风拂过耳畔,我听着枫叶摩挲间沙沙的声音,于一片红艳中看着眼前的墓。[.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我哥的墓。
还记得小时候额娘总在我面前念叨,语焉不详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那时不太懂事的我只知道,我有个同母的亲哥哥,可是他爱慕虚荣抛弃了额娘和我,认了那个皇父母族出来的女人作额娘。
其实,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女人,我满周岁后不久,那个女人就死了。额娘对她嫉恨厌恶,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明确地说出来,可我看得懂她眼中的那些东西。
“哼!”身边传来一声冷哼,十三越过我走到墓碑前摆上他带来的东西。
自从康熙四十年后,很多兄弟都疏远我了,有的像十三这样将不喜摆在明处,有的则像五哥、七哥一样藏在暗处,我知道,这都是因为那年西暖阁前的事。
我不理会十三的嫌恶,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墓。
额娘不喜欢他,我也不明白额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年幼的时候我的确听信了她说的那些,讨厌他、恨他,可后来懂事些的时候就不了,我有了自己的判断,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以有这么个哥哥为傲的,尽管在玉碟上我们并不是同母兄弟。
六岁前我被额娘近乎病态地牢牢护着,和其他兄弟的接触很少,进了书房后才好些。我和十三年龄比较相近,还有十一哥,排在我后面的十五、十六他们都太小了,再往前的哥哥又大了,算起来和十三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入朝办差了,去的工部,在一众兄弟里他是仅次于太子的受宠皇子,皇父去哪儿都带着他,时常召他去乾清宫,有时用膳、有时议事,在我的记忆中,他文武双全,除了性子冷淡些,几乎没有什么不完美的。
可惜……这个亲哥哥,只对十一哥和十三好,仿佛在他眼里只有这两个兄弟一般,对其他兄弟们都淡淡的,对我则近乎陌生。
我不明白为什么,暗自还委屈过一段时间。
后来偶然听到额娘身边的老嬷嬷闲言,我才知道额娘和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他出生后的那一年,额娘还常常偷偷到景仁宫偷看他,有了六哥才不去了。
但也是因为六哥,额娘和他形同陌路了,具体因为什么我没能得知,这事人人都讳莫如深,我打听不出来。(.好看的小说)
每次看到他冲着十三微笑,还摸着十三的头夸奖鼓励,我总是忍不住的羡慕嫉妒,我才是他的亲弟弟,这些都该是我的!
我乖巧过,可他对我视而不见,后来我改了方法,我激他、惹他、气他,可他还是无动于衷。那双眼睛总是很淡、很漠然,无论我怎么做,都在其中留不下丝毫痕迹,我不甘心,我总以为还有一辈子可以和他死磕,我就不信他永远都不拿我当弟弟!
西暖阁前那次,我是故意的。
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以及谁都猜测到的那个事实,我幸灾乐祸了、快意了,可内心深处还是为他酸涩,堂堂皇子之尊,他不是最受宠的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宠?
我的哥哥是不输给太子的天之骄子,他怎么会……怎么会成为皇父的娈宠呢?
他反手一剑刺穿自己的腹部,将多半染血的剑扔到我脚边,我……我真的吓到了,那是我亲哥哥的血,我的心在大声叫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伤害他啊!没有的!
“不过是生了我一场,要不要我剔去全身骨肉还给她?”
“她以为她是谁?你又以为你是谁?你们有那个资格吗?”
他的眼神冰冷如雪,他的表情不屑至极,我木然地望着他,那一刻……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抽搐绞痛,他不是我的亲哥哥吗?我只是想得到他的关注,希望他像对待十三一样教导我、夸奖我、鼓励我,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满意了?”十一哥气势惊人地打了我一巴掌,实打实的,我半边脸都痛得麻木了。
那一巴掌打得清脆,也打醒了我,我是不是错了,错得离谱?
十三走过来揽住了我,那一刻眼泪就溢满了眼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皇父禅位,太子登基,他一直没有出现,和其他兄弟一样,对于他和皇父那层特殊的关系,我没有说出口,哪怕是对额娘,我们兄弟心里都清楚,这事是说不得的……因为皇父还活着。
那时的我,何曾料到他会比皇父还走的早?
额娘得知消息后,翻箱倒柜找出几件小衣服,和一只布老虎,将那些抱在怀里无声地哭泣,眼泪成串地落,却就是没发出一声。
额娘身边的老嬷嬷摇头叹气:“主子这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进去坐在额娘旁边,想劝却又不知道如何劝。
“禛儿,小四,额娘的小四……”额娘攥着那些小衣服的手露出青筋,“你才活了二十四年,才二十四年啊,怎么会去得这么早?怎么会去得这么早?”
“额娘,请节哀,您还有儿子。”我干巴巴地劝道。
她忽然扑过来,近乎哀求地拽住我的袖子:“十四,带额娘去看看他,我……我想去看看他,好不好?带额娘去看看他?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宫规森严,后妃无旨不得出宫,没有皇父准许,谁能出去?
额娘她最终也没能达成所愿,我去了恬亲王府,正月的风,刮得人生疼生疼,脸疼,心更疼。
整整一年多,我才从那种疼中缓过来,额娘她常常抱着那些小衣服摩挲,据说那是当初他还没抱到景仁宫之前,额娘给他做的,可惜……从来没上过身。
毓兴二年,十一哥生辰,兄弟们齐聚十一贝勒府,点了戏后坐在一起闲聊。
没人理会我,我自斟自饮,端着杯酒慢慢转着杯子,眼神扫向主位那边的十一哥,这位从小功课好、人沉稳的好哥哥,去年突然做了件轰动京城的事。
“哟,美人来了!”十哥调笑道,言辞间并没有嘲弄之意,只是单纯的感兴趣。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人缓缓往这边走来,端着一个托盘,同色暗绣的青色汉服,一头墨发直垂膝处,衣服不是道袍,头发不是道士髻,却偏偏就是那个传说中魅惑当朝皇子的道士。
“来了?这边坐。”十一哥拍拍身边的椅子,那是离他最近的地方,从座次上来说,比我们这些兄弟还要高一些。
那人容颜俊逸,气质潇洒,老实说一点儿也不女气,我也曾见过几个小倌或者戏子,却都是妖妖娆娆的调子,全没有此人特殊。
若不是在这里看到,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如此一个品貌出众的男子会是男宠之流,观其气度,甚至比我们这些皇子都不差几分。
“十一,胡闹什么?他是个什么身份,也敢登堂入室,坐在你身边?”九哥脸一沉,将酒杯往桌上一拍道。
那道士没有流露出尴尬或者自卑之色,而是放下托盘里的点心和茶饮,望着十一哥轻轻一笑:“喝多了酒伤身,你仔细些,我先回去了。”
十一哥抿着唇沉吟片刻,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许他就此退下。
“站住,爷们都在呢,连个礼数都不懂了?”十哥不满地大声嚷道。
“就是,听说原来是个道士,不知会不会耍个戏法什么的,也好给十一哥庆贺庆贺?总不会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吧?那还怎么伺候人?”我附和了几句,噙着笑轻蔑地看去。
不过是个道士,竟敢忽视我们这些皇子阿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人驻足,似乎有些不明显的茫然,仿佛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十一哥噌得站起来,下巴一扬扫过我们,一把拉住那人的手,傲然道:“他是我的人,你们想怎么着?十四,你不愿意给哥哥庆贺就直说,我派人送客便是!”
“别冲动。”那人拽了拽十一哥,眉心稍稍蹙起,一双眼睛只落在十一哥身上。
“十一哥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个东西,要与兄弟们生分不成?”我也站了起来,越发看不顺眼那个道士。
十一哥虽说待人不太热情,可对兄弟们到底还是关照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为了个男宠当众给人没脸。
再看其他兄弟,三哥、五哥、七哥的表情明显不太好,八哥笑意转淡,目光冰冷地看向这边,仿佛在看闹剧,九哥、十哥彻底黑了脸,十二哥、十三正在安抚几个小的。
气氛很僵。
我看到那道士又拉了拉十一哥,这才让他深呼吸面色好转。
“十四爷方才想让在下做什么?在下没有听清,十四爷能否重复一遍?”那道士转向我,眼中淡漠一片,唇边却带着清浅疏离的笑容。
我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很容易搏人好感。
我按捺下种种情绪,冷哼着讥诮道:“变个戏法,你会吗?道士不是都会弄这些?”
他从从容容答应了,看着十一哥坐下后,一个纵身掠向这处水阁对面的戏台上,连水面都没沾,这一手立刻惊住了我们。
唯有十一哥面不改色,好似对此习以为常了。
那道士站在戏台上,风吹起他的衣衫长发,竟给人一种飘逸如云的感觉,接下来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凭空变出水火,算是完成了我的要求。
我们都有点懵住了,就是我一直觉得成熟的八哥,也诧异地望着对面的戏台,五哥和九哥则看向十一哥。
“宇微,回去吧!”十一哥冲对面吩咐道。
那人遥遥拱了下手,便施施然离开了。
“十一,他……会武功?”七哥问。
“嗯,宇微的武功不错。”十一哥淡淡答,余光瞥了我一眼。
“哼,再不错也不过是个……”我嘲讽道,反正从前年西暖阁前那次后,所有人都不待见我了,何必还故作姿态讨好这些兄弟呢?“和戏子之流有何差别?”
十一哥站起身冷然看来,向旁边伺候的奴才一招手,指着我道:“来人,把十四爷给我叉出去,本贝勒的府邸寒酸得很,可别脏了十四爷的脚!”
公然轰人,谁也没想到他说得出、做得到。
五哥和九哥似乎想说什么,可十一哥神色坚定,一看就不会改主意。
我就这么被赶出来了,从那以后再也进不了十一贝勒府,哪怕后来那里变成了雍郡王府、雍亲王府,也再没有进去过。
我每年都去哥哥坟头看看,如果他还在,这朝中有人会这么对我吗?会吗?哪怕他改了玉碟,可那层血缘天下皆知,有皇父的重视,有他从前和太子的关系,谁敢这么对我,谁敢?
我恨他,恨他明明是我亲哥哥,却对我不闻不问,我更恨他走得那么早,躺在黑漆漆的地下,只留下我满心的悔恨,一年年在这世上熬着。
爱新觉罗胤禛,我恨你,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抱歉啊大家,最近一周我妈从外地回来了,一来陪俺妈探亲访友、逛街了,二来……偶卡文了,所以才断更这么久。
话说,我都不明白怎么写正文的时候没卡文,反而是番外的时候卡了……囧囧……
今天起恢复更新,晚上发文,对不起大家,我忏悔,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