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庄子里传来道有清亮的鹤唳,阿勒用骨哨回应,话里难掩高兴:「清干净了。」
祈山心里挂着公子,顾不上掏这伙水匪老底,踩着屋嵴就往外飞掠,终于在重重火舌外看见了人。
「公子!」祈山撑着屋嵴,落地缓冲了一下,就朝阿勒奔来,他经过生死场,刀尖挂血,身上破破烂烂,又生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龙可羡从阿勒身前探出头去,霍然惊了一惊,还当是哪里来的水匪,立刻甩开阿勒就冲上前去。
什么挨揍,什么藏拙,龙可羡全部忘记了!
祈山也没料到,公子背身对着他,身前竟还掩了个人!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在龙可羡撞上来的一瞬间反剪了她的手,捆在身后。
龙可羡动弹不得,灵机一动,低下脑袋,气势汹汹地往祈山肚子撞上去!
祈山身板儿硬得像铁,那可都是实打实锤鍊出来的肌肉,竟也被这一头撞得腹间剧痛,捂着小腹退了两步,冷汗立刻渗湿了鬓发。
再一看,龙可羡磕了铁板,已经原地晃身,晕过去了。
滑下的身子被阿勒稳稳接住。
「这……」祈山摸不着脑袋。
阿勒面无表情,反手捞起龙可羡,把她往肩上一扛:「自己人。」
***
天边悬着几颗亮铮铮的星子,穹顶是一片冷白,空气中瀰漫着凉意,老僕点起灯,晕开了暖色。
「幸好最终来了出狗咬狗,此行算得上有惊无险。」
大伽正揉着疲惫的面颊:「尾巴都抹干净了吗?」
「干净,」老僕斟着茶,听见外边有敲门声,「老奴就说,那起子匪寇绝不是好相与之辈,北境人是引狼入室。」
「昨夜确实太过顺利,不是城外的火,他们还乱不起来。」大伽正说。
「那便是老天爷终于站了咱们一回。」老僕万事都往好的想,乐呵呵地开了门,听小厮讲了几句话,那笑容顿时凝在唇边,被寒冬清晨的风打得发僵。
大伽正察觉不对,拭了唇走出来:「怎么了?」他从二人微妙的表情里觉出什么,缓缓道,「大公子在哪里?」
*** 阿勒跪在小佛堂里,面朝南边,没有对着诸天神佛,而是对着一卷家规。
「你我一字一字拟定的,若是触犯,后果当如何,你心里有数。」日光节节攀上窗扉,大伽正侧脸映着日光,语气是不容反驳的温和。
「有数,」阿勒利落地应了,「夜不归宿,罚跪三日,写经两卷,罚银一月,七日内不得出门。」
大伽正从小就知道怎么治阿勒,家规的严格性和利好性成正比,并没有对日常作出条条框框的约束,反而在要紧之处着重要求。阿勒平时如何散漫都无妨,不犯错则矣,一犯错就是重罚。
「有数便好,」大伽正简直头疼,这孩子不但自己玩,还带着龙可羡耍,这才是要紧之处,「昨日都去了哪儿?」
阿勒直挺挺地跪着,闻言不吭声。
香炉里的烟裊裊升起,在佛堂里逸散开,一卷长风忽地从廊下刮来,搅乱了烟色,龙可羡气喘吁吁站在门口,「不……不要打。」
大伽正头更疼了,但还是耐心解释:「没打,你过来,我看看脸,怎的蹭得脏兮兮,哥哥带你去了哪儿?」
这话里就有坑,先默认了阿勒领着她干坏事儿。
要坏事。阿勒默不作声瞟了她一眼,二人还未通过气儿,这小炮仗别把他的底子给炸出来。
「我带他出来,」龙可羡想了想,脸是在庄子里蹭脏的,问的是不是庄子里的事,她又补了一句,「扛出来。」
阿勒:「……」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大伽正显然会错了意,他看阿勒一眼:「你们二人,谁先出的主意?」
龙可羡气势十足地抬手,大声说:「我!」
第64章 我吹吹
佛堂里多出一张蒲团, 龙可羡跪在这里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她以为自己受罚的原因是扛阿勒跑,大伽正一条条给她捋, 捋到最后才恍然大悟, 是逃学离家, 夜不归宿这事儿。
待她明白过来, 急不可耐地想要解释清楚,却发现浅显的词彙无法描述出昨日的阴差阳错, 那沖天的火龙,那缭乱的刀影,那曲乐声中的恭维和试探,都化作一条条横平竖直的水墨线,缠着她的喉咙, 让她有口难言。
大伽正以为她知错要改,贴心地递上了蒲团。 阿勒以为她有心掩护, 周到地拍拍蒲团, 给她腾了个能晒到日头的好位置。
蒲团是旧的, 拍过之后跪起来软乎,龙可羡百无聊赖地扒拉线头, 日光投进来,把一长一短两道影子拉得歪斜。
所谓佛堂反省, 就是枯燥乏味的,要让犯错之人先消耗了力气,跳脱的精神缓和下来,继而在这枯燥乏味中回溯过往, 一遍遍地沉思己错,再毅然决然地痛改前非。
而龙可羡跪在这儿, 反思出来的是——「咕。」
阿勒掀起眼皮,朝她落一眼。
紧跟着第二声——「咕噜。」
龙可羡捂着肚子,纳闷儿地说:「饿。」
「……」阿勒凉凉道,「还得跪三日佛堂,每日只得一顿稀粥,油花儿都不带漂半朵,一碗下去与喝水没差。」
龙可羡被唬得一愣一愣:「要饿死。」
「嗯,」阿勒故作深沉,「两日后,从佛堂里抬出去,龙可羡就瘦成杆儿了,风一吹就倒,日一晒就酥,打个雷,唉,碎成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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