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信任少而专注,在具象上的表现就是龙清宁,离开龙清宁后,这种天然专注的信任感转移为「听话」二字,由大伽正和阿勒承载后,在安稳的环境里逐渐多了些东西,善意、友好、爱护和关怀。
然后试着把善意扩散到周身,去收穫更多善意。
是该这样的,学会拿刀之前,先学会爱人。
龙可羡反了过来,但幸好还不晚,幸好她还不懂。
阿勒和米山长讲的是龙可羡进学的事,龙可羡没有仔细听,她在想着怎么把大字写进框里,那笔桿这般轻,那笔头这般软,却在手上歪歪扭扭的不听话。
但阿勒没有带她往学堂里走,他们穿过一弧波光围绕的松林,看到平地上缓慢踱步的小马后,人都已经到齐了,教骑射的两位先生在问谁愿来试试。
龙可羡连揉了好几下眼,拂过重重衣袂,站在人群前头,高高举起了手,连说两遍:「龙可羡,龙可羡。」
意思就是她想要骑马。
那是阿悍尔的芬捷马,四肢修长,线条流畅,毛发柔亮,顶要紧的是温驯。
阿勒能上钟山书塾,束脩就是二十匹芬捷马。
龙可羡上钟山书塾,阿勒做主,追加了二十匹。
他擅骑射,阿悍尔草原出来的少年,好像连上马的姿态都格外不羁,峻拔的身姿在高处显露无疑,他微微俯身,让劲风平滑地掠过肩颈,减少吃风阻力,跑过马道抬手接下抛来的弓箭,此时此刻,就连日光也识趣,专往他高挺的鼻樑和日渐锐利的颌骨投射,在侧旁打出阴影。
明暗交错里,一道寒芒破风而出,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准准扎进十丈开外的靶心,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在马场上荡出很远。
年少慕艾,姑娘们看得红了脸,男孩子跃跃欲试,先生满意地捋须,开始就阿勒的动作做拆分讲解。
阿勒下马时,颈后带着薄汗,喘着气,眼前逸散白雾,他此时生得还很白净,脸颊被风吹红了,整个人带着运动过后的少年气。他径直地从龙可羡袖中掏出帕子,把汗摁干净了。
龙可羡知道他长得漂亮,但此刻,好像才对这容貌的直观性有了概念。
不管站在哪儿,他都是最出挑的那个——好找,不怕丢,龙可羡是这般想的。
「想不想学?」阿勒问。
龙可羡有些沮丧:「先生,不行。」
先生方才只带她上马,牵着走了两圈,过了干瘾,不敢放她独骑。
「我教你啊,叫声先生来听听,就作束脩了,」阿勒笑,「叫得不好听不教。」
龙可羡生气,抬手捣他一拳。
先生们身旁都围着人,阿勒找了个僻静地儿,手把手教龙可羡骑马,他没想到龙可羡这般喜欢。
还这般有天赋。
上马不难,难的是驭马,这不是靠蛮力就能行的,小傢伙力气大,但上的力道都很巧,勒绳夹腹一触即通,胆子还格外肥。
甚至在最后,偷偷在背后藏了把小芒弓,有样学样地拉弓搭箭,炸开的音浪让众人侧目。
她一箭没中靶心,但射翻了靶子。
当夜,家里摆了张席,老僕满面红光,高兴得起了坛好酒,把开裂的箭靶挂在门口,日日都要夸。
龙可羡抿着核桃奶羹,她若是有尾巴,这会儿该摇到天上去了。
第60章 红眼眶
继单字之后, 龙可羡学会说词,能够准确指出某样物件的名称,偶尔会蹦出相当考验理解力的短句, 胡拼乱凑的不像话。
她陆续讲了几天短句, 眼看着就要连成长句了, 老僕把鞭炮烟火都备好了, 就等着二姑娘顺顺熘熘地讲句话,府门口那挂枝串椒似的鞭炮就要齐声炸开, 普天同庆吶。
谁知龙可羡突然哑声了。
不但哑声,连嘴也不肯张,恹恹的,耷拉着脑袋缩在床里侧,不论谁问话, 也只肯点点头摇摇头。
这日不上学堂,刚刚进入腊月, 铺子的帐要清, 庄子的货要盘, 老僕前前后后忙得团团转,待阿勒回府时, 已是傍晚。
天边流淌着金色云潮,悬日没有白天时那般张狂, 像是吞吐够了热气,那铮铮的亮色也显得柔和,阿勒踩着那云潮荡出的波浪线条,进了内院。
迎面就撞上了侍女:「大公子可回来了, 快去瞧瞧姑娘吧。」
阿勒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而后冷静下来, 先问:「没有出门?」
侍女正是堵了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也不晓得姑娘的异常从何而来,此刻大公子问起,她忙答:「没有的。」
眼看大公子脚步慢下来,开始慢悠悠把鞭子卷到手臂,再问:「脸色如何?」
说到这,侍女就愁:「没精打采的,像是病了,探额又不烫,愁人的是,姑娘这一日都没吃没喝的,小小年纪,哪里受得了。」
没吃东西,阿勒抓住了重点。
***
龙可羡屋前有扇小窗,阿勒晨起时,推开门,总能从那扇窗子里看到两团圆滚滚的发鬏,她有时在屋里蹿来跑去,有时把下巴垫在窗沿望天,有时摆盆花在那儿数叶子玩。
此时,阿勒从窗子望进去,帘子捲起,里屋床上堆满被褥,连人都给埋进去了。
阿勒进屋后,侍女连忙放下帘子,生怕黑天的寒风熘了进去,她又关上小窗,在逐渐收窄的缝隙里看到阿勒的步子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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