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的腕侧:「那皆是假的。」
「嗯,」龙可羡点头,「顶着我的脸,没有半分骨气,不如让我敲掉嵴骨。」
「……」两人折过拐角,阿勒抬起手,就着火摺子的光,在上边留下个记号。
龙可羡看那记号,恍惚是条虫:「他们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到这弯弯绕绕的盒子迷宫中,便是为让我看出戏吗?」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阿勒拍了把她后颈,「武不能敌,攻心为上,须得小心提防。」
龙可羡应着,伸手去摸了摸那条虫,「好丑的……」
「回身!」阿勒骤然出声,同时伸手去握她手臂。
虫字噎在喉咙口,那虫尾处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现出裂纹,瞬间便碎成了捧齑粉,连带足下石道都在下陷,她立刻缩手,一把将阿勒脑袋按进胸口,二人滚进砂石堆里飞速下落。
「……倒不必如此小心。」阿勒探出头来,反手揽住她后腰,主权牢牢控在手中,而后将手中的火摺子猛往下掷,这一下犹如星子疾坠,不多时,火摺子便跌落在地,溅出隐约火星。
「落地。」
龙可羡屈腿缓了这一记力,两人虚晃了晃,还未站定,后方气流涌动,她当即反手抽刀,刀鞘飞出时打断了攻势。
她没收手,就着打断的时机,踏上阿勒掌心,借力飞身上前,当头砍下一刀。
「砰——」
倒地的不仅有人,还有人后重重叠叠的书架。
烛光从书架后晃出来,龙可羡再次看到摆满蜡烛与牌位的五层台阶,与此前不同的是,她此时站在台阶中心,站在一地书册与木块里,与那少年换了个位置。
站在那少年身后的,是密密麻麻配刀薄甲的家将。
借着烛火,龙可羡才发现:「我们在……塔里?」
阿勒点了个头,霍然向前看去。
「孽障!」
跟前传来道浑凝沉厉的声音,很有些分量,隔着人潮生生怼上来。
家将往两旁让出了一条道,现出个灰衣男子,四十上下的模样,眉间两道深刻的川字纹。
龙可羡粗粗看了眼,又看了眼,莫名地觉得熟悉:「你觉不觉得……面熟?」
「自然面熟。」阿勒抬她刀柄,叠雪弯刀截面映出龙可羡的脸,她恍然一惊,这人长得与她有两分相像。
龙慎怼着拐杖,掷地有声道:「龙氏孽子,你毁我宗祠,砸我族塔,屡犯族规,灭杀北境族老一百三十余人,逼得我族分脉隐匿在此,竟还苦追不放,当真没有半分血脉亲缘!」
龙可羡皱起眉头,没有吭声。 龙头拐杖「咚」地砸地,他言辞沉痛:「我龙氏一族的宗师上百余众,因为你一人……因为你一人杀性入骨,癫狂无道,俱都惨死在你刀下,你可想起来了吗!」
龙可羡摇头:「没想起来。」
「盘龙族契在上,」龙慎倏然转头,拜向东方,「今日龙氏北支第三十六辈二房子龙慎在此清理门户,势要将此祸族异种绞杀在此,全卫听令!」
绞杀二字一出,龙可羡就没有留手,哪里肯等他啰嗦完,抬手就是一记飞刀,霍然打乱了对面阵型。
「你……你这孽障,龙霈,龙霈养出的好女儿!」
龙慎抬拐回击,那木色层层脱落,露出道冷然刀面,这人以木拐为鞘,藏了把剑在里头!
那长剑在颊边擦过,带落了龙可羡一丝发,龙可羡被压下的气劲正在膨胀,像一簇簇火种,沿着四肢百骸燃起。
她挥刀迎上去,刀剑在眨眼间数次交错,碰出可怖刺耳的声响,割得这塔内众人耳内剧痛,阿勒转着手腕,足尖随意地挑起把刀,挡开家将一击,他下手利落,刀刀对着要害去,像是存了许多旧怨,要在今日一併清算。
同样要清算的是龙慎,半年多前,他从龙可羡刀下逃过一劫,凭着祖上那点交情,以及祁国国境与北境的布防,在这涂州的戏楼里,寻到了落足之地。
「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靠这点人,便想吃掉我吗?」龙可羡回身砸出一脚,直直踹得龙慎后退数步,咳出血来。
「莫要再装!你处心积虑查我下落,分明不肯放龙氏一条生路。」
龙可羡后仰脖颈,躲开剑刃:「我不认得你。」
不认得他,从何查起。
有些微妙的诡异感在心口蔓延,龙可羡直觉有只手推着她来,引着她来,却摸不准是谁,若是如龙慎所说,半年前,龙可羡晋上宗师境,发狂般杀了龙氏族人,那只手要她找到此处,是为着借她之手斩草除根吗。
她觉得不对劲,龙慎更是疑怒交杂,但他既无战损,也没失忆,自然能从心里翻出那些叛族之人,恨声道:「龙霈倾尽一生,养出你们这些叛徒……若不是龙氏,你们的荣光何来?」
「你们?」龙可羡不再兜圈子,迎着剑尖往前,弹指击断剑身,在龙慎惊怒的目光下掐住了他脖颈,「还有谁?」
「龙可羡!」
阿勒踢翻颗脑袋,飞旋着往她身后而去,听得极细微的剑入骨声,龙可羡侧开身,躲过一剑,肩头却受了记踹,闷哼两声,重重砸倒在石阶上。
拉长混乱的视野里,她看见了极清瘦修长的一只手,像是生来就该执笔作画,绘出来的当是雪中梅,雨前竹,这类清高到有些孤傲的君子雅物才衬得上这只手,此刻他却提着剑,背身上前去扶起龙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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