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哭的男人有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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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了大风,巨浪拍打船身,阿勒不得不将炭火熄掉,两人皆抱着被褥,乱糟糟躺在地上,在浪里东摇西晃,枕着海的鼾声入睡。
船上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零星几声尖叫,天地间便只余风吼浪摧。
天不亮时便有人推门而入,将他们赶往前舱。
果然是下九流的手段,一路上所见船客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被各色缠头水匪驱赶着推搡着,拖着棉花腿费力挪步,连手也抬不起。
进门时,龙可羡脚下踉跄,红缠头是个不惯怜香惜玉的,搡了龙可羡,阿勒眼皮蓦地跳了一下,手放在腰间铁镖。
却见龙可羡陡然惊了惊,眼里红通通的,轻轻抽鼻子,一副抽抽嗒嗒的可怜样儿。
阿勒:「……」
宛如见到了换牙时的小龙可羡,甚是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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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浪初息,豆大的雨嘈嘈切切地落。
前舱比中舱宽敞,最里头垒了七八只木箱,一个矮个子少年蹲在上边,白衣紫冠,描眉敷粉,用余蔚的话讲叫往死里捯饬自己,只是面色发冷,眉脚吊得高,满脸不耐,愈冷却愈艷,竟也有种性别倒错的风情。
?
可这人,不是索檀又是谁。
「不是他,」阿勒低声,看向少年的目光复杂,「形貌好改,筋骨难易,你看他头骨肩臂胯部……罢了,你还是别看。」
确实不像,龙可羡停在他前半句,应道:「那个是狐假虎威,这个是蛇蝎美人。」
这都哪跟哪,阿勒拿肩把龙可羡视线一挡:「别看了!往哪儿瞧呢,要不要扒了他给你瞧个仔细?」
龙可羡声音闷在他衣衫里,良久:「……啊?」
四周吵吵嚷嚷的,哭求声哀叫声喘息声此起彼伏,像座裹在雨声里巨大的牢笼。
陆续还有人被带进来,龙可羡和阿勒被推到墙角坐下,身边正是范素。
三人对了个眼神,凑一块儿,嘀嘀咕咕。
范素身上酒气都没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挠挠头先解释道:「跟这些水鬼动起手了,他大爷的,这些个下里巴人,手是真重!」
龙可羡看着他被揪秃鬍子的下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海上不安稳这是常事,但程记……程记怎么可能哪!」范素说两句话就喘,还是不敢置信地说,「程记上一回出事,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倒霉。」龙可羡闷声说。
「没事的妹子,海上劫掠者都图财,只消让家里交够赎金,都能全须全尾地回去。」范素以为姑娘家害怕,劝了句。
回应他的却是锃亮的刀面。
红缠头抖出刀,呵斥:「闭嘴!」
龙可羡看着红缠头走向别处,挪了个位,手肘顶顶阿勒,而后掌心朝上翻开,里头躺着饱满的板栗肉,意思是吃吗?
阿勒今日鼻音更重,说话做事都慢悠悠,懒筋和病气一起发作,整个人像一幅褪了色的春/宫,招人还是招人的,只是隔了层雾,没那么靡艷了。
他看着她的掌心就笑了,吞下绵软的板栗仁,问:「你出门一向倒霉吗?」
「这么说来,你倒是诸事皆顺?」龙可羡不答,反问。
「命好,运好,人好,老天爷爱惜,常有眷顾。」
「可你还是在海上遭难,落到我手里,」龙可羡抬起下巴,「老天爷也不是时时都闭着眼。」
阿勒扑哧地笑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声巨响,舱门重重拍上,气氛凝重起来,众人渐渐哑声,静得落针可闻。
「我要找一个人,」白衣裳少年跳上最高的木箱,托着腮,把底下人挨个看过去,「我想请他喝盏茶,可他却过我府门而不入,拿我当傻子耍着玩儿,满心惦记程家,真是好没道理。」
「小公子找什么人?」前头有人胆儿肥,问了句。
「北境王。」
满场譁然,范素连忙把衣裳理理好,抚顺鬓发:「北境王竟在船上么?兄弟,妹子,你们瞧我这,可还成?瞧得过眼吗?」
白衣裳少年轻轻一笑,拨着指头,天真地说:「有人告诉我,他就在这条船上,若是找不到,我就只能把你们都杀了,丢进海里餵鱼。」
阿勒半笑不笑:「骁勇的神将,只手遮天的权佞,辜负春心的薄情人,北境王很本事啊。」
龙可羡沉默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漏了件什么事:「我有一事奇怪。」
阿勒哼声:「你说。」
龙可羡眼神下滑,落到他平坦的下腹部。
「昨夜他们下的是迷药,别人都是昏睡,为何到你这,就是发/情了?」
第8章 爱慕
到你这儿就是发/情。
这几个字眼在阿勒耳边回荡,龙可羡把爱欲催生的自然反应讲成动物本能。
是了,就两人如今的关系来说,哪里来的爱欲?
那经年累积的羁绊,贯穿整个少年时代的感情,天崩地裂的吵闹,青涩幼稚的试探,先行者的觉醒与年幼者无意识的调戏,都成为了阿勒一个人的秘密。
他在回忆里独自负重,走过春夏,渡过重洋,来到一无所知的龙可羡身边。
他要怎么说呢?
我怀藏被遗忘的秘密,满腹贪慾皆是为你,我想咬着你,让你偿还我春宵百十夜,也想牵着你,在冷雨夜里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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