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元和五年,在他到访剑南东川之前,未有任何人将此事捅到圣上那里。也就是说,这几年调派的监察御史亦有问题。
元邈震撼不已,调查到今天,此案已不是惩办三两个官员就能结案了。
想到这里,他把帐册收入袖中,打算拿回家后仔细研究。
*
在阳光难以透入的院落内,铃兰翻了翻高家收藏的琴谱,信手拨琴,忽地蹦断一根琴弦。
周围侍奉的婢女见状,不胜惶恐,「琴弦断了不是好兆头,奴婢替裴娘子处理吧。」
铃兰只觉得古人强行赋予寻常小事徵兆,这点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便摆了摆手,「无妨,近日见光少,练习也少,手有些生疏了。」
婢女却执意抱走瑶琴,很快转身离开院落。
铃兰抬头望向遮天蔽日的成片树叶,她近日住在这里久不见光,因此情志不佳,弹琴时难以专注,勾断琴弦在所难免。
科学研究表明,光照影响哺乳动物的情绪认知以及代谢免疫等等,缺乏光照容易诱发抑郁。
铃兰惜命,不愿继续耗在高家,每日向高永提出离开,高永却寻藉口拖延。近几次会面,他们总闹得不欢而散。
「铃兰。」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铃兰眯着眼睛循声望去,瞧见元邈在院落门口的古树下。
铃兰疑心在郁悒的环境里呆久了,产生似假非真的幻觉。
高家戒备森严,通往这间院落的小径曲折蜿蜒,高家故意将这附近做成迷宫,外人应该很难找到。
况且高永曾递给她一封决绝信,据说是元邈写给她的,信中大意说:他心中另有所属,望她珍重身边人。
铃兰接信时「噫」了一声,元邈再次娶妻该在五年后,怎会提前遇到的挚爱?
可信件上的字迹应该是元邈的,是他所写的信没错。
所以元邈出现在视野里时,她第一反应此人应当不是元邈,只是自己错乱的幻觉,她需要回卧房好好休息。
元邈见到铃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身离开,以为她仍怨他报官的事,忙凑步上前,挡在卧房入口。
铃兰视若无睹,继续前行,撞入他的怀中,一阵钝痛感袭上额头。
她摸着额头,抬起头看向前方,惊诧这「幻觉」竟是有实体的。
元邈撩起铃兰额头,小心察看她额头泛红的地方,忽感觉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
铃兰戳了一下元邈的脸颊,又触碰他的鼻尖,下移动到嘴唇、下巴,更得寸进尺地,她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
元邈握住铃兰不安分的手,阻挠她继续在他的脸上肆虐,另一手摸尚她的腰肢,倾身将她压入怀。
铃兰眨了眨眼睛,瞧见他白皙面容渐渐逼近,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铃兰这时才确信眼前人真是元邈,可为时已晚,她落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他怀中香气变了,没有往日皂角香气,周身被淡淡柑橘香笼罩,细嗅之下,又可闻见沉稳的冷松木香气。
她微微抬头,看见他藏青圆领袍的领口敞开,翻出两道对称的领子,雪白中衣却遮到颈部,有一种刻意营造的禁慾感。
铃兰脸上一热,用力挣了挣,推开元邈的怀抱,待站定后细瞧,发现他今日打扮稍显刻意。
平日里元邈打扮随性,今日的装扮却处处透露心机,铃兰忍不住打趣:「今天看着像是要去慷慨赴死似的。」
「差不多。」
「又要送我去官府?」
元邈抬起眼帘,「你知我不会。」
铃兰看向他的眼睛,漆黑而琢磨不透。
「前几日找上门来,给我寄出决绝信,与我说以后不必再见。今日怎么又找上门?」
「我何曾说过这等话?」元邈立刻否认,却翻起铃兰的旧帐,「倒是几日前,你不肯见我,托高永与我说,叫我快带点离开。」
元邈目不转睛地看向她,意图证明并未说谎。
铃兰顿生疑窦,叫元邈随她入了卧房,从床头柜里取出信件,伸手递给元邈,「不是你写的?」
元邈乍看字迹时愣了愣,但他一看便知那不是自己的字,只是这字有些熟悉,思忖片刻后便想明白了。
他从袖边取出一张叠成四方形状的纸,那是前段日子高永转交他的「铃兰的信」。
铃兰拆信查看,发现信上字迹与她的相同,但并非她所写,有人模仿她的字迹与元邈写了决绝的话。
忽而想起在女蛮国时,她曾收到过另一封冒充元邈的信,写信目的同样也是离间他们的关系。
当时她以为寄信人是穆椋,郭贵妃亦是这般认为,故而派去凌蓉监管穆椋。现在穆椋受凌蓉所监视,不可能再派人去寄她信件。
那么给她寄出信件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
铃兰忽想起女蛮国时,也遇到了高永,由此推断,这信大概又是高永所写,虽然她不解高永此举的缘由。
元邈指着伪造信件上面的字,「此信非我所写,上面的诀别之词出自堂兄的手笔,我与他字迹略有相似。」
铃兰笑着「哦」了一声,联想起他堂兄万人迷属性,应该没少写决绝词,又瞥向元邈今日精心的装扮,揶揄道:「这身『採花贼』的装扮,也是他的手笔?」
元邈没有回答,看起来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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