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盛央缩在角落。
国公府的人被押进来时,起初并没注意到她,还是祁非蕊闻到尿骚味看了一眼,这才认出。
“盛央?!”祁非蕊愣了一下。
听到这个名字,崔氏猛地便扑过来:“贱人!真的是你!你害死我们国公府了,扫把星,煞星,你怎么不自己死?非要拉着我们国公府?”
崔氏双手从栏缝伸过来,疯狂抓挠着试图将盛央撕碎。
盛央木然地抬眸,便对上另一边祁书羡阴寒的视线。
一瞬的恍惚。
让她想起初初来这个世界,见到祁书羡时那一幕。
他中了药,俊美无畴,情难自禁,而自己听闻他的名字,只觉这便是上天弥补自己的馈赠。
她即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为救赎他而来……
在他占有她、带着她逃离敌军的包围,一次次在战场上屡立奇功的时候……
在他为了她带伤站在雨中,求盛知婉给她一条活路的时候……
她是当真,觉得自己爱上了对方。
可她忘了,能够因她背弃诺言之人,又怎么可能成为她的依靠?
祁书羡,自始至终,爱的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就在这一瞬,盛央忽地笑了起来:“祁书羡,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的存在让你失去了盛知婉?”
祁书羡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盛央的笑却越发大声:“可笑,真可笑,要是你真那么爱她,又怎么会同我在一起?”
“你那时中的药,不过是敌军为了拖延随意洒的,本来忍过片刻便罢了,可你见了我,连那片刻也不愿忍。”
“你若真爱盛知婉,为何不为她守身如玉?”
“住口!!”祁书羡语气阴鸷。
盛央却越发大声:“承认吧,你根本不爱她,你只爱自己,不然你怎会放任你的父母家人欺辱她?崔氏之所以敢拿捏盛知婉,是因为你的态度,因为你不在乎,所以她才敢不在乎。”
“别把什么责任都怪在我身上,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你祁书羡,算什么好东西?!”
“你们国公府,你、崔氏,又算什么好东西?!”
盛央的话,让祁书羡无言以对。
他以往怪盛知婉,怪她为何不能为自己想想,怪她为何非要小肚鸡肠,同盛央一个农女计较。
自己爱她,还不够吗?
后来,盛知婉离去了,他后悔了,便又开始怨怪盛央。
觉得是她卑鄙、用手段,才会让自己误会知婉害她腹中孩子、让盛知婉失望离去。
他也从自己身上找过原因,一时犯错、识人不清、被人蒙蔽……凡此种种。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不爱盛知婉!
怎么会不爱?
他明明那么后悔……无数个日夜,辗转反侧,梦里都喊着盛知婉的名字,他怎么会不爱?
“祁书羡,承认吧,你有如今的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你见异思迁、背信弃义,不忠不义,偏偏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忠厚仁义之辈。”
她狠狠朝祁书羡啐了一口:“盛知婉就是看清了这点,才会离你而去。”
祁书羡身形晃了晃,神思恍惚地坐在地上。
是这样吗?
“贱人,都是你,是你害了我们国公府!同书羡何干?你个蛇蝎毒妇,要不是你,盛知婉也不会自求和离……”崔氏依旧在叫骂。
祁国公和祁非蕊眼神怨恨。
盛央冷笑一声垂下头去,也不再说话。
昏暗中,她掌心紧紧攥着一枚极小的圆丸,那是从聆音园往宫中去的路上,盛知婉给她的……
可她不明白,盛知婉不是恨自己吗?
她设计那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死无全尸,现在自己如她所愿,为什么她还要救自己?
这东西……不会是让自己死前更痛苦的毒药吧?
盛央下不定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崔氏都骂累了,外头再次传来声音,刑部尚书严明义亲自提审盛央。
被两个狱卒押着到了布满刑具的刑房,只是站在这,便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尿骚屎臭,就连地面的沟壑里,也都是一层层干涸后叠加上去的血迹。
盛央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些刑具上。
联想到这些东西会用在自己身上,她面色煞白,身子不断抖动。
然而出乎意料,严明义根本没让这些人对她用刑,而是目光一扫,他身边的人便将一条绳索挂在上头。
盛央不明所以,直到绳索挂好后,狱卒嫌恶地将她推搡上前。
“你们干什么?”盛央惊恐地挣扎:“不是要审讯吗?我愿意说出实情……”
“哼,”严明义冷笑:“谁说要审讯?”
“方才本官从国公府你的住处搜出许多你与敌国探子往来的信件!你因不满陛下剥夺郡主之位,受敌国探子蛊惑,通敌害民,制造瘟疫,又妄图将脏水泼在皇室头上,以期引起百姓不满、晟国动荡,若是审你,岂不正中你的下怀?来人,将她挂上去!”
盛央瞪大眼,剧烈挣扎:“不!不是的!”
什么敌国探子?
明明是三殿下,而且陛下也是知道的……
可此刻严明义哪里给她说话的机会?绳索收紧,勒住脖颈……盛央的手死死扒住绳索。
严明义下令:“把她的手拿下来。”
不要!她不要死,她不想死!
绝望之间盛央想到盛知婉给自己的那粒药,此时再顾不得其他,仰头将它使劲吞了下去。
几乎在吞下去的瞬间,一股肺腑烧灼的痛感传来。
似乎她吞下的不是一粒药,而是烧灼着的火种,眼眸瞠大,一股白沫顺着口唇流出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着。
“怎么回事?”严明义蹙眉。
方才将盛央挂上去的狱卒探手上去,片刻猛然惊道:“大人,她死了。”
“死了?这么快?”严明义上前,亲自试过。
果然,气息脉搏全无,眼瞳散大,居然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这点胆量,也敢受人蛊惑炮制瘟疫。”严明义起身,随意用脚踹了她一下:“行了,死了便死了,将她的尸身丢去鱼潭,务必看着被啃咬干净!”
说罢,他没再看盛央一眼,起身去向宫中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