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君衡果然病了,鼻塞耳鸣、伤风发烧,还反应迟钝,可谓是将风寒的症状全部来了一遍。(.好看的小说)他这样自然办不了差,只得告假养病。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苏培盛去吩咐汤药和膳食了,只留个小太监守在屏风那边,安静得仿若无人。
君衡靠在枕头上,时而掩唇咳嗽两声,他摩娑着手中那个月牙状玉佩,回想起去年七夕那个灯火阑珊的夜晚,神思一转又想到了往日里的十一阿哥,浅笑的、皱眉的、别扭的,恼的、怒的、气的……很多很多。
很快,他眼中流光溢彩、贪恋喜欢的光芒淡去,流露出两分苦涩、三分黯然、五分忧郁,他本可以不病的,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任那桶冷水的后遗症一样样爆发出来。
他要用这场病,让自己永远记住,不管多么难以克制,也绝不能做出伤害胤禛的事,更不能随心所欲施以强迫,他……和康熙不一样!
“你家主子如何了?”门外传来嗓音醇厚的询问,君衡一听就知道是谁,心里难免觉得意外,他手腕一转,那块玉佩便不见了。
“回皇上,主子刚刚睡下,还是有些昏沉。”苏培盛低声回答。
君衡头一歪合了眼,苏培盛出去前他确实还睡着,现在这人来了,便是没睡他也要装睡,他……此刻因病心绪烦乱,暂时不想见到这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跨进来,他解了斗篷在熏炉上暖了暖手,感觉身上的寒气驱散了,才绕过屏风进来。剑眉深目,眼神幽深,薄唇紧抿,略蓄短须,不是康熙是谁?
康熙着一身赭石色常服,头上戴着顶镶了白玉的暖帽,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床边,一撩衣摆坐下,辫子上的明黄穗子搭在床沿,如钟摆般来回轻晃着。(.无弹窗广告)
他仔细看了看君衡的脸色,就知病得不轻,正月十一那天得知这孩子病了,他便指了太医过来,明明听过太医的回禀,可心里就是放不下,这才瞒了众人,悄悄出来一探。
康熙伸指扣在君衡放在被子上的手腕,把了脉后叹了一声。这些年极少见君衡生病,没想到这一病就是惊天动地,累他忧心不已。他见床上的人并未躺平就睡了,便伸臂到君衡肩背处,将人扶起后放低枕头,再细心地使之躺好,从始至终都不愿惊醒他。
康熙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睡着了也鼻音明显、呼吸沉重的人,一刻钟后,他俯身吻了吻君衡有些干裂的唇,耳语般道:“早点好起来吧,朕……很担心。”
能有这么会儿工夫已是难得,康熙不能久待,最后看了眼床上的青年,起身离开了。
而就在这之前不久,十一阿哥也到了恬郡王府,却在君衡的院子外碰到了苏培盛。
“十一爷,皇上在里面。”苏培盛上前请安,同时低声道。
十一阿哥驻足蹙眉,看着面前这个奴才一语不发,良久,他问:“为何告诉我这个?”
苏培盛小心瞅了瞅他的神色,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不安道:“回十一爷,主子曾交待过,不管何事都无需瞒着您,您想知道什么,就老实答什么。”
十一阿哥几乎立刻就怀疑,苏培盛知道君衡和皇父特殊的关系,然而很快又在苏培盛惶恐的眼神中打消了疑心。皇父跟前伺候的可能知道,如前不久被贬的梁九功、新任御前总管李德全,但君衡跟前的则不会,若不然第一个下杀手的就是皇父。
记挂着要去看君衡,十一阿哥蹙眉抬脚,就踏进了面前的院子,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人步履沉稳地迎面而来,正是披着玄狐斗篷的康熙,其后跟着恭敬垂首的李德全。(.无弹窗广告)
“儿臣请皇父大安,皇父吉祥。”十一阿哥愣了一下,立刻拜倒问安。
康熙停下来,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很是平淡道:“嗯,起磕。来看你四哥?是个有心的。”
“回皇父,四哥原是那晚照顾儿臣才受寒的,儿臣理应多加探望。”十一阿哥低着头答,言辞间露出几分愧疚。
康熙的脸上没那么冷了,语气却无甚变化:“莫扰了他养病。”
交待完这句,康熙便带着李德全向外走,十一阿哥等他走远了才抬头,直到看不见那个墨色背影了才转身往屋子而去。莫扰了他养病?这意思……是叫他不要久留,看看就早点走人吗?
推门而入,热气一蒸,十一阿哥的脸色方缓和,他除了斗篷、驱散寒气往屏风后走去,定睛一看,就见床上的人靠在床头,望着床帐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好些了?烧退了吗?”十一阿哥缓步上前,很自然地摸着他的额头试温度。
君衡回神之际,额头上就多了只手,他望着坐在床边的少年,迎上那关切的目光一笑:“好些了,这两天的汤药我都吃了,可没有某些人嫌苦不肯喝的毛病。”
十一阿哥闻言一哂,摇摇头道:“病了还编排我呢,可见是个不省心的!”
这么一来,屋里的气氛倒是好了很多,至少不那么沉闷了。
如此养了数日,直到元宵节过了好几天,君衡的病才好利索,弘晖和瑚图里叽叽喳喳为他可惜,说他没口福,连汤圆都没吃到,只能等下一年了,惹得在场的四福晋笑弯了腰,大叹儿女聪明可爱。
这年四月的某一天,十一阿哥来找君衡,可两人到了书房后,喝了两盏茶都没见他说明来意,让君衡倍感奇怪。
眼看着还要继续沉默下去,君衡开口了:“有什么不好说的事?你且说出来,我若办不到也能给你出出主意,如何?”
十一阿哥摩娑着茶盏,垂眸不言。其实,他就是想找个借口来见见这人,自年后君衡病好了,他们又各自忙着差事,哪怕见了也多是匆匆一面,都没好好说过话。
“是不是……别人的事?”君衡看他如此反应,便猜测道。按说,处事果决的胤禛虽擅于多思多想,却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能让他如此的只怕多半不是自己的事。
十一阿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这次倒是开口了:“君衡,我想问你借些银子。”
“需要多少?”
“嗯,阿九想做生意,却没有本钱,前几天找了我,可我……”十一阿哥解释的话骤然顿住,意外地看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君衡好笑道:“我问你需要多少?五十万两可够,或者更多?”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借银子?”十一阿哥眸光闪烁,似乎很是讶异。
皇子阿哥身份尊贵,如果较为得宠,加上赏赐每年的进项还多些,可一年的人情走礼、各种开销花下来,其实结余并不算多。他上辈子也是如此过来的,那时他母家身份太低,还好有个家世不错的养母,去世前给他留了些体己银子,而后来的福晋乌喇那拉氏管家理事不错,才不至于入不敷出。
但君衡……他想过这人有些积蓄,却没料到能一下子借出五十万两,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坐在那儿的人已然起身,走至书桌边拿出个匣子,打开后数了一沓银票出来,抽本书夹进去后,便送到了他面前。
君衡复又坐下,嗔了他一眼:“这天底下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儿,值当你干坐这么一阵子?这五十万两你先拿去,若是不够再来取就是了。”
十一阿哥复杂地扫了两眼那书,准确地说,是夹在其中的银票,半晌他问:“你……何处得来这么多银子?”
“卖药卖来的,”君衡答得坦然,“还记得那年南巡,我们在扬州城外见过的那个君莫问吗?他就是主顾,这几年陆续还做过几单生意,这银子就是这么来的。”
他当然不会说,这五十万两加上匣子里的五十万两都是那一次交易所得,这几年的确还和蜀山派交易过,但他用丹药换了别的。
“原来如此。”十一阿哥面露了然,他本来担心这钱来路不正,哪知不是如此,他就说嘛,工部不管大宗银钱出入,就算贪墨也捞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你以为我贪污了?”君衡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修士换取俗世金银的法子数不胜数,他用得着费这事吗?再说了,他空间法宝中的东西,便是出手一样也足够富贵好几代了,只是他舍不得而已。而且,胤禛最恨贪污,他怎么可能做心爱之人不喜欢的事?
“咳,”十一阿哥撇开视线,“这银子就当是入份子了,阿九赚回来了我就给你送来。”
“他要做生意?”君衡若有所思,马上又道,“不用那么急,放在我这儿也是闲闲搁着,你只管拿去支持他创业好了,日后要还了直接给弘晖就成。”
这意思是无限期、不收利钱地借给他?
十一阿哥挑挑眉,未曾对此表示什么。
几天后,君衡去找了九阿哥,在这个素来骄傲、看不上他的弟弟冷嘲热讽时,拿出另外的五十万两银票表达出入份子的意思,搞得九阿哥接过银票、送走了人都还摸不着头脑,直道“老四傻了”、“吃错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找个借口来见人……乃们觉得这么含蓄的四四可爱不?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