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迟到了!迟到了!”
暮色四合,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成金红,像泼墨般晕染开来,洒在今洲城的飞檐翘角上。
一道仓促的身影,以一种瞬间移动般的速度在今洲城内狂奔着,并且由于速度过快身后还带出了一串若隐若现的紫色流光。
烬穗此刻还是略微有些心慌的,毕竟父亲让她清早来鸣钟广场,可自己一不小心睡过头了,现在的太阳早已高悬于顶,马上就要到达正午。
烬穗看着面前的廊桥,狂奔的身形一闪,脚尖轻踏点在廊桥的栏杆上,随即纵身一跃,便来到了廊桥的另一边。
正午的太阳即将照耀在广场的中央,这个季节天气虽凉,但那悠悠的蝉鸣依旧,仿佛是在预示着风雨欲来。
鸣钟广场便在这片光影中静静矗立,宛如一颗古老而跳动的心脏。
广场宽阔,青灰色的石板铺就的地面历经风霜,缝隙间隐约透出幽蓝色的微光,让这座古老的广场显得更加神秘而悠远。
位于广场的最前方靠近山体的地方,一座修整非常宏伟的墙面屹立于山体之下,在这座墙面的下方有着一个个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石制方碑。
而这些方碑,是纪念那些英勇无畏牺牲于对抗残象的一次次战役中的夜归将士们。
在这些石碑之上,一座巨大的青铜古钟巍然耸立,钟身斑驳,刻满繁复的符文,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钟顶盘踞着一尊龙形雕饰,龙首低垂,龙口衔珠,似在沉睡,又似在守护着下方那沉睡的英灵。
微风拂过,悬挂在四周檐角的风铃与广场另一侧的花海一同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远处集市模糊的喧闹交织在一起。
广场边缘,几座悬浮的菱形信标静静漂浮,投射出淡蓝色的全息影像,映照着来往行人的脸庞。
有匆匆而过的商旅,有驻足凝望的旅人,也有前来祭拜同袍的夜归军士。
钟下,一位白发老者倚坐在石阶上,手中握着一只陈旧的酒壶,目光悠远地望着远方。
他的身旁,几只石雕的龟鹤静默伫立,龟甲上同样刻着与钟身相似的符文。
偶尔,一阵风掠过,古钟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音如涟漪般荡开,仿佛在回应着这座城市的呼吸。
“这里,是今洲城的灵魂所在,既是历史的见证,也是未来的开端。”
露厄斯轻轻呢喃,他双手背负于后,灰蓝色的长袍随着微风与钟鸣一同摇曳,身侧则是屹立着一根通体漆黑。
但细看整体却布满灿金色回形符文的长槊。
长槊整体长约九尺有余,槊刃长约两尺,虽整体呈现出漆黑之色但在那熠熠的光辉下却闪烁着幽幽的紫色。
在槊头与槊柄的连接处,一簇洁白的枪缨,犹如那漆黑墨水中的一丝点缀。
露厄斯感受着身后那由远及近的气息,眉头轻挑,嘴角缓缓的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唉,这丫头。”
想着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转身,依旧盯着那古老的铜钟发呆。
此刻烬穗经历了几番波折,最终也是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广场前。
“呼呼呼,还行,没多迟。”
双手扶着膝盖略微喘了片刻后,看着远处那道特别明显的身影,略微调整了一下自身的气息后,便小跑的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近,烬穗的目光便被父亲身旁屹立的那杆长槊吸引了注意,目光再也无法迟迟挪开,毕竟这柄长槊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烬穗见此身随心动,便抬手朝着那柄立在那儿的长槊伸了过去,然而就在手即将碰到那漆黑的长柄之时,一只手变攥住了她的手腕,将烬穗即将摸到武器的手阻拦在了毫厘之外。
烬穗看着被阻拦的时候,微微抿了抿唇指尖下意识的往前伸了伸,似乎想拨弄到那柄槊杆。
然而突如其来蔓延上手腕的丝丝寒气,却直接让烬穗反应了过来,她略显尴尬的抬起头来,看着父亲那张平静且带着丝丝笑意的脸。
顿时一丝愧疚与被抓包了时的胆怯涌上心头。
“嘿嘿,那个,老爸啊,你看……”
露厄斯看着烬穗这一脸怪异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我记得,我是让你早晨来吧,我知道你会迟到,所以特地没给你规定准确时间,但你……现在都已经中午了吧?”
烬穗闻言脖子一缩,然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流光,故作一脸认真的抬起头来。
“那个……我我,我昨天晚上抓贼去了,所以……”
露厄斯听着对方这找的借口,最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是烬穗看着老爸脸上的逐渐明显的笑意,本就不聪明的脑子,一下子变更加卡顿了。
“老……爸?”
烬穗见父亲那突然露出的笑容,整个人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抹极致的寒冷所笼罩,下意识的不禁打了个哆嗦。
露厄斯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了一眼烬穗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侧的那柄长槊,烬穗的目光一瞬间,再次被那完完全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武器所吸引。
然而还没等她再看上几眼,露厄斯那平静且带着几丝笑意的声音便直接传入了她的耳中。
“想要吗?”
“想要!”
露厄斯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脚下往前迈了半步手,握着对方手腕的手,轻轻往后一拉,另一只手则一掌推出。
烬穗的目光一直被那武器所吸引,至于等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被那一掌击中打退出去了数米。
再一次抬眉便见到,露厄斯用着自己拳法的起手式早已摆开了架势,见此情形烬穗瞬间反应了过来。
之前面对老父亲的威压,从而出出现的些许恐惧之情,一瞬间被一抹浓浓的战意所覆盖。
随即微微敛息,同样摆出了与父亲相同的起手式。
露厄斯看着烬穗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无奈的轻轻一笑。
“让我看看,你到底长进了多少,打赢我,这武器便是你的。”
话落之际,烬穗的身形早已来到了露厄斯的面前,抬手一拳便直接挥出,这一拳带着犹如炮弹出膛般的气势与毁天灭地般的压迫感,简直直朝着露厄斯的面门袭了过来。
“父亲,得罪了!撑劲·捶拳式·急袭!”
露厄斯眉毛微挑,随即脚步后撤,抬手搭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揽,就卸去了那一拳大部分的力度。
随即露厄斯重心微沉,转身扭胯将浑身的力度送上肩膀直至传递至拳锋,同样挥出了一拳。
只不过这一拳,虽然与烬穗的拳法有些相似,但总感觉给人一种缺了什么,而烬穗的拳法则没有出现这种给人缺了一种的感觉,就是那种十分浑然天成,仿佛这套拳法只有烬穗能用出全力一般。
露厄斯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他这一身武力早已是登峰造极,若是看不出自身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直接去转世轮回了。
这套拳法并不是所谓的完全体,若笼统一点而言露厄斯使用的就是一种基础拳法,就类似于没有树叶,只有枝杈的树木。
而烬穗学去以后,则是根据自身的特点将这棵枯木重新点化了生机,自然而然的就要显得更加浑然天成一些。
烬穗见到那带着些许冰霜的拳风袭了过来,身形只是简单一侧,一只手轻轻一捋,将把露厄斯这一拳的力度卸去了十之七八,随即便贴身一肘顶出,露厄斯见此感受到了一丝意外之情,随机果断后退,身形迅速压低,往侧一闪。
等起身之时,烬穗那迅猛的拳风紧接着又跟了过来。
“撑劲·崩拳式·剑芒!”
一缕似剑气的拳劲带着凌厉与锋锐竟直直的划破了,露厄斯未来得及撤回手的那只袖口。
露厄斯眼眸一眯,也略微动了些许认真,随即脚步轻点很轻易的便拦住了对方,又再次打过来的一掌,手脚同时发力,随即一翻就将烬穗直接抛了出去。
烬穗感受着父亲开始逐渐认真,脸上早已没了与父亲平日里相处之时的些许潦草与大大咧咧,现在的表情完完全全犹如变了一个人。
露厄斯见此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着之际,嘴角的弧度不禁更上扬了几分。
“看来,烬穗要认真了。”
蓝中泛着些许紫色的眸子之中满是战意昂扬之情,脸上也早早的散去了平日里的随性所欲,严肃从而导致那略微紧绷的小脸世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兴奋之情。
仿佛现在的烬穗与往日里那个做事张狂不羁,性格顽劣神态松散的烬穗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呼————!”
一口浊气缓缓从口中喷出,蓝中掺紫的眼眸缓缓睁开,那双眼眸前所未有的澄澈也前所未有的锋芒毕露,身上的风衣随着不知从哪来的狂风变得肆意舞动。
今日还未来得及梳理,只是简单用簪子别起的头发不知何时早已散落,洁白伴随着蓝紫发尾的渐变的发色,在正午的阳光下,在那突如其来的狂风里,犹如落入凡间的星辰,璀璨而又神圣。
空气戛然而止,狂风也停止了刹那,烬穗脚下微动,身形微动时周围那原本停止的狂风也开始重新变得流畅。
“撑劲·崩拳式·崩枪!”
犹如那七进七出的枪杆,但凡挨着一下都会被一枪贯穿,成为万军中的一个数字。
“撑劲·劈拳式·斧落!”
犹如那古老神明在混沌黄昏之间落下的巨斧,拳如斧落清浊也被一岔分开。
“撑劲·刺拳式·刺剑!”
犹如那得意洋洋诗性大发的仙人,拔剑起并非四顾茫然,剑扫而出,青竹与酒液共舞。
“撑劲·拦拳式·拦戈!”
犹如那不败的老将,挟诈而尽坑杀,直至那血流成河。
“撑劲·锤拳式·陨锤!”
犹如在那昆阳之战时坠下的一颗陨星,指定了战场之局。
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烬穗的靴底碾过一片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盯着父亲挺拔的身影,手心微微沁出汗珠。
“撑劲·锤拳式·裂山!”
烬穗突然发力,拳头裹挟着破风声直取露厄斯胸口。
这一瞬间,她注意到父亲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嘴角却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啪!”
露厄斯的手掌如羽毛般轻柔地贴上她的手腕,烬穗却感觉整条手臂突然陷入无形的泥沼。
露厄斯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翻转,指节在她肘关节轻轻一叩。
“嘶...…”
烬穗倒吸一口凉气,踉跄后退时,发梢扫过脸颊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眼角余光瞥见那柄长槊立在五步之外,槊刃上凝结的晨露正折射着深紫色的光晕。
“唉,嘿,有了!”
她猛地旋身,右手如鹰隼般攫向槊杆。指尖触及金属的刹那,那些镌刻的灿金符文似乎亮了一瞬。
烬穗来不及细想,双手握槊一个跃起,长槊带着呼啸声砸向地面。
“轰!”
碎石飞溅,惊起钟楼檐角的鸽群,露厄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这次惊讶变为了一丝丝的欣慰,抬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柄三色偃月刀凭空浮现,脚背轻踢刀鐏,长刀翻转抬手一握。
刀身银白,刃口流动着冰蓝光晕,宛如封冻的星河,随着刀身翻转上提。
“铛!”
第一次交锋,烬穗虎口发麻。她咬紧牙关,长槊横扫而出,却被父亲轻巧地格挡。
第三招时,她突然发现槊杆上的符文开始明灭不定,就像...就像在呼吸,感受着武器上突然传来的增幅,烬穗再一次的抡圆了向下砸去,反而看似着迅猛的一击,结果却被那银白的刀身轻松地挡了下来。
“四招。”
露厄斯轻轻点了点头,架着长刀的刀尖轻点在她肩头,冰凉触感让烬穗一个激灵。
她单膝跪地,长槊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差得远。”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会用,所以,显得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教你几招,至于……这柄长槊,嗯,你先拿着练习吧。”
烬穗猛地抬头,却见露厄斯伸手握住她持槊的手,调整着她的姿势,受着身后父亲那身上冰冷的气息,虽然依旧如往日,那般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烬穗却觉得,老爸身上的气息格外的……凝神静气,总之,很舒服。
“槊,是一种类似于长枪的武器,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便是槊的杆,要比枪杆硬的很多,虽然降低了整体的灵活性,但却增强了很大的穿甲能力。”
露厄斯的声音很轻,神情也少有的带着意思,难以见得的认真,烬穗静静听着父亲着平心静气的语气与现在的氛围。
但是没有突如其来的打破,而是难得的认真听着。
“……所以槊的进攻方式也很单一,但往往这种单一,如果配合得当的话,使用出的效果远大于1+1等于2。”
“就和拳法一样!”
烬穗突然接口,她感觉长槊在手中变得轻盈,那些符文似乎在与她的心跳共鸣。
露厄斯闻言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是知道自家这个小女儿,其实并不笨,只是性格略微顽劣了些, 但自身的聪明劲儿可不会低于大女儿烛禾的。
“嗯,可以这么理解。”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花坛后方此刻两个身影缓缓地探出头来。
烛禾看着远处广场中央的父亲与妹妹,轻轻的点了点头。
“嗯,看来赶的真巧,我就猜到父亲一定会给妹妹开小灶,果然。”
然而就在这时,今汐看着烛禾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疑惑。
“那个?元帅?咱们这样……不好吧?”
烛禾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唉,今汐啊,你好歹作为今洲的令尹,今洲的一洲之主,目光也不要那么浅显,你看啊,我父亲并没有去前往自己的空间,这事就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我妹妹开小灶,那就说明,父亲并没有刻意隐瞒,自然也不会怪罪我们偷师。”
今汐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而随之一个新的问题涌入脑海。
“那,可是,元帅……那我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看?”
烛禾闻言,扒着花坛边缘的手,突然一愣,随即用着一种看珍稀物种的眼神,回头看着今汐。
“嘶………,好像是那么个回事,唉呀,这两天翻文件翻的脑子都懵了,走吧走吧,那我们凑近点儿看。”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