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伽正颤着手:「你敢把这话对小羡说一遍!」
阿勒平静地说:「对着龙可羡,我也是这说辞。」
大伽正平素温文儒雅,修的是平常心,行的是逍遥道,已经有十数年不曾经历这样剧烈的心潮起伏。
「你这混帐!」他霍然站起来,「这是你口口声声的心爱,你将小羡的意愿置于何处?」
大伽正的怒来自于此,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不懂吗?风雨并肩的默契他不懂吗?他看得明明白白,龙可羡心性纯稚,她对阿勒的感情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那是喜爱和依赖的混合体。
阿勒却执着地要在这感情里注入浑浊的欲望。 龙可羡毫无防备,待在她自以为安全的兄妹情深里,不知道坏胚已经悄无声息地生出了更大的贪慾,她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天真地对着哥哥撒娇,懵懂地对着哥哥说喜欢。
这和趁虚而入有什么区别!
「您别这样悲观,说得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採花贼,」阿勒摊手,「日久生情这事儿常见,为什么不能发生在龙可羡身上?您心明眼亮,这么些年,没有谁比我更懂得如何爱她,」他停了停,「龙可羡除了我,还能爱谁?还会爱谁?」
「不如说她除了你还能要谁!」大伽正勃然大怒,「我今日与你不讲情爱,只说情分!」
「讲情分也成,但凡您能找出个比我对她更好的,头给您摘去玩儿!」
「哥舒策!」
烛火猛地晃了晃,阴影在膝前急剧摇晃。
大伽正把发颤的手拢进袖里,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若说这份爱是水到渠成的,他绝无二话!他给两个崽子证婚!
他担忧龙可羡。
龙可羡未必想要这层变化,或者说,她未必意识得到从兄妹转变为爱侣意味着什么。
她对阿勒的预判都是纯粹的,向好的,她哪知道阿勒势在必得,已经断掉了她所有后路。
阿勒跪在这里,他所谓的敞亮就包含了那些阴郁强势的部分。阿勒不会共情,他的心软只对龙可羡有用,这种软弱的情绪在具有独一性的时候,就失去了它的存在意义,会变得锋利,会变得残忍。
他此刻的状态充满危险,就像行走在薄薄的冰面上,如果龙可羡给了他负面反馈,就等同于让他一脚踏进冰窟窿里,他会搅得所有人没有好日子过。
别怀疑,在龙可羡的事情上,阿勒就是这么感情用事!
他生性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乌溟海上开疆扩域就是为了活得肆意,他明白得很,自个儿那么能作,没有点家底怎么兴风作浪。
「你羽翼已丰,自然能为所欲为,」大伽正扶住把手,慢慢地走了两步,花白的头发在夜里像块旧绸布,「你心爱她,年少情谊深厚,这原是好事,我对此没有异议。」
「多谢程叔成全。」大伽正还没说完,阿勒就见缝插针磕了个头。
管他的,先磕了再说。
大伽正错开身子,把话撂开了讲:「我只问你,若是她以后有了心爱之人你当如何?」
这可真是……刀子专拣要害捅。
「她若喜欢我,就是锦上添花,」阿勒自嘲般地笑笑,「若不喜欢,那也能过一辈子。」
阿勒不仅诱导她,使得她混淆了亲情与爱欲的概念,还早早地为这份爱的结尾画下了完美的终点,但凡有一日龙可羡情窍初开,他能接受龙可羡不爱他吗?
他能接受龙可羡不要他吗?
放手成了件绝无可能的事。哪怕龙可羡嫁了旁人,阿勒都要把她抢回来,圈/禁在侧,哪怕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个混帐!他干得出这种事儿!
「她是你妹妹!」大伽正再次重复。
木杖重重地击在阿勒背上,他褪掉了上衣,露出赤/裸的背部,上边斜着几道血痕,血珠从伤口底下渗出来,沿着嵴骨游进腰窝里,他跪在这儿,心甘情愿地挨打。
第112章 水中戏
阿勒是什么时候走的, 龙可羡不知道,她夜半醒时,枕边已经空了, 打了个滚儿, 慢吞吞地起来寻茶壶, 就着昏光把窗支开了一道隙。
夜风游进来, 中庭的一竿翠烟窸窣地晃,中庭对面, 阿勒房里点着灯,竹条扎好的纸鸢架在门板上透出形状来,偶尔可以看到他在屋里走动的虚影。
龙可羡抱着茶壶,歪了歪脑袋,枕在窗口, 发了小半个时辰的呆。
***
「回神儿了!」
被这一声叫回了魂,龙可羡乍然抬头, 迷茫地看向阿勒:「你没有去庄子。」
第二日要带李小将军试新马, 龙可羡早早地就到了马场, 马场上热闹,马儿们正在早训, 吆喝声此起彼伏,龙可羡就坐在树底下, 数着叶子等早训结束。
哪儿知道阿勒也来了。
「去庄子听算盘响么?那苦差事谁爱干谁干。」
阿勒踏着长马靴,穿一身深墨色窄袖劲装,或许是衣裳衬人,全身笔笔直直的, 把那身轻佻的气度扭正了些许,带了点儿英挺的意思。
他悠哉地甩着马鞭, 侧了脑袋看她片刻便坐下来,把手臂架到椅背,日光从头顶筛落,沿着眼皮跳到鼻樑,晃得他眯上了眼睛,说,「还是马蹄声听着舒坦。」
两人离了一掌宽,龙可羡垂头看了片刻,挪了挪,把那点距离也盖没了,她看阿勒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便又开始默默数叶子,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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