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登海湾时,你送来的猫不灵是试探。」
「她看起来很像,有种……」谟奇想了片刻,「不矫饰的天真,不是吗?我见过太多,一试就试出来了,你们第二日没有出客栈,客栈厨房也没有供给三楼的饭食,这印证了我的猜想。只要流着灵沖血,就喝不了猫不灵,我起初以为她是某个……被灵沖人遗漏的孩子,但她不是。」
谟奇很笃定:「她不是。」
阿勒没有回答他的必要,「咔哒」一声,他漠无表情,往护腕底下推进袖箭。
「但她也要死,」谟奇偏头啐掉血,「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存于世上。」
「为什么,」阿勒沉声,「因为它咬死了你妹妹吗?」
「你……」
「我不知道,」阿勒发出道短促的气音,「一试就试出来了。」
谟奇神情冷漠。
「你师傅侍奉灵豹,你妹妹死在灵豹口中,她和你师傅前后离世,这太好猜了,」阿勒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割在谟奇胸口,「是你……杀了你师傅。」
不等谟奇回话,阿勒露出两颗犬齿,无情地说:「有一点你说错了,从灵冲出来的人,不止七个,还有一个,你们为他塑了泥像。」
谟奇悚然一惊:「怎么!……」
话音未尽,「轰隆」一声,整块石壁从里被砸破,迸出的碎石块兜头盖脸打过来,阿勒抬脚踹了一记谟奇,自己捞起块壁画挡了。
一团黑影从底下蹭蹭往上爬,不多时就冲出了石壁,一头扎进石室里,站在昏黄的光线下,人不像人兽不似兽,进来后,还抖了抖水,毛茸茸的双臂打开,露出里边湿漉漉的龙可羡。
「哐当」一声,阿勒手里的壁画应声而落。
「好臭,」龙可羡跳下来,沖他大声警告,「不可以咬衣服,咬坏了要阿勒缝,他生我气,现在肯定不给缝的!」
她转过身,急匆匆地要找阿勒,当眼就罩下来道沉沉的阴影,阿勒已经张开双臂,把龙可羡紧紧抱在了怀里,抱得那样紧,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听到阿勒错乱有力的心跳。
谟奇从碎石堆里抬头,阿勒那一掼要了他半条命,此刻只能呛着血,看到朦朦胧胧抱成一团的人影,他微微愣了愣,意会到什么,再看过去的目光就带了怜悯。
龙可羡很不好意思:「我湿漉漉的,石板下面好多水,还有只豹子,叼着我跑来跑去,你给看看,衣服是不是坏了。」
「我给你缝,」那一抱,把阿勒方才起伏迭合的心绪揉在一起,再抬头时,他眼里的情绪敛得干干净净,「缝一条龙。」
龙可羡兴奋地想转圈,但石洞还有窸窣声,她转过头,看见珀鲁从洞里钻出来,和灵豹坐在角落,激动地揪他身上斑驳的毛:【珀鲁的朋友,珀鲁找到了。】
灵豹站起来,他在笼子里待太久,直立时没法像正常人一般挺直身板,佝偻着,浑身覆盖毛发,指甲厚且坚硬,他绕着龙可羡转了两圈,双眼已经很浑浊,这般看着龙可羡时,就像一条被泥沙裹挟的河流,他已经疲倦不堪地奔流了许多年,不知归处。
阿勒开口,打断了他的注视:【我可以带你出去。】
灵豹恍若未闻,漠然的双眼无波无澜。
【你不咬她,你为什么不咬她!】谟奇突然扑向前来。
【珀鲁的朋友,不咬,珀鲁喜欢,潆芝喜欢,】珀鲁垂头丧气道,【潆芝摔倒,再也看不到。】
【妹妹没有摔倒!她从来都很小心,】谟奇失控般指着灵豹嘶吼,【那年你狂性大发,族中给师傅施压,要施回生祭,我亲眼看到……师傅带潆芝进祭台,我亲眼看到!是你咬死了潆芝。】
【不可以这样讲!】珀鲁大惊,【珀鲁的朋友,想要饿死,大块头们说不可以,潆芝,被叼出去,从后面门跑走,她找你,可是被灌了好多猫不灵,她摔倒在陷阱里。】
珀鲁讲得颠三倒四,但整件事的始末 交错着摊在眼前,谟奇当即就状如癫狂:「不会……」
灵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缓慢转过身,叼起珀鲁,用双臂把他夹在身前,往破开的石洞里走了进去。
龙可羡轻轻拽了拽阿勒:「我听不懂,他们讲什么?」
阿勒用指背搓了搓她的脸:「吵嘴。」
龙可羡还要再问,却听到身后传来道闷哼,「他……」
阿勒盖住了龙可羡的眼睛,她听到箭簇跌落在地的脆响。
***
半个月后,临靠南清城,夏的蝉噪刚歇,空气中就带了明显的秋信。
一下船,山那边的浮翠就照眼打过来,龙可羡逃难似的奔到府门口,一路闷头往里进,厉天跟在公子旁边,嘟囔了句:「姑娘怎么老躲着您。」
阿勒锁骨下还横着两枚新鲜的齿印,他笑,朝厉天指一记,脱了护腕,随手抛给他。
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慢悠悠往里走,分花拂柳地进到院子,看见外院书房门大开,里边人影微晃,龙可羡亦步亦趋地跟在大伽正后边,揪着他的袍子不肯撒手。
大伽正揉了揉她脑袋,温和地说了句什么,那小东西就跟喝了猫不灵似的,尾巴都要翘天上了!
阿勒冷酷地哼了声,大伽正心有所感地望过来,那双眼睛太润,像能看透万物,阿勒一下子收敛了懒筋,抬指,把盘扣繫紧,连带里头的齿印和吮痕都藏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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