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臂的一剎那,发丝霍然向后扬起,那铜板裹着湿冷的寒雾,在破空而出的瞬间似乎爆出了声浪,飞速旋转着打向计罗磬左臂。
「叮——」计罗磬抬刀挡了。
下一刻,那把钢刀寸寸断裂,裂开的部分刺入他左臂,这力道带得计罗磬后退数步。
龙可羡大惊,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看了眼左手,天老爷,没想到她还怪厉害!
她一刻都不敢停留,在计罗磬后退时,掐着时间飞扑向侧方,身子腾空而起,接住了弹出去的铜钱,接着就是熟悉的疾速下坠感。
发带上扬,天空倒悬,崖下是沉碧静谧的潭面。 空空茫茫的薄雾里遽然旋出道白色羽翼,她眼睛亮起来,惊诧地抬手:「鸟球!——」
水花砸起,寒潭冷水四面八方灌来,吞没了尾音。
***
「哗啦。」
阿勒从海水中站起身来,往浅滩上走,甩了甩手,吹响了骨哨。
左右都是悍将,一色儿的黑色薄甲,身后陆陆续续降下来黑蛟军,训练有素地四散开来往里搜寻。
细犬站在浅滩,抖了抖毛,露出身油亮乌黑的皮毛,闻声小步跑来。
闻道拧开水囊沖了下手,说:「手底下的兄弟盘查过一遍,就这地儿泊过船,近海浅礁有被锉过的痕迹。」
厉天说:「左近都围起来了,按之前的围岛经验,里边就是密林,可能还有沼泽,地形错综复杂,全搜下来要两个日夜。」
「要我说,杀进去就得了,计罗磬么,西南不败战将,」闻道是个浑不吝,嘿嘿笑道,「我惦记他很久了。」
阿勒没说话,海水沿着鬓角低落,迸在阒黑的甲面上,他率先往岸上走,直到先遣小队回报。
「西侧有两条河流相汇入海。」
「西侧入山口无行迹。」
「东侧入山口无行迹。」
「西侧河道旁发现踩踏痕迹,沿途草叶树皮有拽取痕迹。」
草叶,树皮,阿勒皱了下眉,那群西南蛮子不会做这等无用之事,是龙可羡。
他从身后抽出臂弩,架在臂间,说:「从西侧往里速推,东侧外围包抄缓进,」随后转头,「催一下随军大夫,冬城里有些名头的大夫都请到营地里去。」
厉天把消息递出去后,拽着闻道,老妈子似的叮嘱他:「动作要小心点儿,宁可错放,不要误伤,找见二姑娘立刻报给公子,听着没有?」
闻道老大不乐意:「怎么着,我是不配立个头功?」
「你就配找死!」厉天把他一踹,小跑着跟上了先遣队。
***
守卫正在河边取水,水囊刚浸入河里,底下就遽然探来只手,一把扣住他的脑袋,拖进了河底。
须臾,气泡消失在河面上,薄雾渐浓,黑甲着身的汉子从水里摸出来,紧跟着,越来越多的黑潮浮现,无声无息地朝林中蔓延开来。
计罗氏是海寇起家,能盘踞西南数十年,懂规矩很重要,他们互相轮换休憩,林地里仅剩百余人不到,大多下了崖底寻人。
一人摇着空荡荡的水囊,嘀咕道:「怎么还没回来。」
他刚一起身, 侧旁就压来道黑影,他下意识侧避,喊道:「有敌袭!——」
来不及了,林地里的守卫一个个被放倒,恐慌还没瀰漫开,死亡的阴影已经铺天盖下。
闻道吐掉细枝,踩着个人把刀拭净:「人不对啊,怎么才这几个歪瓜裂枣?」
厉天搜了一圈,没找着人,拖来个漏网之鱼,甩在地上,「你们逮来那姑娘呢?」
那瘦弱小寇瑟瑟颤抖,伏地道:「又跑了……崖下……饶我一命,我能……」
话没说完,一枚短箭穿喉而过,炸开的血雾缓缓落在地面。
阿勒端着臂弩,再推进九道短箭:「下崖。」
同时,海鹞子旋翼而至,落在阿勒臂间,猛啄数口。
***
在深林里不愁吃喝,甚至不畏蛇虫野兽,烦的是追兵。
从寒潭爬出来后,龙可羡不敢停,深一脚浅一脚往深山里走,林叶浓密,潮雾覆着在重重叠叠的厚叶上,凝成一线往下落,土壤湿软,踩下去就是枯叶死去的味道,小小的脚印混在叶片杂色间。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甩掉第三波追兵,沿路摘了几团草药,爬上棵老树,借着叶片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低头用裙摆裹着草药压成叶泥,糊在伤口上。
之后翻了翻袖袋,摸出颗皱巴巴的果子含进嘴里,攥着铜钱开始发呆,在呼吸间听着兽类踩在灌木丛里的声音,听蛇嘶声,听规律的虫鸣。
在呼喊声脚步声开始朝这压近时,龙可羡睁开眼,跳下树去,再度狂奔起来。
丛林是座绿色牢笼,困住了龙可羡,丛林之外,这整座荒岛也是道牢笼,困住了计罗磬与麾下众兵,一重套一重,成为一场与时间角力的追逐战。
龙可羡在林子里转圈,很快就被四面八方的追兵围拢,个个都是这几日在船上追逐过她的熟面孔。
龙可羡无路可走。
***
麂面靴筒踩在泥地里,拔出来时和杂叶底下的脚印重叠,海鹞子低空飞行,灵活的细犬在前面开道。
一行人沉默肃杀地沿着龙可羡踩过的足印前进,他们走得很快,片刻后,细犬吠叫起来,厉天纵跃向前,喊道:「公子!这有俩人,刚死不到一刻钟,我……这个还有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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