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阿勒换了一套茶盏,心道能这样拍门的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龙可羡进来就讲:「你高兴吗?」
阿勒提起铜壶:「高兴。」
「很高兴吗?」龙可羡盯着他。
阿勒转了圈杯子,实话实说:「方才不高兴,见着你么,还成,凑合。」
龙可羡这才觉得二十枚金珠没有白掏,她拉开椅子坐,昏光下,能看到脸颊鼻尖沾着点金粉,是方才在街上垂帆沾到的。
「擦擦脸,蹭得跟脏猫似的。」阿勒看过去,跟猫搭边的好话是半句都没有。
龙可羡刚沐浴完,穿的寝衣,纳闷地摸了把脸:「没有帕子,你给擦擦。」
说着扭过身位,把脸颊凑过去。
阿勒看着那饱满的一道弧度,从袖中抽出帕子:「自己擦。」
龙可羡低头,琢磨了会儿:「是因为要避嫌吗?」
她知道的,阿勒早就同她说过,不可以日日一起睡觉,不可以一道沐浴,也不可以抱个没完。
阿勒:「是。」
龙可羡:「今日可以不避嫌吗?明日再避。」
阿勒:「为什么?」
「我给你买花灯了,」龙可羡认真强调,「最贵的。」
阿勒给她倒了盏清茶:「不要讨价还价。」
「是因为有别人,所以才要避嫌吗?」龙可羡说,「那把他们甩掉就好了。」
龙可羡捞起帕子,一顿胡擦乱揉,她生得白,擦了几下,连鼻头带脸颊红了一片,那点金粉还黏在上头。
阿勒简直看不下去,捞起帕子,掐住她两颊,仔仔细细地给擦了个干净。
「跟别人没有关系。」阿勒没有解释,他生来肆意,不受儒道释的思想钢印拘束,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照料旁人的感受,他只是觉得……他也说不明白。
有些事儿,沾上龙可羡就说不明白。龙可羡对阿勒毫不避讳,甚至常常到了逾越的地步,但他懂啊,那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会有种占着阅历欺负人的感觉,有点儿……卑劣。自己好吃好喝养大的小白菜,自己总不能去拱一手吧,这不畜生吗。
他在尝试克制自己,遏止她的行为,尽管有些困难。
龙可羡歪着脑袋,她果然不会想多,只是关注现在:「今晚可以一起睡觉吗?」像是要堵死他的话,她再次强调,「我给你买了灯……」
「最贵的,」阿勒补上,他想了想,「我睡榻。」
龙可羡立刻说:「我睡着之后,你去榻上。」
阿勒把帕子揉成团,朝她丢过去,此时,外边传来叩门声,阿勒给她披上裘衣,罩得严严实实。
厉天探头探脑:「公子,司礼官来啦。」
第71章 香袖抛
司礼官在海上漂了半夜, 天明时才见着个混头混脑的青年,那青年蹲在船舷朝他挥手,「我们公子长途夜奔, 身子不适, 怕登岸就要被风捲走啦。」
司礼官再度返程。
随后, 宫中内侍驱着长车鹤冠, 带着大祭司抵达外港,黑蛟船列阵驶近, 双方隔着海域击鼓唱词,行旧古礼制,唱到天色擦黑,皇帝才在听天楼设宴接见。
***
年迈的帝王端坐高位,他沉迷丹道长生之术二十余年, 已经很久没有出席这样的外事场合。
酒过三巡之后,小琴轻奏, 云足慢点, 飞袖抛转间藏着无形的寒光冷箭。
明丰帝发须掺白, 尤带仙风,比起帝王, 看起来更像个避世隐居的修士,采采露, 踏踏云,不理红尘诸事。
但他看似温和,话里却藏着刀子:「哥舒公子上回递上鹰礼国书,转头就切断了四州和雷遁海的往来通道。」
十个月前, 阿勒曾经给主国递交过鹰礼国书,彼时双方在迷冬海一战, 各有损失,结果让蒙缇闻着血味儿,趁双方休整的时候大肆抢掠,甚至登岸袭城,两个月里吃了个饱。
主国曾有动摇,但因帝王醉心丹道,朝中主战派与主和派意见不统一,日日在丹房里吵得不可开交,迟迟未能拟定结果。
于是,阿勒转头就下重手端掉了蒙氏,顺带封死航道,足足封了半年,各属国怨声载道。明丰帝甚至疑心,那场打得有来有回的仗也是他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主战派看到了胜的曙光,而后递出鹰礼国书,也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再度示弱。
为的就是钓蒙氏这条鱼冒头,再名正言顺地侵占航道。
「陛下这就误会大了,」阿勒晃着酒液,语气相当客气,「蒙氏在东海域烧杀掳掠,封锁航道是为剿杀恶寇,不得已而为之么。」
恶寇厉天侍立在侧,听着这话都不好意思。
明丰帝神情莫测:「这么说,哥舒公子还是仗义剿匪了,朕听闻,黑蛟船在海上的名声恶得很呢。」
「唉,陛下实在过誉,哪里就有这般凶恶,讲起来,」阿勒嗅了嗅酒香,慢悠悠搁下,「不凭恶名镇杀,难道要凭四书五经,凭佛道释儒去感化他们么?」
「……」厉天伸手贴在刀柄,他妈的汗都湿透三层衣了,心说公子可少说两句吧!
明丰帝沉沉地看着阿勒,此时侍女鱼贯而入,门扉半掩里,透出天外迟滞昏沉的暮色。
那裘衣紫带的少年郎坐在案几前,将手臂懒懒架着,跟着胡琴节奏随意地点着指头。
他生了一张好面皮,还称不上英俊二字,那是需要年龄与阅历附加来的成熟感,他才十六岁,就锐得像把磨亮的箭簇,丝毫不知道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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