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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可羡走在幽暗的窄道中,向尽头处晃出的光源而去,窄道隔绝风沙鼓点与人声,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她记得有人怕黑,一边嘀咕,「蠢蛋,待会儿哭起来不要给你帕子。」边加快步子,到最后近乎小跑。
手掌贴上尽头门环,手下蓄力,大门缓缓往后拉开,进入眼帘的是……
龙可羡从上往下,看到一剪黑影,两排枝繁叶茂的矮树立在道旁,牵出连绵的绿色大伞,伞下跪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人。
曲乐声漾在耳边,少年念着词,似在对着什么忏悔。
龙可羡左右看了两圈,没有看到除她之外的人,往前踏了两步,从昏暗的角落走进光源里,霎时被眼前之景逼停。
那是一座塔,一座通体漆黑的九层高塔,塔身上悬着红绳挂着铃铛,正门匾额没有题字,而是用金水点出个字。
待要再凑近些看时,身侧突然探出道黑影,龙可羡仰颈后撤半步,同时抽身欲要拔刀,耳畔就响起道声音。
「别动。」
龙可羡缓下手,任由他揽着腰把她带入暗处,忍着腰侧那点濡湿,犹豫着问:「你哭哑了嗓么?」
后腰的手略有僵硬,他抬臂轻咳,喉咙口滚出来的声音更哑了两分:「没有,方才找你许久。」
「骗人,」龙可羡说,「你见我就跑,只是说了两句镇南王府,你如今连好话也要挑拣着听了吗,不如我往后唱给你听好了。」
「……」他轻轻嘆气,「是我错。」
「自然是你错,」龙可羡抬眼,轻声说,「讲些好听的哄我。」
「不闹了,随我出去。」他伸手探她手腕。
两下没探着,龙可羡自个儿抬起手,往他掌心拱拱,那指头寒凉如玉,触到龙可羡腕间时霍然回缩。
可龙可羡比他快!
她猛然欺身向前,蜷手贴在他腹部,虎口处露出乌金刀柄,刀尖穿透骨肉,血液滴滴答答地从他身后落下,剧痛后至,他痛苦地喘了声。
「你……为何……」
龙可羡面无表情地抽出刀。 「装也装得像些,他几时认过错,闭着眼睛都能捞到我的手,有你啰嗦的功夫,亲都亲了两轮,费这口舌。」
第49章 诡谲
景戏不知何时已经挂幕, 四围再度失去光亮,只余轻浅的乐声。
黑暗是张凶恶的兽口,把人嚼吃一遍, 再吐出来只剩幽淡的轮廓。
最后一丝血迹顺着锋刃滴落, 龙可羡慢吞吞地收刀归鞘, 对地面上蜷缩着的人视若无睹, 她闻着空气中逐渐瀰漫开来的铁锈味,若无其事地踢开了地上的手。
那人喉间呛着血, 浑身颤抖地咳过两声,堪堪摁住腹间,可伤处就像堵不住的豁口,血液从指缝间漫出来,前衣全被浸透了。
「不要挣扎, 」龙可羡温和地劝他,「越挣扎越痛, 叠雪弯刀贯穿的地方轻易好不了, 你好生闭上眼, 忍它一忍,下一刻就在奈何桥了。」
他的鼻腔也开始呛得疼, 话音时断时续:「可……」
龙可羡边看着周遭环境,发觉乐声正在远去, 边倾耳去听,提醒他道:「讲大声。」
「可怜……」
「哦,」龙可羡装作不经意地碾到了只手指,「讲故事啊, 讲好点,这开头我听过八百遍。」
他疼得满头大汗, 却哧哧地笑了两声,把身子缩紧,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乱臣贼子,祸乱宫闱,勾连外党,弒君斩纲……」
「这句我听过八千遍,屋里还有三个老臣扎订成策的书,你想要么?我可以烧给你。」龙可羡面色没变,问得十分诚恳。 「父,不详的孽种,茹毛饮血的怪物……」他恍若不闻,在死亡逼近的时间里肆意地吐着恶意。
闻言,龙可羡才顿了稍许,收回目光蹲下身来:「我不想听你讲这些老掉牙的故事,如果能告诉我,我的人往哪里去了,我便给你个痛快死法,否则呢,照这么血流下去,你还得痛个把时辰哦。」
她敲敲地板,催促道:「别喘气,讲快些。」
「可怜啊……你要找,找的人,你当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那人的鼻樑在昏暗中显得高挺,这点倒是与阿勒相像,但声音嘶哑闷沉,痛起来没有阿勒的狠劲儿,龙可羡越瞧越嫌,手下没留情,握着刀鞘往他腹间戳了两戳,说。
「他是不是好东西你讲的不算,我觉着他就是个乖崽,刚来的时候弱不禁风,连口鼎也举不起,两刀就捅碎了,能用的就是脑子和身板。」
失血伴随失温,他脑中越是晕眩,话中恶意越甚:「你不知道他是何人?」
「我知道。」龙可羡轻松应道。
他撑着口气,把伤口捂死,狠笑着说:「你怎会知道,那褚门血界……就是他亲手送你进的,他亲手送你,送你踏上死路。」
「我活得好好的啊。」龙可羡莫名其妙,重手又戳一次。
「你皆忘了么?你忘了你是如何从那三千敌首里爬出来的了?浑身经脉俱损,腿骨断裂,眼都瞎了一只,这都,」他厉声,「都拜他所赐!」
龙可羡沉默半晌,道:「忘了。」
他看了龙可羡一眼:「你口口声声……维护的,正是害你变成如今之样的罪魁祸首。」
龙可羡抠着乌金刀柄上的沉金石,没吭声。
他眼底织红,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可羡:「他杀名满域,罪恶滔天,诱你入罗帷……只不过起了玩心罢了,你真当他能有二两真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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