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耐烦多思,常凭本能行事,在她这个阶段,动手要比动脑子省事。
在阿勒身上感受不到敌意,龙可羡便也舔着唇角,一本正经地强调:「我这唇边小伤,也是落水时自己咬的。」
完全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写。
阿勒差点儿喷笑,忍得肚腹酸痛,半晌才压下,道:「自然,日后还是当心些。」
他说话时,把腿自然地伸直了,像是某种诱导放松的暗示,龙可羡余光瞥到这个动作,心里完全的松了气,拿指头翻动白贝,把两人的处境简单说了。
「水匪打不进坎西城,他们的目标是港口停泊的商船,捞了油就会走。要不了几日,这庄子的主人便该派人来了,我们只需在此静等就行,」阿勒把裂壳的白贝从她手底下拿走,「稍等会儿。」
庄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物件儿全被顺走了,好在日常杂物一应俱全,阿勒摸出一袋金珠,权作这几日的暂宿钱。
随后从后厨挑出来一只红泥小火炉,搁在屋前空地,他手脚很利索,串了几条鱼架着烤,炭火底下还埋了两只红薯。
龙可羡坐在廊下扶手上,双腿晃荡,瞟一眼那鱼,又瞟一眼那鱼,眼神简直黏着在上头:「你会下厨?」
「小时候养……」阿勒翻过一面,「养了只雪豹,不通世俗,为了改她瞎吃生食的习惯,学过点。」
「你说家境艰难。」龙可羡狐疑地看他。
怎还养得起豹子,那是有钱人的消遣。
「哦对,让她吃穷了,我只好出海寻些挣钱的营生。」阿勒撒了薄盐,把鱼串儿递给她。
龙可羡的指腹挨着他指背,微微发凉,跟清晨下过雨的风一样,他没有立即松手,有那么一瞬,看起来像是龙可羡主动握住了阿勒的手。
但很快,在那微妙的停顿转化成疑虑前,阿勒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龙可羡脑中还充斥着穷人孩子早当家的模样。
她撕着鱼肉,鳞颳得干干净净,鱼皮烤得焦脆,里边肉质白嫩鲜甜,佐一小撮盐刚刚好,她吃得齿颊留香:「那雪豹还在吗?」
「在,」阿勒静了静,拨着鱼头,没什么表情:「有段时间没喂,认生了。」
「我听人讲,豹子啊猫啊,都餵不熟的。」
阿勒很久没开口,看着墙下一簇明艷艷的蟹子黄,直到手里鱼凉了,才轻声说:「餵得熟,很好养的。」
可能是吃人嘴短,龙可羡生起些不合时宜的盲目共情,她忽然丢下鱼骨头,跳下栏杆,一熘儿地跑出了庄子。
阿勒望着她风一样的背影:「很好养的,小野豹子。」
一刻钟后。
院门「砰」一声响,龙可羡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因为跑得太急,额上被催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提着好大一只竹篮。
她把篮子往阿勒跟前一推,直勾勾地看着他。
竹篮淅沥滴水,里头尽是些活蹦乱跳的鱼虾。
第5章 贤惠
龙可羡背靠床沿,枕着自己的手臂侧卧在床上,看水汽从屏风下丝丝缕缕地漫过来。
她伸出一只手指,让那水雾缠着指尖游动,没有半点重量,水雾里或许裹着阿勒沐浴时,皮肤随温度蒸腾出的气味,于是她玩了会儿,便默默地收回了手,盯着帐顶出神。
这屋子忒大,隔出了前后三进,二人说是在两间屋里歇息,其实中间只隔了座屏风。
隔壁传来帘子开合的声音,龙可羡躺正了,叠着腿喊他:「哥……」
这一声出,险些咬了舌头,她心说这确是个好姓氏,若是换个小结巴来叫他,不知道要占多少便宜,当下忍着痛,含混地说,「哥舒。」
阿勒翘了翘唇角:「睡不着?」
或许是夜里太静,这座小岛孤零零地悬立在千叠万浪中,方圆百里之内,除开他俩,没有任何人影。
龙可羡屈起腿,叠着膝,脚尖晃荡:「你听过夜剎的故事吗?」
「没有。」阿勒敞着上身,趴在床上晾着后背伤口。
「据说在南边的乌溟海,有一片沉船区,逢魔时刻出没夜剎,生着一双铁臂,身上八对眼睛,耳朵别在腰间,能把人撕得四分五裂……」
半个时辰过去,龙可羡口干舌燥,屏风那边一片寂静,她起来抄着杯盏灌水,才听到阿勒声音带笑:「说完了?」
「说完了。」
「精彩,如临其境。」
「你真捧场。」龙可羡咽下水,很是感慨。
「?」阿勒起身,对镜看着后背,水干透了,纹身隐匿在皮肤下,屋内光线昏暗,他稍稍扬了扬眉,「你给多少人讲过故事?」
「余蔚,连小招,」龙可羡掰着指头,「数不完,但你是最捧场的。」
其他人在一炷香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龙可羡常常还没讲完,就听见鼾声如雷,在北境时,族里的婆婆睡不着,会请她过去小坐一刻钟,那段日子,大伙儿看她的眼神犹如行走的迷香。
「他们有眼不识珠,日后独独给我一人讲就好。」阿勒语气轻快。
龙可羡脚尖悬停,她被夸奖的时候,面上不显,片刻后才在嘴边抿一点笑,脚尖晃荡得更欢快。
「先前听闻你从南边来,不瞒你说,我在北境长大,族里老人常说那是片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儿,海里经年沉的都是骨骸,」她顿了顿,有点儿疑惑,「可到了坎西港,他们却说南边遍地都是金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