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一听蕖香这个名字,沈红蕖心头一惊,猛地一回头,却看到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皮肤黝黑,横眉大眼,神情愣愣的,却有几分熟悉,这人好似在哪里见过。
她正在发怔之际,那人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便冲到了她面前,「你就是金陵城的蕖香姑娘,对不对!你如何当上了这镇国郡主?是不是有人逼你。」
眼下她身旁只有一个小橘跟在身旁,此时小橘如同炸毛了一般,挡在她面前,冲着面前那人龇牙咧嘴道:「哪里来的狂生,敢对我们郡主不敬?你快些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喊人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沈红蕖听他如此说,突然回想起来了,这个人,好像是叫做鲁仲,听人都叫他作鲁棒槌的,原本是金陵城内的一个儒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鲁仲见小橘要叫喊,十分慌张,却并不退让,依旧发问:「蕖香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我,我鲁仲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帮助你!」
沈红蕖并不言语,依旧往后院走去。
此时小橘已经喊来了护卫,护卫前来,拉扯着鲁仲。
「当初在金陵城茶水摊上,姑娘当日斥驳我何等的义正严词,说是烟花女子之中,也有忠义之士,难道姑娘忘记自己所言,当真是贪图富贵,才当上这镇国郡主吗?」
沈红蕖依旧不理会。
「沈姑娘!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令天下人不耻,你有何颜面见曾经的自己!」鲁仲被侍卫拉扯着,在身后大声吼道。
这句话,恰恰正中她心事,她脚步一滞,肩头微微耸动。
一个护卫紧紧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在叫嚷,说出不该说的话,硬拉扯着,把鲁仲带下去了。
鲁仲的话语,字字回荡在她心头,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千百般滋味,晦涩难言。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道场之中,竟是连太后的茶,也忘记端回来了。
她抬起头,遥遥望着神明画像,心中犹豫,她的选择,是对的吗?
她折断了羽翼,委屈承欢,成为了颜巽离的掌中之物,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而颜巽离,正是害死虾子巷众人的罪魁祸首。
如今的她,有何颜面见曾经的自己。
她又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五姥姥、珠儿,虾子巷所有死去的众人。
还有陆霁。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悲痛了起来,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划过心口,不见血肉,唯有锥心的疼痛。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明明是上百名道士在一同念经,此时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她耳中。
天地之间,只回荡着这个声音,仿若一缕清风,一场甘霖,一条穿越山林间的溪涧,安抚了她满是伤痕累累的心。
她猛地站了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是他!是他!
她满心焦急地四处张望,想要从一群道士中,寻找出那个熟悉的面容,她扫过无数张面孔,却是无计可施,就像是一滴水汇入了大江大河之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转过身去,眼神中满是失望,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她站了许久,最后怅然离去。
「澄明,专心。」
张真人行至神像前,对着座下的一名道士说道。
那位叫做「澄明」道士手持除尘,收回目光,低下头来,「是,师父。」
……
九月,京城,高升客栈。
「老鲁,你收拾好了吗?!」书生刘揩炎站在丙字号的房间前,扯着嗓子问道。
「好了,好了,我这就出来。」
一阵叮呤咣啷响,走出来一个背着大包小包之人,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相貌倒也说得过去,却因几分呆气,被人称呼为鲁棒槌的鲁仲。
那日鲁仲在醉杏楼得知当初的金陵城小丫鬟蕖香,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国郡主,心中大为震惊,一直想要当面与她对峙,问个清楚,因而一听太后和镇国郡主要往郊外的大觉观去做法事,便走了一天的山路,装成信男善女,混入其中。
原来上官太后特别叮嘱,不要驱赶老百姓们,但因有护卫们看守,寻常人只是进不了道场里面,因而鲁仲才得以成功。
不过,却因沈红蕖跟在上官太后身旁,前呼后拥,随从众多,无法近身,直直等到了沈红蕖只携着一个小丫鬟往后院去,他才跳了出来,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接二连三地问了许多问题。
然而,无一答覆,他还被侍卫如同拎小鸡般赶了出去。
他本以为自己会暴打一顿,关押个几日,谁知那护卫却只是将他赶出了大觉观,撂下一句「若不是镇国郡主要让你走,你今日至少得要挨二十大板。」
他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他没有得到答案,但好像又得到了答案。
鲁仲回到高升客栈后,愁眉苦脸地待了半月,不多久,就传来一个天大的喜讯,摄政王特别主张,今年秋季要加开恩科,他们这些考生们,不必等到来年春闱,便可参加会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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