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知道是生老病死,那宁老爷的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这次是摔断腿,明天可能就得设灵堂了。」
「这里只是幻境,他也不是你亲爹,就算他不幸西去,那又如何呢?」
白若霜抽了抽嘴,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到陆梦纾身上:「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你怎么能说出如此薄情的话。」
陆梦纾不闪不避:「讲句不好的,就算是你的亲爹,他也可能有一天生病、受伤,修仙者,不可被这些杂事所扰。」
白若霜捂住耳朵,将自己缩成一团,赌气不看陆梦纾。
「我说那个姓宁的,你也劝一劝,白妹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乱来,她再不去睡说不定就陨落在这幻境中了!」
宁不凡瞥他一眼:「我劝不来人。」
陆梦纾无力地指了指宁不凡,跳下假山,轻轻拿开白若霜的双手问道:「时辰不早了,去睡了吧?」
白若霜扭过头不理他。
「你管不管?」陆梦纾扬扬下巴,问到宁不凡。
宁不凡抬头数起星星来。
陆梦纾呵呵一笑,一挽袖子,俯身将白若霜扛了起来,径直向山下走去。
宁不凡立马起身想抢人,陆梦纾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管,还不让人管?」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宁不凡犹豫再三,还是默然跟上,没再争执。
白若霜就这么一路被扛回了卧房,她不挣扎不说话,仿佛是个假人。
甚至她的心底还有稍稍的轻松,她就这样瘫着算了。
她知道这是幻境,宁老爷也只是虚构的人。但向来活得顺风顺水,唯一挫折就是父母感情不和的她,从未想过身边人一旦遭遇不测她该如何。
一次次失败的重来,令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事一旦要发生,不是她有多努力去避就能免除的。就像宁老爷这件事,无论他们如何小心,收起危险的刀剑还是检查膳食是否便于吞咽,都会有新的意外发生。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挫败过,难道什么都不在乎地活下去,才是修仙者该有的觉悟吗?
「你啊,就是想岔了。漫漫修真岁月,每个人都会经历无数挫折与意外,像亲近之人陨落离去这样的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只须尽人事、心无悔、无愧天地,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许多事都是强求不得的。」
陆梦纾替白若霜掖好被角,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
这番话白若霜颇为受用,她向床边拱了拱,靠在陆梦纾的腿上,低喃道:「尽人事,心无悔。」
接着,她双眼轻闭,呼吸渐渐舒缓,终是进入梦乡。
第二天,白若霜等人被屋外的哭声吵醒,宁老爷果然去了,幻境就是要他死,他又怎么活得下来。
因宁老爷生前作风清廉,葬礼一应事宜皆从简举办,当天便将他入坟为安。
祸不单行,当天夜里,传来宁江月在归丧途中意外落水身亡的噩耗。
白若霜心下戚戚,穿梭在系满白绫的宁府,回忆起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她忽然间再也迈不动腿,只觉四肢不再属于自己,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她躺在虚无的空间内,这里极像无数次重来时到过的地方,却又不是。这里的空中播放着进入幻境之后,她在宁府经历的每一天,就连那些重来过的经历,也有影像在列。
她此刻动弹不得,只得将这一个个影像看了一遍又一遍,恍惚之中,她又听到那道深沉的男声:「你对这一生满意吗?」
原本囿于幻境经历的白若霜,被这一句问得笑出了声,这虚幻的一生不过一场荒唐梦,她白若霜有自己的人生。
「我对你这个幻境不满意。」
在幻境中用虚假的身份,经历虚假的人生,就算悟出什么,对于真实的白若霜,又有什么用?
可笑的南柯一梦,虚假的生老病死,等所有苦难真的降临于现实,难道会因为这场梦而轻松稍许吗?
这个幻境的存在,不过一场玩笑罢了。
这么想着,一股力量将白若霜向上一推,她便从幻境之中脱离。
她回到了那座破败的海上木屋,拉自己进入幻境的龙影不见踪影,海浪还在一遍一遍地拍打乱石,满天星斗兀自闪烁。
没过多久,陆梦纾和宁不凡也出来了,二人面上皆是与白若霜一般的漠然神色。
「这幻境也问你们满不满意了?」
二人相继点头。
「你们答了什么?」
陆梦纾轻哼一声:「我骂了幻境,被它踢了出来。」
宁不凡微微眯眼:「我没理它。」
白若霜忍不住笑了笑,沖二人点点头,带头向着海防村的方向行去。
他们三人挨家挨户地将参与活祭的人都捆了起来,这些人亲眼见到海边有火墙升起,以为仪式已经成功,万没想到这三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于是毫无防备地逐一被绑。
就这样,白若霜一行将这一串人挂在飞舟尾部,径直回到了丹阳宗。
*
丹阳宗,云梦湖。
熹微的晨光柔柔撒向湖面,碧蓝的湖水清澈见底,橙红的锦鲤悠悠游弋,好一副闲静风光,最是适合在此问心论道。
石一鸣拿着一副鱼竿,也不挂饵,就这样在湖边垂钓。
白若霜在旁轻声讲述着这段时日的经历,她的声音清脆,恍如林中黄鹂,就算拉拉杂杂讲了一堆,也不令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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