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之际,忽瞧见不远处走来一伙官兵,领队的是越州长史元邈。
近来浙东的大小官员部分在放假,或是在安排节后献宝的事,空闲下来处理别事的,只有作为越州副手的元邈。
百姓呼朋引伴地亲友前来围观。没到一会儿,邹家戏楼门口便挤满了人群。
这次元邈和铃兰进去的早,倒没有被外面的人群阻挡。
刚进门时,元邈便开口遣令官兵在戏楼里搜查,之后跟着铃兰两人去了舞台后方。
邹季澄暂时收押在牢房里,官府不想惊动百姓,只让邹家班对外宣称,因内部调整而暂时歇业,并未收押戏班其他成员。
故此夏千寻与前几日那位受伤的小妾也在戏班里。
小妾出来时,紧紧跟在夏千寻的身后,半张脸藏在夏千寻的身后,又低着头。
这行为倒像是不敢让元邈看见她的脸。
元邈怀疑这位小妾是在掩饰身份,便凑近铃兰耳边询问,「她是四时会的人?」
铃兰随即透露上次询问两人的情况:「此人并非你我相熟之人,我试探过她,她脉象不像曾习武,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丫鬟。」
元邈听罢点了点头,移目看向两名女子。
那位小妾躲在夏千寻身后,紧紧抓着袖口,那只手又背在身后,额头上面的伤痕直至今日仍见狰狞。
元邈淡淡瞥了一眼那位小妾的领口,竟做成了立领,而她似乎在出来前,把领边往脖子上压了压。
他问:「衣领快要吞没脖子,你呼吸可否还顺畅?」
小妾上手摸了摸衣领,紧张道:「没什么。最近天寒,我喉咙发痛,领子高一点是为了御寒。」
铃兰听到这话,想起这小妾也曾生产过,热心肠地说一句:「生完孩子难免血亏,不如熬点四物汤,平时泡点黑枸杞。看我这两年体质便调整过来了。」
小妾笑着沖铃兰鞠了一躬,「多谢长史夫人指点。」
铃兰上前扶起小妾,小妾下意识回缩手掌,铃兰迅速揪住,话锋一转,「说起来,邹季澄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她撩开小妾的袖子,
雪白的手臂上面满是青紫色痕迹,而青紫的颜色不一,旧伤之上重叠着新伤。
元邈凑目一瞧,「他以前在宫里侍奉,该是最懂得体贴女子,竟能做出这等事。」
宫里的?
铃兰心中有点纳闷,但细一琢磨便想通了。
邹季澄原先是宫里的人,认得睿真皇后,所以会去睿真皇后的坟前打扫。但因剡溪离着越州有段距离,他不能像陈瞎子上坟那么勤。
可邹季澄是宫里的人的话,那他岂不是宦官?
宦官娶了一妻一妾?可宦官的话,小妾生的岂不是........
铃兰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头上的伤是邹季澄所为?」
小妾犹豫了一下,夏千寻替她点了点头,「邹季澄平时对大家并不好。」
听到此处,铃兰觉得一股怒火冲上来。
这宦官着实可恶,想传宗接代,自己没有能力,把妻子送给别人,最后还要因妾被占便宜而意难平,回头折磨她。
她气得指节握得直响。
这会儿工夫,走来一位官兵汇报,说发现一件可疑的衣物。
衣服呈上来时,铃兰愣了愣。
那是一件青色长裙,衣服绣着精緻的花枝纹路,铃兰记得除夕时夏千寻最初穿的衣裳。
只是衣裳中央多了一道赤红色的裂口,边缘不规则,隐约可闻到衣香之下掩饰着血腥味儿。
铃兰想到夏千寻除夕庆典的舞台,在整体青白两色的背景下,她却穿着石榴色长裙,破坏了整个舞台的和谐。
照理说夏千寻舞台经验丰富,不可能做出破坏舞台协调的事,这么看来,当日舞台背后发生了意外。
未得铃兰出声质问,夏千寻开了口:「这件衣裳是我的,我本该在除夕日穿着这件青色罗裙登台,奈何裙子破了。我背上的伤口又渗血,只得临时换成了红衣。我可不能让诸位乡亲父老看我的笑话。」
「伤口是邹季澄所为?」元邈令官差将搜证出的鞭子呈递过来。
作为证物的鞭子上同样沾染着血迹,有些血渍已经干涸变为深褐色,有些呈现殷红色,手柄处刻着「邹」字。
证据摆上眼前,夏千寻不作辩解,不愧是越州第一伶,转眼间泣涕涟涟。
夏千寻把过去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两人。
她生自乐坊,三岁习歌艺,十五六岁为邹季澄娶为新妇,此前并不知邹季澄来历,只知邹季澄在浙东带了个邹家班,专门唱参军戏。
夫唱妇随,夏千寻之后便加入了邹家班,成为参军戏头牌。
邹季澄娶她之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只要她应酬越州的官吏,利用色相为邹季澄在越州站稳脚跟、换取更大的利益。
至于那位小妾,与她的境地差不多,都是邹季澄行贿的工具。小妾生下的孩子,也并非赵憺忘的子嗣。
夏千寻说到这里,忽而笑了,「邹季澄供着这孩子,跟供着祖宗似的。那孩子的父亲可是越州刺史。」
小妾低下头,沉默不言,似乎是默认了夏千寻的说法。
夏千寻看着小妾,继续补充道:「原先我们还能忍。可邹季澄这些年吃了一种丹药,此后性情愈发暴虐,动不动就鞭笞我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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