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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邈记得原先扫听过陈瞎子的消息,据说陈瞎子每逢十五日便会上山烧经文。
这等事在元邈听来有点古怪,但越人却道这稀疏平常。
像陈瞎子这等人在越州遍地都是,日子彷徨无助,只将希望寄託于来世,以为烧些经文就能使人生有些起色。
但元邈记得,陈瞎子虽在如梦寺对面,也会进如梦寺揽生意,却几乎没有过烧香拜佛。
两人在郊外树林里守株待兔,铃兰听元邈讲到这里,却道:「他的确和如梦寺不合盘,之前他曾提醒过我,如梦寺求子很邪乎。」
元邈看了一眼她,「邪乎的意思是灵验?或许他是指赵憺忘诱骗妇人的事。」
铃兰仔细地回忆着。
几日赵憺忘被捕,陈瞎子脸上错愕不已不似作假,他应该不知道赵憺忘私底下竟行这等歹事。
她道:「应该不是,他不知道赵憺忘的事,直觉而言,他似乎很讨厌如梦寺。」
那么问题来了,陈瞎子在后山烧经文做什么?
正想着,他们两人瞧见陈瞎子蹒跚着步子走到那排墓碑前,烧了一堆手抄的经文。
或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陈瞎子又在墓碑前摆了些水果和吃食。
陈瞎子临走前又面朝着墓碑,双手合十,向前微微躬身,像极了极为虔诚的教徒。
元邈与铃兰对视一眼,而元邈却抢先站出来,拦住陈瞎子的去路,「聊一聊?」
在元邈与陈瞎子交涉之际,铃兰缓缓走到墓碑前,凑近瞧着贡品的鸡鸭,
那些肉块表皮光亮而缺少细细密密的纹理,仔细一嗅还有豆腥味,那是豆腐做的素鸡。
「那些逝者都是吃素的?」铃兰发问。
元邈听到这里,拽着陈瞎子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也发现桌面上摆设的全是素肉。
「是如梦寺的僧侣。」元邈瞥了一眼陈瞎子,心中猜测更确信几分,「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梦寺里的僧侣都是原本虎头寨的贼寇。」
陈瞎子嘆了一口气,「终究还瞒不过您。」
他娓娓道出前世事。
陈瞎子「失明」以前,也住在如梦寺的附近。不过,如梦寺附近原本并非廉租屋,只是一片普通自建房。
如梦寺以前只是一间小庙,香火併不鼎盛,而陈瞎子经常去如梦寺,只因为他在那里谋得一份差事。
正因为如此,如梦寺急需扩充人手,那年是灾年,腊月他们招来一群生得穷凶极恶的匪寇,说是要洗心革面,出家为僧。
主持亲自为他们剃度并落上香灰戒点。
陈瞎子当时只顾着在心里默默感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某日,陈瞎子夜里难寐,瞧见如梦寺里似有火光,便沿着郊外的密道潜入寺庙查看。
而后发现挂着虎头寨头巾的劫匪竟一夕之间将寺庙屠杀殆尽,之后鸠占鹊巢成了满口仁义的高僧。
再之后不久,如梦寺里多了一件金光莲华,从此惊动了当今圣上,如梦寺逐渐成为会稽县赫赫有名的大寺。
那些山匪自此之后确实不再造孽,但当初接纳他们的和尚何其无辜,死于他们的刀下。
陈瞎子曾试图状告到县府,却被县尉挡在门外,随后不久如梦寺的僧众敲他的门,不断滋扰他的生活。
又去了州府,随后又被挡了出来,而那些假和尚对他的打扰更甚,每日以「驱邪」把他带入如梦寺,对他严加管控。
他便想了想,也算是明白了,这群山匪和县老爷是一伙的,
于是在某个夜晚,自称登山遇险而导致失明,从此那些人的监控宽松了一些。
不久刺史替他批准了公租屋,便是放在如梦寺对面,而他便一直装瞎下去。
但他自知对老主持问心有愧,每隔十五日便去祭拜老主持,给他烧些经文,摆些素斋。
铃兰听罢摇摇头,她并不相信,「虽然如梦寺里的和尚穷凶极恶者甚多,但我所接触的不像是坏人。」
她所指的是林达和尚,虽是粗头粗脑,一幅鲁提达模样,但他无论对待女子、孩童还是猫,都足够铁汉柔情。
这使得铃兰一度怀疑陈瞎子的说法。
陈瞎子听到这话,也想到了同一个人,随即说道:「说的可是林达?他在这之后才加入如梦寺,原本是外地镖局镖师之子,可惜他父亲在押送货物的时候,被虎头寨的人误杀。」
元邈与铃兰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后元邈问道:「丢失的货物可否是玉石莲蓬?」
陈瞎子轻笑,「怎么可能。据说是宝石,打磨得像鹅卵石一样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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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晌午,元邈与铃兰送陈瞎子回家,顺路去了如梦寺,两人进寺后,迳自去了林达的僧房。
林达鬼鬼祟祟地推开门,迎两人进屋后,便匆忙紧闭大门。
床底下传来一声猫叫,那猫抖了抖身子上落的水滴。
元邈看着那猫,笑道:「圣僧,既然手臂没有伤,为何不打开胳膊上面的纱布。」
铃兰愣了愣,「林达是装伤?可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元邈说道:「藏物。」
「翡翠莲蓬这些日子在纱布里面裹着,是时候该透透气了。」
林达咧开嘴,哈哈大笑,「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元长史,我的确是装伤。」
「但是....」他兀自揭开绷带,却见里面裹着鹿茸,「我藏的并非翡翠莲蓬,而是给我亲妹补身体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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