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通红似要滴血的眼里含着滔天的恨意,秋月的两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水。
她看着钟毓一字一顿:「他出身贫寒,无父无母,从小便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
「成安二十八年,年仅二十的他是当时京城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郎,没人能想到,前途一片坦荡的他会辞了在京城有头有面的官职,上表陈情自请回来连山做一个地方太守。」
「成安二十九年,他将省吃俭用攒下的两年俸禄全数捐出,亲自带人修好了连山十多年都没有修过的路。」
「成安三十二年,他将抢占公田的恶霸悉数问罪,二十万亩的公田全数分给连山百十户人家。」
「他三番五次修筑堤坝,用五年的时间修好连河八渠,断了连山年年不断的水患,当年的粮食收成直接翻了三番。」
「建兴两年,新帝改制县郡,他坚持上书十七封,只求朝廷拨款,帮助连山脚下的八十三户搬迁至西边平地。」
「在连山当了十年太守,章行舟他始终孤身一人,无妻无子,一心扑在连山人的身上。」秋月声音嘶哑,句句泣血,「他生于连山,长于连山,他受恩于连山,他一心只为了连山!」
「可最后呢?」双目通红的秋月突然伸出手,直直指向自己身后,「他用命守护着的连山,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甚至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就连他死了,连山也不肯放过他。」
「我就只是想问问......」秋月捂着脸泣不成声,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成安二十八年到建兴两年,整整十年的时间,章行舟他到底对不起连山什么!」
深压在心底三年之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秋月的双目都被泪遮住了。
透过指缝,泪眼模糊之间好似看到了那位光风霁月的先生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卿云,」她听到那个熟悉好听的声音浅浅嘆了一口气,「我不在的时候,你又哭了。」
秋月看到那张温润清俊的脸上漾着清浅笑意,他同先前一样,看到自己哭了便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拇指揩去自己脸上的泪,嘴里唤着不知已经唤了多少次的名字。
「卿云、卿云......」他说。
「别再为我哭了。」
下一瞬,秋月的身体忽然直直向后栽去。
岑一眼疾手快地将人揽住,钟毓也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去护。
她耳边反覆回荡着秋月方才用她那嘶哑至极的声音所说的话,钟毓视线落在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秋月身上,心中翻涌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虽然她猜到了章行舟的事情绝对不简单,可她丝毫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夫人,」钟毓耳边忽然响起岑一的声音,她抬头,看到岑一面色十分凝重。
「秋月方才所言事关重大,」岑一沉声说道,「我得回去禀告给大人。」
钟毓闻言,有些失魂落魄的点点头。
正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止住步子。
钟毓看了看岑一,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秋月,有些迟疑道:「你......抱她回去?」
岑一动作一顿,然后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他确实不能就这样抱她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叫旁人看到自己抱了秋月回去,便是他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可对于秋月来说......
岑一抬头看向钟毓:「夫人,你与秋月在此处等等,我去将马车牵来。」
钟毓点点头,上前一步扶过秋月。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扶着她靠在了旁边一户人家的门槛上。
......
就在岑一牵了马车,立刻折身回来打算带着钟毓与秋月离开,却没料到原本坐着夫人和秋月的地方此时竟空无一人!
夫人和秋月呢?
岑一站在原地眯起眼睛,视线缓缓环顾着四周。
却不料下一秒,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悽厉的尖叫声。
岑一眸光骤缩,猛地转身跨出门看向传出声音的地方。
那是......
夫人的声音!
第十五章
一间十分昏暗的房子里,钟毓面色惨白地靠坐在墙角。
她的胳膊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被反绑在身后,双手双脚也被麻绳紧紧缠了好几圈。
此时此刻,钟毓整个人就好似被吓懵了一般,僵硬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桌子,眼里盛满的惊惧。
方才自己扶着秋月靠坐在一户门前的门槛边,等着岑一寻了马车回来。却丝毫未料到岑一刚走没多久,一块白布猝不及防地出现按在了她的口鼻处。
她来不及反应,瞬间就感觉自己浑身一软没了力气。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钟毓看到了原本紧闭着双眼的秋月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钟毓被一阵小声说话的声音吵醒。
不等她睁眼,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钟毓被痛的一激灵,有些发懵的脑袋突然就想起自己是被秋月迷晕的。
钟毓猛地睁开眼睛,就被眼前这一幕骇住了——
只见房内昏暗,桌上点着的那根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看不清表情的秋月端坐在桌边,正对着她的桌子上放着一颗用木头雕成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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