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房日常》 第一章 就跟做梦一样 鸡叫头遍,曾水儿就醒了过来,她默默地躺了一会儿,直到大公鸡叫第三遍时,才摸黑悄悄地穿上衣服,在黑夜里很快收拾好了自己。 从墙壁上摘下油灯一手拎着,一手拉开门栓到了堂屋,用打火石点燃挂在土墙上,借着那点儿亮光用凉水洗了脸,感觉精神了许多又麻利的给自己在头上挽了个发髻,这才掩上屋门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厨房在公婆住的堂屋,昨晚婆婆已经将今天早饭需要的米面事先拿了出来,堂屋门也没有关,方便她早起做饭。 早饭熬的是高粱米稀粥,从窗前的咸菜缸里捞了几个咸菜切了丝,放在大碗里,给家里男人和孩子们烙了二十多张荞麦面饼子,炒了一个白菜丝,等到饭菜都弄好了,用刷锅水拌了猪食、鸡食,喂了猪喂了鸡之后,天已经亮了,她这才回到她所在的西厢房北屋。 进屋前,好像是掐着时辰,正碰上老三傅天明、孙杏花夫妻,穿戴齐整的走出屋子,彼此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知道现在公婆和老大家肯定也起来了,正好是在她做好早饭之后,就像是约好了一样。 她也没在意,进了屋子就招呼丈夫傅天佑起床吃饭。 昨晚傅天佑在小书房看书太晚,她硬撑着等到半夜他也没回来,后来她就睡着了,也不知他啥时候回来的。 她嫁过来时,除了新婚第一天,傅天佑几乎每天鸡叫头遍都会起床,然后出门去村外溜达一圈,顺便去村外拾些柴火回来,这是她嫁过来以后他第一次晚起。 眼下已是深秋,地里的庄稼早已经收割完毕,秋粮也交了,冬小麦也早就种完了,地里的白菜也进了地窖,但家里的男人们却没有闲着,每天吃完早饭都要进山砍柴,运气好的话还能逮几只山鸡,给家人打牙祭。 这里地处西北,冬天特别冷,每年冬天村里每家都要消耗不少柴火,家家门口都堆着两个大大的柴火垛,条件好的盖了柴房,也会塞满。 妇人们的活计比男人们也不少,除了每天张罗两顿饭食外带洗衣服,勤谨些的还要去山里给家里的猪、鸡挑已经发黄老了的野菜,顺便划拉些软柴火生火用。 这一世进门已经过了七天,和上一世一样,这几天都是她这个新媳妇率先起床做饭,婆婆和大嫂、三弟妹都是在她忙活的差不多时,才会懒洋洋的起来,就等着吃现成的。 当然,这不是傅家的女人懒惰,而是对她这个新媳妇看不上眼,婆婆刘氏对傅天佑非娶曾水儿不可,表明的一种态度! 就连公公、大伯、小叔子他们也配合着不早起,都是她做完饭才会起来,相当的齐心! 公公傅大庆老实忠厚,婆婆刘氏却很精明跋扈,刘氏生了六个孩子,只活了四个,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大叫傅天实,今年二十七岁,大嫂陈秀秀二十五岁,生了三个孩子,七岁的傅山是长孙、四岁半的傅花是家里的二孙女,还有小儿子两岁的傅林男孩中排行老三。 傅天佑是家里的老二,二十四岁,比她大六岁,他的前妻陶氏一年多前病逝,留下了两个孩子,她是作为填房嫁过来的。 傅天佑下面是妹妹傅小梅,二十二岁,早已出嫁,婆家是草堂镇李家庄村,据说日子过的不是很好,她和傅天佑成亲时,傅小梅带着丈夫孩子回来过一趟,匆匆见过一面,据大嫂陈秀秀背地里抱怨,说她临走连吃带拿,好像吃不起饭一样,就知道划拉娘家。 傅小梅下面是小叔傅天明,是家里最小的,今年十九岁,前年成的亲,三弟妹叫孙杏花,有一个一岁多的儿子,叫傅辉。 傅天明下面曾经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没有成年,一个在五岁的时候病逝,一个在三岁的时候也病死了。 她和傅天佑这门婚事,遭到了几乎全家人的反对,一文聘礼没有不说,就连新被褥都没有给做,可以想象她以后要面临怎么样的日子。 不过,还算他们有点儿良心,成亲之前,将西厢房屋顶的草给换了,窗户纸和炕席也给换了新的,被褥也是重新拆洗做好了的。 在傅家人看来,这已经很对得起她了,没有将她赶出去,算是给二儿子很大的面子。 多亏她手里有钱,做了两套新被褥,两身新衣裳和新鞋袜,还打了一对衣柜带了过来,不然,就算在乡下,这样的婚礼寒酸的也简直没法看。 奇怪的是,傅天佑也和上一世一样,这样寒酸的婚礼竟没有任何抱怨,一直都是父母怎么说他都答应,好像自己是捡来的似的。 后来她才了解到,傅天佑之前因为连续三年参加科举,都无功而返,傅家因此本就不厚的家底,都给折腾光了,他对自己花费了家里太多的银钱心存愧疚,感觉很对不起家人,这次又执意要娶父母双亡的孤女曾水儿,彻底惹怒了父母,这才任凭父母撒气。 甚至以后他科举出仕都要带着家人,他认为这是一个弥补家人的机会,从不抱怨,导致以后为家里人擦了很多的屁股,影响了他的仕途,他也无怨无悔。 说起来上一世她就嫁给了傅天佑,却因为操劳过度,积劳成疾,身体早早地就垮了,三十八岁就病逝了,而在病逝前,傅天佑被人诬陷跟着三皇子的余孽谋反,在他们的住宅被官军围住的那天,她连惊带吓激怒攻心之下,彻底陷入了黑暗,没想到闭眼的霎那,魂魄却回到了十八岁嫁到傅家那天,让她简直不敢相信,就跟做梦一样。 她本是个农家孤女,父母早在她五六岁那两年就先后病逝了,她便跟着二叔二婶生活。 二叔家也是一大家子人,二婶还是个刻薄的,她每天累得像条死狗,洗衣做饭砍柴挑菜挑水,农忙时更是主要劳动力,啥重活儿都是她的,还不给吃饱不说,二婶儿动不动就开骂,私下里还动手打她,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二叔装聋作哑,也不管,经年累月折腾下来,她瘦的皮包骨,也就将将活着。 后来瑞王造反,闹起土匪兵匪,世道就乱了,二叔二婶带着家人开始逃难,在逃难的路上,他们狠心将她丢下了,等她一觉醒来,二叔一家早已经不见了。 第二章 梦到了她的前世 好在她命大,胆子也大,运气还不坏,在她一人跌跌撞撞逃难途中,靠着偷摸疯抢总算没有饿死,就在她饥一顿饱一顿时,有一天在一个隐蔽的山沟里却碰上了两伙儿人干仗,两帮人谁也不让谁,都是狠人,下的都是死手,杀的是人头滚滚,最后结果两帮人就楞是没剩下几个活人,侥幸逃脱的也不见了踪影。 她当时正猫在半山腰里一块岩石后面睡觉,被惊动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这才奓着胆子钻了出来。 她四处踅摸了一下,发现大部分人都死了,少部分活着的也是离死不远了,就算活下来,没人管饿也饿死了,根本威胁不了她。 于是她就开始捡漏,也就是搜捡尸体,在逃难中,这样的事她经常干,早已经轻车熟路。 没想到她这次却发了大财,那些大头兵兜里最少也有几十文铜钱,有几个当官的居然有好多金叶子和银角子,最后让她捡了漏,弄了一大堆的银钱。 但这些钱她不敢都带着,就用自己的旧衣服包起来,埋在了山里。 动乱结束后她回到了村里,从二叔手里要回了她们家的五亩耕地,自己也回到了她们家的破草房居住。 二叔因为半道上将自己丢下了心里有鬼,怕村里人指责他凉薄狠心,加上村里的里正也回来了为她做主,他不敢不给。 后来因为新朝减免赋税,她的小日子也还算过得不错。 回家后,即便有了自个儿的房子,钱财她也没敢露,仍然埋在山里,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她家那个院子,二婶儿一天不说去八趟,两三趟总是有的,去了就四处踅摸,耗子洞恨不得都掏个底儿掉,还经常在屋角敲打着听音儿,嘴里不住的叨叨她有外财,吓得她哪里敢将银子拿回来? 当时她一个人住,经常下地干活儿,要不就进山砍柴、找山货,挖野菜,在家的时候少,家里就一道篱笆墙,不仅挡不住二婶儿进来,就连小偷也防不住,幸亏她家屋子的东西一目了然,也就有点粮食,也没人去她家偷东西。 碰上傅天佑那年她正好十八岁,也就是今年刚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也是新朝建立的第三年。 那天她进山砍柴,顺便看一下埋银钱的地方,却碰上傅天佑也去后山砍柴。 说起来傅家所在的村子挺幸运的,他们村子坐落在山后,距离官道不近,而且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因此,村子并没有遭受兵灾,也没啥损失,后来听说他们闹兵灾时,村里人只是躲进了大山里,哪儿也没去。 那天遇到傅天佑,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埋银钱的地方被人发现了,一愣神的功夫脚下吃不住劲就滚下了山坡,然后被傅天佑救了上来。 后来她看他也不像是坏人,两人就聊了几句,这才知道他们两个所在的村子离得并不远,中间就隔着一座大山,走小路还挺近,但她也不敢再去埋银钱的地方,便就近砍柴。 兴许是傅天佑看到她干活儿麻利,身板也结实,性子也爽利,当然,她长得也不难看,像她娘,这才动了娶她的念头吧。 只是没想到在成亲的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的前世。 曾水儿摇摇头,她到现在觉得都不像是真的,感觉像是做梦,调整了好几天她才知道这是真的,但也庆幸她又活了过来,老天爷也许也是不忍心她早逝吧?不忍心傅天佑再走弯路。 曾水儿进了屋子,先看了看在炕头上睡觉的两个孩子,见她俩还睡的呼呼地,四仰八叉的很是香甜,便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给她俩掩了掩被角,冲着旁边还在睡觉的傅天佑轻唤道:“时候儿不早了,起来吧!” 傅天佑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了曾水儿一眼,一下子清醒了,很快就坐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衣服,低声吩咐道:“给我找出那身短衫来。” “好!” 曾水儿答应着从衣柜里找出了一身短衫,递给了傅天佑。 所谓短衫,是上袄下裤,麻布做的褐色夹衣,是傅天佑下地干活儿穿的,上面已经补了几个补丁。 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曾水儿脱鞋上炕一边将她和傅天佑的被褥叠好归置起来,一边轻声道:“你今个儿······是在家读书,还是进山砍柴?” 其实从他要穿短衫她就猜出他要进山,但还是问了一句。 “进山吧!”傅天佑站在炕下将头发利落的挽好,用一根木簪固定在头顶,也放低嗓音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家里储存的柴火不够,我打算白天不看书了,先帮着爹爹他们砍柴,等柴火存够了再说。” 傅天佑是从昨天夜里才开始看书的,以前他看没看不知道,反正成亲后她就没看到过他看书。 两人像是普通夫妻那样,随意地唠着嗑,两人之间尽管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却没有一般新婚夫妻之间的甜蜜和热乎,仔细品品,竟还有那么一点儿疏离。 曾水儿并没有贪心丈夫的疼爱,因为她知道傅天佑之所以娶她,并不是有多爱重她,主要是看上她泼辣能干,外带身体健康了,还有一层原因是她后来才琢磨过来的,那就是她是孤女,娘家没有太大的牵累,可以一心一意的帮着他照顾两个孩子。 前一世的今天傅天佑曾经进山砍柴,现在一听傅天佑果然要进山,曾水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傅天佑去堂屋洗漱去了,曾水儿看了他挺直的后背一眼,又看了一眼有些昏暗的屋子,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屋子间量很大,靠西墙是她出嫁前花钱打的一对衣柜,里面是全家人换季的衣服鞋袜,还有她出嫁时带过来的两套被褥、两身衣服、两块布料和一些鞋袜。 另外,包裹里还有一个钱袋,是她卖了地和房子的钱款,出嫁时,她把爹娘留给她的财产都卖了,全都带来了傅家。 这时,傅天佑洗漱完了,神清气爽的进了屋子,曾水儿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要不,今个儿我也跟你去砍柴吧!” 第三章 运气差点儿 “······”傅天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拒绝道,“不用,你在家吧!” 曾水儿也没着急,轻声慢语的解释说:“我,我只是想帮家里一点儿忙,你也知道这些活儿难不住我,在娘家时家里地里都是我一人儿干,也干习惯了,早点儿干完白天你也好抓空多看看书,晚上看书太费眼了!” 傅天佑没有说话,但曾水儿的话他听进去了。 自从和曾水儿成亲以来,母亲、大嫂和三弟妹就跟商量好似的,对曾水儿不理不睬,对她很是排斥和孤立,他知道这是母亲对他娶曾水儿表达的不满。 一天两顿饭都是曾水儿做也就罢了,但吃饭时却将他们这房单独隔绝开来,不让他们去正房和父母一起吃饭,只让他们这房单独在西厢房自己吃。 曾水儿一直默默地忍受着,母亲怎么说她都顺从,也看不出她是否生气,他因为对家里有愧,也没说什么,他想既然母亲心里有气,就让她出出气也好。 反正媳妇已经娶回家了,母亲也喝了茶,承认了这个媳妇,别扭一阵子,消消气,就不会再刻意针对曾水儿了。 他也知道有些对不起曾水儿,但他无法指摘母亲,只好让她受委屈了。不过,他也有他的底线,虽然曾水儿很能干,也看出曾水儿是想努力表现,想让家里人早点儿接受她,但进山砍柴虽说不是男人才干的事,村里女人也经常进山,但现在正是农闲时节,男人们都有大把时间闲的蛋疼,还轮不到女人们去干,他也不想让自己新娶的媳妇去干这种活儿。 他正在沉吟着想要打消她这个念头,曾水儿自然察觉到了,为了说服他,故作羞涩的继续劝道:“我,我想,去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看一眼,顺便砍柴······” “······好!” 也不知哪句话让傅天佑听进去了,最后点点头,竟然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蕊儿和笙儿······”曾水儿见傅天佑同意了,暗暗松了口气,但想到两个孩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如果不是想要将山里的银钱挖出来带回家,她不会走这一趟,毕竟两个孩子跟她还不熟,她应该找机会笼络她们,尽快让她们认可自己,再说她们还太小,她不放心将她们就这样扔在家里。 虽然有婆婆她们看着,但现在毕竟她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何况刘氏现在对她很是看不上眼,她担心刘氏趁机找茬。 “那倒没事儿,让娘看着吧。”傅天佑却没有多想,就做出了安排。 之所以这么说,傅天佑也是了解母亲的性子,闹归闹,但还是心疼自己的孙辈的,不会干看着不管。 两人商量的时候可能声音大了些,炕上的两个孩子都先后醒了过来。 傅天佑的两个孩子,大女儿叫傅蕊,今年五岁,小儿子叫傅笙,今年不到三岁,他的前妻陶氏因为生傅笙时难产,身子亏得厉害,缠绵病榻两年,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刘氏是个吝啬的,但心肠却不是很坏,据说一开始也找了郎中为陶氏诊治,花了不少钱,后来见是一个无底洞,咋治也治不好,就不愿意掏钱了,有时候也耷拉着个脸,摔摔打打的,说些难听的话。 说什么老二考了这么些年,将家里的钱花了个干净,也没考出个名堂来,媳妇还要这么花,她又不是只有二儿子一个儿子,家里的银钱不能总可着二儿子一家花吧?别的儿子孙子咋办?难道我是欠你们的? 说一千道一万,科举实在是太烧钱了,若不是傅天佑爷爷活着时极力支持家里子孙科举,临死前还留下话,让几个儿子务必供出一个读书人出来,恐怕公婆早就打退堂鼓了。 虽然婆婆有时候也念叨儿子给她弄个诰命夫人来,但那也是当笑话说,对于儿子科举的将来,她早就不抱任何幻想了。 主要就是家里产出有限,又是一大家子人,花销也不小,实在是供不起了。 后来还是傅天佑哀求父母,承诺自己不再科举,以后安分守己的在家种地,这才又找了两回郎中。 陶氏是个要强的,婆婆和大嫂不高兴她知道,但儿女幼小,她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走了,哪怕婆婆的脸色再难看,大嫂的话再难听,她也装作看不到,听不到,咬着牙喝着苦苦的汤药硬撑,想要活下去,但最终还是没有闯过来。 陶氏去世之后,傅天佑做到了他的承诺,真的将书籍装进了书箱,不再看书,安心跟着父亲下地,进山,不再碰书本。 主要当时动乱刚刚过去,新朝刚立,也没恢复科举,城里也乱糟糟的,就算想要读书也没用。 成亲第六天看书是傅天佑在陶氏去世之后第一次碰的书本,可能在他的内心,还是不甘心吧?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考了童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知道,恢复科举是后年的事,那时陶氏去世已经满了三年了,傅天佑正好去参加科举。 虽然律法规定妻子去世丈夫只有一年的孝期,但为了避免以后被人攻讦,仕途顺利,还是满三年再参加科举比较好,因此,曾水儿见傅天佑看书,还是很高兴的。 别看傅天佑只是个童生,他读书其实还是很有天赋的,脑瓜儿也聪明,只不过之前运气差点儿。 第一年院试,也就是考秀才,每年的六七月份都是在府城举行,但倒霉的是,他正好在考场坏了肚子拉稀,没答完就结束了,自然榜上无名。 第二年,他又去考,这次格外注意吃食,却在去考场的路上被人给撞了,头都撞破了,还流了不少血,他只好含恨而归。 第三年,考试前的当晚,他却莫名其妙的发了烧,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已经过了进入考场的时辰了,据说等他醒来时,他当场都傻了,木呆呆的,好久都没有吭声,似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失了魂魄一般。 第四章 两个孩子 听说之前的傅天佑开朗正直,待人以诚,积极努力,对前途充满了憧憬和信心,但连续三年考试的不顺利,家人的抱怨,同窗的讥笑,村里人的议论纷纷,让他见识到了人性的复杂多变、自私无情的一面,使他的心性变了不少,再也不复原来的单纯天真,变得成熟稳重了很多。 这三年傅天佑也曾经怀疑是不是有人特意针对他,托人查了好久,后来经过查证,确定并没有人算计他,考个秀才而已,还不值得有人对他出手。 而且第一年不仅是他考场拉肚子,和他一起头天晚上吃饭的同窗,全都没有躲过,也全部都名落孙山。 第二年也确实车夫有急事,大清早的出门走的急了些,在拐弯的地方将他给撞了,后来那家人得知影响了他考试,吓得赔了不少银钱,就差给他磕头了。 第三年是考试前几天,他嗓子就疼了,可能是压力太大有些上火,他当时只顾着看书也没往心里去,药也没吃,结果那天夜里就发了烧,还烧的迷迷糊糊的,自然起得晚了没有赶上考试。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也足以证明他的运气太衰,这让他确实一度灰心的很。 家人也是在一次次打击中由希望逐渐变得失望到绝望的,说心里话,他们也想改换门庭,成为人上人,哪怕傅天佑考个秀才回来,家里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可他不仅考试不顺,婚姻上还忤逆父母。 本来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是个鳏夫,死了婆娘,但他好歹是个童生,找个好人家的闺女还是很容易的,没想到傅天佑自作主张定下了克父母的孤女曾水儿,难怪傅家人气得要命,要折腾曾水儿。 此时,曾水儿见傅蕊躺在被窝里大眼睛警觉的瞪着她,小手下意识的揪着被子,还是对她很抵触,就没有上前硬给她穿衣服,而是冲着她笑了笑,柔和的说:“蕊儿,醒啦?我已经做好了早饭,起来洗漱一下,咱们一会儿就吃饭,好不好?” 她来的时间太短了,两个孩子对她还很陌生,傅笙还好点儿,毕竟年纪小,自己这几天真心疼爱他,他也感觉到了,对她不太抵触了,慢慢的接受了她。 傅蕊却不知听谁说了什么,不管她怎么尝试着沟通,她都不理不睬,对她很是防备,让她也很无奈。 傅蕊盯着曾水儿不错眼珠的看了一会儿,像是要看透她,看进她心里去,直到曾水儿始终温柔的看着她,丝毫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嘴角便不屑的撇了撇,然后才扭头看了傅天佑一眼,见爹爹淡淡的看着她,也不说话,知道这会儿不能再闹脾气,便乖巧的起来自己穿起了衣服。 这时傅笙也被吵醒了,闭着眼睛赖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小身子在里面打着滚,撅着小嘴嘟囔道:“不起不起,我还想再睡会儿!” 曾水儿从旁边笸箩里拿过梳子,很自然的上前给傅蕊梳头,见了傅笙的小无赖样儿,就笑盈盈的看着他说:“笙儿,我今天烙了饼子,还炒了白菜丝,笙儿想不想吃啊?” 傅蕊乖巧的坐着任凭曾水儿给自己梳头,有人愿意伺候自己,将自己弄的漂漂亮亮的,她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她也是很爱美的好不好? 从第一天曾水儿给她梳头的抵触和怀疑,到现在的心甘情愿,其实傅蕊心里已经不那么防备曾水儿了。 但大伯娘和奶奶说得对,人心隔肚皮,谁见过后娘真心疼爱前头媳妇生的孩子的?后娘就是后娘,做的再好也变不成亲娘。 哼,就让她伺候自己,但她不会被她的小恩小惠收买,该有的立场不会变,想让她叫娘,做梦去吧! 不过,到底还是孩子,听到有饼子吃,嘴里口水泛滥,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小身子扭了一下,有些坐不住了。 傅家节俭的很,平日都是吃粗粮,就算杂面饼子也不舍得经常吃,只能过些日子吃一次。 那边傅笙早就欢呼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大呼小叫道:“哦,吃饼子了!吃饼子了!” 傅天佑见曾水儿给傅蕊梳头,就拿过傅笙的小衣服,笨手笨脚的想给儿子穿衣服,但傅笙光溜溜的小身子,加上他也不老实,衣服怎么穿也穿不上。 “我来吧!”曾水儿给傅蕊梳了两个包包头,接过傅天佑手里的衣服,三两下就给傅笙穿好了,然后也给他在头顶梳了两个发髻,看着挺可爱的。 傅笙乖乖的让曾水儿穿好了衣服,嘴里不住的问着:“饼子在哪里?我要吃!” 曾水儿放下梳子,一边利落的叠被子,一边哄劝道:“笙儿等一会儿好不好?马上就好了,等我叠好被子,我就去拿吃的!” 傅蕊已经穿鞋下了炕,见弟弟忙着找鞋子,急忙拿来鞋子给他穿上,三两下很快就穿好了,一看就是做惯了的,嘴里还不住的安抚他:“别急别急,马上就吃了,你急个啥?” 曾水儿收拾好了炕上,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屋子到了堂屋,先给她俩用温水洗漱了一番,让她们去炕上等着,然后出了西厢房,去正房堂屋端早饭。 说起来,傅家这栋房子虽然是泥草房破旧了些,但却非常宽敞,典型的北方院落,前后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一人多高的土坯墙,每个屋子间量也都很大。 三间正房,东屋住着公公傅大庆,婆婆刘氏,西屋谁也没让住,是给小姑子傅小梅回娘家预备的,不过,每年家里打下的粮食,都放在西屋,算是仓库卧室两用,中间的堂屋就是厨房。 东西各有三间厢房,东厢房住着大房傅天实一家,西厢房北屋住着二房傅天佑一家,南屋住着三房傅天明一家。 北院靠东北边紧挨着土墙还盖有猪圈,两间柴房,猪圈里现有一口一百多斤的肥猪,猪圈南边是茅厕,粪坑直通猪圈坑,紧挨着茅厕是一排鸡窝,为了不让鸡祸害后院的庄稼地,周围还用篱笆扎了起来,只是眼下天冷,母鸡不怎么下蛋,家里的鸡蛋被婆婆刘氏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没有她的允许,谁也别想吃。 第五章 淡漠 西厢房南边有间小书房,紧挨着小书房是家里的一口地窖,里面是今年收获的大白菜和萝卜,过几天去镇里卖了好换些钱。 前后院子每年都种些时令蔬菜,是除了地里的大白菜之外的其它蔬菜,家里一年四季都不用买菜,还能将剩余的菜拿到镇上去卖些钱。只不过现在菜畦里除了韭菜和菠菜还有点儿绿色,菜地里啥菜也没了,只剩下一些枯黄的菜根。 此时,傅家人除了小孩子还在睡觉,大人们基本都起来了,大伯傅天实拿着扫把正在打扫院落,小叔子傅天明挑着满满的水桶从外面走了进来,公公傅大庆蹲在一边正在磨刀石上磨几把斧子,大伯家的侄子傅山小名叫狗子的,正蹲在爷爷跟前看爷爷磨斧子。 傅家人个头都普遍偏高,魁梧,长相也不难看,虽然常年也就吃个七八分饱,瘦了些,皮肤也粗糙暗黑,但模样在庄稼院里算是很出挑的。 因此,傅家人儿子娶媳妇,姑娘找婆家都不发愁,娶的媳妇模样都不丑,姑爷找的也都是俊的,傅家后代也因此长得都不错。 曾水儿一路走过去礼貌的打着招呼:“大哥!三弟!爹!” 傅天实拄着扫帚憨厚的冲着她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傅天明叫了声“二嫂”,挑着水桶去了堂屋,哗啦啦的将水倒进了水缸里。 。 傅大庆抬头看了她一眼,木着脸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低头继续磨斧子。 傅山吸了吸鼻涕,袖着手好奇的看着曾水儿,没有吭声。 曾水儿已经习惯了傅家人的淡漠,也不在意,径直进了堂屋。 堂屋里,婆婆刘氏正在指挥着老大媳妇陈秀秀、老三媳妇孙杏花,往东屋炕上端饭菜,俩媳妇低眉顺眼的,很是听话的样子,锅台上放着他们二房几口的饭菜,一小盆高粱米粥,四张荞麦面饼子,一小碟咸菜、一小碟炒白菜丝。 “娘!大嫂!三弟妹!”曾水儿脸上带笑,礼貌的逐一打着招呼。 见曾水儿进来,刘氏的脸吧嗒一下就耷拉下来,看都不看她一眼,嘴里不住地吩咐着:“老大家的,赶紧的将粥盆子端进去,老三家的拿饼子,你爹他们还得进山砍柴,晚了还不定啥时候儿回来,得赶紧开饭!” “哎!娘,我这就端过去!”陈秀秀得意的看了曾水儿一眼,大声回答。 “知道了娘!”孙杏花则抱歉的冲着曾水儿笑了笑,端着一摞饼子进了东屋。 婆媳三人自顾自忙碌着,谁也没有理会曾水儿。 尤其是刘氏,看着曾水儿满脸的嫌弃和冷漠,还有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打量,似乎在评估她这些日子是不是过了她这一关! 陈秀秀和孙杏花不管心里咋想,但行动上紧跟在婆婆身边,就像是听说听道孝顺的小媳妇。 曾水儿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微笑,很从容的将粥盆、饼子和两碟菜放进了一个簸箕里,端着簸箕,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正房堂屋。 刘氏沉着脸看着曾水儿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甩着两只手进了东屋。 傅大庆咳嗽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斧子,傅天实也扫完了院子,傅天明放下了扁担,傅山紧跟在爷爷身后,爷几个在堂屋洗漱了一番,先后进了东屋。 见公公他们进来了,陈秀秀、孙杏花归置完饭菜,赶紧各自去了东西厢房,去招呼还在睡觉的几个小的吃饭。 傅大庆看着两个儿媳出去了,这才坐到了靠墙的一把太师椅上,看着刘氏不高兴的说:“差不多就行了,老二家的这么多天听说听道儿的,规规矩矩的,对俩孩子也很有耐心,看着就是个心善的,也不像是装的,虽说家世差了点儿,爹娘都没了,可你儿子愿意,人也娶回来了,你还想咋地?别到时候惹得儿子孙子孙女都跟咱离了心,你后悔就晚了!” “他敢!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拨大,又供他读书识字,给他娶了媳妇儿,又给他哄孩子,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他敢给我呲个牙试试?”刘氏瞪着眼睛,一边唠叨着一边脱鞋上了炕,气呼呼的说,“你说他好歹是个童生,年纪也不大,想要娶媳妇,啥样儿的没有?为啥偏偏娶一个克父克母、方人败家、命这么硬的媳妇?他本来运道就不好,娶个这样的女人回来,那不是衰上加衰,还有个好儿?我这不是替他操心吗?我咋看这个曾水儿也配不上我儿子,真是越看越生气,真是气死我了!” “你别忘了,你儿子还有俩孩子,是二婚!”傅大庆见老太婆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提醒道。 “就是有俩孩子我才降低了条件,要没俩孩子,我儿子娶媳妇条件就得更高,凭啥便宜了她?就她这样的,若是我儿子没孩子,是第一次成亲,我连门都不会让她进!”刘氏撇着嘴,趾高气扬的说。 “那你也别太嘚瑟了,伤的孩子们太多,你就没看到,前两天蕊儿、笙儿还闹着往这边跑,可你轰了两回,孩子们都不来了,天佑的话也越来越少,这万一孩子们真往心里去了,起了疙瘩,我看你到时咋办!”傅大庆一边说着,下了椅子,拽过编了一半的柳条筐编起来。 一旁的傅天明见了,急忙给父亲递浸湿的柳条,给父亲打下手。 刘氏见了,皱着眉头不高兴的说:“这都要吃饭了,咋又编上了?” 傅大庆没有理她,手下不停,在小儿子的辅助下,很快就编了几圈,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刘氏,警告道:“我说的话你别不往心里去,我傅家可不能让人说闲话,就算老二不去科举了,也不能让人说咱家没规矩!” “知道啦!”刘氏耷拉着脸,满脸的晦气,不高兴的解释道,“我啥时候当过恶婆婆?你上外面打听打听去,有我这样好说话的婆婆吗?我跟大媳妇儿、三媳妇儿吊过脸子吗?给她们立过规矩吗?还不是这二媳妇儿命太硬了,不好好调理调理,到时闹幺蛾子咋办?我就是给她立个规矩,进了我傅家门,就得听我的,敢给我炸刺儿,看我咋收拾她!” 第六章 一丝悸动 傅大庆沉着脸不吭声,但脸上表情却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刘氏也觉得没意思了,悻悻的说:“行了,你放心吧,我就这几天给她立立规矩,这二媳妇儿我看着勉强还行吧,是那么回事儿,不像个心毒的,等晚上我就让他们都过来吃饭,这总行了吧?” 这时,陈秀秀带着收拾好的傅花、傅林,孙杏花带着傅辉前后脚一块进了门,刘氏也停止了唠叨,傅大庆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上了炕,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起了早饭。 却说曾水儿,端着饭菜回到了西厢房,在炕上放上了小炕桌,一家四口也吃起了早饭。 傅笙大口的吃着早饭,咬一口饼子,吃一口咸菜,再喝一口粥,再夹一口炒白菜丝,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还连呼好吃。 傅蕊吃相相对比较安静,但看着也很高兴,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曾水儿在一边伺候着,不时地拿着手帕给两个孩子擦嘴边的污渍,耐性十足,眼底带着真心地关切,就像本身就是孩子们的母亲似的,自然的很,没有一丝勉强。 傅天佑吃着饭,用眼角的余光始终注视着这一切,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这几天他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曾水儿,毕竟人心隔肚皮,真心疼爱孩子还是维持表面的假象,相处久了就会露出端倪。 他虽然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曾水儿的人品,但他对曾水儿终究不是很了解,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最初看上曾水儿,是因为她泼辣的性情和健康的身体,在两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后,听她说了几句她家里的情况,得知她父母早逝,跟着二叔生活也没过啥好日子,现在自己一个人过,却听出小日子竟然过的还不错,不难看出是个很坚强独立的女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他心里这才真的动了心思。 当然,好看的长相也占了一方面,如果是个丑陋不堪的女子,就算再合适他也不会看上的,总之,是多方面因素,促使他下决心娶她回家。 之所以选择再婚,也是因为两个孩子无人照看,他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再心疼孩子,也没有女人心思细腻,照顾的周全。 自从前妻陶氏去世,母亲一开始还好,主动照顾两个孩子,但后来可能也是累了,便颇多抱怨,很有些不耐烦,整日唠唠叨叨的。 还有,俩孩子和大哥、三弟家的侄子侄女玩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大嫂那个人护犊子,嘴里经常骂骂咧咧,母亲知道也不管,并没有护着两个没娘的孩子,这让他很失望。 笙儿还小看不出奶奶态度的好赖和偏心,但蕊儿大了,看出奶奶对她们已经失去了耐心,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唯恐惹怒了奶奶,她和弟弟再也无人看顾,夜里做梦都哭醒了好几次。 他知道,母亲的不耐烦,一定程度上也与自己不再科举有关,认为自己如果不再科举,就跟个废物差不多,他这个一无是处的老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恐怕已经可有可无了。 这也是他下决心再娶妻和想要再次参加科举的根本原因。 他不想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无休止的家庭琐事中,在母亲无意识的忽视中变了性子,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母亲这个角色,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何等重要,是任何人不可代替的! 但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二十四的年纪不上不下,好人家的闺女十七八岁嫁人已经晚了,谁家会将十六七的好闺女嫁给自己?何况自己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而自己可不想给孩子们找一个苛刻的后娘,这个人选也让他伤透了脑筋。 期间,也有媒人过来给他提过亲,但所提的人选除了独身妇人就是带孩子的寡妇,或者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经过了解,都不合适,不是太过强势霸道,就是凉薄自私,或者懦弱胆小没有主见,而且他也真心看不上。 遇上曾水儿,似乎是一种缘分,也许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给他们牵了这根红线,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两人不是一个村子的,砍个柴还碰到一起,还颇有机缘的救了她? 下决心娶曾水儿,他并没有莽撞,事先他也托人调查了一番,得知曾水儿没有说谎,这才开始告诉父母这件事。 当然,爹娘那他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因为父母也托人了解了一番,当得知曾水儿几岁上就父母双亡,就坚决不同意,认为她克父克母,她的命太硬了,属于方人败家的祸胎,就算找个寡妇也不能娶她。 村里人知道这件事后,也是说啥的都有,说自己好歹也是个童生,找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太亏了! 他费尽心思才说服了爹娘同意这桩婚事,代价自然是承诺不再科举,就算科举也要他自己掏钱。 而娘却在他成亲时,连一套新被褥、一身新衣裳、新鞋袜也没给他做,让他在曾水儿面前很是没脸,但他毕竟是儿子,就算心里再不满意,还真是无法说什么,毕竟是他执意娶曾水儿,父母就是做的再过分,也是他自找的。 但通过这件事,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再次科举的决心! 拿定主意娶曾水儿,开始他也觉得他是吃亏的一方,他都做好准备,只要她是真心善待两个孩子,他打算包容她的一切,但没想到曾水儿的表现,却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自从成亲以来,这几天他眼看着两个孩子的变化,从最开始的警惕害怕敌视疏离,到现在的慢慢接纳,这过程只不过才过了短短的七天。 虽然蕊儿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恐怕已经认可了这个后母了,不然,一向挑剔的蕊儿,是不会允许曾水儿给她梳头的。 相比于蕊儿,笙儿对曾水儿更没有抵抗力,陶氏去世时,笙儿还小,也没啥记忆,缺乏母爱的孩子对外人格外敏感,也更不容易接纳别人。 是曾水儿用真心打开了两个孩子的心扉,这让他感动之余,也对曾水儿有了那么一丝悸动。 第七章 一串铜钱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傅天佑每次都是例行公事般的完成,要说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六岁且已经及笄的少女,没有动心是不可能的,他也是个男人,尤其他还空旷了好几年。 前妻去世前总是病歪歪的,根本就不能承受夫妻敦伦,之前怀孕还有十个月,直到病逝,他等于当了好几年的和尚,他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不想女人,只是他自制力一向很强,之前让他压抑住了而已。 但现在他的心里却突然多了某些东西,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他心底一个角落,他期待有一日那些东西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曾水儿可不知一旁的傅天佑想了这么多,见两个孩子吃完了,很快收拾了桌子,洗刷了碗筷。 给两个孩子洗了手,烧了开水灌进一个小铜壶里,之后在灶坑里填满了柴火,用一块木板挡住灶坑,这样灶坑里的余火不会灭,土炕就会带着余温,屋子里会很暖和。 傅天佑也帮着她忙活,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说:“我去跟爹说一声,让他们先走!” “好!” 傅天佑走后,曾水儿看着俩孩子,温和地看着傅蕊问:“蕊儿,待会儿我会跟着你爹进山砍柴,你们是在咱家玩儿,还是去奶奶屋里?” 傅蕊沉默了一会儿,大眼睛看着还有些昏暗的窗户,小脸上有些落寞的说:“我带弟弟在家玩吧,不去奶奶屋子了。” 她又不傻,前两天她带着弟弟去奶奶屋子,到吃饭的时候却被奶奶轰了出来,这让她很受伤,也很难过。 她和弟弟,以前就没有傅山他们让奶奶喜欢,只不过她以前没有在意而已,可自从娘亲去世,后娘进门,不光大伯娘和三婶儿总是可怜的看着她们,就连奶奶也变了,变得不那么喜欢她们了,她可不去招人嫌弃。 见俩孩子不过去正房那边,曾水儿就掏出钥匙打开衣柜,从里面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钱袋,数出了十几枚铜钱,用棉线串了起来。 然后将这串铜钱交给了一直瞅着她的傅蕊,嘱咐说:“蕊儿,我和你爹不一定啥时候儿回来,你要是饿了,就拿着这些钱去村里的杂货铺买些糕点,记住,不要在外面贪玩,买完了就早早回来,记住没?” 铺子里的糕点大概一个铜钱一小块,这些钱足够俩孩子中午饿了垫肚子了,就算家里的其他孩子也跟着吃,也够够的了。 杂货铺是村里的里胥家开的,铺子里油盐酱醋、各种杂粮、糕点、调料都有,还卖猪肉,距离傅家也不远。 傅蕊听了,小手下意识的紧紧地抓着这串铜钱,绷着漂亮的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亮,非常认真的保证道:“嗯,我买完了就回来,不在外面玩!” 她可不是啥都不懂,她知道爹爹手里一文钱也没有,家里的钱都在奶奶手里攥着呢,可有一次,她分明看见傅山买来糕点,和傅花、傅林偷偷地在东厢房吃,弟弟闹着要吃,爹爹却掏不出钱来,哄了好久弟弟才不哭了。 可是,这个后娘一拿就拿出了这么多钱,刚才她看见钱袋里还有好多好多钱,她知道这是后娘的陪嫁,这让她小小的脑袋瓜有些迷糊,也有些想不通。 有这样将陪嫁给她这个继女花用的后娘吗?这样的后娘,是不是有点儿傻?心眼儿也太实在了吧?这样的后娘,让她咋拒绝? 但她也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就高兴了。 不管咋说,后娘给她钱了,她知道,爹爹读书,弟弟以后也要读书,这些都需要钱,就是因为没钱了,爹爹才没有继续读书。 那后娘手里有了那么多的钱,那爹爹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读书科举了?爹爹科举真的考中了,那她们是不是就不用在家里受气了? 娘亲的早逝,让傅蕊过早的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和世态炎凉,就算亲奶奶也会嫌弃她们,说她们命不好,早早地就方死了娘亲,命太硬了! 她知道命硬不是好话,她们也总是私下里说后娘命硬,一脸的嫌弃和厌恶,大伯娘说的时候,每次都会可怜的看着她和弟弟,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说她们早晚会落到后娘手里,受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那时候,她真的真的是怕极了,害怕爹爹给她们找一个坏心肠的后娘来,大伯娘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那她和弟弟该咋办? 后来真的有了后娘,她怕极了,夜里睡觉都睡不踏实,就怕后娘害她们,和弟弟也不敢分开,整晚整晚不敢睡,日夜警惕着。 可后来她慢慢发现,后娘也不是那么可怕,不会虐待她们,人也挺和善的,她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别看她年纪小,她可不傻,相反还很聪明,曾水儿给她钱,不管咋说,这个后娘还是让她幼小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温暖,和被信任被尊重后的感动。 她低下头,偷偷的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好吧,看在她真心待她们的份上,她就暂时接受她吧,当然,如果以后她变坏了,她还是会不理她! 傅笙懵懂的看着姐姐,好奇的上去摸钱串:“钱?钱钱?” 傅蕊伸出小胳膊笨拙的搂住弟弟,让他摸钱串:“嗯,这是钱,等待会儿你饿了,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傅笙跟着傻乎乎的点头,用小手用力的拍打钱串:“嗯,好吃的!好吃的!” 傅蕊见弟弟笑的很开心,也很高兴,忍不住瞅了曾水儿一眼,小声的道谢:“谢谢······姨姨!” 曾水儿欣慰的笑了笑,她并不强求孩子们喊她娘,开心的说:“嗯,姨姨相信你们,我和你爹不在家,你们要看好家里,不要出去玩,好不好?” “好!”傅蕊用力的点点头,小脸紧绷,神情非常认真。 曾水儿将钱袋重新放进包裹里,锁上了柜子,钥匙挂在脖子里,钱袋里是她买房子和耕地的钱,里面有五十多两银子。 第八章 相遇的地方 上一世她为了讨好傅家人,也为了让傅天佑再次科举,拿出了多一半陪嫁给傅家人,傅家人因为这个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后来了解到傅家的情形后,也是为了替傅天佑尽孝还债,将自己得到的那笔外财也义无反顾的露了出来。 得知她手里有了一笔巨款之后,傅家人也没有免俗,用尽手段要霸占她的嫁妆,就连傅天佑考上进士之后,也非得要跟着,大打感情牌,让傅天佑哑口无言,无法拒绝,以至于后来给他增添了无数的麻烦······ 这一世,她得想个办法,将傅家人拴在老家,让他们不舍得离开,更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牌! 曾水儿知道傅蕊懂事,将之前灌了多半壶开水的小铜壶放在了炕头上,旁边还预备了陶碗,嘱咐傅蕊渴了不要喝生水,要喝壶里的热水。 正唠叨着,傅天佑回来了,两人也没多耽搁,嘱咐了傅蕊几句,将灶坑填满硬柴火,曾水儿去正房和公婆说了一声,就出了家门。 两人穿的都是旧衣服,曾水儿把在娘家的旧衣服也翻了出来穿上了,脚上在布鞋外面都套了一双草鞋,还都背了一个筐子,傅天佑拿了一把斧头两根麻绳,曾水儿也拿了两根麻绳,不过,她坚持又拿了一把铁锹,傅天佑也没反对。 两人顺着街道快步走着,路上不时地和村里人打招呼,村里人大都知道了傅天佑娶了克父克母的曾水儿,还不打算科举了,对傅天佑都很同情,看着傅天佑和曾水儿的背影,议论纷纷。 “童生啊,就这样不考了,太可惜了的!” “傅老大见识太浅了,耽搁了孩子,可惜了的,哪怕砸锅卖铁,也得供孩子啊!”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考了好几年了,傅家是啥家底儿?能扛得住?” “可不是咋地,搁我家我也供不起了。” ······ 傅天佑并不受大家话语的影响,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容,看着很随和,和谁说话都带着笑,亲和力十足,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很是舒服。 两人顺着出村的唯一土路向村外的山里走去,一路上傅天佑始终没有说话,步子迈的也不疾不徐,很是稳当。 曾水儿落后她两步,在后面跟着,看着前面傅天佑高大健壮的身躯,心里却感慨不已。 她没想到和傅天佑会是两世的缘分,上一世因为被家人拖累,傅天佑做官做得很辛苦,十几年始终在边远地带做知县,不管政绩多好,百姓有多拥护,上面没有人,家里也没有钱送礼,也没能再进一步,直到她临死前,才知道是他得罪了人,那人诚心压他,这才那么不顺利,虽然日子过得艰苦又憋屈,但她从没后悔过嫁给他。 说起来傅天佑长相不错,模样和个头挑的是父母的优点,傅大庆单论模样就不错,刘氏据说在娘家当姑娘时就是远近闻名的漂亮姑娘,个头也很高。 只不过娘俩的性子差得太远,简直南辕北辙。 傅天佑长相出众,身材高大,虽然皮肤有些黝黑,但很健康,这与他常年做农活有关。别看他考了好几年科举,但他可不是那些文弱书生,每年农忙时节都会跟着家人下地干活儿,力气也大得很。 傅天佑的眼睛很漂亮,很深邃,细长的眼睛含着笑意看人时,有一种莫名的魔力,会让人心跳加速,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特别有魅力,加上性子沉稳,会让人觉得这人非常可靠,值得信任。 傅天佑做官时非常勤勉,几乎日夜都在看卷宗,也经常下去底层微服私访,不贪不占,还很耿直,不该拿的钱绝不拿,家里本就不富裕,碰上灾年还要接济那些难民。 因此家里才没有存下多少钱,日子过得也一直紧紧巴巴的,有段时间他家都成为了官场的笑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太迂腐,不知变通,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升不上去。 但他官声却很好,不管在哪里做官,下层的百姓都很喜欢他,他家经常会收到许多农家的土特产,像老母鸡、鸡蛋、野兔、山鸡等等,生怕他不要,都是夜里偷偷的放在他家门口,让其他的官员眼红不已。 可是,这样的好官却老死在了底层,没有人会赏识这样的下属,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他并没有多大的官儿瘾,也没有往上升的念头,在下面安心的做他的父母官,任劳任怨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她临死时,被人冤枉谋反,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真的是让她死不瞑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活一回,还又一次嫁给了他,但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次机会,她要是不紧紧地抓住,改变傅天佑的命运,那她真是白瞎了老天爷的一番苦心。 两人很快到了山脚,傅天佑看也不看,抬脚就往左边的一条山道走去,曾水儿见了,急忙阻止道:“错了,应该往这边走!” 傅天佑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一下,从善如流的说:“哦,是我记错了!” 曾水儿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他怎么可能记错?他就是故意的,只好红着脸低声道:“你是不是不想去?” 傅天佑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些飘忽,点点头说:“没有,我也想再去看看那个地方,走吧!” 于是,两人又拐了回来,顺着山脚往右边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深秋时节,天色有些阴沉,看样子好像要变天,山里气温也有些低,西北风在山脚下穿梭,卷起一地的枯枝败叶尘土,显得分外萧瑟和荒凉。 曾水儿紧了紧衣襟,跟在傅天佑身后,顺着山里一条崎岖的山路,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两人才来到了曾水儿说的那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一个小山谷,在小山谷东边山坡上有一条狭窄的山道,也是当初两人相遇的地方。 傅天佑那天之所以会过来这里,纯属偶然。 第九章 揭开谜底 那天是前妻陶氏病逝一周年的日子,他心里苦闷就出来砍柴,当然砍柴只是借口,他主要是想要避开家人,想要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想一想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走,对于科举,他始终不想放弃。 但他已经感觉到家人的不耐烦和失望,他知道家人希望他做出保证,不再参加科举,让家人也能喘一口气,安安他们的心。 他不怪家人的短视和现实,他知道家人的无奈和心酸,对于土里刨食吃的家人,能够供养他这么多年,他只有亏欠,没有一丝怨气,都是他不争气,辜负了家人的希望,他们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可是,毕竟寒窗苦读十几载,想要让他放弃哪儿是那么容易就抛开的呢?家人说的容易,但自己却怎么也不甘心! 于是,那天他走的就远了些,最初他都不知道他到了哪里,只是茫然的不停的走着,直到在这里遇到了曾水儿。 十七八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穿的很破旧,身上衣服补着很多补丁,头发乌黑,梳着一条长辫子,蛾眉下一双圆圆的眼睛带着灵动,虽然皮肤有些粗糙,嘴唇也有些干燥,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而且看人时带着一股冷意和警觉,让人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人。 最主要她的皮肤很白皙,这在乡下很是难得,只能说这个女子骨子里就是晒不黑的人,小巧的鼻子,唇红齿白,看到他时,小嘴紧抿着,戒备的看着他,好像他的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 她当时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似是想要躲开他,没想到却没有踩稳,一下子就滚下了山坡。 作为男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出了事,他自然不好袖手旁观,只好放下筐子,抓着坡上的树木,一步步的挪了下去,见她只是有些擦伤,还能动,就扶着她从下面又爬了上来。 经过这件事,小姑娘对他不那么防备了,感激的对他谢了又谢,两人就势聊了几句。 他这才知道她叫曾水儿,也得知了她家里的一些情况,知道她是山那边曾家村人,父母双亡,以前跟着叔婶过活,后来被叔叔扔下不管之后,现在自己一个人过。 两人边说边砍柴,当他看到曾水儿用力的挥着斧头,毫不费力的砍柴时,对这个小姑娘不禁刮目相看。 曾水儿和陶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陶氏是典型的夫唱妇随型,是那种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心思重,话少,性情有些沉闷,最大的愿望是自己为她挣个诰命回来,让她在娘家人面前炫耀一番,满足她的虚荣心。 但从曾水儿经历过的事情来看,这个小姑娘骨子里是桀骜不驯、坚强独立的,就冲她自己一个人也将日子过得很好来看,曾水儿能力还很强,最主要长得还很漂亮,这让他不禁动了心思。 他不可能自己带着孩子们过一辈子,他势必会续弦,但家里要钱没钱,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还带着两个孩子,好人家的闺女谁会嫁给他?可他也不想将就,毕竟自己以后会和她过几十年,与其娶一个不知底细、不知秉性的女子,还不如这个曾水儿看着顺眼呢。 最起码依着她的秉性和能力,能够照顾好两个孩子,将家里撑起来,让他无后顾之忧。就算到了那时,他也没有想要放弃科举,想到的也是以后科举出仕后的情形。 因为存了心思,他便有意无意的闲聊,曾水儿对他完全不设防,很容易就让他将她的底细套了出来。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相信曾水儿一面的说辞,回家后特意托人调查了一番,知道她没有说谎,这才跟父母摊了牌。 当时他已经做好了父母不赞成的准备,果然,母亲反对最激烈,将曾水儿挑剔的一无是处,话说得很难听,坚决不同意! 父亲也是见他态度坚决,不惜放弃科举,而且答应就算将来想要再考,也不会花费家里一文钱,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他当时并没有多想曾水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后才想起来,自己那天是不知不觉走了那么远,但曾水儿所在的曾家村,距离这里比自己还不近,砍个柴而已,一个小姑娘不在家门口的山里砍柴,却大老远的来到这里,实在是解释不通。 但曾水儿不说,他也没问,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隐私,虽然她嫁给了他,但他尊重她的选择,该告诉自己的时候,她会开口告诉自己,不告诉自己,那就是没到时候。 直到今天曾水儿提出要跟着自己进山砍柴,这倒没啥,他知道她非常能干,但却说非要过来这里,就不得不让他起了疑心了。 他期待着曾水儿给他揭开谜底,两口子过日子,是需要坦诚相待的,小心思可以有,但大事必须不能隐瞒。 曾水儿似是猜到傅天佑心里在想什么,实际上在重生嫁给他之后,曾水儿就没想瞒着他任何事,再说,凭着傅天佑的聪明脑瓜,她当初出现在这里,肯定引起了他的怀疑,她可不想以后过日子夫妻间互相猜疑,不被丈夫信任。 因此,曾水儿没让傅天佑等多久,就告诉了他真相。 “当年我二叔一家将我扔下后,为了不被饿死,我啥事儿都干过,抢过、偷过,和人干仗,为了口吃的,打得头破血流,将沾满血污、沙子的窝头眼都不眨的就吞下去······除了没敢吃人肉,什么树皮、野草、虫子、树根,只要能填饱肚子,啥都能咽进去,那时候,要是能逮住一只虫子烤熟了,都舍不得一口吞下去,那可是当时最最好吃的东西了!”曾水儿靠着坡上古槐粗壮的树身,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峦,语气淡淡的说。 所以说,以后的日子即便再难,也没让她皱过一次眉头,一次也没有抱怨过,相比起自己那段悲惨的经历,多难的日子在她看来都是天堂。 傅天佑站在她身边,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她诉说。 第十章 跟他们姓 “那时候啊,都来不及去恨谁怨谁,二叔一家本来对我就不好,将我丢下也是应该的吧?就算是亲生父母,我也见多了卖儿卖女,骨肉相残,因此,我一点都不恨他们,只是,不会再当他们是亲人罢了。 呵呵,那时候每天我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不敢睡踏实,手里永远攥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人饿极了是真的敢吃人的,我要是真敢睡踏实觉,搞不好一睁眼就被人绑在树上,准备杀了吃肉呢,我可不想变成别人口里的好吃食! 那时候······呵呵,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疯子,看谁都像是坏人,睡觉都会踅摸一处没人待得地方才敢睡,因此,当我在看到山下面两帮人在干仗,干的你死我活时,虽然不敢看,窝在山坡上一块大石头后面吓得连口气儿都不敢喘,但心里其实解气的很,心里还暗暗给他们鼓劲儿,打吧,都打死吧,反正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傅天佑看着神情麻木、语气平淡的曾水儿,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抽疼,忍不住伸出胳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她。 “可能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吧?当我听到外面再也没有动静,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过来时,这才奓着胆子爬了出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曾水儿靠在傅天佑胸膛,倾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心里霎那间踏实了很多,语气也松快了不少,“呵呵·····我看到了一地的死尸,那惨状······胆小的非吓死不可,可我是谁呀?我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女土匪,我怎么会害怕呢?我仔细的翻检每具尸体,然后我发现,我发财了!” “你听到了吗?我说我发财了!”曾水儿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傅天佑,露出了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终于放下心来,我以后,再也不用害怕被饿死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傅天佑看着这样的曾水儿,那笑容背后深藏的惨痛让他心疼的发紧,他紧紧地搂着曾水儿,低声安抚道,“以后,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我保证,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他对于曾水儿有多少财富虽然也好奇,但却不会生出觊觎之心,反正他们是一体的,不管她有多少钱,到时也是会留给傅家子孙。 他主要是心疼,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怎样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的?只要想想,心里就心疼的厉害。 曾水儿就算知道上辈子傅天佑是至诚君子,对不属于自己的钱财绝不觊觎,但看到他丝毫不为巨额财富动心时,还是很感动。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面对钱财无动于衷的,傅天佑真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也不枉老天爷成全自己,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好啦,我把能说的都告诉你了,咱们这就将钱取出来吧!” 曾水儿依恋的在傅天佑宽厚的胸前蹭了蹭,但还是果断的直起身子,又四下看了看,见山谷周围静悄悄的,没发现有人,就带着他下了山坡,来到了她埋藏银钱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山谷的西面,这一面树木茂密,杂草丛生,灌木纵横,地表大部分是砂砾岩石,因为这里比较偏僻,也没有什么山货野物什么的,因此这里很少有人过来。 当年她抱着包裹,拎着陶罐回家时,就是因为足够安全,这才选了这里。 当曾水儿指出埋藏地点,一棵粗壮的槐树下时,傅天佑接过了铁锹,开始挖掘,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褐色陶罐。 曾水儿等傅天佑将陶罐搬出来时,立即上前掀开盖子检查了一番,见里面用破布包裹着的金叶子、银角子和几十串铜钱一点儿都不少时,这才松了口气。 金叶子是她从几个看着像是头头儿的人身上翻出来的,这样金贵的东西,一般人身上可不会有。 金叶子有三十五片,都是长方形的金色纸铂,并不是叶子形状,按照现在的兑换价格,一片金叶子价值能值五百两银子,银角子十两、五两、二两、一两不等,有二百多锭,加上几十串铜钱,总价值有一万八千多两,这真的是一笔巨款! 上一世她不知道低调,或者说,太想讨好傅家人了,将底细全暴露了出来。 傅家人知道后,一听她有这么多钱,那还了得?立即就像一群苍蝇见了血,嗡嗡嗡的就扑了上来,贪财就算了,还不知道低调,被人设了个局,最后不仅将这笔银钱让人全都榨干了,还为此惹出了官司,让傅天佑焦头烂额,赔了一大笔钱才了结下来。 之后,他们这个小家,就彻底贫穷了,那群苍蝇见没有便宜可占,但傅天佑科举成功,知道跟着他们不会饿肚子,便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一直到她病死也没离开。 这一世,呵呵,等着吧,她要让他们再闻到个味儿,她曾水儿就跟他们姓! “以后,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你不知道,因为这个罐子,我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有人发现这里给我偷走,那我可就真惨了!”曾水儿检点完银钱,拍了拍手里的泥土,高兴地说。 傅天佑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将陶罐外面的泥土用杂草擦干净,将盖子盖上,然后在他的筐子里絮满了柔软的荒草,这才将陶罐放了进去。 “还是我背着吧!”傅天佑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神态却很认真,担心她误会,又解释了一句,“你放心,回去我就交给你,让你自己拿着。” 虽然他不会觊觎这笔钱,但还是被如此巨大的数额给吓到了,他不放心曾水儿背着,这么一大笔钱将来可都是他后来的子女的,由不得他不小心。 “好,这是咱家的钱,当然得你背回去!”曾水儿自然没意见,但还是丑话说在前头,“不过,先说好,这笔钱可不能说出去,跟谁都不能说,就是公婆也不能说,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第十一章 二叔 “我为什么要生气?”傅天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这笔钱可是你的陪嫁,别说是爹娘了,就是蕊儿、笙儿也不能染指,这是原则!” 再说,家里人都是啥秉性他还不知道?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将再无宁日,别想再过安静日子了。 “·····”曾水儿张了张口,发现竟然无话可说。 好吧,上一世貌似好像是她说出去的,她见婆婆和大嫂以及三弟妹对她爱搭不理,瞧不起她孤女的身份,为了让自己多点让别人尊重羡慕的资本,不仅将卖房卖地的钱说了出来,后来那笔钱花光了之后,还将这笔意外之财告诉了傅家人,结果,弄到最后,他们被弄得说是一贫如洗也差不多。 接下来,见天气也不早了,两人没有再耽搁,很快砍了不少柴火。 傅天佑将筐子塞满了柴火,筐子上面还堆了很高的一堆,用麻绳捆好,另外,他还用另一根麻绳捆了个好大的柴火捆,用手拎着,另一只手拎着斧子,累了两只手也可以轮换。 曾水儿筐子里也塞满了,上面也堆了一堆柴火,用麻绳捆结实了,只是手里没有拎着柴火捆,她得拎着那把铁锹。 两人将埋藏陶罐的地方,重新添上沙土踩结实,又在一边特意拔了不少荒草,砍了不少的柴火,将四周弄得一片狼藉,就算有人发现了,也会以为是附近的山民进山砍柴,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然后,两人就回家了。 这次回家因为背的东西有点多,走的时间长了些,进村时已经过了申时初了。 回家之前,曾水儿跟傅天佑提出,想要和公婆说说,让他继续科举,银钱她来出。 傅天佑却摇摇头,他说他已经有了打算,他准备去镇里再去揽些抄书的活儿,他不会动她的嫁妆。 “这样攒两年应该就够了,省着点儿能坚持下来。” 他之前连续考了三年,前妻病逝后他才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是童生,不需要参加县试,直接参加府试就好,这一路的花费他已经心里有数,就算父母不给他钱,他也能在这两年积攒出来。 曾水儿没再劝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自信,但他很快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抄书的钱,全都被他母亲刘氏拿走了,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还是她站了出来,说以后傅天佑科举的花费都由她出,并且将卖房卖地的五十多两银子告诉了傅家人,很是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这才知道,这克父克母命硬的孤女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竟然还是个小财主。 以后,傅家人的态度变得让人吃惊,不说婆婆,就连公公都对她和善了许多,婆婆更是经常哭穷,家里有啥花销都会暗示她出钱。 一开始还有些顾忌,后来见她手松的很,每次都能拿到钱,刘氏就变得毫无顾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等将她卖房卖地的钱差不多都弄到她的手里后,见她再也榨不出油水了,态度这才冷了下来。 然后她担心又重蹈之前被孤立的覆辙,咬了咬牙,这才将这一笔巨款说了出来,想想自己还真是傻的可以,一点儿后手都没留,难怪就连傅天佑都不赞成她这么做。 但现在她可不会这么傻了,适当的露出点儿就行了,今天这笔钱她不会告诉除了傅天佑的任何人,卖房卖地的钱可以透露,但却不会傻的全部拿出来,就这样吊着她们,她在傅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天佑,你们这是砍柴去啦?” 说话的是傅天佑的二叔傅大贵,扛着根扁担,扁担一头拴着两根绳子,他是从后面赶上来的,看样子是去镇里打短工了。 成亲时二叔一家都曾经过来帮忙,曾水儿对二叔一家印象很好,二叔大气耿直,二婶儿爽快,心地善良。 据说二婶儿对他们成亲时的寒酸和婆婆的敷衍很是看不过眼,唠叨了几句,和婆婆差一点吵起来,二叔也私下找公公说不像话,会被人笑话,但却一点儿用也没有。 后来曾水儿才听说,拆洗被褥、糊窗户纸和修葺房顶,就是在二叔二婶的坚持下,二叔二婶一家帮着才完成的。 傅家是在祖父傅世清十年前去世后分的家,傅世清活着时六十四岁,五十四岁就去世了,傅世清小时候就在镇里铺子当伙计,看多了商场和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普通百姓就算有钱也要被人惦记,长久不了,所以立志要让傅家出个读书人,好改换门庭,为傅家人撑腰。 可惜,他生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愚笨,孙子里除了傅天佑,其他人也根本不是读书的料,直到他病逝前还嘱咐儿子们一定要供出一个孙子来,这也是为什么傅大庆全力供养傅天佑的原因。 祖母钱氏比祖父去世的还早两年,钱氏生了四男三女,可惜成活的只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大儿子就是傅大庆,二儿子是傅大贵,三儿子是傅大喜,还有小闺女傅夏兰。 大房傅大庆一家分的祖宅,也就是现在他们住的这座宅子,二叔傅大贵就搬了出去,用分的几两银子在村外新盖了房子,三叔傅大喜分家后没在村里呆,举家搬迁去了南方的岳母家,他岳家是个小商户,搬去了南边做买卖,以前还能捎个信,动乱之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现如今是个啥情况。 姑奶奶傅夏兰,婆家在三十里以外翠峰镇的陆家村,有两儿两女,爹娘活着时每年都会回来,爹娘去世后,也就过年派儿子回来一趟,给舅家拜年,傅夏兰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因此,傅家河村傅家眼下只剩下弟兄俩,平日走的也很近,有啥事情也互相帮衬。 傅大贵生了两儿两女,大闺女早已出嫁,两个儿子也娶了媳妇,有了孙子孙女,家里还有个小闺女还没找婆家。 傅大贵头脑灵活,因为经常去镇里打短工,还算有些见识,加上父亲去世前的心愿,非常赞同儿孙读书科举,可惜他的儿孙不是读书的料,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侄儿天佑身上。 第十二章 爷俩唠嗑 可惜,大哥大嫂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怕花钱白耽误功夫,最后落个鸡飞蛋打,不是那么诚心供养天佑。 其实说起来是大哥大嫂在供养天佑读书,但这些年他偷偷地也给了大哥不少钱,就是为了怕他舍不得,天佑那些花销里等于有他的少一半。 天佑是傅家这些孩子里最聪明也最稳重的,虽然前些年有些不顺当,但他不信人的运道总那么坎坷,只要给天佑机会,他相信他一定能考上秀才举人的,进士啥的他可没敢想,但考个秀才傅家的门第就不再是底层的庶民,而是官宦人家了,对以后的子孙那好处还用说? 天佑成亲时承诺不再科举的话他也听说了,气的他在家里生了好几天的气,虽然他也对天佑娶一个没有爹娘的孤女不是很赞成,但天佑的条件也有很大的缺陷,谁家好好地大闺女愿意做一个填房,一来就要当后娘? 再说了,天佑想要娶曾水儿自然有他的想法,这孩子多聪明一人,会干那没脑筋的事儿? 他不想侄儿白瞎了这聪明脑瓜儿,早就想找他唠唠,如果是担心钱的事,他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养侄儿! “二叔!” 傅天佑、曾水儿回过头来,亲热的和傅大贵打招呼。 曾水儿知道傅大贵,前世在暴露出她的钱财之后,二房是傅家唯一一家没有靠上来惦记她钱财的人家。 后来还在他们山穷水尽之后,给他们捎过银子,非常重情重义,傅天佑和他二叔也很亲近,甚至在感情上比亲生父母还亲。 曾水儿暗暗打量了一下傅大贵,高个子,偏瘦的身材,五官端正,年轻时肯定是个俊小伙儿,只不过神情有些憔悴,满脸的皱纹,背有些驼,带着一脸的沧桑,显得很疲惫。 “二叔,你又去镇上啦?您年纪也不小了,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不要总是那么拼!”傅天佑有些心疼的看着二叔有些苍老疲惫的脸庞,皱了皱眉说。 傅大贵不在乎的挥挥手:“没事儿,这每天闲着我会浑身不舒坦,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还是忙活着心里踏实。” 傅天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问:“二叔,天平和天春又走啦?” 天平和天春是傅大贵的两个儿子,因为脑子笨读书不行,家里地也不多,傅大贵带着家里的女人们就能干了,两人就都在县城铺子里找到了活计,几乎常年不在家,只是秋收时他们回来过,收割完就又走了。 傅大贵地里忙完也去镇里打短工,砍柴的活儿都是家里女人们的,而且二房也没有读书的人,花销也不大,家里人也都不闲着,日子比大房好过不少。 刘氏不想被妯娌的日子比下去,嫉妒的不行,如果傅天佑能考出个名堂来,让她露回脸,沾沾光,炫耀炫耀,她也没这么生气。 可偏偏这个二儿子运道太差,考了三年都不行,日子也被拖累的垮了下来,虽然老二家不时地接济一下,但终究是比二房差了一筹,这也是刘氏不想傅天佑科举的原因。 其实,傅家大房的日子还算不错,也不是太难过,过些日子柴火砍够了,傅天实和傅天明也会去镇里找活干,傅天佑也打算再去揽些抄书的活儿,只是比较之下差了点儿,刘氏是个掐尖要强的人,这日子比别人过得差了,睡觉都睡不踏实。 叔侄俩一边唠着顺着村口进了村子,两人都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曾水儿猫着腰,背着高高的柴火捆,也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地听着爷俩唠嗑。 “天佑,你到底咋想的?真的就不想再考了?”傅大贵一边接过傅天佑手里拎着的柴火捆,一边关心的问道。 傅天佑颠了颠后背的筐子,因为上面柴火堆得太高只能半弓着身子,他尽力扭过头看着二叔,认真的说:“二叔,要是朝廷重开科举,我打算过两年还是再去试试,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好好好!你有这个志向就好。”傅大贵听了,欣慰的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大哥还没糊涂,但紧接着一脸憧憬的说,“这新朝廷或许开设恩科,朝廷也得用人不是?” “但愿吧。” 傅天佑其实心里也没底,新朝建立,诸事繁杂,谁知啥时候开设恩科?科举之前开恩科,对学子来说,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陶氏已经去世一年多了,自己正好参加科举,也不会影响什么。 “决定了就不要再改,要是因为银钱,二叔手里有,记住没?”傅大贵拍拍侄儿的肩膀,认真的叮嘱道。 “不用了二叔,我们手里有钱,您的日子也不好过,就不用总是惦记我了!”傅天佑拒绝道。 他知道二叔一直都很支持他科举,私下里也经常偷偷地给父亲银钱,可他不想一直拖累二叔家,毕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 再说,虽然二婶儿是个爽快大方的性子,可也担心她知道了闹腾,到时脸上都不好看。 “那好,如果真的缺钱了就跟二叔说,多了不说,贴补你一下还是有的。”傅大贵说着将手里的柴火捆递给了傅天佑,继续叮嘱道,“既然定下了就好好看书,你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傅家能有子孙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负,傅家的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你知道吗?” “是!二叔,我一直记着呢!”傅天佑接过柴火捆,郑重的说。 “好啦,我到家了,太晚了,我也不让你们家去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傅大贵拎着扁担停在了家门口,冲着他们摆摆手说。 “嗯,二叔,您也回家歇着吧,改日我再来看您!”傅天佑恭敬地看着二叔进了家门,这才带着曾水儿往家走去。 曾水儿看了路边傅大贵的宅子一眼,一座挺普通的农家小院,默默地跟在傅天佑身后,心里却若有所思。 傅天佑虽然不知道朝廷啥时候开恩科,但却提前做足了准备,他参加科举最大的问题还是银钱不足,就算傅家两家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多少钱。 第十三章 事情的经过 科举考试花费倒是不用太多,但之后官场的打点没钱却万万不能,这一点是血的教训,她不得不认真对待。 不过,看傅天佑的样子,不打算花她的钱,她也只能沉住气,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说出来。 两人没再耽搁,继续往家走,路上不时地和村里人打着招呼,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两人刚想进门,却见对门张家的槐花婶儿有些鬼祟的凑了过来,说话前还看了看傅家院子里,见院子里没人,这才低声说:“你们咋这会儿才回来?我听见蕊儿、笙儿哭了半天,哎哟哭的我都跟着直掉眼泪,你娘后来哄了好半天才好了,也不知是为了啥。” 曾水儿心里一跳,看了傅天佑一眼,两人都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但却不能说出来。 傅天佑感激的说:“婶子,谢谢你,没事儿,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家里人都在,出不了事儿。” 槐花婶儿撇了撇嘴:“我可听见狗子(傅山)和蕊儿吵架,小花和狗蛋(傅林)笙儿他们几个哭闹了半天,你娘和你大嫂也骂骂咧咧的,我可是好心,你们都不在家,以后家里还是留个大人好,这孩子还小,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说,谁知道吃啥亏?!” “是是是,婶子说得对,谢谢你,以后我们会留下人的。”曾水儿见傅天佑脸色不对,知道他是嫌槐花婶儿挑事儿,急忙陪着笑脸感激的说。 槐花婶儿听了,这才幸灾乐祸的瞥了院子一眼,自顾自回到自家院门口,也不进去,就靠在土墙上等着看热闹。 两人也顾不得槐花婶儿了,急忙进了家门,背着筐子径直回到了西厢房,将柴火捆放下,堆在了堂屋内的西墙北边。 因为眼看着天就冷了,各家屋子都要烧炕,傅天佑、傅天明兄弟俩都在堂屋有一块堆柴火的地方,因此他们的行为并不会让人起疑。 傅蕊在屋里听见了堂屋的动静,急忙趴在门缝上查看,见是爹爹他们回来了,立即拉开门闩跑了出来,扑到傅天佑身上,沙哑着嗓子哭喊道:“爹!你们,咋才回来?呜呜······” 傅天佑弯腰将闺女抱了起来,见闺女嗓子都哭哑了,眼睛红肿,心里一阵抽疼,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但他还有理智,不便当着孩子说什么,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问:“蕊儿别怕,告诉爹爹,出了什么事?” 傅蕊搂着爹爹的脖子,抽抽噎噎的说:“我,我们饿了,晌午的时候,我,我让笙儿在家,去了,去了杂货铺买糕点,回来,回来碰上了狗子哥他们,还有大伯娘,她们,她们说我偷钱,呜呜······”说到最后,傅蕊委屈的又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在炕上睡觉的傅笙被惊醒了,也跟着哭了起来:“爹爹!姨姨,奶奶抢我的糕点,他们都抢走了,钱也抢走了,呜呜······” 曾水儿急忙进了屋子,将傅笙也抱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安抚道:“不哭啊,乖,爹爹和姨姨回来了,不怕啊!” “要回来!糕点,去要回来!” “好好好,咱这就去要回来!” “还有钱!还有钱!” “好好好,钱咱们也要回来!” ······ 两人哄了半天,俩孩子这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在曾水儿耐心的询问下,俩孩子磕磕绊绊、断断续续的互相补充,他们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傅蕊去买糕点时,正好碰上在杂货铺门口玩耍的傅山,他见傅蕊掏出了铜钱,那么一大串,还买了过年才能吃到的糕点,吃惊的不敢相信。 说起来,傅家的几个儿子,手里都没有啥钱,银钱都掌握在刘氏手里,就连傅大庆作为一家之主,需要花钱时也得跟她要。 老大两口子看着老实,心眼可不少,傅天实出外打短工时,陈秀秀都会让他少报账,每次都匿下些银钱,已经攒了不少,但这些银钱都被她藏的严严实实,至于藏在哪里,别说孩子们,就连傅天实都不知道。 因此,作为傅家长孙的傅山,也就是狗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下意识的就认为是傅蕊偷的。 但傅山到底还是大了,知道这种事不是好事,没敢在杂货铺里说,就一溜烟的跑回家,告诉了他娘陈秀秀。 陈秀秀一听,这还得了,想到傅天佑每年都给书肆抄书,可挣了不少钱,虽然他自己说都给了婆婆,可他们自己不也是偷着匿下钱了吗?傅天佑搞不好比他们匿下的更多! 这么一想,陈秀秀就不干了! 为了供这个小叔子,全家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的过日子,你挣了钱不说贴补家里,还动起了心眼儿,和家里人分心,偷着藏钱,这她哪儿受得了,当时气的就火冒三丈,一刻不停的就跑去和刘氏告了状。 如果说傅家陈秀秀以前害怕谁,不是婆婆刘氏,也不是公公傅大庆,更不是丈夫傅天实,而是小叔子傅天佑! 这个小叔子心思多得很,看着就不好惹,又担心他考上秀才举人,有了前程不拉拨他们大房,到时可吃了大亏,因此以前她都是处处敬着他,讨好他,也不敢过分招惹他。 直到他都当着全家的面保证不再考科举,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时不时地敢吊个脸儿,说些怪话给他听了。 想想傅天佑刚娶得克父克母命硬的媳妇儿,那就是个方人败家的玩意儿,那她还怕个啥?一样是在土里刨食吃,二房还能越过大房去?搞不好以后他还得求着他们大房,到时公婆有一天没了,家产他们会拿多一半,还不是她说啥是啥? 一想到有一天这个家她说了算,二房、三房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陈秀秀就激动地浑身发抖,跟刘氏告状时,就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傅天佑的坏话。 刘氏一听也火了,她想的比陈秀秀更多,以为二儿子早就和自己离了心,这还没分家呢,他们还没死呢,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知道背着自己匿下银钱,等以后她还能指望他给自己养老?于是,气呼呼的就找上门来。 第十四章 从心里打怵 正好傅蕊刚刚拿着买的两块糕点回家,就碰上了奶奶带着家里所有人过来了,直接就将她手里的糕点给抢过去了。 傅蕊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是大人的对手?更过分的是,在傅山的提醒下,刘氏更是将傅蕊手里剩下的八枚铜钱也给没收了,结果可想而知。 傅蕊本来在娘亲去世后,就非常敏感,后来奶奶和大伯娘态度的变化,更让她极度自卑和惶恐,再后来爹爹还娶了后娘,让她更是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没娘的孩子,谁也不喜欢她。 现在傅山口口声声说她偷钱,奶奶还把糕点和曾水儿给的铜钱给抢走了,这孩子毕竟才五岁,哪里经得起这连番的刺激,小小的人儿就彻底崩溃了,搂着弟弟哭了个惊天动地,天昏地暗,一口一个娘亲,那哭嚎的场景凄惨的把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当时,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在家,刘氏虽然也心疼孙子孙女,但她更对二儿子的背叛伤心的不得了,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去哄俩孩子,反而在院子里大骂个不停。 直到孙杏花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觉得不太像话,这才提醒婆婆,不要太过分了,不然到时二伯回来,还不知会发生啥事儿呢。 她可知道二伯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么多人等于在欺负俩孩子,搞不好会出大事儿的! 刘氏听了,这才清醒了些,开始用好话儿哄俩孩子,可是,傅蕊这时哪里还会买她的账,不仅不理她,还不依不饶,嘴里不住地喊着她不是小偷,这钱是姨姨给的,然后还是哭个不停。 直到嗓子都哭哑了,全家齐上阵轮番哄俩孩子,也没让傅蕊消气,后来更是带着弟弟回到西厢房,直接关了屋门,将所有人都关到了门外,一直到傅天佑他们回来也没开门。 曾水儿听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对俩孩子更是心疼的不行,对傅家人的作为很是不齿,上一世也总是这样,但傅天佑因为对家人愧疚,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惯着她们,可她毕竟嫁进来才几天,傅家人本就对她就不待见,就算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不可能听进去,于是她看了傅天佑一眼,见他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就提议道:“咱们过去看看吧,听听娘她们说啥,也跟她们解释一下,不要让娘误会。” “好!” 于是,傅天佑抱着傅蕊,曾水儿抱着傅笙,一家四口出了西厢房,直奔正房。 此时,刘氏婆媳带着孩子们全都聚集在正房东屋,她们也听到了傅天佑他们回来了,但她们谁也没出去。 因为她们不敢面对傅天佑,包括刘氏在内,炕上的八枚铜钱和散落的糕点碎屑,都提醒她们当时做的有多过分。 别人还没啥,毕竟有婆婆顶在头里,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但刘氏在最初的怒气消散之后,就完全清醒了。 别看她在媳妇们面前喋喋不休的咒骂傅天佑不孝,好像底气十足,但这个二儿子真的回来了,她却从心里打怵。 尤其是两个孩子哭的嗓子都哑了,也受了委屈,向二儿子一告状,傅天佑不生气才怪,对于这个性子越来越稳当,越来越有主见的二儿子,她总感觉在他面前心虚的很。 虽然他在她这个娘面前总是很恭顺,不多言不多语,也任由她成亲时苛待他,冷待曾水儿,但二儿子身上却有股气势,让她莫名的心慌气短,没有底气。 今天这一出,也是多日来积压的火气赶一块儿撒出来了,等到撒完了,她后悔也晚了。 其实,对于儿子们藏私房钱,她明白得很,心里也有数儿,考虑到家里的和睦,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说破过,不都说不傻不聋不做家翁?揽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就得装糊涂。 可今天她却打破了家里这份表面的平静,从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最后的心慌意乱,她其实用了很短的时间。 她知道她今天上了大媳妇陈秀秀的当了,可咋圆过去心里实在没底。 她不知道二儿子会是个啥态度,会不会怪她,但她知道一旦二儿子生气,连老头子都劝不好。 她没底气对上二儿子,那在二儿子进来之前,她得找个替死鬼,来挡住老二的怒火,老大媳妇陈秀秀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反正这件事从头到尾也确实是她引起来的。 “老大媳妇儿,老二他们回来了,到时候要是问起来,该咋说你知道吧?”刘氏盯着陈秀秀不善的说,“我可啥都不知道,都是听你说的,老二要是发脾气,你得跟他好好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陈秀秀自然看出婆婆这是想要将今天的事儿推到她头上,心里也后悔的要死! 她咋就被猪油蒙了心,一生气就忘了婆婆是啥样儿人呢?再说,老二那人是好惹的吗?自己光顾着痛快了,想要看热闹,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是非由子,都是她撺掇起来的。 一想到要面对傅天佑,陈秀秀就有些头皮发麻,见婆婆一推六二五,想拿自己顶锅,一下子急了:“娘!你可不能不管我,我可没有瞎说八道,蕊儿拿的钱是真的吧?没有冤枉她吧?她一个小孩子哪儿来的钱?那个曾水儿没爹没娘的肯定没钱,那不是他二叔匿下的是哪儿来的?就算他二叔厉害,他也得讲理吧?咱们到哪儿都有理,为啥要怕他?” “你秃噜个啥?嘴里就没个把门的,满嘴胡咧咧,我啥时候怕他啦?我是他娘,我为啥怕他?”刘氏被陈秀秀说破了心思,恼羞成怒,“你说得对,那钱不是假的吧?那曾水儿跟着他二叔过日子,能有啥钱?还真是让我伤心,满以为这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有了私心,知道糊弄我了,真是白瞎了我对他的那片心!” 刘氏最后的话明显把儿子们都算在里面了,还恶狠狠地瞪了陈秀秀和孙杏花一眼。 第十五章 暗暗有些好笑 孙杏花装没看见,低头给儿子嘴边的糕点碎屑擦了擦,一声也没吭。 见婆婆醒过神儿来,陈秀秀趁热打铁,对婆婆刚才的话就当放屁,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继续顺着话头说道:“对呀对呀,娘,你可得稳住,咱们是有理的,怕他干啥?” 一边带着弟妹玩耍的傅山,见娘和奶奶这么怕二叔生气,知道自己闯了祸,心里也有些害怕。 二叔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人,也是他最尊敬的人,空闲时,二叔经常教他认字,他现在可认识不少字了,村里识字的人可不多,这让他很是骄傲。 二叔因为识字,考了个童生,出去谁都高看一眼,他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当初跟娘亲告状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不是好事,赶紧跑回来让娘管管,可没想到奶奶会那么生气,糕点和铜钱都抢了过来,还让弟妹们将点心都吃了,看着蕊儿、笙儿哭的那么狠,他这么小都知道过分了。 就算不是啥好事,那铜钱拿了就拿了,可点心咋地也应该给蕊儿、笙儿留点儿吧?后来还是三婶儿想起来了,可蕊儿都已经把门插上了,谁也不让进,点心就没送进去,也都吃完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傅山心里没有纠结多久,傅天佑、曾水儿抱着俩孩子就进来了。 他们一进门,屋子里立即谁也不吭声了,只有最小的傅林和傅辉眼巴巴的看着炕上的那些铜钱,知道能买好多东西,不时地咂咂嘴,淌下一串口水来。 “娘!大嫂!三弟妹!”傅天佑没有开口,曾水儿却不想被人指责没礼貌,就挨个打了招呼。 “二哥,二嫂,你们回来啦?”屋子最自在、最没有负担的孙杏花,也笑着叫了人。 其他人谁也没有开口,也没人让他们坐下。 傅天佑看着炕上堆在娘跟前的一串铜钱,点心却不见了,不禁暗暗吁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着刘氏解释道:“娘!这钱不是我的,是······” “哦?不是你的?那是我冤枉你啦?那你说说,这个钱是哪儿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你爹背着我偷偷昧下钱贴补你?”刘氏一看二儿子没有生气,一下子有了底气,直接打断他的话,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气势汹汹的说,“等你爹回来我问问他,这个家到底谁当家?这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不死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是不是觉得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造反?” 陈秀秀见婆婆气势十足,暗暗高兴,眼珠子轱辘乱转,心里却松了口气。 只要不让她独自面对这个小叔子,她当然愿意越热闹越好,最好婆婆和二房离了心,那到时候他们大房得到的实惠会更多。 孙杏花却若有所思的看了曾水儿一眼,心里有了某种猜测,就更不想掺和进去了,便低头搂着儿子做无辜状。 曾水儿抱着傅笙默默地坐到炕沿上,搂着傅笙一言不发,心里却暗暗有些好笑。 成亲之前,因为对她先入为主,对她根本就没有了解,以为无父无母跟着二叔过活,就一定穷的叮当响。 只是不知过一会儿事情真相揭出来,这些人会是个啥表情。 傅天佑见母亲蛮不讲理,就皱了皱眉,他实在是不想和母亲闹得太僵,不管怎么说,这些年家里为他花费了不少,母亲也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 就算母亲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终归是生了他养了他,母亲这辈子也不容易,他相信只要解释清楚,一家人还是会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 对母亲今天的行为,虽然刚开始听了他有些生气,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家里不仅有大嫂、三弟妹,还有几个孩子,自己的行为一定要慎重,以后他还要科举出仕,如果过分计较这样的小事,会失去平常心,容易走错路。 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连家里这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以后他如何面对更复杂的环境? 傅天佑刚想耐心的再声明一下,这个钱不是他的,没想到怀里的傅蕊哑着嗓子,生气的喊了起来:“这钱不是爹给我的,是,姨姨给我的,是姨姨的嫁妆!” 在曾水儿怀里的傅笙也跟着喊:“是姨姨的!是嫁妆!” 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向了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曾水儿,眼里有震惊、惶惑和怀疑,似乎在等她解释。 曾水儿笑了笑,点点头认可了俩孩子的说辞,平静的说:“是我给蕊儿的,确实是我的嫁妆!” “不可能!”刘氏还没开口,陈秀秀就喊了起来,这一刻,她被刺激的眼睛都红了,也失去了理智,“你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哪儿来的嫁妆?你不是一直跟着你二叔过吗?他怎么可能舍得给你嫁妆?成亲时陪了你那么多东西,已经对得起你了……对了,你的嫁妆是多少?很多吗?” 如果不是很多,她一个做后娘的,怎么会舍得给继女继子买糕点吃? 相对于陈秀秀的激烈反应,因为之前有了预感,孙杏花倒显得比较冷静,没有露骨的表示喜怒,但心里却还是有些酸酸的,嫉妒、眼热、不甘、失落······总之复杂得很,很难用言语表达。 她这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曾水儿成亲时带过来的新柜子、新被褥、新衣服、新鞋袜……别说叔婶了,就是亲爹娘也不舍得这么陪嫁! 自己真是傻,这么明显的东西竟然从来没留意过,还以为是她叔婶心地好,大气,背地里她们还议论过好久。 刘氏不像大媳妇那么激动,也不像三媳妇那么冷静,她怀疑地看看二儿子又看看曾水儿,还是有些不确定,盯着二儿子,疑惑地问:“这是,真的?你可不能骗娘!” 傅天佑郑重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娘,我从来不说谎,也没有瞒过娘一文钱!” 知道家里的不容易,他抄书的钱一文也没留下过,都给了母亲,以至于现在他手里一文钱也没有,是真正的穷光蛋! 这些话说出去,傅天佑终究有些心虚,因为他到底还是跟母亲隐瞒了曾水儿的嫁妆,虽然这笔钱不属于傅家,但他没有做到跟母亲毫无保留,还是说了谎。 刘氏见二儿子说的是真的,知道自己小看了曾水儿,怪不得二儿子非娶她不可。 第十六章 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她脸皮自来厚,脸上神情神速转换,再也不见了刚才的怒气,现在知道二媳妇儿是个有钱的,这一刻简直是心花怒放,老脸也笑的变成了菊花脸,笑眯眯地看着曾水儿,恨不得盯进肉里去:“好哇好哇,我就说我儿子不光学问好,眼光更好,看中的媳妇儿模样好,家世······家世也好,哈哈······真是太随我的心了!” 陈秀秀暗暗撇了撇嘴,婆婆真是变得太快了,刚刚还骂二房是白眼儿狼,嫌弃曾水儿克父克母命硬方人,这么一会儿就又是好人了。 同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更是有了危机感,婆婆有了有钱的媳妇,会不会就不指望着他们大房了,他们这房以后会不会吃亏? 孙杏花知道全家人都看走眼了,看曾水儿的样子,嫁妆肯定少不了,但她不会傻的问出来,只是友善的冲着她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去巴结。 刘氏可不管两个儿媳在想啥,她急切地想知道二媳妇儿到底有多少嫁妆,连一刻都等不得,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个,二媳妇儿啊,你的嫁妆到底是咋来的?有多少啊?” 一听婆婆问出口,陈秀秀和孙杏花全都支棱起来耳朵,不错眼珠的看向了曾水儿,就连傅山也都瞪着眼睛看向了她。 来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一听她有嫁妆,全都像是换了个人,她见婆婆和妯娌对她态度软化了,就毫不保留的将底细都说了出来,现在嘛,她可不会再犯傻了。 傅天佑见娘她们这么问,有些恼怒,也有些难堪,他阻止不了娘她们,便看向曾水儿,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曾水儿安抚的冲他笑了笑,让他放心,见所有人都很急切的等着要答案,就坦然的看着她们说:“也没多少,我家本就有一座破旧的宅子,爹娘活着时还置办了五亩地,出嫁前都让我卖了。” 不过,五亩地都是上好水浇地,能栽种水稻,宅子也是宽敞的很,如果不是将房子和地都卖给了村里的里胥,她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但她知道自己能够独立,还将家产卖了,最后自己将自己嫁了,钱财都能带出来,这一切如果没有里胥的支持,她根本办不到,就算她卖再低的价钱,也没人敢买,二叔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她家那五亩地自父母去世后,一直都是二叔种着,去了赋税,每年一亩地最少能得一百五六十斤稻谷,五亩地就是七八百斤稻谷,但她常年都吃不饱,干的还都是力气活儿,常常饿的头昏眼花,若不是她经常进山自己找吃的,找到吃的还偷偷地藏起来,说不定早就饿死了,都等不到闹兵灾。 因此,就算再便宜她也得卖了,虽然父母的坟地还在,但她真的不想再去那个伤心地,每年的祭奠她会直接去坟地,不想再看到二叔一家人。 可是,买家可不好找,得卖给一个二叔惹不起的人,于是她选择了里胥家,最后她得了个随心,里胥得了实惠,双方皆大欢喜。 刘氏一听,急忙低头算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坡地五两一亩,中等地七八两一亩,上等地十五两一亩······”很快刘氏就抬起头来,这会儿她看着曾水儿,就像是看着一座金山,眼里冒着金星,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连连说:“好好好!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这二媳妇可真是娶对人了,该着我傅家时来运转,以后我再也不发愁你们二房了,呵呵呵······” 陈秀秀也惊呆了,傅家算是不错的人家,也只有十五亩上等地,算上五亩坡地,也才二十亩,曾水儿自己就有五亩地?还有一套宅子?天呐!那得卖多少钱啊! 面对这么有钱的曾水儿,她也不敢得罪了,脸上强挤出一丝笑,酸酸的说:“他二婶儿真是能瞒,这么多天愣是一点儿口风都不漏,没想到咱家还有个土财主。” 孙杏花也有些意外。 她以为五两银子就顶天了,现如今娶媳妇聘礼也就一两银子,讲究些人家,也不超过二两,当初傅家给她家下聘礼,就是一两银子还有一块布料,她是看中傅天明这个人才嫁了进来。 傅天佑娶曾水儿,傅家可一文没出,就连套新被褥都没做,过分的真的是没眼看都! 没想到被人糟践,没人瞧得起的曾水儿,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竟然有这么多钱!怪不得曾水儿有那么多陪嫁,原来都是她自己花钱置办的! 这以后二房有了银子,二哥科举就再也没有妨碍,二房将来的前途······ 孙杏花越想心里越糟心,强忍着心里的失落和嫉妒,笑盈盈的说:“二嫂,我们三房没啥本事,以后我可就指望着二哥二嫂帮衬了,以后二嫂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咱们是亲兄弟,不是外人,就得劲儿往一处使,大家伙儿一条心,日子才有奔头!” “对对对!别看我们是老大,你大哥就是个老实厚道,没啥心眼儿,也没本事,日子过得难死了,以后还得他二叔二婶儿多惦记着我们点儿,多少我都不嫌弃,还有,你侄子也长大了,可要让他二叔多操心了,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陈秀秀见孙杏花话里话外的想占二房的便宜,立即也顺杆爬,说的比孙杏花还露骨,就差明着要钱了。 刘氏见两个媳妇抢在自己前头跟二房示好,要好处,气的不轻,狠狠地瞪了两个媳妇一眼,然后看着曾水儿赔笑道:“那个,二媳妇啊,你可别听她们瞎咧咧,这家里吃的穿的谁管过?还不是我这个老太婆兜底?这么一大家子人,都跟饿狼似的,恨不得将我给撕吧撕吧吃了,我容易吗?二媳妇啊,以后娘要是有个为难着窄的,你可得帮娘一把,可不许看热闹,记住了没?” 曾水儿忍住笑,恭顺的说:“娘,媳妇记住了!” 刘氏满意的点点头,不由得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抱着傅蕊坐在炕沿上,沉着个脸满脸的不高兴,以为他舍不得,不由得来了脾气,嗓门就有些拔高:“你虽然来得日子短,可你也看到了,咱家的日子比别人家差远了,你知道为啥吗?” 第十七章 浓浓的警告 曾水儿故作茫然的摇摇头,询问的看着刘氏。 刘氏伤感的叹了口气:“唉,咱家以前不说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可不比别人家孬,可愣是越过越紧巴,啥也不敢买,也没钱添置,不是娘不会过日子,而是都填进了无底洞,本指望考出个名堂······唉,不提了,一提老二就更没脸了,家里的进项都让老二嚼费了,我和你爹这才狠心让他放弃了,我也不瞒你,你也劝劝他,让他收收心,安分守己的在乡下过日子吧,科举的事儿,往后就不要想了,主要咱家,真的是供不起呀!” 傅天佑抿着嘴唇原本一声不吭,表情淡淡的任由母亲她们和曾水儿彼此假模假样的暗藏机锋,互相试探,一句真话都没有,直到听刘氏说出最后这番话,才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开了口:“娘!我打算继续科举!” “啥?你说啥?你再说一句?”刘氏咬着牙瞪着傅天佑,气的手足发颤,恨不得将他塞进去重新生一回! 她心里正在盘算着怎样才能从曾水儿手里弄出钱来,一再的诉说傅天佑花出去多少,家里现在有多艰难,就是想要让曾水儿听出她的意思,拿出些钱来补给她点儿,没想到没等她听到曾水儿的开口,自己这个儿子却给了她当头棒喝! 现在想来,这个儿子简直就是克她来的,好好的日子愣是让他折腾没了也就算了,好容易答应不考了,还娶了曾水儿这么个土财主,她正高兴呢,觉得明年去村南盖个大院子,好好和曾水儿说说,她一定会答应拿出钱来。 现在她手里满打满算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当然,家里人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对外她都是说不到三两银子,但是,就算有十两银子,再起一座宅子,最少也得花去四五两,这还是建泥草房,剩下的那点儿银子,还要担心家里谁有个有病生灾的,再说等她老了,手里没钱可不行。 家里人越来越多了,过几年狗子就要说亲娶媳妇,儿媳妇们还都年轻,还且生着呢,这座宅子太小了,年头太多也太破了,必须盖个大院子才够住。 她这么操心费力的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他以为她不想儿子有出息?给她挣个诰命回来?让她也在人前嘚瑟嘚瑟?傅家的子孙也跟着扬眉吐气?可也得有那个命啊! 连续好几年都那么不顺当,村里闲言闲语的说啥的都有,她都没脸出去,好好的日子让这个儿子折腾的谁都不如,她心里着急呀,下决心想要过一场好日子给那些看热闹嚼舌根的人看看,建个大宅子,再多买几亩地,让他们看看,就算她儿子不科举了,傅家的日子过得也不比别人差! 以前这个心思她只能藏在心里,手里没钱也就敢想想,现在有了曾水儿,她还怕啥?买地建房都不是事儿,看村里还有谁敢瞧不起她,背地里嚼她的舌根! 可这个儿子也不知中了啥邪,本来说的好好地不再科举,咋又变了卦?非得一门心思的考那个科举呢?那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高攀得起的吗?就不要做那个梦了行不行? 傅天佑见母亲气的浑身哆嗦,脸色发白,本不想再刺激她,可是,这是他考虑许久才下的决定,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傅家唯一的出路,因此,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再次开口,只不过语气比之前和缓了许多:“娘,我知道家里没有多少银钱了,这次我自己想办法,我打算去抄书······” “……你去抄书?哈,你以为抄书的钱就是你的是不是?就应该你自己个儿花对不对?你想得美!”刘氏此时已经忘了这个儿子不好惹,唾沫横飞,语气激烈的打断了傅天佑的话,“我告诉你!连你都是我生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只要我还没死,你挣的钱也都是我的,想要抄书挣的钱自个儿花,就等我死了再说! 哈,你想的美!抄书挣钱考科举?这家还没分呢,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呢,啥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就算我们都死了,还有你大哥呢,我告诉你,你想要自己挣钱再去折腾,门儿都没有!” 傅天佑坐在炕沿上默默地听着,见母亲越说越不像话,胡搅蛮缠,也没反驳,伸手抱起了傅蕊,对着曾水儿说了声:“咱们走吧!”说着,迈步出了屋子,头也不回的就这样走了。 “好!”曾水儿答应着抱起了傅笙,却没跟着走,而是看着刘氏,温声劝道,“娘,您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那个,天佑是啥秉性您还不知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真的气个好歹,多不值当?” “我能不生气吗?我这么费劲巴力的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说说,他这些年糟蹋了多少钱?我以前咋没拦着?折腾这么多年也没折腾出个名堂,咱家的家底儿哪儿还经得起继续折腾?还想继续考,咱们家有那个钱吗?”刘氏见儿子就那么走了,心里有些发慌,态度也软了下来,不再那么激烈了。 曾水儿抱着傅笙换了个胳膊,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的问:“那,娘,要是不让蕊儿他爹去考,他心里指定不痛快,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就这么白瞎了,也可惜了的是不是?” 听话听音儿,刘氏听出曾水儿话里的偏向,立即警觉的问:“你这是啥意思?想干啥?你是不是也乐意他去考?等等,天佑突然变卦,不会是你撺掇的吧?” 曾水儿被气笑了:“娘您还真是看得起我,您儿子是啥样人您不知道?他是那种听媳妇话的人吗?” 刘氏想了想,二儿子确实不是这样怕媳妇的人,但想到曾水儿丰厚的嫁妆,不由得紧张起来,盯着曾水儿问:“我明白了,天佑这次变卦,是不是因为你手里有了钱?想要花你的嫁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答应他,听见没有?!”最后的话,带着浓浓的警告,威势十足! 第十八章 胃口大得很 曾水儿的嫁妆,刘氏还想慢慢地攥到自己手里,她已经将曾水儿的钱看做是自己的了,不允许任何人惦记! 媳妇的嫁妆咋地啦?婆家真就不能花吗?笑死人了!打听打听去,这村里谁家没有花媳妇的嫁妆?只要嫁进婆家的门,哪个媳妇敢搂着自个儿的嫁妆不给婆家花?真要那么做了,婆婆有一百种法子磋磨她! 朝廷律法有规定咋啦?媳妇不服去告啊?你前头衙门判下来,后脚休书就到了,没有哪个媳妇敢去告婆家,除非真不想过了,可被婆家休弃的女人,除了死还有别的路吗? 可惜呀,大媳妇娘家穷,嫁进来时只有一身新衣裳,三媳妇比老大媳妇强些,也只是多一块布料,连一文钱也没有,让她想惦记都没法子。 现在好容易让她碰上一个有钱的儿媳妇,她都一步步打算好了,不把曾水儿的嫁妆都拿到手里,她睡觉都睡不踏实,谁敢惦记曾水儿的嫁妆,谁就是她的仇人! 别看这是曾水儿自己的嫁妆,就是曾水儿想要花这笔钱,没有她的同意,她也绝不允许! 曾水儿自然知道刘氏在打什么主意,跟上一世一样,她已经将自己的嫁妆当成她的了,她岂能让她如意? 于是,曾水儿故作为难的抿了抿嘴唇,柔声道:“可是娘,媳妇也认为夫君该去考试,要是真这么放弃了,会被人笑话的。” “笑话?咱们家被人笑话的还少吗?谁愿意笑话就笑话好了,别的都是假的,过日子才是真的,反正我是不同意他继续折腾,你也不许任由他糟蹋你的嫁妆,听见没有?!”刘氏瞪着眼睛,不由分说的警告道。 曾水儿笑了笑,慢声慢语的说:“娘,我这次可不能听您的,我觉得夫君是对的,夫君的才华我是相信的,只是前几次运道差了些,可咱们不能就因为这个就放弃了,那太不值当!我还是打算支持夫君考试,娘您就不想夫君给您挣一个诰命回来?真要有那一天,您脸上也有光彩不是?咱们傅家,也能改换门庭,不说左邻右舍,整个陇县都会出名的!” 刘氏不说话了,心里却合计起来。 她算看出来了,这个曾水儿不好糊弄,太有主意了,铁了心的想要支持二儿子科举,自己想要从这个媳妇手里拿到嫁妆,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还得想别的辙才行。 既然他们小夫妻俩都愿意再考考试试,那就考吧,反正也不花自己一文钱,考中了,她跟着沾光,考不中,他们也死心了,以后也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不是她不盼望自己儿子好,主要是她这个二儿子命也太衰了,合着有钱就能考上?他们还是太年轻了,不信命,可她信! 最主要她不想和二儿子闹翻,今天这一出到了这会儿她早就后悔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她还是真心疼惜的,尤其是两个孙儿,虽然陶氏去世后她挨了不少累,也经常骂骂咧咧的,但她也是过过嘴瘾罢了,她哪儿能不心疼? 要不是自己手里真的没多少钱了,一听蕊儿竟然有钱去买糕点,也没多想,真就以为二儿子背着她藏了钱,这才做的过火了点儿。 但凡自己稍微冷静一些,今天都不应该闹起来,可这会儿说啥都晚了! 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一出,俩孩子这些日子肯定会跟自己离心,和她生了芥蒂,可到底是自己从小哄出来的,虽然俩孙儿跟她不像以前那么亲了,但她相信她只要耐下心,好好哄哄,孩子们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跟她这个奶奶亲的。 血脉相连的亲祖孙,哪里就真的生分了? 想到这儿,刘氏转换了一下口气,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说:“二媳妇你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想考,那就考考试试,可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真的是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也不难为你们,天佑不是想去抄书吗?抄书的钱你让他贴补家里,别的我也不管了,反正我是没钱再供他了,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 她都这么好说话了,懂事的媳妇就应该先拿出些诚意来,多了她不指望,几百个大钱总能给吧? “谢谢娘!我这就回去告诉夫君!”曾水儿自然听出刘氏的言外之意,笑着道了谢,又瞅了一眼炕上的铜钱,大方的说,“这些大钱媳妇就不要了,留着给家里花用吧,那个,时辰也不早了,蕊儿、笙儿还是早上吃的饭,这都一大天了,应该早就饿了,公爹他们砍柴也该回来了吧?媳妇这就先回去安置好俩孩子,完了马上就回来做晚饭!” 说完,曾水儿礼貌的冲着刘氏蹲了蹲身子,然后抱着傅笙扭头就走了。 上一世也闹了这么一出,她为了安抚刘氏,让她答应傅天佑考试,拿出了二两银子给了她,现在嘛,她可不会那么傻,反正刘氏的胃口大得很,她就算倾其所有,也填不满她的无底洞! 刘氏眼睁睁的看着曾水儿就那么走了,气的牙根儿疼,咬了咬后槽牙,本想再发作一通,又没啥由头,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个小狐狸精,抠唆小气鬼,那么多钱,还那么抠!” 陈秀秀、孙杏花面面相视,都有些无语,同时还有些失落。 她们自然知道婆婆的小算盘,当初她们刚嫁进来时,也是这样,找个由头就给她们话儿听,话里话外的让她们拿出嫁妆贴补婆家。 幸亏自己老娘早就将刘氏的为人打听清楚了,当初的陪嫁一文钱也没给,陈秀秀娘家穷,只给她做了一身新衣裳,孙杏花娘家强一些,除了做了一身新衣,陪的那块布料,买的还是花色鲜艳的,婆婆想要占便宜都没法子,这才让她们逃过一劫。 再说,两人的娘家都是山里人家,也没啥家底儿,能够陪她们一身新衣,已经到了极限了,哪里有银钱陪她们? 第十九章 所谓的条件 她们以为曾水儿就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肯定哪儿哪儿都不如她们,成亲时穿的新衣和那一对衣柜和被褥啥的,也以为是她二婶儿陪的,私下里她们没少羡慕,她们这才跟着婆婆冷待她,没想到她们俩加一块儿也不是个儿,真的是看走眼了! 让她们吃惊的是,曾水儿看着安安静静的很是好欺负的样子,却是柔中带刚,极有主意,也不怕婆婆,婆婆想要从她手里拿到好处,恐怕不是想的那么容易。 在这一点上,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刘氏如果真的拿到钱,肯定会贴补家里,她们两家白白的跟着占便宜,自然愿意看到婆婆算计成功。 可看到曾水儿毫不留手,就是不上当,她们心里既佩服又失落,这个曾水儿真是不简单! 刘氏见两个媳妇在旁边挤眉弄眼的不吭声,哪里不知道她们的小算计?自己没有算计成曾水儿,本就有些难堪,这会儿看着她们的样子,明显在看她的笑话,忍不住呵斥道:“还跟这儿杵着干啥?也不看看啥时辰了,还不去做饭去?是不是还等着我这老天拔地的伺候你们?!” 陈秀秀、孙杏花一听,知道曾水儿一个人做饭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急忙胡乱答应着去忙活晚饭去了。 再说曾水儿,抱着傅笙很快回到了西厢房,见傅天佑坐在窗户跟前,借着亮光抱着本书正在认真的读书,知道他并没有放弃,心里很高兴,也微微松了口气。 上一世就是这样,尽管婆婆不同意他再次考试,抄书的钱照常给了家里,他也仍然认真读书,夜里经常看书看到后半夜才回来,后来婆婆连油灯都给没收了,也没让他断了念头,再后来干脆将书和笔墨带去镇里书肆,半天抄书半天看书,犟得很,最后还是自己说服了他,说服了傅家人,提出用她的嫁妆供他科举,这才让事情有了了结,彻底定了下来。 见她进来,正在炕上独自发呆的傅蕊,立即扑了过来,紧张的盯着她的脸色看,见曾水儿神色平静,弟弟也很安静没有哭闹,这才放松了些,但想到奶奶的强势和霸道,还是有些害怕,便怯怯的问:“姨姨,奶奶,还在生气吗?” 也不怪她惶恐,奶奶在家里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她和弟弟今天等于撸了虎须,也知道这个后娘不讨奶奶喜欢,因此回到屋子后就一直很担心。 傅天佑也放下了手里的书,询问的看向她。 他倒不怎么担心曾水儿,因为他知道母亲别看张牙舞爪的看似很厉害,却知道拿捏分寸,不会和儿媳妇儿真的撕破脸皮,她会在她认可的范围内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母亲做人的原则。 当然,母亲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斤斤计较,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于儿媳妇的嫁妆,都是因为穷闹的,家里变成这样,他有很大的责任。 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母亲不是这样的,对他很温柔,很疼爱,也很有耐心,是他一次次考场失利,将母亲逼成了这样,对母亲,他是有愧的! 他不担心这些,他只是想知道母亲最后说了什么,是怎么了结的。 他承认刚才他有些落荒而逃,因为不想和母亲犟嘴,却把最后的收尾留给了曾水儿,此时看着她,就莫名的有些心虚。 曾水儿将怀里的傅笙放在了炕上,摸了摸他的头,又搂了搂扑过来的傅蕊,直到傅蕊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放开她,然后看着傅天佑,微微一笑说:“没事儿了,娘不会再管你读书的事儿,也同意用我的嫁妆供你读书,不过,有个条件······” “啥条件?”还没等傅天佑开口,傅蕊就抢着问道。 傅天佑紧皱着眉头没有吭声,也没问,因为他已经猜测到了母亲所谓的条件。 果然,曾水儿笑道:“条件就是你爹以后抄书的钱,都给你奶奶!” 傅蕊一听,立即看向了爹爹,想知道爹爹是个啥态度。 傅天佑却有些难堪的看着曾水儿,沉默一会儿,才艰难的开了口:“水儿,我不想······” 虽然意料到了母亲的条件,傅天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母亲这样,已经明显的暴露出觊觎儿媳妇嫁妆的心思,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如果是这样,不考也罢,免得以后他无法面对曾水儿,他倒不在乎被人说是吃软饭的,他是觉得对不起曾水儿,人家好好的姑娘嫁给了他,图个啥?难道就为了被家里算计?! “好啦,不要说了!”曾水儿哪里不知道傅天佑想要说什么?直截了当的拍了板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想动我的嫁妆,但是你得认真想一想,我们这个小家,只有你好了我们才能好,你有了好的前程,我们才能跟着你过好日子。 我的嫁妆也是你的,是这个家里的,我知道这个说法儿你难以接受,但这是我的心里话,能用我的嫁妆供你读书,我只有欢喜的,不会舍不得,我只有一句话,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考上了,有了权势地位,不要忘记我这个糟糠之妻就行了!” 这个话是曾水儿提前做的预防,上一世傅天佑当了知县以后,就有许多富商给他送女人,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这一世她不敢打包票傅天佑不会看上别的女人,只能提前预防着。 傅天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为了前程,他只能对不起曾水儿了,至于她担心的别的女人,他只觉得好笑,他是那种好色的人吗? 再说,他的志向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民多干实事,为朝廷解忧,女人多了事儿就多,后院就会多许多龌龊,也会牵扯到他的精力,他是绝不会允许出现那种情况的,因此,曾水儿的担心纯属多余。 傅蕊却高兴地看着曾水儿,这个后娘不错嘛,真是太大方了,如果爹爹考上了,那她们是不是就能离开家里?她在这个家里是越来越不想呆了! 第二十章 难得大方了一回 傅笙此时却摸着自己干瘪的小肚子,糯糯道:“姨姨,肚肚饿!” 他的话音刚落,傅蕊的小肚子也响了起来,紧接着傅天佑和曾水儿的肚子也造反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曾水儿看了看外面的时辰,提议道:“还是让蕊儿再去买些糕点和其他零食吧,吃饭还得等会儿,买来了先让她们垫吧垫吧,这次再买就多买些,买一包糕点,再买些瓜子、核桃啥的,也给傅山他们送去些,剩下的以后留着当零食,免得孩子们饿坏了。” 村里人大都吃两顿饭,只有每年农忙时才会吃三顿饭,傅家自然也是这样。 本来第一顿饭通常都是在上午巳时中左右吃,第二顿饭在酉时初左右吃,但因为现在正是存储柴火的时节,男人们要早早地进山,第一顿饭就吃的早了些,一大天啥吃食也没有,别说孩子们,大人们也饿的受不了。 但村里就这个风俗,条件好的会在中午给家里孩子们买些零食或者做些吃食,但大多数只能让孩子们饿着肚子,傅家自然也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傅山见了傅蕊买点心,大惊小怪的跑去家里告状的原因。 家里的女人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喝些水止饿,在傅家,就连强势的刘氏也不舍得中午在家里做些吃食。 当然,进山的男人们待遇会好些,他们临走怀里会揣些杂面饼子中午吃,这样砍柴也有力气,但他们进山不只是砍柴,有些运气好的还能在山里踅摸些山果啥的,带回家给孩子们当零嘴,更有胆子大的往远走,打些野物卖了钱贴补家里。 傅家的男人们胆子都小,不敢往远走,但附近的山里也不是有现成的柴火给你砍,砍柴火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将树连根拔起,只能修理那些长出来的枝枝叉叉,好让树木长得更粗壮,这样将来谁家建房才有好的木料用,这是大家普遍达成的共识。 因此,附近能砍得的柴火早就砍光了,村里的男人们只能往远走,一走就是一大天,他们利用这段空闲,要将柴火存储够了才行,不仅要使家里度过漫长的冬季,还要有足够的柴火烧到明年秋天,他们才能安心地进城打短工。 当然,家家都有地,收割的庄稼也能当柴烧,但家家户户地都不多,收割的柴火根本不够冬天烧炕的,而且那些都是软柴火,冬天烧炕没有硬柴火,土炕很快就会变凉,只有临睡前在灶坑里塞满硬木头,才能保证土炕一夜的温度。 这里冬天很冷,家家都是泥草房,不说四处漏风,但也不怎么抗寒,不把炕烧热,真的会冻死人的。 说到底还是村里人太穷了,虽然新朝建立减免了不少赋税,但最底层的农民,永远是最贫穷的那一群。 曾水儿现在手里有钱了,不想俩孩子跟着挨饿,孩子们正长身体,饿得狠了会影响长个子的,这才有了刚才的提议。 就是傅天佑,如果他去镇里抄书,她也打算给他带些银钱,晌午回不来让他买些吃食垫垫肚子。 曾水儿说完,立即从怀里掏出钥匙,从衣柜里又拿出了十枚铜钱,仍然用棉线串成一串塞进一个钱袋里,递给了傅蕊,嘱咐道:“就买刚才我念叨的那些,你也可以买些你爱吃的东西,留着你和笙儿饿了吃。” 衣柜上的铜锁是她在出嫁前买的,她那时还没有重生,不知道傅家人的人品怎样,手里是卖房卖地的钱,更何况还有那一笔意外巨财,她不得不多长个心眼儿,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有那么点儿先见之明的。 傅蕊看着钱袋,迟疑了一会儿,也没敢接过来。 毕竟今天她刚闯了祸,曾水儿给她的铜钱和糕点都被奶奶收走了,她感觉自己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心里有些不安,担心曾水儿会怪她。 傅天佑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开口道:“拿着吧,快去快回!” “哎!”傅蕊这才伸手将铜钱接了过去,紧紧的攥在手里,冲着曾水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感觉很温暖,真诚的说了声:“谢谢姨姨!”然后就小跑着出了家门 傅笙见姐姐走了,急得不行,光着脚就往炕下爬,嘴里一个劲儿喊叫:“我也去!我也去!姐姐等等我!” 曾水儿急忙将他揽到怀里,安抚道:“笙儿乖啊,你姐姐一会儿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就能吃点心了,乖乖的等着好不好?” 傅笙一听有点心吃,就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指着外面不住地喊:“吃点心!肚肚饿,吃点心!” 傅天佑见了,只好将手里的书小心的放在一边,过来熟练的将儿子抱了过去,让他舒服的坐在他怀里,耐心的哄着:“笙儿,耐心等会儿,你姐姐马上就回来了,笙儿是个好孩子,听爹的话好不好?” 但傅笙只是在父亲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就继续闹腾起来:“肚肚饿,吃东西!吃吃吃······” 曾水儿知道傅蕊很快就会回来,便没有理会他们爷俩,跟傅天佑说了声,就去厨房帮忙了。 晚饭刘氏难得大方了一回,是用大白菜做的杂面素馅蒸饺子。 之所以这么奢侈,一方面是想缓和一下和二房今天闹僵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了曾水儿的嫁妆,她有了底气,觉得就算她吃些好的,费些米粮,她也有把握从曾水儿那里找补回来。 曾水儿过来时,婆媳三人正在忙碌,见了她除了刘氏还摆着她婆婆的谱,陈秀秀和孙杏花对她都很亲热,话里话外的透着殷勤讨好。 曾水儿自然也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毕竟还是一家人,便从善如流的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婆媳几人一起忙碌,和面的和面,剁馅的剁馅,很快五大屉蒸饺子就做好了。 刚把四个蒸屉摞上去,去山里砍柴的傅大庆,带着大儿子和三儿子回来了。 傅大庆爷仨儿,每个人都背着小山一样的柴火,到家后他们也没歇着,而是将柴火整整齐齐的码在门口的柴火垛上,然后才回家洗漱,喘口气儿。 第二十一章 恍然大悟 陈秀秀、孙杏花急忙伺候着自家的男人去自家屋子洗漱换衣服,就连刘氏也是围着老头子转,在曾水儿端来一盆热水后,也不时地递上干净的布巾,嘘寒问暖。 等傅大庆父子三人洗漱完毕,歇息了没一会儿,饺子也熟了。 今天刘氏开了恩,允许二房一家来正房吃饭,两个小饭桌拼在一起放在炕上,傅大庆、刘氏坐在主位,孩子们坐在前边,男人们坐在孩子们身边,家里的媳妇们坐在最后面,全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起了晚饭。 即便是素馅杂面饺子,里面只搁了少量的油盐,对于傅家人来说,那也是极致的美味,要知道,傅家只有过年才能吃上饺子,平日想吃,那也是家里有喜事,或者谁生病了,给病人改善伙食。 因此,不说几个孩子吃的那叫狼吞虎咽,真的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盆里的,就是几个大人一上桌子也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就连傅天佑和曾水儿也没好到哪去,照顾两个孩子的同时,也吃的那个痛快。 这也难怪,主要他们都在外面跑了一天,饿的太狠了,别说是好吃的饺子,就算端上杂面糊糊来,他们的吃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好在刘氏知道家里这群狼的饭量,做饭时做了不少,超量做的,足够大家吃饱。 等到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傅天佑这才将自己想要继续科举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爹,我打算还是继续考试,不想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也对不起家里倾其所有供我读书,我想要再拼一下。” “可是,咱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这······”傅大庆一听二儿子的话,立即觉得嘴里的饺子都没那么香了,忍不住看了老太婆一眼,见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吃饺子,连眼皮都没抬,觉得今天咋就那么不对劲儿呢?这还是那个坚决不让儿子考试的老太婆吗? “哎哟爹,您就别发愁了,人家他二叔考试的钱有了着落了!” 陈秀秀担心公公心软花费家里的钱,立即将曾水儿有多少嫁妆,还有曾水儿答应出钱供傅天佑读书的事情说了出来。 “爹,您也没想到吧,他二婶儿还真是有钱,把咱家的人全摞在一起,连房子带地都卖了,也不值这个钱,人家现在是大财主了!”陈秀秀话里带着明显的酸味和夸张,不无嫉妒地说。 虽然二房现在是个大财主,她也有心巴结,好弄点好处贴补大房,但心里却嫉妒的不行,有机会上眼药,她可不会放过。 听了陈秀秀的话,不光傅大庆有些意外,傅天实、傅天明也吃惊的看了曾水儿一眼,两人心里都羡慕的不行。 二弟(二哥)这是啥命?不是说娶了个命硬方人的孤女吗?咋就成了财主了?想想自家的媳妇,心里就有些郁闷,二房这以后的日子,有了这样有钱的媳妇,那还不过到天上去?他们就算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大的家底儿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傅大庆坐在那脑子有些糊涂,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到底不放心,盯着傅天佑和曾水儿又问了一句:“这是真的?你们,没糊弄我?” 这下,全家人也都看向了曾水儿,也都想要从她嘴里听到确实的消息,哪怕刘氏她们,也想再听一次。 曾水儿被全家人虎视眈眈的这么看着,就算心里承受能力强,脸皮也够厚,压力也有些大,赶紧认真的点点头,认可了这个事实:“嗯,大嫂说的没错,我确实带来了一笔嫁妆,是我卖房卖地的钱,我爹娘留给我的。” “那以前那些地谁种着?是不是你二叔?那你二叔就乐意还给你?”陈秀秀心里早就一肚子官司,好奇的不得了,现在见有了机会,立即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如果她是曾水儿二婶儿,就算说出大天来,她也不会同意还给她,五亩地啊,一年得打多少粮食?值多少银子啊?她傻了才会还给那个侄女儿,顶多出嫁时出一份嫁妆,别的,想也别想! 陈秀秀一说,傅家人除了孩子们全都反应过来,也不解的看着曾水儿。 也不怪大家不相信,房子和地那是一个家族的根,除非面临生死,谁也不会变卖,曾水儿二叔不管待她咋样,总算是抚养了她几年,出嫁后房子和地理应留给她二叔才对,别人想要染指,没有她二叔的同意,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毕竟那是人家曾家的地和房子,是祖产,虽然那些东西是曾水儿爹娘置办下的,但也没有让出嫁女带走的道理,这是人之常情,约定俗成的规矩,她二叔也没傻,怎么会让她卖了将钱带走?这太不合常理了! 曾水儿看着大家笑了笑,一句话就给大家解了惑:“我卖给了我们村儿的里胥!” 大家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这下明白了,就算她二叔再霸道,再想要这些东西,再舍不得,他也惹不起村里的土皇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曾水儿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有这番算计,这让大家全都对她刮目相看,对她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尤其是两个妯娌,觉得以后还是和她好好相处的好,她们这脑袋瓜儿,可算计不过她。 确认了曾水儿说的是真的,傅大庆沉默了一会儿,却叹了口气,看着曾水儿,有些羞愧的说:“二媳妇儿啊,都是我这个爹没本事,这供二小子读书,所有的花费本来应该家里出才对,可你也应该知道了,咱家······咱家的日子真的是供不起了,可这花你爹娘留给你的嫁妆,这说出去好说不好听,被人笑话不说,搞不好还要贪官司······” 曾水儿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毕竟民不举官不究,关键都在她这个原告身上,不过,她也没有开口承诺什么,虽然她不会做出去衙门告官的事儿来,但让傅家人知道轻重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二十二章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因此,她没有接话茬,只是默默地听着。 “只要想想,我都觉得臊得慌,我们傅家对不起你呀,我们老二脑瓜儿聪明是聪明,可是命不好,总是磕磕绊绊的不顺当,还有俩娃,她们还小,这以后哇,爹爹拜托你就多为他们费心了,爹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心眼儿好,把他们交给你,爹放心!” 见傅大庆说到这份上,曾水儿不敢怠慢,急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恭恭敬敬的听着,等傅大庆说完,她才郑重承诺道:“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爷几个的,天佑是我丈夫,我供他读书是应当应份的,俩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给他们花,花多少我都不心疼,不值当爹这么说。” 她知道傅大庆是家里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只是,他性子太老实,刘氏又霸道强势,除非涉及到大事,小事上很多时候傅大庆都让着刘氏,就算当年傅家算计的她一贫如洗,他也只是羞愧的不敢面对她,拿家里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今天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她刚才当着大家说的话,是有深意的,她特意强调了和傅天佑的关系,给傅天佑和两个孩子花多少她都心甘情愿,至于别人,呵呵,那只能对不起了! 她不知道别人听出来了没有,她注意到,刘氏却在她说完后,脸子呱嗒一下就撂了下来,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只当没看到,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她愿意瞪就瞪好了。 陈秀秀脑子虽然来得慢,没有听明白曾水儿话里潜藏的意思,但她知道看婆婆的脸色,眼见婆婆脸色不对,知道刚才曾水儿的话有毛病,急忙一边吃饺子一边支棱起了耳朵,用心的听了起来。 涉及到钱,她是一定要听个明白的,谁也别想糊弄她! 孙杏花却听懂了,满含深意的瞅了曾水儿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傅天明也明白了二嫂的意思,虽然心里酸酸的,感觉挺遗憾的,但爹娘都没说啥,他一个小叔子更没有立场说三道四。 但他相信娘,让娘知道了二嫂的底细,她要不割块肉下来,睡觉都睡不踏实,他不急,等着看热闹就好。 傅天实虽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眼下却没怎么听爹爹说话,他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了碗里的饺子上,好容易吃顿饺子,他得吃个够本儿才行。 至于二弟妹的嫁妆,他才不操心,有娘在,二弟妹的嫁妆还能跑的了?就算不给他们,他也不在乎,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当然,如果手里真能多点儿进项,他当然也求之不得。 他倒不是真不关心,而是他太相信娘亲刘氏的战斗力了,压根就不需要他操心! 几个孩子也没听他们说这些,此时他们的眼睛不看别处,全盯在饺子上了,吃的肚子溜圆还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 傅大庆没想别的,见二媳妇挺通情达理的,愿意自己花钱供二儿子读书,很是欣慰,觉得二儿子的眼光就是好,没爹没娘咋啦?孤女咋啦?这娘家没有牵累,就会一心一意的扑在婆家过日子,虽然这么想有点儿不厚道,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看看二儿子,虽然这个儿子从小就让他省心,脑瓜儿也聪明,但还是想嘱咐他两句:“老二啊,既然你们都合计好了,我也就不管你们了,不过呢,你也不要大意,这已经耽搁了三年多了快四年了,蕊儿娘过世还正赶上闹兵灾,虽然没到咱村儿这儿,咱们躲过一劫,没啥损失,但科举也耽搁了,这新朝建立不一定是个啥章程,还考不考,啥时候儿考,都得问清楚了,你还是去镇里找夫子问问,听听夫子咋说,你就咋办啊!” “是,爹,儿子记住了!”傅天佑神情肃然,恭敬地回道。 早在父亲开始说话时傅天佑就放下了筷子,此时听着父亲一句句的叮嘱,心里热乎乎的,感觉很温暖。 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父亲就像是一座大山,是全家人的依靠,那时候的父亲是高大的,挺拔的,是力大无穷的,是充满自信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的脊背弯了,脸上沟壑纵横,苍老的可怕,没有了热情爽朗的大笑,没有了信心十足的干劲儿,大多数时候父亲在外面是沉默的,但回到家里会忍耐着母亲无休止的唠叨,然后就会像今天一样,对儿孙们不放心,不停地嘱咐,唯恐他们做错事。 但更多时候,父亲脸上的表情是漠然麻木,只是每天重复着繁重的劳作,好像除了干活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追求,这样的父亲让他心疼,让他很难受,更让他自责! 他知道,都是因为他一次次考场的失利,让本来满怀希望的父亲一次次失望绝望,失去了信心和生活的动力,这才让父亲彻底没了念想儿。 他之所以决心再次科举,除了自己不甘心想要出人头地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要重新看到父亲开心的笑容。 只要自己考上了,不管将来官职大小,对傅家来说,都是改天换地,换了门庭,是官宦人家,父亲在人前就能够挺胸抬头,有了脸面。 在他看来,虽然科举是烧钱的事,但银钱却不是最主要的。 这几年,自从开始读书识字之后,他就一边读书一边抄书,他其实通过抄书补贴了家里不少,笔墨纸砚也都是他用抄书得来的钱买的,并没有花家里一文钱,还有第二年考试撞了他的那家人,赔了他整整十两银子,他节省得很,三年考试加在一起也没花上十两银子。 就是这小四年放弃科举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没闲着,前期一直抄书补贴家里,只是后来兵乱才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字写得工整好看,抄的快,书肆每次结账都会多给他几文钱,前两年动乱的时候不算,最近这两年局势稳当了,虽然书坊抄书的活儿不算多,他断断续续的也为家里挣了最少三两多银子,他一文钱都没留,全部给了母亲。 第二十三章 差一点儿气笑了 但家里花销也大,使得母亲手里据说现在只剩下了三两多银子了,他无法反驳母亲说谎,毕竟母亲说的是对的,自己确实运道差了些,这次重整旗鼓,他只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不要让家人失望,更不能白白糟蹋曾水儿的一番心意! 一顿饭在全家人打饱嗝声中结束了,每个人都吃了个肚圆儿,家里的气氛也因为这顿饱饭缓和了很多。 尤其是傅蕊和傅笙,在傅山知道因为自己告状,奶奶才会闹腾之后,对傅蕊心存愧疚,主动和好,要带着她和傅笙一起玩,傅蕊本来就不是记仇的孩子,虽然对傅山的行为很生气,但终究是在一起长大的兄长,傅山此时还很单纯,很有大哥的样子的,因此,傅蕊很快就原谅了他,几个孩子高兴地到院子里去玩了。 本来很温馨的家庭气氛,却被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刘氏打破了。 在几个儿媳刷碗时,刘氏逮住机会,脸色不善的问傅天佑:“明个儿你就去镇里抄书是不是?去的话记得问问让你抄书的人,能不能多要点儿?你也看到了,今天一顿饭吃了多少?这么多人,就是一群狼,把我预备吃两天的粮食一顿就都吃没了,你们现在财大气粗的,手里攥着那么多钱,可不能丧良心,也得惦记惦记我们这老不死的,不能就知道自己个儿躲着享清福!” 傅大庆正靠在炕头闭着眼睛歇息,听着老婆子话头不对,急忙睁开了眼睛,呵斥道:“你这又抽的哪门子风?刚吃饭还好好地,你咋又整幺蛾子?你看看你这说的啥话?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你别管!”刘氏头也不回的继续盯着二儿子,声音却倏地拔高了,“我说的不对吗?这一大家子人一年得嚼费多少?每天的一日两餐,四季衣裳,还要应付人情往来,头疼脑热的药费,要不是我老婆子日日算计,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半儿花,你们早就喝西北风了,还能想东想西的想要去科举?我这老天拔地儿的每天吃糠咽菜,你们却自己当财主,吃香的喝辣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谁?” 傅大庆一听就明白了,老太婆这是吃心了,这是要找二媳妇儿的茬。 刚才二媳妇儿说的话,他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到现在哪儿还不知道二媳妇儿是啥意思?她这是在大家面前表明了态度,除了他们二房的人,家里其他人就别想惦记她的嫁妆了。 说实话,等他回过味儿来,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的,虽然知道老妻不该惦记二媳妇嫁妆,也觉得她太过分了,可是,不该惦记是一回事儿,这二媳妇儿当着大家明说不给花是另一回事儿,这样一来,他的老脸就有些挂不住了。 但他也不能说二媳妇儿做得不对,本来就是人家爹娘留给她的嫁妆,婆家就不该惦记,他能说啥?毕竟二媳妇儿只是话里有那个意思,并没有挑明了说,就是给大家一个面子,真挑明了,谁有这么大脸跟她要嫁妆? 可老太婆明显不甘心,这就开始磋磨自己的儿子了,话里话外的就直接要上了,这在家里还没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你要不嫌丢人你就闹腾,好好的日子你非得搅风搅雨,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你看看谁家惦记儿媳妇儿的嫁妆?传出去像个啥话?你就不嫌丢人吗?你不要没事儿找事儿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咱们傅家丢不起那个人!”傅大庆这次难得的发了脾气,脸色阴沉,语气非常严厉。 “我丢啥人啦我?你搁村里打听打听去,谁家没有花媳妇的嫁妆?媳妇的嫁妆本来就是为了婆家的子孙准备的,她当媳妇儿的,孝顺老人还不是应该的?我这当婆婆的,花她几个钱咋地啦?不应该吗?她要是懂事儿,就应该主动拿出来,那样的话,我还给她留个面儿,现在面子里子都没了,这怨得了谁?还不是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刘氏振振有词,一副她做得对的样子。 她并不怕傅大庆撂脸子,老夫老妻的谁不知道谁呀? 曾水儿在厨房跟着洗碗打扫,屋里的动静自然全都听的清清楚楚,陈秀秀听得是一脸兴奋,孙杏花也是笑眯眯的不时地看她一眼,两人很明显都很期待,看她接不接招。 到了这时,她也明白了,也由不得她装傻了,只好掀开门帘进了屋子。 她看了坐在炕沿上脸色难看的傅天佑一眼,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儿,看着刘氏不慌不忙的说:“娘!您就别难为您儿子了,您有啥话儿就跟我说吧。” 刘氏见曾水儿终于被她逼出来了,微微松了口气,她真怕这个曾水儿是个脸皮厚的,针锥子都扎不透,给她来个装傻充愣不理她,那她还真就没辙,现在好了,既然进来了,那她害怕啥?于是也毫不客气,直截了当的问:“二媳妇儿,你也别怪娘贪图你的嫁妆,我这都是给逼的,没法子,我问你,你到底有多少嫁妆?给我个实底儿。” 看着丝毫没有羞耻心、理直气壮的刘氏,曾水儿差一点儿气笑了。 不错,她说的对,村里也确实有不少花儿媳妇嫁妆的人家,可人家婆婆是怎么做的?那得哄着,用行动打动媳妇,让媳妇心甘情愿的拿出来,像刘氏这样的婆婆也不是没有,但是极少。 上一世因为是自己想要讨好傅家人,主动拿出来的,并没有发生今天这一幕,刘氏的真面目是在她以后一点一滴中逐渐暴露出来的。 不过,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想拿出嫁妆,自然不会让刘氏如意,其实,刘氏还是不了解自己,她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岂止是脸皮厚,心也比谁都狠,才不会心疼一群白眼狼! 因此,见刘氏直接问,她也答得很干脆:“对不起,娘,我不能告诉你!” 第二十四章 有些悲凉 “啥?你说啥?你竟然敢······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刘氏没有想到曾水儿会这么说,愣了那么一会儿,但马上就气急败坏的大骂道,“好哇!你竟然敢忤逆老人,顶撞婆婆,谁给你的胆子?你还想不想在傅家过日子啦?你是不是想要我儿子休了你?你这个没有爹娘、方人败家的野丫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法子啦?哼,你今天不说出你的家底儿,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对不起,娘,那是我爹娘给我留下的家底儿,是留给将来我的孩子们的,就算我说了有多少钱,我也不会拿出来!”曾水儿被刘氏骂的心头火起,恨不得给她两巴掌,但她知道她不能冲动,孝道像一道紧箍咒罩在她的头顶,传出去别人不知真假,会影响她的名誉,她只能据理力争,和她,也和傅家人讲道理! 她知道,现在所有的傅家人都想她拿出嫁妆来,这样他们也能沾些光,其实,如果刘氏好好说,傅家但凡遇到难处,她也不会站在一边看热闹,毕竟她在傅家生活,傅家不好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自然会帮衬一二。 但现在既然撕破了脸皮,她是绝不会再拿出来的,就算现在傅天佑因为这个休了她,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你说啥?你竟然敢这么说?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是我傅家的人,你的一切就都是傅家的!”刘氏气的浑身颤抖,口不择言的骂道,“混蛋玩意儿,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还想上天不成?你娘家已经没人了,没人给你撑腰,如果你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拿出来,你不要逼我!” 害人性命她还下不了手,可是,曾水儿的钱一定藏在西厢房里,找个她不在家的机会给她翻出来,那些钱照样是自己的。 不过,那样就真的撕破脸皮了,搞不好就连儿子也会和自己离心,那这个儿子就白养活了,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不会走最后这一步! 曾水儿却被她这番话吓了一跳,两世为人,她看多了为了钱财害人性命的事情,如果刘氏真的下了狠心,有的是办法让自己无疾而终,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但是,对别人她或许没有把握,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贪财害命的事情,傅天佑却绝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前世他也不会仕途那么坎坷。 但曾水儿不敢冒险,又不能真的质问她,她今天已经将刘氏惹毛了,必须找个台阶让她下,也必须想办法彻底打消她这个念头,不然后患无穷。 她不可能总在家里,总有出门的时候,如果她破罐破摔,真的趁她出门时将银子给她偷了,到了还不承认,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因此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娘在说气话,不会真的那么对我,可是娘,要是娘今天的话传出去······那傅家,会被人说闲话的!” “你吓唬谁呀?我说啥了啦我?我这不是在家说的吗?谁敢给我说出去?再说了,咱们村儿那么多花媳妇嫁妆的婆婆,都当光彩事儿说呢,得意的不得了,人家咋不怕说?我这啥也没干,我怕啥?我看就是你不安好心,想要祸害我们傅家!”刘氏自然不相信曾水儿的鬼话,见曾水儿态度软乎下来,她也见好就收,不再说那些过头的话,但还是哼了一声,不服气的反驳道。 她也知道刚才的话有些过了,说完她就后悔了,但曾水儿一句一句的这么顶嘴,让她实在是下不来台,只能用狠话吓唬吓唬她。 她不知道,傅大庆和几个儿子都被刘氏刚才的话吓到了,他们都为刘氏的大胆感到非常震惊。 傅天实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哀嚎,娘耶,你就算有这个念头也不能说出来呀,这将来二弟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黑锅不就背上了吗?你傻不傻呀!你儿子我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啊! 傅天明心里则不以为然,认为自己的老娘也就是说说,她胆子小的很,是不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的。 真要做的人,人家才不会挂在嘴上,嚷嚷的是个人都知道,背地里下黑手才叫厉害! 傅大庆让刘氏气的浑身直哆嗦,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她知不知道她说的是啥话?二媳妇说得对,这要是传出去,傅家成了啥样人家?若不是孩子们都在场,他非得动手揍她一顿不可! 傅天佑始终没有说话,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莫名的有些悲凉。 他亲眼见证了母亲的蛮不讲理、咄咄逼人,竟然到了公然跟儿媳妇儿要嫁妆的地步!他实在是难以置信,感觉心底里某些最重要最温馨最珍视的东西轰然倒塌了,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废墟,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也知道母亲也就是嘴上说说,真的想要做什么,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这样的母亲,还是让他有些陌生,记忆里那个温柔的母亲好像距离他越来越远,只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倒不怎么担心曾水儿会吃亏,通过这几天和曾水儿的接触,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母亲的盘算终究会落空,这也让他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知道母亲的行为不是偶然的,村里的婆婆们拿捏儿媳妇,花费儿媳妇的嫁妆已经变得明目张胆,常常在外面炫耀,媳妇们为了丈夫孩子忍气吞声,不敢反抗婆婆,朝廷的律法在这些偏远的村落已经形同虚设。 他虽然想要阻止母亲这些疯狂的举动,但父亲和大哥就坐在屋子里,他们都没有吭声,他作为二儿子,就算有心也无力。 孝道可不是摆设,他不能忤逆父母,不然传出去,他未来的仕途只能戛然而止,他只能就这样在旁边瞅着,什么也做不了,这让他感觉很悲哀,也很无力。 好在曾水儿很强悍,也很稳,能轻松就化解了母亲的各种刁难,这让他总算放下心来。 第二十五章 她的底线 就在屋子里的人心思各异,曾水儿想要继续说服刘氏时,陈秀秀、孙杏花忙活完了厨房的活计,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屋子,傅蕊、傅笙进来后,一起奔向了曾水儿,各自依偎在她两边,傅笙更是直接抱住了她的大腿。 曾水儿伸出手拍了拍傅蕊的肩膀,又摸了摸傅笙的头,见刘氏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由得有些好笑,就不慌不忙的继续劝道:“娘,您想想,媳妇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现在家家日子都不好过,要是傅家强要儿媳妇嫁妆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傅山他们还怎么娶媳妇?好人家的姑娘谁家敢嫁进来?嫁妆,是人家给闺女准备的,结果到了婆家,却被婆婆给没收了,便宜了婆家一大群人,您说,谁家的好闺女会嫁给这样的人家?除非是钱多的没处扔了,要是您,您愿意吗?” 陈秀秀、孙杏花听了,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神情都有些紧张。 是啊,要是她们有闺女,就算姑爷人再好,有这么个婆婆,她们也绝不会同意! 屋子里几个男人也陷入了沉思,觉得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干,真的这样干了,到时后辈子孙恐怕娶不到好媳妇! 刘氏也愣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乱的一塌糊涂。 难道是自己错了?以后傅家子孙娶不到好媳妇,就是自己搅和的?这都是咋说的?那为啥别人家都没事儿,咋到了傅家她就错了呢?这是哪儿的歪理? 不对,她不能被这个小狐狸精给带歪了,明明不是这样的······ “好啦!我知道今天你们的娘办了丢人的事儿,这件事都给我嚼吧嚼吧咽到肚子里,谁也不许到外面瞎嚼舌根,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外面瞎咧咧,我打断他(她)的腿,记住了没?!”傅大庆见老太婆还要再说,立即罕见的沉着脸,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派头,直接了当的拍板做了了结。 “是!” 不管听懂没听懂,屋里所有的人,包括几个孩子全都异口同声的答应下来。 孩子们是压根没有听懂,也不知道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人们是知道了轻重,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搞不好真的会影响下一代的婚事,继而影响后代子孙,自然全都重视起来,谁也不会自曝其短,去外面损毁傅家的名誉。 刘氏见老头子发火儿了,脸色难看的有些吓人,也不敢吱声了,嘴里不知咕噜了些什么,到底悻悻的闭上了嘴巴,再也没有说什么。 傅大庆毕竟是一家之主,年轻时也是个性情耿直、做事果敢的男人,只不过随着一年年的日子艰难,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拖累了家里人,心里愧疚,这才变得给人是一种老实人的印象。 傅大庆见孩子们罕见的这么齐心,这么认真,心里好受了些,他看了曾水儿一眼,又瞪了一眼刘氏,这才语重心长的说:“二媳妇儿来的日子短,你还不了解咱们家的人,以后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咱们傅家虽然穷了点儿,但人都不坏,都是实在人,你放心,咱们傅家不会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家里再艰难,也不会惦记儿媳妇的嫁妆!” “你娘也不是坏人,她是嘴硬心软,不会办事儿,如果做的哪里不对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下曾水儿不能装哑巴了,急忙打断了傅大庆的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爹!您折煞我了,我是做晚辈的,娘就算多说我几句也是应当的,再说,我也理解娘这么做的原因,今天我也做个保证,如果家里真的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我不会在一边看热闹,会适当的补贴一下家里,不过,爹,如果是家里过日子的嚼费,我会用别的办法帮忙,嫁妆我还是不打算动的!” 她的嫁妆只会留给她的子女,不会像上一世那样,留给傅箐、傅箫和傅芫的是一个烂摊子,穷的不说叮当响,但也没有什么可继承的财产,傅蕊和傅笙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自己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婚事办的很寒酸,被人笑话了好久。 这是她的底线,她再也不会为了某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而助长了傅家人贪婪、懒惰的品性,成为一群好逸恶劳的人。 傅大庆点点头,认真的给出了承诺:“二媳妇儿放心,这个家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做出惦记媳妇嫁妆的事情!” “谢谢爹!”曾水儿真诚的道谢。 她知道有了公公的承诺,傅家人再也不会惦记她的嫁妆了,让她也暂时松了口气。 毕竟那么一大笔钱放在家里,虽然上了锁,但一把锁头难得住有心人吗?她可不敢赌!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傅天佑赶紧考上秀才举人,再进一步考上进士,她就可以带着这些钱财跟着去上任,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偷拿了。 傅大庆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儿孙们,最后告诫道:“咱们傅家虽然不是那高门大户,但该有的规矩也必须有,你们都听着,咱们不管到啥时候儿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我不允许互相拆台,背后算计那一套,一个人再有能耐也干不了多少事儿,大家一心一意的一条心才能将日子过好,希望你们记住今天我说的话,好啦,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去吧!” “是,爹!” 兄弟三人各怀心思的各自带着自己的妻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傅天佑、傅天明带着妻儿回到了西厢房,在堂屋和卧房点上油灯后,曾水儿和孙杏花就开始在堂屋忙碌起来。 三间西厢房,南北屋子是卧房,中间堂屋是厨房,左右各有一个灶台,连通屋内的火炕,卧房里都有一铺靠窗的火炕,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临睡前必须烧烧炕,不然夜里会被冻醒,也顺便烧些热水洗漱,西墙边两家都堆着不少柴火,就是留着烧炕用的。 第二十六章 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孙杏花一边往灶坑里添柴火,一边看着另一边忙碌的曾水儿,由衷的说:“二嫂,今个儿多亏你,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家傅辉将来如果娶不到好人家的媳妇,我得后悔死!” 曾水儿将锅重新用清水刷了,锅里添上凉水,盖上锅盖,将炉膛里的灰扒出来扫到簸箕里,拽过一些软硬柴火,这才开始烧火。 见孙杏花有意交好,不管她是真的假的,她都很高兴,便也真诚的说:“他三婶儿,我其实也不是很懂,只是我听说这是朝廷律法规定的,婆家不能花媳妇的嫁妆,如果真的花了,被人一告一个准儿,我是娘家没人了,要是我有个弟弟或者哥哥,知道了傅家人打我嫁妆的主意,真的去衙门告了,那衙门一定得受理,可能还要罚婆家钱呢,到时钱财损失还是小事,傅家丢人那可是大事,一个家族要是毁了名声,那还有啥前途?后代子孙都要受连累,娶媳妇、嫁闺女,都要受影响,谁家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你说是不是?” 她还有更深一层的没有说,傅天佑如果进入仕途,有个这样名声尽毁的家族,就别想更进一步了,上一世他就是受了家族的连累,不管政绩有多突出,多受百姓拥护,都没有升上去。 当然,得罪人是主要原因,但家族里的人不停地给他惹祸,也是占了一方面。 因此,既然这一世她还是嫁进傅家,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傅家再次跌进深渊,爬都爬不出来,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在曾水儿、孙杏花俩妯娌烧热水时,傅天明也带着儿子傅辉进了二哥的房间。 “二哥!” “嗯,坐吧。” 兄弟俩随意的坐在炕沿上,傅辉却早就蹬掉了脚上的鞋子,吭哧吭哧就往炕上爬,嘴里不住地喊着:“大姐!二哥!” 傅家的孩子是三房在一起排的序齿,傅山是家里男孩的老大,自然是大哥,傅蕊是女孩的老大,孩子们除了傅山都叫大姐,傅笙是男孩里的老二,傅花是女孩老二,傅林是男孩老三,傅辉眼下最小,是男孩里的老四。 傅蕊很有大姐姐的样子,见傅辉爬不上来,赶紧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上了炕,三个孩子很快就玩在了一起,玩起了丢石子的游戏。 临睡前,如果不是太困,傅辉每天都要过来玩一会儿,三个孩子也相处的很好。 傅天明没有管儿子,他坐在炕沿上晃荡着两条大长腿,看着油灯里跳跃的火苗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关心的问:“二哥,有信儿没?朝廷啥时候儿开科举?二哥是咋打算的?” 这个二哥从小就是他的噩梦,不论干啥都比他强,父亲和二叔在人前夸奖的从来都是二哥,他虽然倾尽全力追赶,脑瓜也自认为很聪明,不输任何人,但却在读书上败给了二哥,导致最后只有二哥考上了童生,他却从小因为读书不行,被大人们宣告退出了读书科举之路。 让他不甘的是,二哥读书行也就算了,地里山里的活计也干的很溜,力气也很大,就连大哥也干不过他,简直就不给人留活路。 说实话,二哥这几年不顺当,他背地里没少解气,认为上天还是公平的,不能所有的优点都给一个人,虽然这不厚道,作为亲兄弟不该有这么龌龊的心思,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不管心里咋样,表面上他并没有露出来,二哥这里他也经常带着儿子过来,一个屋檐下住着,方便嘛。 他知道这次二哥有了二嫂的钱财,凭着二哥的能耐,考中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如果真的考中,家里以后就得都指望着二哥这房拉拨了,说不定傅辉也能沾点儿光,因此,二哥这儿以后他得勤跑着点儿,关系近了才能更好的提要求。 傅天明是弟兄三人中比较圆滑的人,心思也比较灵活,傅天佑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因为彼此是亲兄弟,他对兄弟们从不提防。 虽然三弟对他不是很亲近,但他也没多想,相反,对弟弟时不时地带着孩子过来,是真心的高兴,觉得这才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 因此,见弟弟问,他也没瞒着:“刚才不都说了嘛,如果朝廷开了科举,我还是打算去试试。” 耽搁了这么多年,该学的其实他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有些时事题需要了解一二,紧跟朝廷的脚步,不仅开阔眼界,考试时也能多一些把握。 “二哥,这次一定会顺利的。” “呵呵,说这些还早呢,我还要抄一冬天书,顺便也看看书,温习温习,明年也是这样,边抄书边温习。” “嗯,我和大哥过几天也去镇里找个活儿干,趁着冬闲挣点儿钱。” “······你和大哥要多辛苦了。” ·········· 傅天实带着妻儿回到了东厢房,陈秀秀进了屋子也手脚不停的忙碌起来,烧水,伺候几个孩子洗漱。 傅山今年七岁,已经分出去住了,自己一个人住在南屋,洗漱完就睡下了。 等傅欢、傅林也睡下后,陈秀秀这才伺候着傅天实洗漱。 “哎,当家的,你说他二婶儿说的是不是太玄乎了?我咋琢磨咋不对劲儿,咱们是不是都被她给糊弄了?”陈秀秀给傅天实洗脚盆里又添了一瓢热水,眉毛都立了起来,一副看破曾水儿心思的样子,“她可真厉害,这都能让她想出来,说的大家伙儿一愣一愣的,就连咱爹都被她唬住了,咱娘那么厉害,也没话说了,这样,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嫁妆也保住了,哎哟,我真是服了她了,她心眼子咋那么多呢?” 傅天实低头用力搓着脏污的双脚,头也不抬的警告道:“就你这脑瓜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我告诉你啊,以后尽量少招惹他二婶儿,到时捅了娄子我可不给你收拾!” 自己的女人自己清楚,她是巴不得曾水儿和娘闹起来,好从曾水儿手里弄些钱出来,偏偏还不够聪明,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占了很大的便宜。 第二十七章 娶得值 他虽然脑子也笨,不是通透的人,但通过今天这一出,他算是明白了,聪明的二弟还娶了个这么厉害的媳妇,二弟这一房,以后肯定就起来了,他和三弟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追不上了,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得罪,反正他是大哥,二弟咋地都不会太过分。 傅山今年已经七岁了,脑袋瓜儿随了他们两口子,也不是很聪明,注定是在家里种地的命,他也不会硬逼着孩子去读书,能跟着二弟认识几个字,以后买东西交赋税不被糊弄,就很知足了。 但是,如果二弟考上了,做了官,傅家就是官宦人家,就是在家种地,街坊四邻和那些官差也会高看一眼,不敢欺负他们,因此,他打定主意要交好二弟,不能让婆娘坏了大事! 正房,傅大庆老两口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也没睡着。 “老头子,我咋觉得我被人糊弄了呢?你说说,咱村儿那么多的人家都花了媳妇的嫁妆,人家咋都没事儿呢?老二媳妇是啥意思?合着是看我不识字是个乡下老太太就吓唬我?以为她说啥我就信?啊呸!我是不想你在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面前丢面子,这才饶过她,她以为她是谁?说一句顶一句的,一点儿亏都不吃,我这个婆婆在她眼里算个啥?是不是连个屁都不是?你等着,等明天我非得······” 刘氏越说越来劲儿,咕噜一下爬了起来,也不睡了,想到她竟然被个刚进门的儿媳妇给教训了,在儿孙面前丢了大人,就气愤难平,激愤之下也产生了冲天的干劲儿,大有这会儿就下炕将曾水儿揪出来再干一场的架势! “行了,你有完没完?我砍了一天柴火都累死了,能不能消停会儿让我睡觉?”傅大庆呵斥了一句,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老婆子是啥心思,无非是没有占到便宜不甘心。 “我这不是被二媳妇气坏了嘛,哪里有这样的儿媳妇?一点儿亏都不想吃,我这婆婆在她面前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她还不得偷着乐死?想想我心里就闹得慌,气死我了都!”刘氏见老头子发了话,也不敢过分,虽然重新躺下了,但还是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唠叨。 “唉,你咋死脑筋呢?你就不想想二媳妇儿说的对不对?你看看那些炫耀花媳妇嫁妆的人家?后来娶的媳妇,有哪一个是家庭条件好的?都是还比他们都不如的人家,想花嫁妆?人家啥也不陪,就成亲当天一身新衣裳,三天回门有的还将新衣裳脱了给娘家,都成了村里的笑话了,名声也坏了,他们这样到底值不值?以为占了便宜,就不想想吃的亏更大?你也不傻,咋就想不明白呢?” 刘氏听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一下子没话说了。 “咱傅家虽然不是啥好人家,但不该做的事,那就不能做,咱家老二是个有出息的,虽说前些年不顺当,但只要给老二机会,老二一定能考上的,到时咱家,就要都指望着老二了,你可不要早早地都给得罪了,自己将来找罪受,你图个啥?” “你是个当娘的,就该有分寸,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要心里有谱才行,不要啥话都往外秃噜,惹得孩子们不痛快,虽然孩子们不敢不孝顺,但从心里孝顺,和被逼着孝顺能一样吗?” 他是躺到被窝里才想明白曾水儿说的那番话,然后他也仔细想了想村里那些花儿媳妇嫁妆的人家,名声可不是都毁了?好人家的闺女谁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家?等想清楚了,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他家有个明白人,不然傅家真的就毁了,这二媳妇儿,娶得值! 西厢房,俩妯娌、俩兄弟闲唠了几句,就各自给自家孩子洗漱去了。 南屋,孙杏花给儿子洗了手脚,脱了衣服将他塞进了被窝,看他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她和丈夫也很快洗漱完,插好门,钻进被窝后,这才靠在丈夫怀里,低声说:“哎,天明,你问了吗?二哥咋说的?” 虽然傅天佑在正房说了要考试,但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担心这是二房不想让大家占便宜的借口,总得背地里问个清楚才有底。 傅天明搂着妻子,也压低了嗓音:“定了,肯定考!” 孙杏花羡慕地说:“二房要转运道了,二哥聪明,又娶了个更聪明还有钱的媳妇,运势挡都挡不住了,以后,咱们都会来点儿事,巴结巴结二房,咱们傅辉脑瓜可聪明着呢,二哥真的考上了,咱辉儿也能沾上光。” “嗯,放心吧,二哥是个重感情的,只要咱们别太过分,到时咱们沾光那是一定的!” “嗯,要是有一天辉儿也能考上个秀才,就算让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北屋,曾水儿将水烧开后,首先灌了一铜壶开水,留着渴了喝。 这铜壶也是她的陪嫁,是她得了那笔外财以后,自己过日子时花钱买的,就是为了不再喝生水,因为她看多了因为喝生水生病的人,没有钱治病,拉一场稀,人就没了。 其实,不仅是铜壶,家里她过日子用的东西,什么锅碗瓢盆,全部都被她打包带过来了,现在暂时都堆在小书房里。 灌好开水,然后锅里重新添上凉水烧热,给两个孩子仔细的洗漱了一番,这才给她们脱了衣服将他们塞进被窝,等她们睡下了,她和傅天佑才放松的开始泡脚,洗漱。 走了大半天,回来都饿塌锅了,也累的够呛,还要面对刘氏咄咄逼人的找茬,曾水儿是真的累了。 傅天佑默默地看着曾水儿忙碌,见她一脸疲惫,有些心疼,便主动的倒了洗脚水。 两人很快洗漱完上了炕,傅天佑也没去小书房看书,吹熄了油灯,回到被窝将曾水儿紧紧地搂到了怀里,满含歉意的说:“对不起!辛苦你了!” 曾水儿刚想张嘴说话,却被傅天佑一下子堵住了嘴,不知为什么,曾水儿心里感觉委屈的要命,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 这一夜,傅天佑不知疲倦,好像要将自己的愧疚都倾注到曾水儿的身上,折腾到后半夜,才搂着曾水儿睡去。 第二十八章 要出一趟门 接下来的日子,刘氏再也没有闹幺蛾子,傅家也恢复了平静。 傅天佑每天吃过早饭就步行去镇里抄书,很晚才回来,吃完晚饭还要去小书房看书,一看就大半夜,非常辛苦。 小书房有一铺土炕,炕上放了一个小炕桌,就是为了傅天佑夜里看书冷了有热乎炕可以保暖,为这,曾水儿每天晚上都将小书房的炕烧的热热的,灶坑里的柴火始终燃烧着,保证土炕不会变凉,又担心傅天佑眼睛看坏了,蜡烛都多点了一根儿。 曾水儿还不顾傅天佑的反对硬是让他带上了两串铜钱,足足二百文,让他中午在镇里买点儿东西吃,别的不说,想要科举,没一个好身体绝对挺不下来。 傅天佑知道她说得有道理,考虑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便听从了她的安排。 傅大庆带着大儿子和三儿子仍然每天去山里砍柴,储存过冬用的柴草,父子三人干劲儿都挺大,每天累得坐着就能睡着。 家里女人们也没闲着,将地窖里的大白菜打理出来,捡着卖相不好的,腌制了两大缸冬菜,品相好的白菜,过些日子傅大庆会带着这些菜去镇里贩卖,这是每年冬天家家户户的一项主要收入。 打理完白菜,女人们都找出了孩子们早就在春夏之交就拆洗做好的旧冬衣,看看是不是小了,需不需要接一块,毕竟孩子们长得还是很快的,春天能穿的衣服,冬天不一定还合适。 曾水儿就发现傅蕊、傅笙的冬衣都小了,便将她们原来的棉衣都改了,在下面接了一小截。当然,需要的棉絮和布料,刘氏是不会给她的,曾水儿便自己花钱去镇里买了棉花和差不多同颜色的布料,给孩子们接上了。 买的时候特意多买了出来,剩下的布料和棉花,曾水儿也没小气,给了家里几个孩子接衣服用,家里孩子们的衣服都是一样的颜色,一块布料做的衣服,谁都用得上,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这一点,曾水儿并没有多计较,花些小钱买个平安,还是值得的。 另外,前院的菜畦里,刘氏指挥媳妇们又种上了入冬前的大蒜和小葱,这两样菜和菠菜一样,不怕冻,下雪前在上面覆盖上厚厚的荒草和麦秸,就能平安过冬。 这两种菜连同菠菜,种了十几个畦,前后院几乎都种满了,到了明年春天,又是一笔进项。 这一点,曾水儿是很佩服刘氏的,绞尽脑汁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她知道这都是穷逼的,也因此理解了刘氏对她某些过分的举动。 这些忙完后,刘氏就指挥着媳妇们开始做家里人过年穿的棉鞋,用米浆糊布板、剪鞋样、纳鞋底、做鞋帮,忙的团团转,大家每天都有说有笑的,聚在一起做活儿,也让婆媳、妯娌之间的关系有了不小的缓和。 当然,这些做鞋帮的布料和棉花,都是曾水儿买回来的,花的也都是她的钱,刘氏一文钱也没出。 这天,傅天佑从镇里回来,吃过晚饭后,趁着大家闲唠嗑的时候,告诉大家说可能最近要出一趟门。 傅大庆正坐在屋地上惬意的编着柳条筐,这已经是老爷子歇息时沾手的活计,就当歇着了,家里儿子们的手艺谁也没他细致,他也不愿意儿子们糟蹋,因此,家里的筐子大部分都是他编的。 此时,老爷子听了傅天佑的话之后,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有些意外的看着二儿子问:“出门?去哪儿?啥时候儿走啊?” 屋里人听了,全都支棱起了耳朵,就连刘氏也不例外。 傅天佑坐在炕沿上,看了家里人一眼,迟疑了一下,说:“······夫子带着我们几个同窗,想去府城拜访一位从京城退下来回祖籍的官员,想了解一下现在朝廷的有关新政策,初步定了后天走,我也说不好要去几天,估摸着最少也得三四天。” 傅大庆听二儿子这么一说,脑子又有些晕乎乎的,急忙吩咐刘氏:“老二这是大事,家里还有多少钱?给他多拿点儿,搞不好还要给人买礼物,还要住宿吃饭,总不能空着手不是?” 本来大家还挺好奇的,这个时代村里人很少出门的,去镇里就很了不起了,傅天佑去府城,那府城是个啥样儿?别说去了,听听就觉得挺让人羡慕的。 可现在一听,好嘛,还得花钱,大家的热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刘氏。 刘氏也从好奇中回过神来,没好气的说:“家里有多少钱你不知道?你问我干啥?你想拿,拿多少,你说了算,我不管!” 说完,不看老头子,却恶狠狠地瞪了曾水儿一眼。 不是说好的不花家里的钱吗?合着就是光耍嘴,骗人玩的,哼,她是谁?心眼儿耍到她跟前来了,真是不知马王爷几只眼,真当她这几天不收拾她,就开始嘚瑟了? 想拿钱啊?哼,钱袋子在我手里攥着呢,我不答应,看老头子能不能变出钱来?小样儿的,跟我这儿弄幺蛾子,你还嫩点儿! 曾水儿也有些诧异,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出,去府城?这是好事儿啊!只是还没容她高兴完,就被婆婆瞪了一眼,她这才明白过来。 再一看屋里其他人的表情,和傅天佑为难尴尬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一开口就消除了大家的疑虑:“爹,您放心,媳妇手里有钱,也说过天佑科举不花家里的钱,媳妇儿说话算话,再说,媳妇知道咱家里也没啥钱,您就不用为难娘了。” 这话说的,多懂事儿?谁也没得罪,出了钱,还顾及到了婆婆家的脸面,让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傅大庆看了一圈儿子儿媳们的脸色,觉得太丢人了! 傅天佑是傅家的二儿子,却让二媳妇儿供他科举,家里人就没有一人觉得这不合适,全都被眼前这点儿小钱蒙住了眼,看不到二儿子将来的前途,难道他们以为,二儿子有了出息以后,会大度的拉拨他们?唉,一群见识短浅的废物点心! 第二十九章 心里感觉很温暖 刘氏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只要保住了手里的银子,那比啥都强,毕竟这一大家子过日子都指望着她掏钱呢,没银子,这么多人难道喝西北风? 二儿子是她生的,就算不出钱,将来他还敢不孝顺?到啥时候儿她都拿捏得住他,一个不孝的大帽子给他戴上,他就得丢官,看他敢不敢不孝顺! 曾水儿管不了别人怎么想,见时间不早了,第一次主动提出回自己屋,顺便给傅天佑准备出门带的衣服鞋袜。 傅大庆正不得劲儿,老脸发烧,急忙点头答应了:“好好好,劳烦你了,二媳妇儿你就多辛苦辛苦,天佑我就交给你了!” 于是,傅天佑带着妻儿,在大家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很快回到了西厢房。 两个孩子听不太懂大人们说的话,只知道一件事,爹爹要出远门,要去好几天,这让她们既兴奋又不舍。 “爹,府城是哪里,远吗?你要去很久吗?”傅蕊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爹爹好奇的问。 傅天佑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认真的回答女儿:“不箅太远,距离咱家大概有一百多里地,爹爹去几天就回来了。” “爹爹!我也去!”傅笙一听爹爹要走,急了,立即扑过去抱住了傅天佑的大腿,好像爹爹随时不见了一样,紧搂着不放。 傅天佑没办法,只好蹲下身子将儿子抱了起来,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笙儿乖,爹爹是有正事要办,不能带你,等有空闲了,爹爹答应你们,一定带你们去府城逛逛,好不好?” “不嘛,笙儿要去!”傅笙不依的喊叫。 也不怪傅笙舍不得爹爹,陶氏去世前,身子一直不好,几乎都是傅天佑照看儿女,陶氏去世后,他更是又当爹又当娘。 尤其是闹兵灾后,动乱了好久,傅家河村虽然没有被波及,但外面乱的很,抄书的活儿也被迫停了下来,傅天佑除了跟着父亲下地干活儿,他的精力几乎都倾注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傅笙也开始记事,对他自然黏得很。 傅蕊到底大了一些,知道爹爹有正经事,是不可能带着她们的,但想到和爹爹要分开好几天,也是非常不舍。 说到对爹爹的感情,傅蕊的感触更深一些。 娘亲活着时,对她并不怎么喜欢,嫌弃她是个丫头,对她不冷不热的,只有爹爹,是从心里喜欢她,每次都会抱她,她也只是从爹爹身上,才体会到父亲的疼爱。 因此,见弟弟搂着爹爹的脖子纠缠不休,就上前抓着他的腿,仰着脖子劝道:“笙儿,姐姐的话你忘了?爹爹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咱们是爹爹的孩子,不能给爹爹丢人,再说,爹爹又不是不回来,你不要让爹爹作难,做个乖孩子,好不好?” 傅笙有些惧怕姐姐,见姐姐好像生气了,只好委屈的撇着小嘴,从爹爹身上出溜了下来,乖乖的站到姐姐身边。 傅蕊牵着弟弟的手,仰着小脑袋看着爹爹,认真地说:“爹,你就放心去吧,我知道只有爹爹考上了,咱家才有好日子,我们在家会听姨姨的话,是不是?”最后一句,傅蕊低头看着弟弟,威胁的看着他。 傅笙委委屈屈的重复姐姐的话:“嗯,听姨姨的话!” 傅天佑和曾水儿有些吃惊的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俩孩子会这么懂事,这让两人感慨不已。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傅蕊、傅笙却两样都占全了,傅家虽然是农家,但农家也不都是朴实善良的人,拜高踩低,趋炎附势几乎是人的生存本能,尤其是陈秀秀和孙杏花,陶氏生前妯娌之间相处的如果好,她们也许会善待俩孩子,如果相处的不好,俩大人有意无意的冷待,就能让俩孩子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尤其傅天佑还总不在家,不是下地就是去镇里抄书,根本不知道家里会发生什么,虽然其他的傅家人不是故意的忽略她们,但有些纯粹是无意的言辞,也会在她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促使两个孩子过早的成熟起来。 成长真的是需要代价的,只是这个代价有点儿大,让傅天佑和曾水儿很不舒服,也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什么! 两人既内疚又自责,但他们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只好将那份不舒服强自压了下去。 “好好好,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你们放心,以后有姨姨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们!”曾水儿向两个孩子作出了保证,好言哄了一会儿,俩孩子这才高兴起来。 然后,曾水儿烧了热水,顺便烧炕,将俩孩子洗漱了一番,塞进了被窝,俩孩子躺进去后,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见孩子们睡着了,曾水儿这才打开衣柜,拿出傅天佑装衣服的包裹,小声的抱怨道:“你出门也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就给你做两身新衣裳,这登门拜访人家,还是官宦人家,穿的太差了被人笑话不说,也太不尊重人了。” 说着,从包裹里面拿出两身洗的发白的,都看不出是啥颜色的半旧夹袍,铺在炕上仔细检查了一番,尽力抚平上面的褶皱,皱着眉头说:“你看看,这衣裳咋穿?这也太旧了吧?上面还带着补丁呢。” 傅家也是,就算是二婚,也应该给儿子做身新衣服穿,两人拜堂他穿的都是旧衣裳,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她为了有一个温暖的家,为了离开曾家村,离开二叔一家,当时根本就没得选,就这,很多人还说自己高攀了。 傅天佑坐在炕沿上,静静地看着曾水儿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说实话,他现在挺享受曾水儿的唠叨的,看着她为他操心、着急,心里感觉很温暖,觉得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才对。 尤其通过刚才两个孩子的话,让他想了很多,他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他对妻子曾水儿太过忽视,以前甚至是漠视,作为父亲,对两个孩子也不够关心,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了科举上,而忽视了最重要的家人。 第三十章 真的很感动 曾水儿嫁进来才几天,但她却用她的行动征服了两个孩子,还有他! 这让他想起了前妻陶氏。 他和陶氏的相处,更多的是平淡,夫妻生活也是波澜不惊,陶氏更多的时候是小心翼翼,极力讨好母亲,想要做一个好媳妇。 妯娌之间也是勾心斗角,背地里彼此下绊子,抹黑对方,乐此不彼,陶氏很少吃亏,总是背地里笑话大嫂就是个傻子,没那个脑筋还装聪明。 虽然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很柔顺,但陶氏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她总是用另一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强势,但为人处世却有股小家子气,这方面和曾水儿的性子有很大的不同。 曾水儿很大气,某些方面甚至有不输于男儿的豪爽,但骨子里却倔强的很,有着自己的底线,就比如嫁妆,谁要也不给,还很坚持! 心地也很善良,对他和孩子有一种很奇怪的熟稔感,好像在一起过了很多年似的,这种彼此间的默契让他有时也很不解,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此时,见曾水儿发愁的样子,傅天佑便低声宽慰道:“好啦,别担心了,你想想,我农家子弟的身份是瞒不了人的,穿得太好,反而给人一种不自重浮夸的感觉,我是上门请教学问的,不是显摆的,而且据说这位前辈生性简朴,最讨厌那些纨绔子弟,如果我穿的太过刻意,反而不太好,到时我穿的干干净净的去就行了。” 曾水儿一听,也觉得自己有些魔障了,可能傅天佑改变的太多,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傅天佑拜访的事,让她有些心里没底,不知该不该还相信以前的那些记忆,这才有些慌了,她现在也觉得傅天佑说的有道理,就认同的点点头:“好吧,衣服就算了,可是,怎么都得买些礼物吧,空着手上门那还不如不去呢。” “那倒是,这个不能省,给我带几串钱就行了。”傅天佑这次没有拒绝,这也是他特意回来的原因。 他身上只有曾水儿给他的不到二百个大钱,本来有两串钱,这些日子晌午饭花了二十几文,还剩下不到二百文钱,这点钱买礼物有些寒酸,抄书的钱已经说好要给母亲,虽然已经抄完了一本书,书肆也已经答应明天就给一本书的钱,但这笔钱没有母亲的允许他不能动,只能向家人说明情况。 虽然知道向家人开口其实还是曾水儿出钱,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他得让曾水儿这笔钱出在明处,让家人知道曾水儿付出了多少。 “几串钱?几串钱能买啥?怎么也得带十两银子!”曾水儿白了傅天佑一眼,干脆利落的一锤定音。 “太多了!东西不在有多贵重,心意到了就行了。” 傅天佑皱了皱眉,他还是觉得太多,这让他有种自己吃软饭的感觉,虽然事实上确实是,但他还是想尽量少花些钱,毕竟这些钱是曾水儿父母留给她的,他没有权利肆意挥霍。 曾水儿敏感的察觉到了傅天佑的抵触情绪,知道刚才自己语气有些强硬,让他不喜了,立即缓和了语气,慢声细语的规劝说:“俗话说,穷家富路,在家咱们可以俭省,可出门在外,谁也猜不到会遇到什么事,身上多带些钱,有备无患,不至于到时束手无策你说是不是? 这样吧,礼物,你看着买,花多少你自己做主,我不懂,就不瞎掺和了,但多带些钱还是有必要的。” 傅天佑这才点点头,有些内疚的说:“对不起,让你操心了,让你嫁进来,没有过上好日子不说,净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因为有了曾水儿银钱的后盾,让他有了很大的底气,但相应的也有了压力,这才在听说了府里有致仕的京官回到祖籍时,恳请夫子带自己去登门拜访。 其实,依着他的秉性,是做不出这种求夫子带着登门求教这种事的,是母亲理直气壮对曾水儿嫁妆的强势索取,让他醒过神来。 母亲,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母亲,母亲考虑的更多的是别的子孙,是傅家所有人的日子,而自己,如果不参加科举,不走出这个家,不站在高处让母亲忌惮,让她知道哪些东西她不能触碰,傅家将永无宁日,还会引来更大的祸患。 虽然曾水儿用她自己的方式说服了母亲,但知母莫若儿,母亲是啥秉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她惦记上的东西,很少跑出她的手掌心,何况是自己儿媳妇的嫁妆?当年陶氏的嫁妆虽然不多,也是被母亲几个回合就拿到了手里。 在她看来,傅家人花自己儿媳的嫁妆,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谁也管不着! 说白了,母亲就是一个无知的乡下女人,也没有什么见识,朝廷律法距离她太遥远了,对她根本没有任何震慑力! 曾水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真心地说:“你说错了,我并没有觉得这有多苦,这算个啥?我经历过比这还残忍百倍的苦难,也见识过亲人加在身上的痛苦和绝望,那种浸在骨子里的冷酷和绝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娘的所为,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不得已,如果傅家有家财万贯,娘也不会惦记着儿媳妇那点儿嫁妆。” “谢谢你!”傅天佑听了,真的很感动,忍不住将曾水儿搂在怀里。 母亲的行为,作为儿子自然知道是极不妥当的,但是傅家的家境虽然还没穷的吃不上饭,却没什么家底儿,母亲以前是盼着他能够考中秀才举人,让她在人前风光一把的,后来希望破灭,就心心念念的想要在村外盖一栋大宅子,毕竟家里一年比一年人多,担心现在的宅子以后住不开,所以才这么见钱眼开。 但知道是一回事,曾水儿作为儿媳妇能不能理解又是另一回事,见曾水儿这么通情达理,傅天佑还是很感动,曾水儿在他心里的分量就又重了几分。 两人通过交谈,彼此之间更加亲近,感情也近了一步。 第三十一章 各有心思 曾水儿很高兴,能够这么快得到傅天佑的认可,是她没想到的,说明自己的改变和坚持得到了傅天佑的认同,这让她有了底气。 曾水儿将傅天佑的换洗衣服和鞋袜以及银钱,都放进了一个包裹里,两人便很快洗漱一番睡下了。 正房东屋,已经熄了灯,傅大庆和刘氏躺在炕上,屋里一片漆黑。 刘氏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折腾,不住地唉声叹气,试图引起老伴儿的回应,但傅大庆背对着她躺着,就是不吭声。 “哎,哎,我知道你没睡呢,你说,咱老二到底有指望没?” “······” “听老二这意思,这夫子要带着他去,去那个府城找那个京城来的大官儿,那大官儿会不会拉拨咱们老二一把,咱老二的运势会不会就起来了?” “······” “哎哟,要真的给我挣个诰命回来,我,我这些年受的苦总算没白费,也值啦!” “······” “······我知道,你嫌我嘴臭,得罪人,可我这也是没法子嘛,你看那曾水儿,明明有那么多钱,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儿给我,我的日子就能松快很多,可她就是不给,有她这样的媳妇吗?孝顺老人是光用嘴说的吗?那得来实在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抠死了都······” “······” “哎,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好歹吭一声,你到底在闹啥?孩子们一走你那老脸就耷拉下来,长的脚都能踩住,你给谁脸色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呢?就你知道心疼儿子,我不心疼?那好歹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供了他十几年还不够啊?” “······” “你光想着老二了,你就没看看老大和老三?他们也是你的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咱这家底儿都让老二折腾光了,老大、老三愿意啊?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他们是咋想的,你知道不?” “······” “合着就我是后娘,好人都让你当了,一张口就让我拿钱,我哪儿来的钱?咱家一年能有多少钱?别人不知道,你难道心里没数?” “······” “是,我承认,老二这些年嚼费的大都是他自己个儿挣来的,家里也没给他添多少,我手里是还有一笔钱,可那是我留着救急的,咱俩都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咋办?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就是一群狼,全都想从我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我不留个后手咋行?” “······” “也是该着咱家发财啦,没想到老二娶了个有钱的娘们儿,这媳妇除了抠点儿······” 刘氏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仔细一听,身边的傅大庆打起了呼噜,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差点儿没把她气死。 “这个死老头子······” ···················· 黑漆漆的东厢房,傅天实和陈秀秀躺在炕上也没睡着。 陈秀秀羡慕地说:“你看这老二是啥运道?缺钱吧?人家娶了个好媳妇,人聪明,脑子好使,这命就够好的了,可你看,人家还能更好,京城里的大官儿啊,哎哟,听都没听过,人家咋就那么好命呢?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傅天实砸吧砸吧嘴,语气间却充满了憧憬:“嗯,咱家要改运道了,老二,将来出息大着呢。” “可不是咋地,以后咱们可不能得罪他们,得好好巴结巴结,咱们是老大,老二那人重情,这真有了实惠,还不是咱们的?”陈秀秀喜滋滋的说。 “那倒是,咱是长房,狗子是长孙,有了好处,不给咱给谁?”傅天实心气满满,但想到媳妇那张臭嘴,就忍不住警告道,“老二的前途那是明摆着的,你可不要嘴里没个把门的给我得罪人,这可关系着孩子们的前途!” “哎哟,我知道,你以为我傻呀?我巴结他们还来不及呢,哪敢得罪呀!” 傅天实哼了一声,心说,也就你自己觉得自己聪明,你那脑子给人家提鞋都不够资格! 西厢房南屋,傅天明和孙杏花躺在炕上,也正在议论老二一家。 孙杏花看着黑漆漆的屋顶,不无嫉妒的说:“你说你这脑子看着也挺聪明的,你咋就没有像二哥那样读书呢?你要是也能读书,有一天兴许我也沾上光,哎哟,光想想那场景我就要飘起来了·······” “行了,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傅天明哼了一声,不满地说,“我你就别指望了,家里的老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就凑合着活着,你有这功夫,还是想想咋和二嫂搞好关系,弄点实惠才是正经。” “我也想啊,可咱二嫂滑不留手,主意正,是个很不好惹的人,这分寸把握不好,再弄拧了反而不好。”孙杏花的眼睛黑暗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二嫂那人,虽然相处的日子短,我感觉却不是个爱惹事儿的人,咱们啊,也别太明显了,不远不近处着就行。” “行,你看着办吧,总之一句话,巴结不上也别得罪,咱家啊,以后都得靠二房了!” ············ 第二天,傅天佑吃过早饭,照常去镇里抄书,临走,曾水儿给他带了五两银子,让他看着在衣裳铺子里买身儿衣裳和一双鞋子。 主要原来那两身衣服实在太旧了,还有鞋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买身新衣服。 傅天佑拿着银子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咱们如果没条件,那就穿旧衣服去,我也就不勉强你买新衣服,可是,咱们明明买得起,何必刻意装穷?”曾水儿见傅天佑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担心他不买,忍不住叮嘱道,“农家子弟也不是就非得穿着旧衣服去拜访,哪怕是粗布新衣裳,只要穿着得体,也是对主人的一种尊重,尤其人家是从京城来的官员,见识更不一般,你特意装穷,被人看穿,反而不好,那你这次很可能就白去了。” 第三十二章 灵机一动 这话傅天佑听进去了,仔细想了想,觉得曾水儿说得对,主要自己仅有的两身旧衣裳确实有些旧了,去镇里抄书穿着还行,登门拜访长辈,好像是有些不太礼貌。 “好,我知道了,我今天先去书坊抄书,下晌再去买衣服。” 送走了傅天佑,曾水儿带着傅蕊、傅笙就出了屋子,打算去正房,这些日子她们几个媳妇都是聚集在刘氏屋里做针线活儿,几个孩子也在一起玩耍,不仅是刘氏,就是曾水儿她们也很享受家里这种难得的温馨的气氛。 哪怕是因为刘氏不放心,非得看着大家在她眼皮子底下干活儿才安心,大家也很开心。 刚走到西厢房门口,就看见公公傅大庆,大伯傅天实和三叔傅天明,正在从小书房南边地窖里,往三个大柳条筐里鼓捣着装白菜。 家里的柴火,经过这些日子父子几人的忙活,不仅在前后院门口各自堆了两个高高的柴火垛,在北院东边挨着猪圈的两间柴房也堆满了,西北角靠着院墙也堆了两个高高的柴火垛,这些柴火,足够家里人烧到明年秋天了。 攒够了柴火,公公他们这是想要去镇里卖菜,家里好有个进项。 只是,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公公他们去买菜,回来时不小心撞了人,被人讹上了,花了一大笔钱才算了结。 卖白菜的钱不但没够,家里还掏了一笔钱,才填上了这个窟窿,当然,这笔钱刘氏理所当然的要求她出,她当时也无法拒绝,也正想在家里显示一下自己的地位,就心甘情愿的掏了这笔钱。 只是有一就有二,以后就没完没了了,大事小情,只要是家里的花销,刘氏都让她出,这是她当时怎么都没想到的。 现在,她当然不想再花这份冤枉钱,可是,如果公爹真的出了事,明知她手里有钱,如果不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她也不能干看着不管,那样良心上也不安。 她想着有没有啥法子,不让公公他们今天去,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借口,正急的不行,孙杏花牵着傅辉这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口往南边地窖那边张望,就好奇地问:“二嫂,你在看啥?” 不就是公爹他们捯饬白菜吗?这有啥好看的? “······哦,咱家白菜今年长得还真好,也不知现在价钱咋样儿。”曾水儿继续苦思冥想,随意的应道。 “你还想卖个高价呢?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每年这个时候价钱都压得很低。”孙杏花不以为然的说。 曾水儿听了,灵机一动:“······哦,他三婶儿,你看,大哥和三弟到时去镇里找活计,这卖白菜就只有公爹一人了,男人们不好意思讲价钱,要不跟婆婆说说,咱们也跟着去?” 山里的女人们没有城里那些规矩,轻易不允许出门,这里泼辣的女人有时比男人们还能干,地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婆家也喜欢这样的媳妇,相反,那些扭扭捏捏,像是大家闺秀的女人,婆家反而很排斥。 “啊?二嫂,能行吗?婆婆,能同意?”孙杏花瞪大了眼睛,有些兴奋的问。 自从嫁到傅家,除了下地干活儿,她几乎都没有出过院门,城里更是很少去,如果真的有机会去城里,她心里自然一百个愿意。 “咱们和婆婆去说说,万一同意了呢?” 曾水儿也不敢打包票刘氏同意,但还是想要试试,于是,两人带着孩子一起到了正房,直接和刘氏说了这件事。 曾水儿并没有说别的,只是说公爹心善,不是那些买菜的对手,不好意思讲价,斤斤计较太过还会被人笑话,女人们就不一样了,多过分也没人说啥,还能多卖些钱。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刘氏,刘氏就同意了曾水儿和孙杏花的请求,让她们俩跟着男人们去卖菜。 刘氏同意了,傅大庆也没说啥,俩儿媳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多个人多双眼睛,也不是坏事。 见刘氏同意了,曾水儿和孙杏花都很高兴,陈秀秀羡慕的不行,也要求跟她们一起去,却被刘氏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你跟着干啥去?就你那脑子,会算账吗?别介卖了白菜你还得倒找人家钱!” 陈秀秀让刘氏说的有些难堪,悻悻的闭上了嘴巴,但眼里的渴望却是不加掩饰,深恨自己脑子笨,不会算账,不能跟着去城里逛逛。 傅蕊和傅笙见曾水儿要进城,眼巴巴的看着她,傅蕊还好点儿,大了懂事了,没有吭声,傅笙却缠着曾水儿非要跟着:“姨姨,带着笙儿,笙儿会很乖的,笙儿要去!” 俩孩子一直跟着曾水儿到了西厢房她们住的屋子,曾水儿打开衣柜取出了一些碎银和一些铜钱,又锁上了衣柜,还是不依不饶,非去不可。 “笙儿乖啊,姨姨去镇里有正事儿,你们在家好好看家,咱们家里不能没有人,你们看,你们爹爹也不在家,我也不在家,家里没人看着哪儿行?”曾水儿瞥了一眼衣柜,向傅蕊示意了一下。 “嗯,姨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家的!”傅蕊会意的点点头,郑重的说。 “蕊儿真懂事!”曾水儿欣慰的摸了摸傅蕊的头,将那些铜钱给了傅蕊,嘱咐道,“待会儿饿了就去铺子买些吃食,不要自己吃,和傅山他们一块儿吃,晚上姨姨给你们买好吃的回来!” 之前那些铜钱因为家里孩子多,每天都要花好几文,早已经花没了,所以曾水儿又拿了些钱出来。 傅蕊以为曾水儿在说客气话,傅笙却嚷嚷道:“吃好吃的!” “嗯!吃好吃的!”曾水儿疼爱的摸了摸傅笙的头,承诺道。 为了将傅蕊和傅笙安顿在他们住的屋子里,曾水儿特意将傅辉和傅山三兄妹叫了过来,让他们在屋子里玩。 孩子们因为看到了傅蕊手里的铜钱,就连最小的傅林、傅辉都知道待会儿有好吃的,全都兴奋的聚集到了西厢房,眼巴巴的瞅着傅蕊手里的铜钱。 刘氏自然也很高兴,孩子们晌午有吃的,晚饭自然就吃的少了,她巴不得曾水儿天天给孩子们买吃的,那她就省下不少粮食来。 第三十三章 安远镇 陈秀秀也觉得占了不少便宜,她家有三个孩子呢,三张嘴那得吃多少东西?这么一想,去不了城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曾水儿和孙杏花安顿好了孩子们,两人也各自背了一个不太大的柳条筐,里面也装了一筐白菜,跟着傅大庆父子三人,踏上了进城的山路。 安远镇是陇县县治所在地,距离傅家河村有二十几里地,只不过山路崎岖不太好走,出了山口拐到官道上,才会平坦一些。 陇县地处西北,距离边境线不算太远,也就四百多里地,陇县是个大县,县城很大,之前城里常住人口就有六万多人,城墙修的也很高大厚重,常年驻有三千兵马。 可就算这样,瑞王造反时县城也被人攻破了,死伤无数,曾水儿就是那场动乱的幸存者,换句话说,幸存下来的人,没有一个真正善良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好在那些噩梦终究结束了,通过几年休养生息,安远镇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安定,四周的难民们也聚拢到了县城周围居住下来,城里也逐渐繁荣起来,但和以前相比,还是萧条了许多。 曾水儿跟着公爹他们在城门口经过了守城兵卒的检查,然后进了城。 曾水儿一边跟着公爹他们大步走着,一边留心四周的铺子。 虽然安远镇她来过不止一次,动乱时有段时间她甚至在废墟里住过好一阵子,更是搜捡了不少好东西…… 前段时间她还进城买过两次布料,但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来的及好好看看,她自从回了曾家村就没回来过,现在城里啥情况也并不清楚。 而且这次目的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主要看的是那些中高档酒楼和药铺,为了将来他们少些负担,她只能竭尽所能,尽量将傅家人留在老家,不让他们跟着傅天佑去上任。 匆匆而过,只是看个大概,记住酒楼药铺的位置,曾水儿也没多停留,就跟着公爹傅大庆他们来到了城里卖菜的地方。 这处地方叫菜市,是县里特意圈出来的,地方很大,位于县城的西北角,县衙规定,每月的逢五排十允许开市一天,今天正好农历十月初十,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菜市。 他们是从北城门进的城,往西一拐顺着北大街一直走就到了,还算近便。 他们过来时,里面各种摊位按照食材分类,摆放的还算有秩序,此时里面到处都是人挨人人挤人,吵吵嚷嚷的非常热闹。 傅大庆带着儿子儿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卖蔬菜的区域,找了一处宽敞些的地方,将沉甸甸的筐子放了下来。 傅天实放下筐子,抹了一把汗,看了看喧闹的四周,说:“爹,您和他二婶儿、他三婶儿就在这儿卖吧,我和三弟去城里看看去,找个活儿干。” “去吧,找到了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也别勉强。” “嗯,知道了爹!” 傅天明不放心的嘱咐媳妇:“机灵着点儿,跟着二嫂,别被人骗了!” 孙杏花满脸的兴奋,眼睛都不够使了,不停地四处张望,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傅天实哥俩走后,曾水儿帮着公爹先将带来的草苫子铺在地上,将白菜一棵棵从筐里拿出来摞在上面,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一边亮开清脆的嗓门,大声吆喝起来:“新鲜水灵的大白菜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两文钱一棵,不好吃不要钱唻!快来买,快来看啊,这么新鲜的白菜可是少见啊!” 曾水儿虽然穿的是带补丁的粗布衣衫,但人长得好看,水灵灵的往那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再一看大白菜确实水嫩棵大,两文钱也不算贵,因此,有几个城里大户人家采买的管事就凑了过来。 “两文钱一颗,贵了点吧?能不能便宜点儿?” 说话的是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胖子,蹲在白菜摊位前,一边查看白菜的品相,一边随意的砍着价。 曾水儿看着胖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位大哥,你看看白菜这品相,和别人家是一样吗?一看你就是不差钱儿的主儿,这么着吧,你买多少?要是买的多,我少算你点儿!” 中年胖子瞅了曾水儿一眼,淡淡的说:“你少算多少?我虽然不差钱儿,但我也不能花冤枉钱,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这个嘛······你如果买十棵我就多给你一棵,咋样?够意思吧?”曾水儿抽空看了傅大庆一眼,见公爹并没有对她大包大揽不满,还很高兴的样子,这才回头对胖子做出了优惠让步。 中年胖子听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应承购买,而是站了起来,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的白菜摊品相确实不如这里,这才点点头说:“好吧,你家的白菜我都要了,不过,我的车在外面,你们得想办法背到外面去!” “好好好!没事儿,我们这就给你背出去!”没等曾水儿开口,傅大庆就高兴地答应下来。 双方谈妥了,另外几个围着的买家只好去了别处,曾水儿让孙杏花在原地等着,她和傅大庆两人来回跑了好几趟,这才将所有的白菜都鼓捣到了菜市外面。 白菜有一百二十多棵,因为优惠,只卖了一百一十棵的价钱,总共卖了二百多文。 傅大庆高兴地眉开眼笑,将两串多钱小心的放进怀里,对曾水儿赞叹不已:“二媳妇儿啊,今天可多亏你了,没想到刚到菜市白菜就脱手了,我们老二娶了你,真是祖上积德了!” 孙杏花还没从曾水儿吆喝卖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白菜就已经卖完了,虽然菜市里也有不少妇人吵吵嚷嚷的卖东西,但她对曾水儿敢在人前大声吆喝,毫不害臊,却有些瞧不上。 她虽然也出身农家,但像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买卖,她脸皮薄,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可这会儿听公爹这么夸奖曾水儿,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酸酸地说:“是啊,我二嫂真是能干,当着这么多的人,那些话儿说的还真是溜,张嘴就来,我可没有二嫂这本事!” 第三十四章 秘方 曾水儿自然听出了孙杏花语气里的酸味和鄙夷,但她哪里在乎这个?乐呵呵的说:“啥本事?就是脸皮厚呗,他三婶儿是福窝里长大的,没有尝过挨饿是啥滋味儿,如果我顾着脸皮,这会儿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傅大庆点点头,深有同感:“二媳妇儿说得对,有时候太好面子也不好,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不争不抢,你就只能饿肚子!” 孙杏花见公爹也赞同曾水儿的话,便悻悻的住了嘴,不再吱声。 “爹,时辰还早,咱们是先回家,还是等着我大哥他们一起走?”曾水儿及时的转移了话题,免得孙杏花不自在。 “二媳妇儿,你们是不是想去别处逛逛?”傅大庆听出了曾水儿话里的意思,问道。 孙杏花听了,暂时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也期待的看向了曾水儿,希望她能满足一下她去城里逛逛的心愿。 “嗯呐,爹,我们很少出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跟他三婶儿想去城里逛逛,您看您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在这儿等着?”曾水儿没有让她失望,果然提了出来。 之前和傅天实他们说好了,一会儿他们找不到工做就会回来这里,如果找到工做,一个时辰他们不回来,白菜如果都卖了的话,就让他们先回家。 当然,不管找没找到工做,他们回家前都会过来一趟,看傅大庆是不是卖完了,真的卖不完,三个大筐子,傅大庆自己是弄不回去的,因此,他们必须过来一趟。 曾水儿确实想去城里逛逛,但不是毫无意义的瞎逛,而是有目的的去看一下。 但现在时辰还早,傅天实他们就算找不到工做,这么一会儿也回不来,傅大庆是在原地等着,还是自己先回去,或者在那里等着大家一起回去,都得定下来。 傅大庆听明白了曾水儿的意思,想了想说:“我还是在菜市咱们进门的地方等着吧,要不待会儿你大哥他们回来,还去原来的地方找我,看不到我该着急了。” “那好,爹,您就在门口东边那块大石头上等着,哪儿也不要去,我和他三婶儿去逛逛,回来晚了您也别着急,我们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曾水儿不放心,临走嘱咐道。 上一世是因为公爹他们撞了人才被人讹上,究竟咋回事儿她也忘了,让傅大庆就在这儿等着,应该没事儿吧?就算有人想讹人也没借口吧? 她虽然也想一直和公爹在一起,这样可以识破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接近,可又一想,公爹就一山里老汉,一看也不是有钱的人,谁这么缺心眼儿会特意针对他?自己也许记错了也不一定,因此还是决定去一趟城里。 傅大庆连连点头:“啊,好,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你们俩注意着点儿,早点儿回来啊!” “爹,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看着老爷子将几个筐子摞在一起,在大石头上蹲下了,曾水儿这才和孙杏花一起,背着空筐子离开了菜市,急匆匆的直奔城里的各种酒楼饭铺和药铺。 城里酒楼还真不少,但高档酒楼她没敢进去,只捡着中低档酒楼和饭铺进去,装作买吃食问了问卤菜啥价钱,低档饭铺的卤菜便宜很多,她掏钱买了些,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里面也就加了盐而已。 中档酒楼里也有卤菜,基本都是川味卤菜,味道有些辛辣,她也买了些,品尝以后味道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价钱还贼贵,这让她有了些底气。 然后,她又步履匆匆的出入各种药铺和杂货铺,添置了花椒、八角、香桂、肉蔻、肉桂、丁香、陈皮、生姜等十几种药材,还买了十斤粗粒盐、一坛烧酒、一小坛酱油、一斤饴糖和一大叠大张的油纸,总共花了一两多银子。 孙杏花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最后的不解、郁闷,别提多懊恼了。 本以为进城能好好逛逛,却被曾水儿拉着不停地进出饭铺酒楼,还有杂货铺、药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逛街买东西。 当然,东西确实买了不老少,却都是肉食,没花她一文钱,她也跟着曾水儿能吃到过年都吃不到的熟肉,当然两人买的量很少,也没敢都大口吃,两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尝了尝,大部分都用油纸包了起来,打算带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但曾水儿后来无缘无故的又买了大量的药材,虽然不用花她一文钱,孙杏花还是憋不住了,拉着曾水儿非问个清楚不可! “二嫂,我知道你有钱,可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咱家也没人生病,你买这么多的药材干啥用?这不败家吗?还有,你不是心里没谱的人,你挨着进那些饭铺酒楼,还买了不少熟肉吃,到底要干啥?你可别跟我说你这是钱多烧的!” 曾水儿见孙杏花憋了一路终于开口问了,忍不住笑了:“他三婶儿,我还以为你憋得住,要等到回家再问我呢。” 孙杏花绷着一张俏脸,直直的瞪着曾水儿,不说不笑,也没接她的话茬,就那么看着她,非要她给一个说法不可。 刚才虽然没花她一文钱,也知道曾水儿买这么多东西心里一定有啥打算,但眼看着她花钱如流水,曾水儿不心疼,她心疼了! 那么多钱啊,干点儿啥不好?哪怕给孩子们扯块布做件新衣裳,也比买这些没用的药材强啊! 曾水儿见孙杏花很认真,知道她是真的替自己着想,心里有些感动,前世对她的一些看法不禁也有了改变,因此,她收敛了笑容,郑重的说:“他三婶儿,这些药材都是上好的调料,是用来卤菜的,我没有瞎花钱,我有用处的,那啥,你别不信,我手里有一个秘方,打算拿出来,想试着卤些熟肉卖,如果真能成了,那咱家里······” “啥?你,你说啥?啥······啥秘方?真的,假的?”孙杏花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差一点儿跳到嗓子眼儿,呼吸急促,眼睛瞪得老大,都有些结巴了。 第三十五章 不好的预感 曾水儿安抚的冲她笑了笑,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你看我都买了这么多的调料了,假的我能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东西?我也不是真的钱多的没处扔去。” “天呐!这么说是真的了?二嫂,我不是做梦吧?这也要真的,咱家·······咱家以后,是不是就,就发财了!”孙杏花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高兴地在原地直转圈,就差蹦起来了。 她刚才可是听到了,那些卤肉有多贵。 说到底,孙杏花今年也才二十岁,之所以斤斤计较,也是被逼的,一听说有啥秘方可以发财,哪里还绷得住?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她都敢大声喊出来! “离发财还远着呢,卤出来咱们自己个儿得先尝尝,味道好吃才能卖的出去,这万一记错了·····”曾水儿其实心里也没绝对把握,不知道自己记忆里的配方对不对,事到临头了,她反而有些患得患失,担心记忆出了问题。 其实,这张卤肉的秘方并不是她的,而是上一世后来她请的一个厨娘家传的秘方,厨娘感激她救了她的全家,就将秘方毫不保留的拿了出来,也因此她们家的卤菜远近闻名,官员们家里待客,不去酒楼订餐,反而从她家购买卤菜,这在当时官场上都成为了一桩美谈。 也曾经有上官跟傅天佑要秘方,但被他拒绝了,还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不是想要将傅家人留在老家,免得成为傅天佑官场的累赘,她不会将这张秘方拿出来,虽然现在还没有遇见那位厨娘,但自己就这样将人家的秘方据为己有,多少有些不厚道,心里对那位厨娘很是歉疚。 可她也顾不得了,傅天佑不能再走前世的老路,不然自己重生就毫无意义,那位厨娘自己以后如果遇到了,她会厚待她和她的家人,从别的地方做些弥补,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不然呢?她想了半天也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傅家人有了赚钱的买卖,应该不会再跟着傅天佑去上任了吧? 孙杏花见曾水儿有些动摇,急忙给她打气:“二嫂,你那么聪明,咋可能记错呢?一定没错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咱家以后可都指着你呢!” 曾水儿一想也对,忍不住笑道:“你说得对,不管咋说,咱们都得试试,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多试几次,我就不信成不了!” 计议已定,两人没敢在街上耽搁,曾水儿也惦记着公爹傅大庆,急忙和孙杏花赶往菜市的入口。 可是,还没等两人到达入口处,就见前方围拢了不少的人,闹哄哄的像是出了啥事,曾水儿心里一咯噔,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此时,人群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突兀,盖住了所有的的声音,曾水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 “你个老不正经的!看着人模狗样的,像个老实厚道的,没想到却是个心花的,竟然敢占老娘的便宜,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谁?想摸老娘?你哪只手摸了,我就剁掉你哪只手,看你还敢不敢再花花!”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看见你晕倒了······”人群中传来傅大庆极力辩解的声音,但这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闹闹哄哄的人群中。 女人的声音听着愈发的来劲儿了,期间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的声音,这下曾水儿确定,这些声音岂止是听过,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到许久没见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见面,心里既期待又忐忑,还有些气恼,更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人群中女人的声音愈发的高亢,带着一丝嘶哑,有些声嘶力竭的味道。 “呸!你真是瞎掰不眨吧眼,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们大家伙儿看看,我精神的跟兔子似的,会晕倒吗?我看你就是人老心不老,就是想要占我便宜,是不是啊?” “是!打他个老流氓!让他欺负女人!” “对对对,大姐,这老头哪只手摸了你?我给你出气,我给你将他的手剁下来!” “哎,有话好好说,你们咋这么不讲道理?人家老头已经知道错了,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也让人家老头说句话嘛,敢情话都让你们说了,究竟是咋回事儿谁知道啊是不是?” “你谁呀?狗拿耗子多管啥闲事?充啥大尾巴狼?我大姐的损失你给赔呀?” “哎?你这人咋不讲理呢?关我啥事儿啊?正主儿在这儿呢,人家也没说不掏钱啊,你们冲着我瞎嚷嚷啥?还让不让人说话啦?” “那你还不赶紧的滚一边去,在这儿找抽呢!” “哎,老头,人家可是替你说话了,识相的就赶紧掏钱,咱们来个了结,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不是?毕竟你便宜也占了,一毛不拔这不好吧?” “我我我······我没钱,我没摸她,我······我只是······” “我我我,我个屁呀!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咋就那么死心眼儿呢?这位大姐也不多要,你身上有多少掏了就行,别的也不跟你要了,反正多的你也没有。”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你骂谁呢?信不信我抽死你!”曾水儿和孙杏花正好赶到人群外面,听到人群中有个混蛋竟然敢骂傅大庆,心里又气又急,一股火一下子冲到脑门儿,在外面高声接过话茬,不管不顾的使劲儿挤进人群,一边往里挤一边还嚷嚷着,“让让,让一下嗨,我是这老头的家人,请大家让一下!” 因为紧挨着菜市,看热闹的还真不少,但曾水儿劲儿大,再加上大家一听是人家家人来了,人群立即自动后退,给她们妯娌留出了一条通道。 在大石头旁边,傅大庆正和一个二十左右岁、长得挺漂亮的小媳妇以及三个半大小子对峙,傅大庆靠在摞在一起的筐子上,已经退无可退,正揪着衣襟,看着对面的三男一女,满脸的惊慌失措。 傅大庆见曾水儿和孙杏花来了,老脸发烧,虽然自己啥也没干,但当着这么多人,被人说成老不羞,这会儿见着两个儿媳妇儿,还是觉得很难堪,明明没办啥坏事儿,却怎么也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第三十六章 生存智慧 曾水儿和孙杏花走到傅大庆身边,并肩站在他的前面,将傅大庆护在身后,对眼前这一幕,不仅曾水儿非常愤怒,就连孙杏花也气坏了,看着对面的几人,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们! 要说在傅家,谁在儿孙们心里分量最重,那绝对不是刘氏,而是傅大庆! 傅大庆这人,真的是任劳任怨,总是干在前头,吃在后头,重活儿总是抢着干,对老伴儿刘氏也是百般忍让,这么多的儿孙,他从来没有骂过一句,虽然平日话不多,但绝对是家里人的主心骨儿,孩子们从心里尊敬他,爱戴他! 也因此,孙杏花这次也气急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对面的几人,骂道:“欺负老实人啊?咋着,以为我们家没人啦?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敢欺负我们家老人,你们也太过分啦!” 曾水儿将筐子放下,里面装有不少调料呢,她可舍不得弄坏了,见傅大庆六神无主、无地自容的样子,便笑了笑,安抚道:“爹,您别急,别说今天您没错,您就算有错,您也别怕,您先歇歇,也别跟我说是咋回事儿,因为刚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您啊,就是心太好,这是被人讹上了,嘿嘿,这碰瓷儿碰到咱家来了,我还真是开了眼!” “不是,二媳妇儿,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看她晕倒了,旁边也没人,想要帮她一把,没想到······”傅大庆憋屈的不行,现在可算是见到了家人,委屈的老泪险些掉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我知道!爹,您是啥样儿人我还不知道?我相信您!咱们家里人也全都相信您!您放心,我现在就给您出气,既然惹了咱,还想讹钱,那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啥叫不讲理!” 论谁不讲理,她才是祖宗好不好?她倒要看看,当年那几个她手下曾经的小弟,有没有点儿出息,咋过去好几年了,还用这老掉牙的套路来讹人?丢不丢人啊,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 孙杏花也咬着牙说:“爹,您别怕,有我们呢,谁敢欺负您,我咬死他!” “行了行了,你就别发狠了,你知道咋咬人不?还咬死他?” 曾水儿说着,回身从傅大庆背后拎起了一个大些的空筐子,在手里颠了颠,然后转身看着对面的几人,眼里没有一丝笑容,不紧不慢的说:“我是这老头的儿媳妇儿,刚才是谁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来着?站出来,我看看,你这么牛逼,那就当着我的面再骂一句试试?如果你敢再骂一句,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还给你磕头,行不行?” 对面那几人在曾水儿出现时,就有些慌了,身子开始往人群里缩,唯恐被曾水儿单独拎出去。 人高马大的马三儿见到曾水儿的那一瞬间,脸都绿了,吓得浑身直哆嗦,刚才就是他说了两句脏话,他哪知道这老头是老大的公公?他现在后悔的恨不得撞墙,让你嘴皮子贱,报应来了吧? 此时见曾水儿让他站出来,他哪里敢往前凑,真敢上前,挨顿暴打都是轻的,搞不好今天命都没了。 瘦高个儿,模样清秀的李胜站在那里,没有了刚才仗义执言的正义感,只顾着红着脸冲着曾水儿傻笑,连连打躬作揖,向她认错。 矮小机灵、年纪最小的小猫激动地脸色通红,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恐怕早就扑过来了。 泼辣的孙嫂也不装了,无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仔细的打量着曾水儿,见她面色红润,精气神儿还不错,高兴地连连点头:“死丫头,过上好日子了是不是?小日子过得挺自在呀,把我们都给忘了吧?你瞧你能耐的,咋着,还想给我们立立规矩?······” 说到立规矩,孙嫂想起了往事,眼眶有些湿润,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那血雨腥风的世道,他们都是天生地养,一天不拼命就活不下去,没有律法,没有规矩,今天你还活着,明天搞不好就没命了。 孙嫂当时被人搞大了肚子,生下了虎子,是曾水儿拼命才将她们母子护了下来,后来又遇到了马三儿、李胜、小猫,通过曾水儿强势的立规矩,用武力征服了他们,他们也陆续加入进来,那几年,她们几人在一起抱团取暖,同生共死,在那个命如草芥的年头,她们拼命地挣扎求活,才勉强活了下来。 后来世道稳定了,曾水儿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想要回家,邀请她们去她家一起过安生日子,让曾水儿没想到的是,说这话之后,一夜间所有人却突然不见了,让她曾经痛苦了很久。 曾水儿知道她们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但她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们! 曾水儿这时也放下筐子,不装狠了,走过去抱住了孙嫂,激动地说:“孙嫂,后来你们去哪儿了?我说让你们跟着我回家,咋一个个的忽然就都不见了?这些年你们过得好不好?对了,虎子呢?长大了没有?” “······虎子,也长大了。”孙嫂掩饰的擦了一下眼角,强装镇定的说。 “水儿姐,虎子病了!”小猫嘴快,抢着将实情说了出来。 “病了?严重吗?”曾水儿吓了一跳,想起那个像个小猴子一样瘦瘦的乖巧懂事的孩子,忍不住心里一疼。 “没事儿,就是有些发热,李大爷看着呢。”孙嫂轻描淡写的说。 马三儿怯怯的走了过来,低着头不敢看曾水儿:“水儿姐,对,对不起,我们想要给小虎弄一笔钱看病,所以······” 曾水儿理解的点点头。 今天这种行为,孙嫂她们应该也是迫不得已,她们本就生活在最底层,能保持住心底那份善良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钱财,哪怕亲人命在旦夕,她们也并没有沦落到谋财害命的地步,头脑还算清醒。 活在最底层的小人物,也是有其生存智慧的,她们不敢招惹那些有背景的大人物,只敢敲诈勒索小人物,活的也很不容易。 第三十七章 不敢考验人性 李胜走了过来,愧疚地说:“水儿姐,让你失望了,都怪我没本事。” 曾水儿摇摇头:“好啦,不说这些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给虎子请郎中了吗?” “还没······”小猫话没说完,孙嫂就拉了他一把,笑道:“你放心吧,回去我就去请郎中。” 然后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走到了傅大庆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孙嫂羞愧的说:“大叔,对不起,我们不求您能原谅我们,只希望回去后您不要埋怨水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今后,我们一定要诚心改过,不会再做这种丢人现眼、坑蒙拐骗的事,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怪罪水儿!” 傅大庆傻了,孙杏花也有些傻眼,就连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懵了,不明白这到底这是咋回事儿,闹得是哪一出,明明是敌对双方,怎么突然就成了认识的人了?看样子彼此关系还很不一般? 曾水儿见傅大庆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恳求道:“爹,他三婶儿,她们是我以前能托付生死的朋友,一年多没有音讯了,今天我才见到她们,我保证,她们······都不是坏人,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就原谅她们好不好?” 傅大庆知道曾水儿曾经被她二叔丢下过,那一段兵匪土匪横行无忌的日子,杀个人比杀一只蚂蚁还容易,他并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是咋活下来的,只要想想他就吓得哆嗦,对这个儿媳妇就很是心疼。 这会儿见到这几个人,知道这些人是曾水儿真心的朋友,一个小丫头,有了这些朋友护持才能活的下来吧?生性淳朴善良的傅大庆,忘记了刚才这些人对他做的事情,心里对这几个人充满了感恩。 因此,傅大庆非但没有怪罪,反而看着她们感激的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做我家二媳妇的朋友,我家在傅家河村,你们有空就去家里找她玩,不要客气。” 孙嫂又深深的鞠了一躬,感激的说:“大叔,您真好,今天打扰您了,我们还有事,就不多打搅了,等以后我们再来报答您的大度和宽容!” “哎哎,你们慢走啊,老二媳妇,你去送送她们!”傅大庆忙不迭的还礼,最后特意嘱咐曾水儿道。 傅大庆不说,曾水儿也想去送一下,因此,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并嘱咐道:“爹,您和他三婶儿先等我一下,我待会儿还要去菜市买东西,我很快就会回来。” 曾水儿和孙嫂她们很快远离了人群,看热闹的见没了热闹瞧,也各自散去,菜市门口重新恢复了正常流通。 曾水儿几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走到不远处一个小胡同的拐角,简单说了一番各自的遭遇。 孙嫂先将她们几个这一年多的境遇说了一下。 原来,当年曾水儿说想要回家后,她们知道她老家的二叔二婶儿并不是啥好人,就算她说会把那五亩地要回来自己种,但这么多人光吃就是个很重的负担,她们不想曾水儿因为她们压力太大,不打算跟着她去她家。 而她们几个,早就没了家人,在哪里都一样生存,她们担心曾水儿放不下她们,几个人就商量了一下,离开了安远镇,去了南方一个小镇。 但他们身无长物,除了一身力气啥也不会,苦力活儿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这么多人得吃饭呀,没办法,她们只能重操旧业,靠坑蒙拐骗谋生。 但后来她们因为无意中得罪了镇里的一个实权人物,小镇待不下去了,只好又回到了安远镇,暂时住在孙嫂当年的邻居,一个孤寡的李大爷家。 当年孙嫂的房子被她卖了,因为着急走人,卖的很便宜,现在想要买回来,价钱翻倍人家都不愿意。 本来他们发过誓,在安远镇再也不干之前的那些勾当,每天在城里打短工,勉强能够糊口,但不巧的是,虎子突然着凉了,发热发的厉害,但家里凑了凑,只有二十几个铜板,根本不够药费。 没有办法,她们只好重操旧业,想要挣一笔钱买药,她们知道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能容易上当受骗。 而傅大庆当时自己一人蹲在大石头上,一只手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胸口,还不时地四下张望,一看就是山里来的土包子,卖山货的钱肯定就藏在衣服里,一副唯恐被人偷去的样子,不讹他讹谁? 但她们没想到,第一天讹人就遇到了曾水儿,还讹到了她公爹头上,也许冥冥之中注定她们相遇,老天爷将他们特意牵引到了一起,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曾水儿也觉得挺巧的,她记得前世根本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她不知道傅大庆半路撞人,是不是也是她们几个做的局,她只知道,后来直到她病逝也没有孙嫂她们几个的消息,可现在她觉得她的记忆全乱了,这让她意外又惶恐,不知还该不该相信她脑子里前世的记忆。 感慨之余,曾水儿除了那笔意外之财,其他能说的也都说了,包括她砍柴遇到傅天佑,傅天佑童生的身份,傅家人的情况等等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孙嫂她们。 其实,那笔钱还是她遇到孙嫂她们之前捡到的,只是没敢声张而已,她也不敢考验人性,那么一大笔钱她要是露出来,搞不好一夜间就被人撕碎了,这和信任与否没关系。 除了这个,其他的也没啥可瞒着她们的,要说这世上她还有几个能让她全心相信的人,除了傅天佑,就是孙嫂她们几个了。 孙嫂她们听完了曾水儿的情况,得知她找了一个读书人,还是个童生,模样人品都很不错,都真心地替她高兴。 孙嫂最高兴,衷心的祝福道:“丫头,当了人家的媳妇,可不能由着性子来,该委屈的就得委屈,不要任性知道不?但是,也不能被人欺负不敢吭声,你婆家谁要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那可不行!” “知道了嫂子,我你还不相信?我是谁呀?傅家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曾水儿故意装作厉害的样子,笑嘻嘻的说。 第三十八章 娘家人 当初和孙嫂初遇时,她已经大了肚子,曾水儿就顺口叫了嫂子,其实那时谁知道她丈夫是谁?只是按照常理称呼罢了,叫惯了也就没有改过来,孙嫂就成了大家伙儿的嫂子。 “就是,水儿姐这么好,便宜那个傅天佑了,他们还敢欺负人?水儿姐,你别怕,要是傅家有人敢欺负你,我去揍他!”小猫力挺曾水儿,晃了晃干瘦的拳头说。 “你以为这是和人干架呢?不要添乱!”李胜拍了拍小猫的头,看着曾水儿道,“水儿姐,小猫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一句话,我们是你的娘家人,你过得好自然没事儿,真要受了委屈,你要记得,你不是孤单一个人,我们会成为你的靠山!” 这话马三儿爱听,狠狠地点头:“对,阿胜说得对,我们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曾水儿心里热乎乎的,但她没有过多地表示,而是将这份珍贵的友情深深地记在心里,她知道虎子还在生病,不能耽搁,就长话短说道:“好啦,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的意思我也记住了,我现在要说的是,我知道你们现在很艰难,但这只是暂时的,你们先坚持两三年,等我家那位真的考上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到时将你们一块带着去上任,咱们以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孙嫂她们听了,面面相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她们也都希望和曾水儿在一起,但那个傅天佑真的有一天考上秀才举人啥的,那他们这些人,和举人老爷,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让他们跟着,这不给曾水儿找麻烦吗?她们哪能那么不懂事儿? 孙嫂刚想拒绝,曾水儿就摆摆手,阻止了她,看着她们认真的解释道:“先别急,你们听我说,傅天佑就是个农家子,没有啥背景,真的有一天去一个地方当个父母官,没有自己的人脉肯定不行,真到了那一天,你们记住了,不是你们拖累我,而是我有求于你们,所以,你们得仔细想想后再给我个准话,不要轻易做决定,搞不好不是去享福,而是有生命危险!” 几个人一听,只互相瞅了一眼,就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孙嫂决然的说:“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你啥时候走,给我们个信儿就行了,我们没有二话!” “那好,你们就先辛苦几年,在镇里听我的信儿。”曾水儿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了大约五两银子,递给了孙嫂,“好啦,我也不耽搁你们了,这钱孙嫂拿着,赶紧给虎子请个郎中看看,我今天还有事,脱不开身,告诉虎子,等我有空就去看他!” 孙嫂也没客气,伸手接过了银子,双方很快就分开了,孙嫂她们急着去请郎中,曾水儿也赶紧回到了菜市门口。 曾水儿过来时,孙杏花和傅大庆正站在那块大石头跟前,往这边张望,见她过来了,孙杏花着急地迎了过来,低声催促道:“你咋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傅大庆不知道孙杏花为啥着急,还以为她担心曾水儿,他也很是担心,毕竟刚才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曾水儿知道孙杏花担心什么,就安抚的冲她笑了笑,回头看着傅大庆说:“爹,我跟你说件事······” 然后,她便将打算用秘方卤制猪下水的事情,跟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可是,还没等她说去买猪骨、猪下水,傅大庆却摇头拒绝了。 “这不好吧?二媳妇儿,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这秘方是你的,你应该将这秘方交给你的儿子闺女才对,你这会儿给了傅家秘方,将来咋算?这不合适!你不能这么干,爹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干!” 孙杏花一听这话急了:“爹!您咋能这样想?二嫂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咱们家过好了,二嫂才会好啊!” 傅大庆态度还是很坚决:“不行!儿媳的就是儿媳的,我不能贪图儿媳的嫁妆!” 曾水儿一看,傅大庆这是让她之前那番话吓到了,就想了想说:“爹,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这卤肉真的挣了钱,去除花费,我们二房从挣得钱里要两成分成,这笔钱我们在家时我们不会要,但如果你儿子将来有了出息去了外地做官,会需要不少的花销,这笔钱到时就分给我们,这钱家里如果都同意给我们,我就拿出秘方试试,如果不同意,那这件事儿就算了,当我没说,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是我自愿的,就不存在家里贪图儿媳嫁妆的事情,别人也不会说啥了,这个法子,您同意不?” 傅大庆沉默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这才点头同意了。 孙杏花见了,暗自冲着曾水儿竖了竖大拇指,欢喜的笑了起来。 既然傅大庆没有意见了,曾水儿就继续让他在原地留守,看着之前买的那些药材和食盐,她背了另一个空筐子,和孙杏花进了菜市,菜市里也有好几个猪肉摊子,紧挨着卖白菜的地方。 此时,菜市里正值人流高峰,附近山村里的山民,大都会在开市的这天,将家里的山货挑到菜市来卖,顺便采买一些家里需要的东西,而且正好农闲,家里的大人小孩儿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进城逛逛,要想这会儿进菜市,还真是需要个好身体。 多亏曾水儿和孙杏花年轻身体好,硬是挤进了菜市,并没有多费劲,两人很快就到了卖肉的摊子跟前。 这里一溜有五个卖肉的摊子,相对于其它人多聚集的摊位,这里明显有些冷清,只有几个看似大户人家的管事,或者家境富裕的人在肉摊子跟前流连,在跟屠夫打着商量想看买哪块合适。 曾水儿走到第一个肉摊子前面,仔细检查了一番,见肉质颜色鲜亮,看样子新鲜的很,也许是许久没吃肉了,看着鲜嫩的猪肉,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第三十九章 买猪油 身边的孙杏花也没好到哪儿去,咽口水的声音,响亮的曾水儿都听得很清楚。 曾水儿和孙杏花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 这真的不怪她们,傅家虽然每天吃两顿饭,每个人还能吃个多半饱,家里也养着母鸡,日子看似很不错,但刘氏看护的很紧,家里的鸡蛋只有谁生病了才能吃,孩子们眼馋也只能干看着,积攒下来的鸡蛋,都让刘氏给卖了,就连家里的蔬菜也不是放开吃,大部分也都卖了钱。 别说大人们了,就连家里的孩子们一年也难得看见荤腥,也只有每年过年杀年猪才会吃一回肉,平常想吃肉?想都别想! 曾水儿很好的将自己馋肉的心思掩饰的毫无痕迹,目光从猪肉上一扫而过,落到了猪油上面,抬头问身材矮胖的屠夫:“大叔,猪油多少钱一斤?” 胖屠夫从曾水儿和孙杏花身上溜了一眼,很快判断出曾水儿才是说了算的人,立即热情的介绍起来:“大侄女儿,你眼光真准,你看看这猪板油,多好,都有一指多厚了,这肥的,可菜市也就我独一份,这样的板油,我保证你十斤能耗出九斤油来,只要三十文,也不贵,你要买多少?买的多了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三十文?! 曾水儿不禁咬了咬后槽牙,这还不贵?贵的离谱了好不好?难怪婆婆烧菜不舍得放油,这搁谁都舍不得。 可是,人常年不吃肉还能挺住,再不吃油,长年累月下来,干的还都是重活计,身体谁受得了?她之所以今天要买油,也是因为她做饭时,发现家里的油已经不多了,想为家里买些猪油,可这价钱······ 孙杏花也被猪油的价格吓到了,但她又馋得慌,不禁又咽了一口口水,偷偷地看了一眼曾水儿,担心她打退堂鼓,不买了。 胖屠夫也看出了曾水儿的犹豫,立即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大侄女儿,你就别考虑了,我们几个摊子价钱都是一样的,谁也不给别人扛着不是?虽然价钱是一样的,但我敢说我家的板油今天真的是最肥的,不信你转着看看去,我要是说的不对,今天这板油我白送你了!” 曾水儿没有被他的话唬住,商家有几个嘴里有真话的?俗话说,货比三家,她自然不能听胖屠夫的一面之词。 因此,她真的挨个儿看了一遍其他的肉摊子,查看了一番板油的厚薄,也问了价钱,结果让她很是意外,胖屠夫竟然说的是真的。 主要是这年头谁也不舍得用粮食喂猪,大都是野菜掺着麸皮喂,养一年的猪能有二百斤就算是大猪了,一般也就一百多斤,自然也养不出多少肥膘来。 “我买十斤,能不能便宜点儿?”曾水儿若无其事的走了回来,抬头看着胖屠夫问。 虽然贵的离谱,她还是决定买十斤,反正今天她得大出血,多点儿少点儿也不在乎了,十斤油看似很多,但傅家人更多,这十斤油就算省着吃,也吃不了几个月,不过到了年关家里会杀猪,倒是不用再买猪油了。 孙杏花吃惊的看着曾水儿,见她眼都不眨的就说买十斤油,暗自感叹她的大手笔和大气,真的是既高兴又酸涩。 手里有钱才敢这么花吧?她倒也想长点儿脸让婆家人高看一眼,可手里偷着攒下的银钱,连十斤猪油都不够,拿啥长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样吧,算你二十九文!”胖屠夫一脸肉疼的给便宜了一文,一副曾水儿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二十八文!”曾水儿面不改色的砍价,见胖屠夫一脸吃屎的表情,不等他发火儿,她就摆摆手,继续说道,“大叔你先别急,除了猪油,我还打算买猪大骨、猪下水、猪头和猪蹄,价钱你定,这总行了吧?” 胖屠夫一听,立即转怒为喜,胖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大侄女儿真是个痛快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我这做长辈的也不能不够意思,这样吧,猪头本来是二十文,我算你十八文,红下水十文我算你八文,白下水八文,我算你六文,猪蹄八文也算你六文,还有肠子外面摘下来的猪油,虽然出油少,如果你要的话,我算你两文钱,猪大骨我白送你了,不要钱!” 这些东西除了猪头还有人买之外,其它的下水每天卖的都很艰难,穷人是买不起,有钱人是不吃,嫌脏,每天他都愁的不行,今天好容易碰上个大方的买主,他都乐坏了,唯恐曾水儿变卦,便想结个善缘,留个回头客,价钱便一降再降。 曾水儿暗自盘算了一番,觉得这价钱自己还能接受,就痛快的答应下来。 虽然答应要买,但在买之前她还是仔细检查了一番,看猪头和猪蹄上的猪毛是否剃干净了,猪肠子猪肚里是否还存留脏物,等看到整理的还算干净,这才最终确定下来。 最后,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花了七百多文,不到八百文,算上买香料、食盐的花费,这一天总共花了不到二两的银子,这价钱还算是物有所值。 猪油、猪下水和猪大骨加在一起分量可不轻,足有好几十斤,曾水儿将胖屠夫分别用麻绳捆好的猪油和下水,连同猪头、猪大骨全都放进了她背来的筐子里。 孙杏花看着脏兮兮的猪下水,嫌埋汰,也没敢张罗着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曾水儿在那儿一个人忙活。 曾水儿也没指望着孙杏花能帮她,一个人很快就收拾完了。 孙杏花别看是农家女子,但她在家里是老小,有些娇气,前世下地干活儿也是专检轻省活计。 曾水儿蹲下身子用力背起筐子,和孙杏花告别了胖屠夫,很快挤出了菜市,到了入口处,见傅大庆安生的等在那里,两人都松了口气。 两人都有些草木皆兵,担心傅大庆又被人欺负了。 傅大庆见曾水儿筐子里那许多东西,心疼的直咧嘴,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曾水儿放下筐子,由他背着。 第四十章 勃然大怒 曾水儿一开始拒绝了,但傅大庆见她不放下,上前硬是将筐子从后面托住举着拿下了筐子,曾水儿拗不过他,只好放下了筐子。 傅大庆也想将原来曾水儿背的筐子里的调料和食盐,鼓捣到了这个筐子里,却被曾水儿拒绝了。 “爹,这个不重,您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个还是我背着吧。” “好吧,路上要是觉得背不动了,就给我!” “知道了,爹!” 看看天色,见时辰也不早了,傅天实和傅天明也没有过来,傅大庆也不再等他们,背起盛猪油和下水的筐子,拎起两个空筐子,就带着两个儿媳离开了菜市,直奔北城门。 三人刚出了城门不远,就听后面传来傅天佑的声音:“······爹!” 傅大庆三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城门洞里,穿着半旧长袍的傅天佑,正拎着藤条书箱,顺着人流,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 “二哥!”孙杏花礼貌的叫人。 傅天佑有些急促的到了跟前,冲着孙杏花点点头,算是回应,见三人带的筐子里都空了,知道今天父亲进城卖白菜,便高兴地问道:“爹,这么快就卖完了?” “啊,这多亏你媳妇儿,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都卖了,呵呵·······”傅大庆看见这个有出息的儿子,欢喜的从心里笑了出来,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儿,问道,“咋地啦这是?你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天佑抄书的书坊在东南方向,往常都是天快黑了才回家。 傅天佑解释道:“爹您也知道,明天先生要带我们去府城拜访一位前辈,正好两本书也抄完了,书坊知道我要出几天门,就没安排我抄新书,我就出来买衣服,买完了就回来了,对了,大哥和三弟找到工做啦?” 他知道今天父亲和大哥三弟一起来的,看见两个空筐子,这才有此一问。 “还不知道呢,应该能找到吧?”傅大庆扭头瞅了城里一眼,不无担忧地说。 “您别担心,找到更好,找不到也没啥,忙活了一年,歇歇也不错。”傅天佑安慰父亲说。 “啊,是!”傅大庆随口应道。 “衣服买了?”曾水儿看了一眼傅天佑手里的书箱,知道衣服应该在里面,便顺势转移了话题。 “买了,在书箱里呢,回家再看吧。”傅天佑随口说着,却突然发现了父亲和妻子筐子里的东西,惊讶的问道,“怎么了这是?发财啦?买这么多的东西,娘,娘同意吗?” 孙杏花快言快语的道:“二哥,娘当然愿意啦,今个儿是二嫂花的钱!”说完,还警觉的四下看了看,悄声道:“二哥,我二嫂要发财啦!不是,是带着咱们家发财!” “嗯?这是咋说的?发啥财?我咋不知道?”傅天佑询问的看了曾水儿一眼,奇怪的问。 曾水儿笑了笑,没有开口解释。 傅大庆看了看四周走过的人流,低声道:“先别问,等回家再说!” 傅天佑见里面好像有他不知道的事,就不再问,但是却坚持将父亲背着的筐子接了过来。 傅大庆感慨儿子孝顺,也没拒绝,顺从的给了他,他自己背上一个空筐子,手里拎着另一个空筐子。 傅家四人也不再耽搁,急匆匆的就往家赶,等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时了。 四人早饭吃得早,这会儿饿的早就前胸贴后背了,但家里这个时辰是没有饭吃的,他们只能干挨着。 别说大人们,家里的孩子们也经常被饿的哇哇乱叫,闹得狠了,刘氏也会给孩子们做些吃食,米糊糊或者疙瘩汤之类的。 但今天孩子们有了傅蕊买来的零食,谁也没有嚷嚷着饿,在二房的屋子里玩的很开心,刘氏第一次觉得二儿子娶得这个媳妇,还算不错。 但随着傅大庆他们进门,曾水儿将买来的熟肉,也就是一些碎猪头肉、猪肺等卤肉拿了出来,给了刘氏后,孩子们差点儿疯了,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刘氏手里用油纸包裹的猪肉。 刘氏本来看到熟猪肉还很开心,不想全都给孩子们吃了,想让老头子也跟着尝尝,但很快她就发现了筐子里那些猪油、猪头、猪大骨和猪下水,就顾不得那些熟肉了,吃惊的差一点儿将眼珠子瞪出来,不但没有欢喜,反而勃然大怒! “这是······谁买的?还过不过啦?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儿,这得花多少钱?反了天啦这是,还有没有规矩啦?谁允许你们这么败家的?说,到底是谁?!” “我!是我买的!”曾水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氏,不慌不忙的说。 刘氏哈的一声,一下子气笑了,瞪着曾水儿咬牙切齿的说:“我就觉得不会是别人,不光因为别人没这么多的钱,主要是别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哈,你的胆子还真大,你是不是觉得你财大气粗?花多少别人都不能管你?你想咋花就咋花?你是不是以为,你手里的钱就是你的? 我告诉你,我不管你这嫁妆是咋来的,只要进了我傅家门,就都是我傅家的,你给我记住,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这么花钱,听到了吗?” 曾水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大庆却被气坏了,看着刘氏厉声呵斥道:“好啦!你这个老太婆有完没完?你咋好赖不分?你也不问问二媳妇儿买这么些东西干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谁家的婆婆是你这样的? 你总是这样,你让小辈人咋看你?你不看看你都成了啥样儿了,你当初嫁到傅家,我娘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模样不?这些年你越来越过分,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你咋会变得这么不通人情,这么······” “好哇!傅大庆,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嫌弃我了?”刘氏被傅大庆当着家里的儿孙骂的恼羞成怒,干脆撒泼撕破了脸皮,“我当初咋啦?还不是你娘三番五次的请媒人要娶我?是,我承认婆婆对我好,可我是拿啥换的?我的嫁妆!” 第四十一章 互揭老底儿 “你们老傅家不就是这样的人家吗?花儿媳的嫁妆天经地义,我这是跟你娘学的,你这会儿嫌弃我了,当初你娘花我的嫁妆时,你咋连个屁都不放?这会儿充啥大尾巴狼?” 傅大庆见刘氏不讲理,也口不择言的说:“当初那是你自愿的,我傅家对你娘家是咋样的,你心里没数儿?一句话,我们对得起你们刘家!” “哪儿对得起了?哪儿对得起了?不就出了几趟苦力吗?你当女婿的,给岳家干活儿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我是应当应分,我父亲、我两个弟弟也是应该的?他们就应该被你刘家轻看,使唤他们就跟使唤长工似的,背地里还嫌弃我们吃得多,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咋着?你还想休了我咋地?” “你以为我不敢?我早就受够你了!” “好哇,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傅大庆,你没良心!我自从嫁到你们傅家,为你生儿育女,任劳任怨,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么糟践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 好嘛,老两口在儿孙面前,直接上演了一出互揭老底儿的戏码,将所有人都看傻了,尤其是几个孩子,直接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爷爷也会这样发脾气! 主要大家都看惯了刘氏时不时地就闹腾,多过分大家也能接受,但傅大庆在家人面前,始终是慈祥的,和蔼可亲的,在儿孙们的心目中,是一位被人尊重的长辈,因此,老爷子第一次发火儿,直接就将儿孙们吓到了! 别人不知道,反正曾水儿觉得很惊讶的,如果不是实在太饿了,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干,她不介意看着刘氏撒泼哭闹,看着她被公公揭穿老底儿。 但她知道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家里人还好说,左邻右舍的听见,影响太不好了。 因此,曾水儿看了其他人一眼,想看看让谁出头劝劝老两口,这一看,却差一点儿笑出来。 别看闹得这么厉害,陈秀秀压根没受影响,此时,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筐子里的猪油、猪下水,口水儿都流了出来。 傅山正在给傅花和傅林喂买来的碎熟肉,自己偷空吃一点点,根本没有理会爷爷奶奶吵架,似乎熟肉比他们吵架重要多了,大房的孩子们随他们爹娘,心都挺大的。 孙杏花搂着正吃碎熟肉吃的正欢的儿子傅辉,看的津津有味,似乎还嫌闹得不够热闹。 傅蕊手里也攥着一小包熟肉,在小心的喂着傅笙吃,自己却舍不得吃,只偷偷的舔舔沾上碎肉的手指,可能也知道爷爷奶奶这场架是曾水儿引起来的,小丫头眉头皱的紧紧的,抽空还担忧的看曾水儿几眼。 只有傅天佑皱着眉头,看着没完没了哭闹不休的母亲,在极力隐忍,看他脸红筋暴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曾水儿担心他气个好歹,就凑到他跟前低声劝道:“行了,你消消气,娘就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闹一会儿没人理她,她闹着没劲了,自己就不闹了。” 傅天佑长长的出了口气,点点头,没有吭声。 曾水儿看了傅大庆一眼,提议道:“你去劝劝爹吧,老爷子今天第一次发火儿,可别真的气坏了!” 此时,刘氏还在继续撒泼,坐在地上拍手打掌的诉说这些年的委屈,哭嚎的伤心欲绝,仿佛哭的越大声,委屈就越大似的。 傅大庆去镇里跑了多半天,本来又饿又累,回来不但没能歇着,还生了一场气,老爷子自个儿正闷头坐在门槛上,虚弱无力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 傅天佑也注意到了父亲疲惫的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傅大庆身边,弯腰将父亲体贴的搀了起来,将傅大庆有些佝偻瘦弱的身子搂抱到自己怀里,低声安慰道:“爹,累了吧,我扶您回屋歇着。” 傅大庆看了依然哭闹的刘氏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靠着儿子直接回屋去了。 曾水儿见傅大庆和傅天佑父子进屋了,这才走到了刘氏跟前,蹲下身子看着高声哭闹的刘氏,忍不住也提高了嗓音说:“娘,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今天花的钱,可是,您也得听我跟您解释啊,您看我是那么没谱的人吗?我花钱是为了将来挣钱,您以为我钱多的随便花呐?我也没傻,不年不节的我买肉干啥?我咋能干那赔本儿的买卖?”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懊恼的要死。 也不知刘氏脑子里都长了些啥?明明花的是她的钱好不好?她心疼的要死要活的闹给谁看?还真以为她的嫁妆最后都能到她手里?当她是傻的还是死的? 当然,前世她确实比死也好不到哪儿去,傻的都冒泡了。 要说这傅家人还真是让人受不了,花着她的钱,全家人都跟着吃肉,得了实惠,最后的不是却成了她的,她上哪儿说理去?她都没闹,你说这刘氏闹个啥劲儿? 但此时这些话都不能说,只能顺着刘氏的意思来,不然真的是家无宁日,没完没了,她就别想过一天清静日子。 其实,她最担心的,不是花多少钱,而是秘方如果不能成功,到时傅家人就会全都跟着傅天佑去上任,他们到哪儿都会惹出许多的是非来,不仅连累傅天佑的官声,还会把家底儿都给折腾光了,真的到了那时,她都不知上哪儿哭去! 听了曾水儿的一番话,刘氏的哭声不知不觉的就停了,撩起衣襟粗鲁的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许是想明白了,立即咕碌一下爬了起来,瞪着曾水儿问道:“等会儿,你说的是啥意思?你的意思是,合着你买了这许多东西,不是瞎花的,是为了挣钱?你没有糊弄我?说的是真的?” 孙杏花已经知道了底细,还没什么,陈秀秀却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曾水儿,以为她刚才听错了。 第四十二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然是真的啦!”曾水儿扶着刘氏站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搀着她走到屋檐下,仔细解释道,“我这些年在外面弄到了一张卤肉的秘方,本来想将来留给我的孩子们,可我看到咱家因为天佑科举挺艰难的,就打算拿出来,要是真的好吃,能卖钱,咱家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儿,我也是想要报答这些年您的千般辛苦,顺便贴补贴补家里。” 刘氏刚才哭了一通,身子有些虚弱,靠着墙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却倏地睁开眼睛,此时她一双浑浊的双眼亮的有些吓人,嘶哑着嗓子吼道:“那还等啥?赶紧的,你说咋弄,快弄起来!” “得先用盐水清洗干净了,然后凉水放进去,烧开焯一下······” “那还等啥?大媳妇儿,你在那干啥呐?今儿一天就你闲着,啥事儿没干,你还不快过来干活儿?” “哎哎!娘,我这就来!”陈秀秀这下倒是积极了,也没在意刘氏的呵斥,颠颠儿的走了过来。 她可是听清了,曾水儿手里有秘方能卤肉,这卖了钱还不得都填补家里?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她现在简直都高兴疯了! 只希望曾水儿说话算话,真的给家里找一个挣钱的进项,那到时他们这房跟着沾光不说,还能全都跟着解解馋。 于是,在曾水儿的指挥下,刘氏、陈秀秀和孙杏花忙的团团转,开始用盐水清洗所有的猪头、猪蹄、猪大骨和猪下水。 清洗白下水时,肠子和肚子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猪油,都被陈秀秀仔细的撕扯下来,放入一个小盆中。 猪油在傅家,或者说在几乎所有的人家中,都是最珍贵的东西,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 猪头和猪蹄又重新用火燎了燎上面的猪毛,彻底弄干净才罢休。 清洗干净之后,大锅里添上多半锅凉水,所有的猪下水都是凉水入锅,大火烧开后撇去浮末,然后捞出,锅里重新添上凉水,放入所有的下水,加入适量的食盐、调料包、酱油、饴糖和烧酒,烧开后小火炖煮最少一个时辰,才算真正入味。 猪头曾水儿也让胖屠夫劈成两瓣儿,这样能更快的入味儿。 买来的所有调料、饴糖和烧酒,都被曾水儿放入了她住的屋子,配置调料袋时,也是独自一人在屋里调配的,这一点谁也没说啥,就连刘氏都没吱声。 毕竟秘方人家都拿出来了,让家里人跟着赚钱,这已经很不错了,秘方当然得掌握在曾水儿手里,最少现在是这样。 当然,为了避免秘方泄露,曾水儿购买调料时,留了个心眼儿,特意多买出了两样药材,配置秘方时,这两样是不会添加进去的,就算有人以后去打听,也摸不清秘方的底细,也算是对秘方的一种保护。 陈秀秀自告奋勇烧火,其实就是躲懒,大火烧开之后,灶坑里只要火不灭,就不用管它。 猪下水和猪头、猪蹄和猪大骨都弄完了,曾水儿这才和孙杏花开始忙活着耗猪油。 先将猪板油切成小丁,猪肠子上的猪油也切成小块,一起放进凉锅里,灶下烧小火,慢慢熬制。 刘氏在一边全程监督着,一边看着曾水儿利索的忙活,嘴里却也没闲着,不停地唠叨着:“你说说你,也真舍得,一买就买这么多,你的钱也是有数的,花一个少一个,你这样的花法儿,能花多少日子?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就算这些嫁妆都是你的,你也得省着点儿花,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将来你的孩子们,都让你折腾没了,以后他们花啥?孩子们没了进项,到时看你咋办?”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给他们挣下万贯家财,碰上败家的子孙也不够他们败的,我只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够了。”曾水儿拿着饭勺轻轻地翻动着油锅,嘴里随意的迎合着刘氏,“再说了,我还这么年轻,这才到哪儿啊?日子只能越过越好,还能越过越差?我有手有脚的,总能给孩子们攒下一份家业,不着急。” 这样语气平和的刘氏,还真是让曾水儿讨厌不起来,最起码不闹腾了,也能说些家常话了,如果不是时不时地闹脾气,找茬,傅家人不是太过自私,也太能惹事,曾水儿也不会不想到时带着他们。 “那也不能像今天这么花,这么多东西,花的我心都疼了,你想试验那个秘方,你每样少买点儿不也一样?买这么多,这不败家吗?”刘氏撇了撇嘴,瞪了曾水儿一眼,很是不赞成她的做法。 “娘,我寻思着咱家好久没吃肉了,您和爹也这么大岁数了,受了一辈子苦,老了老了还为我们操心,我就特意多买了些,想让家里人也跟着解解馋。 还有,我打算每样留出一部分,去镇里的酒楼或是饭铺碰碰运气,万一有酒楼看得上,能够让咱们长期供应,那咱们今天这笔钱花的也算值了!” 刘氏既然好好说话,曾水儿也乐意和她沟通,就轻言慢语的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刘氏。 刘氏听曾水儿说的有道理,砸吧砸吧嘴,最后不吭声了。 孙杏花蹲在灶边烧火,一直听着刘氏和曾水儿唠嗑,表面上乐呵的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别看她乐意跟着蹭吃蹭喝,还有可能跟着挣钱,但如果换作是她,她可舍不得拿出自己的秘方来,更舍不得花自己的嫁妆给婆家人买这么多的东西,凭啥呀? 婆家这么多人,将来公婆没了,傅家的田产大房就要分去多一半儿,她是有多傻才会将嫁妆现在就贴补他们,就算要花,也得等分了家之后再花! 她真是看不懂曾水儿,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咋净办没脑子吃亏的事儿?看来这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教导,也没啥心眼儿,将来且等着吃亏吧。 陈秀秀也竖着耳朵听着婆婆她们唠嗑,听了曾水儿那番话,自然是一百个乐意,心里笑得不行,面上还不得不绷着,让她忍得好辛苦! 第四十三章 心里有些忐忑 说实话,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像曾水儿这么傻的人,甘心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那之前还跟婆婆对着干是啥意思?说啥也不将嫁妆交给婆婆,还将婆婆气个贼死! 可这转眼间又变了卦?自己掏钱给婆家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她到底是咋想的?这聪明人的脑瓜,她真是看不懂。 但是,花钱好啊,花的越多越好,花的越多,他们大房就越得实惠,他们大房人多啊,五张嘴得吃多少东西?得占多少便宜啊? 哈哈,好,这个老二家真是够二的! 说话的功夫,厨房里又是熬煮猪下水,又是耗猪油,浓郁的香味儿将孩子们全都吸引了过来,虽然刚才都吃了些碎熟肉,但熟肉本来就很少,每个人也只是吃了两三小口,根本解不了馋,甚至像傅蕊、傅山懂事的孩子,根本就不舍得吃,将熟肉让给了弟弟妹妹。 因此,厨房里刚一耗油,孩子们就全都不约而同的冲着香味儿过来了,但他们不敢进去,好几个小脑袋挤挤挨挨的涌到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厨房的锅里,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也顾不得擦,只是他们慑于刘氏的威势,不敢讨要,只能干看着咽口水。 小傅林看到自己的娘亲蹲在灶边,壮起了胆子,挤开一条缝,迈着小短腿冲着陈秀秀就跑了过来,嘴里不住地喊着:“娘!吃肉肉!香!” 陈秀秀赶紧上前心疼的搂住了小儿子,偷偷地看了正满脸不高兴瞪着她的刘氏一眼,壮着胆子,怯怯的说:“娘,孩子们都,都馋了,要不,捡着,捡着能吃的给孩子们少,少切点儿,尝尝?” 还没等刘氏开口,见小傅林跑了进去,早就憋不住的小傅辉,也跌跌撞撞奔向了正在烧火的娘亲孙杏花,嘴里也跟着嚷嚷:“娘!吃肉肉!吃肉!” 傅笙见了,也想跑进去找曾水儿,却被傅蕊紧紧地攥住了小手,不让他进去,她虽然也很馋,馋的咽了好几回口水了,但她知道,奶奶不发话,找谁也没有用。 傅花和傅山毕竟大了些,也没敢全都进去,小弟一个人进去奶奶兴许不会发火,全都进去,奶奶恐怕就会恼了。 刘氏此时确实非常恼怒,见孩子们乌泱泱的堵在门口,陈秀秀这个死婆娘还敢要肉吃,立即沉着脸呵斥道:“你还要点儿脸不?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不是孩子们想吃,是你这个懒婆娘馋了吧?你看看,谁家这么没规矩?饭还没熟呢,大人孩子就都堵着厨房门,一辈子没吃过肉是不是?真是一群饿狼,成天就知道惦记着吃肉,我这老天拔地儿的还没吃呢,哪儿轮得到你们这群兔崽子?去去去,赶紧的都给我远处玩儿去,别耽误大人们干活儿!” 一边说着,一边冲到门口,张开两只胳膊,像是轰鸡似的轰着孩子们,孩子们一见不好,立即一哄而散,全都跑到了院子里,远远地看着厨房门口的刘氏,笑嘻嘻的也不怕她。 厨房里的小傅林和小傅辉,见没有肉吃,奶奶还那么凶,哥哥姐姐们也都跑了,也顾不得要肉吃了,从刘氏的腿边挤了出去,也跟着哥哥姐姐们跑去了院子里,嘴里还一直喊着:“哥哥,姐姐,等等我!” 刘氏看着这群调皮捣蛋的孙子孙女们,也没真生气,嗔怪的笑骂了一句:“这群兔崽子!” 其实,刘氏心里挺疼孙子孙女们的,有好吃的她都不舍得吃,除了给老爷子,几个孙子孙女一点都没少吃。当然,她所谓的好吃的,其实就是麦子面饼子,或者煮鸡蛋,家里谁头疼脑热的,她都会多煮几个鸡蛋,孙子孙女们哪怕一人分半个,也能跟着尝尝,大人们却没这个待遇了,只能干看着。 这时,刘氏也许让孩子们给刺激到了,见猪油熬制的差不多了,就狠狠心说:“今天咱们也吃点儿好的,待会儿烙麦子面饼子,熬点儿高粱米粥,用耗油的锅到时炒个白莱,这边锅都占着呢,晚饭就在老大家做吧!” 猪下水需要熬煮一个多时辰,等到卤制出来,天色也晚了,这口锅指望不上。另一口锅猪油耗完后,可以正好烙饼子和炒白莱,高粱米粥就只能在别的屋子做了。 几个人忙忙碌碌的,一晃就到了天黑,在城里做工的傅天实、傅天明这时也回来了,卤煮的猪下水也到了时辰。 曾水儿心里有些忐忑,她也不知方子对不对,就因为想要按照记忆中的方子卤制,她狠着心无视想吃肉的孩子们,就是不希望破坏方子上注明的步骤,看看按照方子卤制的下水,是不是真的是记忆中的味道。 看到卤制时辰到了,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厨房,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当散发着浓郁香味儿、颜色鲜亮的猪下水捞出来时,厨房里顿时响起一片咽口水的声音,谁都别笑话谁,都一样! 主要是面前这卤出来的猪下水,味道太好闻了,刺激的大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这主要也是因为傅家人好久没吃肉了! 曾水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翻捡出一块猪大肠,切了一小块,递给了刘氏,说:“娘,您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刘氏神态难得的郑重起来,她接过那块猪大肠,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脸上,期盼的看着她,希望从她嘴里听到成功的答案。 尤其是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奶奶,希望能听到也让他们尝尝的话,他们到时可不会吃这么慢,那猪大肠肥肥的,闪着亮光,看着就好吃,哪能吃那么慢?一口就吞下去了! 曾水儿也紧张的看着刘氏,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希望能听到自己希望的回答。 她现在可是孤注一掷了,就希望这个秘方能让傅家改善一下贫穷的家境,家里有了钱,日子好过了,也许就少些折腾。 在全家眼巴巴的盼望中,刘氏终于开了金口:“······好吃,真好吃!” 陈秀秀问了一句:“有多好吃?” 刘氏白了她一眼:“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反正就是太好吃了,好吃的我都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第四十四章 自己成功了 曾水儿并没有听刘氏的一面之词,立即又切了十好几块猪大肠,让家里所有人都尝了一块,自然也包括自己。 在曾水儿将猪大肠放进嘴里的时候,周围响起一片咀嚼声,然后是含糊不清的连呼好吃的声音。 曾水儿也在咀嚼猪大肠,当她终于品尝到前世那种香浓酥烂还有些筋道的味道时,立即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之所以让大家吃猪大肠,是因为猪的白下水脏气味儿最重,也最不容易出味儿,如果连猪大肠都能让大家挑剔不出啥错来,别的部位味道只会更好! 傅家所有人没有让曾水儿失望,他们全体被卤制的猪大肠的味道征服了,都夸赞的不得了,在他们看来,这世上简直就没有比猪大肠更好吃的东西了! 刘氏婆媳和几个孩子就不用说了,将猪大肠都夸上天了,妇道人家没吃过啥好东西,尤其一年都没吃过肉,冷不丁吃回肉,自然好吃的不得了。 曾水儿在意的是公公傅大庆的看法。 她知道,傅大庆年轻的时候,见过世面,也吃过一些正经好东西,如果连他都能说出好来,那才真正成功了。 “爹,您觉得味道咋样儿?还需不需要改进?”曾水儿看着傅大庆,认真的问。 傅大庆还在咀嚼嘴里的猪大肠,没舍得一下子咽进去,见曾水儿问,知道这个二媳妇儿没有在家人的夸赞声中失去理智,心里暗自佩服,又仔细品了品咽了下去后,才砸吧着嘴说:“味道确实不错,不,应该是太好吃了!说实话,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值得去镇里试一下!” “爹!那明天这些下水让我带过去吧,镇里我最熟了,哪里有酒楼饭铺,我记得最清楚!”傅天实高兴地自告奋勇,想要揽下家里这份来钱的买卖。 他是回到家之后,才得知老二媳妇儿竟然拿出了娘家卤肉的秘方,当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老二媳妇儿是不是缺心眼儿?既然连秘方都拿了出来,那当时还因为嫁妆和娘叽歪干啥?嫁妆值几个钱?秘方值多少钱?小孩子都算得清楚,老二媳妇儿那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 他这笨脑瓜真是想不通,不知道老二媳妇心里到底是咋想的,但这些都不重要,既然人家自己都舍得拿出来,他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替老二媳妇儿可惜,但不管咋说,有便宜占他才不会管谁吃亏呢。 后来媳妇偷偷的跟他商量,家里他是老大,这买卖理应该他承头去卖,到时卖多少钱,还不是他说了算?偷着搞点儿小动作也没人知道,简直不要太好,因此,他这才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第一个开了口。 只是,傅天实的话刚一落地,别人还在懵懂中,反应极快的傅天明立即接过了话茬,笑眯眯地说:“大哥,你是家里老大,应该在家孝顺父母,看着咱们家的地,地才是咱们家的根本,这一年中春种秋收,缴纳赋税,事儿可不少,这些祖家产将来得你继承,你不在家看着哪儿行?这在外面跑的辛苦活儿,还是让我来吧。何况你们都知道,要说出门和人打交道,还是我最在行,不管咋说,得和人家买家建立好关系,让他们不仅满意咱们的货,还要对咱们的人更满意才行。” “你······”傅天实没想到平日最听他话的三弟,竟然出来和他争抢这份油水厚的活计,气的他使劲儿瞪着他,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他知道三弟心思灵活,确实比自己更合适这份活计,可是,他心里却有些不甘心,也恨得不行,既然知道他是老大,老三还敢这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公然和自己对着干,他就不怕将来没他的好果子吃? 孙杏花揽着儿子傅辉站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见丈夫吃了瘪,商量好的事情要黄,陈秀秀不干了,立即呛了过去:“哟,你还知道他是你大哥,你这么抢你大哥的活计不觉得过分吗?那这秘方将来算谁的?虽说是他三婶儿拿出来的,但既然拿出来了,现在就应该算是家里的,总有一天爹娘没了得分家,秘方就算是祖家产了,我们是老大,秘方理所应当的归我们所有,你是老三,我们高兴了让你掺和你才能掺和,不高兴了,你就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就算这会儿你抢到了,也不一定就干长了!” 得,陈秀秀难得聪明了一回,却聪明的不是地方,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压在心底自己知道,可她竟然将大实话毫不遮掩的摆在了明面上,这让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首先是傅大庆和刘氏,老两口虽然老了,但距离去世还早得很呢,陈秀秀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话里话外的有盼着公婆早死的嫌疑,这搁谁也受不了,何况刘氏本就是敏感多疑的性情? 这不,陈秀秀得意洋洋的刚说完,刘氏就开火了:“你这个丧了良心的贼婆娘,你就这么盼着我们早点儿死?你好欺负我那两个儿子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还没死哪,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当家,你想的倒挺美,田产、秘方都成了你的了,给他们多少你说了算?你想啥美事儿呢?我告诉你,你那是做梦,想都不要想!” 陈秀秀没想到自己算是聪明了一回,却惹得刘氏发这么大火儿,再一听刘氏的那番话,吓得都快哭了,急忙分辩道:“娘!天地良心,我,我要是有那个意思,就让我,不得好死!娘,您不能冤枉我,我,我心里哪儿敢有那么不孝的心思?我只是,只是想说些大话吓吓三弟,对,就是想吓吓他!” 傅天明听了,夸张的笑了一下:“哈哈,大嫂,我确实被你吓到了!” 嘴里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刚才大嫂说的那番话,也是大实话,却正是他最担心的。 第四十五章 忍不住心里一暖 他是家里老三,家产能有他多少他其实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大哥最起码能继承家里最少一半的田产,房子最后也肯定留给大哥。 二哥学问好,有了有钱的二嫂支持,早晚有一天会考上秀才举人甚至进士,就算不要家业,日子也难过不到哪儿去,甚至前途会比其他弟兄更好。 可他有啥?读书不行,种地种的再好,打下多少粮食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只能成全大哥一家,别看自己是小儿子,可爹娘并没有因为自己最小而偏疼自己,反而顾老大最多。 他也娶妻生子了,总有一天要顶门立户过日子,可自己能给自己将来的子孙留下啥?就指望着那点儿地吗?到时能分给自己几亩地?指望着地还不得喝西北风? 现在机会来了,二嫂那个傻蛋竟然将这么值钱的秘方拿了出来,自己若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那真是活该穷命,这份肥差他必须要抢在手里,这个家里没有谁比自己更合适这份活计。 可是,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大哥,竟然抢先一步开了口,看来财帛动人心这话一点儿不假,这让他很被动,不得不当着全家的面据理力争,希望大家秉持公道,最后将这份活计交给自己。 陈秀秀此时哪里在意老三的态度?现在她更在乎的是公婆对她的看法,她可不想大房继承家业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她胡说了几句就变了卦,因此,也没在意小叔子傅天明的调侃,只顾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婆婆,希望婆婆看在她一向孝顺的份上,放过自己。 “好啦,这件事你们谁说了也不算,得听老二媳妇的。” 傅大庆是个明白人,既然这件事是曾水儿一力促成的,就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啥打算,他只是觉得老脸发烧,两个儿子让他有些丢人。 这买卖还没开始呢,家里的老大和老三就先起了纷争,他们也不想想,这买卖到底咋来的,老二媳妇是那好惹的人吗?他们竟然将二房撇在一边,两家自顾自的就这样争了起来,这得多不懂事,多愚蠢,才会这么干! 听傅大庆这么说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曾水儿。 刘氏本来还想数落陈秀秀几句,也闭了嘴,傅天实、傅天明可能也觉得自己太性急了,有些不自在,也期待的看向了曾水儿,希望她能支持自己。 孩子们有的听懂了,有的还有些懵懂,见大家都看向曾水儿,他们也都看着她,都想听听她能说些啥。 傅蕊聪明早熟,她听懂了刚才大伯和三叔的话,便下意识的牵着弟弟的小手,靠向了曾水儿。 傅笙更是放开姐姐的手,抱住了曾水儿大腿,仰着小脸濡慕的看着她。 傅天佑也看向了曾水儿,深沉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焦虑和担心。 家里人都是啥秉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曾水儿虽然是一番好意,但好心有时未必会有人领情,刚才大哥和三弟的一番争执就证明了这一点。 曾水儿拍了拍傅笙的头,安抚两个孩子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傅天佑对她的担忧,忍不住心里一暖。 还好,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就冲这一点,她对傅家做的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曾水儿心里这番感触并没有表露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柔和,话语也更加简洁:“爹,我是这样想的,首先咱们最好选一个知底细靠谱的酒楼,最好是熟人开的,免得将来出现纠纷不好解决。” “熟人?”傅大庆不解的问道,“咱家哪里认识城里酒楼的人?” 傅天实也有些懵懂,愣愣的看着曾水儿,不知她这是啥意思。 其他人也没有听懂,或者说听懂了,没有意识到曾水儿想要表达的是啥意思。 但是傅天明却听懂了,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二哥傅天佑,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傅天佑也听懂了,惊讶的看着曾水儿,他不记得自己跟她说过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曾水儿说完,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不再进一步解释。 见大家还没有醒过神来,傅天佑沉默了一会儿,才为大家解惑:“那个,这些年塾学里教我的夫子,也就是我先生家里,有不少买卖,除了田产,主要经营的就是酒楼,如果爹娘同意,大哥和三弟也没意见,我可以替你们联络一下,但也只是一开始,后面的事情我不会再管,家里还是专门派一个人负责双方的联络才好。” 大家这才恍然明白,傅天佑从十二岁开始就在城里塾学读书,学了十几年了,教他的先生,可不就是城里的官宦人家?虽然人家致仕了,不做官了,但人家家大业大,有酒楼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一听二儿子认识城里酒楼的人,还是教儿子读书的先生家里的,傅大庆非常高兴,立即拍板定了下来:“那好,天佑明天不是出远门吗?临走前顺便带着点儿猪下水,给你先生家送点儿,让你先生家的酒楼也尝尝看,要是觉得味道好看上了,咱们再派人去联络!” “这样吧,三弟在外面交际确实比大哥强点儿,明天就三弟跟着我去吧,如果酒楼满意,需要长期供货,就签个合约,到时大哥就专门负责采买猪下水、猪头之类的东西,三弟负责和酒楼接洽,爹,娘,您们看,这样行不行?” 傅天佑既然插手了,也不再客气,他根据傅天实和傅天明各自的优势,进行了分工,不偏不倚,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傅天实和傅天明都心想事成,互相看了一眼,哥俩儿笑了笑,不再争执,都认可的点了点头。 “我再多说一句,”傅大庆看了两个明显随了心意的儿子,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也知道这方子是咋来的,你们不要你光想着占便宜,也不能太对不起老二媳妇了,我有个想法,你们要是乐意,咱家就做这个买卖,如果不乐意,那就算了,只当没有这个方子。” 第四十六章 哑口无言(两章合并一章) “爹,您别介呀?可有了个挣钱的买卖,您可不能让它黄了呀,您有啥话儿说就是了,我们都听您的还不行吗?”傅天明听着不对味儿,立即警觉起来,赶紧讨好的说。 傅天实听了,也有些慌,急忙表明态度:“对对对,爹,您有话好好说,我们听您的就是了。” 傅大庆哼了一声:“这可是你们说的,真都听我的?” 两人几乎同时回道:“当然!当然!” “那好,希望你们记得你们刚才说的话!”傅大庆神色郑重的说,“我要说的是,这方子是老二媳妇从娘家带过来的,也是人家的嫁妆,就这样拿了出来给了我傅家了,老二媳妇仗义,舍得,做事大气,这是没说的,可就这样没啥说道用人家的秘方,我这个当老人的对她心里有愧呀! 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嫁到我们家,我们是咋对待她的,你们心里有数,可人家这才嫁进来几天?就将秘方拿了出来,想让家里有个进项,想带着你们挣钱,你们不觉得心里愧得慌吗?就那么理所当然的想要拿着人家的方子挣钱,是不是觉得人家就欠你们的?哼,不管你们咋想,但我不能就这样算了,传出去我们傅家成了啥人家了?我还没那么不要脸!” 所有人都被傅大庆说的哑口无言,全都沉默下来,因为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傅家确实对曾水儿太过分了,尤其是刘氏,说是恶婆婆一点儿都不冤枉她,相对于曾水儿的以德报怨,傅家的做派简直都没眼看。 刘氏却没有这个自觉,相反被傅大庆说的还有恼怒,但她不敢招惹老头子,却把怨气撒在了曾水儿身上,恶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 傅天实见老父亲一脸羞愧,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怯怯的问道:“爹,那您是咋打算的?您就跟我们说说呗。” 傅大庆直截了当的说:“我的打算就是,这个买卖若是成了,挣的钱去除本钱,从里面拿出两成来给老二媳妇,就算将来老二有了出息,去了外地做官,这笔钱也要想办法给他们,这是人家应得的,你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大家听了面面相视,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按理说,这笔钱确实是曾水儿应得的,可知道是一回事,挣了钱分钱那就是从大家身上割肉,谁舍得? 但老爷子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谁敢出头当这个坏人?这一开口反对,不但落个忤逆老头子的名声,好说不好听得,还把老二两口子得罪了,就算脑子不太好使的陈秀秀都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其他人就更没人开口了。 就连孩子们也瞪着懵懂的双眼,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闭紧了小嘴,谁也不敢吱声。 只有刘氏不满的哼了一声,但在傅大庆看过去的时候,也识相的将头扭了过去,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老头子。 傅大庆扫了聚集在堂屋里所有的人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傅天明见木已成舟,赶紧讨好的说:“我听爹的,爹说咋办就咋办!” 傅天实慢了一步,也做孝子状:“我也听爹的!” “老大,老三啊!”傅大庆哪里不知道两个儿子心里在想啥?便特意加重了语气,警告道,“机会可是给了你们了,我希望你们记住,采买和售卖都要保证数目清楚明白,不要出现贪墨银两的事,当然,我也不是要求你们一文不差,只是不能差得太远,不然,我宁可咱家不做这买卖了,也不能让你们失了做人的本分!” 傅天实、傅天明听了,吓得急忙发誓赌咒,连连保证绝不做那昧良心的事情,哪怕被查出来贪墨一文,他们就自动不干了,绝不给爹娘丢脸! 曾水儿听了,意识到这确实是个问题,古往今来,凡是涉及到银钱,就杜绝不了贪墨的事,她想了一下,提议道:“爹,娘,咱们是第一次做买卖,以前也没啥规矩可依靠的,咱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踩稳当了,才能迈下一步,您们看,这样行不行?为了让大哥三弟有规矩可遵守,咱们是不是定个章程?” “啥章程?”傅大庆疑惑的问。 傅天实和傅天明也紧张的看向曾水儿,担心她给他们设定严苛的规矩,虽然他们嘴里说得好听,但心里却没有将那所谓的保证当回事儿,不贪点儿好处,他们是傻了才会抢着干这份受累的活计。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俗话说,好脑子不如烂笔头。”曾水儿一边思忖着一边开始解说,“就是,采买时将所有货物的价钱和货物的斤数写清楚,回来时再核对一遍,如果没有大的出入,就算正常。售卖时也一样,临走将斤数记清楚,每样货物酒楼给的啥价钱,也要记清楚,而且我提议,不管是采买还是售卖,都要两个人以上,这样也杜绝了贪墨,也显得公平些。” 刚才她瞥了傅天实、傅天明一眼,一眼就看透了他们在想什么,觉得与其到时出现贪墨的事大动干戈,还不如防患于未然,一开始就定些规矩,免得他们自作聪明,最后伤了和气,也伤了感情。 毕竟是一家人,她也不想真的翻脸成仇,如果是这样,那她拿出秘方反而起了反作用,还不如不拿呢。 “好好,老二媳妇说得好,就这样办!”傅大庆也正担心两个儿子干出贪墨的事来,别看他们说的很好听,真要经手太多的银钱,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能忍得住,因此非常赞成曾水儿的做法。 曾水儿见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就继续说:“我建议爹和大哥一块采买,售卖时,就我和三弟一起去,反正我暂时也没啥事儿,还有,如果真的签下长期合约,采买货物就要多了,售卖也不能靠筐子背着去卖,咱家还得买辆牛车,或者驴车,到时拉货用。” “这,添辆车得多少钱?可家里现在没啥钱啊······”听说要买车,傅大庆砸吧砸吧嘴,为难的看了刘氏一眼,不敢应承下来。 对于傅大庆说买车没钱的话,曾水儿没有接话茬,她只是提出该买辆车,至于车钱,她没说出也没说不出,而是接着提起了怎么处理秘方的事:“至于秘方,我既然拿了出来,自然不会自己留着,但我有个想法儿,说出来大家也跟着合计合计,有啥不同意见就说出来。” 傅大庆说:“老二媳妇,有啥想法你就说吧,让大家也听听。” 其他人也认同的点点头,期待的看着她。 曾水儿也看向大家,先是抱歉的冲着傅大庆和刘氏笑了笑,然后才淡淡的说:“在说以前我先对爹娘说声抱歉,下面的话绝没有对二老不敬的意思,我只是想提前说好,免得将来再起纠纷。” 刘氏警惕的看向曾水儿,知道她下面没啥好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傅大庆倒是没啥反应,笑呵呵的说:“没事儿,有啥话你就说吧。” 曾水儿这才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时辰也不早了,我也长话短说,我的意思是,爹娘都活着,如果不分家,秘方也不分家,就算我们去了外地,不在家,我也会将秘方交给爹,由爹保管着秘方。如果爹娘没了,我的打算是秘方一式三份,我们弟兄每个人一份,在一起合伙也好,分家自己经营也好,到时自己做主,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我没意见,我同意二嫂的做法!”傅天明立即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非常干脆。 这个做法,对他们三房真是太有利了,他没有理由反对。 孙杏花也感激的看了曾水儿一眼,觉得曾水儿的这个做法,完全是站在他们三房这边才做的。 傅天实反应慢了一拍,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也说不出啥来,毕竟秘方也不是自己的,将来能给自己一份,就是天大的人情,因此,最后也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做法。 陈秀秀脑子转的慢,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曾水儿是啥意思,但她也不敢说啥,只是嘴里低声咕噜了几句,说的什么谁也没听清。 傅大庆也非常赞成:“老二媳妇这个法子好,就算将来我们都入了土,也不会担心家里闹起来,到时候秘方给了你们,发家还是败家那就凭你们的本事了。” 刘氏却想起了自己唯一的闺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那啥,老二媳妇,还有小梅呢?你们就这一个妹子,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的,到时候是不是也给她一份那个方子?”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迎合刘氏。 秘方可是傅家的祖家产,历来都是传子不传女,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如果分开了,能有多大的盈利?再分出去一块,就更少了,因此,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有些不乐意。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血脉亲情,要说没有感情那是扯淡,但这份感情如果和利益扯上关系,都得在心里衡量衡量,衡量的结果,自不用说,谁也不是傻子不是? 可亲娘刘氏拿话挤兑他们,他们也不敢明着反对,谁也不想出头当这个坏人,都成了锯嘴的葫芦。 刘氏见了,不由得有些恼怒:“咋啦?都哑巴啦?她还是你们的亲妹子不?你们就不盼着她过上好日子?合着你们日子过好了,你们妹子吃糠咽菜的你们就舒服是不是?老二媳妇,你说,该不该给你妹子一份?” 老太太见没人搭理她,最后看向曾水儿,想让她出头说句话,将这事儿定下来。 曾水儿怎么可能答应这么离谱的事?她的方子给傅家是迫不得已,但归根结底傅家是他们的根,就算不舍也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但凭什么给外姓人?再说,她对那个小姑子傅小梅可是一点儿好印象也没有,那是一个只会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人,就算你帮了她,将所有的钱都给她,她也说不出你一点儿好来,只会认为你是应该的,还会嫌少,应该再多给她点儿才行。 一句话,割了你的肉,还想喝你的血,最后就连骨髓都想给吸得一滴不剩! 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秘方给这样的人? 因此,曾水儿笑着摇摇头,直接拒绝了:“娘,请您原谅,我不能答应您!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梅虽然是我妹妹,但她现在可是李家的人,我的方子是给傅家的,不是给李家的!” 她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能让刘氏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可钻,不然,真的是后患无穷! “你!······”刘氏被曾水儿的态度激怒了,就想要发飙。 却被傅大庆一句话给憋了回去:“你如果心疼你闺女,这方子老二媳妇就收回去,咱家也别弄了,省的你没完没了!” 其他人也都不吭声,很明显谁也不支持刘氏,刘氏也有些难堪,脸色越来越难看。 见刘氏有些下不了台,曾水儿看着锅里的汤底,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忘了一件事,这锅里的汤料可不能扔了,得好好经管起来,留着下次再用,得用好几次呢。” 孙杏花适时地接过话茬:“二嫂,还有这说道儿?那咱们可得都记着点儿。” 傅大庆和其他人也意外的看着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的汤底儿,注意力立即被曾水儿的话转移了,就连孩子们的目光也懵懂的看向锅里。 只有刘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 “嗯,大家都在这儿呢,以后都记着点儿,不要将好好的汤底儿扔了!”曾水儿没有理会刘氏,看着傅大庆劝道,“爹,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您们先回屋歇着吧,这么晚了,晚饭还没全熟呢,米粥熟了,还得烙饼子和炒白菜,大家多等一会儿,今个儿饭可能要晚了。” 傅大庆说:“没事儿,晚点儿就晚点儿,你们别着急!” 孙杏花这时接过话茬:“二嫂,我帮你!”话语里罕有的主动,还带着一丝殷勤和讨好。 “我也帮你!”陈秀秀不甘落后,也积极地上前帮忙。 傅大庆欣慰的看了三个儿媳一眼,带着儿孙们呼啦啦的回到了东屋,上炕的上炕,搬饭桌的搬饭桌,孩子们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刘氏孤单的待在堂屋里,见没人理她,就有些落寞的也进了屋子。 第四十八章 变相的跟她服软(两章合并) 堂屋里,曾水儿她们手脚都很利落,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三人很快就将锅里的老汤底给盛了出来,放进了两个大些的陶盆里,两人抬着小心的放在了西屋炕上,再用盖帘盖好。 将东厢房锅里煮熟了的高粱米粥盛了出来,端到了炕上,然后三人开始在西屋就着耗油的锅,烙了一摞麦子面饼子,在卤肉的锅里炒了两棵大白莱,里面只搁了些盐,味道就香气四溢,往常寡淡的白莱也成了美味。 将今天卤制的猪下水捡着能切的都切了点儿,猪大骨装了满满一盆子,又切了点儿咸菜,陆续都端上了饭桌。 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所有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扑上去吃个痛快! 傅大庆看着满桌子好吃的饭菜,犹豫了一下,看着刘氏,用商量的口气道:“他娘,要不让老大去叫他二叔过来吃顿饭吧?咱家好容易吃顿好的,让老二也过来热闹热闹,你也知道二弟也是一大家子人,还经常接济咱们,他们家日子过得也很艰难,这样的饭菜,他们家是不舍得吃的。” 之前和老伴儿闹了一场,他是早没事儿了,但他担心刘氏心里还有气,便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自己拍板决定。 老夫老妻的过了多半辈子,傅大庆是啥意思刘氏自然清楚,这是变相的跟她服软呢,刘氏别看小事上斤斤计较,大事儿上却也不浑,便没说啥,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傅天佑想到二叔二婶儿平常对他的看重和疼惜,提议道:“给傅强、傅月他们拿点儿肉带着吧,这么好吃的肉,他们肯定也没吃过。” 傅强是傅大贵大儿子傅天平的儿子,今年四岁,傅月是二儿子傅天春生的闺女,今年才一岁多。 因为傅天佑和二叔家走得很近,孩子们也跟他亲近,他也知道二叔家的情况,远没有二叔说的那么好过,只是比他们大房强那么一点儿而已。 傅天佑做了好人,其他人也不会当那个坏人,谁也没有说什么,因此,傅天实走时,还带了一小盆切好的猪杂碎。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傅天实和傅大贵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傅大贵一进来,就冲着傅大庆和刘氏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哥,嫂子,听说有好吃的?给我们还拿了那么老多肉,今儿咋地啦?捡钱啦?咋舍得割肉啦?哈哈哈······” 还没等傅大庆和刘氏说话,屋子里的小辈们立即抢着跟傅大贵打招呼,屋子里也顿时热闹起来。 “二叔!” “二爷爷!” “二叔,快往里坐,炕头热乎!” “二叔,我给你拿酒去!”傅天佑知道二叔就好这口儿,立即抬腿就往外走。 曾水儿急忙阻止了他:“你坐着吧,我去拿!”说着,急忙快步出了屋子,去西厢房拿酒去了。 傅天佑只好又坐了回去,给二叔将碗筷拿了过来,放在了紧挨着爹的位置上。 “好好好,哎哟,我这嘴都淡出鸟来了,还是过年喝的酒呐,今个儿我可要过过瘾!” 一听有酒,傅大贵也没客气,抬腿就上了炕,紧挨着傅大庆坐了下来,但当他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时,直接被吓了一跳,吃惊的问,“大哥,你这是发财啦?还是今个儿是啥日子?咋舍得这么花?你不过啦?这桌子菜,得花多少钱?” 傅大庆笑呵呵的说:“今个儿这桌子菜可不是我花的,这得承你侄媳妇儿的情,这是老二媳妇孝顺的!” 一听是新娶的侄媳妇儿买的菜,傅大贵知分寸,并没有追根问底,而是诚心的夸赞道:“你看看我当初说啥来着?你得相信天佑的眼光,他看上的媳妇还能差喽?那孩子,就跟我这俩侄媳妇一样,都是好孩子,咱们就擎等着享福喽!” 陈秀秀和孙杏花正因为夸赞曾水儿心里不得劲儿,傅大贵却连她们都夸上了,心里立即觉得就舒服多了。 正说着,曾水儿抱着那坛酒走了进来,孙杏花急忙从外面的厨房拿来小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傅大贵见了,急忙说:“太小了,不过瘾,用碗!用碗!用碗好倒!” 曾水儿买的酒是五斤的坛子,坛口不小,酒杯太小确实不好倒。 孙杏花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将小酒杯拿了下去。 陈秀秀撇了撇嘴,在一边张罗着给刘氏还有几个孩子盛饭。 因为傅大贵过来了,吃饭的位置就重新调整了一下,傅大庆、傅大贵和傅家三兄弟在一桌,刘氏带着六个孩子挤了一桌,三个媳妇是没位置的,她们得在一边伺候着大家吃饭,等大家都吃完了,她们才能上桌吃。 这是农家固有的规矩,没有外人在时,在炕上将两个桌子拼在一起,一家人会团团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一旦有外人来,家里的媳妇们是不允许上桌的。 傅天佑正好坐在炕沿边,顺手接过了曾水儿手里的酒坛,拿过傅大贵跟前的饭碗,说:“二叔,我给您倒上!”又问傅大庆:“爹,我给您倒半碗?” 傅大庆摆摆手:“满上吧,今个儿难得你二叔过来,还有好菜,我陪你二叔喝个痛快!”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亲大哥嘛,哈哈,看到这酒,我的馋虫子都出来啦!”傅大贵高兴地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傅大庆警告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适量就好,不要多喝!” “知道了哥,你可真啰嗦!”傅大贵迫不及待的端起酒碗,喝了老大一口,辣的险些呛出来,用力咽进去后,用大手抹了一把嘴,大声喊道:“痛快!” “大哥,你喝点儿不?”傅天佑看着大哥目光直往酒坛上瞅,就问他。 傅天实看了傅大庆一眼,不自在的摇摇头:“算啦,我就不喝了。” 这酒可不便宜,是二弟妹自己掏钱买的,他哪能那么不懂事儿?占便宜没够可不行! 傅大庆听见了哥俩儿的话,瞅了大儿子一眼说:“想喝就少喝点儿,也陪着你二叔乐呵乐呵!” “啊?爹,我,我也能喝?”傅天实有些发蒙,说话都结巴了。 往常爹不是不允许他们喝酒的吗?今个儿这是刮得哪边风? “想喝就喝,不想喝拉倒,哪儿那么多废话!”傅大庆瞪了大儿子一眼,不高兴的说。 “那好,我就陪您们老哥俩儿乐呵乐呵!”傅天实见爹难得放了话,高兴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这名正言顺的占便宜,还是被允许的,是傅天实最乐意做的事了。 “二叔,您别光喝酒,吃口菜!”傅天明机灵的给傅大贵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殷勤的劝道,转头又给傅大庆夹了一筷子,“爹,您也吃!” 傅天实不甘落后,也给傅大庆、傅大贵各夹了一筷子猪大肠,还夹了一大块猪大骨,真心地说:“爹,二叔,您们老哥俩多吃菜,少喝点儿,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我知道,你们这俩臭小子,以为你二叔我老啦?告诉你们,我还精神着呢,那二百斤的大包,我一气儿就能扛起来!”傅大贵心里高兴,一不小心漏了底,将自己在城里做工的事情说了出来。 别人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傅大庆却沉了脸,心疼的看了二弟一眼,但他知道二弟正在兴头上,不忍扫他的兴,只能陪着他继续喝。 傅天佑心里也一沉,他知道二叔在城里打短工,活计不轻省,但他没想到二叔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去干这么重的活计,这让他很是担心! 父亲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干过这么重的活计了,冬季也只是进城卖菜,只有大哥和三弟冬闲时节会进城打短工,据他所知,也只是偶尔才会碰上这么重的活计。 看来二叔家的境况不容乐观,二叔还总惦记着自己科举的事情,担心自己没钱耽误了科举,还总是偷偷地给父亲钱。 抓空闲他得和二叔唠唠,将自家的情况和他透个底,不让他这么辛苦了。 曾水儿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傅大贵一眼。 这个二叔公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而且人很公正,没有啥私心,一门心思的想要改换傅家的门庭,好告慰去世多年九泉之下的老父亲。 说起来傅家二房也没啥来钱的渠道,只有十几亩地,也是一大家子人,花销也不少。 可惜,自己这份秘方不能拉拨更多的人,如果真要将二叔一家算进来,婆婆和大哥三弟同意不同意还是个事儿,那小姑子势必不会罢休,那就麻烦大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现在自己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只有等傅天佑考上举人,进一步再考上进士,出仕为官,自己才能施展拳脚。 傅大贵没有在意自己都说了什么,他夹起碗里的猪杂碎咀嚼了一下,却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氏问:“大嫂,你这是咋弄的?这味儿,太地道了!我也去酒楼吃过几回酒,比他们的味道可强太多了!”说着,几筷子就将碗里的猪杂碎吞了下去,然后又拿起一块猪大骨吭哧吭哧的啃了起来,连连大呼好吃! 刘氏哼了一声:“我可没这手艺!” 傅大贵已经习惯大嫂的脾气,见她否认,便询问的看向了大哥。 傅大庆自豪的说:“这是老二媳妇看着弄的,说是家里传下来的秘方!” 涉及到秘方,傅大贵谨慎了许多,但还是高兴地看着曾水儿点了点头,夸奖道:“侄媳妇儿,好手艺!别的时候二叔就不麻烦你了,过年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也弄这么一桌?”说完,担心别人说他肖想方子,又急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让你去我家弄,到时我将猪肉下水啥的都弄过来,就在你们家里弄,咋弄的我不管,我只要吃到这个味道就行。” 曾水儿没有任何考虑就答应下来:“没问题,二叔,我保证还是这个味道,让您吃个欢喜,过个痛快年!” “好好好!”傅大贵高兴地连连点头,看向刘氏开玩笑的说,“大嫂,到时你可别心疼柴火啊,哈哈哈······” 傅大庆见二弟吃得开心,急忙亲自给他夹了不少猪杂碎,高兴地和他连着喝了好几杯,桌子上的气氛一时间热络起来,傅天实弟兄三个也放开了不少,无形中关系亲近了许多。 一顿饭吃了有将近一个时辰,傅天实和傅天佑将喝的醉醺醺的傅大贵送了回去,这顿饭才算是吃完了。 曾水儿她们将一桌子残羹剩饭收拾了一下,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晚饭,将锅碗瓢盆洗刷干净,用刷锅水拌麸子和剁碎了的白菜帮子喂了猪鸡,又将明天傅天佑需要带的卤肉切的整整齐齐,用大张的油纸包裹好,放进干净的背篓里,这才算是没事儿了。 等一切都料理完毕,时辰也不早了,傅天实和傅天佑哥俩也回来了,老两口便催促着大家各自回屋歇着,孩子们都困得睁不开眼,已经东倒西歪的在炕上睡着了。 三房哥儿仨便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回了自己屋子,老两口也关上屋门,洗漱一番躺下了。 曾水儿和傅天佑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也回到了西厢房。 将已经醒了的孩子们暂时放在炕上,曾水儿立即开始烧炕,顺便烧些热水。 傅天佑看她很是疲惫,想要去帮忙,却被她拒绝了,烧个炕而已,也不是很累,柴火是现成的,水缸里的水也是满的,添把柴火的事儿,也不费啥事。 这季节已经开始进入农历十月了,天气开始转冷,尤其是早晚,冷的厉害,每天不烧炕根本扛不住冻,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身上的夹衣已经不保暖了,这些日子,家里的孩子们已经穿着两件夹衣了,早晚的时候还是很冷,棉衣、棉鞋还不能穿,得等真正的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季节才能穿。 孙杏花打着哈欠也在烧炕,见曾水儿在灶边忙碌不停,就悄声问:“二嫂,明天你也跟着辉儿他爹一起去镇里吗?” 曾水儿抓过一把柴火塞进灶坑,冲着孙杏花点点头说:“嗯,一开始是这样,等以后价格稳定了,熟悉了售卖的一些情况,形成了一套规矩,我就不会再跟着去,他三叔一个人就行。” 第五十一章 世上唯一的依靠(两章合并) 鉴于前世傅天明的一些劣迹,她不敢放手让他独自去售卖,担心他弄坏了傅家的名声。 傅天实也是一样,别看他表面老实,其实他骨子里是一个自私贪婪的人,最爱贪小便宜,还好色,前世他就是被人下了套,被人诬陷占女人便宜,让人讹了好大一笔银子。 现在有了占大便宜的机会,他要不贪才怪,她这才让公爹傅大庆一开始跟着他采买,让傅大庆熟悉一下采买的情况,最起码有些价格得心里有数,以后傅天实独自采买时就算贪一点儿,也不敢贪太多。 孙杏花听了,有些不自在,知道自家的一些小心思被曾水儿看了出来,担心自家失去去酒楼联络售卖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多少有些油水,还能多认识人,以后他们分家单过了,自己做买卖,也能立起门户来。 后来她听出了曾水儿的意思,知道将来自家还有独自售卖的机会,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之后没有再交谈,舀了热水各自回屋洗漱去了。 曾水儿先给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洗了洗脸,又洗了脚,给她们脱了衣服,塞进各自的被窝,看着孩子们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要伺候傅天佑洗漱。 傅天佑却抢过了水盆,亲自给曾水儿舀来热水,端到她跟前让她洗漱,疼惜的说:“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让我来吧。” 曾水儿感激的冲着他笑了笑,没有拒绝,今天她确实累坏了。 曾水儿利落的洗了把脸,然后坐在小凳子上脱了袜子,将双脚放进了洗脸盆里,当双脚接触到热乎乎的热水时,疲惫的身子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心里热乎乎的,不由得湿了眼眶。 自小孤苦的她,记忆里那份来自亲人的温暖,仿佛已经很久远了,只有在梦里才能感受到双亲对她的那份不舍和牵挂。 随着双亲的相继离世,苦难就时刻伴随着她,常年吃不饱,挨饿受冻是常事,还要承担着家里多一半的重活儿,二叔还好点儿,最起码对她只是当看不见,二婶儿却动不动就骂个不停,有时还动手打她! 不过,在一次她动手反击之后,二婶儿不敢再打她了,对她却更加苛刻,动不动就不给饭吃,如果不是她已经有了自理能力,经常进山自己找吃的,她恐怕早就饿死了。 后来就是闹兵变,她们村里就在山外,距离那条官道很近,村子便遭了殃,兵匪一茬一茬的过,村里人受不住,只好离家逃难,而在逃难途中,她竟然被自己的亲二叔给丢下了! 以后,呵呵,为了能活着,她只好跟人抢吃的,抢穿的,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翻钱袋,有时甚至杀人,硬生生的活成了一个女土匪,这才拼命活了下来。 在她看来,被人欺负糟践好像成了天经地义,她已经麻木了,没有了任何感觉,直到有一天她滚下了山坡,却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给救了! 这个人,就是傅天佑! 那一刻,她承认,她一向冰冷的心里就像是注入了温泉,也像是濒临死亡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傅天佑硬生生的闯进了她干涸的心里,成了她世上唯一的依靠! 因此,上一世她才会为了他舍弃了所有的财产,哪怕她被傅家人弄得最后苦不堪言,她也没有后悔过,对傅家其他人或许有怨,但她对傅天佑却只有刻在骨子里的深沉的爱! 傅天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对她笑一笑,她都会激动半天,何况现在他是真的心疼她,在伺候她,她的心里此时真的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傅天佑察觉到了曾水儿情绪的波动,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你我是夫妻,互相扶持是应该的,我虽然忙了点儿,以前对你们疏忽了很多,但以后我会改!” 曾水儿急忙低头偷偷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绽开一脸灿烂的笑容:“嗯,我会做个好妻子的,也会做个好母亲!” 傅天佑看着曾水儿绝美至极的笑容,心房某个角落不由得怦然而动,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暗哑着嗓子道:“嗯,我相信你!” 然后,他拿来擦脚巾递给了曾水儿,立即将洗脚水倒了出去,很快又舀来一盆热水,自己稀里哗啦的洗漱一番,快速倒了洗脚水,也没忘记在灶坑里塞满了柴火,然后回到屋子关上了屋门,目光火热的看向曾水儿。 曾水儿此时已经钻进了被窝,见傅天佑这么快就弄好了,丝毫没有察觉傅天佑已经化身为狼,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睡吧!” “好,睡觉!”傅天佑说着,“噗”的一口吹灭了油灯,抬腿就上了炕,极快的脱了衣服,一掀被子却钻进了曾水儿的被窝。 不过,黑暗中听到了水儿疲惫至极的酣睡声,傅天佑硬是咬牙克制住自己,将水儿柔软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彼此相拥着一起睡去。 第二天,天还黑着,曾水儿就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一夜好睡,她的精神好的出奇,她瞅了还在沉睡的傅天佑一眼,忍不住抿着嘴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昨晚虽然她睡的早,但还是能感觉到傅天佑某个部位蠢蠢欲动,可让她惊讶的是,傅天佑竟然没有动自己,这让她有种被人真心怜惜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很是喜欢,也让她对傅天佑更加依恋,她知道傅天佑看似清心寡欲,其实作为男人,在那方面还是很旺盛的,也从来不委屈自己,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体贴自己! 今天家里的大部分人都要出门,傅天佑是出门去府城拜访那位致仕回家的京官,傅大庆、傅天实和傅天明仍然背着白菜去菜市卖菜,曾水儿也会背着卤肉跟着一起去,顺便让傅天佑带着去酒楼看看成色。 如果酒楼看上了,需要长期供货,曾水儿就会带着傅天明跟酒楼的掌柜签个合约,然后带着大家去菜市采买猪下水,猪头,也让傅天实和傅大庆了解一下采买的一些情况,哪个部分啥价钱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如果不太晚,她还想抽空去看看虎子,也不知请了郎中没有,不看一眼,她有些不放心。 曾水儿利落的穿好衣服下了炕,趿拉上鞋,轻轻开了屋门走了出去,回身又仔细的关紧,然后摸黑点上油灯,借着亮光掏了灶灰,拽过一把柴火塞进去点着,锅里重新添上凉水。 昨晚烧的炕到了清早已经没有了温度,孩子们起得晚,睡在冰冷的炕上会被冻醒,每天她起来后都会塞一灶坑柴火,让孩子们早晨睡个热乎炕。 等灶里的柴火燃烧起来后,她又塞进去一些硬柴火,这才打开西厢房门走了出去,回身又将房门关好。 一出门她就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她急忙掩住了衣襟,抱着肩膀吸了口凉气。 这时,一股冷风吹了过来,风中还夹杂着一些雨丝,她急忙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脸上立即感受到了雨丝的冰凉,这才知道真的下雨了,忍不住低声骂道:“这贼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今天要出门了,偏下起来了!” “二嫂,你咋起得这么早?每次我都是听着你起来我才会醒。”随着背后房门的再次开启,孙杏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但随即就吸了口凉气,惊讶的叫了一声,“天呐!咋这么冷?下雨啦?” “嗯,今天天气不好,回头你让他三叔多穿点,别冻着!”曾水儿说着,快步往正房屋走去。 “哎!我待会儿让他多穿点儿!”孙杏花说着,回身关上房门,小跑着追着曾水儿也进了正房屋子。 因为儿媳妇们有时候得早起做饭,像是今天,因为家里男人们要进城,必须得吃了早饭才行,不然一去就一大天,谁也顶不住。 粮食就在西屋放着,老俩口每天只关东屋门,西屋和堂屋门都不关,方便她们取粮食。 今天因为都很忙碌,还要出门去城里,因此早饭曾水儿昨晚就跟刘氏说好了,今天还是做高粱米粥,烙杂面饼子,用油梭子炒一个白菜丝,再切两个咸菜。 两人点上油灯,淘米的淘米,和面的和面,正在忙碌时,陈秀秀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孙杏花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嫂天天这时辰掐得真好,比那漏壶还准!” 每天早晨陈秀秀都会等曾水儿和她将脏活儿干完了,刘氏还没起来的那段空闲,她才会慢悠悠的过来,雷打不误,也不知道她是咋拿捏的这么准的。 以前都是等她起来干了一会儿活儿后才起来,后来曾水儿嫁了过来,她就更是过分,想尽法子少干活儿。 陈秀秀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说:“哎哟,瞧他三婶儿说的,就跟我故意晚来似的,唉,也不知咋地啦,我的觉特别多,我也想早点儿起来,可愣是醒不了,我有啥办法?呵呵······” 话是这么说,她也知道她被人误会了,以为她不想早起,可是,她也很委屈,她是真的醒不了,睡得死沉死沉的,每次还都是傅天实叫她她才醒。 可大多数时候傅天实睡得也很死,醒不了就不能叫她,她都是强迫自己醒过来,但每次都落在孙杏花后面,让她很没面子。 曾水儿嫁过来后更过分,总是第一个醒来,比孙杏花还早,让她更是气苦,这样更显得她这个大嫂是个懒婆娘了。 曾水儿自是不知道陈秀秀暗地里在埋怨她,也没有理会她们俩的嘴皮官司,叫了声“大嫂”后,就自顾自忙碌起来。 陈秀秀知道自己得罪了两个妯娌,孙杏花她还不怵她,可是曾水儿她可不想得罪,他们大房还想跟着她赚钱呢,因此,接下来抢着干活儿,一时间厨房里忙碌的有条不紊,倒是一片祥和宁静。 忙的差不多时,刘氏打着哈欠也起来了,掀开门帘见三个媳妇饭都基本上快熟了,检查了一番后,难得的没有掉脸子,自己打了一盆热水自顾自洗漱起来。 随着刘氏的起来,家里男人们也陆续起来了。 自从家里的柴火储存够了之后,很是闲了几天,男人们也不再那么早起,难得的冬闲时节,他们也会睡个懒觉,如果不是今天需要进城卖菜,顺便看看卤肉人家酒楼看不看得上,他们起的还会更晚,平时的早饭也是大概巳时中左右吃。 曾水儿三个媳妇将饭菜统统端上东屋的饭桌,这才各自回屋给孩子和自己洗漱。 曾水儿回屋时,傅天佑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叫醒还在睡觉的两个儿女。 “蕊儿,快起来,你娘待会儿就回来啦!” “嗯,知道了爹,我这就起来。” “笙儿乖啊,也快起来,晚了就赶不上吃饭了啊?” “不嘛,我要娘给我穿衣服!” “······爹给你穿不行吗?” “不行,爹笨,穿的不好!” ······ 曾水儿走到门口,听清了屋子里父女三人的对话,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什么时候两个孩子对她的称呼变了?竟然叫她娘了?说实话,听到孩子们叫娘,她的心里确实很高兴。 她记得上一世直到过了好久,傅天佑考上进士之后,都有了儿子傅菁了,傅蕊、傅笙才改了口。 也许是这一世自己改变了处事方式,侧重点放在了她们姐弟身上,对她们关心多了,结果感动了她们吧?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让她高兴的事,她是真的从骨子里喜欢傅天佑,自然也连带着喜欢他的两个孩子,虽然这么年轻被人叫娘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她很高兴这种改变,这样她和傅天佑才像是一家人! 曾水儿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刚想进屋,孙杏花牵着穿戴整齐的傅辉恰在此时从南屋走了出来,见她还站在门口,奇怪的问:“二嫂,你咋还站在这儿?没进去?”说完,还狐疑的看了北屋一眼。 “二伯娘!”傅辉仰着小脑袋乖乖的叫人,模样非常乖巧。 “哎!辉儿真懂事!”曾水儿非常喜欢孩子,疼爱的摸了摸傅辉的小脑袋。 傅辉却眼巴巴的看着曾水儿,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期盼:“二伯娘,辉儿还想吃肉!” 第五十三章 暗地里腹诽(两章合并) 曾水儿一愣,忍不住被逗笑了:“好好好!早饭咱们还给辉儿吃肉好不好?” “好!”傅辉一听还有肉吃,不由得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孙杏花被儿子弄得怪不自在的,急忙说:“二嫂,我们先过去了,你也快点儿啊!” “哎!好,你们先过去吧,我们这就去!”曾水儿答应着推开了屋门,进了屋子。 经过刚才一打岔,曾水儿心里自在了许多,很是自然地面对屋子里的父女三人。 反倒是傅天佑和傅蕊有些不自在,对曾水儿改变称呼,是他们父女三人私下的小秘密,也只是这两天才有的改变。 傅天佑虽然希望儿女尽快接受曾水儿,但他也不想过分逼迫孩子们,因此也没有跟曾水儿说这件事,现在被曾水儿撞破了,他们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傅天佑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问:“你回来啦?饭菜做好啦?” “做好啦!”曾水儿说着调皮的看了他一眼,将一双冰凉的手伸进了褥子下面,一边捂着取暖,一边看着正在穿衣的傅蕊和在被窝里耍赖的傅笙,温和的笑道:“蕊儿长大了,都会自己穿衣服了,以后还能帮娘很多是不是?” 傅蕊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对曾水儿自称娘,没有一点儿抗拒,这让曾水儿信心大增。 曾水儿看着傅笙说:“笙儿,等娘将手焐热乎了,再给你穿衣服好不好?” 傅笙使劲儿点着小脑袋,高兴地说:“嗯,我要让娘穿衣服!” “好好好!娘这就给我们笙儿穿衣服。”曾水儿将手从褥子下面抽出来,开始给傅笙穿衣服。 傅天佑惊奇的看着之前还不肯起来的傅笙,乖乖的坐在那里让曾水儿给他穿衣服,心里感慨不已。 对于孩子们来说,母亲这个角色真的不是谁都可以替代的,也是不能缺失的,尤其是在大嫂和三弟妹有意无意的显摆中,傅蕊和傅笙内心对母亲还是非常渴望的,尽管她们自己都有些懵懂,或者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而曾水儿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她们的认可,她的努力和真诚,那份对孩子们发自内心的疼爱,才是让孩子们接纳她的根本原因。 一家人很快洗漱完毕,曾水儿却并没有赶着去正房吃饭。 因为天气变冷,她首先给两个孩子多加了一件衣服,外面灶坑里也塞满了柴火,将烧开的热水灌进了铜壶里,锅里也又添加了多半锅凉水。 接下来就是一番絮叨,嘱咐俩孩子不要去外面玩,渴了要喝开水,不要喝凉水,中间要时不时地看看灶坑,如果里面柴火快烧完了,记得往里面再加一些,这样土炕就不会变凉,总之不厌其烦,直到傅蕊认真的点头,重复了一遍她说的内容,曾水儿这才罢休。 零钱今天不打算给她们了,昨天的猪杂碎肉家里应该还能剩些,中午孩子们饿了,刘氏应该会给孩子们吃,而且昨天买的糕点家里还有剩,饿不着孩子们。 然后,曾水儿又检查了一遍傅天佑带的包裹。 包裹里有昨天傅天佑花了不到二两银子,新买的一身粗布青色长袍,还有一双同颜色的鞋子。 不过今天傅天佑不打算穿新衣服,今天主要是赶路,他担心将新衣服弄脏了,身上依然穿着之前那身已经看不出是啥颜色,实际上是青色的长袍,脚上也是半旧的黑色布鞋。 包裹里还有另外一身带薄棉的夹衣,这衣服还是当初和陶氏成亲时的衣服,都补了几块补丁了,但因为是他唯一一件夹棉的衣服,正适合这时候穿,曾水儿就给他加了进去,她担心气温下降傅天佑身体扛不住冻。 曾水儿看完后暗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她主要要查看的是,他带了多少银两。 昨天给他带的五两银子花了不到二两还有三两多,还有之前的一百多文,按理说出门应当够了,但曾水儿还是给他又拿了五两银子用来买礼物,其实买礼物花不了这么多,但穷家富路嘛,有备无患总没错。 傅天佑知道曾水儿担心自己,手里如果不多带些银子,真要出了事担心自己到时会受憋,但他这次出门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次先生会带着几个他得意的弟子一起去,他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哪里会那么容易出事? 但看到曾水儿这么紧张,也不好拂她的好意,他心里其实很享受这种被她关怀的感觉的,因此,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直到看她都检查完了,这才安慰她说:“好啦,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主动惹事的,就算有人要欺负我,我也会忍下来,总之你放心,我保证会全须全尾的回来的!” 曾水儿却暗地里腹诽了一句,就是不知你啥时候得罪了人,我才这么不放心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虽然多活了一世,但有些事她还是掌控不了,只能多加小心了,因此,听了傅天佑的话,她特意嘱咐道:“如果真出了事,宁可多花些银子,花钱消灾,也不要硬挺着,人只要没事儿就好,知道吗?” “知道啦!”傅天佑心里热乎乎的,但还是催促道,“咱们赶紧过去吧,我也将抄两本书得的银钱给娘,昨晚太乱了,让我给忘了。” “好,咱们这就走!” 于是,傅天佑牵着傅蕊,曾水儿牵着傅笙,一家四口很快来到了正房屋里。 此时,大房和三房的人都过来了,傅山带着弟弟妹妹和傅辉一起,已经坐到了炕上饭桌前。 见傅蕊、傅笙进来了,傅辉高兴地喊道:“蕊儿姐,笙儿哥!” 傅山、傅花没有吭声,傅林却跟着喊着:“蕊儿姐,笙儿哥!” 陈秀秀看了他们一家一眼,说:“就等你们了!” 傅大庆坐在炕头上,看了傅天佑一眼,问:“都收拾好啦?别落下啥东西!” 对这个儿子,他还是很关心的,他知道凭着儿子聪明的脑瓜,如果运气不坏,现在还有了银子,二儿子早晚会考上的。 傅天佑恭敬地回道:“嗯,都带好了,爹您就放心吧。” 坐在老头子旁边的刘氏,看着二儿子,难得的说了句关心的话:“事情成不成的,人可要好好地回来!” “嗯,娘,您也放心,我会好好的回来的!”傅天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上前递给了刘氏,“娘,这是抄了两本书的钱,总共是一百五十个大钱,您收着吧。” 刘氏有些意外的接了过去,在手里颠了颠,惊讶的问:“这么多?涨价啦?” 她倒没有怀疑二儿子会糊弄她,知道曾水儿有钱后,知道二房是三个儿子中最有钱的,不会看上这么点儿钱,而且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真的匿下这些钱。 之前她是昏了头,才相信了陈秀秀的话,最后弄得母子俩都生分了,刚才的话,也是她相信儿子的一个表示,有和儿子搞好关系的意思。 傅天佑哪里会真的生母亲的气?见母亲态度缓和了,心里高兴,就解释了一句:“哦,有本书卖的不错,掌柜的高兴,就给我加了钱。” 说着话,曾水儿给傅蕊和傅笙脱了鞋,将她们俩抱上了炕,让她俩挨着傅辉坐了,傅天佑也上炕坐在了大哥身边,陈秀秀、孙杏花各自坐在自家孩子们身边,顺便照顾孩子们吃饭。 尤其是曾水儿,坐在最外面的炕沿旁边,负责给大家盛饭,右手边是傅蕊,傅笙和傅辉,孙杏花紧挨着儿子坐着,陈秀秀挨着自家三个孩子坐在里面,两张小饭桌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家人开始热热闹闹的吃饭。 “二嫂,你说今天酒楼看得上咱们这卤肉吗?”傅天明咬了一口饼子,有些紧张的问。 他对这份活计看的很重,知道一旦成了,自己就有了立身的资本,以后如果再有了秘方,就算分了家,他也不担心日子不好过。 只是,心里到底不踏实,不由得问了出来。 其实,何止傅天明心里不托底,其他人也一样,只是不好意思问罢了。 曾水儿知道傅家人的患得患失,她自己何尝就有绝对的把握?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语气淡淡的给大家打气:“放心吧,咱们家的卤肉你们也都尝了,啥味道不用我说,要是你是掌柜的,会不会看上咱家的卤肉?” “那是肯定的,这么好吃的卤肉不要,除非瞎了眼!” “就是就是,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不要咱们的卤肉,上哪儿找这么好吃的肉去?” “二嫂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咱们白担心了,咱们就等着听好信儿吧!” ······ 大家被曾水儿淡定的自信给鼓舞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都鼓起了斗志,信心满满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一顿饭在欢快的气氛中很快就结束了。 三个媳妇一起洗刷了碗筷,很快料理好了厨房。 此时,外面的雨愈发的大了,屋顶上响起滴滴当当的声音,气温也随着降低了。 孩子们吃完饭,因为还惦记着昨天没吃完的糕点,全都冒着雨呼啦啦的跑去了二房屋里,曾水儿便嘱咐最大的傅山,让他记着给灶里添柴火,傅山也认真的答应下来。 傅蕊见曾水儿嘱咐傅山添柴,不满的说:“娘,我记着呢!” 曾水儿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娘知道,娘只是想多个人添柴,让你傅山哥多点儿责任感!” 傅蕊听了,这才高兴了。 一边的陈秀秀和孙杏花听了,吃惊的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孩子们就忘记了亲娘,改口叫曾水儿娘了。 刘氏却很高兴,赞赏的看了曾水儿一眼,孩子们这么快改口,说明曾水儿这个后娘当得称职,曾水儿真心对傅家儿孙好,这一点刘氏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天阴的厉害,雨势也不见停,气温也下降了,傅大庆决定今天不带白菜去卖了,再说今天也不是菜市,去也是在街上出小摊,那些大户人家这个天气也少有出来买菜的,一般的百姓也就买一两棵,卖不了多少。 但今天他们去镇里还是得背着筐子,如果孙家酒楼真的看上卤肉,需要以后供货的话,今天还得采买才成。 于是,今天大家都多穿了衣服,戴了斗笠,外面还穿了蓑衣,脚上布鞋外面还穿了一双草鞋,下了雨,路上肯定难走,布鞋踩上去不一会儿就得湿透了,还会打滑,草鞋能防止打滑。 卤肉放在了一个不小的背篓里,猪头肉、猪蹄、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猪肚等卤肉都带了些,用油纸包裹好了,码的整整齐齐的,上面还盖了一层油纸,油纸上面还压了一层油布,用麻绳捆结实了,不会因为被雨淋湿了影响味道。 背篓由傅天明背着,他神情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傅天佑拎着书箱,书箱外面本来就包了一层油布,书箱里除了带的衣服,还有几本他常看的书,银两被他放进了怀里的钱袋里,免得出现差错弄丢了。 除了傅天佑,今天每个人都背了一个筐子,今天大家出门都有些忐忑和不安,又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出门前,陈秀秀和孙杏花冒着雨罕见的将他们送出了门,对他们此行充满了期待。 看着一行人远去,孙杏花看着曾水儿的背影,大声喊道:“二嫂,你放心去吧,灶坑我会看着的!” “嗯,辛苦了!”曾水儿回头挥挥手,笑着喊道。 陈秀秀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马屁精!就长了个巧嘴,假模假样的。” 曾水儿一行人,踏着泥泞的山路艰难的在路上行走着,很快脚上的鞋子踩得全是泥浆,多亏草鞋编的密实,雨也不是很大,鞋子还没有透过来。 经过艰难的跋涉,走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他们这才赶到了北城门。 今天因为天气不好,进城的人不多,前头稀稀拉拉的也就几个人,傅大庆带着几个儿子和儿媳妇在进城前,将脚上沾满泥浆的草鞋用路边的荒草擦干净了,这才进了城门。 今天在城门口值守的兵卒,正缩在城门洞里冻的瑟瑟发抖,对进城的人根本不理会,也不检查,傅家几口人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第五十四章 孙记酒楼 以前进城还会收费,自从新朝建立,规定只严格检查过往行人,免除了城门费这项收费,兵卒们没有敲诈勒索的借口,对过往行人的检查也松了许多,也就是应付差事。 傅大庆带着儿子儿媳进了城,接下来该怎么走,他可不知道,便看向了二儿子:“天佑,你在前边带路吧。” “好的,爹!”傅天佑答应着走在了前面,一边走一边给大家讲解,“孙家这酒楼在东南那边,在东大街和南大街的交界处,那里的住户都是富贵人家,咱们去了那边记得不要莽撞,要谨慎行事,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大家连连点头,将傅天佑的话全都记在心里。 他们是啥人家?就是山沟里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的泥腿子,说句伤自尊的话,还招惹人家,他们和人家根本就不能比好不好?就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而且自从进了城,他们自觉都矮了一截,看都不敢多看街上的铺面一眼,就连那些趾高气扬的伙计,看着他们的眼里,都带着鄙夷和厌恶,他们哪里还敢去惹事? 这也是为什么曾水儿有了卤肉的方子,只想找家知根底有实力的铺子合作,哪怕低价售卖,也不打算在城里开铺子的原因。 你以为在城里开铺子是那么好开的?没有根脚,铺子恐怕还没开张,就得被人挤兑黄了,城里卖卤肉的铺子有好几家,自家卤肉那么好吃,就等于挡了人家的财路,他们会让你顺顺利利的开下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傅家就不是那能在城里开铺子的人家,不仅仅是没有靠山这么简单,那得有开铺子的能耐,没那个本事镇场子,开得起来才怪! 但如果在家里卤肉,将卤肉买到城里酒楼,就能顺利的卖出去吗?那样也不是板上钉钉子那么稳妥,别的不说,这个秘方就能引来天大的祸事,到时不仅秘方保不住,还有可能弄得倾家荡产,搞不好会带累傅天佑,影响他的前程。 曾水儿是了解到教授傅天佑的夫子孙家的底细,知道他们家在安远镇是势力最大的官绅人家,县丞也都是孙家人,据说县令都要给孙家面子,不了解这一层,曾水儿就算有秘方,也不敢拿出来。 可就算知道傅天佑和孙家关系不错,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敢保证事情就会顺利,她只希望孙家不要太过分,不要将价钱压得太低。 但这还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最担心的,是孙家会觊觎这份秘方!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曾水儿也不会硬扛着,她会花钱买平安,顺便结交孙家,让傅家彻底靠上孙家这条大船! 前世里,她记得孙家可谓过得是顺风顺水,孙家有好几个子弟一路都高升,有一位子弟最后还做到了兵部侍郎,真的是位高权重! 如果傅天佑能得到孙家的提携,用一张秘方换他的前途,可是很划算的事。 当然,这些复杂的纠葛她连傅天佑都没说,傅家人她更不会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她做的最坏的打算,她还是希望傅家凭着秘方能好过起来,不要出现她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 一行人冒着绵绵秋雨,一路穿街过巷,很快就到了孙家酒楼那条街上。 傅天佑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那间酒楼,说:“爹,那写着孙记酒楼的,不太显眼的就是了。” 不错,看上去孙记酒楼非常低调,三大间两层楼房古朴厚重,和其他酒楼一样,前面挂着一排红灯笼,一个写着“孙记”两个大字的幌子飘荡在酒楼一楼的屋檐下,在整条街五颜六色的幌子中,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此时,可能因为天气不好,还下着蒙蒙细雨,或者没到吃饭的时辰,孙记酒楼前面只停着一辆马车,显得非常肃静。 傅天佑带着家人刚来到酒楼门口,从里面就出来一位青衣小帽的小伙计,很显然他认识傅天佑,冲着他拱了拱手,问:“傅公子,您来的好早,是吃饭还是来找掌柜的?” 傅天佑也拱了拱手还礼,说:“阿生,我来找孙掌柜,他在吗?” “在,就在二楼。” “这样吧,你去跟孙掌柜禀报一声,就说傅天佑有事拜访,看他有没有空?” “好的,傅公子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阿生说着,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一溜烟的跑去了二楼。 傅天佑这才看着因为穿着草鞋进来,将地板踩脏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很是拘谨的家人,安抚道:“爹,你们先坐下歇一会儿,等下我和孙掌柜谈好了,再来告诉您,你们再上去仔细谈。” “哎哎!那个,待会儿我就不上去了,让你媳妇儿和老三去就行了。”傅大庆急忙摆摆手,局促的说道。 傅天佑刚想说什么,就见刚才去禀报的阿生小跑着过来了,对傅天佑打躬作揖的比刚才亲热多了:“傅公子,掌柜的让您去二楼,他说是在他的房间等您。” “谢谢你了!”傅天佑淡淡的说着,又指了指傅大庆一行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父亲和家人,待会儿还要麻烦你让他们在这里歇会儿,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小的见过老爷子,见过各位公子太太,哎哟,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诸位了,得罪得罪,您们这边请!”阿生殷勤的将大家带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然后还端了两盘瓜子,这才退了下去。 傅天佑暗暗点了点头,不再耽搁,先是细心地脱下了外面的草鞋,放在一边,然后才大步流星的去了二楼。 曾水儿让傅大庆等人坐下等着,她也选了个角落坐下,顺便打量一下酒楼的大堂。 孙记酒楼坐北朝南,在南大街的北段,大堂是直通的三大开间,东北角有一个不小的隔断间,三尺宽,半人多高的黄花梨柜台,将大堂与里面隔断开来,柜台上放置着算盘、账册和笔墨纸砚等物,柜台里面靠墙是敞开的酒柜,架子上放置着不少名贵的烧酒坛子。 第五十五章 相谈甚欢 其他空间就是一排排整齐的餐桌,古朴厚重的黄花梨桌椅、黄花梨木地板和餐桌上精致的茶具,都显示着酒楼东家深厚的底蕴和身家的不凡。 因为还没到吃饭的时辰,此时的大堂有些冷清,除了傅家人,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但却丝毫不影响酒楼给人良好的印象。 傅大庆等人忐忑的坐在椅子上,屁股下面就像是坐了钉子,不安的扭来扭去,尤其是脚下是昂贵的木地板,穿着脏污草鞋的他们都不敢使劲儿踩上去,担心给人踩坏了,神色间都有些惶恐和担忧。 在乡下种了一辈子地的傅家人,进城也只是去那些粗陋地方找工做,哪里见识过这样富丽堂皇,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方? 相对于傅家人的坐立难安,曾水儿就淡定多了,见傅家人被吓坏了,急忙安抚道:“爹,您随便点儿,不要太紧张了,这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来,太小家子气,反倒被人看不起。” 刚才的小伙计阿生就是前倨而后恭,他真的不知道跟着傅天佑进来的是傅家人吗?他当然知道,但知道却装看不见,也没打招呼,就是因为他摸不准东家的态度。 再次下楼,阿生之所以对傅家人的态度有了改变,肯定是这个孙掌柜说了什么,或者从孙掌柜的态度上揣测到了什么,这才对他们热情了很多。 傅大庆等人让曾水儿这么一说,果然放松了些,但还是拘谨的坐着,不敢吃东西。 曾水儿无奈地暗自叹息一声,没有再劝说什么,双方确实存在着巨大的落差,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这些她并没有多在乎,也不觉得泥腿子有什么不好,城里人能高贵到哪儿去,不也是一日三餐?也就比乡下人多吃一顿饭罢了。 虽然大多数人不会这么看,还是会歧视乡下人,而且就算改朝换代了,底层的农夫也改变不了他们悲苦的命运,她也没那能耐去改变什么。 她只要竭尽所能护住家里就行了,她知道农夫的好就行了。 曾水儿想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里,才是她此刻最担心的地方,也不知傅天佑谈的怎么样了。 此时,在二楼孙掌柜的屋子里,傅天佑和孙掌柜正相谈甚欢,彼此之间很是投契。 孙诩淦(gan),是孙家的二少爷,前朝的秀才身份,今年二十八岁,比傅天佑大四岁,却在傅天佑十二岁去孙家塾学读书时,已经十六岁的孙诩淦已经读了十来年了,但却只是考了个童生,在孙家子孙中当时是属于垫底,最不争气的子弟。 傅天佑去孙家塾学读书时,或者说附近村里贫家子弟想要进孙家塾学读书,得经过塾学先生的考核,这考核并不是考核学识,而是考察人品。 当时,十二岁的傅天佑是孙家大家长,塾学的实际掌控者孙嵩闰亲自考察的,考察完后,对这个聪慧的农家子弟很是看重,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二两银子,其它的费用承诺用傅天佑为书坊抄书来抵消,如果抄的多,费用就多,多余的部分,可以返还给他。 傅天佑自然喜出望外,学习非常刻苦,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小小的少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披星戴月的赶往塾学,经常是黎明前第一个到达,然后利用课余时间为书坊抄书,不但抵消自己的学费和其他费用,还能补贴家里,但他的学习却没有被落下,当时的每次考核成绩不说每次都名列前茅,但也是排在前三名,在当时的塾学颇为轰动,经常被先生作为典型,教育那些懒惰的学子。 当时的孙诩淦正无聊得要死,他对读书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但被严厉的父亲逼着却不得不学习,见塾学里新来了一个这么拼命、脑子还特别好使的少年,立即来了兴趣,一有空闲就跟在他的后面看他是怎么做到的,有不懂的地方,还故意问他,想要难为他。 傅天佑也不嫌烦,在抄书的同时,如果真是自己会的,还热情的给他讲解,不懂的地方也不会不懂装懂,而是建议他去问别的先生或者师兄,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逐渐熟悉起来,脾气也有些相投,相处的竟然非常好。 孙嵩闰见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将自己这个愚笨的儿子,调到了傅天佑所在的班级,两人的桌子紧挨着,好方便两人随时交流。 傅天佑一开始并不知道孙诩淦的身份,后来知道后也没有什么改变,一如既往的还是和他正常交往。 孙诩淦在塾学里因为身份问题正苦恼,不少的学子因为他是山长的二少爷另眼相看,当他见这个新学弟单纯的要死,对他和对别人一样时,高兴地不得了,两人都敞开心扉,真心相待,最后竟然真的处出感情来了。 孙诩淦被傅天佑刺激的也努力读书,终于在一次科举中考上了秀才,这让孙嵩闰老怀大慰,对傅天佑很是感激,对他就更加看重。 可惜的是,傅天佑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连续三年考试皆出了意外,让他感叹不已,为他可惜了好久。后来又出了瑞王造反的事,因为时局动荡,战乱已经出现端倪,孙嵩闰不想学子们受牵连,就关闭了塾学。 但仍然有一部分学子不肯离去,要留在塾学里继续读书,孙嵩闰没办法,只好加强了塾学的守卫。 幸亏当初建这座塾学时,就考虑到了安全性,不但建在了城外孙家自家庄子里,院墙也建的高大厚重,还建有垛口和箭楼,塾学还不惜花重金雇请了镖局的人护院,这才挡住了一波又一波兵匪的攻击。 当时城里简直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地方,普通百姓更是死伤无数,城里到处是断壁残桓,到处是死尸。 许多大户人家相对来说损失较小,因为他们在战乱开始前都搬离了这里,去远方投亲靠友,虽然也损失了一些产业,但人却活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心里感觉很温暖 孙家因为在安远镇牵涉太多,家业族人都在这里,根本无法远离,孙嵩闰就将全家和族人都搬到了塾学里。 孙家在城里的酒楼和铺子也未能幸免,被兵匪们打砸烧毁了不少,就连孙家唯一的书坊也遭到了兵匪的围攻,后来还是孙嵩闰亲自出面,答应给那些兵匪两万石粮食,这才保住了书坊。 傅天佑在塾学闭馆之后就回了家,也失去了孙诩淦的消息,后来就是妻子陶氏去世,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塾学,和书坊也断了联系。 后来还是和曾水儿成亲前打算继续科举,想去书坊继续抄书赚取费用,这才知道孙家已经重整旗鼓,大部分产业都恢复了,孙诩淦也不读书了,已经接手了家族产业,帮着大哥孙诩淼打理生意。 孙诩淼书生气很足,并不适合做生意,也不想继承家族产业,他更想继续读书科举,出仕为官,但因为孙嵩闰之前已经辞去官职,官场上虽然也还有几个交心的朋友或者同僚,但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这是人所皆知的共识,孙嵩闰也不好贸然去求人。 这次孙嵩闰自然也听说了刘时荣从京城致仕的消息,刘时荣是从礼部郎中致仕的,他当年在户部任职,虽然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和礼部打交道也不少,因为两人都是长安府人,算是同乡,自然也互相走动,抱团取暖。 但后来在前朝末年,朝政腐败,奸臣当道,一些清廉的好官屡遭陷害,毫无底线,孙嵩闰对朝廷失望,随即辞去了官职,回到了老家安远镇。 刘时荣比孙嵩闰大个七八岁,当时正值壮年,正雄心勃勃的想要大干一场,自然对孙嵩闰的辞官不敢苟同,也曾私下里劝说了几次,见他去意已决,就没再说什么,孙嵩闰离开京城时刘时荣也没有去送,关系自然也就淡了下来。 这次孙嵩闰之所以想要去拜访刘时荣,是因为塾学里有几个好苗子,他不想耽搁了,但新朝建立,已经物是人非,京城里究竟具体什么情况,他心里没底,这才厚着脸皮想要登门,毕竟刘时荣能在两朝为官,还是有一定能量的。 这些情况作为他的儿子孙诩淦自然一清二楚,也知道今天父亲会带着几个弟子和家族子弟出门,因此,听说傅天佑前来拜访,还很高兴。 他并不知道傅天佑将家人也一并带了过来,加上他是傅天佑货真价实的师兄,便没有下楼,但是也站在了屋门口迎接了他。 两人也有几年没有见面了,虽然傅天佑在孙家书坊抄书,但因为他是族长特意关照过的人,和二少爷据说关系匪浅,书坊的掌柜自然卖他的面子,再说傅天佑的那笔好字,凡他抄的书卖的都很好,掌柜的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 当然,他在书坊抄书的事情,孙诩淦是知道的,也特意关照书坊掌柜多多关照他,只是,他接手家里的生意后,忙着开拓外地的市场,非常忙碌,在镇里的时间很少,回来时也大都是晚上,因此,两人始终没有碰面。 再次相见自是感触良多,各自简单述说了一番别后的情景,今天出门拜访的事情自然是最好的话题。 见傅天佑出门前还特意来见自己,孙诩淦乐的开怀大笑:“你也不怕耽搁了时辰被我父亲怪罪,不过,看到你风尘仆仆却还一脸认真的模样,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真的是白驹过隙,过得太快了,唉,咱们俩这些年都变了不少,你看着更加内敛成熟了。” “是啊,咱们都变了,不过,师兄的变化最大,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傅天佑也感慨的说。 孙诩淦收敛了笑,自嘲道:“你是想说,我身上商人的味道太浓了吧?” 傅天佑端详着对面已经有些发福,却仍然风流倜傥,一身儒雅的孙诩淦,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师兄身上是儒商的味道,格调可不是简单的商人,是介于商人和书生两者之间,这种境界,可是我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好啦,你可不是会拍马屁的人,说吧,找我什么事?咱们俩用得着来这一套吗?”孙诩淦见傅天佑一改往昔的习惯,还知道讨好自己了,知道他必是有事找自己,却不好开口,只好直接挑明了。 傅天佑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下,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我新娶得继妻手里有一张卤肉的秘方,昨天卤了一些肉带了过来,想请师兄您尝尝看,若是觉得还过得去,能有客人喜欢,您就随便给个价钱,若是不满意,就算我今天没来。” 孙诩淦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吃惊的问:“你是说,楼下还有你的家人,也跟着你一起来了?” 傅天佑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急忙解释道:“师兄别急,我父亲他们······” “什么?你是说叔叔亲自过来了?”孙诩淦气急败坏的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这个狗娘养的阿生,等会儿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说,谁给他的胆子?还有你,你读书读傻了?哪里有让长辈等在下面的道理?我父亲就是这样教授你的?咱是啥感情?别说叔叔是农夫,就是乞丐,他的身份也变不了!” 傅天佑看着风风火火往楼下冲的孙诩淦,心里感觉很温暖。 这就是孙诩淦,他的师兄,性情率真,却不失奸诈,既有他做人的底线,又能长袖善舞,和各种人物打交道。 当年他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敢放开心胸和他交朋友,现在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个朋友交的值! 孙诩淦到了一楼,第一眼就见到了位于东南墙角那一桌的人,赶紧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还一边回头呵斥傅天佑:“学啥娘们儿?能不能快点儿?” 第五十七章 像是换了一个人 傅天佑苦笑着加快了脚步,堪堪追上了孙诩淦,赶到他前面替他一一介绍家人:“师兄,这是我父亲,大哥和我三弟,这是我的妻子。”又转头对家人介绍孙诩淦:“爹,这是我的师兄孙诩淦,也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和东家。” 在看到孙诩淦和傅天佑下楼时,傅大庆他们就都站了起来,有些拘谨的看着他们走了过来,这时听到儿子的介绍,知道他是决定自家卤肉成败的人,都紧张起来,看着孙诩淦,张口结舌,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曾水儿刚想开口,却被孙诩淦抢了先,冲着一行人躬身施了一礼,连连道歉:“叔叔,大哥,二嫂,三弟,失礼了,失礼了,我刚知道您们过来了,真是很抱歉,都是我教导无方,手下不懂事儿,希望叔叔见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傅大庆急忙连连摆手,笨拙的说:“没啥,没啥,那个,大侄子,我,我,我们······”老爷子紧张的越说越结巴,这么一会儿出了一脑门的汗,都忘了下面要说什么了。 傅天实、傅天明也好不到哪儿去,只顾着嘿嘿的傻笑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寒暄。 傅天佑冲着孙诩淦无奈的笑了笑,急忙走了过去,扶着老父亲坐了下来,安抚道:“爹,您别急,师兄不是外人,您不要这么紧张,没事的啊!” 傅大庆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不好意思的冲着孙诩淦笑了笑:“闹笑话了,闹笑话了,大侄子,你别见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没事儿,叔咱们是第一次见面,还不熟,紧张是难免的,等以后熟了就好了,我就跟您亲儿子差不多!”孙诩淦见老爷子紧张的都冒汗了,急忙刻意淡化这种气氛,并没有因为傅家人老土而歧视,相反,他倒是觉得傅家人都很淳朴憨厚,这样的人就算有坏心眼儿,也坏不到哪儿去,是值得结交的人,这一点,他和傅天佑有同感。 曾水儿见了,不好这么别扭下去,只好站了出来,抱歉的冲着孙诩淦说:“那个,孙师兄,我们家人都没见过啥世面,第一次见师兄都有些紧张了,还请师兄多担待。” “哎哟,弟妹,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咱们谁跟谁呀?哪儿那么多的说道儿?这都怪我,忙的每天脚打后脑勺,都没有抽出空闲去府上拜访,这才闹出这一出,呵呵,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孙诩淦客套又不失真诚的说着,然后很自然的转了话题,“对了弟妹,听我师弟说,你们带了卤肉过来,味道还不错,能不能让我尝尝?” 曾水儿不好意思的说:“是我瞎弄的,也不知道行不行,您是行家,您看看能不能拿的出手去?” 傅天明见了,急忙拎着背篓走了过来,将一包包卤肉小心的从里面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站在不远处的阿生看到了,急忙从后厨拿来了一把小刀、一双筷子和一个盘子,上前在每块卤肉上切了一小块,放进了盘子里,连同筷子递给了孙诩淦。 孙诩淦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不见了刚才的随意洒脱,神情变得严肃认真,每一块卤肉他都仔细品尝了,期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让所有人都紧张无比,直到他全部尝了一遍,这才慢条斯理的接过了阿生递过来的一方手帕擦手,看着曾水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师兄,怎么样?可还能入您的眼?”曾水儿期盼的看着他,问道。 “嗯,相当不错!”孙诩淦首先给了一个非常高的评价,随即话题一转,却提出了一个细节问题,“不过,再次卤制时,糖的成分可以适当的再加一些,卤制的时辰也可以适当再延长一些,还有调料,如果里面添加一截······”说到这儿,孙诩淦却凑到了傅天佑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松木”,说完,才开怀大笑起来:“那就更好了!” 傅天佑会意的点点头,感激的冲他笑了笑。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孙诩淦自小就是个吃货,特别热衷做菜,尤其对各种调料、香料的属性几乎是了如指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既然他提出了改进意见,那么这个意见就是难能可贵的,多少银钱都换不来! 傅大庆和另外两个儿子全都紧张的看着孙诩淦,不管他说的是啥,他们都不担心,因为曾水儿曾经承诺秘方三房都有份,他们在意的是酒楼会不会要卤肉。 孙诩淦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快给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好,你们的卤肉我们酒楼要了,而且是多多益善!” 傅天佑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激的道了谢:“谢谢师兄!” 孙诩淦却摆了摆手说:“不用谢我,如果你们的卤肉不合我的心意,就算是我老爹来了,也还是不行,你们要谢就谢拿出秘方,卤制成功的人。”最后那句话,他是冲着傅大庆父子三人说的。 傅家的情况虽然傅天佑从没有提过,但是他要想跟一个人交好,他怎么可能不事先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家庭背景?塾学里的学子品性还要考察一番,何况他想真心交往的朋友?就算他不在意,他的母亲也会派人调查的。 调查的结果自然有些差强人意,家主傅大庆人品还过得去,但傅天佑的母亲却有些刻薄抠门,尤其是傅家其他人,都有些自私凉薄,一句话,傅家人亲情很淡薄,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家族的延续,家族成员的团结是关键,整个家族得有一种凝聚力,互相提携,这个家族才能繁荣昌盛,不然,都不用外界打压,这个家族自己就散了,那还有啥前途? 好在傅天佑本人是个孝子,品性端正,是个可以交往的人,这么多年他这才保持了这份难得的友谊。 正因为他了解傅家的情况,他刚才才特意点了一句,但也仅限于此,他毕竟是个外人,傅家内部的事,他不适合过多参与。 第五十八章 签个合约 见孙诩淦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傅大庆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不再紧张无措,刚才孙诩淦的话,他也听明白了,但他不能说什么,只能会意的点点头。 “谢谢师兄能看上我家的卤肉,不过,师兄刚才说有多少要多少,具体到价钱和斤数,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码标价?”曾水儿虽然感激孙诩淦看上卤肉,但还是没忘记最主要的,立即委婉的提醒道。 “那是当然!”孙诩淦抱歉的笑了笑,说出了猪头肉的价格,“猪头肉我算你五十文吧,我也知道生猪头是最贵的,十二三斤的猪头,你卤完了能剩八九斤就算不错了,还有那些调料也都不便宜,如果不是那些卤汁还能重复用,五十文你都挣不了钱,但我的酒楼价格太高了我也不好卖,在商言商,咱们双方就都吃点儿亏,我也给你个公道价,怎么样,弟妹,这价钱还合适吧?” 曾水儿仔细算了一下,五十文的话自家多少还能挣点儿,便点点头,认可了这个价钱:“好,这个价钱还算公道。”然后半开玩笑的问道:“其他的呢?师兄,你可不能压得太低了,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就全都白忙活了,你怎么也得让我们挣个辛苦钱吧?” “那是那是!我这做师兄的,怎么会让你们吃亏呢?”孙诩淦见曾水儿心思灵透,不好糊弄,而且他从心里也没有想要刻意压价,便给出了实惠价,“这样吧,其它所有的卤肉,我都算你三十文。” “而且我也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不要仅限于猪下水,还可以卤些别的,像是牛羊肉,其他部位的猪肉,以及鸡蛋、豆制品等等,凡是能吃的,都可以卤制嘛。” 曾水儿听了,眼睛一亮。 她本来就有这个扩大范围的打算,只是卤肉没有销路之前,她不敢扩大规模,现在有了孙诩淦的保证,她的心里也有了底,便点头应承道:“谢谢师兄,如果你们酒楼能够吃得下,我们回去就加大投入,将卤制的东西多增加几项,到时咱们再谈价格,师兄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孙诩淦自然一口答应,他见事情基本定了下来,就高兴地说:“既然咱们双方都没意见,我提议咱们就正式签个合约,毕竟在商言商,还是用规矩定下来,咱们都放心,免得将来一方反悔,出现不必要的纠葛,那样咱们就伤了和气,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其实,孙记酒楼也有卤味,只是味道儿和这个比差了不少。 这个卤味儿,他为此钻研了好几年都没能成功,可能还是缺少几味调料,或者配方有误,现在傅家弄出了口味俱佳的卤味儿,说心里话,说不心动是假的,这如果是别人家,他会动用孙家一切的人脉,将这份秘方攫取过来,据为己有。 但傅天佑是他童年时期难得真心相待的朋友,他不想破坏这份珍贵的友谊,就只能将这份秘方间接的掌握在他的手里,不让别人有一天得了去,那他后悔都来不及。 他可以预见,将来孙记酒楼有了这个卤味,食客肯定会纷至沓来,酒楼的收益也会增加最少三成。 孙家酒楼现在的规模,已经不是以前仅有的那几家了,自从他接手,酒楼已经遍布西北的各个县城,甚至连府城都有了分部。 接下来他还打算去京城和南方看看,如果在南方打开市场,那孙家的财源将会滚滚而来。 曾水儿听了孙诩淦签合约的建议,忍不住看了傅大庆和傅天佑一眼,毕竟他们一个是傅家的家主,一个是她的丈夫,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喧宾夺主,那样会被人笑话的,况且,这一世,她还不识字。 但是,没想到傅大庆却没有家主的自觉,见曾水儿看他,就催促道:“老二媳妇儿,秘方本来就是你的,就由你负责签约吧。”说完,又警告的看了其他两个儿子一眼,不想让他们多嘴多舌挣啥,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傅天实和傅天明虽然都识字,但那笔字却实在是有点儿拿不出手,再说这种正式场合他们也不敢去,别说去签啥约,就是看见孙诩淦他们都打怵,因此,不用老爹说啥,他们也不会往跟前凑。 但曾水儿却为难了。 她之所以谈吐之间不像是农家女出身,是因为前一世她跟着傅天佑坚持读书识字,就算有了孩子也没荒废了,在体会到了读书识字的诸多好处后,又跟着买来的大家闺秀出身的官奴,学了官场礼仪,这才在官场上没有给傅天佑丢人。 重生后她已经尽力掩饰自己的谈吐了,但这些东西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了,有时候不知不觉就会带出来。 傅天佑看出了曾水儿的窘迫,开口替她解了围:“我来签吧!” “好吧,那就快着点儿,不然你去晚了,我爹发起火来,咱俩可吃不消!”孙诩淦开玩笑的说。 他也认为这份合约应该是傅天佑签,傅家其他人他不认为有这个资格。 合约很快就起草完毕,里面规定了买卖双方的责任和义务,还有不管任何一方违约的巨额赔偿等等,规定的很详细。 不过,后来曾水儿又加了一条,价格不是永久不变的,会随着市场价格进行调整,孙诩淦对加的这一条也没异议,合约这才最后定了下来。 最后合约一式两份,孙傅两家各持一份。 按照规定,供货方傅家最好晚餐前送货上门,如果赶不上,就每天早晨在城门开启时,将货送到,到时酒楼会根据卤肉的质量、数量给出应有的价格,最后付出银两。 在合约存续期间,不管任何一方,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单方面解除合约,或者将秘方泄露出去,违约者会承担总盈利的十倍赔偿。 傅天佑将合约交给了父亲傅大庆,傅大庆却转手就给了曾水儿,直言不讳的说:“老二媳妇,你拿着吧,别人我不放心!” 第五十九章 有些郁闷 这话说得,傅天实和傅天明脸色都有些发黑,觉得很没面子! 孙诩淦却被逗得哈哈大笑,对傅大庆竖起了大拇指:“叔叔,您是这个!” 签完合约,傅天佑惦记着出门的事情,也没敢再耽搁,重新穿上草鞋,告别了众人,拎着书箱,急匆匆的赶往了城南的塾学。 临走,虽然秋雨已经停了,可天气却愈发冷了,曾水儿担心他出门在外不会照顾自己,便殷殷嘱咐他要注意安全,冷了多添加衣服等等,颇有些依依惜别的味道。 傅天佑自然满口答应下来,被自己的妻子当众这么关心,他的心里也感觉热乎乎的,非常温暖,但他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更多的感情,只能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将满腹的情意都倾注在那一眼里,这才不舍的转身离去。 孙诩淦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由得看了年轻漂亮的曾水儿一眼,心里非常羡慕。 十八岁啊,还真是年轻!自己的妻子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都有点儿黄脸婆了,虽然他也有几房年轻貌美的妾室,但他还是暗自羡慕师弟的艳福和幸运。 傅大庆也欣慰的点点头,觉得二儿子这个媳妇,娶得真的是太值了! 傅天佑走后,曾水儿他们将带来的几样卤肉交给了孙诩淦,也没要钱,孙诩淦也没执意要给,毕竟卤肉数量不是很多。 双方约定明天卯时中进城交货,曾水儿她们就从酒楼告辞出来了。 他们还要去市场采买猪头、猪下水和猪蹄之类,还要看看菜市里有没有其它的肉类,有的话就采买一些。 不过,因为今天不是开菜市的日子,他们到时,因为刚下了雨,气温还挺低,菜市里显得冷冷清清的,根本就没有几个卖菜的,只有靠近菜市门口有几个摆地摊卖白菜萝卜的。 曾水儿几人面面相视,不知道该去哪儿采买猪下水。 毕竟傅大庆他们以前进城也都是在商铺附近找短工做,肉铺在哪儿根本不会留意,现在冷不丁要去肉铺买肉,简直是两眼一抹黑,直接就抓瞎了! 曾水儿想了想,找了卖菜的一个大婶儿问了问,大婶儿倒也热情,告诉了她好几家肉铺的地址,曾水儿对她谢了又谢,这才带着傅大庆等人离开了菜市。 接下来,曾水儿她们算是将整个安远镇都走遍了,将城里五个卖肉的铺子都光顾了,将肉铺里的猪头、猪蹄、猪大骨和红白下水采买一空,并且将以后每天的下水都定了下来,并且交了定金。 这让几个肉铺的屠夫高兴地简直像是过年,本来还因为天气不好,担心卖不出去,没想到有一个意外之喜等着他们。 肉还好说,这些下水如果卖不出去,耽搁一天,味道都很大,本来就没人愿意买,味道大了更卖不出去,现在被人一锅端了,都卖了,这样的好事儿可是好久没有了。 不过,屠夫们高兴了,但曾水儿等人却很失望,因为肉铺里只有猪肉,其他的牛羊肉或者别的野味啥的什么都没有。 当然,豆制品和鸡蛋他们没有采买,这些曾水儿想等以后慢慢添置,毕竟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不是。 见他们想买野味,那些屠夫告诉他们,其实菜市上就有卖的,让他们开菜市时去西南角看看,那里每个菜市都会有去山里打野物的人售卖山珍野味,有时数量还不少。 虽然不算圆满,但今天买了五个猪的猪下水、猪头、猪蹄和猪大骨,因为买的多,都少算了些,花了不到八两银子。 这些下水猪头骨头分量可实在不轻,多亏今天来的都是壮劳力,就是曾水儿力气也很大,四个人分摊了,也就曾水儿背的少点儿,最后总算是都背了回去。 也多亏没有遇到其它野味,不然还真是背不回去,就算勉强背回去了,也会累个够呛。 曾水儿本来还想去看看虎子,也因为急着回去卤肉而作罢。 路上,曾水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合计,看来当务之急真的要买一辆驴车了,别的不说,这采买和售卖没有一辆车,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昨天在堂屋,在说到买车时,她之所以最后没有吭声,是因为那时卤肉的销路没有定下来。 她也知道刘氏手里应该有一笔钱,不是她嚷嚷的只有三两银子,应该比这还多些,但也多不了多少。 毕竟傅家只是纯粹的农家,土里刨食吃,一年中也没有别的大的进项,还要供养一个读书人,虽然傅天佑懂事,知道利用抄书赚取一部分费用,其他人也进山找山货,还在冬闲时节去城里做工,但就算将全部收入全加起来,一文不花,能有多少钱?何况全家十好几口人,吃喝拉撒穿,哪儿样不花钱?尤其之前陶氏病病歪歪的,多少也喝些药吧? 因此,曾水儿压根就没打算让刘氏花钱。 不过,太好的车她也买不起,买一辆二手驴车凑活着拉货送货就行了,只是不知现在的一辆驴车多少钱,太贵的话,她掏着也心疼啊! 这两天光采买就花了十多两银子了,给傅天佑也有十多两银子,卖地卖宅子的五十多两银子,现在已经花出去二十多两了,还剩三十两,再买一辆车,就得花去多一半,要说不心疼是假的。 如果没有那一万八千多两的外财,打死她也不敢这么花,但就算有这笔钱,如果没有那两成的分成,她也不舍得这么大手大脚。 不过,前期的投入是必须的,但这些花销谁也没有提出来将来咋算,反正花的是自己的,烧不到别人的肉,别人也不肉疼,自然全都装聋作哑,就连看似公道的傅大庆也没提,不知是他忘了,还是故意装傻。 这让她有些郁闷,也有些不开心。 她供着傅天佑读书是早有承诺,是她答应傅家的,也是应当应分的,但是,她没有义务供养傅家的所有人。 现在她不仅拿出了秘方,还掏钱让家里卤制猪肉,下一步还要买车,这些钱傅家人难道也认为是她应该花费的?谁也没想到应该还她? 第六十章 恼羞成怒 傅家人跟她还真是不客气,她都垫了这么多钱了,谁也没提起过到时该怎么办,自己还真是欠他们的,为了让傅家人心甘情愿的留在家里,秘方都豁出去了,可能傅家人也是这么想的吧?为了讨好他们,花再多的钱,也是应该的吧?可是,她的心里就是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好像在做傻事。 曾水儿一路走一路思忖着,直到回到家里,她的心情才逐渐安稳下来。 回到家之后,傅家全家齐上阵,整个忙了个四脚朝天,清洗、燎猪毛、焯水,最后是配料,忙的是人仰马翻,整整弄了三大锅卤肉。 但正房屋里只有两口锅,根本装不下,最后只好在西厢房曾水儿他们屋里弄了一锅,这才堪堪将所有的猪下水都卤制完成。 多亏还有昨天的卤汁汤底,曾水儿只配置了两锅的配料,这也将她买的调料都用完了,明天还得继续采买调料。 后来因为所有的锅都占着,午饭是在东厢房的锅里做的,因为有昨天的油梭子和一些猪下水,下晌男人们也不出门做活儿,晌午饭刘氏就做的杂面疙瘩汤,里面搁了一勺油梭子,也是香的很。 吃过午饭,陈秀秀和孙杏花出头料理好了厨房,大家谁也没有回屋,曾水儿虽然累得很,也不好回去,便揽着两个孩子和大家一样坐到东屋炕上。 这时,坐在下面凳子上的傅天实和傅天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母亲刘氏,目光里带着某些提醒和哀求。 刘氏砸吧砸吧嘴,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了勇气,看着曾水儿,问了出来:“那个,老二媳妇儿啊,你昨天说要买车,你到底咋想的?还买不买呀?” 曾水儿正靠坐在西边炕沿边上,怀里搂着傅笙,傅蕊也紧挨着弟弟坐着,母女三人之间很是亲昵,见刘氏问买车的事,曾水儿暗暗有些好笑。 刚才她已经注意到了老大和老三挤眉弄眼的小动作,现在听了刘氏的话,哪里还不明白她们想干什么? 但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搂着傅笙,喜爱的摸着他光滑的脸蛋,嘴里下意识的反问道:“买车?娘您不是没钱吗?” 这下不止刘氏愣住了,傅天实、傅天明夫妻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连靠墙悠闲地闭眼歇息的傅大庆,也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狐疑的看向了曾水儿。 昨天晚上明明是她提出的要买车,咋今个儿就变了卦?这是咋回事儿? 本来他们也没想买车,毕竟傅家的家境根本没有买车的条件,但今天卤肉被酒楼看中,还说多少都能要,那就需要买更多的猪下水。 之前他们对买车没啥感觉,觉得买不买都一样,但今天背着那么多的下水回来,让他们意识到,光靠背他们是不可能将那么多的东西背回来的,如果再加上想要卤制的其他野味,就算家里的男人们都出动,也弄不回来,何况男人们不可能每天都有空。 如果家里有辆车,不管是驴车还是骡车,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一个人去采买就能解决。 马车是想都不要想,马匹属于军中管控物资,是不允许个人私有的,只有一些特殊人群才允许拥有。 本来这件事是曾水儿提议买的,他们以为今天由刘氏提出来,会顺理成章的将买车这件事定下来,没想到曾水儿却装聋作哑,不承认了,这让他们很不适应,也很不舒服。 这两天他们已经习惯了由曾水儿掏钱购买家里的一切花销,尤其是还买了大宗的猪油和猪下水,虽然嫁妆没有交给婆家花用,但在他们看来,交不交的不重要,最主要是曾水儿掏钱就行,反正她的嫁妆还有不少呢,再买辆车不是应当的吗? 此时,他们都选择性的遗忘了曾水儿曾经拒绝交出嫁妆的事情,也忘记了曾水儿不是软柿子,不是他们任意予取予求的对象,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曾水儿带来的实惠,不仅没有任何感激,却还想要的更多。 傅大庆见曾水儿一反常态的冷淡,立即会意到了什么,刚想开口将话圆回来,刘氏却恼羞成怒的开口了:“你这是啥意思?昨晚不是你要买车吗?咋今天就又变了卦?买车是你,不买还是你,感情你咋说咋有理了是不是?” “娘,您别急嘛,昨晚我是说家里得添辆车,不然不方便,可当时不是没定下来嘛,我可没说这辆车得由我花钱。”曾水儿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说,“说到这个,既然家里人都在,我得跟大家算算账了。” “算啥账?有啥账可算的?”刘氏一听算账,一下子紧张起来,气急败坏的问道。 其他人也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有数了,尤其是家里的几个男人,这两天花了多少,他们都亲眼见证了,曾水儿真要算账,他们还真是无话可说。 但想到眼看着就挣钱了,很明显曾水儿想从挣的钱里面扣除这两天的花销,就算他们私心里也认为那些钱不该都由曾水儿掏,该算给她,但这种等于从他们身上割肉的举动,还是让他们觉得肉疼,也很不痛快! 况且他们也没有白要秘方,还给了她两成的分成,那得多少钱! 他们心里也有些不忿,你说你都那么有钱了,就算花了这些钱还能咋地?还能花穷你是咋地?再买辆车手里剩下的钱,也比他们全家加在一起的钱还多的多,都是一家人,有必要算那么清楚吗? 傅大庆看了其他人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说:“老二媳妇儿,这两天确实你花了不少,你算算有多少,你放心,不管多少,到时挣了钱,爹答应你,都从里面扣出来还给你。” 是他有些想当然了,以为给了二房两成的分成,老二媳妇就不会在意本钱的花销,现在更是需要买车,加在一起确实太多了。 本来拿出秘方就是天大的人情,傅家就应该承这份情,但他也没想到,会需要垫付这么多的本钱,更没想到还需要买辆车,哪怕一辆破旧的驴车,最便宜的那种,全套买下来也得七八两银子,加上之前垫付的,小二十两了都,搁谁身上都会受不了。 第六十一章 从不奢望傅家人能体谅她 这些钱如果都让老二媳妇出确实不像话,可是再看看老大和老三的脸色,他们肯定认为这是应该的,这才是老二媳妇要算账的原因吧? 这样不合理的事,本来应该是他这个当爹的想在前头才是,提前说好了,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出,但他却犯了一般老人都会犯的毛病,理所当然的偏向了条件不好的儿子,认为二儿子家有钱,给自己的亲弟兄花费是应该的,却忘了这是儿媳妇的嫁妆。 好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改过来还来得及。 不过,别人可没有傅大庆这么明白事理,不说傅天实、傅天明两夫妻了,刘氏就先炸了:“啥?你说啥?还她?凭啥?是,她是花了不少,可她们一家四口也吃了呀,就咱们吃了吗?再说了,是她花的钱没错儿,可家里谁闲着啦?这两天都累得像条死狗,赶情都白干啦?哦,这挣了钱还没见着,就惦记着独吞啊,你想得美,告诉你,到时少了一文,别怪我不客气!” 傅天实、傅天明心里顿时踏实下来,陈秀秀和孙杏花也互相看了一眼,暗自欣喜。 他们真是白操心了,有娘在前头顶着呢,曾水儿要扣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是,厚道值多少钱?你见谁将钱往外推的?真有那样做的,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曾水儿看了一圈屋里人的表情,心说,还真是没让她失望,傅家人永远也改不了自私凉薄的本性,但她不是上一世一心讨好婆家,单纯幼稚的曾水儿,她是不会让步的! 就算让步,也得让他们知道她曾水儿对傅家是怎样的帮扶,她究竟付出了多少,不能轻易地就答应他们! 但这些跟刘氏说,就等于对牛弹琴,她是不会理解的,只会再次掐起来。 因此,曾水儿也不看刘氏,而是看着傅大庆,不紧不慢的说:“爹,我也不是非要和家里算这笔账,但是,咱们家毕竟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儿子,家里人口这么多,我将来也会给傅家生下一儿半女的,这两天已经花了有十多两银子了,如果再买车,就算是辆旧车,加在一起就得小二十两,您说我的嫁妆总共有多少?都花没了,将来我的儿女包括蕊儿和笙儿他们花啥去?您也得为我们着想啊!” 刘氏不甘的说:“你手里的嫁妆还有不少呢,哪就都花没了?你唬谁呢?” 曾水儿也不生气,看了刘氏一眼,笑了一声,说:“娘,您讲点理好不好?合着我掏钱给大家赚钱,秘方也是我的,最后赚了钱却是大家的,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刘氏不依不饶的说:“不是答应给了你两成吗?这还不够,你想要多少?都给了你,你就能知足了是不是?” “如果只有这两天的本钱,我出了也就出了,可接下来还要买车,这笔钱,您出吗?”曾水儿也不客气,一下子击中了刘氏的软肋。 “······”刘氏一下子卡了壳,翻着白眼瞪了曾水儿一眼,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反正我没钱买车,挣了钱少我一文也不成,其他的我也不管,你们爱咋咋地!” 曾水儿看着这样的刘氏,无语的摇了摇头。 陈秀秀见婆婆这么厉害,竟然堵得曾水儿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开心的差一点儿笑出来,被傅天实警告的瞪了一眼,这才憋着笑低下头去。 孙杏花却有些担忧的看了曾水儿一眼,心里复杂难言。 说实话,将心比心,换作是自己,她是做不到曾水儿这个地步的,自己的嫁妆,只会攥在自己手里,婆家穷不穷关自己啥事儿?她也没傻,干啥花着自己的钱让婆家人都沾好处? 可是,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她又不得不昧着良心站到婆婆那边,这让她也很不好受,只能默默地看着,两不相帮,不管是啥结果,她都没意见。 曾水儿笑了笑,她从不奢望傅家人能体谅她,便看向傅大庆,想知道他到底是啥态度。 傅大庆见刘氏耍混,也拿这个老妻没办法,只好皱着眉头看着曾水儿,用商量的口气说:“二媳妇儿,你看这样行不?家里眼下确实困难,真的是拿不出钱来,本钱和车钱你就先垫着,等以后真的挣了钱,爹保证一定还给你!” 曾水儿看了其他人一眼,问:“爹,您就这样定了,我娘同意吗?还有我大哥和三弟,他们是不是也赞成您这么做?” 傅天实、傅天明没有搭腔,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母亲刘氏,想让她出头反对。 刘氏刚想开口,却被傅大庆瞪了回去,呵斥道:“你要是不想咱们这个家散了,你就闭嘴!” 刘氏见老头子真生气了,想想昨天就惹火了老头子,担心他气个好歹,只好在嘴里咕噜一声,不再插嘴。 傅天实、傅天明两夫妻见连娘都不敢插嘴了,他们更不敢忤逆老爹,只能默认傅大庆的做法。 傅大庆见了,笑呵呵的看着曾水儿说:“你也看到了,你娘也不是不懂事儿,家里其他人也没意见,爹这么做,你可还满意?” 曾水儿摇摇头,真诚的说:“爹,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爹娘辛辛苦苦攒下的,不要理所应当的认为我就该为家里花费,将心比心,大嫂和三弟妹也是媳妇,假如咱们换个位置想想,你们也会这么舍得吗?而且我都花了这么多了,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么做有多不合理,也没有人认为将来应该将这笔钱还给我,而且接下来还有更大的花销。” 傅大庆羞愧的点点头,别人不说,就连他也没意识到,曾水儿掏了这么多钱,将来该不该还她。 曾水儿继续说:“我不是非要跟大家算账,而是我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花,毕竟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儿媳妇,就算我孝顺,也要有个底线,不能全都理所应当的享受着我的花费,没有个说法儿。” 今天两更奉上,求推荐票、月票啦!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谢谢亲们的各种票票,祝大家周四阅读快乐! 第六十二章 立一本账 “不过,既然爹您现在做到了这份上,答应将来还我,我也不能真的寸步不让,毕竟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咱们家的情况我也清楚,因此,我决定不管是本钱还是将来买车的钱,我都只要一半,其余一半,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只希望咱们家的人,都能多一分体谅,少一分算计,多一分亲情,少一分凉薄,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早点儿将咱家的日子过好。” 傅大庆见曾水儿这么懂事大方,竟然只要花费的一半,尤其是最后那番话,真的是至情至理,发自肺腑,感动的他眼眶都湿了,不由得哽咽道:“好,好好!二媳妇儿,谢谢你能这么大度,少要了这么多钱,就冲你刚才这话,将来家里谁敢对不起你,我就将他(她)们赶出傅家,再也不承认是傅家的子孙!” 刘氏也被曾水儿的这番话触动了,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曾水儿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过了头,怔怔的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傅天实、傅天明都有些不自在,他们在意的不是曾水儿发自肺腑的那番话,虽然那番话也让他们有所触动,但还不至于有多感动。 不过曾水儿关于花费的承诺,却让他们欣喜之余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没想到这曾水儿还真舍得,一半的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让两人颇有些无地自容! 他们知道,爹和曾水儿的话,主要针对的就是他们,两人虽然有些自私凉薄,但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没羞没臊,厚颜无耻到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曾水儿舍出来的可不是小钱,而是小十两银子,这些钱,傅家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攒个两三年,这换了谁,也不会这么大方! 陈秀秀反应慢,但也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她知道自己口没遮拦,容易惹祸,担心有一天被公爹赶出傅家,便胆怯的往傅天实后面缩了缩,都不敢看曾水儿和公爹。 她觉得这个曾水儿太厉害了,婆婆那么厉害的人,都让她镇住了,自己以后还是少惹她! 不过,知道自家占了便宜,曾水儿少要了那么多钱,心里还是暗暗高兴。 孙杏花抱着儿子傅辉将身子转了过去,看着墙角有些发呆,刚才她被曾水儿和公公说的脸上有些发烧,有些没脸面对他们。 屋子里的几个孩子听得有些懵懂,小的几个没啥反应,因为根本没听懂。 大些的傅山和傅蕊大概听懂了,傅山心大,还没啥。 傅蕊却很敏感,知道自家吃了亏,被大房和三房占便宜了,而且还是大便宜,因此,很不开心,软软的小身子紧靠着曾水儿,绷着小脸,满脸的不高兴。 曾水儿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然后看着傅大庆说:“爹,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咱们明天就将驴车买来吧,还请爹原谅,眼下我只买得起驴车,还得是旧车,太贵的车我也买不起!” 傅大庆急忙点点头:“好,好!明天你就先垫着,等明天卤肉卖了钱,去除采买猪下水的钱,其余的你就先扣下。” 曾水儿摇摇头,笑道:“那倒不用,爹,既然咱家的买卖做起来了,合约也签了,我有个提议,就是之前咱们商量的,每次都记账的事,定的那个章程,咱家基本都识几个字,那章程其实就是立一本账,花出多少记下来,收入多少也记下来,每天一记,只要有花销就都记下来,管账的和管钱的分开,钱数和账上的数字得对上,对不上就看看到底是谁的错,谁的错就追究谁的责任,您看这样行吗?” 傅大庆听了,眼睛一亮,不由得夸赞道:“老二媳妇,你这个法子好啊,这样,就省心多了。” 傅天实和傅天明听了,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动些手脚也不好动了,但他们又不能明着反对。 于是,傅天明问道:“二嫂,那谁来管钱,谁来管账?” “反正不会让你和老大管!”傅大庆直接了当的说:“这样吧,你二嫂管钱,你们不反对吧?” 傅天实和傅天明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没有反对,曾水儿管钱还是让他们放心的,要是贪图钱,秘方人家也不会拿出来。 “那谁管账?”傅天明问。 曾水儿看了傅大庆一眼,开口道:“爹,您来管帐吧。” “我?我行吗?”傅大庆有些心动,也有些不自信。 曾水儿却解释道:“爹,管账就您最合适了,说实话,咱家除了大哥和三弟,识字的就剩下您了,您不管谁管?” 傅家的男人们都识几个字,作为父亲的傅大庆其实是识字最多的人,那时老太爷还活着,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自然是被老爷子重点培养的对象。 当时,村里有一位老先生是落第的秀才,在村里设了私塾,老太爷就将他的几个儿子都送了进去,只是,几个儿子都是笨脑袋,到了也没学出个名堂来,让老太爷死都没闭上眼。 后来老秀才去世了,村里没了私塾,傅家老哥几个就在家里教授几个儿子,想完成老父亲临死前的嘱托。 可惜的是,除了傅天佑,谁也不是读书的料,傅大庆这才咬着牙将傅天佑送去了镇里的塾学。 有能力教授儿子,傅大庆就算学问不算好,但简单的记个流水账还是没问题的。 最主要曾水儿不信任老大和老三,他们一个管买,一个管卖,也不合适管这些,陈秀秀和孙杏花不说避嫌,她俩字都不识几个,根本没那个本事管账管钱。 除了傅大庆,也就是傅天佑能行,但他忙着读书科举,哪里有那个空闲管这些? 傅天实、傅天明自然也知道他们爹的本事,不敢明着反对,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曾水儿趁热打铁,立即从小书房取来了一叠纸,这些纸是傅天佑买的相对便宜粗糙的草纸,是用来练笔用的。 曾水儿用针线装订成一个账本,教傅大庆在支出账本封页上,写上支出账本四个大字,然后,又教给他该怎么记账。 第一更来了,求票票啦!推荐票、月票统统砸过来吧,晓村照单全收!哈哈哈,祝大家周五阅读愉快,一切顺顺利利的! 第六十三章 孙记客栈 其实,这些都是她上一世跟家里的一个老账房学的,后来家境拮据,请不起人了,她就自己全都管了起来。 而她也让傅大庆给她弄了一个收入账本,肯求他多辛苦些,到时记账时帮她也记上,毕竟她现在可不识字。 傅大庆自然高兴的答应下来。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傍晚,卤制的猪下水也到了时辰,卤制的时辰根据孙诩淦的建议,延长了半个时辰,饴糖也多加了些。 只是他说的添加的松木,暂时还没有,只能以后再说了。 猪下水捞出来以后,她特意让家里人都尝了尝,看看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但大家却没尝出有不一样的味道,还是那句话,太好吃了! 曾水儿没办法,只好亲自品尝,仔细品了品后,她不得不承认,今天的卤肉,确实比昨天卤的味道更好一些。 今天曾水儿依然买了猪大骨,虽然上面没多少肉,也不会卖,猪大骨也只留着给家里大人孩子啃骨头,但用骨头汤卤制的猪下水,味道确实不一样。 因为太晚了,在关闭城门前进不去城,曾水儿只好将卤制的猪下水、猪头和猪蹄都捞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几个大盆里,用屉布盖好,然后暂时放在正房西屋里的炕上。 猪大骨也被捞了出来,再留下去已经失去了作用,弄了整整两大盆,油亮亮的看着就好吃,馋的孩子们直流口水。 三大锅卤汁底汤却不好安置,只能继续留在锅里,明天根据猪下水的多少再添加些清水食盐,等这一切都忙完,三个媳妇就在刘氏的指挥下,仍然在东厢房的灶上做的晚饭。 今晚刘氏开了恩,用油梭子包的大白菜馅儿的杂面蒸饺,婆媳几人一番忙碌,很快就蒸了整整五大屉蒸饺,到点灯的时候,饺子就已经端上了饭桌。 全家人包括孩子们见了这热腾腾,冒着香气的饺子,全都吃的很痛快,很快将五屉蒸饺吃的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孩子们还每个人分到了一小块猪大骨,高兴地就像是过年,抱着骨头啃得那叫一个欢,将骨头啃得一点儿肉渣都没了,还不舍得扔。 吃过晚饭,三个媳妇洗刷了碗筷,料理好了一切,喂了后院的猪鸡,三房这才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了各自的屋子。 因为在曾水儿她们这边的锅里卤了猪下水,多半天火都没灭,炕还是热乎的,锅里也还有汤底,曾水儿也没烧炕,而是直接用三房锅里的热水给俩孩子洗漱了一番。 两个孩子并没有因为傅天佑离开家不习惯而睡不着觉,相反,在曾水儿温柔的轻言细语中,她们觉得好安心,好幸福,很快就都睡着了。 曾水儿也在孩子们睡着后,用洗脸盆仔细的洗了个热水澡,直到觉得很干净了,这才上炕歇息了。 几天不洗澡,就算天气变冷了,她还是觉得身上的味道很难闻,虽然之前也曾经在尸体中挣扎求活,连出口气都带着死尸的味道。 但正是因为有过那样的日子,她才在自己过日子后,几乎每天都要洗澡,只想要将那噩梦般的日子彻底洗掉。 因为没有了傅天佑每晚的折腾,曾水儿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夜好眠,甚至连个梦都没做。 与她相反,傅天佑却没那么安逸了,一行人坐着马车,第一天因为走的较晚,在一路颠簸中,紧赶慢赶也才在天黑前,到了距离长安府六七十里地的一个小镇子,大家在这里歇息了一宿,第二天早早起来,又顺着官道赶了整整一大天,这才在傍晚时分来到了长安府城外,见识到了府城周围的繁华。 此时别看天都快黑了,但官道两边各种简易的铺子,却更加热闹,铺子屋檐下一排排的红灯笼,将整条街都照亮了,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也熙熙攘攘的,非常热闹。 因为他们来的比较晚,城门已经关了,孙嵩闰就按照计划将一行十几个人,安置在了孙家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中。 客栈的掌柜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也是孙家人,叫孙诩栋,是孙家旁支的子弟,他早就接到了前两天传过来的口信儿,说这几天族长会带人过来,这两天他一直派人盯着呢。 见标有孙家马车标记的几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他急忙迎了出来,带着伙计们一番紧张忙碌后,很快将所有人都安置妥当。 这一路走来,虽然大家中途歇了一宿,但因为路况很差,颠簸的厉害,坐着马车就不是享受了,而是受罪,因此,大家都很疲惫。 在大堂简单洗漱一番,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才各自回屋歇下了。 因为是孙家的客栈,伙计们都很热情,招待的很周到,晚餐也是特意准备的,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大家吃的很过瘾,但最后却没让大家出钱,这让大家很是过意不去。 不过,大家都知道孙家的情况,家境很富裕,况且这次也算是塾学花钱公费出行,因此学生们也就没有硬塞钱给他。 孙记客栈是上下两层,坐落在长安府城东门外官道北边,坐北朝南,位置得天独厚,后面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还有几个风格独特的小院。 孙嵩闰和另一位夫子被孙掌柜安置在了其中一座小院里,其余的十几个人都被安置在了二楼。 这次前来府城的夫子中,除了孙嵩闰,还有一位夫子叫钱宝瑞,不同于孙嵩闰的低调,安于现状,钱宝瑞却不想蜗居乡间一辈子,这次跟来,就是想要跟刘时荣探问一下,朝廷什么时候恢复科举,他想要搏一把,为新朝效力。 钱宝瑞是前朝的举人,前几年因为动乱中断了科举,虽然这几年窝在乡下,但到底还是不甘心,也想给儿女搏个前程。 傅天佑他们住的是四人间,占了三间房,十二个人,刚刚好能够躺下。 这次来的十二个学子,除了傅天佑和三个以前的同窗,大部分是塾学里的年轻学子,年龄也在十五六至十八九岁之间,比他们小得多。 因此,在分配房间时,傅天佑和三个年龄相近的昔日同窗,被安置在了一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四张单人床两两相对,中间还留有茶几、衣柜的位置,方便放置各自的衣物。 第六十四章 给大家泼了一瓢凉水 谢柏峰性情宽厚,他选择了右边靠门口的位置,傅天佑和他关系不错,就选了紧挨着他的里边床铺。 杨昌霖家境不错,人也豁达,和他们俩曾经处的也不错,就选了左边也是里边第三个床铺,正好冲着傅天佑的床铺,第四个靠门口只能留给喻重稼了。 喻重稼倒也没说什么,心里就算不喜,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何况他现在哪里有资格挑选? 喻重稼是安远镇城里喻家的庶子,在家里被嫡出的长兄排斥,嫡母也经常磋磨他的生母,俩母子在府里处境很艰难。 因此,他学习非常刻苦,已经考取了秀才,也是因为动乱中断了科举。 三人一边闲话家常,一边整理衣服物品。 “天佑哥,我这次听人说你又娶妻了?比你小好几岁,长得还挺漂亮?喂,啥时候也让我见见新嫂嫂啊?”谢柏峰一边整理衣物,一边低声打趣道。 谢柏峰今年十九岁,比傅天佑小五岁,也是农家子弟,谢家家境还不如傅家,当初在塾学读书时,傅天佑对他颇为照顾,拿他当亲弟弟看待。 谢柏峰对他也非常亲近和信任,对他非常依赖,两人在塾学时走得很近,彼此之间说话就少了许多忌讳。 傅天佑也将衣服从书箱里拿了出来,想放进衣柜,见好兄弟提起妻子,傅天佑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笑着瞥了他一眼,但他不欲多说,点点头承认了他的说辞:“你也听说了?嗯,她人真的很好!” “哎?有多漂亮?新嫂子比你前妻咋样儿?”旁边同样在整理东西的杨昌霖,好奇的问道。 杨昌霖性情豪爽,比傅天佑小两岁,早已娶妻生子,妾室也好几个,家境也比他们富裕,自来口无遮拦,他素来好交朋友,消息也灵通,自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傅天佑再次娶妻,以及新妻子是乡下孤女的事情。 只是他为人厚道,自动的将不好的消息过滤掉,只捡着能问的问。 傅天佑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整理东西。 这小子还真是啥都敢问,这个是能说的吗? 二十岁的喻重稼在一边默默地整理东西,并不参与其他三人的谈话,直到杨昌霖的一句话,他才注意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可能明后年就恢复科举了!”见傅天佑不理他,杨昌霖也不生气,自己开始找话题。 “你听谁说的?”谢柏峰急切的问。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这个消息没错,据说因为这个,光朝会都开了两次了,皇上催着那些大臣们赶紧拿出个章程来,有些前朝大臣不愿意,他们的人脉可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若是朝廷选拔了新的人才,旧的就得给人腾位置,他们自然百般阻挠。”杨昌霖神秘兮兮的说。 谢柏峰担心的问:“那这到底定下来没有啊?” 不怪他着急,他现在可连个童生都不是,得从头开始考,本来那年他想参加考试来着,没想到一场动乱闹了好几年,旧朝都被推翻了,科举自然就停了下来。 今年他都十九岁了,还没娶媳妇,家里本就贫穷,还指望着他考上个秀才啥的,给他找一个有钱人家的媳妇,然后好继续让他读书科举。 傅天佑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听了谢柏峰的话,也询问的看向了杨昌霖。 他的情况和谢柏峰大致差不多,谢柏峰是没来得及参加考试,他是连考三年都出了意外,若不是之前考了个童生,恐怕现在比谢柏峰还惨。 因此,他对于朝廷何时恢复科举也非常关注,他的年纪可不小了,他不想再耽搁下去。 喻重稼也竖起了耳朵,手里整理东西的动作都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杨昌霖很是享受了一把大家的关注,直到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低声道:“这件事······自然还没定下来啊,哈哈······” 说完,杨昌霖哈哈大笑着躺倒在床铺上,脸上一副恶作剧得逞以后欠揍的表情。 “好哇,你耍我们!”谢柏峰放下包裹,跳跃着扑了过去,将他摁在床铺上一顿胖揍,两人笑闹成了一团。 傅天佑笑着摇摇头,继续整理东西,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看来这件事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不会太迟,最迟后年科举肯定会恢复。 喻重稼也失望的重新收拾东西,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利用剩下的时间好好读书,争取早日离开那个家,给娘亲争一口气! 这时,谢柏峰和杨昌霖笑闹够了,杨昌霖也不开玩笑了,难得正经的说:“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绝对准确,明年如果还不恢复,后年就板上钉钉子了,肯定错不了!”说完,看着三位同窗严肃的提醒道:“所以说,咱们的时间虽然很充裕,但也要抓紧了,你们看到那些师弟了吗?比咱们小好几岁,若是让他们比下去,那咱们可就丢死人了!” 傅天佑、谢柏峰和喻重稼互相看了一眼,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之后,四人跟客栈伙计要了热水,草草的洗漱一番,很快就各自歇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四人早早起来,料理好自己之后,便带着楼上其余的小师弟,去后院给两位夫子请安,再然后一行人仍然在客栈大堂吃了早饭。 今天按照约定,夫子会带着大家去刘府拜访,因此,每个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将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精精神神的,试图给刘时荣留一个好印象。 有的还特意背了好些文章,写了好些诗词,可以说,大家对这次拜访都做足了准备,这次特意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吗? 可是,接下来孙嵩闰却在大家吃完早饭,满怀期待想要出发之时,脸上带着一丝抱歉的笑容,给大家泼了一瓢凉水:“对不起,今天的行程有些变化,去刘府只能带三个人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刘府只给了咱们五张请柬。”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情况弄愣了,一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谁都没办法说什么,毕竟人家刘府只允许五个人去,你来再多的人也没用。 第一更来啦!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订阅,祝大家周六阅读愉快,过一个快乐的周末! 第六十五章 有些恶毒 只是大家在失望之余,立即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三个名额上,因此,大家转而全都热切的盯着孙嵩闰,期待着从他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 孙嵩闰抱歉的冲着大家笑了笑,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傅天佑,李牧桓,周廷旭,你们仨跟着我们去吧,其他人先暂时等在客栈,或者进城逛逛,四处走走也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见大家还是愣愣的,没什么反应,不禁暗自叹息一声,提醒道:“不要这么沮丧,这只是一次拜访而已,以后机会多得是,决定你们命运的,从来不是这些,而是你们的实力!”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对刘府如此的做派心里也很不痛快,这次他们过来,虽然名义上是拜访刘府,但也有以文会友的意思,就是想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多多沟通,以后对这些学子将来的发展将有利无害。 刘府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但在自己送上拜帖之后,还是在昨晚派管家送来了五张请柬。 这个情况他也没料到,刘府这么不给面子,让这次拜访还没去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他有些灰心,对原来想通过拜访达到的目的也有些不看好了。 但不管怎么样,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孙嵩闰就和钱宝瑞商量了一下,决定这次孙家子弟和钱家子弟,都不让他们去了,选三个资质确实出众的学子去,也免得其他学子心里的失落更大。 傅天佑的底子是公认的,虽然运气差了些,这个名额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说这个学生谦逊低调,刻苦认真,人品也是上佳,年纪也不小了,孙嵩闰和钱宝瑞几乎同时提出了他的名字。 而李牧桓虽说是塾学东家李家嫡子,家境富裕,却是塾学里最聪慧的,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也是孙嵩闰最得意的一个弟子之一,这个名额自然不会被人诟病。 周廷旭也是塾学东家周家的嫡出长子,周家每年资助塾学的花费可是不少,只不过除了交付塾学的钱财,周家还另辟蹊径,绕过孙嵩闰,转而讨好夫子钱宝瑞,送了他不少厚礼,为了家里的子弟,周家可谓是殚精竭力,煞费了苦心。 这三个名额确实让其他学子无话可说,可即使如此,在听了孙嵩闰的话之后,大家脸色也很不好看,只能硬挤出一丝笑容,尴尬的胡乱点着头,自己都不知嘴里说的是些什么。 虽然很失望,也很失落,不过,大家对这结果也还算是接受,毕竟在场的人,还有三个孙家子弟,也有钱夫子的两个儿子,他们都没资格去,其他人就算再想去也是白搭。 可是,想是这么想,真要坦然面对,还真是需要勇气。 别说那些年纪小的学生了,就是谢柏峰、杨昌霖和喻重稼脸色也很难看,这么老远过来,不就是想亲耳听听刘时荣讲些什么吗?哪怕混个脸儿熟也行啊! 刘时荣虽然致仕了,但他的长子还留在京城,在六部做官,如果靠上刘家,还怕将来没前途吗? 终究还是杨昌霖更成熟圆滑些,他很快回过神来,恭敬地说:“山长,您放心,我们这就带着师弟们上楼,您们不回来,我们哪儿也不去!” 谢柏峰有些羞愧的看了傅天佑一眼,也冲着孙嵩闰点点头,说:“山长,我会帮着师兄照顾师弟们,您放心吧。”然后又看着傅天佑,笑着拱拱手:“师兄,你可要好好记着啊,回来我要听!” 傅天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放心!” 喻重稼是个心思重的人,也就一开始露出过失望的神情,后来几乎就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终究还是年轻,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还没那么大的功力,就算压抑着,心里也是气难平,此时,他淡淡的瞥了傅天佑一眼,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傅师兄,先生将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你,师兄你可要抓住才行,但愿你这次会心想事成,不会再出意外!” 这话其实有些恶毒,此时当众说出来,会显得他心胸狭窄,嫉贤妒能,可他不说出来,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对两位夫子一致选择傅天佑,他心里其实很意外,不错,傅天佑在塾学时确实很优秀,每次考试几乎都是第一,都很少第二,这一点,他不承认都不行。 可是,傅天佑的运气也太衰了吧?连续考了三年,三年都出意外,后来听说连他妻子也病逝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连老天爷都不帮他! 这样一个人,就算他再优秀又能怎么样?夫子们就不担心傅天佑继续衰下去,会影响孙家塾学的名声吗?他们为什么不选择自己?自己究竟比傅天佑差在哪里? 他不刻苦吗?不聪明吗?以前在塾学,每次考试他也在前几名,为什么夫子们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呢?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就在喻重稼愤恨不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傅天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柏峰却不干了,生气的瞪着他,斥责道:“你刚说的是什么混蛋话?那是一个同窗几年的人说得出来的吗?你是啥意思?你在诅咒师兄?有你这么恶毒的同窗吗?” 喻重稼被谢柏峰的一番话给惊醒了,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再一看两位夫子满脸的失望,其他人也震惊的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心里一下子慌了,简直无地自容,最后觉得自己无颜再留下去,只得仓促的夺路而逃,冲上了二楼。 但就算如此,大家也都面面相视,又看看一边始终沉默不语的傅天佑,两人的人品高下立判,都不知该怎么评价喻重稼这个人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如果人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或者是对方真的罪大恶极,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傅天佑连续三年考试出意外,这是他最大的隐痛,也是他最难堪的一件事。 第二更来啦!祝大家周六阅读愉快! 第六十六章 长安府城 作为同窗就算私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幸灾乐祸,也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平白和傅天佑结了死仇不说,自己的人品也暴露在众人面前,以后谁还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稍有一点儿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比起谢柏峰的义愤填膺,气的不行,傅天佑倒是看的很开,洒脱的拍了拍谢柏峰的肩膀,自嘲道:“好啦,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许人说?再说了,我还不信了,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倒霉吧?我就是想看看,老天爷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得好!”孙嵩闰赞赏的看着沉稳大气的傅天佑,又看了一圈一脸稚气的学子们,语重心长的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和钱夫子都选择傅天佑的原因,不说学的怎样,就这份心性,豁达,宠辱不惊,你们谁能比得上他?连续三年考试都出了意外,但还是不肯放弃,继续扎扎实实的读书学习,不抱怨、不气馁,这份坚持和坚毅,你们有吗?今天只不过一次拜访而已,名额里没有你们,你们却好像是天都塌了,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以后你们还会遇到更加匪夷所思,让你们接受不了的事情,那到时你们该怎么办?继续自暴自弃吗?你们和你们这位师兄相比,究竟差在了哪里?我希望你们回屋后,都好好想想!” 大家被孙嵩闰说的羞愧难言,全都低下了头。 傅天佑正被孙夫子说的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此时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便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 他发现。在他的左边不远处,站立着一个身材高挑俊秀,略显稚气,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他认识,只是不熟悉,毕竟两人年纪相差太多,他就是孙嵩闰的第四子,孙家子弟中最有希望的孙诩湛。 此时,孙诩湛身边还有孙家另外两个子弟,孙嵩闰的第三子孙诩澄,一个比较单纯激进的少年,还有一个是孙家旁支子弟,年龄和孙诩湛差不多,叫孙诩耕。 在他们身边,站着钱宝瑞的两个儿子,十九岁的长子钱泽源,十六岁的次子钱鑫源。 因为彼此不太熟悉,过来时他们并没有坐同一辆车,临走时也只是彼此点了点头,并没有攀谈,因此,他们之间只是都知道彼此而已。 见傅天佑看了过来,孙诩湛拱手冲着他施了一礼,一双清亮的黑色眼眸里带着一丝好奇。 傅天佑不敢托大,也礼貌的拱手回了一礼,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好啦,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孙嵩闰注意到了傅天佑和孙家子弟等人的互动,对他的不卑不亢更是欣赏,他有些失望的看了这些学生一眼,转身和钱宝瑞带着傅天佑、李牧桓和周廷旭便上了马车。 一众学子站在客栈门口,恭敬地看着两辆马车逐渐远去,便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且说前往府城的两辆马车平稳的行驶着,在接近城门口时停了下来,守城的兵卒似乎认识孙家的马车,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此时,城门刚刚开启没一会儿,时间还早,进出城门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几拨挑着蔬菜筐子的菜农,风尘仆仆的跟在马车后面进了城。 傅天佑坐在马车里,看了一眼两个年纪还小的师弟,见两人可能因为和自己坐一辆车,有些压力,略带稚气的脸显得很局促,便移开了目光。 双方虽然是同窗,但他当初在塾学读书时,他们太小,还没有去塾学,此时看着他们,他有一种是父辈人的感觉,因此,并没有打算和他们闲谈。 他倒是对眼前的长安府城有些兴趣,透过被晨风掀起的车帘缝隙,看着不断后退的街道景色,虽然只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但还是很受触动,忍不住心里暗自沉吟。 据他所知,长安府城一百多年前是唐朝的国都,唐朝灭亡后经过几十年的战乱,箫姓家族崛起,建立了前朝,也就是现在的齐国。 长安作为唐朝国都,在战火中自然不能幸免,主要建筑几乎全被摧毁,就连皇宫也被付之一炬,只留下一片废墟。 第一代齐国皇帝箫雄文自然不想在这里建都,便请了风水先生四处堪舆,最后看中雒阳,说此处是“天下之中,有十省通衢之誉”,齐国遂定都雒阳。 虽然前朝只做了几十年天下就已经灭亡,但建立新朝的还是姓箫,只不过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萧家远支,连旁支都算不上。 但为了显示自己的正统,不是谋朝篡位,新朝皇帝箫翰翀(chong)没有改国号。 当年唐朝时期的长安城虽然被毁了,但基本框架还在,后来的萧家坐了江山,便在废墟上重新建筑了现在的新城,作为了长安府府城。 又因为长安位于西北,直接面对北边游牧民族的侵扰,长安府城建筑的非常坚固,高大厚重的城墙,戍守的兵卒,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规模虽然比之前的国都小了许多,但该有的功能一样不少。 不过,现在的长安府城没有了唐朝的十二道城门,只有东西南北四道城门,但长安九市却保留了下来,城里有东市、西市、南市和北市,合成四市;其余的柳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交道亭市都在市郊,而且九市也不像之前强行规定各市具体要买卖什么,现在宽松了很多,什么都允许买卖。 因此,刚才进城的菜农,应该是前来东市卖菜的。 还有,城里据说虽然没有像唐朝那样,按照等级将普通百姓局限在城北,划分一百零八个坊市,但在原皇宫住址建造了府衙之后,府城还是按照坊市划分了范围,在府衙周围居住的,也都是些达官显贵,普通百姓自觉的居住在了外围。 现在的居民住宅被划分为六十六个坊市,坊市之中的街巷其实就是一个个胡同,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加上旁边的人行便道,胡同大约宽有八米左右。 第一更来啦!今天是周末,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哈! 第六十七章 刘府做客 虽然坊市是百姓居住的地方,但也是分为等级的,比如南四北一条至八条和东四一条至十条,就属于上层的坊市,是城里有钱有地位的人居住的地方。 这些都是他之前了解到的一些情况,现在具体怎么样,只能眼见为实。 马车进了城后一直直行,在穿过了胜业坊之后,进入了崇仁坊,然后又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在一座住宅前停了下来。 傅天佑在马车停下之后,立即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到第一辆马车前,打开车门,将孙嵩闰和钱宝瑞两位恩师先后搀扶了下来。 孙嵩闰今年五十五岁,身材中等,面容清隽,因常年浸淫学问,心无旁骛的原因,自有一股儒雅洒脱的气度,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仰。 今年三十八岁的钱宝瑞比孙嵩闰年轻许多,身材也比他略高些,稍有些胖,端正的五官带有福相,只是一双不大的眼睛有些灵活,不像是安于现状之人。 李牧桓、周廷旭拎着礼盒下了马车,有些拘谨的走了过来:“山长!” 车夫将马车赶到拴马石跟前,自去照顾车辆去了。 “嗯,走吧!” 孙嵩闰打量了一眼眼前青砖灰瓦,占地颇广的大宅一眼,随口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就向门口走去。 钱宝瑞、傅天佑等人急忙跟在了后面。 刘府坐落在崇仁坊的中心地带,院墙高耸厚重,上面还建有垛口和箭楼,一路上的坊墙也是如此,可能和这里临近边关有关,建筑自带防守功能。 门口两个形象逼真的石狮子,紧闭着的厚重的大门,巨大的铜环,无一不显示着宅邸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早在他们的马车停下来时,侧门的两个守门小厮就看到了他们,一人立即去府里禀报,另一人也赶紧过来客气的询问:“请问,您是孙山长吗?” “我是孙嵩闰,昨天我已经递过拜帖,今天如约前来拜访,烦请你去通报一声!” 孙嵩闰虽然对刘府没有派人在门口等待心里有些不虞,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仍然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守门小厮急忙躬身给过来的一行人施礼:“小的见过孙山长,请您稍等,我家二少爷马上就到!” 小厮的话音刚落,门内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身材高挑,长相俊秀,十八九岁,一身锦绣长袍的年轻人就走了过来。 守门小厮急忙躬身施礼:“奴才见过二少爷!” 年轻人没理会小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孙嵩闰一行人身上,然后恭敬地见礼:“晚辈鹄成见过孙山长!见过钱夫子!见过诸位公子!晚辈来晚了,还请诸位见谅!” “见过刘二公子!”傅天佑带着两名师弟也礼貌的见礼。 李牧桓和周廷旭奉上了礼盒,刘鹄成示意小厮接了过去,并没有亲自接,态度也不冷不热,有些淡漠。 但看在众人眼里,就有些傲慢了,这让大家对这次刘府之行,有了不好的预感。 “孙山长请,钱夫子请,诸位公子请,家父早已经扫榻以待,盼着各位早日过来呢!”恭敬地请孙嵩闰一行进府,刘鹄成自己则陪在一边,态度恭敬,将姿态放的很低。 刘鹄成并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他以为自己对他们的轻视掩藏的很好,至少表面上他已经做的天衣无缝。 “叨扰了!”孙嵩闰说着,对刚才刘鹄成的怠慢并没有多在意,神态自若的带着众人进了刘府。 傅天佑跟在两位恩师后面,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四周。 他们是从东边侧门进府的,进入的是府里的前院,进来后才知道,刘府整个布局分为东、西两院,从西边略显局促的空间来看,刘府应该是以西院为主,内院也偏重在西院。 东院前院除了靠墙栽种着几棵高大粗壮的树木之外,并没有其它的花卉,青砖铺地,两侧建有一溜的下人房,全都是砖瓦房,靠近内院院墙有一眼水井,水井上方还建有凉亭,从这些细微的地方,就不难看出刘府的底蕴。 前方是一座三开间的抬梁式悬山建筑,碧瓦朱檐,雕梁画栋,整体建筑风格非常精巧雅致美观,这里应该是刘府待客的厅堂。 厅堂应该还有门通往内院,但他们也应该止步于此了,不会有机会参观整个刘府。 此时,他们已经随着刘鹄成走到了厅堂的不远处,一位须发皆白,身材高大挺拔、大约六旬多的老人,笑呵呵的步下台阶,冲着孙嵩闰拱了拱手,亲切地说:“哎哟,多年不见了,嵩闰老弟还是这么风度翩翩,一身风骨,真是让我羡煞啊!呵呵呵,老弟,时荣托大了,没能亲自去迎接你,老弟没有生气吧?” “嵩闰见过刘兄,刘兄也是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风采依旧,风采依旧啊!嵩闰冒昧前来,孟浪如昔,还请刘兄多多见谅!”孙嵩闰也急忙施礼,客套的寒暄着。 “晚辈玉芝见过刘大人!”钱宝瑞急忙也上前见礼。 钱宝瑞,字玉芝,为表示亲近,以字相称,他和刘时荣没有旧时情意,便称呼为大人,以示尊敬,还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晚辈傅天佑(李牧桓、周廷旭)见过刘大人!”傅天佑带着两个小师弟也礼貌的上前见礼。 “免礼,免礼!”刘时荣却没有过多理会钱宝瑞,而是扫了一眼傅天佑等人,然后感慨的看着孙嵩闰说,“看看他们,才发现咱们是真的老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呀!” 孙嵩闰也有同感:“是啊,感觉一眨眼,人就老了!” 几人寒暄完毕,孙嵩闰他们被请到了中间的厅堂落座,傅天佑带着两个小师弟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孙嵩闰和钱宝瑞身后。 刘鹄成也没落座,站在了父亲身后。 厅堂里面布置的颇为雅致,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四扇红木彩雕锦缎屏风,将厅堂隔断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角落里落地红木花架上,一盆大红色的山茶花散发着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第二更来啦!谢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周末愉快! 第六十八章 父子交谈 这时,几个颜色出众的丫鬟陆续端上茶水和时令水果,然后俏生生的侍立在一旁侍奉茶水。 大家喝了几口茶水,闲谈几句后,孙嵩闰首先进入了话题,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刘兄,实不相瞒,今天冒昧过来,实在是有些问题想向老兄请教,不妥之处,还请老兄海涵!” 刘时荣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水,抚着颔下的胡须,笑着摆摆手说:“孙老弟,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咱们谁跟谁呀?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有啥话你直说就是了,再说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说起来,我唯一对不起老弟的地方,是当年我没能挽留你,以至于你离开时,我都没脸去见你!” “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提了!”孙嵩闰自嘲的笑道,“刘兄知道我当年是因为什么辞官的,我这脾气实在是不容于当时官场的风气,也看不惯某些人的嘴脸,这才愤而离开的!” “我也尝到了苦果了!”刘时荣深有同感的苦笑道,“当年你离开时,我还暗地里埋怨你,觉得你过于清高,可是,咱们这种人,就算放下身段,放弃自尊,抱了大腿,也未必会有个善终啊!” “可是,咱们终究是个俗人,不能免俗啊,为了后辈子孙,不得不向世俗低头,为他们搏一个前程!”孙嵩闰无奈的说,“他们还年轻,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不能跟着咱们湮灭在乡间啊!” “老弟说得对,为兄也是如此想。”刘时荣认同的点点头,看着孙嵩闰,诚恳的说:“老弟,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会对你隐瞒一丝一毫!” “言重了!言重了!”孙嵩闰感激的拱拱手:“我只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科举,眼下朝局的形势怎么样,未来大致的走向,朝中现在有哪几股势力,皇上忧心的都有哪些亟需解决的问题,还有,京城物价房价如何,他们小辈们去了京城需要避开哪些他们惹不起的地方?嗯,暂时就这些,其他的刘兄看着需要提醒的,你也提醒一下他们。” 刘时荣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家伙,你这还简单?这简直将所有的问题都概括了!” 孙嵩闰也笑了起来,拱拱手恳求道:“拜托了,拜托了,刘兄,我这实在是没办法,我这些弟子没见过世面,别说京城了,就连府城都没来过,如果不提前打听好了,我担心他们就算考上了,也会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些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是你我亲身经历过的,一句话,官场不是你考的名次靠前,就能有立足之地,就能为百姓,为朝廷做一番实事的,你我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刘时荣收了笑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似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往事,脸上是历经世事的沧桑,目光里带着一丝心酸和悲愤,开始为他们讲解他所知道的京城里的一切······ 刘府大门口,刘鹄成送别了前来做客的孙嵩闰一行,直到马车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到了府里。 前院厅堂里,刘时荣仍然坐在之前的座位上,悠然自得的品着茶,见次子回来了,头也不抬的问道:“送走啦?” 刘鹄成恭敬地说:“送走了。”说完,却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何为父会将京城里的事情一丝也没保留,除了咱们暗地里的人脉,全都告诉了孙嵩闰他们?还特意提醒了他们需要注意的地方?” 稍微有些醉意的刘时荣,语气却很平静。 “是!”刘鹄成也没隐瞒,他确实想不通,忍不住愤愤地说,“咱们那些关系可是经营了十几二十来年,凭什么都告诉了姓孙的?他们哪里值得父亲这么看重?你看看今天来的几个人,那个姓傅的,二十好几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就是个童生,那两个小的就算聪明,却一脸的稚气,能干什么大事?” 刘府早在孙嵩闰送来拜帖时,就将孙嵩闰一行人的底细打听的七七八八,除了两位带队的夫子,孙家的三位子弟,钱家两位少爷,尤其是四位年龄稍大的男子,不说了如指掌,但基本情况还是知道的。 “你呀你,还是太年轻了,目光太短浅,你只看到了咱们家眼前的利益,却没有考虑到,以后家族该如何延续,这也是我为什么将你带回老家的原因。”刘时荣摇摇头,见次子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忍不住教训道,“你以为我将咱们的关系交出去,这些关系马上就能背叛咱们吗?他们就能利用上这些关系吗?你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 听了父亲的话,刘鹄成慢慢冷静下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时荣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继续点拨道:“你只知道傅天佑三次考试失利,可是你知道他在塾学的考试成绩吗?那么多的学生,孙嵩闰为什么会独独把他带过来?如果不是他有绝对的把握,他会这么做吗?还有那两个年纪小的,他们只是缺乏历练而已,假以时日,都不是池中物!倒是那个钱宝瑞不用搭理他,一个快四十的男人,还窝在乡下,虽然他时运不好,赶上了动乱,但之前他在干嘛?这样的人才最没出息!” “嗯,父亲说得对,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功利心太大的人!”刘鹄成认同的点点头。 “这你又说错了!”刘时荣看着次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父亲,儿子哪里错了?您不刚才还说姓钱的没有前途吗?”刘鹄成有些委屈的辩解道。 “儿子啊,看一个人有没有前途不是看他有没有功利心,而是要看他本身有没有能力,具备不具备一个男人成功的品质!” “儿子还是不懂。” “那,这个钱宝瑞,为父一眼就将他看透了,心不够狠,眼界不够开阔,小肚鸡肠,学问平平,虽然有些市侩,但还不够,说白了,就是不够无耻!” 第一更来啦!求票票啦!各种票票砸过来吧!晓村照单全收哈!祝大家周一阅读愉快! 第六十九章 瞌睡遇到了枕头 “嗯?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为父故意冷落他,他如果选择继续巴结我,自降身份的讨好我,那这个人就还有救,因为这个人够无耻!以后我也会派人关照他。但是,他却端着一副酸儒的嘴脸,好像放低身段和我说话玷污了他高尚的品格一样,这样的人学问一般却自视甚高,还自以为是,你说他还有啥出息?这么大年纪了还一事无成,哪里值得我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父亲,您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太过无耻,也是优点?” “当然!在官场打滚的人,哪一个人不无耻?不卑劣?不冷血?哪一个不是钻窟窿盗洞的寻找往上爬的阶梯?为了爬上去,他们不惜出卖任何人的利益!儿子,你记住,是任何人!如果不无耻,不卑劣,不冷血,做不到这一点,那早晚会成为官场上他人的祭品,成为人家往上爬的踏脚石!” “可,可是,父亲,难道官场上就没有好人了?没有人品正直的官员了?那,那也太可怕了!”刘鹄成被父亲的话打击的面无血色,几乎崩溃,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往常和蔼可亲的父亲说出的话,也彻底颠覆了他的价值观,人生观。 但他还是想不通,在他小时候,父亲不是这样说的啊?父亲常说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品德高尚的人,怎么和现在说的不一样?他到底该相信父亲说的哪句话呀? “有,当然有!什么时候咱们齐国都不缺那些耿直中正的官员,为父也从心里尊敬他们!”刘时荣看了次子一眼,抚着胡须,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是,这些人现在在哪里?又有什么好下场?有几个得善终的?好的结果是辞官,啥叫辞官?那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说难听点儿那就是被人赶出去了。 就好像当年的孙嵩闰,这还是好的结果,坏的结果那就更多了,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反而那些人品低劣的人平步青云,大权在握,乾纲独断,百官都被他攥在手心里,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家人的命运,谁敢动弹?谁敢和这样的人对着干?就连皇上也不得不时时妥协,做官做到这种程度,虽死而无憾矣!” “可我不想做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刘鹄成不服气,忍不住嘀咕道。 “呵呵呵,儿子啊,你以为你老子我就想做这样的人?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刘时荣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胡须微微颤抖,显然内心里并不像是表面上这么平静。 见父亲情绪低沉,刘鹄成知道点儿内幕,有些担心的问:“父亲,二皇子真的有机会吗?我觉得大皇子、三皇子机会也不小,尤其是大皇子,那可是贵妃所生,三皇子虽说母妃早逝,没有什么靠山,人也低调,但我好像听说这人真的很好,皇子皇女们都很喜欢他呢,他的机会应该更大才是啊,咱们这么早站队,现在就认定二皇子,会不会早了点儿?” “儿子,你记住一句话,那个位置,从来就不是论资排辈、或者凭着人格魅力得到的,都是未雨绸缪,心狠手辣之辈强行抢过去的!”刘时荣说了这最后几句话,就挥挥手,让次子下去了。 看着满脸迷惑的儿子的背影,刘时荣疲惫的闭了闭眼,将心里那股不甘强自压了下去。 这次他被人赶出京城,说好听点儿是致仕,只有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过是帮着二皇子写了一份弹劾,弹劾的对象是一位户部官员,这位官员官职不高,只是一位从五品的员外郎,按理说烧不到谁的肉。 而且,除了二皇子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份弹劾是他写的,但怪就怪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在礼部按部就班的上下班,并没有得罪谁,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人赶出京城呢?而且是毫无征兆? 让他恼火的是,他动员了所有的人脉,也没查出这件事是出自谁的手笔,只是吏部出示了一份让他致仕的文书,声称他年老体衰,为照顾他的身体,请他回家休养云云。 这不简直胡说八道吗?他是六十余岁了不假,但他仍然龙精虎猛好不好?就在五月份,他还刚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弄得小妾嗷嗷叫,他哪里老了? 他想找尚书陈情,却被告知尚书已经病了好几天了,闭门谢客;他去找二皇子,二皇子也大门紧闭,连门都没让他进,到了这时,他才明白,他已经成了弃子,被二皇子放弃了! 虽然当初站队时就想到了眼下的结果,但真的发生时,他还是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下子被打醒了! 这就是官场的游戏规则,官场的残酷和无情,他们也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就是人家的棋子,更或者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弃子,被人弃如敝履! 但他就是不甘心啊!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也许会甘心引颈就戮,甘心被人放弃,可是,他还有整个家族,还有后辈子孙,他们不能被自己连累,以至于被人彻底踩在脚底下,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他要向二皇子证明,他,刘时荣,还是有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人脉告诉孙嵩闰的原因。 在京城打拼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一个人孤军奋战的苦涩和悲苦了,刘家需要盟友,需要利益一致、休戚相关,不管任何时候,都不用担心会背后捅你刀子的盟友。 因此,孙嵩闰送来拜帖时,他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至于邀请的人数,他倒不是故意拿大,而是认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个荣幸,能够亲耳听到自己的教诲,因此,特意限制在了五个名额之内,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孙嵩闰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孙家子弟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将来孙家子弟出了仕,一定会记着今天他提点的这点儿香火情,假如刘家有一天被人打落尘埃,这些人就算帮不了刘家,最起码不会落井下石,也许会拉刘家一把也说不定。 第七十章 眼下的朝局 至于京城那些人脉,虽然也经营了这些年,走的也很近,但这些人脉能不能用,还会不会和自己一条心,他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他已经不是天真的年纪,这么些年宦海浮沉,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毕竟人走茶凉,他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将来孙家借不借得上这些人脉,孙家都得还今天这份人情,那刘家,就稳赚不赔! 至于二皇子,不管对方拿自己是一颗废子也好,还是暂时放弃了自己,都不是他刘家能够抗衡的,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证明自己还有用,让他看清刘家还有他利用的价值,也让刘家不至于完全沉下去。 虽然作为那些大人物的棋子,被废弃是既定的命运,他也看的很开,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认输,事情还没有到最后那一刻,谁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反转? 他知道他这个次子眼高手低,没什么城府,却有些好高骛远,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背后的靠山支撑着,在京城那种地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更担心有一天他闯出祸事来不可收拾,他只好将长子留在京里,其他家眷全都带回了老家。 他也知道今天这番话,和自己一向教育子女的理念有很大的冲突,对次子也是一个很大的冲击,但他却不得不说。 毕竟将来次子也得进入官场,如果还要秉持着以前的做人准则,不仅容易招惹灾祸得罪人,还会影响将来的仕途,不早日让他清醒过来,让他认清这个世道,他将来栽的跟头就会更大! 且说孙嵩闰一行人,他们乘坐着两辆马车离开了刘府之后,也没在城里耽搁,直接就出了东城门,回到了孙记客栈。 当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时,已经是下晌申时中了,早已经期盼许久,等候在大堂的一众学子,见他们回来了,立即纷纷迎出了客栈,躬身给两位夫子施礼问安。 “先生,您们回来啦,先生辛苦了!” 孙嵩闰有些疲惫的下了马车,对着一脸热切看着自己的一众弟子,暗暗叹息了一声,但还是强打精神说:“好啦,我知道你们都等着急了,如果晚餐后还想知道什么,就去我们住的院子里找我!” 说完,他没有过多停留,和同样一脸疲惫的钱宝瑞,径直去了后院。 恭送两位夫子走了之后,学子们一下子将目光瞄准了傅天佑、李牧桓和周廷旭。 “快走,快走,到底有啥内幕,快回去告诉我们!” 李牧桓和周廷旭直接被大家簇拥着上了楼,嘻嘻哈哈的闹得挺欢,直到进了房间还能听到他们欢快的吵嚷声。 傅天佑则被谢柏峰和杨昌霖给围住了,喻重稼也忘记了彼此之间的不愉快,讪讪的走了过来。 “怎么样?此行有什么收获?”杨昌霖首先开口,急切的问。 “对呀,对呀,快说说,都有啥需要注意的?”谢柏峰也期盼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在刘府的一切。 喻重稼也竖起了耳朵,站在不远处偷偷地瞄着他们,神情有些不自然。 傅天佑四下看了看,见大堂里不时有进出的房客和小伙计,实在不是个畅谈的地方,就苦笑了一下说:“咱们还是回屋吧,回去我都告诉你们!” “对对对!你看我这个猪脑袋,怎么在这里问起来了?走走走,回屋,回屋!” 杨昌霖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拉着傅天佑就往楼上走,谢柏峰赶紧跟在了后面,喻重稼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跟了上来。 回到屋子,傅天佑并没有第一时间讲述在刘府做客的经历,而是跟客栈伙计要了热水洗漱了一番,感觉松快了些,才开始将在刘府的事情娓娓向他们道来。 其实,此次去刘府,傅天佑和李牧桓、周廷旭就是个陪衬,刘时荣就算致仕回家,也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而他们只是乡下的学子,至今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在身份上存在着巨大的落差,刘时荣能看在孙嵩闰的面子上,让他们登门,就已经是破了例了! 也难怪刘时荣会限定名额,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那个资格聆听一位侍郎的教诲的,只不过这些教诲,你得有选择的听。 首先,刘时荣告诉他们,恢复科举势在必行,最迟后年朝廷就会有旨意下来,让他们做好准备。 其实在唐朝时期已经施行了科举制,有一套选拔人才的制度,而且制度相对很完善,涉及到的科目非常广泛,最后形成了帖经、口试、墨义、策问和诗赋五种方法。 箫雄文建立齐国后,革除旧制,重新制定了科举制,将寒门子弟纳入了选材范畴,这才有了科举取士。 傅天佑听了,却若有所思。 再好的科举制度也得有监察机构监督才行,后来的科举制其实已经形同虚设,科举中的舞弊屡见不鲜,加上上下贪墨成风,奸邪当道,把持朝政,最终却被一场叛乱推翻了朝廷,不得不说是一场讽刺。 刘时荣简单的给他们解释了一番科举的由来,接着给他们分析了眼下的朝局,详细解说了朝中存在的几股势力。 齐国新旧两朝都延续了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将中央大权划分到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三省长官都是宰相,这样平分了相权,又互相牵制,避免了大权的集中。 六部就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六部虽然各不统属,品级也是平级,但吏部尚书明显比其它尚书更有权势。 而三省宰相的权势无疑是最大的,在朝中形成了各自的势力,六部尚书也各自依附在三位尚书身边,朝中大臣们也大部分投靠了各方势力,在朝中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势力圈子。 还有就是几位成年的皇子。 当今皇上坐上皇位前,虽然是前朝皇族远支,但当时也是一方豪强,可谓兵强马壮,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力挽狂澜平定了叛乱,在前朝最后一位小皇子几次禅让之后,就名正言顺的坐上了那把椅子。 第七十一章 京城形势 皇上箫翰翀今年五十多岁,自然早就娶妻生子,妻妾众多的后果,就是子嗣不少,可以说,除了皇后当年因为落下病根不能生育之外,其余妃子都生了几个儿女,现在大小子嗣有十几个。 箫翰翀登基称帝之后,也分封了诸妃,皇后陈春芳,没有子嗣,但却掌控后宫,贵妃生了大皇子,淑妃生了二皇子,三皇子的母妃早逝,被封为德妃,贤妃生了四皇子。 眼下形成气候的就是目前这几位皇子,除了三皇子处事低调,没有攀扯任何势力外,其它皇子都和三省宰相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因此,如果真的金榜题名,就要谨慎行事,不要急着去投靠任何一方,当然,这些只是傅天佑自己的领悟。 出于谨慎,他自然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告诉眼前的这些同窗,哪怕是谢柏峰跟他关系不错,有些话也不是能够宣之于口让他知道的。 而刘时荣告诉他们的是,目前皇上还没有立储的打算,几位皇子正铆足了劲儿的表现,在他看来,最有希望的无疑是二皇子。 大皇子虽然是贵妃所生,身份最尊贵,但贵妃娘家赵家太强势了,握有四分之一的兵权,皇帝肯定最为忌惮,对争储反而不利,大臣们除了大皇子的外祖家一派和少数一些人,其他人对他都不怎么看好。 三皇子自幼失母,外祖家也没什么助力,更没有能力积累自己的人脉,这位皇子在朝中几乎是一个隐形的存在,谁也不交往,自然被朝中大臣们自动排除在争储之外。 四皇子还太小,只有八岁,虽然贤妃也向朝中大臣抛出了橄榄枝,但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也不会将前程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皇帝今年都五十多了,据说身体也不是很好,不然贤妃也不会急着给皇儿找后路。 而二皇子就不同了,二皇子的母妃是淑妃,据说和皇后关系最好,皇后也流露出喜欢二皇子的意思,淑妃的父亲张至远是吏部尚书,在朝中有不小的势力,据说就连中书省的宰相陈禹衡都很看好二皇子。 因此,刘时荣劝诫孙嵩闰他们,将来假如考取了功名,势必睁大眼睛选择好了,要及时的寻找一个长远的靠山,不要到时被人当了靶子。 最后,刘时荣简单说了一下朝廷当前面临的困境。 第一个就是税收太少,因为连续几年战乱的原因,各地耕地大量抛荒,尤以战乱中心地带眉县最严重,当地十室九空,百姓们都跑光了,大量耕地无人耕种,就算新朝建立鼓励农耕,免除赋税,回来的人还是太少。 第二个是土地兼并严重,这个问题其实是第一个问题的延续,大量耕地因无人耕种,最后大部分落到了当地豪强手里,后来回来的农夫不但没有地耕种,却反而成为了豪强的佃农,豪强是特权阶层,是不缴纳赋税的。 还有就是贪腐问题,剿匪、乱民等等,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朝廷没钱,这才是根本问题。 除了刘府的人脉关系,其他的,傅天佑几乎是一字不落将刘时荣讲的都告诉了谢柏峰他们,并没有添加自己的主观分析,虽然彼此关系不错,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看法,影响他们的判断和选择。 傅天佑说的口干舌燥,其他三人却听得云山雾罩,虽然他们都很聪明,也很向往将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日子。 但毕竟他们没见过太大的世面,知识面太窄,阅历太少,只凭想象是怎么也想不出,京城里那些大臣们之间是怎样的勾心斗角,波涛暗涌,明刀暗箭的。 但他们还是从中听出了朝中形势的严峻以及官场的残酷,心里不禁既憧憬又忐忑,一时间竟都默默无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傅天佑看出了大家的不安,忍不住点拨道:“咱们也别太杞人忧天了,刘大人说的这些东西咱们暂时都用不上,只是做个参考罢了,毕竟官场距离咱们还是太远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好好读书,如果榜上无名,不管他们怎么斗也跟咱们无关,刘大人说的这些就更用不着了。” 谢柏峰最先醒过神来,他重重的喘了口粗气,挥了挥拳头给自己鼓劲儿:“天佑哥说得对,我要好好读书,考上才能说别的!” 杨昌霖也安慰自己说:“咱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没事儿,考上了咱们不掺乎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家,有家族那几千亩地,反正也饿不死!” 谢柏峰却苦着脸说:“杨师兄,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家人口多,家里就那几亩地,弟妹们还都小,光指着那几亩地,还真是不好活!” 喻重稼始终没有说话,却默默地拿起床边的一本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与他们这间房的心事重重相比,另外一间客房里,却是一片激情和昂扬,以及对未来的期盼憧憬。 孙诩湛、孙诩澄和孙诩耕,钱泽源、钱鑫源,李牧桓、周廷旭以及另外一名学子何玖荣聚集在孙诩湛他们的房间里,正热烈的讨论着京城里的局势。 周廷旭意气飞扬的说:“刘大人说得对,咱们没有后台,将来就算考上又能怎么样?三位宰相那是多大的权势?还有六部尚书,不管咱们靠上其中哪一位,咱们的前程就有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很显然,已经有了打算。 孙诩澄自诩为孙家三少爷,历来眼高于顶,谁也不看在眼里,觉得周廷旭的话很对自己的脾胃,赞同的点点头:“廷旭说得对,没有靠山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朝廷也容不下你,你想为君分忧,为百姓做事,也都是妄想!” 他父亲是何等的才华,人品端方,忧国忧民,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人害得只能窝在乡下教书,没有了用武之地? 李牧桓看了一直沉默的孙诩湛一眼,斟酌了一番,才试探的说:“可是,咱们毕竟不了解京城的形势,贸然投靠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第七十二章 人各有志 他们从刘府回来,自然原原本本的将在刘府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原本还担心这些同窗会有些顾虑,对京城多些畏惧,没想到······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大部分都同意刘时荣的观点,考上后要趁早寻找靠山,而不是谨慎行事。 他虽然见识少,但他却对刘时荣的做法不敢苟同,他家虽然钱财不少,但官场上一点儿门路都没有,如果没有权势保驾护航,他家的钱财就是招祸的源头。 自己假如真的考上了,可不敢随便就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他人,尤其这人说不定会掌握他的生死,更得谨慎些。 但他人微言轻,不好指摘一位当朝正三品大人,只能暗自有自己的计较。 周廷旭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神采飞扬的说:“牧桓,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胆小了,跟那些大人们相比咱们有什么?学问吗?家世吗?钱财吗?都不是,比这些,大人们能甩咱们几条街,那咱们凭什么投靠?只能是一颗忠心!” 见屋里的人都看向他,周廷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的更来劲儿了:“咱们有了这颗忠心,就能帮着大人做任何事,大人们那都是朝廷重臣,皇上的心腹,给大人做事,也是帮皇帝做事嘛,咱们也不枉读了这些年书,也算是施展了抱负,对不对?” 李牧桓不再吭声,其他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屋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钱泽源看着周廷旭的目光有些火热,他也基本认同他的观点,但他见其他人都没说话,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但又不想错过巴结的机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殷勤:“廷旭,我们都没有你的见识和学识,还是你懂得多,以后若是有了好的去处,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同窗啊!” 周廷旭得意的点点头,慷慨的说:“师兄放心,你可是恩师的长子,学问又好,咱们自当互相帮衬,不分彼此!” 他之所以占据了今天三个名额之一,全都在钱宝瑞身上,自家对钱家投入不小,钱宝瑞在安远塾学的地位,仅在孙嵩闰之下,是孙嵩闰的副手,权势自然也很大,教学资源向他倾斜做的名正言顺,就算孙嵩闰也说不出什么来。 周家自然知恩图报,钱家也得到了应得的回报,再说自己以后也需要帮手,钱家两位子弟正好用得上。 至于孙家,只是乡下土财主罢了,出了安远镇,谁认识孙家是谁呀? 孙诩澄见了,满脸的不高兴,觉得他们太过目中无人了,刚想呵斥他们几句,却被孙诩湛给阻止了。 孙诩湛冲着他摇摇头,转身冲着大家笑道:“时候不早了,该吃晚饭了吧?大家回去准备准备去吃饭吧。” 周廷旭首先站了起来,快步出了房间。 钱泽源、钱泽鑫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见他们出去了,李牧桓冷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也不知先生怎么会接纳这种人?还有钱家那俩,还没怎么样呢,这就靠上去了,也太短视了吧?” 孙诩澄恨恨地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眼皮子浅的东西!” “三哥!”孙诩湛不满的看了孙诩澄一眼,见他不吭声了,这才看着李牧桓说,“人各有志,我们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吧。” 他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容忍周家资助钱宝瑞,也容忍钱宝瑞在塾学偏心周廷旭,终究还是因为资金问题。 安远塾学并不是只有孙家一个东家,安远镇有点家财的几家都投入了金钱,周家只是其中之一。 孙家在里面虽然占了五成分子,但其它几家的分量也不轻,如果几家联合起来退出去,孙家就得焦头烂额,不好收拾。 主要原因是因为办学太烧钱了! 安远塾学分初级班三年、中级班两年和高级班一年,现有三百多名学生,十几名夫子,每年虽然都收有学费,但相对于塾学庞大的支出,却杯水车薪,为此塾学压力很大。 主要就是父亲坚持对贫家子弟几乎不收费,或者少收费,导致塾学入不敷出,不但没有盈利,每年还亏损不少,最后没办法,另外几个东家威胁要退出塾学,父亲这才有所妥协,不再无偿接纳贫家子弟,或者按规矩收些费用了。 孙家也就是二哥孙诩淦接手家族的生意后,家里情况才有所好转,总算可以喘口气,放在以前,到了年底,府里总是捉襟见肘,连年都过不好。 当然,孙家这些情况,如果不是孙家核心子弟,或者不稳重的嫡子,都不能知晓底细,三哥因为性情比较急躁,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这些情况也都瞒着他。 因此,在外人眼里,孙家还是那么光鲜亮丽,那么财大气粗,这也是没办法,有时候,必要的虚荣还是要讲的,毕竟这个世道还是看表皮的时候更多。 这次带来的弟子中,李牧桓所在的李家,周廷旭所在的周家,杨昌霖所在的杨家,喻重稼所在的喻家都是东家之一,基本上东家都有子弟过来,东家其他的子弟,要么孩子小,要么不争气学的差,没能入选,父亲这才将他得意的几位弟子,比如傅天佑等人都带了过来。 李牧桓家虽然也是东家之一,但李家历来和孙家走得很近,也是主动资助塾学的第一家,李牧桓也感恩孙嵩闰对自己的栽培和看重,因此和孙家子弟相处的像是一家人,彼此说话也很亲近。 此时,见孙诩湛不欲多说,李牧桓也没多耽搁,便出门去他们屋子了。 这次住宿孙记客栈,傅天佑他们四个老同窗住在一屋,孙家三位子弟孙诩澄、孙诩湛、孙诩耕和何玖荣住一屋,周廷旭、李牧桓和钱泽源、钱泽鑫住一屋。 何玖荣今年十六岁,是贫家子弟,据说家里穷的都没衣服穿,入学时孙嵩闰只象征性的收了二百个大钱,还是父母求爷爷告奶奶跟村里人借的,因此,何玖荣自从入学起,学习就非常刻苦,平日也循规蹈矩,这次来的学子中,他是唯一一个始终保持沉默的人。 第七十三章 一点浅见 何玖荣此时却不像他表面那么平静。 在他看来,这次山长让他过来,不是让他争什么的,是让他增长见识,增长阅历的,山长将这么难得的机会留给他,他得对得起山长对他的看重才行。 因此,他自从出来,就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师兄们的一言一行,哪怕是微小的举动,只要他认为有用,他都会记在心里,暗自揣摩。 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尽其所能参加科举考试,将来秉承山长的理念,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事。 对于刚才师兄们的争论,他虽然没有参与,但心里还是更倾向于保持中立,忠于皇上。在他看来,宰相也好,皇子也好,或是其他尚书等势力,在皇上面前,那就是渣! 臣子忠诚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此时,在客栈的后院,孙嵩闰和钱宝瑞心情也都不是很平静。 孙嵩闰和钱宝瑞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却各自占了一个房间,都是正房,向阳的,环境非常好。 期间有小伙计专门伺候着,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坚持在大堂和学生们吃饭,还会有小伙计将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饭菜给他们送过来。 此时,孙嵩闰坐在自己房间里,神色间倒还平静,毕竟他历经宦海,官场那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算不习惯,那些套路还是很清楚的,因此对刘时荣的话并不惊讶。 虽然他不认同刘时荣的某些观念,但他却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无他,只求活下去而已! 在官场上求活,那也是你死我活,不亚于战场上的兵戎相见,如果不想被人踩下去,你就得奋起反击,这是大多数人的无奈选择,只是他不习惯而已。 但不管他习惯与否,为了后辈子孙的前程,他也只能倾其所能为他们铺路。 他现在考虑的并不是刘时荣说的那些人脉或者靠山,而是在仔细琢磨,如何从他的话里,给他的学生们选出一些有分量、有价值的选题,这才是作为一个塾学的山长该做的事。 不管怎么说,朝廷恢复科举已是大势所趋,塾学办了这么些年,除了前几年考出了几名秀才举人,贡士、进士却一个也没考取,后来又赶上了动乱,科举彻底停了下来,塾学也基本停办了。 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他自然要倾尽全力推动这件事,除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之外,还有家族的几名子侄,也要趁着这次机会,搏一把试试。 孙家已经沉寂太久了,就算他甘心,家族里的人也不会甘心一辈子就窝在小小的安远镇! 因此,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朝廷接下来的发展的趋势,皇帝亟需解决的问题,都有可能是科举的考题。 钱宝瑞此时也独自坐在屋子里,暗自咬牙痛恨! 现在他可没心思考虑给学生选题的事情,他自己的事情都弄得一团糟,根本没有心情去管他人。 他今天满怀希望去刘府,实指望刘时荣能够指点他一二,没想到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人家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连眼皮都没撩他,更别提和他说话了,这对他简直是巨大的打击,也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这让他既失落又悲愤,自己虽然没能考取功名,但好歹是举人出身,也是一所塾学的夫子,眼巴巴的去他府里拜见,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这么瞧不起人,他就那么认定自己考不出功名吗? 不过,这种坏情绪持续了没一会儿,他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儿子,还有家族,两个儿子资质都不错,如果自己不行,他还有儿子,他就让姓刘的看看,他钱家,不会永远甘于人下! 晚餐时,孙嵩闰和钱宝瑞还是和一众学子们在大堂吃的,吃完以后,大家不约而同的随着两位夫子去了后院,聆听两位夫子的教诲。 孙嵩闰知道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去刘府的事情,也不废话,略过了基本的帖经、墨义和诗赋,选择了策问,针对朝廷目前的现状,提醒大家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在朝廷律法之内,增加朝廷收入?如何抑制土地兼并,让农夫耕者有其田?如果你是一方父母官,当如何治理好一个郡县? 孙嵩闰说完后,看了大家一眼说:“我不知道本朝科举都有些什么内容,前朝时科举刚开始时参考了唐朝时期的科举制,有帖经、墨义、诗赋、策问等内容,摒除了口试。 当今皇帝登基后革除了前朝不少的弊端,我猜想恢复科举之后,考试内容也会有所改变,有所侧重,这才让你们开阔一下思路,结合眼下本朝存在的弊端,多想想与民生有关的问题,这也是我通过拜访刘府受到的几点启示,我希望你们都下去好好琢磨琢磨,不要急着书写,要多走走,多看看。 不过,这些只是我的一点浅见,你们也不要顾此失彼,将基本知识抛在一边,这个问题我说过多次了,现在我再提醒你们一次,基本知识记着要融会贯通,不要死记硬背,这才是考试的根本,也是你们将来的依仗,当然,诗赋题需要天赋,这一块不擅长的除了多读多练之外,别的地方就要多下功夫,总之,你们要利用这段时间多下苦功,争取恢复科举时,会金榜题名,也不枉你们苦读这么多年! 行了,我今天就说这么多,以后,我不会再专门提点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还有,明后两天我们会去府学进行学问交流,顺便看一下府学的规模,学习一下人家办学的经验,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孙嵩闰说完,看了钱宝瑞一眼,示意他也说两句。 钱宝瑞情绪本有些低落,但还是强打精神,看着众位学子,神情严肃的说:“我只说一句,前程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为了家族,也为了你们自己,大家都努力吧!” “多谢夫子的教诲!”众人躬身对两位夫子表示感谢。 孙嵩闰、钱宝瑞看着学子们点点头,示意大家可以回去了,傅天佑等人便告别了两位夫子,各自回屋去了。 这一晚,所有人都很安静,全都在冥思苦想孙嵩闰出的几个策问题。 第七十四章 财大气粗的感觉 傅天佑却有些例外,因为,他忽然想家了! 他拿着一本书,靠坐在床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认真读书,却不知道他正在挂念着家人。 他不知此时的曾水儿和一双儿女在干什么,是否已经歇下了,爹娘身体是否安好,他们和曾水儿的关系是不是有所缓和······想着想着,竟然有了困意,然后就那么睡着了。 而此时在老家的曾水儿,也在想念傅天佑。 这两天她忙的也是四脚朝天,卤肉卖给孙记酒楼之后,酒楼当天就把卤肉的钱给结算清了,算了算账,去除本钱,这次竟然净挣了二两多银子,当然,家里的人工和柴火都没算在内,如果这些都算上的话,也能挣一两多。 就算这样,这个数目也将傅家上下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可是一天挣的钱啊,一个月三十天,如果这买卖长期做下去,那是不是每个月都能收入三十两银子?不不不,不算人工和柴火,每个月能收入六十两? 天呐!六十两啊,傅家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以前就算全家人赤膊上阵,省吃俭用,一年能攒下二三两银子,就算是好年景了,现在一天竟然挣这么多?这简直就是抢钱嘛! 于是,全家都疯了,包括刘氏在内。 在曾水儿花了自己八两半银子买了一辆半旧的驴车之后,刘氏竟然亲口许诺,等挣了钱,就把车钱和之前垫付的钱还给她,而且是全额还给她,不是曾水儿之前承诺的一半儿。 就连陈秀秀也眉开眼笑的罕见的没有反对,还一个劲儿的冲着曾水儿傻笑。 而全家对于曾水儿提出的记账,不管傅天实、傅天明哥俩心里怎么想,但至少没有明着反对,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曾水儿在原来流水账的基础上,按照猪下水的种类进行了分类,采买的专门有一本账,上面提前写好日期,每天花了多少,每个种类多少钱一斤,一天花销的总额是多少,标注的清清楚楚。每天负责采买的从曾水儿这里拿了多少钱,最后去除花销剩了多少,跟账本必须对上,不然就追究采买的责任。 售卖照着采买也专门做了一本账,为了准确掌握卤肉的斤数,曾水儿花了五百个大钱特意买了一杆秤,每种卤肉临走时都称了斤数,回来按照价格回收银钱。 因为过手的银钱太多,一般的钱袋搁不下,曾水儿就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让村里的木匠给做了个很大的钱匣子,还买了一把锁。 钱匣子平日就放在西厢房曾水儿住的北屋,平日钱匣子自然锁着,钥匙一共五把,傅大庆一把,曾水儿一把,另三把谁也没给,放进了钱匣子里。 两天时间,曾水儿就将一切都捋顺了,各种调料也囤积了不少,傅大庆、曾水儿连续两天跟着傅天实、傅天明采买、售卖,掌握了其中的价格之后,因为有了驴车,他们也不再跟着,完全放手给了老大和老三。 两天的银子,净挣已经有了四两了,以前忙活一年都挣不到,这让傅家人全都扬眉吐气,有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这天吃过晚饭,曾水儿将今天售卖的银钱放进了钱匣子里之后,领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西厢房,娘仨用热水洗漱了一番,便上炕歇息了。 这两天天气愈发的冷了,家里人早就盖上了棉被,将夹被洗干净放了起来。 她出嫁时,自己曾经做了两套新被褥,但因为傅家将之前陶氏出嫁时还不太旧的被褥重新拆洗了,作为她成亲时的被褥,新被褥她就没拿出来,一直就盖着这床旧棉被。 之前她并不知道这是陶氏盖过的,后来知道了她也没有吭声,继续盖着,她并没有什么忌讳,一个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是不会挑剔什么的。 何况棉被是新拆洗的,带着皂角的清香,棉絮经过捶打处理也很蓬松绵软,很是舒服,在她看来,这是极好的被褥,而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她挑剔。 但今天她看了两个孩子的棉被,特意摸了摸,发现竟然是用老旧棉絮改做的,摸着有些硬,肯定不会太保暖。 不过,天气现在还没到滴水成冰的季节,就先盖着这个吧,好在每天土炕是热乎的,也还能过得去,等过些日子冷的厉害时,就将自己带来的新棉被拿出来,给俩孩子盖上,大人们可以凑活,孩子们万万不能冻着。 见两个孩子都躺进了热乎乎的被窝,曾水儿给她们掖了掖被子,“噗”的一口吹灭了油灯,也钻进了被子,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这两天她实在是很累,身体累,心更累,每天忙得几乎团团转,没有一刻闲时候,好在基本都弄好了,和孙记酒楼有合约在,也不担心没有了销路。 屠夫采买那,虽然没有约定,但也不用担心买不到猪下水。 城里虽然也有几家卤肉的,但那些铺子,嫌城里肉铺的猪下水价格太高,大都从附近乡下屠夫那购买,每斤便宜两三文,加在一起可便宜不少。 至于傅天实、傅天明,她后来灵机一动想出来一个办法,反正每天他们哥俩都会一块儿进城,就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干脆就让他们一起去酒楼送货,然后一起采买,一起回来,因为每天都要结算涉及到银钱,这样也安全些,不用担心半路有劫道的,傅大庆想了想最后也同意了。 两人啥都在一起,就算他们每天贪墨一些铜钱,也不敢贪墨太多,贪的不多就伤不了根本,曾水儿也懒得理会。 至于傅天实、傅天明,他们自然不是很愿意,但也知道拗不过傅大庆,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家里现在基本没事了,她倒是担心起傅天佑来,不知他在府城顺不顺利,有没有出事。 上一世她没有关心过他这一方面,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谁,以至于她临死前他还在底层挣扎求活,不管他的政绩有多好,他上面的长官总是视而不见,他下面的县丞都升上去了,几年就超过他好几级,他仍然还是七品县令,更甚至于还被人诬陷谋反,这里面如果没有蹊跷,打死她都不信。 第七十五章 很是炫耀了一番 可就算她重新活了一回,不弄明白里面的原因,她还是帮不了他,只能以后多多注意,多方谋划,尽量避免得罪人。 曾水儿因为惦记傅天佑,辗转反侧,忧心忡忡,好久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傅家人仍然早早就都起来了,虽然不用做早饭,刘氏仍然将三个儿媳妇指挥的团团转,打扫院子屋子,喂猪喂鸡。 自从买了驴车,刘氏就不让吃早饭了,仍然每天两顿饭,第一顿自然等进城买下水的回来再吃,晚饭天黑前吃。 曾水儿她们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对于不吃早饭,她们谁都没意见,因为村里人都是这么吃,傅家自然不会钱多的吃三顿。 傅大庆父子三人则是殷勤的伺候新买的驴子,准备进镇采买猪下水。 前天买来驴子后,放在后院担心被人偷,傅大庆父子三人就在前院东厢房和正房之间的空隙里,用木头、茅草支撑起一个驴棚,还用木头做了一个木架,上面还做了个牲口槽,方便驴子食用。 驴子的饲料是用铡刀铡碎的高粱杆混合着麦麸,用温水搅拌的,驴子吃的津津有味,让大人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 驴车也没敢放在后院,而是放在了前院地窖南边的空地上,靠墙也搭了个简易的车棚,前院的大门每晚也用麻绳将门栓拴上了,这两天临睡前,傅大庆爷仨儿,都会仔细检查一遍,才能安心去睡觉。 也不怪傅家人紧张,乡下人一般是置办不起车辆的,地里的庄稼成熟时,基本都是用背篓、筐子、扁担和手推车弄回来,去镇里交粮,或者卖粮,卖山货,也是用这些家伙事儿弄过去,车辆,在乡下人眼里,那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 因此,那天傅家赶着驴车从镇里回来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都不知道傅家从哪里发了大财,竟然置办得起车辆了。 这两天,村里闹哄哄的说啥的都有,就连二叔傅大贵、二婶儿田氏带着孩子们,都过来看了新鲜,刘氏为这非常得意,很是炫耀了一番。 曾水儿也没阻拦,因为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早点儿让村里人知道也没坏处,至少傅家突然有了钱,不会让人无端的瞎想。 得知傅家的卤肉被孙记酒楼看上了,还定了契约,傅大贵和田氏倒也没有多意外,毕竟前不久送过去的卤肉他们也尝到了,那味道确实好吃的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而且两人是真的欢喜,真心替大哥一家高兴。 现在大哥他们有了钱,傅天佑科举就不用再发愁,傅家如果真能改换门庭,老爷子在天有灵,也会跟着高兴的。 傅大庆见了二弟和二弟媳,觉得也倍有面子,见二弟瘦的厉害,很是心疼,便张罗着给二弟拿了几块吃剩下的猪大骨,傅大贵也没客气,直接连盆子都端走了。 倒是田氏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这位大嫂的性子,担心刘氏舍不得,笑呵呵的说:“大嫂,你看你二弟,还真是不见外,连盆子都端走了,等下次你侄子进山也给你弄些好东西来,让侄媳妇给你卤卤,那山里的东西,味道才是正宗!” 傅大贵俩儿子,傅天平、傅天春,别看读书不行,但却有一把子力气,胆子也大,近些年不进山了,去了镇里做工,以前经常在冬闲时节进山打猎,每次打了猎物,都会弄好了给傅大庆送过来,因此,田氏倒也没有说瞎话。 刘氏确实有些舍不得,傅家也是这两天因为需要用大骨汤卤肉,才开始有骨头啃,大人们还都舍不得吃,都让孩子们啃了。 毕竟之前傅家一年到头都难得见荤腥,孩子们普遍也都瘦的厉害,也馋的厉害,大人们也不好意思跟孩子们抢骨头吃。 但正像田氏说的,傅大贵这一房别看是弟弟,对大哥这房确实够意思,啥东西都舍得给,傅大贵还偷摸的给大哥钱,刘氏自然知道这些,也说不出太绝情的话来,只好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没事儿,他二叔也不是外人,吃就吃了吧。” 直到傅大贵两口子走了,刘氏才沉着脸嘟囔道:“这大骨头我还没舍得吃呢,哼,他倒是手快!” 因为有了油梭子,家里每天还都能看到肉,虽然不能敞开吃,但比以前的日子,可是天上地下,简直不能比。 这两天因为见识到了挣钱的容易,虽然钱没在自己手里,但刘氏却不那么小气抠门了,昨天卤了肉,见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刘氏竟然让媳妇们给老头子和孩子们,切了点儿猪大肠,猪肺什么的,让孩子们解解馋,也让傅大庆好好将养将养。 今天傅大庆不想跟着大儿子去采买了,但是他又惦记着家里地窖里的大白菜,因此,他还是想用驴车顺道将少量白菜运到菜市附近,他去看着卖菜,虽然卖不了多少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反正在家里待会儿收拾猪下水时,他们也都回来了,也不耽搁啥,等到儿子们将卤肉送到酒楼,再去肉铺采买完了,回去时从菜市那儿路过接着他,卖多卖少都无所谓。 刘氏自然满口答应,对于挣钱,她是再多也不嫌多,她心心念念着就想在村外建个大宅子,二儿子还要科举,孙子孙女们也长大了,一个个都是讨债鬼,家里有多少钱也不够啊! 很快就将驴子料理完,老大和老二将昨晚就卤好的猪下水搬上了驴车,也从地窖里拿了少许白菜放进筐子里,放在了车上。 在傅大庆上车前,刘氏在装卤肉筐子的旁边,靠着车帮铺了一个半尺高的圆草垫子,让傅大庆坐了上去。 等父亲坐稳了,傅天实赶车,傅天明坐在前边车辕上,灰褐色的驴子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出了村子,驴车顺着山路渐渐远去了。 父子三人走了之后,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刘氏就带着三个儿媳,继续忙活着给家里人做过年穿的棉鞋、袜子。 第七十六章 傅小梅(一) 新棉衣和外罩刘氏还不打算做,这得看家里往后几个月能赚多少钱,全家大小人口有十四口人,不算棉衣,光做外罩,就算买最便宜的布,也得需要二两多银子,刘氏自然舍不得。 好的话,年底时会给家里孩子们添置一身新罩衣,大人们是不用想了,以前的旧衣服洗干净了,破的地方补补,就凑活着穿吧。 其实,也不仅仅只有傅家这么做,村里其他人家大部分过得还不如傅家,新衣服是不用想了,能够过年时割一斤肉,就算顶天了,有的人家连肉都吃不起,傅家还算是好人家。 婆媳几人仍然聚集在正房东屋里忙碌,因为天气冷,孩子们也还是聚集在西厢房玩耍,午后暖和些了,他们才会在院子里或者去街上玩,傅家小院里一时间有些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没人,只有偶尔从西厢房传出孩子们的笑闹声,让小院增添了几许生气。 正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啪啪的拍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小男孩儿稚嫩的喊叫声,期间还夹杂着一个女人低低的嘟囔声。 “姥姥!姥姥!青儿来了,开门!开门!” “娘也真是的,大白天的咋还插门?至于吗?” “姥姥!姥姥!开门!开门!” ·········· 最先听到动静的,是在西厢房玩耍的几个孩子,傅山大了些,没有脱鞋上炕,只在炕沿上坐着,看护着几个弟弟妹妹在炕上玩,听见院门响,立即拉开屋门跑了出去,边跑边问:“谁呀?” “狗子吗?是我,快开门,咋还把门关上啦?”门外的女人气呼呼的说。 “······姑姑?”傅山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赶紧去拉门栓。 傅家这两天因为要卤肉,担心被人闯进来泄露方子,每天都会关紧院门,也嘱咐家里孩子尽量不要出去玩,怕他们说漏嘴。 孩子们也很懂事,尤其是傅山,自动的带着弟妹们留在家里,哪里也没去。 “是我!快开门!”门外的女人,也就是傅小梅,不耐烦的说。 傅山一听,立即将门打开,礼貌的叫人:“姑姑,您来了!” “大表哥!”四岁的李长青见到傅山,高兴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表弟!”傅山急忙将冻的有些哆嗦的流着鼻涕的小长青搂住,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 “嗯!你奶奶呢?院子里咋这么肃静?”傅小梅随意的嗯了一声,手里牵着两岁的小闺女玉珍迈着大步就往里走,冻的脸色青紫,直流鼻涕的小玉珍被她拽的跌跌撞撞的跟的很吃力,却不敢哭。 “······”傅山担心的看着小表妹,也是不敢说什么。 傅小梅一边走鼻子却不停地嗅着什么,边走边问:“嗯?这啥味儿?咋这么香?” 傅家这些日子因为每天都熬制卤肉,就算不开火,那股浓郁的香味儿也非常明显,别说进了院子,从大街上路过,也闻得到。 “······”傅山不知道咋回答,回身关好门,就牵着小长青的小手,跟着傅小梅往里走。 不错,来人是傅家的姑奶奶傅小梅。 今年二十二岁的傅小梅,六年前嫁去了二十五里外的太平县草堂镇李家庄,公公李东山,是村里里正的旁支子弟,李东山的长子李忠祖就是傅家姑爷。 李家庄和傅家河村差不多,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坐落在一个小山沟里,进出要走十多里山路才能到官道,距离草堂镇有三十来里地,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 李家在李家庄虽然是大户,但杂姓也不少,村子耕地少,只能靠山吃山,可惜,山里资源有限,家家日子都不太好过。 李家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家里只有十亩良田,另外还有五亩山坡地,李忠祖虽说是长子,但现在公婆年纪也才五十多岁,距离分家还早呢,有些银钱也是掌握在婆婆手里,因此各房也跟傅家以前一样,日子过得都很拮据,媳妇们别说见到钱,就连一天两顿饭也只是勉强维持着。 傅小梅本就是一个掐尖要强、有些任性之人,在娘家时因为刘氏的偏心就非常霸道,和两个嫂子处的也不好,出嫁时刘氏除了给她做了两身新衣裳,买了两块布料,还给了傅小梅三两银子,这在当时曾经引起轰动,嫂子们在背后气的咬牙切齿,但因为畏惧刘氏,当面却不敢说什么。 可是,也该着她倒霉,三年前她公公突然得了重病,家里不多的银钱很快就花光了,婆婆知道她手里有三两银子,自然就惦记上了,好言好语的跟她商量着借了这笔银子,说到时家里有钱了再还她。 毕竟当初傅小梅出嫁时也没想瞒着,傅家也是为了给闺女撑腰,让闺女在婆家能挺直腰板,因此闹得挺大的,可以说人尽皆知,婆家自然也知道,当时脸面上也觉得很光彩,娶个有钱的媳妇,无形中家底儿厚了不少,不高兴才怪。 后来李家老爷子得病,婆婆借钱时,李忠祖作为家里的长子,本就应该他承头替家里分担,傅小梅虽然舍不得,也不好拒绝,再加上婆婆好言好语,承诺有钱了就还她,虽然肉疼但还是拿了出来。 哪知事后婆婆却一推再推,每次傅小梅提起这笔钱就掉眼泪,哭诉家里的艰难,说对不起大媳妇,本想着家里有钱了就还她,可是,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紧巴,想还都还不了,让她再等等······ 傅小梅就是个窝里横的,别看在娘家样样都要占便宜,硬气得很,但在婆家被婆婆的软功夫磨得一点脾气都不敢有,毕竟家里的财权都掌握在婆婆手里,她就算脾气再大也只能忍着。 李家因为老爷子生病,本来家底就没有傅家厚,这样一来,家境就愈发艰难,别说大人了,就是孩子们也是经常挨饿。 傅小梅虽然对孩子们不太上心,但也心疼孩子,最主要她也饿的受不了,就经常来娘家打秋风,每次来都要卖惨,而姑爷连门都不进,将孩子们送到村口就走,也不知是没脸进还是压根不想进。 第七十七章 傅小梅(二) 每次来,孩子大人穿的破破烂烂不说,傅小梅的哭功也是让人腻歪的慌,嘴里更是乱七八糟的一通胡扯,顺带骂骂咧咧,虽然骂的是婆家的人,但是谁都能听出来,话音里也把娘家给捎带上了。 这也是傅天佑前妻陶氏活着时对小姑子没啥好感的原因,陈秀秀更是对傅小梅又怕又恨。 刘氏虽然嘴上重男轻女,比起闺女来口口声声对几个儿子更看重,但毕竟只有这一个闺女,从她给傅小梅陪嫁三两银子就看出来她有多偏心,因此,傅小梅每次来,刘氏嘴里骂着亲家母混蛋,骂自己当初瞎了眼给闺女找这么一门婆家,临走时却总是接济不少东西给闺女,真的是连吃带拿,谁也没有办法。 这不,就连卤肉的秘方都惦记上了,想要给闺女一份,若不是全家都反对,秘方现在也掌握在曾水儿手里,刘氏就得逞了。 院子里的动静屋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大家也都知道是谁来了,刘氏坐在炕上看了一眼三个做针线活儿的儿媳妇,吩咐道:“他姑来了,今天咱们晌午吃饺子,记着将剩下的油梭子都吃了,别再剩了。” 十斤油耗完了有两大盆油梭子,给了傅大贵家一小盆,刘氏节省,愣是直到现在还没吃完,还有多半盆。 陈秀秀咧了咧嘴,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应道:“好的娘!” 曾水儿正坐在炕沿边仔细的缝制鞋帮,这是给傅天佑做的鞋子,千层底儿已经纳好了,因为是冬天穿的鞋子,鞋底上面她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鞋帮是黑色粗布的,里面她也絮了厚厚的一层。 这边冬天冷的邪乎,别人还能猫在家里过闲冬,傅天佑因为要抄书,每天是必须出门的,不穿暖和了可不行。 除了棉鞋,她还打算给傅天佑做一身新的棉衣,上袄下裤的那种,里面再做两身厚实面料的里衣,布料和棉絮都买好了。 外面穿的棉袍虽然有些破旧了,也补了几块补丁,也不怎么暖和了,拆洗了几次布料也掉色掉的厉害,但她还是不想买新的。 傅家的条件在那儿摆着,抽冷子穿的太新了会被人注意的,毕竟卤肉的事情别人还不知道,还是低调点儿好。 曾水儿自然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话说傅小梅扯着嗓子在门口嚷嚷,就算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见刘氏吩咐完了,正扭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门口,曾水儿也将手里的鞋帮放进盛针线的笸箩里,顺手将笸箩端了起来,打算做饭前将笸箩送回西厢房。 正纳鞋底儿的孙杏花也急忙收拾起手里的活计,着急麻黄的下了炕,起身迎了出去。 大嫂二嫂可以稍慢一步,他作为弟媳稍有怠慢就会被人指摘,刘氏母女俩可都不是啥善茬。 妯娌仨几乎前后脚出了东屋,刚刚走到堂屋,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见傅小梅牵着小闺女玉珍已经到了门口,冲着陈秀秀和曾水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眼睛先来个下马威:“咋还插上门啦?家里啥时候儿有这个规矩啦?这是防贼呐还是咋地?哼,我知道,我遭人嫌弃了,不想让我进门了是不是?你们放心,等爹娘都没了,就算要饭我也躲着傅家门口,不会落到你们手里!” 说完,谁也不理,拽着小闺女气冲冲的就进了屋子,随后屋子里就传来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娘!你也嫌弃闺女啦?不心疼我啦?我现在就差要饭啦,要是娘也不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啦,呜呜呜······” “胡说啥呐?谁敢嫌弃你?我还没死哪?这个家,我当家!谁敢不让你进门,我先把他赶出去!”刘氏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门帘清楚的传了出来,很显然听到了刚才傅小梅的话,故意给媳妇们话儿听。 妯娌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的不行,但也知道气也白气,只好带着随后跟来的傅山和李长青,也跟着回到了东屋。 此时,傅小梅正一头扎进刘氏怀里,也不管炕沿下的小玉珍,哭的那叫昏天黑地,委屈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欺负的活不起了。 早就领教了母女俩厉害的陈秀秀,知道自己惹不起,便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讪讪地说:“他姑,你这说的啥话?到啥时候儿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就算爹娘没了,不还有我们呢吗?” 刘氏也拍着闺女的后背,沉着脸看了三个媳妇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听见了没?你大嫂都说啦,就算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有一天蹬腿走了,这里也是你的家,这个家将来是你大哥说的算,别人就算心里不愿意也是白搭!” 刘氏的话明显意有所指,但屋子里谁也没吭声,陈秀秀和孙杏花是知道说的不是自己,自然不会接话茬。 曾水儿是知道她们的德行,不屑理会,前世里她看多了傅家人的各种嘴脸,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因此也不开口,只是端着笸箩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她们表演。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傅小梅断断续续不时地抽噎声,后来可能也觉得哭不出来了,干脆爬了起来,用手拧了一把鼻涕抹在了破旧的衣服上,披头散发的坐了起来。 刘氏看了,嫌弃的挥了挥手:“赶紧的快洗洗去,你看你埋汰的,脏死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傅小梅听了,花着一张脸,扭着身子撒娇道:“我这不是在家里嘛,在娘跟前,我就算八十了也还是孩子!” 哎哟,这做派,把曾水儿恶心的不行,急忙扭过头去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这一扭头,却见小玉珍站在那儿也没人理,瘦瘦的,小小的,蓬头垢面,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旧夹衣,花着一张小脸,鼻涕都流到嘴巴里了,扒着炕沿正眼巴巴的看着炕上的娘亲和姥姥,就像个小叫花子。 傅小梅只顾着自己和刘氏在那儿嚎哭,娘俩谁也没搭理这个小可怜。 第七十八章 傅小梅(三) 被傅山牵着的不时地吸着鼻涕的小长青,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虽然也补了两块补丁,但最起码不像小玉珍的衣服那么破烂,头发虽然梳的歪歪扭扭的,看样子像是自己胡乱梳的,但总算是梳上了,脸也洗的很干净。 曾水儿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上次她们成亲傅小梅一家回来时,虽然衣服也很破旧,还知道将孩子们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可能是担心到时村里来人多了笑话她,这才多长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老李家遭了贼呢! 傅小梅也不知怎么过的日子,人就算再懒惰埋汰,自己的孩子也应该上点儿心吧?就没见过这么没有责任心的母亲! 曾水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笸箩放在了炕上,出去弄了一盆热水,给小玉珍仔细的洗漱了一番,手和脸洗干净了,鼻涕用手帕给她擦了,头发也梳了两个包包头,这才给她脱了破旧的鞋子,将她抱上了炕。 这期间小玉珍乖乖的,也不哭闹,只是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好奇、渴盼和惶惑。 在她幼小的心里,自她记事以来,这个二舅母是除了哥哥第一个不嫌弃她的人,就连娘亲也时不时地责骂她,有时候还打她!爹爹也从来没有抱过她,也不理她,奶奶更是背地里骂她是个讨债鬼,她多想娘亲也这样对她啊,她这么乖,饿了不敢要吃的,冷了不敢要衣服穿,不哭不闹,爹爹和娘亲怎么就不喜欢她呐?! 曾水儿给小玉珍洗脸时,陈秀秀、孙杏花讪讪的站在一边,就有些不自在,也围在一边跟着帮把手,顺便逗弄一下外甥女。 傅山牵着小长青呆呆地站在一边,也看着曾水儿忙活,小长青怕妹妹害怕,便站在一边陪她。 傅小梅见玉珍洗完了,也不嫌弃,就着盆里的热水也胡乱洗了把脸,然后舒服的坐在热炕上,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才将进门时因为插着门惹来的怒气,算是揭过去了。 “玉珍,来,到姥姥这边来!”刘氏自然也看到了刚才曾水儿给小玉珍洗脸,脸色不禁缓和了很多,见曾水儿将外孙女抱了上来,就慈祥的冲着小玉珍招了招手,赶紧上前将衣衫褴褛的外孙女搂到了怀里,怜惜的拍了拍,又冲着炕沿下的外孙子小长青也招呼道,“长青也快上来,让你狗子哥把你抱上来!” 傅山听了,便将小长青抱上了炕。 刘氏见两个孩子干巴巴瘦瘦的样子,穿的破衣烂衫的不像样,心疼的不行,忍不住骂道:“这老李家咋过得日子?他们都不吃饭的吗?你看看你们娘仨,饿的都皮包骨了,有这样的人家吗?都怪我,给你找了个这样的人家,你那个婆婆,就是个嘴好,成天的哄着你给她老李家当牛做马,这也就罢了,你们也是他老李家的人,她就不心疼一点儿?非得等着饿死你们她才甘心?” “狗子,快去看看蕊儿那儿还有没有吃的,给玉珍和长青弄点来,你没看到他们俩都快要饿死了吗?” 傅山听了,急忙跑了出去,直奔向西厢房。 傅小梅被老娘骂的也有些心虚,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不吭声也不解释,默默地听着老娘的唠叨。 骂就骂吧,反正也不少块肉,只要临走娘给她带些东西,她这次不白来就行!她知道老娘嘴硬心软,只要让她看到自己的惨样儿,老娘就会心疼自己,多少也会给自己带些东西回去。 也不是她乐意来娘家打秋风,嫂子们的脸色她也不想看,可是不来不行啊,实在是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公公病情又加重了,打下的粮食卖了多一半,家里的大白菜捡着卖相好的,也都卖了,这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实在不行婆婆还念叨着想要卖地,傅小梅自然不愿意了,他们可是长子,将来的家产最少也要继承一半,都卖了将来他们吃啥? 可是,剩下的粮食婆婆自然得精打细算,每天的饭食都能照见影子,除了稀得面糊糊就是没几个米粒的稀粥,别说孩子们,就是大人们也都受不了了。 可现在山里光秃秃的啥也没有,有那身手好的进山打猎是个进项,可他们老李家种庄稼还行,打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 婆婆也曾经跟家族里的里胥等人借过粮食,只是现在谁家日子也不好过,更没有多余的粮食,人家都不够吃呢,谁借给你?自然是空手而回。 李忠祖和弟弟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天天的去城里找活干,可是,城里的活计哪儿那么好找,哥四个有时候一文钱也挣不到,饿着肚子等一大天,也捞不着活干。 傅小梅没办法,只好故技重施,来娘家打秋风,希望老娘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帮她一把。 这一回她有了底气,因为她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猪油的香气,她不知道娘家短短的时间内咋挣的钱,她只知道,就凭老娘的抠劲儿,如果不是真的挣到了钱,她才不会舍得买猪油吃。 只要娘家有了钱,她就有把握从老娘手里抠出来,别多了,哪怕几百文钱,也能让家里支撑一阵子,不至于全家饿的眼都快绿了。 她这边打定了主意,心里踏实了,却让一边的妯娌三人提高了警觉。 傅小梅是啥德行她们都很清楚,这家里刚刚有了买卖,可别让她给惦记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傅小梅太过分,只顾着从娘家往婆家划拉东西,而且还一副谁也瞧不起,你该给我,不给我就不行的嘴脸,都是实在亲戚,适当的接济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一边趾高气扬,满脸的理直气壮,高高在上,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弟媳和嫂子们,一边还要娘家理所应当的接济她,这副欠抽的嘴脸还希望嫂子们心甘情愿的帮扶她?她哪儿来的自信啊?就算刘氏心疼闺女愿意接济她,儿媳妇们说了不算,但心里谁没有怨气? 第七十九章 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眼下她们就算有意见又能如何,只能干看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时,傅山带着傅蕊、傅笙等一帮孩子们呼啦啦的跑了过来,见了炕上的小表弟、小表妹,孩子们哪里知道大人们的矛盾?先是冲着傅小梅乱七八糟的喊了一通姑姑,随后就闹哄哄的上了炕,表弟表哥表妹的乱哄哄又是一通乱喊,傅蕊也将自己的零食大方的全都拿了出来。 现在家里有了条件,这两天几乎都能吃到肉,每顿饭还能吃饱,每天就算吃两顿饭,孩子们已经不那么容易饿了,在孩子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天堂的日子,当看到比他们还可怜的表弟表妹时,自然也就大方得很。 见小表弟、小表妹狼吞虎咽的吃着糕点,傅蕊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和弟弟挨饿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心疼,还耐心的拿着小手帕给小玉珍擦嘴。 傅笙也拿着枣子核桃,递给了小长青,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吃!表哥吃!” 傅花、傅林和傅辉也笑嘻嘻的在一边看着,一点儿也不眼馋,傅山在一边懂事的照顾弟弟妹妹,炕上一时间其乐融融,如果忽视傅小梅不停地咽口水的声音,气氛真的是很温馨。 刘氏正在欣慰的看着孩子们之间的互动,因为傅小梅距离她最近,很容易就听到了闺女咽口水的声音,她不动声色的拍了拍闺女,示意她不要着急,然后冲着在炕下站着的三个儿媳妇呵斥道:“你们搁那儿傻站着干啥呐?也不看看啥时辰了?一会儿老大他们就回来了,他们一回来哪还有空做饭?还不赶紧做饭去?” “还有,你们没看到她们娘仨都快饿死了?多做点儿饺子,别到时不够吃,油梭子也不多了,就都搁里吧!” “哎哎哎!娘您别急,我们这就去做饭!”陈秀秀忙不迭的急忙应承着,完了又小心翼翼的问,“对了娘,是做麦子面的,还是两掺的?” “这还用问?两掺着呗,记得里面多搁点儿麦子面,少搁点儿荞麦面。”刘氏一边慈祥的看着外孙子、外孙女吃零食,一边瞪了三个儿媳妇一眼,呵斥道,“这么点儿事儿还值得问问,你们还能干啥?再磨蹭天都快晌午了,就这么点儿活儿还不快点儿干去,是不是还等着我这老天泼地儿伺候你们啊?” 曾水儿和孙杏花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撇了撇嘴,妯娌仨人这才赶紧将手里的笸箩拿回自己屋子,然后回到堂屋忙活午饭。 陈秀秀拿了一个大粗瓷盆去西屋舀面,隔着门帘偷偷地瞅了东屋一眼,一边从两个面口袋里舀面,一边小声嘀咕道:“越来越霸道了,我不问问,要是麦子面搁多了,到时还是我的不是,真是太难伺候了!” 曾水儿从橱柜里拿出了吃剩的一大碗油梭子,倒在菜板上,听见大嫂的抱怨也没吭声,自顾自的用菜刀切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孙杏花也没吱声,她从西屋炕上拿来两棵卖相不好的白菜,打理干净后,算了算吃饭的人数,小声问:“大嫂二嫂,就两颗白菜不够吧?” 这两颗白菜还是早晨傅大庆爷几个出门时,从地窖里拿出来的,本来想中午炒白菜吃,但现在做饺子肯定就不够了。 陈秀秀端着面盆走了出来,说:“再去取三颗来,这么多人五颗都不多。”说完,又看了东屋一眼,小声道:“你们没看眼睛饿的都绿了吗?做少了不够吃又得挨抱怨!” 曾水儿看了看面盆里满满的一大盆面,点点头说:“再多拿一颗吧,菜少了不好吃。” 主要除了打算拿到镇里卖的白菜,剩下打算家里吃的个头都比较小,晌午吃饭的人现在大小加起来十七口人,个顶个儿的大肚汉大肚婆,孩子们别看小也吃的不少,做少了真不行。 陈秀秀急忙附和道:“对对对,薄皮大馅儿,水灵,那就听他二婶儿的,多拿一颗!” “呵呵,好,我这就拿去!”孙杏花说完立即出了屋子,直奔菜窖去了,很快就抱着四棵白菜回来了。 妯娌仨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和面的和面,剁馅的剁馅,等面和馅料料理好,她们就端着去了东厢房,在老大家的灶上蒸了两大锅六大屉蒸饺子。 在妯娌仨忙碌着做饭的时候,屋子里傅小梅见嫂子们和弟媳不在这儿,孩子们也玩的没人注意她,一边偷着吃母亲给她的糕点,一边就小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娘,咱家发财啦?您咋舍得买猪油了?咱家啥条件我还不知道?您可跟我说实话啊,别蒙我!” “你是我闺女,蒙谁我也不会蒙你啊!”刘氏嗔怪的瞪了闺女一眼,想到家里的财路,一脸的喜气,忍不住显摆道,“你还别说,咱家啊,还真是发财啦······” 面对自己的亲闺女,刘氏也没瞒着,将家里因为卤肉挣了大钱的事情,一点儿都没剩,全都告诉了傅小梅。 当然,刘氏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将一天挣二两银子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心疼闺女,她也知道轻重。 至于曾水儿说的人工和柴火,在刘氏看来,那些也算钱?自家的柴火,自家的人,那还不是咋使唤都行?给啥钱? 傅小梅都听傻了,简直不敢置信的连连问:“娘!您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一天就能挣一两银子?啥都去了,纯剩下的?天呐!这这,这一个月,那不就是三十两?老天!我这回可算是来着了,家里总算是有救了!” 说的这么明显,刘氏自然听出了不对劲儿来,瞅着傅小梅,一脸的防备:“你说啥呢?啥叫你们家里有救了?我告诉你啊,我心疼你是心疼你,这是两码事儿,不该你惦记的东西,你可不能惦记!” 傅小梅听了就是一愣,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些恼怒,自己还没张嘴呢,母亲就先拿话堵住自己了,这肯定是早就商量好的。 第八十章 一定要将这份秘方拿到手! 出嫁后傅小梅每次回家都霸道惯了,母亲心疼自己每次她都不会空手而回,这助长了她的自信和骄横,现在见母亲先拿话堵她,虽然不高兴,但知道眼下不能耍横,只能来软的,就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娘!您可是我亲娘!您看看您的外孙子外孙女,再看看您闺女我,过得是啥日子,还不都是您给我找的好婆家,让我掉进了火坑,爬都爬不出来,您就不能心疼心疼我?也把那啥秘方给我一份,好歹让您闺女一家活下去啊! 娘!您就心疼心疼您闺女吧,救救我们吧,我们真是都快饿死了,呜呜呜·····” 傅小梅哭的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这回哭是真的伤心了! 在婆家无论多难,她之前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绝望过,因为她知道母亲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过不下去,不会让她饿死,一定会贴补她。 可是今天,母亲却在自己还没开口前就拒绝了自己,这让她又意外又震惊还很伤心!这说明娘家已经商量好了,如果连母亲都这么说,家里其他人就更不别提了,秘方肯定不会给自己! 其实这也好理解,傅小梅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秘方是一个家族保命的东西,自己就算也姓傅,但作为出嫁女,属于外姓人,是没有资格讨要的,搁谁家也不会给。 可是,在见识了娘家短短时间内竟然变得这么有钱,不仅能吃饱饭,孩子们竟然有闲钱买零食吃,还买猪油,每个月还能挣三十两银子后,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份秘方拿到手! 当然,在上够了婆婆的恶当之后,秘方她再也不会交给婆婆的,她也不会拿出来给婆家人用,她可不是那个傻傻的曾水儿。 这份秘方,她会留给儿子,等公婆死了分家之后,她才会拿出来,留着传给李家的子孙。 因此,傅小梅担心拿不到秘方,以后自己的子孙还要过苦日子,她是真的哭了,只希望母亲真的心疼自己,将秘方给自己一份。 刘氏见闺女哭的可怜兮兮的,再看到两个外孙子外孙女的凄惨样儿,心里也很不好受,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能不心疼? 可是,上次她提出将秘方给小梅一份,就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曾水儿态度也很强硬,坚决不给!她有啥办法?就算她想偷偷给都不行,秘方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她想给也给不了啊! 见闺女哭的伤心欲绝,刘氏因此也很纠结,毕竟母女连心,她既心疼闺女又暗恨曾水儿的冷血无情没人味儿,几次张嘴都不知该说啥,不知该咋安慰闺女。 傅小梅别看哭的厉害,但眼角始终留意着母亲的表情,刘氏的纠结很快就让她察觉到了,忍不住心里一喜,便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做出了保证:“娘,您放心,这份秘方我不会还像以前那么傻,嚷嚷的是个人都知道,我不会再拿出来让别人沾一点光,就算孩他爹我也不说,秘方等我公婆死了分家后我再拿出来,娘,您就心疼心疼小梅吧,您可是我亲娘啊,忍心看着您闺女一家活活饿死吗?” 刘氏看着闺女瘦的都脱了相苍白的脸庞,皮肤粗糙,头发也干枯发黄,面相苍老的厉害的闺女,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都有不少皱纹了,当初自己水灵灵的闺女,被李家糟践的成了这个样子,刘氏要说不心疼是假的,心也早就软了。 上次老二成亲闺女一家回来,虽然也瘦的厉害,但最起码精气神不错,穿的也不像这次这么破破烂烂的,这才多长时间,闺女和外孙咋就成了这副模样? 可是,别说秘方现在在曾水儿手里攥着呢,就是卖的银子也握在她的手里,就算刘氏心疼闺女想要贴补她,曾水儿咋地都绕不过去。 再说,她毕竟还有三个儿子,自己的闺女让自己惯得是啥德行,自己还不清楚?加上出嫁后频繁的回娘家,恐怕儿子媳妇们早就腻歪透了闺女,如果自己强行贴补她,儿子们心疼妹子倒是不会说啥,可媳妇们肯定会出幺蛾子,最起码想要将秘方给她一份,那是肯定不行。 刘氏经过秘方的事,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或者说秘方这个让家里发财的东西,在不握在自己手里以前,她都不会也不敢跟曾水儿直接翻脸,翻脸的后果,可不是她能够承受得起的! 面对闺女的苦苦哀求,刘氏虽然已经决定帮扶闺女,但咋帮扶还是拿不定主意,钱财是肯定要给的,总不能真看着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吃不上饭吧?这一点就算儿媳妇们也说不出啥?谁叫小梅是他们的妹子呢?因此,刘氏想了想,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小梅啊,不是娘偏心不给你秘方,只是,这秘方,娘手里可没有,现在在老二媳妇手里攥着呢,这秘方本来就是她的,她说给,娘才能给你!” “啥?反了她啦!这么重要的东西咋在她手里?她不应该给您吗?她咋敢?一个方人败家、克父母的玩意儿,谁给她的胆子?”傅小梅一听就炸了,嗓音不由的拔高了,气的脸都红了。 别看她被她婆婆算计弄得快要饿死了,可一旦听到曾水儿竟然敢这么对待自己的爹娘,还是气的不行。 “娘!您的脾气呢?你就这么由着她?还有没有规矩啦?你咋不从她手里要过来?这也太过分了吧?有这么当人家媳妇的吗?” “你以为就你聪明?你老娘就是个傻的?可是,不管我想啥法子,曾水儿都油盐不进,就是不给,逼得急了宁可不做这买卖了,你说我还能有啥法子?” “······这下可坏了!”傅小梅听了,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次她回娘家,本来是打算从娘家要点银钱,好度过年前这道难关,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家里就那么点儿粮食,能不能吃到过年都玄乎,也就是说,过年别说吃肉了,还有可能饿肚子。 第八十一章 天大的惊喜 过年村里人不说都穿新衣服新鞋袜,但就算再穷的人家,给孩子们做双新鞋总是有的,就算不吃肉也得包顿素馅饺子。 可眼下家里连村里最穷的都被比下去了,眼看着婆婆愁的头发全白了,公公也不吃不喝,宁愿饿死也不拖累家里,丈夫和三个弟弟也挣不到几个钱,她只好回到娘家,向娘家求救。 只是,没想到娘家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二哥新娶的那个新二嫂,大家伙儿眼里克父母的玩意儿,竟然手里有挣钱的大买卖,家里的条件和往日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了,看着娘家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说实话,她心里嫉妒的不行,也恨得不行。 明知道她现在在婆家过得是啥日子,真的是都快饿死了,可包括爹娘在内,娘家谁也没想起来接济一下她,要不是她今天回来,她做梦也想不到娘家会运气这么好! 既然这个秘方这么赚钱,那她一定要拿到手才行,想到一个月就能挣三十两银子,自己却一点儿光也沾不到,她都快疯了! 她以为秘方一定在娘手里,她只要一个劲儿的猛哭,娘心软就会答应,将秘方给她,可是,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一向强势霸道的娘,却在曾水儿面前败下阵来,竟然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也是啊,换做是她,她也没法子,谁叫人家握着秘方呢?这么挣钱的买卖如果因为秘方的事黄了,那还不得杀人啊? 她知道这回耍横不行了,就算低声下气的去求曾水儿,秘方也未必拿到,这让她愁的不行,最后决定先看看再说,反正最坏的结果,自己也能从娘家拿到钱,这让她一下子踏实起来。 刘氏见闺女不哭了,也不闹了,在一边老老实实的,还以为她想通了,忍不住松了口气。 说实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还真怕闺女跟哥哥弟弟弄僵了,闺女的靠山就是她几个弟兄,没有娘家做靠山,她在婆家就会受欺负,这个道理,刘氏可比闺女明白。 之所以每次小梅回来她都贴补她,也是想要让几个儿子明白,小梅虽然嫁出去了,和他们也是血脉相连,彼此有了难处,就应当互相帮衬着才行。 只是傅小梅不懂母亲的苦心,每次都让她弄砸了,刘氏私底下也劝过她,可是她就是不听,刘氏也没办法。 现在见闺女好不容易明白过来,刘氏心里也很高兴。 就在妯娌仨个将饺子包好放进锅里时,去镇里卖卤肉顺便买下水的爷几个回来了,妯娌三人赶紧在灶坑里添上硬些的柴火,让它自个儿燃着,然后急忙出了屋子,赶紧忙活起来。 傅大庆爷几个卸了驴车,将卖剩下的白菜放进了地窖里,将车推到了南墙跟前,驴子牵到了驴棚里,然后用干净抹布给它身上擦得干干净净的,在牲口槽里拌好草料,打来一桶温水让驴子喝,侍弄的比人都精心。 在驴车进院子时,傅小梅和屋里的孩子们见到了,就都呼啦啦的跑了出来,爷爷姥爷大舅三舅大伯三叔爹爹的一通喊叫,然后就围着驴子看新鲜。 傅小梅站在堂屋门口,也震惊的张大了嘴巴,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话说,刚才娘可没跟她说买车的事,这让她一时间都懵了,自己都不知心里是个啥滋味儿。 要知道,整个李家村也就里胥家有一辆驴车,让全村人羡慕的不得了,别看她们家跟里胥家远了些,但每次有人提起,她都跟着脸上增光,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有一辆车那该多好? 可是,没想到婆家的日子越过越艰难,别说买车,就是吃饭都快吃不起了,而娘家的日子反倒起来了,越过越好。 娘家过好了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眼下她心里乱七八糟啥滋味都有,就是高兴不起来,嫉妒的她都快忍不住要疯了! 但她知道自己得忍住,于是,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跟父亲他们打招呼:“爹,大哥,三弟,你们回来啦?” “哦,小梅啊,你啥时候来的?忠祖还是没家来呀?下回让他也家来,咱家日子现在过好了,吃顿饭还是吃得起的。”傅大庆见了自己唯一的闺女,也很高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傅小梅努力让自己高兴一些,点着头答应下来:“嗯,爹,我知道了,下次我让他一块儿家来。” 傅天实见了妹子,虽然也腻歪她,但毕竟是亲妹子,便笑呵呵的说:“回来啦?这次多住几天吧,正好煮了下水,让长青和玉珍也解解馋。” “嗯,好,谢谢大哥!”傅小梅见大哥不像以前那么冷待她,知道都是家里有了秘方的缘故,但还是很感激。 “姐!”傅天明亲热的上前打招呼,看了一眼在一边看驴子的小长青、小玉珍,见两个外甥穿的破衣烂衫、瘦的可怜,忍不住一阵心疼。 傅天明真心的说:“姐,你们多住些日子吧,家里现在不缺你们一口吃的,你看看俩孩子都瘦成啥样儿了?” “好,天明,姐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姐就行。” 傅小梅巴不得在娘家多住些日子,想想婆家的苦日子,她都不想回去了,能吃饱饭谁愿意饿肚子? 孩子们没有理会大人们,自顾自玩得高兴,小长青和小玉珍见自己姥姥家竟然有驴车,高兴地也凑了过去,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看个不停。 傅笙扬着小脑袋,骄傲的说:“表哥,这是我娘买的!” 小长青羡慕的瞪大了眼睛:“哇!你娘真有钱!” 傅蕊见弟弟显摆,就看了其他人一眼,摸了摸弟弟的头,纠正道:“是爷爷奶奶真有钱,这车是爷爷买的!” 傅山笑呵呵看着弟妹们,不让他们往驴子跟前凑,担心被驴子踢着。 刚才傅笙的话他装着听不见,也不会跟别人说,虽然他不聪明,但好赖还是知道的,家里好过了,这都是二婶儿的秘方带来的,功劳都是二婶儿的。 第八十二章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爹娘也在背地里嘱咐他,让他和傅蕊、傅笙好好相处,拿出做哥哥的样子来,平时多让着她们些,多干点活儿也累不死,交好他们对他们大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却说曾水儿妯娌几个,将装五头猪的下水筐子拎了下来,准备好好清洗一下。 现在家里的锅几乎都占着呢,只有三房屋里的锅灶没用,有热水,妯娌几个便用热盐水好一通清洗,然后将已经劈开的五个猪头,和其它下水一起,分头放进了之前还有不少底料的三口大锅,妯娌三个一个人看着一口锅开始卤制下水。 今天没有买猪大骨,其它下水一样也不少,弄了满满的三大锅,底料不是每次都需要配,一份底料能用三四次,只是每次添加少许开水就行,而且越到后来味道越浓。 等到大火烧开之后,撇了上面的浮末,改用小火炖着,灶坑就不用看着了,正好这时蒸饺子也熟了,一家子便热热闹闹的在东屋开始吃饭。 两张饭桌在炕上东一桌西一桌,分开了摆放,主要光孩子们就八个,大人们不算三个媳妇也是五人,并在一起根本搁不下,这样大人们一桌,孩子们一桌还有些挤。 至于三个媳妇,她们只能端着饭碗站着吃,顺便照顾吃饭的孩子们。 当傅小梅咬了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杂面饺子时,眼泪一下子糊了一脸,忍都忍不住。 这味道,好久没吃了,她还是上次二哥成亲时在娘家吃了几顿饱饭,婆家别说现在了,就是过年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 她现在谁也顾不得了,也不担心谁笑话她,反正在自己家,爱咋吃咋吃,便只顾着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吞着,恨不得囫囵个将整个饺子吞下去。 可是,她却忘了,她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四岁多,一个才两岁,正是需要母亲呵护的时候,她却忘记了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只顾着自己在那儿胡吃海塞,真是让人受不了。 曾水儿夹了两个饺子却没吃,而是先拿过傅笙的饭碗,给他夹碎了一个饺子让他吃,顺便观察一下孩子们这一桌。 傅家的孩子们包括傅笙、傅辉和傅林都能自己使筷子吃饭了,只不过饺子太大了,筷子用不太好,曾水儿就给傅笙夹碎了饺子,孙杏花和陈秀秀也各自给自己的儿子夹碎了。 除了傅家孩子,小玉珍明显还不能更好的用筷子吃饭,想用手拿着吃,因为太烫手里的饺子掉进了碗里,便用筷子笨拙的扒着碗边想咬一口,却总也吃不到,小丫头急的都快哭了。 而小长青明显不像他的母亲,在孩子们狼吞虎咽的吃着饺子时,虽然他也很饿很饿了,不停地咽口水,但在见到妹妹急的都快哭了时,还是先拿过妹妹的饭碗,笨拙的给妹妹将饺子一点点的夹碎了,还用力吹了吹,这才放到妹妹跟前,说:“吃吧,不烫了。” 小玉珍显然是被哥哥伺候惯了的,乖乖的坐在桌前,虽然眼馋的看着大家吃饺子,口水都流下来了,但还是等到哥哥将饺子夹碎了,这才笨拙的拿起筷子,冲着哥哥甜甜的笑了笑:“哥,你也吃!” 说着,不等哥哥吃,一下子扑到饭碗前,将碗里夹碎了的饺子使劲儿的往嘴里猛划拉。 俩孩子顾不得烫,也不咋嚼,几乎是囫囵个就将饺子咽了下去,被噎的直翻白眼,也没耽搁吃饭的速度,眨眼间小哥俩就各自吃了一个大蒸饺子,然后小长青仍然给妹妹夹碎了一个饺子,递给妹妹,这才继续吃。 曾水儿站在炕沿前,距离俩孩子有些远,只能看着兄妹俩在那儿自己吃饭,她一边大口的吃着饺子,顺便照顾几个孩子,一边暗暗叹了口气。 傅小梅还真是够幸运的,别看她德行不咋地,但却有两个懂事的孩子,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还真是没错,等将来孩子们长大了,李家的日子兴许就能起来了。 上一世傅小梅因为惦记她的嫁妆,和娘家闹得很僵,最后几乎和娘家闹翻了,她也弄得心灰意冷,在傅天佑去外地上任前,傅家人将她的嫁妆差不多都折腾的快没了,担心他们日子好过他们不能沾光,便也随着他们去了外地,傅小梅后来的情况她还真是不知道。 这一世因为嫁妆她没有撒手,又给了傅家人卤肉的秘方,让他们挣到钱,彼此之间还维持着表面上和睦的关系,傅小梅也还需要娘家让她不时地打秋风,将来会怎么样,曾水儿也无法预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一顿饭因为傅小梅不时地抽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脏兮兮的让人受不了,恶心的不行,吃的很是沉闷。 傅家人虽然也心疼傅小梅,可是她的做派实在是让人无法同情,也就刘氏母女连心不时地劝慰几句,其他人直接就将她无视了。 一顿饭,六大屉蒸饺子全都吃了,一个都没剩。 饭后,仨媳妇收拾了桌子,洗刷了碗筷,喂了猪鸡,将每个卤肉的灶坑里都添加了些硬柴火,然后她们各自带着自家的孩子们出了屋子,将东屋留给刘氏母女说体己话。 临走,曾水儿见小长青和小玉珍坐在炕上,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心里一软,就扬手招呼道:“长青,玉珍,去二舅舅屋子里玩儿好不好?” 小长青听了,期盼的看着娘亲,清澈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恳求。 小玉珍则紧紧地靠着哥哥坐着,小手攥着哥哥的衣襟,紧抿着小嘴,只敢偷偷地看着娘亲,神情有些紧张。 傅小梅正想和爹娘大哥他们商量秘方的事,两个孩子在跟前有些碍眼,就挥挥手,不耐烦的说:“去吧去吧,别来烦我!” 曾水儿拿过俩孩子的鞋子给他们穿上了,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西厢房。 午饭过后孩子们一般会睡会儿觉,因此,除了小长青、小玉珍,其他孩子都被各自的母亲带回了他们的屋子。 第八十三章 都不是傻瓜 曾水儿她们的屋子火炕始终是热的,屋子里也很暖和,曾水儿领着孩子们进了屋子,给她们脱了鞋,让她们先在炕上玩耍,然后将四套被褥摊开,温和的笑道:“长青,玉珍,困了吧?来,过来睡觉,睡醒了你们再玩,好不好?” 傅蕊也懂事的牵着小玉珍到曾水儿的褥子上,脆声道:“表妹,你睡我娘的褥子,可暖和啦!” 小玉珍拘谨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下意识的看向了哥哥。 小长青能感觉到二舅母和傅蕊表姐的真诚和善意,这在他们家是感觉不到的这种感情的,在他们家,奶奶的慈祥是表面上的,背地里总是算计他们,爹爹和娘亲是自私的,也不是从心里心疼他们,叔叔婶婶们更是一个比一个冷漠,自从爷爷得病之后,在那个家里,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了。 之所以跟着二舅母出来,是因为他发现只有二舅母看向他们的目光是怜惜的,也是真心心疼他们,傅蕊表姐和傅笙表弟对他们也很友善,其他人都是面上带笑,眼里却是浓浓的嫌弃和厌恶。 还有就是,他和妹妹都很累了,也很困,今天天还黑着呢他们就出来了,山路也不好走,虽然爹爹和娘亲会抱着他们走,但夜里赶路冷得很,都冻透了,爹娘却只顾着赶路谁也没管他们,尤其是妹妹,穿的比他还少,肯定冻个够呛,所以他想让妹妹睡一觉,要不该得病了。 因此,看到妹妹紧张的样子,小长青就鼓励的冲着她笑了笑:“睡吧,哥哥就在你旁边。” 小玉珍看着哥哥说:“哥哥也睡!” 小长青一屁股坐在了傅天佑软乎乎的褥子上,见妹妹还有些拘束,就凑过去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抚道:“好,哥哥也睡!” 傅笙坐在自己的褥子上,高兴地拍着小手喊道:“睡觉喽!睡觉喽!” 小长青看向了炕沿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曾水儿,感激的眼眶都湿了,糯糯的哽咽道:“谢谢二舅母!” 见小小的人儿这么懂事,曾水儿上前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疼惜的说:“睡吧,这里也是你的家,姥姥家也是家嘛,是不是?” 于是,四个孩子躺在各自的褥子上,曾水儿给她们挨个儿盖好了被子,见孩子们都闭上了眼睛,然后关上门,轻轻地退了出去。 曾水儿哪里也没去,而是拿了一个草编蒲墩坐在了灶坑边看着里面的灶火,其实不看着也没事儿,但她不知去哪里,她知道,现在正房屋里一定很热闹,她才不去找不自在呢。 听声音,南屋的孙杏花带着孩子已经睡下了,看来都不是傻瓜。 陈秀秀领着孩子们回到了屋子,将孩子们轰到炕上睡觉,她也找个地方躺下了,踏踏实实的睡了起来。 反正卤肉的锅里小火就好,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用添柴火,傅小梅的盘算傻子都看得出来,就让他们傅家狗咬狗去吧,秘方在老二媳妇手里攥着呢,公婆都不给,傅小梅是白折腾! 正房东屋,还真是让三妯娌猜着了,傅小梅在嫂子和弟媳走了以后,见屋子里只剩下爹娘大哥三弟了,就毫不客气,看着傅大庆,直接就开口讨要秘方:“爹,我知道秘方在二嫂手里,可爹您才是一家之主,秘方咋能在她手里攥着?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这也太过分了吧?爹您看闺女现在过得比叫花子都不如,······您,您和二嫂说说,那秘方,也给我一份,好不好?” 她知道爹爹不像娘亲那么惯着她,因此不敢太过分,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着爹爹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最后的小心翼翼,眨眼间变脸速度之快,就算亲爹娘刘氏傅大庆见了,也有些愣怔。 虽然傅小梅最后的话里带着哀求,但骨子里的强势和霸道,还是很明显,至于最后之所以变得有些低声下气,可能也是看到傅大庆脸色难看的原因。 傅大庆看着唯一的闺女,看着她胆怯讨好的样子,虽然已经有了决定,但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 他知道闺女家的情况很不好,甚至比傅家卖卤肉之前还不如,尤其是今天见了饿的快要成了皮包骨,衣衫褴褛的两个外孙,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因此,拒绝的语气也和缓了很多:“······秘方的事你就不用惦记了,你毕竟已经是李家的人了,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也知道,不过,爹也知道你们的日子很不好过,你放心,你跟孩子在家就多住几天,走的时候让你娘多给你带些钱,别让孩子们饿肚子!” 刘氏也急忙帮腔道:“就是就是,有娘呢,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娘只要有了钱,不会亏待你的!” 儿子们再重要,闺女也得心疼,她已经打定主意,闺女走时一定给闺女多带些钱回去,哪怕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将来想要盖房子的钱,因为有了卖卤肉的钱,她也舍得给了。 傅天实也是一副好大哥的样子,急忙承诺道:“小梅,你放心,有我们一口吃的,大哥就不会让你饿着!” 只要不将秘方给她,自己的妹妹他还是很心疼的,反正卖卤肉的钱都在老二媳妇手里,娘给的话也是娘攒的那点儿钱,给就给吧,反正他反对也没用,还不如话说的敞亮点儿,在爹娘眼里表现的孝顺点儿,留一个好儿子好大哥的印象。 傅天明多机灵一个人,一看这架势,赶紧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姐!你就放心吧,咱们可是亲姐弟,哪能看着你们挨饿?有弟弟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 他可是知道了二嫂那个人,那是贼有主意,想要秘方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也看不惯姐姐的某些做派,但毕竟是亲姐弟,说一点儿不心疼那是假的,适当的帮扶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何况花的是家里的钱,自己何必当那个坏人? 第八十四章 这让她心里一沉 傅小梅见爹娘和弟兄都是这个态度,刹那间觉得整个身子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心里委屈的不行,自己就算嫁出去了,就不是他们的亲闺女亲妹子亲姐姐吗?她都这么惨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冷血,连一点儿亲情都没有?想到娘家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却连饭都吃不饱,不由得气的咬碎了银牙! 这就是她的娘家,她的亲爹娘!亲兄弟! 知道自己过得这么惨,他们都舍不得答应将秘方给自己,虽然秘方在二嫂手里,可要是全家都同意给她,她就不信那个曾水儿敢忤逆公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胡来,也不能耍横,要不自己就连钱都要不到。 她低下头,用乱发遮住了头脸,掩饰住了眼底里复杂的情绪,塌着肩膀,沙哑着嗓子,软弱的说:“我知道了,都是小梅不懂事,让爹娘操心了,就是,就是小梅饿的狠了,想在家里多住几天,行吗?” 她必须改变自己了,要想办法和娘家搞好关系,最起码让自己和孩子们多在娘家住些日子,能吃顿饱饭,别的暂时她也顾不得了。 刘氏见闺女可怜兮兮乖巧的模样,她还不习惯自己的宝贝闺女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就很不舒服,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不高兴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绷着脸说:“咋不行?这是在你自己家,你想住就住,哪儿那么多说道?以后你和孩子们就安心住着,就算不回去了,娘也管的起你饭,谁要是敢呲牙试试?谁敢嫌弃你?看我不收拾他!” 傅天实心里腻歪,却不敢表露出来,立即一脸憨厚的连连说:“看娘您说的,儿子巴不得妹妹不走呢,我就这一个亲妹子,娘知道我这个人,我是真心疼她的!” 傅天明也压下心里那份不舒服,赶紧一副乖儿子的样子:“娘,您说啥呢?我就这一个亲姐,我哪儿能那么混蛋呢?是不是姐?你愿意住就住,住多长时间随你意,就算将来姐夫家有人说啥,我也给他怼回去!” 听了两个儿子的保证,刘氏脸色缓和了许多,再也没说啥。 傅小梅也抬起头来,看着大家,一脸感激地说:“谢谢大哥三弟了,我就厚着脸多住几天了,你们我是放心的,知道是真心疼我,我就是怕别人,容不下我!” 最后的话明显带着挑拨,也有那么一丝试探,但让她失望的是,包括她的亲娘刘氏在内,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接她这下茬,都装作没有听到,这让她心里忍不住一沉。 他们明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却还是这个态度,看起来那个曾水儿在傅家的分量已经超过了自己。 也是啊,秘方啊,那得值多少银子?自己算个啥?一个嫁出去的,时不时地占娘家便宜的,泼出去的水,谁会在乎? 没人接茬儿,傅小梅也有些没意思,就没有继续往深里说,她还想从曾水儿手里弄秘方,可不想和曾水儿真的弄僵了。 傅天实和傅天明见到这情形,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从炕沿上站了起来,和爹娘说了声回去躺会儿,就迅速离开了正房,回他们自己屋子去了。 一晃天就快黑了,在西厢房睡觉的四个孩子睡了一大觉,醒来后就被堂屋里浓郁的香味儿给吸引了,哪里也不去,就围着锅台转,口水吸溜个不停,也不说吃,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坐在灶坑前的曾水儿,尤其是小长青和小玉珍,他们长这么大都很少吃肉,上次吃肉还是二舅舅成亲才吃的,馋的不行。 孙杏花和陈秀秀也没敢睡实,也就眯了一小觉,早就起来去正房屋看着各自的灶坑了。 孙杏花走时傅天明和傅辉还没醒,傅天明父子俩此时也被傅蕊她们的吵嚷声弄醒了,傅天明到底是大人,没好意思出去,傅辉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就往外跑,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嚷嚷着:“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曾水儿估摸着卤制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见孩子们馋的厉害,傅家孩子还好说,这两天总会多少吃些,长青和玉珍估计却很少吃肉,就捞出了一小块猪肺和一截猪小肠,给孩子们切了让他们解馋。 后来傅山、傅花和傅林也睡醒了,闻着味儿就都过来了,孩子们就凑在一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好在有曾水儿在,还有傅山、傅蕊懂事,并没有打起来。 这边曾水儿将卤好的肉都捞了出来,放进了一个大盆里,盖上锅盖,端着卤肉就去了正房。 正房里孙杏花和陈秀秀因为后来又延长了时间,掌握不好时辰,也不敢做主撤火,见她过来了,急忙纷纷问道:“到时辰了吗?会不会早了点儿?” “没事儿,差不多了,捞出来吧!” 曾水儿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端着盆子送去西屋,但想到今天傅小梅母子三人会住在西屋,就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放在哪里。 傅小梅是啥德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果放在西屋,明天早晨肯定会少很多。 孙杏花见曾水儿端着盆子搁那不知想啥,一下子也反应过来,一边从锅里也往外捞肉,一边看了东屋一眼,小声道:“二嫂,要不先将这些卤肉放在你们屋子?反正我二哥也没在家。” 陈秀秀也恍然明白过来,一边忙活着一边偷着瞅了东屋一眼,连连赞成道:“对对对,就搁他二婶儿那屋,不然,明天······” 曾水儿想了想,却拒绝了:“不行,不能搁我那儿,这么着吧,问问爹娘的意思,看他们咋说。” 她可不想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这里来,就算真的搁她那儿,也得公婆说了算。 这时,睡了一觉的傅天实、傅天明先后走了进来,两人一进堂屋就看到了捞出来色泽鲜艳、透亮馋人的卤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两人别看每天去卖卤肉,却从来没有偷着吃过,毕竟分量都是提前称好的,肉少了钱也会少,到时不好交代。 见曾水儿端着卤肉盆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去西屋,傅天实还没有反应过来,傅天明却知道是咋回事儿了,立即撩起东屋门帘说:“二嫂,来,我给你撩着。” 第八十五章 没替自己辩解什么 曾水儿也不再犹豫,端着卤肉盆子就进了屋子,傅天实、傅天明跟在她后面也走了进去。 这时,正在炕头上蒙头大睡的傅小梅被浓郁的香味儿勾的醒了过来,闭着眼睛鼻子不停地嗅着,嘴里嘟囔道:“这啥味儿啊?这么香啊!”说着,咕噜一下就爬了起来,顾不得披头散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盆子里的卤肉,口水流下来都没发觉。 “二嫂,这,这就是卤肉?看着就好吃!” 曾水儿将盆子放在了靠北墙的柜子上,扭身看着有些邋遢的傅小梅,强忍着心里的腻歪,笑道:“嗯呐,这就是卤肉,娘,这些卤肉先搁你们屋子吧,晚上也给他姑她们切点儿,让她们也尝尝咱家的卤肉是啥味道。” 刘氏正坐在炕上鼓捣破旧的布头,抬眼白了曾水儿一眼,看了上面被切下去的明显的痕迹,脸子一下子沉了下来,不阴不阳的说:“这个还用你说?我还不知道给我闺女吃肉?呵呵,我看这卤肉搁你那弄才正好,爱咋吃咋吃,反正多了少了的,别人也看不到!” 傅天实和傅天明也看到了卤肉的刀口,但两人知道孩子们都在二房屋子,曾水儿就算切了卤肉也是给孩子们吃,她自己是不会吃的,便谁也没吭声。 还没等曾水儿为自己辩解,靠着墙歇息的傅大庆听了老婆子的话,忍不住呵斥道:“你一天不挑事儿就不痛快是不是?你这说的是啥话?你明明知道孩子们都在老二那儿,你非得这么说,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好好过日子?” 刘氏见老头子为曾水儿出头,一下子也来了脾气,扯着嗓子嚷嚷道:“我说啥了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哪里说的不对?本来就是嘛,她自己个儿搁那弄的,谁也看不着,偷着吃一口谁知道?我也没说啥呀?你跟我急啥眼?” 傅大庆看了曾水儿一眼,见她脸色很不好看,很明显是生气了,再一听老婆子的胡搅蛮缠,一下子气的不行:“你还想说啥?谁偷吃啦?你咋逮住啥说啥呢?你说话过过脑子行不行?你东西每回都有分量的,这个谁都知道,偷吃不偷吃搁秤一量就清楚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哎哟爹,我娘也没说啥呀,您这么生气干啥?再说了,就算我娘说了啥,谁还能真的跟我娘较真儿咋地?那得多不懂事儿?是不是二嫂?”傅小梅在一边阴阳怪气的说。 曾水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替自己辩解什么,转身就想出去。 这些人是啥德行她又不是不知道,明知道是刘氏昧着良心冤枉自己,但除了老爷子,谁也不会为她说句公道话的,她多余跟她们说什么。 但知道归知道,一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的为了这个家,却怎么也换不出他们的良心,捂不热他们的心,心里还是心寒的不行。 刘氏见老头子不依不饶的,心里愈发的生气,但她在瞥见曾水儿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走时,心里忍不住一咯噔,害怕她真的生气不弄这个卤肉了,那她可就太亏了,也知道刚才好像是自己确实过分了,现在老二媳妇可是祖宗,招惹不得,因此,急忙压下心里的那股火儿,没好气的瞪了闺女一眼,嗔怪道:“行了,哪儿都有你,老实呆着吧!” “哎哟我的亲娘哟,我这不大大咧咧的惯了嘛,好好好,我闭上嘴行了吧?” 傅小梅也知道轻重,何况她还想从曾水儿那儿下手,将秘方想办法弄出来,得跟她搞好关系才行,立即顺从的陪着笑脸,看着曾水儿的背影道:“二嫂,你大人大量,可别跟我这倒霉催的一般见识,就当刚才我一不小心秃噜了,你就当没听到行不?” 曾水儿没回头也没理她,径直出了屋子。 傅小梅撇了撇嘴,无所谓的坐在炕上捯饬了捯饬头发,眼睛却盯着柜子上的卤肉,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小心的看了堂屋一眼,小声的说:“娘,我还没尝过咱家的卤肉呢,要不,我先尝尝?” 刘氏看了瘦的可怜兮兮的闺女一眼,没吭声,却立即抬腿下了炕,从堂屋拿来一把菜刀和一副碗筷,从肉盆里割了一块猪肝和猪头肉,递了过去:“吃吧,先解解馋,等晚饭时再多吃点儿。” “哎哎哎!还是我娘疼我!” 傅小梅急忙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因为吃的太急,噎的直翻白眼,刘氏在旁边唬了一跳,急忙一边给她拍背,一边气急败坏的骂道:“这么着急干啥?还有的是呢,他们老李家是咋过的日子,让我闺女饿的这么狠,都快要饿死了,连饭都吃不饱,你婆婆不是挺厉害的吗?咋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傅家?你公公病了,连借钱都借不到,还得花你的嫁妆,真是不要脸!” 傅天实和傅天明都闷着头坐在炕沿上,谁也没吭声。 对于母亲这典型的双重标准,作为儿子也真是服了,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要人家老二媳妇的嫁妆,这会儿又换了一副脸孔,他们这脸皮厚,心黑,自私刻薄,还真是随了母亲。 傅大庆本想说些啥,可一看自己的闺女馋的恨不得连碗都吞下去的样子,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 秘方的事他为了家族不能满足闺女的要求,如果卤肉一直能做下去,但让闺女不那么穷困饿肚子,他还是能办到的,毕竟是自己的闺女,他还做不到那么狠心不管。 曾水儿回到堂屋,陈秀秀和孙杏花也各自将锅里的卤肉都捞了出来,她们自然都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见曾水儿出来,两人都瞅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多生气,也没说啥,还是接着忙活。 两人都撤了灶坑里的柴火,盖上锅盖,然后端着满满一大盆卤肉,送进东屋去了。 屋子里传来陈秀秀问询晚饭吃啥,以及刘氏吩咐的声音,不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 第八十六章 糟心的日子 曾水儿也没问,因为隔着道门帘,听得很清楚,妯娌仨端着盆子先后进了西屋,直到觉得东屋听不到声音了,陈秀秀才撇了撇嘴,一边从面袋里往盆里舀面,一边嘟囔道:“咱家以后又多了一个祖宗,咱这是啥命啊,好容易有了个来钱的进项,就来了一个吸血鬼,你们看着吧,要是不满足她,不捞足了,她肯定不走!” 孙杏花在一边给陈秀秀扶着面口袋,认同的点点头:“大嫂说得对,不是我这个弟媳不该说这话,也不是我搁不了她,说实话,我也可怜外甥外甥女,可谁家日子也不好过,再是亲戚也得有个分寸!” 给媳妇聘礼一两银子都舍不得,当初要不是她娘坚持,一两银子都不想给,可给闺女的嫁妆一下子就给了三两,还口口声声说啥儿子孙子重要,呸!唬谁呢?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她当时嫁过来听说这件事时,背地里差一点儿气死,那老乞婆真是偏心偏到咯吱窝去了,若不是自己最小,来的最晚,人家老大老二都没吱声,她不好闹,她早就不干了! 凭啥呀?你老了不得指望着儿子孙子养活呀?你给闺女那么多的嫁妆,闺女管你了吗?不但不管,每次回娘家都是吃饱喝足,临走还得拿着,真当别人是死人不成? 呵呵,也是该着她没那个命,三两银子还没焐热呢,却因为公公病重就那么花出去了,别说那个老太婆了,她知道后心疼的都直哆嗦,这也就罢了,那老太婆秘方还想给她闺女一份,若不是二嫂坚持,秘方就让她给出去了! 有这样胳膊肘往外使的婆婆吗?你心疼闺女也没有这样心疼的,现在家里好容易吃了顿饱饭,有了个来钱的进项,闺女就带着孩子住着不走了,她们还得当祖宗伺候着,没个好脸不说,还得说些怪话气着你,谁天生是低人一头咋着? 让她安心的是,秘方在二嫂手里攥着呢,就算傅小梅挖空心思也别想得到,这才让糟心的日子不那么糟心了,心里也踏实了些。 曾水儿自顾自往盆里舀了几勺高粱米,对于俩妯娌的话也没接茬,只是最后才岔开话题,看着她们俩问道:“大嫂,三弟妹,家里好像还有些萝卜,要不晚上咱凉拌个萝卜丝,再切点儿咸菜?” 刘氏只吩咐做高粱米粥和烙杂面饼子,并没说要吃啥菜,家里的小萝卜大都腌了咸菜了,只剩下太大的没腌,每天吃白菜有些腻歪,曾水儿就想换个口味。 对于刘氏母女,她因为太了解她们了,倒也没啥可说的,就算再说,再不满意,孝道之下你也得听吩咐,也翻不起任何波浪,还不如啥也不说,让刘氏看着办。 她若是豁出去傅家吃大亏,那就可劲的接济她闺女,反正秘方在她手里,卖卤肉的钱也在她手里,她能拿出去的也只是她手里攒的那些私房钱,顶多十两银子,那就可劲儿的折腾呗。 陈秀秀和孙杏花见曾水儿不想说下去,也没啥兴致了,就都打住话头不说了。 对于今晚吃啥菜,两人都没说啥,都同意凉拌萝卜丝,反正家里只有大白菜,那些大萝卜在地窖里放着也是放着,吃啥不是吃? 孙杏花说:“大嫂二嫂你们先去大嫂屋子吧,我去地窖里拿萝卜。”说着,拎着蓝子大步流星的直奔地窖去了。 陈秀秀和曾水儿也没耽搁,各自端着盆子去了东厢房做晚饭。 不说三妯娌做饭,却说东屋。 傅天实、傅天明见卤肉熟了,凉的差不多了,就从西屋拿过来几个干净的筐子和一叠油纸、麻绳、菜刀菜板、笔墨纸张,开始将卖相好的卤肉用油纸包裹起来,用小秤称了斤数每项都记下来,然后才分门别类整齐的放进筐子里。 有些卖相不好,比如猪大肠,猪肺、猪肝和护心肉边边角角之类的,从明显的刀痕的地方,就彻底将一整块切下来,将那些肉搭配着便宜卖给他们的小碎肉,也就是护心肉也挑拣出来,放在一边,留着晚上吃。 傅小梅这次没再张罗着吃肉,只是不错眼珠的在一边盯着,心里记着斤数,一边记一边心里嫉妒的不行,天呐,这么多的卤肉,得卖多少钱?娘家这次可真是发啦! 傅大庆和刘氏就在一边看着,谁也没有帮忙,两人实际上是起到了监督的作用,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俩儿子谁也不敢糊弄他们。 直到俩儿子弄完了,傅大庆将各个下水的斤数仔细的记在账本上,仔细对照了前两天的斤数,这才问:“今天的斤数和前两天的差不少啊?” 傅天明看了看纸上的数额,仔细的核对了两遍,这才认真的说:“总数差了二斤多。” 傅大庆点点头,吩咐道:“好啦,将筐子放在炕头上,盖好,上面再用绳子捆好,明天还是开城门以前到那儿等着,别去晚了!” “是!爹!”傅天实、傅天明恭谨的回道。 刘氏一听差了二斤多肉,算了算损失了不老少钱,就有些心疼,但也知道这些肉大都让闺女和外孙们吃了,也不好说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傅小梅自然察觉到了母亲脸上神情的变化,知道母亲算过账来了,心疼了,也不敢再作妖,老实的待在一边,闭紧了嘴巴。 她可不想得罪娘家唯一一个疼自己的人,不然以后再来就不会再占便宜,别的不说,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晚饭很快就熟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别说凉拌萝卜丝,就是咸菜饼子和粥也没剩下,应该说,傅家人的肚子伸缩性很大,多点儿少点儿都无所谓,都能吃掉。 而傅小梅母子三人总算能吃上饱饭了,而且家里气氛也很和睦,自然也是敞开肚皮猛吃,不意外的都吃撑了。 傅家人也是刚刚才吃上饱饭,也没人笑话她们,一顿饭吃的也是非常温馨,让傅大庆老怀大慰,刘氏也难得的露出了笑模样。 第八十七章 得寸进尺 三个媳妇洗刷完毕喂了猪鸡之后,傅小梅没在东屋惹人嫌,再说她也确实累了,今天起了个大早,天还黑着就往这边赶,虽然在家里吃了两顿饱饭,也睡了一小觉,但还是疲惫的不行,就带着儿子闺女径直去了西屋。 西屋柜子里早就给她们预备了被褥,火炕也是热乎的,母子三人很快就睡下了。 东屋里,等傅小梅母子走了以后,因为明天还要去镇里酒楼,大家也就打算散了,各自回屋早点歇着。 曾水儿见傅蕊、傅笙都困了,就搂着两个孩子,抢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爹,娘,明天我打算去镇里一趟。” 见傅天实、傅天明两夫妻神情有些不自在,可能以为她还要跟着去监督他们,傅大庆也是一副理该如此的样子,知道他们误会了,急忙解释道:“爹,娘,我想去镇里布庄看看去,买些新布,再看看买些棉花,想给家里孩子们过年做一身新衣服,正好长青和玉珍也来了,给他们也买出来,一块都做了。” 她这么说,主要是长青和玉珍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破了,有些地方还露着肉呢,而且还是单衣,脚上的鞋子也漏了脚趾头,让她实在看不过眼。 当然,这只是表面说得过去的理由,最主要她还是想去看看孙嫂她们怎么样了,虎子的病好了没,如果没有来钱的进项,年前她想再给她们一些钱,好歹过年给虎子割些肉,她也想给虎子做身新衣服,明天打算一块买出来。 但她总这样接济他们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年前短工长工的都不好找,也应该想个辙,有个稳当的进项才行。 当然,这个打算打死她也绝对不敢在傅家说出来,只能自己找个借口。 她敢肯定,刘氏她们一听花自己的钱去买东西,一定不会拦着自己,至于傅天实和傅天明卖卤肉和采买的事情,她也不会再掺和,毕竟价格在那儿摆着,想糊弄也糊弄不了多少。 果然,陈秀秀和孙杏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氏就高兴地露出了笑脸,刘氏难得的看着她笑道:“难得你还想着你妹妹和你外甥,那就去吧,丑话说头里啊,我可没钱,不管买啥你都得自己掏钱!”完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盯着她急急地警告道:“还有,不准你花卖卤肉的钱,少一文,我找你算账!” 曾水儿就知道会这样,自然满口答应:“嗯,娘,您就放心吧,我花我自己的,公中的钱我一文不动,你们若不放心,可以随时查看。” 刘氏却有些得寸进尺,腆着脸提要求:“老二媳妇,你看你妹妹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的不像话了,要不你也给她买一身呗?”说完,期盼的看着曾水儿。 自己的闺女穿的破破烂烂的回娘家,她的脸上也不好看,她自己掏钱还是舍不得,自然希望曾水儿多破费点儿,最好也给闺女买一身新衣服,反正她的嫁妆还有不少呢。 陈秀秀看向曾水儿,心里既紧张又有那么一丝盼望,如果给傅小梅买新衣服,那么会不会也给她们妯娌一起买了? 孙杏花却理智的暗暗摇头,知道曾水儿肯定不会答应。 别的不说,家里可还有两位老人呢,给傅小梅买不给老人买?说出去像话吗? 傅大庆和两个儿子却没理会妇道人家的官司,买了更好,不买也没啥,他们更看重的是明天卤肉卖多少钱。 曾水儿拿眼睛一扫,就看透了这些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然后笑莫悠的说:“他姑姑身上的衣服确实旧了些,不过补一补还是能穿的,这样吧,明天我去衣裳铺子问问看,有卖布头和旧衣服的没,要是有就买些来,布头做鞋做袜,旧衣服洗干净了一样能穿。” 刘氏见了,眼皮一下子耷拉下来,不满的哼了一声,但到底啥也没说。 陈秀秀失望的看了傅小梅一眼,又看了一眼刘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孙杏花讥讽的看了一眼刘氏,心里愈发的看不起她,真以为二嫂是好说话的?给两个外甥买就不错了,还得寸进尺,你咋不说干脆给全家人都买了新衣服?典型的占便宜没够! 傅大庆全程都看在眼里,心里暗自责怪老婆子的不知好歹,连个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咋就那么不知足呢?因此,曾水儿话音刚落,就立即开始撵人:“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明儿个老大他们还得出门,都早早歇着去吧。” 老头子发了话,三房的人立即呼啦啦的带着各自的孩子出了正房,回到各自的屋子去了。 因为曾水儿她们屋子的锅灶占着呢,里面还有汤底,曾水儿洗漱依然用的是三房锅里的热水,因为孩子们都困了,曾水儿和孙杏花也没聊几句,就各自带着孩子们睡下了。 等孩子们睡下后,曾水儿反而没了睡意,挂念着府城的傅天佑,心里暗自祈祷这次出门顺顺利利的,千万别得罪人。 却说傅天佑一行,自那日拜访刘府之后,孙嵩闰又带着大家去了府学进行交流,府学里有一个教谕郑康祯是孙嵩闰当年的同窗好友,对于孙嵩闰的到来,很是欢迎,还特意停课三天,安排了双方的学子进行了一次学问交流,其实就是以文会友,互相取长补短,顺便增进友谊,以期将来在官场上互相助益。 在这次活动中,双方学生都很热情,姿态也都放的很低,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主要还是对新朝出台的一些诏令进行交流,府学之行堪称圆满,双方均皆大欢喜。 府学三日行之后,孙嵩闰让大家自由活动一天,他则趁势拜访了府城太守、府丞等官员,奉上了不菲的礼物。 其实,不仅仅在长安府,在其它城镇孙家也都尽量和官府搞好关系,这也是近些年孙家生意日益兴隆的原因。 孙嵩闰虽然清高,但他毕竟是孙家大家长,有些官场的潜规则他也不想破坏,不然孙家寸步难行。 傅天佑等人在孙嵩闰答应他们城里自由活动后,除了钱宝瑞之外,全都进了城,都想看看这西北最大的古城。 第八十八章 不禁心里一动 不过,外出的人分成了三波,傅天佑和谢柏峰、杨昌霖、喻重稼一波,虽然喻重稼有些别别扭扭的不合群,但三人也不好将他丢在客栈。 周廷旭和钱家两位公子钱泽源、钱鑫源一波;孙诩澄、孙诩湛、孙诩耕、李牧桓以及何玖荣一波。 等前两拨意气风发的在客栈门口登上马车走了之后,傅天佑四人这才步行出了客栈,一边 主神空间里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关于在赏金世界的收获自己也要总结一下。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谢必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自责忧伤,甚至,那目光之中还有一种愤恨。 甚至因为那种位格的影响,使得它的生命力与不死性都极为出众,哪怕有一名辰月墟藏在此,也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而胜之。 一股无形波动迸裂,将周围的人微微推开,他只是运用巧力,所以也没有造成恐慌。 顾晚晚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什么专门当着她的面和涂翰懿说那些不知羞耻的话呀,什么和涂翰懿翻滚后偏偏让自己来给她更衣呀……不就是因为,顾晚晚误以为她爱上涂翰懿了吗 “周淼,对不起。”梦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还想要问问她的脸疼不疼,可是却被周淼眼中的煞气逼退,她只能心疼的看着她,那么无助。 陆德明搂住杨慧清似乎怕她晕过去,还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劝慰她不要生气。 于得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胡杨都干了,于得水也就捏着鼻子,硬给自己灌了下去。这也逗得胡杨哈哈大笑,他得知要刺杀于得水之后,就从未如此开怀的笑过。没想到,这开心的时候,倒还是来自于得水。 “就相当于现在的大学,应该是这么说的吧。”李师师立刻笑着解释了一下。 也许宁清鸿还会记得那天她跟他说的话,她的裸照,是因为他才被拍的。 欧歌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几天水米未进,闹了这么一场,体力透支的厉害。 银器并不在这里那为什么当初父亲不随便说一个地方让他们去找而是宁愿死也要守住这个秘密呢 居高临下的睨着那束玫瑰花好一会,陆景衍的眉头微觑,总觉得放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他直接拿出来送给她比较好呢 “当初是在战场上看见你的,便想着你定是因为什么战乱才被人扔掉的……若是告诉你,我怕你回去再遇到什么奸人受到伤害,才把这唯一象征着你身份的东西给藏了起来!”马雄拿过吊坠,脑海中甚至还能想到当初的场景。 张依依见状,便又将她为了打破恶煞之气束缚成的牢笼阻挡,想方设法欲与母亲同舅舅魂体沟通一事的过程简单说明了一下。 莯茶把自己的身子摆正,把凤修推开了一点,然后,静静地盯着他半响。 合着在张依依眼中,他也就是个顺带的,本就不值得抱有希望,浪费一颗辟谷丹也无所谓。 她静静地感受这具身体的情况,希望不要太差,她的愿望可是要和一个男的结婚的,不能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吧。 “爸爸在这里,但是不见了。”夏佐伊完全搞不明白,刚刚走廊上的相见,是命运给予她与她父亲的怜悯。 陈默敏锐的感知到了这话语中的不同,称呼上从之前的称呼改成了您,而且语气之中的狂热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今天你们先洗漱。”摔下这句,秋夕姑娘就走了,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 孙大军班是李慧子他们班上最高的,又是最重的,一米七二,75公斤。 一切都在按天灵的计划进行,天灵长叹一口气,绕这么大一圈下来,他早歇了给皇帝露两手的想法,到最后只是单纯的想提高一下工作效率,空些时间留给自己。 被摇晃了身体的长孙无忌终于清醒了过来,着是在皇宫里呢,可不是在自己家里。 神奇的是,李慧子的孕吐期超级的短,短的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紧接着那些刚才被苏乞儿打散的黄金骑兵再次聚集起来,成百上千的黄金骑兵再次聚集起来,再一次发出怒吼向苏乞儿发起进攻。 但架不住这老头喜欢,马林只能和颜悦色地与信使交谈,看过信件,写了一封回信,然后还巨无聊的用蜡封上口子,再让瑞沃用马林家的印章在上面盖好,然后再拜托信使将信带回去。 暗主并不知晓上官敬的心思,如今的皇上,心思更加的难测,如若皇上不必如此的执着,任由着夫人与上官綦在一处,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田地,皇上与夫人之间或许还会有一丝的情义,可是,如今呢 宋三娘猛地回头,看向那张好似要铺天盖地的布,那块布被风吹得噗噗作响。 萧飞来到红丝的房间,红丝正沉沉的睡着,不过这种时候睡觉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了。将红丝叫醒,萧飞就打算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们离开南竹城了。 没有再从天上劈下来的冰蓝色闪雷,也没有再听到之前的那个苍老的声音。一切好像只不过是二人的错觉一般,天空不过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后花园,吃饱没吃饱我带你们去溜溜。”饭太郎摸着肚皮站起来。 如云的秀发在她面前优美的划了一个圈,淡淡异香袭来,面前的他身形修长俊雅,凌语柔轻轻拍了拍胸口,安抚着那抹躁动,深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回到学府之后你自己问陈况吧”桐菲轻轻摇头,无形的生死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其中诞生的生死之气却是桐菲的力量源泉,如今陈况四人大杀四方,仙武级别的生死之气却是不可多得。 第八十九章 达成了某种妥协 但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也不想为自家招祸,他必须了解清楚对方的底细,最起码不是罪大恶极,天生凶残的亡命徒,而且对方甘心为他所用,不然,他宁可放弃。 这一眼傅天佑用了很短的时间,只是极短的一撇,其他人谁也没有理会,然后他很快回过头来,继续跟着大家进了城门。 但他有意无意的放慢了速度,谢柏峰和杨昌霖一路看着四周的街道说的热闹,没有留意他的举动,但走在最后本就心事重重的喻重稼却敏感的看了他一眼。 傅天佑察觉到了喻重稼的目光,想着用什么借口离开他们,还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正在这时,后面的商队却在进了城之后,不仅没有因为进城速度变慢,反而快了很多,那些骑马的护卫还一边用兵器驱赶路人,嘴里还不停地吆喝道:“闪开!闪开!不要耽搁我们进城,说你呐!你耳朵聋啦?再不躲开,踩死你不要喊冤!” 进城的人群被商队这么一搅和,冲的是七零八落,有些挑着山货蔬菜进城的山民被冷不防一冲,收不住脚,连人带货跌翻在地,山货和蔬菜被马蹄践踏的一塌糊涂,有些山民躲避不及,也被兵器打的鼻青脸肿,更有甚者被马蹄踢得哀嚎不止,简直是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傅天佑四人也被商队给隔离开来,谢柏峰和杨昌霖走得快被挤到了一个小胡同里,喻重稼比较倒霉,被马蹄给踢了一个跟头,和一群商贩挤在了一起。 傅天佑因为早就注意着商队的动静,在商队冷不丁加速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快速后退,被挤到了一个墙角,他也趁机躲在暗处观察那名少年后续的情况。 此时,那两名带队的管事却对这一切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出头约束手下,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瘦高的管事维持着速度不变,那名稍胖的管事骑着马,却在几名护卫的护持下策马沿着街道疾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几十辆马车也在车夫的鞭子声中加快了车速,随车的护卫保镖也跟着提了速,一时间马蹄翻飞,呵斥声、叫骂声夹杂着哭喊声响彻在本来安宁的长安府城,直到络绎不绝的商队终究全部过完了,街道上才恢复了原本的清净。 而那些被商队殃及的山民们,只能自认倒霉,伤势稍微轻的一瘸一拐的走到一边自己马马虎虎的包扎一下,伤势较重的被乡邻抬着去医馆医治,竟然没有人去跟商队要赔偿,好像知道商队不好惹。 街上的行人开始正常流通,一些悄悄的议论也进入了傅天佑的耳朵。 “喂,问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这么跋扈?”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连大名鼎鼎的张家商队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吧,在长安府,你宁可得罪府丞,也别得罪张家商队。” “为什么?不就是一个商队吗?就算新朝建立,商人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地位了?竟然比父母官还有权势?” “哎哟,我说这位老哥,你咋这么死脑筋呢?有权势的不是商队,是商队后面的张家!” “······张家?!你是说……” “我可啥也没说,你可不能坑我,总之,你记着,别多嘴多舌的惹事就行了。” ············ 傅天佑一边躲在一边听着街上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关商队的信息,一边扫视着城门口的动静。 几十辆车队进入城里之后,他并没有在护卫之中发现那名少年和伤重的中年男子,护卫中还少了一个彪悍的男子,那名瘦高个也落在了后面。 果然,不一会儿,那名少年怀里抱着那名伤重昏迷者就进了城,只不过原来是骑着骡子,现在代步的骡子没有了。 那名彪悍一身粗狂之气的中年男子,和瘦高个的管事和他一起走了过来,少年之前骑的骡子牵在了那名管事手里。 原来他们进了城门之后,在城门口附近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妥协,然后才进了城。 “李管事,我知道您心眼好,心善,您看能不能再多给点儿,老韩这次也是为商队拼了命的,若不是他,商队的损失会更大,求求您看在他们父子尽心尽力的份上,帮他们一把好不好?算我王大牛求您了!”那名彪悍的中年男子名字叫王大牛的牵着一匹骡子,凑到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李管事跟前,满脸的卑微讨好,苦苦哀求着。 听到王大牛说自己心善,李管事很是受用,细长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老王啊,我李八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但能帮到老韩还用你说?这你也看见了,商队的事我说了不算,就算我想要帮帮他们父子,我也办不到哇!” 王大牛咬了咬牙,噗通一下当街给李管事跪下了,哽咽道:“李管事,我求求您了,您再想想办法吧,不行,我这次的佣金就不要了,您再给他二两银子好不好?要不,您将那匹骡子给他们也行!” 李管事被人当街跪下逼迫,脸色就不好看了,脸上虽然依然带笑,但语气却变得阴森起来:“王大牛,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别说是你了,你们整个力帮加在一起值二两银子吗?还再给二两银子,你的酬劳说好了的只有五百文钱,其他人是二三百文,我已经给了那个小崽子五百文,中间我还给他抹了药,就那药粉就能值二两银子,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们还想咋地? 按照规矩,雇佣期间生死由命,商队不负任何责任,我也是看在咱们是熟人的份上,这才额外给了人情,你若还不知足,还想要那匹骡子,呵呵,你不觉得你这是做白日梦吗?那牲畜可都是主家的,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不敢生出这妄想!你还真敢想! 你可别不识抬举,你要想想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是我们张家帮衬你们,你们还有别的路好走吗?还是说,你们宁可被朝廷抓到砍头?你愿意,别人也愿意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 第九十章 沈记医馆 王大牛伏在地上,浑身哆嗦着,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吓得,只是呜咽着连连磕头,什么也不说。 落后一步始终没有吭声的少年双手紧紧地抱着父亲,也没理会李管事的尖酸刻薄,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哀求的王大牛,愤恨的说:“王叔,你起来!不要跪他们!不要求他们!就算再求他也没用!他们都是狼,不,他们比狼还狠!” “你闭嘴!”王大牛不等李管事张口,急忙抬起头来呵斥道:“这是大人的事,你若是还想救你爹,就不要插嘴!”扭头又看着李管事,一脸讨好的哀求道:“李管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还是孩子,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你看看,我就说好人难当吧?”李管事听了少年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一脸慈祥的看着少年,既无奈又怜惜道,“小冬啊,你一定在心里骂我是吧?一定认为我没人味儿是不是?可我们也是给人当奴才的,这商队可不止我一个人,而且我确实说了不算,我们在外面看着风光,可说到底我的命也不是我自己的,我们一切都要为主家着想,容不得我们自作主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好啦,我耽搁的时间够多了,我也不在这儿碍你们眼了,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轻轻一拍马背,绕过跪在地上的王大牛,牵着骡子,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消失在了大街上。 王大牛见李管事走远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少年跟前,看了昏迷不醒的韩毕成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塞给了少年韩小冬,什么也没说就跨上骡子,一溜烟的去追李管事了。 韩小冬愣愣的看着远去的王大牛,手里紧紧地攥着钱袋,再看看自己身前昏迷不醒的父亲,一直坚持不肯示弱的少年,终究噗通一下子坐在地上,搂着昏迷的父亲崩溃的哭了起来:“呜呜······爹!小冬现在该咋办啊?您醒醒啊,呜呜呜·····” 嘶哑的哭声悲恸绝望,响彻在清晨的长安府城,路过的行人悲悯的看着这个少年,却很少有人逗留,绕过他们走了过去。 怀里的韩毕成可能感觉到了儿子的悲伤和绝望,身子竟然动了动,似是轻轻地低哼了一声。 韩小冬敏感的察觉到了父亲的动静,哭声戛然而止,惊喜的喊道:“爹!你醒了吗?醒了吗?爹!你放心,小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你!” 说完,少年韩小冬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水,使劲儿将父亲抱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到了街上,直奔东市的医馆而去。 傅天佑见四周早就不见了谢柏峰等人,因为他躲在墙角,也不知这些人去了哪里,就顺势跟在韩小冬身后,也进了东市。 东市是长安府城最热闹的一个所在,坐落在长安府城北面,这里店铺毗连,商贾云集,工商业十分繁荣发达,当然期间也夹杂着一些医馆,药铺。 街上没有唐朝时期的热闹景象,但也是随处可见胡商,唐朝时开辟的丝绸之路,并没有因为唐朝灭亡而断绝,这些人骑着骆驼四处溜达,采买一些西方国家没有的物品,虽然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动乱,但商贾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动乱刚平息,他们就赶了过来,并没有影响他们做生意,更甚至,越是动乱物资越是紧缺,商人越能赚钱。 傅天佑远远地缀在韩小冬身后,见他抱着父亲进了路南一家名叫沈记的医馆,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等他进去时,发现一名头发花白,年约花甲的老大夫正在给韩毕成诊治,韩小冬一脸紧张希冀的看着老大夫,好像在看着救世主一样。 韩毕成此时静静地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脸色蜡黄,气息奄奄,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最致命的地方,却是在左胸偏下的地方,那里突兀的插着一根箭矢,几乎将后背穿透,很是吓人。 傅天佑轻轻地走到韩小冬身后,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叫韩毕成的男人,在见到那处吓人的伤口时,也很绝望,知道这个人八成是没救了,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大夫,您能救我爹是不是?我爹······我爹他,他不会死是不是?”韩小冬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着,只是在眼泪汹涌的流下来,糊住了眼睛时,才急忙用袖子抹了一把,紧紧地盯着老大夫,哽咽着继续追问道。 老大夫没理他,自顾自清洗着韩毕成那处致命的伤口,有条不紊的快速清洗完毕,预备好一大包药粉和干净的软布,这才招呼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夫,认真的吩咐道:“你力气大,将箭拔出来,记着,一定要快准狠,不要停顿!” “好!”中年男子答应一声,俯下身子,攥住箭矢,用力将箭矢拔了出来。 随着箭矢的拔出,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就算中年大夫第一时间躲了一下,身上仍然被喷了不少血迹。 韩毕成也一下子疼的有了知觉,身子不时地轻颤着,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低哼出声。 韩小冬在一边急的满头大汗,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他紧紧地攥着父亲的手,嘴里不住地喊着:“爹!你疼不?疼你就喊一声!” 可能是感觉到了儿子就在身边,韩毕成安心了很多,也不再出声,而是紧紧地咬着牙齿,身子轻颤着尽力忍耐,因为疼痛,汗水将衣衫都湿透了。 在箭矢拔出的瞬间,老大夫用夹子夹着软布快速摁住了伤处,待不再流血时,将药粉洒在伤口处,然后用另一块干净软布包裹起来,用布条捆绑结实,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始处理其它的伤口。 韩毕成在箭矢拔出,伤处被敷上药粉之后,也彻底安静下来,被儿子攥的手也安抚的握了握儿子,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第九十一章 司空见惯 果然,韩小冬见父亲有了知觉,大夫也没跟他说爹爹不能治,那就是能活着,他的情绪也稳定下来,高兴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那名中年男子转身递给他了一张账单,说:“一共是一两一百文,你去柜台那交一下。” “多,多少?”少年下意识的松开了父亲的手,不敢置信的接过了账单,又担心父亲听到,急忙走得远了些,招呼那中年人过去门口那边,结结巴巴的低声解释道,“那啥,能,能不能便宜点儿?我,我手里没那么多的钱。” 中年男子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样子,面色平静的解释道:“知道你们父子不是有钱的人,我这已经给你少算了很多了,不算人工和软布,那些药粉就一两多银子,药粉也是我们花钱买来的,就算你给我一两一百文,我别说挣钱了,就连本钱我都回不来,而且我还铁定得赔本,说实话,患者如果都是你们这样的话,我们医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早晚都得关门。” “我知道!我知道!”韩小冬急的满头大汗,一下子将怀里的两个钱袋都掏了出来,递给了中年大夫,低声哀求道,“我求求你,我把钱都给你,求求你们救救我爹,这样,我写下欠条,不管将来到啥时候我都还你,好不好?” 中年大夫将两个钱袋打开,大概数了数,里面大约有六百多文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真不够!都像你这样先欠着,我们医馆干脆关门算了,我们也不是开善堂的,不说挣钱,本钱总得赚回来,医馆得运作是不是?你想办法找亲戚朋友借一借吧,说句不好听的,没钱你看啥病啊?你真以为大夫是全能的,是活菩萨,没钱也得给你治?可就算菩萨也得活着普度众生?她也得化缘维持生活,不能饿死是不是?” 韩小冬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眼下根本变不出钱来,情急之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头,嘴里不住地哀求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不要赶我爹走,我叫韩小冬,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赚钱还你的!” 他知道爹爹的身体经不起再折腾了,这次能从鬼门关救回来,真的是老天保佑,只有在医馆治好了,才能离开。 在长安府城,还真是只有东市的沈记医馆心肠好,可以少收他们钱,有时甚至没钱也给医治,这也是他为啥那么多的医馆没去,专门来沈记的原因。 当然,他们这些人也是知道好歹的,那些账单他们会记下,以后多多少少的会还一部分,不能太让医馆吃亏。 像他们父子这样的人有很多,因为没有户籍,还被朝廷通缉,只能干这些掉脑袋的活儿,虽说银钱少了些,但走一趟他们父子也能维持一段生计,总好过被朝廷逮住砍头。 他们常年跟随雇主远赴关外,路上太平的时候很少,不然人家也不会花钱雇佣他们。可以说,不是每次都是很顺利,路上的盗匪、马帮多如牛毛,死伤在所难免,他爹这次能捡回一条命,真的是老天保佑。 中年大夫一见韩小冬给他磕头,这样的戏码他在医馆里已经司空见惯,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被人磕头的滋味却不是很好受,尤其是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的情况下。 因此,见韩小冬这么不识好歹,还一个劲儿磕头让他难堪,便拿着两个钱袋,脸色却倏地沉了下来,话语也变的不那么好听了:“你起来,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们磕头,如果磕头能变钱的话,我给你磕好不好?你知道吗?你就是来了我们沈记,我爹啥也不说就先给你爹治病,别的医馆你不掏钱谁管你死活?你这样给别人磕头,早就有人将你们父子扔出去了,谁给你磕头的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沈记心善是出了名的,我都知道!”韩小冬不再磕头了,抬起了磕的青紫的额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呜咽道,“呜呜呜······可是,我真的真的没钱了,我,我手里一文钱没有,我,带着我爹去哪儿啊?呜呜呜······” 中年人并没有心软,绷着脸说:“好啦,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欠条,你也不用写了,算我们倒霉,又碰上一个没钱的,我也不知我们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还能坚持几天,我们医馆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天黑以前你带着你爹赶紧走吧,别到时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那些钱去柜台交代去了。 如果他不当这个坏人,父亲心软,一定会留他们父子住下来,不仅搭上医药费,还得免费供他们吃喝。 他真的是受够了! 医馆是祖辈留下来的传承,他也知道救死扶伤是一个大夫最基本的职责,医者仁心他也有,可大夫也得吃饭啊,现在医馆已经负债累累,家里的田产都卖了,才好容易堵上了那个窟窿。 现在家里不说一贫如洗也差不多,也就勉强能吃上饱饭,不至于挨饿,如果不是父亲医术高明,长安府城里一些富贵人家聘父亲为家族专用大夫,赚取一些费用补贴一下,医馆早就开不下去了。 傅天佑见中年大夫沉着脸走了,这才走了过去,弯腰将伏在地上哭泣的韩小冬搀了起来。 说实话,韩家父子的惨况让他确实有了恻隐之心,但他之所以忍着没有出头,也是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面,好让韩家父子承他的情。 他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这世上比他们还惨的比比皆是,傅家之前不也是吃不上饭吗?比韩家父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既然想要收留韩家父子,就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出手。 韩小冬正在绝望之际,被傅天佑搀扶着顺势站了起来,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当看到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完全搞不清状况,但还是感激的冲着傅天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第九十二章 心里莫名一软 然后神情麻木的向着父亲的方向走去,他在想着天黑前如果医馆不再让他们呆在这里,他该往哪里去。 “等等!”傅天佑叫住了韩小冬。 “你,在叫我吗?”韩小冬机械的回过头来,目光茫然的看着傅天佑。 傅天佑见了,暗暗叹了口气,便拉着他到了一边无人的角落,并且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韩小冬,瘦高单薄的个子,浑身脏兮兮的,破烂的衣服上血迹斑斑,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残酷厮杀,皮肤倒不黑,却是惨白惨白的,浓眉大眼,长相还算是不错,别看年纪小,身子相对单薄了些,但他的身体应该很强壮,或者功夫还不错,不然也不能抱着他身材魁梧的父亲毫不费力的走这么远。 只不过韩小冬略显稚气的脸上,此时一片愁苦和绝望,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惶恐。 傅天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韩小冬的父亲还处在生死线上,也不知能不能救活,这小子骨子里还有些桀骜不驯,能不能收为己用他也没有把握。 但他需要人手,或者帮手更为恰当,这个帮手不是官场上的,而是能护住家人安危的人,毕竟眼下世道还不是很安全,与其花钱雇佣不知底细的人,不如对方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韩小冬被动的被傅天佑拉着到了西北角靠墙的位置,也没反抗,但他还是冲着父亲躺的地方看了一眼,见父亲安静的躺着,那个老大夫守在一边正在把脉,这才放心的将目光转向了傅天佑。 面对韩小冬目光里不加掩饰的怀疑和疑惑,傅天佑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他轻咳了一声,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叫傅天佑,是个童生,童生你知道吧,就是读书人。” 韩小冬还是懵懂的看着他,他听懂了,这是一个书生,他只是不明白他一个被人踩在脚底下,连个户籍都没有,还被朝廷通缉的贼逃兵,和一个书生有个啥关系,他难道不知道他们父子都已经没有生路了吗?干嘛拉着他说个不停? 傅天佑看出了韩小冬的不解,只好继续耐心的解释道:“新朝建立总要科举取士的,这么说吧,我肯定会去考科举的,我已经娶妻生子,家人需要有人保护,一句话,我看上你们父子了,想要让你们将来去我家保护我的家人,你,听明白了吗?” 韩小冬愣愣的看着傅天佑,脑袋里晕乎乎的,他极力消化着傅天佑说的意思,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上前猛地抓住傅天佑的胳膊,连连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你要花钱雇佣我们爷俩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要雇佣你们,但需要你们心甘情愿,我不想乘人之危·······”傅天佑虽然正在干乘人之危的事情,但嘴上却不会承认,不管怎么说,他不想在韩小冬面前,表现得太过功利。 “我愿意!”韩小冬没等傅天佑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急不可待的伸出了手,充满希冀的看着他,“那你先给我二两银子,不,一两也行!”见傅天佑没反应,就急扯白脸的解释道:“我爹病了,不,是受伤了,药费需要一两多银子,我手里才六百多文,不够的话他们就不会留我爹住在这里,你赶紧给我,晚了我担心他们不给我爹治! 哦,你放心,我们不会白花你的钱的,到时候你就从工钱里扣除去就行了,真的,我不骗你!” 见韩小冬着急的脸都红了,还连连保证,焦急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期盼和惊喜,傅天佑心里莫名一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混蛋了,明明可以一开始拿出钱来的,却把这孩子逼到这份上。 “别着急,咱们先问问你爹的药费需要多少。”傅天佑伸出胳膊揽着韩小冬就往韩毕成跟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放心,如果钱不是太多的话,我应该能担负得起你爹的药费。” 韩小冬听了,这才放心了,着急的挣脱开了傅天佑,冲着那中年大夫就跑了过去,也不管人家正在给人治病,拽住人家指着后面的傅天佑就大声喊道:“大夫,大夫,我有钱了,我有钱了,你快说还差多少,我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把我爹赶出去!” 他知道中年大夫才是这个医馆说的算的人,刚才那个老大夫给爹治病,中年大夫在旁边脸色就很难看,一定是因为他没有事先给钱。 中年大夫正在给一名老太太诊治,等到他耐心的嘱咐家属注意的事项之后,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韩小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有钱啦?那好,药费总共是一两三百文,你刚才给我的是六百五十三文,还差六百四十七文。” 他倒是想看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去哪里弄来的钱。 韩小冬急忙回头看着傅天佑,像是验证他说的是真的:“诺,看到了,就是这个人,人家可是读书人,他会帮我付钱的!” 傅天佑大步走了过来,那稳重成熟、相貌堂堂、身材挺拔、满脸书卷气的样子,让中年大夫愣了一下,却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个人他认识,他是跟在韩家父子身后进来的,当时他以为他是进来买药的,也没在意,后来忙的就将他忘了,毕竟人家也不吭声,也没影响别人。 对了,刚才好像他也跟着这小子过去了,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点儿不对劲儿。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跟韩家父子扯不上关系,如果想要替他们交钱,一开始为什么不出面?现在才出头也太奇怪了,总感觉这里面有啥事儿,这读书人会不会没安好心? 可又一想,人家是读书人,韩家父子除了有一把子力气还有啥?搞不好还是个黑户,一般读书人都是聪明人,不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的,不仅会给他带来麻烦,还会影响声誉。 不过,不管这个读书人有什么目的,替他们出钱总是一件好事,这样自己也不至于良心不安,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第一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九十三章 交钱 想到这里,中年大夫也就是沈记医馆实际上的东家,不卑不亢的看着傅天佑说:“我叫沈柏霖,那边是我的老父亲沈福全,我们沈记在长安府虽然从事不入流的贱业,但也认识一些权贵人家,韩家父子已经够可怜了,我不希望有人伤害他们,你,听明白了吗?” 虽然沈柏霖没有对他这个读书人很尊敬,从他的话语中还听出了某种担心和威慑,但傅天佑却对沈柏霖有了好感,最起码作为一个医者,他不仅有一颗仁心,对世情还很通透,竟然一眼看出了他对韩家父子别有用心,并予以了警告。 傅天佑虽然对韩家父子有觊觎之心,但他的用意是好的,可以说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才对,如果韩家父子真的跟随他,他会想办法给他们办理户籍,让他们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该有的报酬一样也不会少,以后他们会有他们该有的生活。 但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他不好说出来,眼下面对沈柏霖的质疑,他只好坦诚以对:“沈大夫你好,我叫傅天佑,是陇县安远镇的学子,这几天跟随恩师来府城拜访,进城时正好碰上韩家父子所在的商队,看见了一些事情,说实话,我很震惊!” 韩小冬这才恍然大悟,为啥傅天佑会跟在他的后面了,原来刚才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都被他看见了。 沈柏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理解了为什么他会跟着韩家父子进医馆。 傅天佑继续说:“我虽然对有些事情不是很认同,但你们也看见了,我就是一个穷书生,家里也才刚刚吃上饱饭,根本没有资本出头为别人做什么,正好我想要考科举,将来也想为官一任,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些事情。 可你们也知道,现在世道并不安稳,我担心我的家人会被人伤害,正好看到他们父子无处可去,可以说是到了绝境,我这才想帮帮他们,顺便想要说服他们去我家护着我的家人。 这是我的心里话,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说我心思不正也好,我都承认,因为这就是事实,再说,为了家人,我并不认为我哪里做错了,不是吗?谁都有家人,家人就是我们的软肋,为了家人,付出一些努力也是应该的!” 韩小冬却被傅天佑一番话感动的稀里哗啦,心里莫名的踏实下来。 虽然傅天佑看似说的很市侩,很功利,表面上完全是为了家人,将自己说的很不堪,但是,却也给了身处绝境的韩家父子一条生路。 这世道只有读书人才有出路,就算他年纪小,没见过啥世面,但通俗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跟着读书人不说有多好的前程,但最起码能保住父子俩性命,这一点从傅天佑敢收留他们就能看出这一点。 就算有一天朝廷逼着他将他们父子交出去,现在他也对傅天佑的仗义出手心怀感激,他们父子有啥是人家可图的?除了一把子力气,他们可以说一无所有,而他们只要跟了傅天佑就能安定下来,还能有一个让他心心念念、充满温馨安定祥和的家。 虽然保护他们家人有一定的危险,可现在他们不危险吗?现在他们时时刻刻都随时可能没命,代价比跟着傅天佑大多了,他没有理由拒绝傅天佑的招揽,就算爹爹苏醒了,也会赞同他的决定! 沈柏霖也暗暗点了点头。 他听的出来,傅天佑说的是实话,应该说,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借口,完全可以将自己说的冠冕堂皇,高高在上,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他相信韩小冬一定也会答应的。 但他却选择了说实话,也让他对这位读书人有了很大的改观,对他的举动赞叹不已,他不也是为了家人生活的更好在为之努力吗? “可能那位伤者药费会很贵,你真的想好了替他们交付吗?” 沈柏霖虽然很是认同傅天佑的做法,但还是坚持问道。 “······那个,我先声明啊,我现在手里钱也不是很多,再说,我家就是普通农家,没有太大的财力,沈大夫能不能说个大概数字,我不敢保证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之外,还能承诺为他们支付,太多了我肯定不行。” 傅天佑没有打肿脸充胖子,急忙实话实说。 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还坚持帮人,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他可不会办这样的事,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韩家父子打退堂鼓,他也不后悔。 “嗯,伤者还需要喝一段时间的药汤,还要更换药粉,就是内服外敷,这样才能好得快,这样的话,得在医馆住下来,最起码得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彻底康复,具体花费······大概需要五两银子左右。”一听傅天佑是农家出身,沈柏霖便理解傅天佑的难处,立即将有关花费说了出来,然后给出了具体数字。 傅天佑急忙问:“是总共花费吗?我的意思是,除了药费,也包括他们父子的住宿费饭费在内,刚才的一两三百文在不在内?还是除了这些,还要再交五两银子?” 沈柏霖回道:“是总共的花费,之前的费用都包括在里面了,也就是说,除去刚才那六百多文,你再交付四两多银子就行了。” 傅天佑暗暗松了口气,笑道:“还好,没超出我的承受力,我手里的钱足够了。” “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过来将钱交了吧。”沈柏霖也很高兴,急忙带着傅天佑前往柜台去交钱。 虽然他狠着心想要将没钱的韩家父子赶出去,但如果有人替他们出钱,这样医馆多少也能挣点儿,他自然求之不得。 韩小冬先是去父亲那看了一眼,也许是胸口的箭矢拔出去了,还涂了药粉,韩毕成的状况稳定了很多,脸色也比之前好看多了。 他不知道父亲啥时候能醒来,醒来后会不会责怪自己擅自做主,答应去傅家做护卫,但不管咋说,这个机会都是很难遇到的好事,他是不会后悔的! 他只是担心有了钱后父亲能不能治好,他现在只能求老天爷保佑,让父亲快点儿好起来。 第二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九十四章 秘方本身就极不靠谱 沈福全始终守在韩毕成旁边,见韩小冬一脸木然懵懂的样子,以为他担心父亲的病情,便安慰道:“放心吧,你爹身体底子打得好,箭矢也没穿透要害,这么折腾都也只是稍微有些发热,有个半月二十天的就能好,完了我还你一个身体健康的爹!” “谢谢沈爷爷!” 韩小冬听了,高兴地不得了,立即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好几个头,将本就青紫的额头磕的都渗血了,这才高兴的一跃而起,去柜台处寻傅天佑去了。 等到韩小冬过来时,傅天佑已经在柜台处交付了四两多银子,沈柏霖见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不再理会傅天佑,自去为其他病患看诊去了。 傅天佑见韩小冬过来了,拉着他到了一个角落,从钱袋里掏出了大约一两银子,还有几十个铜板递给他,嘱咐道:“这些钱你先拿着,你也知道我家也不富裕,更多的我也给不了你,等你父亲痊愈以后,你拿着这些钱就去安远镇北城门附近去等我,我每天都去镇里抄书,到时咱们再谈。” 对于韩家父子的安置问题,他现在还没谱,但这件事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也不想将他们安置在家里,他知道家人都是什么秉性,如果他擅自带着他们父子回去,不说家里没有地方安置,就是母亲那一关就过不了,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会很尴尬。 这件事还得求助于曾水儿,他记得他说过城里她有几个朋友,看是不是暂时安置到她朋友那里,短暂过渡一下,也就一两年就能见分晓了。 这些事情他也不好跟韩小冬解释,只好含糊其辞的让他们去城门口等他,他们去之前他和曾水儿肯定也已经先说妥了,到时再解释吧。 “是,主人您就放心吧,等我爹好了,我到时就和我爹去安远镇找您!” 韩小冬既然已经认了主人,自然也没客气,将一两多银子小心的收在钱袋里。 之后,傅天佑去看了看韩毕成,见他仍在沉睡,就跟老大夫问了问他的情况,得知病情不是很严重,这才告别了韩小冬,离开了沈记医馆。 傅天佑走出医馆,也没在街上多停留,因为身上只剩下二两多银子,给家人买礼物的打算自然落了空,主要是家里孩子太多了,如果不能面面俱到,还不如不买。 再说,这个钱是曾水儿给他的,花钱时心里总是不能那么理直气壮,虽然家里现在有卤肉的收入,但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的他,还是无法适应骤然富裕起来的生活,而且这种富裕是建立在一张秘方的基础上。 在他看来,秘方本身就极不靠谱,如果有心之人想要破解,很容易就能品尝出里面的成分,别人他不知道,但如果孙诩淦想要破解,却是很容易的事。 目前之所以他没有掠夺这份秘方据为己有,一方面是秘方带来的价值,还没有大到让他到值得出手的地步;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顾忌到和他当年这份少年时结下的友谊。 但别人不是孙家,安远镇孙家还罩得住,走出安远镇,别人谁还会买孙家的账?毕竟孙嵩闰离开官场已经十几年了,就算有些人脉,可还有多少人会给孙家面子?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这是连普通人都知道的道理,孙家人自然更是明白。 这也是孙诩淦没有跟傅家翻脸的原因,毕竟自己下场不说是板上钉钉,但如果不是运气太衰,考个举人,甚至进士,还是有把握的,真的进入官场,到时就不是孙家照顾傅家,而是有可能傅家看顾孙家,孙嵩闰这次不惜带着他们过来,不也是不甘心孙家埋没在安远镇这个偏僻地方吗? 虽然家里人对有了卤肉秘方都很高兴,但他却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理性,当然,他之所以现在敢出头招揽人才,也是因为有了曾水儿的嫁妆和那笔外财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虽然他内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吃软饭,但实际上自己确实在理所应当的花着媳妇的钱,这个事实,让他既羞惭又无奈。 傅天佑怀着矛盾的心理走在大街上,虽然不打算买东西,他还是边走边观察着街上的铺子和人流,了解城里的物价和世情,顺便寻找走散的三位同窗。 此时的街上热闹了许多,随处可见卖各种小吃食的摊子,人流涌动,吵吵嚷嚷间也显露出一些繁华。 但在繁华之下却也不乏穷困潦倒之人,街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奄奄一息随时倒毙的乞丐,穿着破衣烂衫,神情麻木愁苦的贫民,让眼前的繁华景象怎么看怎么别扭,这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不过,他毕竟经历了之前的动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那些学弟,尽管心里担忧,脸上却并没有带出来,还是有些急切的寻找三位同窗。 还好,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当他走出东市,顺着街道走到东城门附近时,在城外的官道旁边,正好看到谢柏峰、杨昌霖和喻重稼三人,正百无聊赖的站在一家简陋的铺子前面,三人一边随意的聊着什么,一边不时地四处张望,很显然正在等他。 傅天佑见了,心下有些惭愧,急忙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还没等他走近,谢柏峰就发现了他,扬着胳膊喊道:“天佑哥!这里,你去哪儿啦?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杨昌霖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担心的问:“傅师兄,没事儿吧?你去哪儿啦?当时那通乱,我们都怕你出了事。” 他倒是想去城里逛逛,顺便给家人买点儿特产什么的,但当时商队那跋扈的样子,闹得整条大街都惨不忍睹,一片狼藉,好几个进城的菜农都带了伤,却没人敢吱声,一看那家商队就是后台很硬的那种,不是他们这种穷书生惹得起的。 虽然他家在流河镇有一点儿势力,钱也不少,但也就是个土财主,和人家那有权势的大商家根本就没法比,他可不敢给家人招祸,还是安分点儿好,因此,他也就势留在了原地,没有进城。 第一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九十五章 做贼心虚 “没事!我就是被人群裹挟着去了东市,顺便在那里逛了逛,所以回来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傅天佑没有说实话,但也将自己的去处说了个大概,“对了,你们怎么也没去街里逛逛?一直在这儿等我的吗?” 谢柏峰快言快语道:“有啥逛的?本来是想进城逛一逛的,却被那个商队扫了兴,弄得鸡飞狗跳的,再说当时师兄不是不见了嘛,担心你出事,我们就没有再去城里。” 再说,他手里也没啥钱,带来的一百文钱他也舍不得花,他巴不得在客栈呆着呢。 傅天佑心里更加愧疚,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道:“为兄真的是很抱歉,耽搁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 杨昌霖却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人平安回来就好了。” 喻重稼淡淡的瞥了傅天佑一眼,心里却有些失望。 他对进城其实也没什么兴趣,作为家里的庶子,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些表面的东西,而是科举取士,将来出人头地,给自己和母亲争一口气,让喻家上下不敢再苛待她们。 而傅天佑将来必定是他科举时强劲的对手,毕竟府试时有名额限制,如果他在科举前出了什么事,最好破了相,无法科举那就最好了。 没想到这个人运气还不错,动静闹那么大,他们当时被车队撞得狼狈不堪,他眼看着傅天佑被车队和人群撞得人都不见了,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毕竟傅天佑的运气之前衰的很,没想到现在却好端端的回来了。 虽然他也感觉自己这样的心思有些恶毒,但这种念头却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如果傅天佑不能参加科举,那安远镇还真是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傅天佑敏感的察觉到了喻重稼带有实质性的目光,便扭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目光里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意味,不解的问道:“喻师弟,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之前他对自己的恶言恶语他选择了原谅,但不代表他是个好欺负的,这位喻师弟心思很深,以后自己对他真的要多个心眼了。 谢柏峰也奇怪的说:“对呀,天佑哥没回来时,你不也问来着?怎么回来了一声不吭了?” 喻重稼有些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告诉大家自己不想让傅天佑回来?想让他出事? 杨昌霖见喻重稼有些不自在,就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傅师兄既然回来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客栈吧,再耽搁下去,午饭都快要赶不上了。” 说实话,他也不怎么喜欢喻重稼,而且他是杨家的嫡子,喻重稼却是喻家的庶子,两人在家族的地位天差地别,两人生活的圈子也不一样,若不是两人是同窗,家族里也有生意往来,他也懒得理他。 但大家既然都是同窗,还是和和气气的相处的好,不管怎么样,将来同窗之间也比陌生人要亲近一些,在官场上有些人脉是花钱都买不到的,自然要更加珍惜才行。 之后,傅天佑四人便回到了客栈,在大堂简单的用了午饭。 之前他们问了小二,得知孙夫子和其余人均没有回来,就连钱宝瑞也出门了,不知去了哪里。 四人也没在意,孙夫子有偌大的家族需要支撑,长安府里有些人脉是必须要走动的,有些该花的钱就不能省,不然对于一个没有后台的商贾来说,真的是寸步难行。 钱夫子出门自然也有他的去处,谁还没有几个朋友?难得过来自然也要相聚一二。 而那些小学弟们,估计应该是就跟出了笼的小鸟似的玩疯了,这些人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塾学,都被管的死死地,好容易出来一趟,总得撒撒欢儿,放飞一下。 用过午饭,因为上午在外面呆了半天,都有些累,四人便谁也没出去,洗漱了一番就各自躺下歇息了。 四人睡了一小觉,醒来他们也没出门,而是在房间里各自看书,大概在申时中左右,孙家三兄弟、李牧桓和何玖荣他们才率先回来了。 他们可能也觉得回来的太晚了,蹑手蹑脚的进了客栈,但他们没有去他们住的房间,而是先来到傅天佑他们的房间探听情况。 “各位师兄,我们回来啦!” 五人中别看孙诩湛最小,却都以他为首,其他人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脸上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算单纯激进的孙诩澄,也是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更不用说其他两人了。 孙诩湛比他们好些,稍显稚嫩的小脸上尽力装作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先是笑容可掬的冲着傅天佑等人施了一礼,然后才看着傅天佑,一脸紧张的小声问:“那个,傅师兄,我父亲,他们回来了吗?” 傅天佑扫了五人一眼,见除了何玖荣,其他四人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的兴奋加忐忑,一看就是在外面玩的很嗨,忍不住暗暗好笑,但还是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还没有,两位恩师还都没有回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这间房靠近向阳面,从窗户上既能看到门口的情况,也能从后窗看到后院,自然能确定夫子们是否回来。 “谢谢傅师兄,那个,我们就不打搅师兄们读书了,先回屋了。” 当得知孙夫子他们还没回来时,孙家三兄弟、李牧桓跟何玖荣全都松了口气,拎着采买的东西,欢欢喜喜的回到他们房间去了。 也算他们运气好,孙诩湛他们刚走不一会儿,孙嵩闰就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和客栈掌柜孙诩栋一块回来的。 孙嵩闰这次来长安府,拜访刘时荣自然是主要目的,但顺带也想在年前巩固一下和官府的关系,本来每年走这层关系都是次子孙诩淦的事情,但今年他恰好过来了,就正好走动一下。 长安府府丞赵鑫是当年他提拔上来的,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自然也算是他的人脉,当年那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现在已经都快四十,到了中年了。 赵鑫是个聪明人,动乱时他见机不对,假托母亲病重回了老家,但却是新朝建立后被新皇第一批启用的官员。 第二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九十六章 香火情 这几年长安府被动乱波及,因为身处动乱的核心,方圆数百里都是一片狼藉,许多地方都成了白地,之前的官员不是被杀就是逃之夭夭。 三年前赵鑫上任时,盗匪、饥民和逃兵将偌大的长安府弄得民不聊生,一片荒芜,到处断壁残桓,处处白骨,饿殍遍地。 赵鑫上任后,朝廷派出边军配合他,收留救济难民,出台减免赋税政策,招降那些被裹挟的贫民土匪,对罪大恶极的兵匪坚决铲除,绝不手软,怀柔和铁血手段并用,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基本恢复了长安府的秩序,到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繁华,赵鑫的手段可见一斑。 虽然长安府太守才是主政长官,但这位太守年纪太大了,六十多快七十岁了,只等着致仕回家呢,尤其得知赵鑫是皇帝钦定,再加年富力强时,就放手不管,一切都是赵鑫说了算。 三年前得知长安府丞是赵鑫时,次子孙诩淦就和他联系上了,不仅带着厚礼登门,每年年底都会送上不菲的礼金,这才将彼此的关系稳定下来,孙家在长安府也算是有了靠山。 这两年孙家的生意能有很大的起色,与赵鑫暗地里的关照分不开,这一点他倒是很感激,也很知足。 官场上的人还能记着自己当年那点儿香火情,就算为了金钱,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初自己致仕回家时,临走时赵鑫也是为数不多上门看望的人之一,这一点让他也曾经很感慨。 毕竟当时的前朝皇室是以心胸狭窄而闻名,不是谁都能顶着被皇家惦记,从而影响仕途的危险,去给一个过气的人去送行的。 当然,那位太守孙家也没落下,每年的节日都会送上不薄的礼金,就为了能让他不找孙家的麻烦。 今天他亲自登门,赵鑫表现的也很真诚,很亲近,并没有怠慢自己,也没有虚假的客套,说明他心里还没忘记自己的提携之恩,这已经是足够了。 两人在书房谈了很多,交流了对眼下局势的看法,特别是皇子们之间对储位的争夺,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而赵鑫对新朝皇室的推崇,更让他对新朝的皇室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也对此次长安府之行有了更多的感悟和庆幸。 幸亏自己放下身份,舍出老脸来府城探路,这一次还真是收获不小。 首先对大局有了一个更清醒的认识,以后会少走许多弯路;再一个就是当今皇帝城府很深,性格强势,不喜欢他的臣子去干涉一个臣子本分之外的事情,换句话说,皇室继承人的问题,谁也别想对他施加影响。 据说有的朝臣做的有些过火,已经被皇帝或呵斥或警告或罢免了,让许多蠢蠢欲动的朝臣都歇了心思,除了那些皇子们的外戚无法置身事外,没有退路之外,朝臣们脑子清楚的都没谁敢提前站队。 但也有不少想要投机的朝臣,暗地里脚踩几只船,这样的人皇帝自然心中有数,前途就可想而知了。 他本就对刘时荣的某些做法不敢苟同,赵鑫的提醒,更坚定了他的信心。 “他们都回来了吗?”孙嵩闰看着迎出来的一个客栈伙计问道。 小伙计机灵的躬身回道:“回禀老东家,除了钱家少爷他们,其它少爷们都回来了。” 孙嵩闰抬头看了二楼一眼,又看了看时辰,见快要到酉时中了还没见人影,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但在看到客栈来来往往的客人之后,终究还是咽了回去,看着孙诩栋说:“明天我们就回去了,其它地方该打点的年前都要打点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要怕花钱!” 孙家除了城外的客栈,城里也有好几家铺子,有酒楼、粮油铺子、杂货铺和布庄,只是规模比较小,掌柜的也大都是雇佣的当地人,他今天只是走马观花般的考察了城里的铺子,对几个掌柜温言安抚了几句,其他事情并没有过问,反正生意上的事情有孙诩栋把关,应该错不了。 孙诩栋别看是城外的客栈掌柜,却是长安府所有生意的主要负责人,城里几家铺子的掌柜,别看都是次子雇佣的,也都归他管辖。 之所以将客栈放在了城外,最主要还是担负着和城外庄子的联络任务,这样万一夜里有紧急情况,做事也方便些。 城外的庄子,在秦岭脚下,是次子孙诩淦亲自安排的秘密培训基地,这几年据说网罗了许多逃兵、山匪和杀人犯等亡命徒,只要身手好,不问出身,都被他安排进了庄子,培训一年左右,就会作为家里和铺子的护卫补充和替换,孙家到现在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护卫,孙嵩闰不知道,他也很少过问。 孙诩栋在长安城里也有住宅,除了长子在安远镇孙家老宅,陪他父母之外,他的妻妾和其他子女均安排在城里的宅子,但孙诩栋一个月里,只有少数几天会不定期的留宿城里宅子,其余时候他都留在城外客栈里。 因为长安府城到时辰就会关闭城门,夜间出城得需要驻军和府丞大人的联合手令,不然你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休想出城。 孙诩栋既然担负着和庄子里的联络职责,也负责对各个商队护卫的安排,城外的客栈就是最佳地点。 虽然这几年朝廷加大了对土匪的打击力度,手段也花样百出,软硬手段都有,也确实感化了一部分土匪和逃兵,但也有死心塌地,享受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以残忍杀戮血腥来满足自己变态性情的土匪。 他们昼伏夜出,平日或藏在民间或藏在深山,他们善于伪装,不知底细的人根本无从分辨,当他们选中目标时,每次劫掠从不留活口,手段极其残忍,酷烈,被他们袭击的商队损失极其惨重。 孙家之前在安远镇小打小闹还没什么,等到后来想要扩张时,才得知其他商队均受到过土匪袭击,孙家庄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 这两年孙家商队也有土匪觊觎过,但大都在碰了钉子,损失惨重之后,便偃旗息鼓了,也算是闯出了名声,安全上有了些保障。 第一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九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但也有不怕死的土匪不信邪,给孙家商队找了很多麻烦,虽然商队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但不可避免的伤亡还是有的,这就需要孙诩栋协调补充新的护卫。 城外的客栈也有中转站的作用,那些死伤的护卫在这里短暂过渡一下,才能护送回庄子里安顿,客栈为此特意准备了大夫。 因此,孙诩栋的责任很重,也很忙碌,既要管理城里城外的生意,还要和庄子紧密联系,几乎没有闲时候。 当然,孙诩栋虽然是孙家旁支,但孙家也没有亏待他,几间铺子他都有分成,每年的收入可不少,现在的身家比那些小地主一点儿也不弱,双方也算是皆大欢喜。 孙诩栋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孙家旁支有许多的人羡慕嫉妒恨,眼馋自己有这样的机会,想要将他取而代之,他可不敢掉以轻心,从此高枕无忧。 虽然自己有一定能力,也自诩有一定的经商手腕,但他却心里有数,如果嫡支不提拔他,如果自己不是手脚干净,从来不贪墨银子,想要让二少爷孙诩淦看重,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哪里敢炸刺儿?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还来不及呢。 因此,他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可以说,在外面独当一面的机会,是孙家的二少爷给他的,他可不能给孙家丢脸。 说实话,他是真的很高兴。 孙嵩闰是现任孙家族长,是孙家的定海神针,是整个孙氏家族的主心骨,也是孙诩栋真心尊敬的人,这次族长亲自带人过来,他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他们一行人安排了吃住,也是身为孙家子孙为族里尽一份力。 因此,听了孙嵩闰的吩咐,孙诩栋不敢怠慢,立即躬身回道:“好的,大伯您放心,年前每个人我都会安排人去打点一下,保管让他们都满意。” 涉及到的官吏不少,除了几个官职高的官员需要他亲自走动以外,其余的让各铺掌柜的去就可以了。 孙嵩闰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对于孙家这位旁支侄子的办事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 孙诩栋得到族长的认可,心里很高兴,体贴的说:“大伯,累了一天,您先回去歇着吧,我这就安排人去伺候您洗漱。” “好!” 孙嵩闰奔波了一天,也确实累了,刚想去后院,却在听到客栈门外传来的动静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门口。 钱宝瑞带着周廷旭和两个儿子从外面进入了客栈,之前低落的情绪早已经不翼而飞,甚至还有些志得意满。 他是在学生们都走了之后才出了客栈,打算去城里看看,碰碰运气,看是否有机会寻找一些门路。 没想到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刚进入西华门大街附近,就听到有人喊自己,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当初的同乡加同窗吴进。 吴进,字奉言,和他都是眉县槐芽镇人,当初两人都在镇里塾学读书,关系也还算亲近,只是当初吴进只考了个秀才,他却考取了举人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得吴进在自己考取举人时的嫉妒和失落,真的是非常痛快,本想着更进一步,没想到瑞王造反,局势动荡不安,后来更是牵连甚广,多处地方也跟着起事,连朝廷都被推翻了,让他目不暇接之余,也是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自己更是不得不前去安远镇存身,窝在乡下塾学维持生计。 “玉芝兄,真的是你!” 钱宝瑞,字玉芝,同窗之间大都互相称呼彼此的字。 吴进穿着一身半旧深青色官服,头戴幞头官帽,颔下一缕短髯,神采奕奕,神情泰然,满脸惊喜的从街对面走了过来,让他几乎以为认错了人。 这还是那个当初只考了个秀才,满脸失意的吴进吗?那一刻,他有一种拔脚就走的冲动! 从官服上就可以看出,吴进现在是八品官,当初他可是举人身份啊,没想到只有秀才身份的吴进,如今却已经是八品官了,这让如今还是一事无成的钱宝瑞情何以堪啊? 吴进很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钱宝瑞心里的纠结,或者意识到了,却故意忽略不见,他快步穿过了街道,来到钱宝瑞跟前。 在吴进过来短暂的时间当中,钱宝瑞迅速强迫自己调整了面部表情,也做出一副惊喜交集的样子,高兴地呼唤道:“奉言老弟,为兄刚才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原来真的是你!” 他知道眼前或许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自己不能让他溜走,应该紧紧地抓住。 一个以秀才身份踏进官场的人,在当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尽管只是个八品官员,但却已经一脚进入了官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吴进背后有很强的靠山才能办到。 虽然这个品级的官员自己还有些看不上,自己还是希望通过科举获得官职,但如果自己把握住机会,却可以拓宽自己的人脉,将来未必不能利用上。 再说了,万一自己科举失利呢?科举的事情哪里有绝对的把握?这样自己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条后路,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没有理由白白放过。 因此,钱宝瑞迅速被自己说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自然,越来越真诚,刚开始那些纠结也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玉芝兄,当年一别好几年未见了,为兄一向可好?”吴进急切地走了过来,躬身冲着钱宝瑞施了一礼,亲热的寒暄道。 刚才他在街上骤然看见钱宝瑞,吓了他一跳,再看他一副失意落魄的样子,结合他回乡时听到的传言,知道这位同窗动乱之后,科举不再,举家搬迁至安远镇塾学教书去了,看来传言不是虚言。 想想也对,并不是谁都有靠山谋求到官职的,自己若不是豁出重金,花钱买通了家族旁支一位做太守的长辈叔叔,就算有钱没有人脉,也未必买得到一官半职。 如果不是这位叔叔面临致仕,却在致仕前投靠了一位皇子,要去京城为其当幕僚,叔叔需要带着几个随从,他也不会叫住钱宝瑞。 第二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九十八章 攀了高枝 叔叔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虽然在长安府城是一州的太守,但现在人都势利得很,想要寻找既有能力才干,又要心甘情愿跟随的人,还是有点儿难度。 毕竟现在都在传言新朝即将恢复科举,自诩有些才华的人都会参加科举,不会给人当跟班,没有名分的被人使唤。 而钱宝瑞的才华能力他还是很认可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考取举 眼前这座建筑,实在是太华丽了,简直就是一座欧洲的中世纪宫殿。 而那老松虽倒挂在岩壁上,但同时支撑着两人重量,树干上也是咯咯作响,恐不能再多撑片刻。 妖主脸上煞白,喝道:“来得好!”双手一震,疾拍而去。两人掌力互冲而出,直绞入各方体中,向后直摔而去,直把后面几座山头也摔断了。 然而,当时用一元重水算是保住了林凌的命,谁又能预料到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若真有天命,那天命恐怕就从今日改变,亦或者,真有天命,那天命必然也将眷顾你。 龙剑飞这才明白,感情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仇人对待了,怪不得杀机重重。 “老板,这是采购的丝袜的详细清单,请过目。”郁金香将采购丝袜的清单取了出来。 听赵桓说来,朝廷已对洞庭水寨了如指掌,若是派了大军,围了古楼寨和敖山寨,只怕他洞庭水寨的老少只能投降。 刘攀将这两种器拿在手中的时候感觉还颇有些温暖,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参照地球的东西写出来的。 现场传来一阵还算热烈的掌声,郑浩的粉丝歌迷以及一些职业观众都在欢呼呐喊着郑浩的名字。 体育馆四周呈环形向上,一层层的座位在道道环形中分布,一直到四层高。这便是观众席。中央则是十来个篮球场,篮球场正前方便是一个舞台。而今天比赛选手决斗的舞台便是这里。 欧阳晓丽听后,想起龙静宇曾提过土地大神说的“心灵感应”之事。 而后,他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又猛地睁了开来。陡然!那发现房间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原来,这黑色的铁链拥有一种能力,那就是将触碰到的人麻痹过去。 邢杀尘在水团之中睁开了双眼,身上的伤口已然全部消失,流出的鲜血也早都已经被水流冲刷干净。 因为才花了上千造化值,抽取到的这张面具制作粗糙,只要有人心认真的观察,定然是能被发现的。 这罡罩覆盖在他的肉身之上,瞬间导致他的四肢和肌肉呈一片紫金之色,更显得霸气绝伦。 邢杀尘非常无奈,这里明明是他的识海,可是却被这两个家伙当成了吵架的地方,把他当成个空气。而他在这里想捂耳朵不听都做不到,能不生无可恋么。 另外,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件,那就是在他突破的这段期间,外界所发生的事情。 各位将军主要还是得负责练兵和磨练战力,这战舰物资方面,还真的陈丁配合,要是后勤跟不上了,那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你说什么”林玉兰拔高了声音,与刚才温柔的模样相去甚远。 墨轩看着眼前的药田,早已震撼不已,在药田中更是有许许多多外面见不到的药材。 同时一道黑影飞射了出去!正是之前不断劈断大树的十一号,此时不知死活。 赵凌见那泥偶沾了水半点儿没化,心里诧异极了:难道在荆州时他当真被障了 第九十九章 人之常情 “恩师,学生错了,您说得对,都是我们的错!” 钱泽源、钱鑫源在一边扶着父亲,唯唯诺诺的低头认着错,心里却腹诽不已。 他父亲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他们哪里敢劝他少喝?尤其今天他是真高兴,要是扫了他的兴致,回家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 钱宝瑞却从孙嵩闰看似责备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关心,让他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将塾学当成了跳板,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但真的到了这一天,他才知道,他有多舍不得! 但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天下,离开塾学是必须走的一步棋,就算心里有些难过,这点儿情绪和远大的前途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但面对孙嵩闰,钱宝瑞还是有些心虚,只好借着酒意上前一步,躬身对他施了一礼:“让孙兄担心了,是玉芝的不是,还望孙兄大人大量,原谅小弟的过错,以后小弟一定多多注意身体,不辜负孙兄的一番心意。” “好啦,出去一天也累了吧?回去好生歇着吧,正好咱们一块回去。”孙嵩闰见好就收,说完,率先往后院走去。 钱泽源、钱鑫源急忙搀扶着父亲跟在了后面,赶紧离开了前院,实在是客栈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被人围观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周廷旭却一副志得意满的架势,也跟在了钱宝瑞夫子后面去了后院,嘴里大呼小叫的,张开胳膊护住钱宝瑞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钱宝瑞儿子呢。 傅天佑等人在二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们谁也没多想,本来周廷旭就跟钱家父子走得近,以为他们在一起喝酒喝高兴了,送一下师尊是一个弟子应尽的责任。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钱家父子和周廷旭谁也没吃晚饭,甚至就连后院都没出来,四个人窝在钱宝瑞住的屋子里,不知在做什么,大家猜测也许钱夫子在给儿子们和周廷旭,吃小灶也说不定。 孙嵩闰按时过来大堂吃了晚饭,在饭后宣布明天回家之后,孙嵩闰就回后院去了。 不知是不是傅天佑自己敏感,他察觉到孙夫子神情有些落寞,郁郁寡欢的,看着不是很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睡觉前李牧桓过来他们屋子这边,才知道钱宝瑞夫子要离开塾学了,据说今天在城里遇到了一位同窗,这位同窗邀请他去京城发展,具体情况钱家父子一丝也没透露,他还是从周廷旭嘴里知道个大概。 傅天佑暗暗思忖,钱家父子有了好的去处,自然不会留恋塾学那点儿束修,这是人之常情,恩师孙嵩闰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 ·········································· 傅家,曾水儿今天一大早就摸黑悄悄地起来了,俩孩子还都睡着,她动作很轻,没有惊动她们。 她起来以后,在堂屋点上油灯,从南屋三房的锅里舀了些热水,又兑了些凉水,正洗漱着,对面屋的门开了,孙杏花也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说:“二嫂,天天这么早,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都是被堂屋里的动静惊醒了才起来,迷迷糊糊的很没精神,真是不想起来,但想到二嫂都起来了,同样是媳妇,她不起来不像话,还有婆婆那张破嘴,谁知道会整出啥幺蛾子来?只好捏着鼻子爬起来。 曾水儿很快洗漱完毕,将洗脸巾挂在堂屋里的绳子上,笑道:“习惯了就好,对我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享福了,我很知足。” 比起以前朝不保夕,饿的头昏眼花,从死人身上找东西吃,随时随地拼命的惨状,她现在已经是在天堂了。 孙杏花也没多想,想到二嫂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过活,想想就能知道她以前过得是啥日子,便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吭声了。 妯娌俩洗漱时,傅天明也起来了,等她们洗漱完,也简单洗了把脸,吹灭了油灯,关上西厢房门,三人很快出了屋子。 初冬的早晨还是很冷,三人不约而同都打了个冷颤,袖着手,缩着脖子不禁加快了脚步。 虽然不用做早饭,但早晨家里的男人们都早早起来要去镇里,女人们也不好就那样躺着睡懒觉,只好也跟着起来。 到了院子里,天还黑的很,四周一片昏暗,正房西屋和东厢房也一片漆黑,正房东屋却亮了灯,透过窗户外的灯光,依稀看见傅大庆和傅天实在牲口棚那忙碌的身影,爷俩正摸黑伺候驴子呢,竟然比她们起得还早。 “爹!大哥!” 三人急忙打招呼,曾水儿、孙杏花和傅天明都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他们起的不晚,没想到人家早就起来了。 傅大庆淡淡的嗯了一声,自顾自照常给驴子添加草料,连头都没回。 自从家里有了驴子,傅大庆就将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驴子身上,伺候的非常精心。 傅天实答应了一声,一边拎着一桶水预备给驴子喝,一边扭头看着她们,笑道:“时辰还早呢,来得及,也不用做饭,你们咋不多睡会儿?” 说完,心虚的看了看黑乎乎的东厢房,自己那婆娘还真是懒,他起来时叫了她,却怎么叫都叫不醒。 曾水儿和孙杏花讪讪的胡乱笑了笑,也没回话,赶紧进了正房,去听从刘氏吩咐去了。 她们已经习惯了,不习惯也得习惯,陈秀秀敢偷懒,婆婆骂几句她也不在乎,她们两个脸皮都薄,宁可早起也不想被婆婆骂。 傅天明也有些不自在,见驴子被照顾的很好,没话找话的问:“爹,您今天不去了是吧?要我说,家里的白菜留着家里吃就得了呗,吃不完的等我姐她们走时,给她们带回去些,两家总能吃的完。” 现在家里有了大进项,白菜就算全卖了也不值几个钱,还得在野外挨冻,太不划算了! 傅大庆欣慰的看了小儿子一眼,说:“嗯,那就不卖了,你说得对,你姐家日子本就不好过,现在还摊上个病人,咱们和老李家是实在亲戚,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的好!” 第二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一百章 有点反常 傅天实一副孝子的样子,也在一边附和道:“嗯,我听爹的,爹说咋办就咋办。” 傅天明突然觉得牙齿有些酸,怎么一向老实木讷的老大,也知道耍心眼儿了呢?还他听爹的,分明是他提出来的好不好? 曾水儿和孙杏花来到东屋,刘氏也正好起来了,正在穿衣服,见她俩进来,不见大媳妇陈秀秀,就骂了一句:“那个懒婆娘,睡觉没够,老陈家就是个邋遢人家,没一个勤谨人,我真是瞎了眼,给我大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 她却不想想,虽然陈秀秀没有起来,但是傅小梅同样在睡懒觉,不也没起来?还真是偏心的没边了。 不过,陈秀秀确实有些过分,就算不做早饭,大家都起来了,这么大动静,你也能睡得着,真是败给她了! 曾水儿和孙杏花也不吭声,两人开始默契的收拾屋子,叠被、扫炕、扫地、擦抹柜子,很快就将屋子收拾干净。 这期间,傅大庆和两个儿子套好了驴车,傅天实、傅天明进屋将昨晚包裹好,分别按种类放进干净的筐子里的卤肉抱了出来,掀开上面的屉布,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重新将屉布蒙好,再用麻绳捆结实,然后搬上了驴车。 傅大庆见安置妥当,就在外面招呼道:“老二媳妇,出来吧,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知道了,爹,我这就来!”曾水儿嘴里答应着,却没动身,而是冲着刘氏和孙杏花抱歉的笑了笑说,“娘,他三婶儿,俩孩子还没起来呢,等待会儿她们起来就麻烦你们多照看些,我会跟着咱家驴车回来的,还有后院的猪和鸡······” “知道啦,去吧,我还能饿着她们是咋地?猪和鸡也放心,我会看着喂得,你去了记着多买些布料啊,布头要是能买到也是好的,哪怕下脚料做双鞋子呢,听见没?”刘氏难得的和颜悦色的嘱咐道。 “嗯,好的娘,我尽量给姐买出些布料来,您就放心吧。”曾水儿也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满口答应道。 她知道,今天恐怕又要大出血了,傅小梅那副惨样儿估计装的成分多,但确实瘦的太厉害了,这个做不了假,说明李家的情况确实很糟糕,只是勉强还能支撑而已。 傅家毕竟和李家是亲家,遇到了难处不帮把手也说不过去,那个傅小梅的婆婆可能还不知道傅家的情况,如果知道现在傅家已经能吃上饱饭了,还发了财,搞不好会找上门来借钱借粮食啥的,到时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因此,自己给傅小梅适当的买些东西,也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到了婆家瞎说,到时惹得她婆婆过来狮子大张口,觊觎家里更多的东西就糟了。 孙杏花随着曾水儿往外走,边走边安抚道:“二嫂你就放心去吧,孩子们我会照看好的,只是今天又要让二嫂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曾水儿答应给家里孩子们做新衣服,她真的很感激,傅辉从生下来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捡的家里孩子们剩下的衣服穿,说啥旧衣服软乎,孩子皮肤柔嫩,新衣服会把嫩肉划破了! 这不纯粹鬼扯吗?新衣服布料确实有些硬,多洗几次不就软乎了?每次回娘家她都被嫂子们笑话,说傅家可真是小气,这么大的孙子了,都一岁多了,连新衣服都舍不得给买,她听了都没话说,真是丢死人了! 后来除非是过年不回去不像话,平日她尽量不回去,主要她都没脸回去,谁家孩子大过年的穿着补丁衣服走亲戚? 这个死老太婆就知道惦记着闺女外孙,自己的亲孙子却舍不得花一文钱,真是让她恨得不行! “那就麻烦你了,”曾水儿感激的看着孙杏花,嘱咐道,“我给她们枕边留了些钱,孩子们饿了就让他们自己去铺子里买些点心吃。” “好的二嫂,你就放心吧!”孙杏花非常认真的说。 这时,外面依然很黑,借着窗户上透过来的灯光,依稀看见院子里驴车上堆着几个盛卤肉的筐子,差不多就将本不大的车厢都堆满了,主要还得拿两个大筐子,用来装买来的猪下水,盛卤肉的干净筐子是不能再装脏兮兮的下水的。 但傅天实还是在靠车帮的地方,给曾水儿留出了一块地方,上面还放了一个蒲团。 驴车本就是旧车,其实就是木板车,也就左右两边有一尺多高的车帮,前后什么都没有,简陋得很。 傅天实拿着鞭子站在车边,一脸憨厚的笑容,正等着她上车。 傅天明在另一边看着她,笑呵呵的说:“二嫂,你该多穿件衣服,车上坐着冷着呢。” 傅大庆也看了曾水儿的穿着一眼,见她只穿着一身旧夹衣,显得很单薄,便也赞同的说:“嗯呐,老二媳妇去再拿件衣服来,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得穿暖和点儿才行。” 孙杏花在一边缩着脖子,吸了口冷气,担心的说:“二嫂,我咋觉得这天冷的邪乎呢?你还是多拿件衣服吧。” 曾水儿感觉也有点冷,便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看样子像是阴天了,搞不好真的会下雪,于是从善如流的回屋拿了件旧夹衣穿上了,还拿了一个她自己用布头做的碎花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上了车。 上车前,她特意看了看东厢房和正房东屋,陈秀秀和傅小梅谁都没有起来,傅小梅回娘家是一向如此,并不稀奇,陈秀秀今天却有点反常,往常她就算起得晚,听到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也应该起来了。 但这些想法只是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丢到脑后,在大家的目光中,非常利落的爬上了驴车。 傅天实见曾水儿在蒲团上坐好了,扭头跟傅大庆说了声:“爹,我们走了啊!”然后轻轻地挥了下鞭子,驴子就踏着碎步稳稳地驶出了院子。 傅天明等驴车出了院子,冲着傅大庆挥了挥手:“爹,您回去歇着吧,我们走了!”说完,并没有坐上驴车,而是袖着手跟在驴车旁边走着,不时地跺着脚,用来抵御寒冷。 第一百零一章 李大爷家 “慢慢走,注意安全啊!” 傅大庆苍老的沙哑嗓音,带着浓浓的父爱和担心,随着晨风传了出来,回荡在傅家河村的上空。 曾水儿坐在车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傅家河村,将自己缩在筐子后面,借此挡住凛冽的西北风。 傅天实、傅天明哥俩谁也没上车,而是跟着驴车小跑着,等到两人身上有了些热乎气,驴车出了村子一大截,驶向村外的那条土路时,两人这才上了车。 两人穿的衣服都不多,谁也没舍得穿棉衣,都是一身破旧的夹衣,根本就不抗冻,跑一阵子,就不会那么冷了。 傅天实抱着鞭子坐在左边车辕上,傅天明坐到右边车辕上,驴车也加快了速度,顶着寒风向前奔去。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致。 此时,四周仍然一片漆黑,空旷的田野上寒风肆虐,卷起一地的枯黄树叶、荒草和砂砾,土路两边的大树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得冬日的清晨愈发的寂静荒凉。 曾水儿缩在筐子后面,冷的直打哆嗦,忍不住暗自盘算,等过几天得花钱给驴车弄个棚子,那样冬天出门除了赶车的,其他人就可以躲在车里,最起码能顶点儿事儿,不至于冻个好歹。 半个多时辰左右,驴车这才赶到了安远镇,这时,天色也才开始发亮,但他们还不是到的最早的,在他们前面,稀稀拉拉的已经有几个排队等候进城的人。 “这鬼天气,真是太冷了!”傅天明跳下了驴车,不停地跺着脚,双手插在袖子里,小声的嘟囔道。 傅天实将驴车停在人群后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抹布,仔细的给驴子擦抹着灰尘和汗渍,还不时地用宽大的手掌安抚着驴子,非常有耐心。 曾水儿没有下车,但傅家哥俩的所为却看在眼里,对傅天实的观感忍不住有了些改变。 随着后面来人越来越多,厚重的城门终于开启了,驴车跟在后面很快进了城,在往南行驶了一段路之后,曾水儿就和傅家哥俩分了手。 他们自然先去孙家酒楼交付卤肉,曾水儿跟傅家哥俩说的是,她去布庄买布料和棉花,实际上她打算先去孙嫂那看看去。 “他二婶儿,待会儿我们去哪里找你?”傅天实临走问道。 曾水儿想了想,往西边一个小胡同指了指,说:“那个小胡同里边有个小布庄,我在那里等你们吧。” “那好,二嫂,到时候我们采买完了就来找你,你别着急啊,可能会有点晚。”傅天明仔细的叮嘱道。 “他二婶儿你小心点儿,要是有人起了坏心,你就喊人!”傅天实看了看四周,不放心的说。 实在是曾水儿长得太好看了,人又年轻,二弟不在家,他不得不叮嘱一番。 其实以前曾水儿也独自来过城里,而且她一人过日子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啥活计不都得她一个人干?但那时曾水儿不是没嫁到傅家吗?而且和他傅天实也没啥关系,也不用担啥责任。 “知道了大哥,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在布庄门口,哪里也不去!”曾水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等到驴车走远了,之前保证不乱跑的曾水儿,却拐到了东北方向,走向靠近东城门附近的一片贫民区。 这片贫民区是城里以前最混乱的地方,三教九流,流氓土匪经常匿藏在这里,尤其是那几年动乱,简直乱的不行,每天都会上演全武行,每天都会死人,住在这里的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人命,就连孙嫂的邻居李大爷也曾经用铁镐敲死过一个人,真的是没有一个善茬。 后来朝廷任命了新的县令,经过多方博弈,考虑到孙家在这里的根基,就安排了孙家一个旁支子弟当县丞,可以说,孙家在安远镇真的是一手遮天,但也仅限于安远镇而已。 曾水儿以前就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很熟悉,或者说,安远镇的所有地方,哪怕犄角旮旯,曾水儿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曾水儿沿着那条主街往东走了一段路,然后往北拐进了一条胡同,胡同走到底,再往东走,一直走东头,靠近东城门北边附近,就是孙嫂原来的家。 这里的住房都是泥草房,其实安远镇除了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和一些富商之外,就算有些末等官吏住的也是泥草房,这些房子都是动乱结束后建起来的,当时到处都是一片废墟,哪里来的砖瓦盖房子? 高门大户有些人家也被人烧成了废墟,只不过人家有钱,再建起来就是了。 曾水儿循着记忆来到了一栋泥草房门前,这栋房子坐北朝南,在街道的最东边,门口一棵粗壮的大槐树,槐树下放着两块大石头,非常好找。 房子间量很大,前后都有一个大院子,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木栅栏,看样子都是新建的,木茬还很新,前后的院门也都很结实。 她记得,当年这房子是李大爷的儿子给他留下的,他儿子是在边军当兵的,大小还是个官,据说死在一次外敌入侵中,本来他也有儿媳和孙子,却在上次动乱中全都死于非命,李大爷就是在那次杀了一个人,可惜,最后虽然报了仇,儿媳和孙子到底丢了性命。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虽然阴着天,但还是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李大爷正拿着大扫帚打扫院子,院子里除了沙沙的响声,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曾水儿有些奇怪,就算现在时辰还早,孙嫂等人也应该早就起来了才对,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心里着急,她立即上前拍门:“爷爷,水儿来了,给我开下门!” 李大爷听见有人敲门,一开始只是拄着扫帚侧着耳朵听着,待听到是曾水儿的声音后,先是疑惑地看向门口,等到终于恍然想起什么后,只听他啊了一声,立即丢下手里的扫帚,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向了门口。 第一百零二章 虎子爹? “水儿?是水儿吗?真的是你吗?”李大爷哆哆嗦嗦的将门打开,当看到外面站着的俏生生的曾水儿时,激动地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呜咽道,“你这孩子可算是来啦,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你再不来呀,爷爷我就要看不到你了!” 水儿可是个好孩子,当初儿媳妇和孙子的后事多亏这孩子里外帮衬着,才体面的下了葬,还帮着给他报了仇,不仅救了他,还将害人性命的几个人都给杀了! 这份大恩他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呢,可惜,他活不了几年了,只能将这份恩情带到棺材里去了。 曾水儿急忙上前扶住李大爷,见他虽然衣着破旧,还算是精神,便高兴地问:“爷爷,您老这几年日子过得咋样?身体还好吧?” 因为和孙嫂是邻居,曾水儿和李大爷处的还不错,也经常照顾他。 “没事儿,没事儿,临老了老了,老头子有了几个孩子陪着我,死了我也闭上眼啦,知足啦!”听曾水儿提到眼下的日子,李大爷高兴地眉开眼笑的,笑的合不拢嘴。 曾水儿扶着李大爷往里走,边走边四下查看着,奇怪地问道,“孙嫂他们呢?对了,虎子病好了没有?家里怎么就您一个人?” 院子里太肃静了,根本不像是孙嫂她们住在这里的样子,这让她很纳闷,这一大清早的,都去哪儿啦? 李大爷见曾水儿问,先是警觉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才一把拉着曾水儿进了屋子,确认没人听到,这才小声地说:“嘘,小点声,我告诉你,虎子他爹,人家找来了······” “咳咳······您说啥?谁?谁找来啦?”曾水儿险些让口水呛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李大爷见她不信,不由得提高了嗓音,很认真的说:“你没听错,就是虎子他爹找来了,想要带她们母子走,孙嫂不走,两人闹起来了……” 接着,李大爷就将情况详细的都告诉了她。 自从虎子生病之后,因为有了曾水儿给的银子,病情很快就有了起色,加上马三等人也不闲着,每天上街揽活儿,虽然挣得不多,但日子好歹也还过得去。 可就在昨天,当孙嫂带着虎子去街上买菜时,却半路上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而她回来不一会儿,一个男人紧接着就找了过来,声称自己是虎子他爹,让孙嫂母子跟着他走,孙嫂却死活不走,对那个男人破口大骂,声称就算是死了,也绝不跟他走! 曾水儿听了,就知道孙嫂还没有打开心结,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 当初她见到孙嫂时,她已经大了肚子,在乱世中怀着孩子那简直就是找死,想活命那是千难万难,若不是她看孙嫂可怜,尽全力才保全了她们母子的性命,母子俩早就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最初她以为孙嫂的丈夫去世了,后来才得知,她是被人打晕,在昏迷中被人那啥的,等她醒了,那人却一句话不说,就无情的离开了她,至今杳无音讯。 曾水儿问:“她们现在在哪里?” “孙嫂怕我跟着担心,也怕那个男人再找来,就带着李胜他们去了北街的菜市,她说那里有个不错的院子,还是当初你买下来的,地方也偏,她们暂时躲在那儿,也不知那个男人找到她们了没有。”李大爷担忧的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舍和惆怅。 自从儿媳和孙子去世后,李大爷将自己全部的感情都放在了虎子身上,虽然中间孙嫂等人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再次回来和他住在一起,彼此间就跟亲人一般,他是真的不舍得虎子走,但人家亲爹找来了,他再不舍又能咋样? 曾水儿自然知道李大爷说的那个地方,说起来那个地方还是当年她为自己预备的一条后路。 所谓狡兔三窟,这样的地方在城里她曾经还有两处,都是在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这些宅子是在动乱刚刚结束后,她在废墟中搜捡到的房契,一文钱都没花。 但在城里恢复秩序,新的县令到来,尤其县丞还是孙家人,对城里的情况自然了如指掌,立即对城里施行了军事管制之后,那两份房契就被没收了,只剩下菜市附近那处宅子,最后让她交了二两银子才给她更换了房契,但究竟县衙的官吏有没有注意到那处地方,是否知道房子原本就不是她的,她心里也没底。 前世她回到老家前也是将地址告诉了孙嫂她们,可等她后来到这里寻找她们时,却已经人去屋空,后来她跟着傅天佑去远方上仼前,因为傅家人都打算跟着他们去,觉得宅子留着也没用,就让她卖了。 现在她也在犹豫,不知该不该留着这套宅子,毕竟她打算将孙嫂等人带走。 既然知道了孙嫂等人去了那套宅子,曾水儿也没多耽搁,立即离开了李大爷家,直接去了西街。 离开前,李大爷的失落她看在眼里,但她也不好说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孙嫂她们只是暂时借住这里,当然,按照她和孙嫂等人的约定,傅天佑后年参加科举被授与官职之后,她会带着她们一起去跟着上任,也是想要给自己加一道保险。 如果李大爷愿意,她不会丢下他不管,自然也会让他跟着大家一起走,多一位老人,也不是坏事。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绝不是累赘,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她一定要带走。 前世傅天佑赴任时,到了那里人地两生,处处被人掣肘,被人刁难,走了不少的弯路,如果身边多几个知根知底贴心顶用的人,也不至于处处碰壁,想用人时一个也没有,愁的他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只是,自己再心急,再想多做一些准备,她也不想孙嫂母子俩因为自己,全家不能团圆,因此,她必须赶过去尽力劝劝孙嫂,让她不要太执拗,因为虎子需要一个父亲。 第一百零三章 此人肯定不简单 那个男人既然过了这么久,还知道过来寻找她们,说明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就冲这一点,孙嫂就不应该再躲着。 北街菜市附近,是城里普通居民居住的地方,但也有县衙底层官吏和一些小商户居住在这里,此处条件比东北街那块稍微好点儿,但也是泥草房,只不过这里的人大都有固定收入,日子还算过得去。 曾水儿就是看中这里复杂安全的环境,置办了这处宅子,想要作为自己的后路,房契上也早就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这处宅子位于西北角,是三间半新的泥草房,东西两边还各有两间厢房,说是半新,是因为一年多前自己临走时,自己利用早晚的时间,将墙体里外重新糊了一层泥浆,里面还刷了白,屋顶的草也重新翻新了,看着就跟新房子差不多,前后的院子也都很大,四周用一丈多高的土墙围了起来,屋门、院门也都很结实厚重,这也是她看中这套房子的原因。 之所以自己动手,就是担心太过引人注目,将孙嫂她们暴露出来,毕竟这里是作为后路预备的,越低调越好。 而且当初她收拾时,这里还不是很安稳,住户很少,因此也没有引起周围过多的注意。 曾水儿临走时告诉了孙嫂她们地址,孙嫂便趁着早晚人少的时候,过来打扫,因此,房子整体看上去还算不错。 这一次孙嫂她们过来,可能也是出于无奈,不然也不会重新回来时,寄住在李大爷家。 曾水儿过来时,透过木门的缝隙,见小猫真就像只猫似的躲在院门后面,低着头蹲在地上,也不知在干啥呢。 “小猫,干啥呐你这是?”曾水儿推开门走了进去,奇怪的问道。 小猫听见曾水儿的声音,迅速的抬起胳膊抹了一下眼睛,惊喜的站了起来,一张嘴还没开口,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哽咽道:“水儿姐,你可来了,我,我舍不得孙嫂走,呜呜······” 本来他们都憧憬着以后跟着水儿姐过好日子,虽然可能有些危险,但让水儿姐罩着的日子却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最起码他们不会饿肚子。 可是,虎子爹却突然冒了出来,打破了这份期盼,让大家突然间都有些无所适从,也有些惊慌,孙嫂虽然嘴里说不走,态度也很坚决,但小猫知道最后她们一定会走的。 孙嫂和虎子是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自从水儿姐离开后,孙嫂就一直照顾着他们,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就跟娘亲一样。 虎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大家伙儿都很喜欢他,平常生怕磕了碰了,护的就跟他们的眼珠子似的,现在一听孙嫂母子俩要跟人走,谁受得了? 曾水儿揽过小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好啦,不哭啊,就算她们走了,只要有缘,我们还是能再见的。” 她知道小猫自幼失去双亲,孙嫂其实是起到了母亲的作用,小猫依恋孙嫂,一点儿都不奇怪。 小猫仍然沉浸在孙嫂母子要走的坏消息中,虽然被曾水儿劝的止住了哭泣,但情绪仍然不高。 本来在堂屋烧炕的马三,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两手弄得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珠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本来人高马大的家伙,此时却有些佝偻腰,神情也有些萎靡,见了曾水儿也只是咧着嘴笑了笑,张了张嘴,却啥话也没说,只是使劲儿的眨巴眼,还冲着屋子努了努嘴,示意屋子里有人在呢。 曾水儿诧异的眨了眨眼,那个男人本事不小,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李胜在曾水儿走到门口时从里屋掀开了门帘,冲着曾水儿挤了挤眼,叫了声:“水儿姐!”然后恭敬地请曾水儿进屋。 曾水儿还没进屋,就见屋子中间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这个男子五官和小虎有八九分像,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棱角分明,神情冷峻,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息,看着很是吓人。 多亏李胜等人见识过更凶残的匪徒和更惨烈的死亡,不然非让他吓着不可。 曾水儿一见这男人的架势,忍不住心里就一沉,此人肯定不简单,这是一个长期行走在黑暗中的男人,手上肯定沾满了鲜血,据她所知,这样的人不是那些大人物雇佣的杀手就是死士! 这让曾水儿有些意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想当然了,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但现在一切还都是自己的猜测,究竟怎么样,还要问过孙嫂再说,毕竟这涉及到孙嫂一辈子的幸福,就算这个人背景深厚,是虎子的亲爹,但如果不能带给孙嫂幸福,她也不会答应让他将孙嫂母子带走。 曾水儿进了屋子,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就不再理他,而是担心的看向了炕上的孙嫂。 其实孙嫂今年也才二十一岁,生下虎子时也才十六岁,是世道的艰难和残酷的现实,逼得她不得不让自己泼辣起来,变得又现实又市侩,坑蒙拐骗信手拈来,眼都不眨,就跟真的似的,而且毫无心理压力。 此时,孙嫂坐在炕上,怀里紧紧地搂着虎子,目光凶狠的盯着那个男子,那样子恨不得咬他一口,看见曾水儿进来了,孙嫂这才转移了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凶巴巴的冲着那男人喊道:“出去!我和你没话说,我明白告诉你,想要虎子?除非我死!” 那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孙嫂一眼,目光落在虎子身上,见孩子吓得窝在母亲怀里,胆怯的看着他,心里莫名一软,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期间,看都没看曾水儿一眼。 “好啦,到底咋回事儿?能和我说说吗?” 见那个男人出去了,曾水儿抬腿上了炕,怜惜的搂过孙嫂僵硬的身子,满脸疼爱的看着窝在孙嫂怀里的虎子,摸了摸他的头,冲着有些惊慌的小家伙笑了笑,柔声问:“虎子,我是水儿姨姨,还记得我不?” 第一百零四章 孙嫂的故事 她走了有一年多快两年了,那时的虎子也就三岁多,瘦瘦的,就像只小猴子,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她,但她心里却是真心惦记这个孩子。 没想到虎子盯着她看了一瞬,突然迟疑的开口道:“······姨姨?水儿姨姨?” “哎哟,孙嫂,你看虎子,他真的记得我!”曾水儿高兴地说着,怜惜的摸了摸虎子稚嫩瘦削的小脸,然后看着孙嫂,低声劝慰道,“我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儿,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虎子需要一个爹,男孩子跟着亲爹长大,才能长成一个真正男子汉,如果不是真的过不去你心里那道坎,你就原谅他吧,也给虎子一个完整的家!” 孙嫂在看到那男人出去后,紧绷的身子就瘫软下来,在听到曾水儿的话之后,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濒临崩溃的情绪也终于爆发出来,哇的一声,哭了个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直到怀里的虎子吓得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她才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遭遇全都告诉了曾水儿。 原来,孙嫂本名叫孙大妞儿,是陇县八渡镇下河沟子人,家里不说多有钱,但日子过得也还不赖,发生动乱时,因为她们村儿距离官道很近,她父亲担心村里有可能会被人惦记上,就带着他们一家,伙同村里几户人家结伴儿,打算躲进山里去。 没想到走到半路,她们身后却跟来了几个陌生的汉子,这些人身高马大,一脸凶相,腰里别着兵器,一看就不好惹,父亲他们也不敢赶人,只能任由他们跟在后面。 但就在快要进山时,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不少黑色蒙面的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砍,双方便开始你死我活的厮杀,但跟着他们的那几个大汉很厉害,一开始黑衣蒙面人虽然人多却并没有占多少便宜,双方势均力敌,杀的是难解难分。 但终究还是那些蒙面黑衣人占了上风,那些汉子寡不敌众,纷纷被人砍倒在地,形势非常危急! 村里人被连累,谁也没有跑出去,几乎都被他们两边杀光了,她们一家七口人,除了她谁也没有能活下来,凶手两边都有份,而她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其中一个蒙面人见她长得好看放过了她。 而那男人见有机可乘,同伴也都死光了,也不知咋想的,就强势的带着她逃进了深山,后来藏在一个山洞里才躲过一劫。 就这样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五天时间,期间那男人虽然冷漠寡言,却一直规规矩矩的,对她并没有冒犯,她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在第五天夜里,这个人突然将她打晕,然后侵犯了她,等到第二天早晨她清醒过来时,这个男人却早就离开了。 在察觉到失身之后,她怔怔的坐了很久,恨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这个杀害父母家人的刽子手在一起五天,却没有丝毫的防范,难道自己良心被狗吃了吗? 现在自己更是被他侵犯后,就跟扔一块破抹布似的给扔了,那一刻,她真的是羞耻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是,她还没有替父母家人报仇雪恨,她不敢死! 何况那个杀害父母的仇人,就是其中一个跟在她们村人后面的持刀大汉,就是他一刀将护着弟弟的父亲杀死,然后弟弟也死在他的手里,她已经牢牢地记住了他的长相,她就算死,也得报完仇再死! 就这样,她就好像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走出大山后,四处流浪,为了避免被人盯上,她打扮成男人模样,每天弄得自己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在死人堆里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只为了能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儿。 恶心、呕吐、嗜睡、嘴馋、腰粗,月事推迟等等迹象,让迟钝的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是怀了身子了,那一刻,她真的是生不如死! 她先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然后她才开始考虑孩子这件事,那时,她终于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这世上,她已经没有家了,父母家人全都死光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但如果自己有了孩子,那么她就有了至亲之人,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不是家人是什么?有了家人,意味着以后自己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决定留下孩子,何况当初她也不敢打掉孩子,一个是她不知道该咋办,想要打掉就得去找大夫,而当时到处乱哄哄的,去哪里找大夫啊?另一个就是,她舍不得,在家人都死光之后,好容易有了一个和自己最亲的家人,她不想就这么将他放弃了。 于是,她更加积极地寻找食物,甚至不惜和人拼命,变得更加凶狠,为了半块干硬沾满鲜血的窝头,她敢抡着棍子和三个男人厮杀,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她遇到了一生中的贵人,曾水儿。 曾水儿出手将其中两个男人腿打断了,另一个男人见势不妙,急忙逃跑了,就这样,她孙大妞儿被曾水儿护在了身后,两人一起开始了在这乱世挣扎求活,后来她们俩又先后收留了马三、李胜和小猫,大家抱团取暖,这才在乱世中活了下来。 这就是孙嫂的故事,一个苦命女人在乱世中的悲惨遭遇。 曾水儿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才认真的看着孙嫂问道:“孙嫂,你真的那么恨他吗?真的不打算原谅他?” 见孙嫂目光茫然、空洞,里面已经没有了切齿的仇恨,知道她通过刚才的诉说,将心底积压许久的仇恨、悲愤和不甘等种种情绪,已经大都宣泄了出来,心里或许还有仇怨放不下,但那种你死我活的对立情绪,至少得到了缓解。 见孙嫂不吭声,曾水儿心里有了底,便进一步问道:“孙嫂,我问你一件事,你仔细回想一下,在那场厮杀中,你亲眼看见外面那个男人,杀死你的家人或者你们村的人了吗?你好好想想,这很重要!” 第一百零五章 墨锋 她固然想要成全孙嫂一家团圆,但却有个前提,如果外面的男子真的亲手杀了孙嫂的父母家人,她不仅不会同意孙嫂原谅他,还会帮着孙嫂来对付他,这是她的底线! 一个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人,这个男人就算再优秀,再有苦衷,都绝不可原谅! 孙嫂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着那场对于她来说,等于是天崩地裂的屠杀,也早就成了她的梦魇,每一次回想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但她还是逼迫自己仔细回忆了一遍,连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然后终于发现,外面那男人和他的同伙,确实没有直接杀害她的父母家人以及村里人,虽然他的同伙那些蒙面人会拉着村里人挡着对方的刀剑,但外面那男人,最起码连拉着村里人当挡箭牌都没有。 其实,这一点,在她内心深处恐怕早就确认了,不然她也不会安安分分的跟着他在一起五天之久。 于是,孙嫂冲着曾水儿摇摇头,嘶哑着嗓子低声道:“没有,他没有杀害我的父母家人!” “你确定?”曾水儿认真的问道。 孙嫂也郑重的回答:“我确定!” “好!这就好!”曾水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提议道,“这样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虎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爹,如果你真的想通了,你和虎子也有个好的归宿,最起码外面那个虎子爹,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虎子有亲爹护着,你不也放心吗?这样吧,我出去和他谈一谈,咱们总得弄清楚他的底细,才能谈其他。” 孙嫂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看到那个男人,她就会想起家人被害的事,让她心里膈应,但她在看到虎子稚嫩的小脸时,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不再那么抗拒了。 曾水儿出了屋子,见那男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堂屋北门口,很显然刚才她和孙嫂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见曾水儿出来,男人不等她开口,却盯着她率先提议道:“我们谈一谈?” “好啊!”曾水儿很满意对方的态度,痛快的答应了。 于是,在李胜、马三和小猫担忧的目光中,两人走到了后院的西北角,低声谈了大约半个时辰。 之后,曾水儿就回来告诉孙嫂和李胜他们,男人名叫墨锋,今年二十五岁,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因为他所在的环境暂时不允许他有软肋,因此,孙嫂母子暂时不会跟他走,即使将来跟着曾水儿,他也不会干涉。 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只要孙嫂母子不走,还没有了危险,这自然是皆大欢喜,谁都乐见其成的事情。 墨锋并没有在安远镇多待,当天夜里就匆匆离去,只是在临走前,给孙嫂母子留下了一大笔钱,多的让孙嫂一度不敢要,还是墨锋说了句“我没处存放,不给你们给谁?”,孙嫂这才收下了,当然,这都是后话,曾水儿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 那天曾水儿和墨锋谈完之后,见虎子病情有所好转,也没再耽搁,赶紧去了布庄。 她本想临走时给孙嫂她们留下一笔钱,却被墨锋给拒绝了,说他会给他们留下足够花费的钱。 曾水儿一想也对,他的媳妇孩子,他不养活谁养活?再说,一看他就是不差钱的。 而那天曾水儿赶到布庄时,傅天实、傅天明却赶着满载着猪下水的驴车,早就等在了小胡同的布庄门口,正急的团团转。 两人到了后,在布庄里外找个遍也没发现曾水儿的影子,正在担心她是否会不会出事时,曾水儿就过来了。 “三嫂你去哪儿啦?我们都等你半天了!”傅天明见了曾水儿,忍不住抱怨道。 傅天实也一脸憨厚的笑道:“是啊,我就是担心他二婶儿出了啥事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曾水儿有些心虚,她知道自己耽误的时间太长了,看看天色,虽然阴着天,快要变天的样子,但还是能大致看出快要到巳时初了,他们是卯时中进的城,中间她耽搁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便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哥,三弟,对不起啊,我有点儿事耽搁了,麻烦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进去快买,不会耽误多少工夫的。” 傅天实、傅天明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疑惑,老二家的在镇里能有啥事儿?难道她在这里还有啥他们不知道的隐秘不成?该不会背着他们又有啥来钱快的买卖吧? 两人想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顿时都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傅天明抢着说:“二嫂,没事儿,不着急,你慢慢买,我们就在外面等着你!” “对对对,他二婶儿,不着急啊!”傅天实慢了一拍,也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曾水儿今天可是给家里面孩子们买布料来了,他家三个孩子,咋算咋占足了便宜,多等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曾水儿冲着他们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赶紧进了布庄。 这家布庄是城里富商周家旁支开的,里面主要经营普通布料,也就是粗布和麻布,针对的是底层民众,布料虽然都略有瑕疵,可能是官家织造厂或者私家织机出的残次品,但价钱却便宜很多,她前两次进城就是从这里买的布料和棉花。 而且这里还卖一些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旧衣服、旧被褥和棉花,棉花也不是什么正经好棉花,都是用旧棉絮经过二次加工形成的棉絮卷,价钱也还算合适,好棉花贵的离谱,一般人家还真是买不起。 她出嫁前买的两套新被褥和一身新棉衣,还有两身新外罩,就是从这里买的,里面的棉絮虽然是经过再次加工的,也还算松软厚实,感觉还不错。 周记布庄据说是动乱结束后开起来的,这间铺子据说全家人都死绝了,周家捡了个漏,地契房契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一文钱没花,白白捡了个铺子,运气还真是好! 第一百零六章 买布料 而她另外两套宅子也是这么来的,在靠着冷酷血腥手段维持生计那段时间,她见多了全家被杀的人家,大宅子也有,但她没敢要,只捡了那些偏僻地方,毁坏的不算很严重,稍微有点儿样儿的宅子,留下了三处。 只可惜,另外两套被官府收了回去,估计不是那两家还有亲属在世,就是官府中有人看上了宅子,而她就一孤女,哪里敢 宋子阳两手抓着她的臀部,因为过度用力,两手甚至有些深陷。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暗自吞了口唾液。 百眼魔君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后闪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紧跟着百眼魔君那张布满紫色妖纹的面孔突然爆裂了开来。 “我并不想知道那些,我只想知道前世为什么葫芦道人没有成功”灭世魔龙轻松的说道。 望着门上从零到九的数字键,叶天连想都没想,直接拎过一张金属板凳,朝着电子密码锁就砸了过去。他没工夫采用其他办法,一点一点的破解门锁的密码,直接采用了暴力破解法。 殊不知,他是为了胡大那些人算计了梦琪的原因,混道上的,应该知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他们那些人,混了那么长时间了,不能这点道理都不懂,这一点着实惹怒了王子豪。 “怎么,你们不再动刀动枪了,反而改巧取豪夺了”黄炎一声冷笑,却把他二人唬了个面色煞白。 枪声连续响起,那几名眼中全是毛爷爷的家伙都下去找马克思了,或许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眼看到手的富贵却催使他们丧命呢,人生的确都很多的不理解和无法接受,面对上帝的审判,你只能接受。 “怎么回事你不说已经说服了校长,这事铁定没问题吗”李振脸色有些难看,本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宋子阳一被开除出学校,立即就会找个借口,让他弄到局子里去。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很安详,让人无法将眼前的场景跟阿勒山的神秘联系在一起。 “对不起谢总,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有男朋友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满怀信心而来的谢天明一下子被扔到冰窟窿里,彻底凉到心里了。 张秦看了一眼地图,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崖,突出来的那块石头果然很像麒麟。 如此催促,说不得近日便要发生一些事,又或者接下来的信力都有其必要的用处,不能浪费。 当然,这里面不可能都是景王的人,军政司在其中还是可以占据主导的。 “穆喆轩,如今可怎么办是好”沈惊雁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这衣裳属实不合身了些。 遗址内机关的成功验证,说明祖父的计算有依据的,是科学的,祖父这个特别顾问是“靠得住的”,这无疑是此次行动最强大的保障。 众警察听了我的话都一头雾水,这又不是电影,人怎么还会自爆 这些白毛把她原本血肉模糊的面颊全部覆盖住,反而显得并没有那么渗人。 就在我有这想法的时候,我手中的锥明刀竟然凭空放大了三倍左右,果然变成一米多长,和原来的造型一模一样,仍是上宽下窄,刀身寒光乍现。 “五十块,走不走”我寻思反正他也就出个油钱,直接把价钱砍了一半。 当夜,顾轻歌在太子殿放了一把火,火里有一具与慕容珩相差无几的尸体。 第一百零七章 打算 曾水儿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秀秀就一边帮着曾水儿往下拎包裹,一边挨个捏了捏里面的东西,高兴地抢着问:“他二婶儿,你买了棉花啦做啥用的我们狗子的棉衣都硬了,给我家狗子做一身呗” 见大媳妇抢在自己闺女前头说话,刘氏脸色一沉,开始破口大骂:“你咋占便宜没够老二媳妇给孩子们扯了新衣裳, “这叫九天流光……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他浅笑着。 犹豫了一下,田甜还是坐上了车,而蓝龙也不客气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现在不管田甜到哪里,他都一定会跟随,在没有确定田甜的精神问题痊愈的话,他是不会让任何一丝危险再危害到她,刺激到她。 “好。”苗仪闭上眼睛,肚子担在顾七肩上,用两只前脚捂着眼睛。 到了山坡下,田甜就叫停车,然后带着龙成轩和龙成昂下了车,由蓝龙和葛兰迪陪着慢慢的往山上走去,至于叶初晨,她并没有要下车,现在的时间是属于田甜和她的孩子们的,所以她不想去打扰。 东方烨听到田丽的那句:“只是……”后,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他看着田丽长大,对她的性格太过了解了。 这一刻,我连逃跑都忘记了,紧接着,我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 “是!千真万确!”孔照山说得肯定。神焕是关歧的朋友,他可不想因为被误会,而得罪了关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被害人没有挣扎,我猜测这样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过很多了。直到要了他们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相信这只是一个仪式。 我没回杭州,给二叔挂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情况。二叔沉吟了片刻,让我将拓片传一份给他,他那边也跟着想想办法,紧接着,我直接搭飞机去了北京。 说完,他猛地举去手,狠狠的拍碎了自己的天灵盖,竟然自杀了。 11月初,鲁大虎率领其他部队班师回到绥远,草原战事全部结束。 看着这间屋子,陈洛心中的怒气渐渐散去,往紧闭的卧室瞄了一眼,突然,很想进去参观参观。 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怒火滔天,眼神若是可以杀人,方正现在已是一团碎肉。 耿一夫毕竟是情报方面的元老,因此戴笠很尊重他。在戴笠的秘密居所,戴笠热情款待他,戴笠知道耿一夫和穆亚平的关系,同时也知道耿一夫深受老蒋器重,因此戴笠绝不敢像对待其他下属那样对待耿一夫。 萧秋水立刻发觉他青衣长衫湿了一点,湿了一点点,而且青衫变成了褐色,一种极幽沉的颜色。红色渗和青色时,两种极鲜亮的颜色在一起,就会产生这一种消沉的色彩。难道、难道梁斗吐了血。吐的是血 还别说,晴晴还真有准备,这是一件黑色的中山装,左胸口的地方有一条霸气的黑龙,不过霍向空的好奇的是,这件中山装怎么穿着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一般。 吃完饭,王志和他们一块回到了中心医院,这算是王志真正意义上最后一个下午在中心医院上班吧,虽然以后有时间还是能来的,但是毕竟意义不一样了。 原来萧秋水闻到的焦辣之味,正是上游流来之极易燃之黑油的味道,卵石之间积有水洼,一烧之下,炽不可遏,萧秋水即是因异味而踯躅,故未似罗海牛靠近那和尚,方才免于被烧伤。 第一百零八章 占便宜没够 陈秀秀和孙杏花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羡慕,但她们也知道曾水儿不可能给她们也买出来,哪能人人都有份能给孩子们买衣服,她们就已经很感激了,要知道,人家花的可是自己的嫁妆! 也就是曾水儿大方,如果换做她们,就算手里有再多的钱,她们也不舍得,凭啥呀嫁妆可是娘家陪给自己的,给婆家花了,谁说 然而不用等他发号施令死不死人了,刚才那说话的声音已经来到了跟前了,接着微弱的灯光一眼就看到来人长什么模样。 而且,九鼎守护家族很少在风水界中行走,就算有九鼎守护家族的人,也大多是出来红尘历练的弟子,真正的话语人,轻易不出家族,就和山门的一些高深修士一样。 和马总碰头后第三天,赵泽君就在腾讯人的陪同下,直飞美国,和拳头公司取得了联系。 相比于此,邱闲东更加好奇沈义到底是怎么那么肯定这石头里有东西的。 浣花剑录这种题材的改编,只要制作精良,演员演技基本在线,在大陆播放,成绩就不会太差。 五个大妖说说笑笑,连同一个摆着生人勿近脸的金鹏大王一起进了三英洞。 “没什么特殊的意思,狐族也是妖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陈闲道。 “恭喜大王功成出关,修为大进!”陈闲刚走出问道殿,侍立在宫门前的两名银甲侍卫立马行礼恭贺起来。 只见无数暗器射在朱八身上,居然直接被朱八的身体弹飞,根本没有一枚暗器能划破朱八的身体。 然而自己的愤怒仿佛吓到了韩夏花一样,看着她虽然害怕,却又坚定的眼神,二达子恨不得把一切都铲成平地。 大熊叫着向蓝诺挥舞着爪子,蓝诺轻巧的躲藏,大熊虽然重,力气大,正是体积大,所以笨重,没那么好活动,蓝诺就相对比较好躲藏,但是躲藏不是事,要杀了大熊,需要耗费太多的体力,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了。 浅步走到水洼边,用清水给自己洗脸。渐渐的,他才被水中自己的倒影给吸引住了。 裴君浩和梁嘉熙作为本次项目的负责人,各自做了场面上简短的讲话,酒会便正式开始了。 晚膳的时候,难得的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因为过郭飞羽说有事要说,蓝菲是客人,但也不是外人,也坐在一起。 “哎呦,慕叔你想哪去了。我们真不是大牛的那啥,而且我们都有男朋友了。”云媚故作娇羞的说道。 富邦的待遇好,工资高,奖金多,这已经全国闻名了。大家来这儿,待遇好当然是个重要的因素。 他一路将她紧搂在怀中,脸贴在她冰冷的脸上,滚烫的泪水滚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冷清影凝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眉宇间尽是真诚,他的眼神里尽是关切,他此时一双大手扶着自己双肩,让她感觉是那么踏实,她们不过见过几次面,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般,让她感到十分亲切。 杨乐凡看不下去了,他漫不经心的将手掌放到平二指的肩膀上,慢慢发力,直至平二指放开温情的手。 卢楚运气较好,他突围的那一侧,正是唐军防守薄弱处,经过一番奋力拼杀后,他总算率领十余名亲兵逃出了包围圈。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奇术门派了个年轻教徒来这林家庄发展教派,这教徒就是林淼的母亲。 第一百零九章 毫不留情 曾水儿见傅小梅终于消停了,便继续说:“完了我还买了十斤棉花和十匹做棉衣的布料,先给爹娘做一身儿棉衣,剩下的打算给家里的大小孩子也做一身棉衣,我算了算家里总共八个孩子,匀着絮絮,这些棉花应该够了,别的就没啥了。” 之所以买了棉花和布料,是因为看着傅蕊和傅笙的棉衣太薄太旧了,一点儿都不暖和,她打算给傅蕊、傅笙做一身新棉衣,但又一想,如果不给其他孩子做,又不合适,只好咬着牙多买了些,家里孩子谁也没落下。 还有,老头老太太也一把年纪了,身上的棉衣也有些年头了,不好将他们落下,只能也给他们买了出来。 陈秀秀听了,高兴地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三套等于白捡的新棉衣,若是等着婆婆给买,那是不可能的,这下她可是赚大了! 孙杏花也高兴的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着曾水儿,感激的说:“谢谢二嫂!” 今年过年她再回娘家,就不用担心被人笑话了,儿子也终于穿上了新衣裳,尤其是有了新棉衣,这个冬天也好过了,儿子也不会冻的不敢出去,这一刻,她是真的很感动。 她不得不承认,曾水儿是真的很大方,大方的让她不敢相信,但不管咋说,人家本没有义务给别人买东西,自己得了实惠,还不知道感恩,那就是白眼狼,因此,她提醒自己一定要把这份恩情牢牢的记在心里,到啥时候也不能忘了! 刘氏一听还有自己和老头子的棉衣和新衣裳,这回也真的高兴起来,立即施展自己的威严,认真的吩咐道:“那啥,这几天除了卤肉,别的活计先撂撂,先给孩子们做衣裳,尤其是长青和玉珍的,你们都帮着小梅做做,说不定哪天姑爷就来接人了,别到时候衣服还没做好,我可不想她们带着布料和棉花家去,别我外孙还没穿上,倒便宜了那个死老太婆!” 三个媳妇自然满口答应,屋里一时间也热闹起来。 曾水儿和俩妯娌根据三房的孩子数量大小,分割了棉花和布料,针线曾水儿就暂时先拿着,没办法分,反正做衣服的时候,大家在一起,一块用就是了。 这些事说完,傅大庆却从柜子里拿出账本,看着曾水儿和两个儿子说:“行啦,这屋里太乱,今天咱们上西屋算算账去,这帐啊,总得一天一记,记得清清楚楚才行,可不能乱了。” “是,爹!”傅天实、傅天明不敢不听,老实的跟在了傅大庆后面。 “好的,爹!” 曾水儿答应着也下了炕,穿好鞋就想往外走,一转身见傅蕊和傅笙眼巴巴的看着她,就安抚说:“你们先跟着哥哥和弟妹玩,娘一会儿就回来,你们等着娘,好不好?” 傅蕊乖巧的点点头:“嗯,娘,我和笙儿等着你!” 傅笙却拽着曾水儿的衣服,委屈的说:“娘,我要跟着你,你都半天没在家了!” 曾水儿见傅笙濡慕自己的样子,心里一软,柔声安慰道:“笙儿乖,娘还有事,小孩子不能跟着,娘就在西屋,一会儿就过来,娘向你保证,娘以后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陪着你,好不好?” “好!笙儿乖,听娘的话,那娘你快点儿回来啊!”傅笙虽然不想跟娘分开,但还是懂事的松开了小手。 傅小梅见了,有些酸溜溜的说:“二嫂还真是能耐,这么几天就将俩孩子收服了,竟然跟你都这么亲了!” 她生的两个孩子,玉珍她是压根就不喜欢,是个赔钱货不说,还让她在婆家抬不起头来,长青懂事是懂事,可就是太懂事了,整天像个小大人似的,跟谁都绷着一张小脸,有时候,懂事的都让她打怵。 俩孩子谁也没有像傅笙对曾水儿这样对她这么亲过,虽然她平时对他们严厉了些,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孩子们能活泼些,跟她亲近些。 这会儿见了二哥家的俩孩子,这才几天呐,竟然跟继母这么不见外了,她也不傻,能看出俩孩子是真的依恋曾水儿,不是装的,这让她心里既嫉妒又心酸。 凭啥呀?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还没有相处了几天的孩子跟人亲,这根本就让她不敢相信,这绝不是真的,会不会曾水儿想了啥法子,才让孩子们跟她这么亲?不然俩孩子也不傻,会不知道曾水儿不是亲娘? 想到这儿,傅小梅怀疑的看了曾水儿一眼,眼里那明显的质疑,曾水儿想要装看不见都不行。 曾水儿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你二嫂我也没啥能耐,只有一颗对孩子们的真心就够了!”说完,不再理她,跟在傅大庆父子三人身后,就要出去。 傅小梅被曾水儿噎的说不出话来,啥意思?敢情我跟我亲生的不是真心?就你一个才来几天的毛丫头是真心?这话她咋就那么难听呢?贱丫头,要不是看你还有用处,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但她终究气不过,看着曾水儿的后背,不冷不热的说:“有啥不想让人知道的?还躲出去记账,在这里不能记吗?这里都是家人,难道就我一个外人?呵,我看是有人对我不放心吧?防贼呢这是? 我知道我嫁出去了,可我再嫁出去也是傅家人,也比别人克父克母,方人败家强,都这么大了才嫁出去,要不是我二哥心好娶了你,你以为你还能找到婆家?你一个外姓人······” “你又瞎说啥呢?”傅大庆刚走到堂屋,听到闺女说的实在不像话,转身回来瞪着她,毫不留情的呵斥道,“你舒坦日子刚过了一天就忘了挨饿的滋味儿啦?老二媳妇刚给你们母子买了衣服,又是单的又是棉的,你还有没有良心?简直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找事儿你就活不了是不是?你再这样,趁早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就当我从没生过你!” 听到老爹的话,傅小梅吓得脸色都变了! 没想到刚才她气不过的话,竟然被老爹听到了,她以为老爹已经到了堂屋里了,就算听到也会当听不到,可这会儿见了老爹的架势,傅小梅真的害怕了,不敢再逞强耍混,急忙嬉皮笑脸的冲着老爹撒娇,撒泼打诨的说:“哎哟爹,您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我这不是跟我二嫂闹着玩吗?您咋地还当真啦呢?是不是二嫂?” 第一百一十章 失望极了 她可不能就这么被老爹赶出去,她还惦记着那张秘方呢,看来自己以后得改一下脾气了,自己这张臭嘴总是忍不住惹事,这可不行! 反正二嫂就是个孤女,对她好点儿她也一定领情,说不定啥时候被自己感动了,就将秘方给她了,不就是装孙子吗?为了能得到秘方,让她干啥都行! 曾水儿冷冷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因为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要说一点也不生气那不可能,可她知道傅小梅就是一个滚刀肉,脸皮厚,自私凉薄,对谁她都没啥真心,就连傅家老两口她也是利用的时候多,也不是真心孝顺。 你指望她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变成一个懂事孝顺、善良正直的人,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刘氏见曾水儿不接闺女的话茬,虽然也知道闺女不对,是个是非由子,但看到闺女已经自己下台阶了,曾水儿竟然还拿捏起来,不禁也来了火气,瞪着曾水儿,呵斥道:“你没听见你妹子在跟你说话?就算你妹子话说的不好听,你妹子都低声下气的跟你赔不是了,你当嫂子的不说大人大量,将话圆回来,你咋还端起架子来啦?你这是想给谁立规矩呢?啊?你眼里还有没有老人?” 曾水儿静静地看着刘氏,也不说话,就想看看刘氏还要说些什么。 “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呢,你就敢给我闺女脸色看,等到我们走了,你们还不得翻了天?我闺女连门儿都不让进?”刘氏见曾水儿不说话,以为她自知理亏不敢分辩,愈发的来劲儿了,“别以为你仗着财大气粗买了不少东西来,收买人心,我就容你在家里横行霸道,谁也不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少给我炸刺儿,乖乖的听说听道儿的,我就放过你······” “哦?要是不听说听道儿的,你想咋样?”这时一道阴沉粗重的嗓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强自压抑的怒气,谁都听出这是暴怒的前兆。 “我······”刘氏话茬一时没收住,等到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老头子时,一下子卡了壳,再一看老头子怒目圆睁,身子都微微颤抖着,熟知老头子脾气的刘氏,知道傅大庆这是真的生气了,吓得缩在炕头上,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也不敢吭声。 “爹,您坐炕上,别生气!”旁边的傅天实和傅天明见老爹气的浑身直哆嗦,吓得脸都变了,急忙扶着老爹坐到了炕沿上。 陈秀秀和孙杏花也吓得够呛,赶紧围了过去,担心的不得了。 老爷子是家里的主心骨儿,这万一有个好歹,这个家,可就散了! 屋子里的人除了孩子们懵懵懂懂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大人们全都闭紧了嘴巴,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免得被连累。 说实话,闹到这份上,别说傅大庆气的不得了,就连傅天实、陈秀秀、傅天明和孙杏花俩夫妻,大家对傅小梅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 你说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就回娘家,行,你日子过得不行,帮衬你也是应该的,但你吃着娘家的,穿着娘家的,还要在娘家挑事儿,你这不是死催的是啥? 人家老二媳妇刚给你买了新衣裳,还给你儿子闺女买了棉衣还有外衣,你不说句好话就算了,咋地还一个劲儿挑毛病,就是养头牲口还知道好歹,这简直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了,合着人家是欠你的还是咋着? 傅蕊懂事早,她自然听出姑姑对娘说的不是好话,奶奶还向着姑姑,今天娘给家里买了这么多东西,奶奶不说夸夸娘,却一个劲儿的数落娘的不是,真是太难为娘了! 她有心想帮着娘说几句,但她知道娘不让她掺和大人的事,因此,傅蕊坐在炕上,搂着弟弟傅笙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一双大眼睛却敌视的盯着奶奶和姑姑,再也不见往日的濡慕和亲近。 曾水儿并没有多生气,恐怕现在屋子里最冷静的就是她了。 因为前世她对刘氏母女太了解了,就算她们做的再过分,她也毫不惊奇,她只是对傅家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对他们的秉性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就行了。 因此,她始终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刘氏母女撒泼,拿着不是当理说,她知道她们都是白眼狼,喂不熟,她只是想让更多的傅家人都知道,刘氏母女做的有多过分,如果有一天她做出什么事时,不要埋怨她冷血无情就行了。 但傅大庆这次却气得狠了,坐在炕沿上缓了好一阵子,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只颤抖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他并没有大喊大叫,他也没有力气喊了,只是无意识的茫然的看着北墙,缓缓地说:“养不教父之过,小梅长成现在这副样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有很大的责任。” 傅小梅听出了傅大庆语气不对,吓得赶紧连滚带爬的扑到老爹身后,拽着他的衣襟哀求道:“爹,您别生气,小梅错了,我刚才,刚才跟我二嫂都认错了,您就别生气了,您别跟小梅一般见识,爹您就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定改,我要不改,我就不是人!” 刘氏抬起头来,想要说些啥,但在见到老头子那铁青色的脸色时,知道现在自己不说话最好,因此乖乖的闭紧了嘴巴。 “小梅呀,你是我生的,你是啥秉性我这个当爹的还能不清楚?”傅大庆此时对这个闺女真的是失望极了,语气却变得愈发的沉重起来,“你总是说你错了,你错了,但是哪回你改啦?每次你都死不悔改,该咋地还咋地,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没有良心的人,就是块石头,你二嫂也焐热了。 可你二嫂对你那么好,你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反而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享受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我就想啊,你的骨子里是不是随了我傅家人,天生就是个狼心狗肺,就是个冷血无情的狼崽子?要不,你咋就不开窍呢?咋混蛋咋没人味儿你咋办。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若有所思 我都真想拿把刀割开你的肚子看看,看看你的心肝肺是不是黑的,要不,你咋就不知道好歹呢?别人都那么对你了,你连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你说你,还算是人吗?” 傅小梅被老爹说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的哀求道:“爹······爹爹,我,我错了,求求您,您,别生气了,我以后,一······一定改,求求您了,小梅错了,这次真的错了,求您看我以后,如果我还不改,您就再也别认我这个闺女!好不好?呜呜呜······” 傅小梅见傅大庆冷酷的模样,吓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无助的扑在炕上哭了起来。 傅大庆头也不回的继续说:“好啦,这次我看在两个外孙的份上饶过你,等你将衣服都做好了,你带着孩子们就回去吧,以后,没有大事,就不要回来了!” “哎哎!爹您放心,以后小梅都听爹的,爹说咋地就咋地!”傅小梅哪里还敢分辩,立即忙不迭的连连答应。 老爹还能让她将孩子们的衣服做好再走,已经对得起她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作死作的大发了,竟然惹得老爹震怒,那个曾水儿此刻心里指不定要乐死了,想想自己也是后悔的要死,本来还想指望着从二房踅摸那份秘方来,没想到自己一时间嘴欠,将事情都搞砸了,看来以后自己得改改了,不能总由着性子来。 傅大庆收拾完闺女,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靠着炕头坐着的刘氏。 刘氏见老头子不善的盯着自己,那眼光看着就渗人,忍不住心里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问:“咋······咋啦?我可没说啥?你可不能没事儿找事儿,拍我一身不是!” 傅大庆看着和自己过了三十年的老婆子,当初那个美丽善良,泼辣能干的姑娘,已经变得让他陌生,变得他快要不认识了。 想到自己成亲后也没啥本事,也没给家人挣下一份能糊口的家业,老太婆也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不讲理,胡搅蛮缠,自私刻薄,这一切,自己都有很大的责任,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非常难受,觉得对不起老妻! 可是,老太婆如果再不教训一下,他担心会给傅家带来不敢想象的后果,老二将来肯定会走仕途,有个这么自私自利的母亲,传扬出去会对他很不利! 因此,心里那抹愧疚在儿子的前途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了,促使他一下子硬起了心肠,狠着心开了口:“一会儿我让老大赶着驴车送你去刘家庄子住几天,啥时候小梅走了,我再让老大将你接回来!” 有她娘在,小梅就有了仗势架子,就有了耍横的底气,她娘走了,她也能消停几天。 刘氏哪里知道傅大庆的盘算,以为他真的想要将自己赶回娘家,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差一点儿摔到炕上,然后就死死地瞪着傅大庆,眼眶一下子也红了,浑浊的泪水奔涌而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嘶哑着嗓子连声问:“为啥?为啥?我为了你们傅家生儿育女,任劳任怨,侍奉公婆,当牛做马一辈子,我刘玉芬哪里对不起你们傅家?对不起你傅大庆?老了老了没用了,你要将我赶出去?我做错了啥?啊?!傅大庆,你告诉我!!!” 她知道被大儿子送回娘家意味着什么,不年不节的回去,娘家人会咋看自己?就算过几天再接回来,自己的脸也早就丢光了! 凭啥让自己走?这么多年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傅大庆个没良心的,竟然敢当着这么多后辈子孙的面赶自己走,尤其还当着几个儿媳妇,他当自己是个啥?随便扔的破抹布吗? 傅大庆被刘氏一连串的话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沉默着,任凭刘氏发泄。 “你以为我不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可你有钱吗?这么多年你为这个家挣了多少银子?哪块地是用你挣的钱买的?还不是我咬着牙,从牙缝里硬攒出些钱来,就连嫁妆都搭进去了,连我儿子抄书的钱,考试被撞,人家赔的钱都搭进去了,才置办下这几亩地?你也就带着孩子们开了几亩荒地,你说,我冤枉你了吗?” 刘氏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伤心的说:“你以为我愿意斤斤计较,小眼子扒皮的钻进钱眼里去吗?你以为我愿意看着孙子孙女过年时,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被人笑话吗?你以为我愿意看儿媳妇们抱怨的眼神吗?你以为我愿意惦记老二媳妇的嫁妆吗?要不是你没本事,我至于做这个坏人吗?我原想就算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我,最起码你知道家里是咋回事儿,会知道我的苦楚,没想到······呵呵,好,我走,傅大庆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记住,到时候,千万别求着让我回来!” 说完,刘氏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腿就下了炕,走到柜子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就要开柜门。 这期间,傅大庆耷拉着脑袋始终一声没吭,其他人也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被刘氏说的话给镇住了! 曾水儿若有所思的陷入了沉思。 农家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艰难,土里刨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多地少,产量不高,去除赋税,辛苦一年真的剩不下什么,当家主母要是不精打细算,别说攒下家业,连饭都有可能吃不饱。 别看西北这边让动乱闹得人烟稀少,抛荒了许许多多的耕地,但那些耕地可不会一文钱不花就分给底层的农夫,大部分无主的耕地都被那些豪强富豪给霸占了,没人耕种,宁可在那荒着,农民想租种,租子高的离谱,种也难不种更难,农家的日子照样还是很难过。 前世她也曾经过过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那真的是一文钱想要掰成两瓣儿花,省吃俭用还是不够用,有时甚至欠债过日子。 这一刻,曾水儿真的理解了刘氏的苦衷,尤其眼见着老两口因为自己吵了起来,刘氏要是今天真的被赶回娘家,那自己和刘氏的婆媳关系会更加雪上加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松了口气 一旦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自己?自己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搭进去这么多钱,不就白费劲了?她可不愿意结果是这样。 这些念头也只是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刘氏身上,因此在见到刘氏开柜子时,曾水儿第一时间就奔了过去,飞快的走到了刘氏跟前拉住了她。 “娘,您看您咋还当真了?我爹刚才他也是话儿赶话儿,这不挤兑到一块去了吗?您都跟他过一辈子了,还不知道我爹是啥秉性?你咋还跟他一般见识了呢?”曾水儿一边搂着刘氏往土炕这边拉,一边好言好语的劝道,“我知道今天都是因为我才闹了起来,可不管咋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当真的,娘您说是不是? 娘,您和爹好好沟通一下,把事儿说开了,啥事儿都能过去了,可您要是回了娘家,让人刘家咋看?给您出气吧?那会闹得两家生分了,不给您出气吧?您自己又过不去这道坎儿,觉得娘家不拿您当亲人,到时候闹不好,您也为难,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时,陈秀秀和孙杏花也都走了过来,围在跟前劝说起来。 陈秀秀陪着笑脸说:“是啊娘,您想回娘家等过年时,让狗子爹拉着您去一趟,也让我舅舅他们看看咱家的驴车!” 陈秀秀虽然很想刘氏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回来,那这个家,以后就是他们大房说算了,公公那人好说话,可比婆婆好伺候多了。 可也只是想想就罢了,婆婆要是真的回了娘家,这么大岁数了好说不好听的,知道的是因为老二媳妇老两口吵了起来,跟她也没啥关系,反正烧不着她的肉,就让二房头疼去吧。 可又一想,儿子过了年就八岁了,好人家也该说亲了,要是因为婆婆的事情被人说闲话,影响了亲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再一看曾水儿那么被刘氏折腾都赶过去了,自己要是不上前,被婆婆记住,以后可有她的好果子吃。 “大嫂二嫂说得对,娘您就消消气吧,这屋子里可还有这么多孩子呢,您真的舍得离开他们?”孙杏花则直接就戳中了刘氏的软肋,给她将台阶递了过去。 别看刘氏看似对孙子孙女们不咋喜欢,表现得自私自利,但刚才听了刘氏的话,孙杏花也深有同感,也理解了婆婆的不容易,再想想往日婆婆对待孩子们,有时候虽然也冷言冷语不待见,但吃的穿的却尽量满足孩子们,一点儿也不苛刻。 再说了,她虽然也不喜欢刘氏这个婆婆,可通过婆婆的诉说,同是农家出身的孙杏花,自然知道日子的艰难,心里的怨恨也消散了不少,自然不愿意闹得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那样影响太不好了。 傅天实也赶紧上前表孝心:“娘,狗子娘说得对,等过年时,儿子拉着您去舅舅家,保管让您风风光光的,扬眉吐气!” 傅天明也硬着头皮撒娇:“娘,别说孩子们离不开您,儿子都这么大了,一天看不着娘也不行,娘您可不能走,您要是走了,儿子非想死您不可!” 见哥嫂弟弟弟妹都上前挽留娘了,傅小梅这个始作俑者坐在炕上,也弱弱的开了口:“娘,您要是走了,我们娘仨咋办?您不管我们了?” 其实她是最怕刘氏回娘家的人,没了娘,还是娘家吗?谁还惯着她?她明白得很,她敢这么在娘家作,就是因为有娘护着,有作死的底气。 见儿女们都挽留刘氏,傅大庆虽然还绷着个脸,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毕竟在一起过了快三十年了,虽然自己在气头上想要教训老太婆,她们母女也确实欠管教,想要给她们立些规矩,让她们知道厉害,但到底还是不忍心,这么大岁数被送回娘家,等于和刘家撕破了脸皮,两家会从亲家变成仇家。 虽然自己因为年轻时候的事,还有些心结,但上了年纪之后,有些事他也看开了,也就不再执着于陈年旧事。 此刻,见老太婆和闺女都老实了,傅大庆态度也软乎下来,不再执意送刘氏走,只是警告的瞪了闺女一眼,就不再吭声了。 母女俩估计这次都被吓得不轻,希望她们吸取教训,以后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要整天搞事,这个家刚刚有了些起色,他可不想让她们将运气折腾光了,他就不明白了,每天费劲巴力的折腾这些破事儿,她们不嫌累得慌吗? 傅小梅被父亲瞪得吓了一跳,急忙讨好的笑了笑,赶紧缩在了一边。 刘氏也不是真的就想回娘家,见老头子态度软和下来,也见好就收,在几个儿子儿媳的簇拥下,到炕上歇着去了,话说,刚才她一通哭,弄的是心神疲惫,早就支撑不住了。 炕上的孩子们虽然见雨过天晴,大人们都安静了,但也不敢像往日那样调皮,全都乖乖的,瞅着大人们的脸色行事。 接下来几天,傅家度过了一段有史以来最平静的日子,刘氏和傅小梅都很消停,母女俩可能也意识到了危机,谁也不敢再作妖。 女人们除了清洗猪下水,看着灶火卤肉,就是比划着给孩子们裁剪衣服,埋头做针线活儿,一刻也不停闲。 期间曾水儿更换了一次调料,买了大骨头重新熬制汤底,重新搭配好水和猪下水的比例,第一次卤肉剩下的汤汁最后都舀了出来,放在一个陶罐里,所有人都很珍惜,每次家里做菜舀上一勺,那味道,简直好吃极了,将所有人都征服了。 男人们每天进城采买售卖卤肉,每天起大早那是肯定的,幸亏曾水儿提议给驴车加了顶棚,哥俩进城时,可以轮换着赶车,这样也少受点罪。 幸运的是,那场雪只下了多半天就停了,后来气温有所回升,但那场雪对地里的墒情还是有好处的。 冬天不下雪,冬小麦就不能安全越冬,就会影响明年的产量,因此,下雪虽然出行很不方便,但农民就没有一个不盼着下雪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程 家里的孩子们见大人们都有事忙,也表现得很懂事,平常还是在西厢房玩耍,何况期间还有大骨头啃,孩子们简直乐不思蜀,每天就盼着吃饭,有好东西吃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尤其是长青和玉珍,现在他们已经和表兄表弟表姐表妹们相处的很好,俩孩子性情也变得开朗了很多。 就在傅家人每天忙忙碌碌的时候,傅天佑也跟着孙夫子他们,离开了长安府城,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这次回程,虽然钱宝瑞父子和周廷旭已经决定离开安远塾学,但和孙嵩闰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反而更亲近了。 双方都深知,不管将来他们身处何方,同乡的情意,在现在的官场都是彼此的一笔资源,别人也会将同是一个乡梓的他们看成一个整体,不是想撇清就能撇清的。 “孙兄,小弟鲁莽,选择的也许不是一条正确的路,但小弟实在是不想就这么蹉跎下去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总要搏一把,毕竟依靠科举出头,实在是太难了!”钱宝瑞靠坐在车厢上,看着同样慵懒的坐在车内的孙嵩闰,推心置腹的说。 两人还是像来时一样乘坐一辆马车,身边一个弟子也没有,就为了彼此说话方便,若是塾学里的那些学生,看见此时和平日大相径庭的两位夫子,非得惊掉一地眼珠子不可。 “是啊,太难了!”孙嵩闰将一双脚舒服的放在对面一个软枕上,依着一张坐榻,感叹的说,“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确定下来,这次说什么也要考取个进士,提高一下塾学的知名度才行。” 孙家的影响力仅限于安远镇,已经给孙家各方面带来不利的影响,虽然他主要精力放在了塾学,但毕竟担仼着孙家族长,其他方面还是要顾及一下的,塾学是个烧钱的地方,没有财力上的支撑,想要培养出更多的优秀学子,那简直痴人说梦! 但如果从塾学考出一两个进士,不仅生源会多许多,捐款的豪商巨贾也会纷至沓来,一直苦恼他的资金也会得到彻底解决。 “孙兄,我可能会很快离开塾学,临走前,还请孙兄提点一下我,进京之后,有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自从有了决定之后,他和孙嵩闰并没有在一起认真谈过,而孙嵩闰毕竟当年曾在京城为官,官场的某些规则,他肯定心知肚明,自己从未涉足官场,两眼一抹黑,虽然靠山足够强大,但京城哪位皇子是简单的?如果自己贸然闯进去,搞不好会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孙嵩闰姿势并没有多少改变,仍然懒洋洋的那么靠着,只是抬起眼皮看了钱宝瑞一眼,淡淡的说:“这就看你想要追求什么了,我恐怕给不了对你有用的建议,按理说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知道咱们俩的理念不同,你说我清高也好,说我孤芳自赏也好,说我天真也好,但不得不承认,我这一套不适合官场,就算给你建议,你也用不上。” 钱宝瑞自然知道这位孙兄是怎么离开官场的,好听一点儿是致仕,其实是被人逼着离开的,但钱宝瑞虽然不认同孙嵩闰的执政理念,但却很佩服他的为人,也许自己骨子里是一个相对自私、市侩庸俗,追名逐利之人,但却不妨碍他欣赏孙嵩闰的人品和为人处世的豁达,临别之前,他还是想听听他的看法,就算是对他踏上京城,对未来有些惶恐的一种安慰吧。 孙嵩闰目光定定的看着不时晃动的淡绿色窗帘,思忖了一会儿,才正色的说:“少说多看勤思考,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人,在京城,哪怕只是一个七八品官吏,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钱宝瑞仔细品着孙嵩闰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而在孙家另一辆车上,几个孙家公子和何玖荣也在议论钱家父子和周廷旭的事情。 “钱夫子走了,也不知伯父有什么安排。”孙诩耕难得的开了口,一脸的担忧。 作为孙家旁支子弟,家境贫寒的他,多数时候他都很少说话,但现在塾学缺少夫子,他担心会影响塾学的教学进度,来年他还想送两个弟弟来塾学读书,因此,对于钱宝瑞的突然离开,内心有些惶恐。 一边的孙诩澄愤愤地说:“哼!姓钱的都是白眼狼,当初父亲收留他,等于在乱世中救了他全家的性命,没想到攀上高枝,说走就走,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孙诩耕没有接话茬,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安静看书的孙诩湛。 同样在低头看书的何玖荣,没有任何动静,但两只耳朵却支棱起来,静静地听着,他也很想知道孙诩湛的看法。 孙诩湛被孙诩耕的目光看的终于放下书本,他有些责怪的看向孙诩澄,正色道:“三哥,人各有志,你不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再说,人往高处走有什么不对?虽然咱们还没有涉足官场,但父亲的前车之鉴,咱们还不吸取教训吗?” 父亲不愿意同流合污,宁愿回家也不做官,或者说那个官场环境不适合他再待下去,所以,孙家只能窝在安远镇,十几年都不得寸进,虽然这样落了个品行高洁的好名声,但结果呢? 不说官场了,人走茶凉,就算之前父亲是礼部侍郎,但现在谁还记得孙家是谁?就连经商也被处处掣肘,若不是二哥不惜拿钱开路,硬是砸出了一把把保护伞,为孙家大开绿灯,无人敢招惹,孙家这才活了下来,不然孙家早就垮了! 孙家如果还想有更大的发展,在继承父亲理念的同时,必须加以改变,未来才会有出路。 他被父亲给予厚望,压力自然也很大,虽然他很尊敬父亲,但他对父亲的理念却不是很认同,父亲的理念也不能说不对,但却太过理想化了。 他虽然缺乏阅历,更没有官场的经验,但他会读史,他发现,每个朝代的更替兴衰,都有其必然性,父亲那一套放在任何朝代,执政者都不会采用,因为根本行不通。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谈论的话题 父亲如果不是活的通透,见机不好致仕回家,早就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孙诩澄和孙诩耕都不说话了,何玖荣也暗暗点了点头,非常赞同师兄的说法。 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能够站在官场最顶端的人岂是等闲之辈?他们既是既得利益者,也是胜利者,他们不会允许有人破坏他们制定的官场规则的。 和这两辆车里的气氛不同,钱家两位公子和周廷旭、李牧桓之间气氛却还算融洽,李牧桓不管心里怎么想,但面上却给足了他们三人面子,让三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三位师兄师弟有了好前程,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啊,以后我就依赖诸位提携了!”李牧桓笑嘻嘻的说着,一副羡慕至极的模样。 钱泽源见一向高高在上、家境富裕的李家嫡长子李牧桓,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竟然开始奉承自己了,这让他心里非常痛快。 “好说好说,你放心,到时你尽管来找我,咱们毕竟是同窗嘛,是不是?有我罩着你,保管让你官运亨通!”钱泽源大言不惭的说道。 “那就谢谢钱师兄了!”李牧桓感激的说,表情非常真诚,最起码在钱泽源看来是如此。 周廷旭见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哼了一声:“钱兄可要睁大了眼睛,不要被人糊弄了,谁近谁远可要认清,有些人表里不一,心里想的可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好听!” 别人怕李家,他周家可不怕,同样是安远塾学的东家,谁怕谁呀?若论财富,他李家都有哪些商铺、田产,都有多大规模,这些可瞒不了人。 他们周家比李家虽然差了些,但也差不了多少,装啥大尾巴狼?以为靠上孙家就能青云直上,做梦去吧! 孙家有啥?不就一个塾学吗?虽说在里面占了大头,但他周家也是投了钱的,谁比谁高贵不成?孙家除了塾学还有啥?就算孙家子弟才学出众,未来科举榜上有名,朝里没有人罩着,还不照样不能出头? 李牧桓也不在意,仍然笑嘻嘻的点头认可:“是啊是啊,也不知是谁,想当初为了进塾学,恨不得磕头作揖,进来之后,享受尽了塾学里的资源,却说翻脸就翻脸,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周廷旭瞪着李牧桓,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你说谁呢?谁,谁磕头作揖了?” 李牧桓也收了笑容,冷冷的说:“我说你了吗?你不磕头,心虚什么?哼,我劝你还是收敛些的好,免得被人说成是白眼儿狼!” 他就是看不惯钱家兄弟和周廷旭,还没怎么着呢,就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谁也不放在眼里,也不想想是谁让他们有了今日风光的资本,就是忘恩负义也太快了点儿吧?真以为他现在需要巴结他们呢,他只是不习惯给人下不来台罢了,什么东西! 钱泽源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硬着头皮劝道:“好啦好啦,都是好几年的同窗,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刚才李牧桓的话,让他很尴尬,要说谁确实享受了塾学里的资源,才有了今日的风光,那非钱家莫属。 发生动乱时,若不是当初被孙嵩闰收留,手无缚鸡之力的钱家老小,肯定会毁在那场战火中,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他们所在的村子,包括他们家的那栋泥草房,过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后来听说村里死了很多人,没有跑出来的人,全都死于那场动乱。 后来父亲还一直庆幸,多亏带着家人在动乱初期就离开了村子,不然很难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当时等于是孙嵩闰救了全家人的性命,这份恩情太沉重了! 那现在他们攀了高枝,有了更好的出路,想要离开塾学,在外人眼中,尤其是在塾学的众多学子们里,钱家,无疑就是那只白眼狼! 钱鑫源担忧的看着大哥和周廷旭,又看了李牧桓一眼,突然之间他感觉好像一切变得很陌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办。 他也觉得突然离开塾学不太好,但是,父亲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有听从的份,改变不了什么。 而在傅天佑等人的马车上,谈论的话题却都很现实,就算孙夫子出的考题,几个人也很少谈及,谈论的大都是世俗人情,社会百态,朝廷法规,官场逸闻。 “哎?你们听说了吗?朝廷可能要增加商税了,份额好像还挺高,完了,要真的是这样,这日子就愈发的难过了。”杨昌霖苦着脸说道。 他家的商铺主要经营建筑材料,有几个很大的砂石矿场,也有几个土砖窑,因为他们家在官场没有人脉,每年打点的银两就占了很大的份额,这才打开了市场,在建筑领域有了立足之地。 每年他家去除各种花销,能有五成的利润就算是不错了,可如果再增加赋税的话,恐怕能剩下三成利润就烧高香了。 谢柏峰不解的问:“朝廷之前也收商税吗?收的很高吗?” “当然!”杨昌霖苦笑了一下,“收的已经不低了,十税三,可是······不是交完这些就完了,还要让每道关卡的人都满意,你就得上下打点,这笔钱可比正经商税多多了!” “啊?还能这样?那朝廷就不管吗?”谢柏峰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气愤的问。 杨昌霖摇摇头,看了无比天真,还没被世俗污染的谢柏峰一眼,无奈地说:“谁管?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同流合污,都在享受其中巨大的利益,谁会嫌钱烫手? 也就只有皇帝蒙在鼓里,或者说,皇帝也未必不知道其中的黑暗,但这是官场多年的潜规则,就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不敢轻易掀翻!” 谢柏峰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傅天佑和喻重稼,见他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恍然道:“原来你们也知道这些内幕?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提醒 他只知道朝廷的人口税、土地税挺重的,他家有五亩地,去除赋税,再去除人口税,几乎每年什么也剩不下,有时还会饿肚子。 幸亏孙夫子当初一文钱学费也没收他的,不然,他可读不起书。 喻重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根本就没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看书。 这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对这个世道还抱有幻想,真是好笑,这样天真的人还妄想混官场,到时恐怕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他才懒得和他浪费唇舌。 傅天佑放下手里的书本,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个大概,前朝据说就是因为朝廷没钱,不停的加税,对各路藩王也各种限制,这才引出了瑞王造反。 税钱收不上来,朝廷自然没钱,那钱去了哪里?自然都到了那些官员们手里,但具体如何运作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一点还幸亏昌霖为我们解惑,不然我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往深里说,对于官场的事,他虽然一知半解,不是很了解,但大致情形猜也猜得出来。 新朝初建,前朝遗留的问题肯定不少,缺钱却是一个根本性问题,国库没钱,会耽误很多事情,边军军饷,武器更新,天灾人祸,修桥铺路,民生救济,甚至官员的薪酬,都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库支撑,而皇帝的内帑没钱,就没有依仗,没有安全感,会担心被人架空,重复前朝的老路。 因此,皇帝想要站稳脚跟,手里没钱肯定不行,可要想弄钱,他就得面对一个强大的官僚集团,这个集团从上到下已经形成了一个砍不断的牢固利益链,如果没有强硬的手腕和一个掌握在他手里的强大的军队,根本就无法撼动。 不过,当今皇帝是靠军事政变起家的,军队应该已被他掌控在手里,这就有意思了,他能想象得到,现在的朝堂会有多热闹,新旧观念的冲突,彼此利益的争夺,权势的更迭,都会是双方博弈的焦点。再加上诸皇子角逐那把椅子,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站队,现在京城简直就是一座能随时吞噬人性命的黑洞,小人物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被牺牲的棋子,弃子。 幸亏自己还没进入官场,还能暂避一时,但将来他一旦金榜题名,就算他再不愿意,再小心躲避,也势必会卷进去,要想避开这些,只能谋求外放,去偏远一些别人不愿去的地方,才有可能自保。 当然,这些目前距离自己还很遥远,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这些想法,他可不会说出来,这点儿分寸他还是有的,毕竟人心隔肚皮,再好的朋友之间,也不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有心思告诉对方,何况眼前还有一个对他有些敌意的喻重稼?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听说有人将张家告到了大理寺,说他们家资敌,将咱们齐国的兵器卖到了北边。”杨昌霖不想再谈论商税的事,及时的转移了话题,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这个话题成功的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就连喻重稼都放下了书本,询问的看向他,都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哎,你们别那么看着我,这事儿是真的,我也是,也是临走时刚听说的。”杨昌霖见大家奇怪的瞅着他,立即郑重的举起右手,表示自己没有撒谎。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诺,就是咱们临走前进城那天遇到的商队,就是张家的,看样子刚从北边回来,这个事情可瞒不了人!” 谢柏峰崇拜的说:“杨师兄,你可真厉害,这样的事情你都能知道!” 喻重稼颇有深意的看了杨昌霖一眼,对于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杨家嫡子,不由得刮目相看,看来杨家的人脉不可小觑。 傅天佑也很惊讶,这样的消息,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商家能知道的,而且这么快就能够传到他的耳里,说明这件事情应该早就露出端倪,现在已经闹大了。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那天他们进城时看到的情形,当时听街上的人说,那个商队就是京城张家的,现在杨昌霖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商队那跋扈冷血的样子,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 尤其是为张家卖命的韩家父子,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就那么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抛弃了,由此可以看出张家嚣张跋扈,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张家有淑妃撑腰,但皇子可不是只有二皇子一个,每一个皇子都不是简单的人,平日没人追究自然没事儿,一旦有人追究,上纲上线,那就是现成的把柄。 看来张家倾覆是早晚的事,皇帝就算再宠淑妃,也不会任由张家这么嚣张。而京城复杂的局势也让他心情有些紧张,这更坚定了他将来远离京城的决心!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他面对大家时,却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淡淡的提醒道:“这些事情咱们还是少谈论吧,言多必失,有些人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惹得起的!” 杨昌霖听了,尴尬的笑了笑:“多谢师兄提醒,这不咱们都是自己人嘛,也传不到外人嘴里,就少了几分顾忌。” 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这些日子有些发飘了,杨家虽然是耕读人家,不是纯粹的商户,前朝时也允许科举,官场上也有一些人脉,但终究根基尚浅,真让人惦记上了,那可就遭了。 谢柏峰脸色却有些发白,他感激的看了傅天佑一眼,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想想就有些后怕,他这样的贫寒子弟,如果不谨言慎行,将来一旦踏入官场,被人撕碎都是轻的,搞不好会连累家人。 喻重稼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暗自赞同傅天佑的谨慎。 喻家和杨家一样,都属于耕读传家,尤其他还是家中庶子,他更不敢随便得罪那些大人物,这也是他平日话少的原因。 接下来车厢里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再谈论什么,而是拿起了手里的书,在马车的颠簸中,认真的看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家 因为道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马车很是颠簸,因此,他们一行走的不快,快天黑了才到了那个小镇,仍然在那个小镇歇了一宿,第二天因为路程短了,快到家了,马车也快了很多,巳时末左右,他们一行人就已经回到了安远镇。 在城南的塾学门口,孙嵩闰和钱宝瑞首先下了车,然后各位弟子也下了车,见大家都是一脸疲惫,孙嵩闰也没多说,只简单的嘱咐让大家回去休息,塾学放假三天,让大家抽空多看看书,就又重新坐上马车回家了。 等到钱宝瑞夫子也坐着马车驶向塾学,傅天佑等人才互相告别,急急地踏上回家的路途。 临走前,傅天佑和杨昌霖、谢柏峰约定,如果谁有了科举的消息,就互相通报一下,然后就分手了。 傅天佑拎着书箱,归心似箭,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大步流星的直奔北城门,又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快到未时中了,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傅家河村。 当看到家里那熟悉的院墙和院门,听到院内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时,傅天佑心里倏地一下踏实下来,微笑着推开了院门。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傅蕊第一个发现了他,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就惊喜的冲着他扑了过来,稚嫩的喊声惊飞了树上的鸟雀,扑棱棱的飞向了远方。 “爹爹!爹爹回来啦!” 傅天佑看见女儿像只小鸟似的扑了过来,急忙放下了手里的书箱,蹲下身子,将一头扑过来的女儿紧紧地搂到了怀里。 傅蕊濡慕的紧紧地搂着爹爹的脖子,开心的不得了,嘴里不停地说着:“爹爹,你咋总也不回来?我天天都去门口看着,都没看见你!” 傅天佑见女儿这么想自己,心里既激动又自责,忍不住亲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温和地解释说:“蕊儿想爹爹了是不是?爹爹也想蕊儿,只是爹爹有事,必须走这一趟,我的蕊儿是非常懂事的,也理解爹爹是不是?” 傅蕊平常不会跟他这么亲近,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样的傅蕊,傅天佑很少见到。 自从有了孩子,除了参加科举,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们这么长的时间,或者说,那时候,傅蕊还小,还不记事,还不知道离别是什么滋味。 女儿此时和自己这么亲近,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也有些心疼。 没娘的孩子,就算曾水儿再真心疼爱呵护,也比不上亲娘对孩子们的那种无法替代的爱! “嗯!”听了爹爹的话,傅蕊将小脑袋埋在爹爹怀里,嗅着爹爹熟悉的味道,蹭了蹭脸颊,将眼角的泪水蹭干净了,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认真的说,“爹爹,以后出门也带着娘亲蕊儿和笙儿,好不好?” “好!”傅天佑也认真的承诺道。 这时,院子里玩耍的傅山等其他孩子也都围了过来,叫二叔二伯二舅的乱喊一通,孩子们的喊声也将在屋里的其他人惊动了,家里人全都跑了出来,就连刘氏和傅小梅也出了屋子。 曾水儿牵着傅笙也从西厢房屋里走了出来,高兴地看着傅天佑,心情也很激动。 傅笙原本在屋里粘着曾水儿,此时见爹爹回来了,也高兴地扑了过来,抱着傅天佑的大腿喊爹爹。 见大家都出来了,自己被爹爹抱在怀里,傅蕊便有些羞赧的挣扎着想要下去。 傅天佑也顺势放下女儿,又安抚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然后看着傅大庆和刘氏,激动地说:“爹,娘,我回来了!” “好!好!回来了就好!”傅大庆看见二儿子回来了非常高兴,但看他一脸的疲惫,就摆了摆手道:“累了吧?赶紧的回屋洗洗,歇着去吧,有啥事儿等待会儿吃饭再说!” 刘氏也上前看了看二儿子,高兴的说:“听你爹的,先去屋里洗洗,待会儿我让你媳妇给你做点儿饭吃!” “哎哎!”傅天佑答应着,冲着傅天实、傅天明还有傅小梅点点头,高兴的招呼道,“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小梅!” “二弟,回来就好!”傅天实高兴的说,一脸憨厚的笑容。 陈秀秀有些拘谨的说:“二弟!回来就好。” “二哥!”傅天明上前抱了抱二哥,高兴地说,“你可算回来了,你看,咱家里买了车了!” 傅天佑也激动地抱了抱三弟,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的驴车和东边的驴子,高兴地点点头。 对于家里买车他也很意外,依着父母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置办车辆的,最大的原因,一定是家里挣到钱了! 孙杏花这时也高兴地上前叫了声:“二哥!” “二哥,你可算回来啦!”傅小梅说着,急忙将长青和玉珍拉了过来,将他俩往他跟前推了推,“快,快叫二舅!” “二舅!”长青牵着妹妹玉珍,濡慕的看着傅天佑,高兴地喊道。 对于二舅舅,长青幼小的心里是非常仰慕的。 玉珍也怯怯的喊道:“二舅舅!” “哎哎!”傅天佑答应着蹲下身子,将瘦弱单薄的外甥外甥女搂到怀里,疼惜的拍了拍他们的头,抬头看着傅小梅说,“来了就多住几天,别急着走!” “好!我听二哥的!”傅小梅见傅天佑没有嫌弃儿子闺女,知道二哥在家里的分量,自然很高兴。 傅蕊见爹爹和家里人说话,早就凑到了曾水儿和傅笙跟前,牵着弟弟的小手站在一边,见爹爹光顾着和人说话,也不理她们,心里边就有些不高兴。 傅笙小手被曾水儿握在温暖的手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错眼珠的看着爹爹,想要上前和爹爹说话,但爹爹总是被人占着,他不得机会,就有些着急。 傅天佑放下外甥外甥女,这才将目光看向了妻儿,他上下打量了母女三人几眼,自然察觉到了傅笙那焦急的模样,就笑着蹲下身子,抱起了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想爹爹了没有?” 傅笙奶声奶气的说:“想!” 傅大庆见儿子终于回来,心里也踏实下来,就催促道:“好啦好啦,快回屋子洗洗,换身儿衣裳!” “知道了爹!”曾水儿说着拎起书箱,看着傅天佑说:“累了吧?走,咱先回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清闲的时候 “好!”傅天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深沉的看了曾水儿一眼,看着父母说道,“爹,娘,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待会儿咱们再唠!” “去吧!去吧!”刘氏挥了挥手,催促道。 虽然她对二儿子花光了家里的钱有些不满,连考三年都没考上,但从心里还是心疼他的,出去十来天,她也很惦记,只是,她不习惯说出来罢了。 傅天佑一家四口回到了西厢房北屋,接下来就是一通洗漱。 因为他们屋子的灶坑占着呢,里面卤着猪下水,曾水儿就从三房的锅里舀来热水,伺候傅天佑洗漱。 “要不咱们买个洗澡桶吧,以后洗澡方便些。”曾水儿一边给傅天佑换了一盆热水让他洗脚,一边提议道。 以前就自己一个人住,就算只有洗脸盆,却可以随心所欲的想咋洗就咋洗,愿意洗多长时间就洗多长时间,现在四口人住一间屋子,孩子们虽然也还小,洗澡她也都是孩子们睡着了之后再洗,可是,每次洗澡她都担心孩子们醒了看见她赤身裸体的样子,都是急匆匆的潦草的洗洗就算了。 就像这次傅天佑回来,如果有洗澡桶,她就会带着孩子们出去,他独自一人爱咋洗咋洗,会洗得很干净。 “······还是先凑合着吧。”傅天佑低头搓着脚,想了想,柔和的劝道,“要是买了洗澡桶,家里人肯定都会来借,大家住在一起,也没分家,你也没啥借口不借,何况买的洗澡桶算是家里添置的东西,你也没法拒绝。” 他知道曾水儿爱干净,几乎隔两天就洗次澡,家里人都脏得很,都是一年才洗几次澡的人,有的甚至一年都不洗次澡,洗澡桶太多人用了,怎么洗心里都会起膈应,还不如不买。 曾水儿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傅蕊和傅笙乖乖的坐在炕上,看着爹爹洗漱,娘亲在一边伺候,觉得这个画面好温馨,高兴的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见傅天佑洗完了,曾水儿给他拿出了家里的干净旧衣服让他换上,上炕将傅天佑的被褥摊开铺好,看着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疼的说:“你还没吃饭吧,你在炕上先歇会儿,我去三弟灶上给你做碗疙瘩汤,一会儿就好。” “好,辛苦你了!”傅天佑也没客气,说完就上了炕,躺了上去。 虽然早晨吃了饭,但因为吃得太早,不说从小镇到安远镇这三十多里一路的颠簸,就说出了安远镇又步行走了二十多里路,早饭也早就被消耗掉了,他真的是又累又饿,疲惫的不行。 见傅天佑闭上了眼睛,曾水儿轻手轻脚的下了炕,看着玩耍的傅蕊、傅笙,低声嘱咐道:“爹爹睡觉了,你们俩不要吵闹,娘这就给你爹爹做饭去,听话啊!” “嗯!”傅蕊用力的点着小脑袋,应承道。 “唔!我不说话!”傅笙用小手捂住了嘴巴,瞪着大眼睛保证道。 曾水儿看了一眼炕上的父女三人,很快就出了屋子,去了正房。 “娘,我想给天佑做碗疙瘩汤,您看行吗?”曾水儿看着坐在炕上的刘氏,问道。 现在家里人除了傅山为首的几个孩子去了后院玩耍外,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东屋,傅大庆靠在墙上半眯着眼睛歇息,傅天实、傅天明坐在地下的凳子上,惬意的享受下午的清闲,刘氏、傅小梅悠闲地坐在炕上闲唠嗑,陈秀秀、孙杏花则正在炕上给自家孩子做衣服。 这几天,她们把长青、玉珍的衣服先都做好了,包括傅大庆、刘氏的衣裳也都做好放了起来,曾水儿也抓空将傅天佑那身长衫做好归置妥当,现在只剩下孩子们的衣裳没做完呢,三个媳妇一有空闲就抓紧时间做衣服。 现在正是傅家人最清闲的时候,卤肉已经用小火炖着,晌午饭也吃完了,就是家里的男人们,从镇里回来后,也不再出去干活儿,再说,地里现在也没啥活儿,麦地里防冻水早就浇完了,柴火也备得足足的,差不多够烧到明年秋天了。 不像往年,这个时候都得去镇里找活干,还要去镇里卖白菜,傅家的男人今年算是村里最享福的人了。 傅小梅母子三人按理说应该早就走了,但傅大庆过了那段时间,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让刘氏母女拿好话一哄,自然再也说不出让她们回家的话。 毕竟李家的情况在那摆着,姑爷也没有过来接她们,做父亲的还是硬不起心肠真赶她们出门,不看傅小梅的面子,也心疼两个外孙不是? 别人能说啥?曾水儿三个媳妇就算从心里厌恶傅小梅,恨不得她立马走人,但既然傅大庆态度都软下来了,她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呗。 曾水儿除了这个,也是从心里心疼两个外甥外甥女,长青和玉珍懂事的让人心酸,也只好看在俩孩子的份上,不再计较。 好在刘氏母女也知道她们招人嫌,这几天很老实,也让傅家的气氛和睦了很多,几个孩子也相处的很好。 这时,见曾水儿进来,其他人都冲着她讨好的笑了笑,傅小梅也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刘氏听了曾水儿的话,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做去吧,这么点儿事儿还值得问?” 虽然慑于老头子的威严不敢再跟曾水儿找茬,但刘氏心里还是记着那天曾水儿的仇呢,若不是她不给闺女脸面,惹得老头子发了火儿,她和闺女也不会在全家人面前脸皮丢的一点儿不剩。 这几天她虽然没和她算账,闺女和外甥在这儿住着是一个原因,她不想让闺女不自在,还有就是,她不想惹得老头子真生了气,将她赶回娘家,这么大岁数了,真要被赶回去,她还有啥脸活着? 但心里这股火她咋地都没处撒去,这几天憋得实在是难受,见了曾水儿也没啥好脸色,就连傅蕊和傅笙她都没好好搭理,她得让她知道,这个家,还是她说了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觉得很是碍眼 曾水儿听了,笑道:“那我就去做了。”然后又冲着孙杏花说:“他三婶儿,用你屋的锅了啊,我屋那锅占着呢。” 孙杏花急忙说:“用吧用吧,这还用得着说?” “你放心,完了我给你刷干净了!”曾水儿说完,也没看刘氏母女,转身就去了西屋。 她哪里会不知道刘氏心里憋着火?但她就是不让她找机会撒出来,反正她闺女一家在这儿住着呢,还有傅大庆那天让她回娘家的话,刘氏也不敢再找她茬。 她真当她怕她呀?如果不是顾忌着影响傅天佑将来的仕途,她才不会惯着她! 曾水儿舀了两勺麦子面,里面搁了些清水,用筷子搅拌成均匀的面疙瘩,在菜板上切了几刀葱花和白菜丝,用勺子舀了半勺猪油和半勺卤汁,又拿了半勺食盐,白菜丝、葱花、食盐和猪油都各自放进了一个个小碗里,然后再放入一个木盆里,这才两手端着去了西厢房。 先把三房锅里的热水舀了出去,锅烧热了,放入半勺猪油,等到猪油快要融化了,放入葱花、白菜丝翻炒,等到炒软了放入了半勺卤汁,然后加入几勺刚刚舀出去的热水,再放入食盐,烧开后将面疙瘩均匀的撒进锅里,大火烧开一会儿,疙瘩汤就熟了。 将疙瘩汤盛在盆里,然后将锅碗刷干净,再添上多半锅凉水,灶下塞入些硬柴火让它小火燃烧着,这才端着盆子进了北屋。 进屋一看,好嘛,父女三人竟然都睡着了,傅蕊和傅笙躺在傅天佑被窝身边,小脸红扑扑的,靠在父亲身上睡的正香。 曾水儿小心的将盆子放在靠南墙的一边,用盖帘盖上,又从外面拿了三双碗筷。 晌午饭是不到巳时中吃的,现在都差不多未时末多了,中间隔了差不多两个半时辰,晌午饭吃的是高粱米粥,炒的白菜丝,到这会儿俩孩子应该也饿了,做饭时她特意多搁了些麦子面,就是打算让孩子们也吃一些。 见父女三人睡得香甜,尤其是傅天佑,估计这些日子也不像在家睡得踏实,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睡着时显得很柔和,微微张开原本有些干燥的薄唇,因为睡眠显得水润多了,让人很想咬一口······ “看够了吗?” 曾水儿正看得心醉神迷,却被一道浑厚磁性的声音惊醒了,这才发现,傅天佑已经醒来,一双深邃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只是,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亮光,让她眼红心跳,不敢正视。 偷看被傅天佑逮个正着,曾水儿脸红的像块红布,像着了火一样,显得很是狼狈,幸亏厢房光线暗,傅天佑看不清,让她多少镇定了不少。 她轻咳了一声,让自己不那么尴尬,低声道:“······咳咳,那个,饭熟了,你快起来吃饭吧,要不该凉了!” “好!”傅天佑答应着小心地坐了起来,看了看两边还熟睡的两个孩子,也不再逗她,反正晚上自己也饶不了她。 出门来回有十天时间,要说不想媳妇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平日掩饰的很好,别人看不出来。在府城这几天,除了年纪还小的几个学弟,成年的几个同窗,几乎都去了城里的翠春楼逍遥,就连孙、钱两位夫子都连着两个晚上没有回来,只有谢柏峰和他没有去。 谢柏峰是兜里没钱,而他是真不想去,一是他不想对不起曾水儿,再说,他也有洁癖,楼里的那些女人,不知接待了多少客人,别说去睡了,想一想都觉得恶心,他可不想被染上脏病。 曾水儿见傅天佑不再用那种眼神看她,暗自松了口气,急忙脱鞋上炕,叫醒了两个孩子。 “蕊儿,笙儿,醒醒,起来,娘做了麦子面的疙瘩汤,可香啦,你们陪着你爹再吃点儿,好不好?” “嗯!”傅蕊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鼻子嗅了嗅,惊喜的喊道,“娘,真的好香!” 傅笙被叫醒后,却腻在曾水儿怀里,不想起来,嘟囔道:“娘,没睡醒,还想睡!” “不行,你白天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乖啊,起来了,娘亲做了好吃的疙瘩汤,笙儿不是最爱吃麦子面的疙瘩汤吗?”曾水儿将傅笙抱在怀里,哄劝道。 傅笙却仍然赖在曾水儿怀里,不舍得离开。 傅天佑见了,觉得很是碍眼,伸手就将儿子抱了过去,温和的劝道:“笙儿,爹爹好几天没在家,好久没和爹爹吃饭了,和爹爹一起吃饭好不好?” 傅笙被爹爹强行抱了过来,才彻底醒了过来,见爹爹抱着自己,也没闹脾气,毕竟父子血脉相连,父子俩也好几天没见了,他也很想爹爹,那份发自内心的骨子里的濡慕,一下子让他跟爹爹亲近起来,他崇敬的看着爹爹,觉得爹爹就像是一座大山,给他很强的安全感,让他很踏实。 见爹爹问自己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这让傅笙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大人,和爹爹娘亲一样的大人,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便高兴地连连点着小脑袋:“嗯嗯!笙儿和爹爹一起吃饭!” “那好,咱们过去吃吧!” 曾水儿见父女三人坐了过来,赶紧给他们盛饭,傅天佑是满满一碗,傅蕊、傅笙是每个人半碗。 吃饭前,曾水儿端来一盆温水,让他们父女三人都洗了手,这才允许他们吃饭。 傅天佑端起碗来迅速吸了一口,当咽下香甜浓郁的汤汁时,忍不住夸赞道:“哈,真好吃,还是家里的饭菜好,是家里的味道!” “好吃吗?那就多吃点儿!”曾水儿得到夸奖,自然也很高兴。 傅蕊香甜的吃着,小嘴快速的咀嚼着,又仔细的品了品,看着曾水儿小声地说:“娘,今天的疙瘩汤好香,里面你是不是搁了卤肉汤?” “咦?这你都吃的出来?”曾水儿惊奇的看着傅蕊问道。 她确实舀了半勺卤肉汤汁,也是寻思着里面的汤汁补身子,想给傅天佑补补,反正锅里多点少点都行,没想到傅天佑没吃出来,傅蕊小小的人竟然吃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也没了兴致 “娘,你忘啦?前几天剩下的那个卤肉的汤底,做菜时就是这个味道!”傅蕊见娘亲惊讶的样子,有些小得意,立即提醒道。 “那也不简单!”曾水儿忍不住夸赞道,“这么小,舌头就这么灵,对味道就这么敏感,这是天生长了一个好舌头,不错,不错!” 傅天佑见闺女这么聪慧,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傅笙见娘亲夸奖姐姐,也立即不甘示弱的说:“娘,笙儿也吃着香,笙儿也吃出来了!” 曾水儿立即上前摸了摸傅笙的小脑袋,肯定的说:“是是是,我们笙儿当然也很厉害,是家里的小男子汉!” 傅笙立即晃着小脑袋,得意的冲着姐姐扬了扬眉,呼噜一口吞下一大口疙瘩汤,却因为吃的太急,一下子呛了起来,着急的喊道:“·······咳咳咳,娘,咳咳咳,我好,难受·······” 傅蕊急的差一点儿将饭碗打翻了,又气又急的骂道:“让你吃着饭逞强,呛着了吧?” 曾水儿急忙上前揽住傅笙,将他搂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傅笙的后背,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不怕啊,不怕,一会儿就好啦!” 傅笙伏在曾水儿怀里,咳嗽了一阵,眼泪都咳出来了,吓得哭泣道:“娘,我好难受,咳咳咳,呜呜······” 傅蕊急忙也凑了过来,学着曾水儿的样子,也轻轻地拍着弟弟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姐姐在呢!” 傅天佑放下饭碗,皱着眉头看着儿子,直到看到傅笙不咳嗽了,还喝了半碗温水,稳定下来,这才重新端起饭碗,严肃的看着傅笙,说:“眼看着你也长大了,可不能再这样毛毛躁躁的,吃饭的时候,尽量少说话,记住了吗?” 傅笙吓得脸都白了,点着小脑袋连连保证道:“嗯,爹爹,笙儿记住了,再也不乱说话了!” “哎哟,这次怪我,要不是我逗着你们先说话,笙儿也不会被呛到。”曾水儿自责地说。 傅天佑却不自在的看了曾水儿一眼:“怪你干什么?是我先说的,要怪也是怪我!” 傅蕊也才想起来,真的是爹爹先说话的,立即绷着小脸说:“嗯,爹爹不对,爹爹吃饭也说话了,以后爹爹也要改!” 傅笙也懵懂的跟着姐姐,点着小脑袋说:“嗯,爹爹不对,爹爹要改!” 傅天佑也郑重地跟儿子闺女道歉:“是,这次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在吃饭时说话,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这话真是太对了!” 傅蕊问:“爹爹,这句话是啥意思?” 傅天佑解释说:“就是吃饭时嘴里嚼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睡觉的时候也按时睡觉,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别人,这句话出自孔子的论语,是孔子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爹爹,孔子是谁?论语是啥东西?”傅蕊不解的问。 “孔子是鲁国的思想家、教育家,创立了儒学,是一位圣人,论语是孔子和他的弟子写的一本书。”傅天佑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见闺女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就安慰道,“你们还小,等你们大一些,爹爹就教你们,现在,吃饭!” 傅笙见他们不说了,立即指控道:“爹爹,你和姐姐说话不算数,吃饭说话了!” 傅蕊立即生气的瞪着弟弟,教训道:“爹爹说的是,嚼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我和爹爹嘴里啥东西也没有,呛不到,你刚才都记住的是啥?赶紧吃饭!” 傅笙眨巴着眼睛懵懂的看着姐姐,见姐姐好像很生气,也不知听懂没有,便乖乖的哦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吃完饭,洗刷了碗筷,曾水儿看了看灶坑,里面加了些干柴,又看了看锅里的卤肉,就不再管它了。 现在家里对如何卤肉已经都很熟悉了,已经不需要她去随时看着了,因此,下午是她最清闲的时刻。 因为刘氏这几天刻意的冷淡,傅蕊和傅笙也知道好歹,尽量都不去正房,曾水儿自然也不会去找不自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西厢房做针线活,傅笙则腻在曾水儿身边,看曾水儿做衣裳,傅蕊则是跟着傅山他们在院子里玩耍。 因此,吃完饭后,俩孩子谁也没动地方,哪里也没去,就在自家屋子里待着,拿着曾水儿给他们用小布头做的布老虎和小蝴蝶玩耍。 那天在布庄,她本来想买一些布头和棉花之类,可是她问了一下,那位女掌柜说布庄没有那些东西。 后来她也想了想,布庄既然面对的是最底层的老百姓,这些东西布庄自己就消耗了,拼接一下可以做一些孩子们穿的小衣服、小鞋子,再小的碎布头也可以掺在棉花里重新加工,弹成棉絮套,也可以卖钱。 想通以后,她也没有去别家打听,就算有,价钱也会很贵,因此,她只好用裁剪衣服剩下的小布头,除了捡着大些的给她们做了每人两双袜子,其余的就给她们拼接成了玩具。 傅天佑见她们不愿意动弹,虽然曾水儿和孩子们谁也没说什么,但也知道这些日子恐怕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时候真是搞不懂娘和妹妹是怎么想的,从家里人红润的面色看,家里最近收入肯定很不错,最起码家里人能够吃饱饭了,这可是曾水儿拿出来的秘方挣的钱,是她的嫁妆,母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行吗? 还有妹妹,让母亲惯得已经不像样子,连好歹都分不清,在娘家从来就予取予求,霸道蛮横,好像家里欠了她一样。 想到妹妹傅小梅跋扈的性子,母亲的蛮不讲理,本想去正房和家里人唠唠嗑的,傅天佑也没了兴致,便也留了在西厢房。 曾水儿见了,心里暗暗高兴,傅天佑这个态度,说明在他的心里,还是有着是非观念的,最起码不是一味地相信婆婆,于是,在将傅天佑的脏衣服洗了之后,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坐在炕上唠起了嗑。 第一百二十章 一下子愣住了 “爹,府城在哪里?府城大吗?比咱们村子大吗?”傅蕊一边玩着自己的布娃娃,一边好奇的看着爹爹问。 傅天佑坐在炕上,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的儿女,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说:“很大,比咱们村子大很多,爹爹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城镇,等爹爹有时间就带着你们看看去。” “真的吗?我也能去吗?”傅蕊激动的问。 长这么大了,只有小时候去过外婆家,自从娘亲去世后,她就没有出过傅家河村,她根本想象不到比村子还大的城镇是啥模样。 “当然是真的!到时爹爹带你们到处逛逛。”傅天佑认真的承诺道。 “爹爹!还有我,笙儿也要去!”傅笙拿着布娃娃爬到傅天佑膝上,着急的喊道。 “哈哈······好,到时爹爹也带着笙儿去!”傅天佑高兴地将儿子抱在怀里,安抚他的小情绪。 曾水儿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看着他们父女三人的互动,心里感觉非常安慰。 她刚嫁过来时,傅天佑对孩子们虽然也疼爱,只要在家也知道关心孩子们,但这种关心却藏在心里,可能不习惯表达出来让孩子们知道,他是在她的带动下,才开始逐渐改变过来,知道表露自己的感情了。 孩子们也从对爹爹只敢从心里濡慕,变得活泼了许多,跟傅天佑也敢明着亲近了,这不能不说是个好兆头。 她认为一家人就该这样,欢欢喜喜的在一起,可能她从小失去父母的原因,她希望孩子们能够感受到父母真心的疼爱,她也想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不让孩子们心里对母亲的濡慕,变成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温暖。 “对了,这几天在府城咋样?没出啥事儿吧?”曾水儿看了傅天佑一眼,关心的问道。 刚才在院子里,她感觉傅天佑好像有啥话要对她说似的,虽然不明显,但毕竟前世二十年的夫妻,彼此之间还是很了解的,心里有事没事,看一眼就知道。 “······哦,还真是有事情要跟你说。”傅天佑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知道外面没人,这才低声将自己收留韩家父子的事情,告诉了曾水儿。 “······就这样,我想咱们将来身边还是需要人的,别的不说,到时护着你们也是好的,我也放心,就收留了他们,吩咐他们伤好了后就过来,你,你没意见吧?” “那,契约签了没有?”曾水儿听了,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行还是不行,而是关心契约的事。 倒不是别的,也没心疼那几两银子,她是担心傅天佑被人骗,这俩父子一听就是狠人,就他一个不谙世事的书生,如果将一对不知底细,连户籍都没有的黑户收留过来,到时被人发现影响他的名誉就遭了。 再说了,前世时,根本没有这次去府城的事,自然也没有收留韩家父子的机会,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前世发生的事情了,谁知道这韩家父子是哪儿的人?怎么就那么巧,让他碰上了呢? 如果没有签契约,到时她想办法见一面,如果看着还行,她会找人签下契约,是那种在衙门存档的那种,至少能让对方知道害怕,不敢造次。 “没有!”傅天佑见曾水儿这么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忍不住解释道,“虽然我也不敢肯定韩家父子没问题,也希望能收留他们将来为我所有,但他们是黑户,是不能见人的,签契约恐怕有些麻烦,这两人总得你见一下之后才决定去留,如果你看着还行,那就留下,只是,还得找个地方安置他们,家里······你也知道,家里是没有地方安置他们的,我也不想让家里知道,只能麻烦你了!” “嗯,你放心,到时我去找孙嫂她们。”曾水儿这才展颜一笑,然后将自己在安远镇的后手告诉了他。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回家之前衙门刚刚建立的时候,买了一处房子,挺便宜的,才二两银子,到时就将韩家父子安置在那里就行了。” 前世在傅天佑带着全家临走前,她才告诉了他,也是想要多凑一些路上的盘缠,那时家里已经被傅家人祸祸的损失了一大笔钱,家底差点掏空了,考虑到离开后也不想再回来,这才卖了宅子,现在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她只能提前告诉了傅天佑。 韩家父子是绝对不能带回家的,一个是家里地方本就不宽敞,自家还住的窄呢,哪里有地方给外人住?二是这样的人,不管将来有用没用,都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啥时候留点儿后手都不是坏事。 傅天佑听了,却一下子愣住了! 自己娶得这媳妇还真是沉着,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手,这简直······太让自己佩服了! “水儿,你,你可真是太能干了,让我这大男人都,羞愧难言!”傅天佑看着小妻子,满眼都是欣赏和心疼,没错,是心疼! 虽然曾水儿说得轻描淡写,但她经历过什么,傅天佑还是能想象的出来,一个小姑娘,能在那样恶劣的残酷环境中活下来,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还能在那样混乱的时候,能够买栋房子,这就不是有没有本事的事情了,而是头脑是否聪慧的问题了。 这一刻,傅天佑心里非常复杂,既心疼又骄傲,还有那么一丝黯然。 自己的小妻子太能干了,让他有些自惭形秽,更有了吃软饭的感觉,因此,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考出个名堂来,哪怕考个举人,贡士,也要让妻儿扬眉吐气。 曾水儿见傅天佑满脸羞惭,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欺瞒他生气,而是觉得自己没本事,就好笑的说:“好啦,你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的本事和能耐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我们这个家以后可都依靠你了,没有了你挡在前面,我就算再有钱也保不住!” 傅天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纠结。 接下来,曾水儿也将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情,捡着能说的,比如挣了多少钱,买了驴车,给孩子们扯了新衣裳等等,都告诉了傅天佑,又拿出新做的棉衣让他试穿,一下午就在一家人温馨的气氛中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借机发作 天色暗下来之后,曾水儿知道又到了做晚饭的时辰,傅天佑便带着妻儿去了正房,三个媳妇也开始做晚饭。 因为傅天佑回来了,刘氏十来天没看见二儿子,也想让儿子吃顿好的,就吩咐晚饭做的丰盛点儿。 高粱米粥,杂面饼子,咸菜丝凉拌白菜丝,还捡着卖相不好的切了些卤肉,比如猪大肠、猪肺、猪头肉和护心肉等部位,切了些边边角角的,虽然碎了些,却是难得的美味。 而像猪肝、猪心、猪肚、猪腰子、猪舌头和猪连贴,就没有动,尽量保持卤肉的完整和斤数。 就这样孙记酒楼还嫌少呢,一直说让他们扩大经营,让他们多卤一些,多送一些,因为傅记卤肉不仅限于安远镇售卖,在傅记卤肉的口碑传开之后,其它镇上的酒楼也纷纷要求给他们供货,目前傅记卤肉已经供给三个镇子的酒楼了。 饭菜做好,卤肉捞出来切了部分卤肉之后,曾水儿她们便陆续的将饭菜端上了饭桌,两个饭桌拉开距离,坐了个满满当当。 因为家里就两个饭桌,刘氏就带着闺女傅小梅和老伴儿、三个儿子坐一桌,八个孩子坐另一桌,媳妇们只能坐在孩子们后面,顺便照顾他们。 长青和玉珍坐在了正面,傅山带着弟弟妹妹,紧挨着玉珍在她左手边坐下,方便照顾她和弟弟妹妹,傅花和傅林挨着大哥。 傅辉挨着长青坐着,孙杏花也坐在了儿子后面,桌子东边炕沿,距离粥盆最远。 傅蕊和傅笙挨着傅辉坐着,因为人多,她们俩已经坐到了饭桌东边炕沿边,曾水儿为了照顾俩孩子,也为了给大家盛饭,只能坐在炕沿上。 两个大粥盆,一个放在了刘氏她们一桌,一个放在了曾水儿她们这一桌,刘氏那一桌,盛饭的是傅小梅,曾水儿这一桌,盛饭的是曾水儿。 陈秀秀第一时间就上了炕,坐在了小儿子傅林后面,将傅林的饭碗递给了曾水儿,笑嘻嘻的说:“他二婶儿还是你盛饭吧,我坐的远,不方便,呵呵······” 孙杏花看了,急忙挪了过去,欠着身子伸手将碗接过来,说:“大嫂,我盛吧。”说着给傅林盛了多半碗米粥。 曾水儿没有吭声,而是看着孙杏花盛饭。 自从在一起吃饭后,每次盛饭都是她,陈秀秀和孙杏花根本不管,虽然她并不在乎这些小事,但既然孙杏花抢着盛饭,她也没在意,谁盛不都一样?再说,粥盆子距离孙杏花虽然远些,但炕就这么大,再远能有多远?盛饭还是够得着的,只不过孙杏花坐在了傅辉后面,有些不方便而已。 全家人谁也没说话,或者说,谁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但傅小梅见了,却心里不平衡,忍不住哼了一声:“哟,我这出嫁的闺女回娘家还得当牛做马伺候人,人家当媳妇的离盆子那么近,却还要等着人伺候,还真是好命!”说着,还把手里的饭瓢在粥盆里使劲儿顿了顿,米粥都被溅到了炕席上。 她每天跟着爹娘兄弟在一桌吃饭,盛饭的活计不能让爹娘和弟兄们做,只能是她这个当闺女的盛,以前每顿饭都是曾水儿盛饭,她还没啥感觉,今天见孙杏花都快站起来了盛饭,曾水儿就那么等着,忽然间心里就涌出了一股闷气,咋看咋不顺眼。 这些日子住在娘家,虽然吃喝不愁了,每顿都能吃饱饭,吃的还挺好,让她都有每天过年的感觉,但她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吃几顿饱饭,而是秘方! 可是,这几天她刻意的矮下身段,想要交好曾水儿,有事没事的去和她套话,还去西厢房踅摸,想要确认秘方藏在哪里,却一无所获。 因为傅蕊、傅笙手里有零花钱,白天西厢房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家里的孩子包括长青和玉珍,都爱往西厢房凑,主要玩饿了他们就去杂货铺买点心吃,孩子们谁也拒绝不了。 她曾经在孩子们玩时去过西厢房,借口看新鲜,哪里都找遍了,却啥也没发现,还让傅蕊跟看贼似的看着她,让她好没面子。 曾水儿更是油盐不进,当着爹娘她还有个面子,没人时她理都不理她,好像她有多脏似的,要不是看在她对长青和玉珍还算好的份上,她早就翻脸了! 有啥了不起的?一个方人败家,克父克母的玩意儿,若不是二哥娶她,看谁要她,有啥神气的?如果不是还想从她手里拿到秘方,她才懒得理她! 现在见孙杏花抢着盛饭,曾水儿啥也不说就那么等着,心里那股气愈发的大了,这才借机发作了出来。 曾水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也没理她,仍然看着孙杏花盛饭,她是想等孙杏花给坐在里面的孩子们盛完了,她再给傅蕊、傅笙和自己盛。 对于傅小梅时不时地抽风找茬,她已经习惯了,根本拿她没当回事儿。 孙杏花却有些不自在,这个大姑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哪儿都有她,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抱歉的看了曾水儿一眼,绷着一张俏脸继续盛饭。 她既不敢当着刘氏呛傅小梅,毕竟她是大姑姐,可也不愿意得罪曾水儿,将来有一天分家,她还指望着秘方过日子呢,真要得罪了二嫂,到时不给秘方咋办?那不要了命吗? 陈秀秀一边照顾小儿子一边唏哩呼噜的喝粥,抽空厌恶的看了一眼傅小梅,笑嘻嘻的说:“他姑姑,在娘家可委屈你了,也不知妹夫啥时候来接你们,家去了就享福了,就不用伺候人了是不是?嘻嘻嘻······” 刘氏不爱听了,扭头瞪着陈秀秀,骂道:“咋哪儿都有你?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咋地,我闺女才住了多长时间,你就搁不了了?我们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当家,真是狼心狗肺,可惜了我对你们的一片心,还指望着将来你们给我们养老呢,就你这样的,我还指望个屁呀,我真是瞎了眼!” 陈秀秀被骂的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既憋气又窝火 傅家人已经习惯了刘氏时不时地发作骂人,谁也没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谁也不敢吱声了,屋子里只剩下一片咀嚼声。 长青已经习惯了娘亲在外祖家的跋扈和不讲理,只能暗暗叹了口气,一边照顾妹妹吃饭,给妹妹夹了些卤肉,一边夹了些咸菜丝快速喝粥,顺便看了其他人一眼。 他知道,娘亲的作为除了外祖母外,就是外祖父也看不顺眼,不要说别人了,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是吃不饱饭,饿肚子饿的厉害,担心妹妹饿个好歹,他都想张罗着回家了。 为了能让舅母们不那么嫌弃他们,为了妹妹和他能在外祖家多吃几天饱饭,他和妹妹这些日子都很乖,和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们相处的也很好,他也很享受外祖家这种温馨的气氛。 尤其是二舅母,别看外祖母、母亲和她生了嫌隙,但二舅母对他们兄妹真的很好,有好吃的从来不落下他,还给他们做了新衣服,新鞋子,他感觉二舅母比娘亲对他们还好,他不明白娘亲和外祖母为啥对二舅母总是发脾气。 但他知道,他在外祖家住的日子恐怕没几天了,爹爹不来接她们,她们也不能总住着吧?一想到离开这里回家,他就从心里舍不得,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傅小梅得意的看了曾水儿一眼,像是炫耀自己的胜利,曾水儿根本没理她,让傅小梅颇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气的脸色愈发难看。 曾水儿见孙杏花将其他人的饭都盛好了,就接过她手里的饭瓢,说:“你快吃饭吧,我盛。” 孙杏花也没坚持,顺手将饭瓢给了曾水儿。 曾水儿利落的给傅蕊、傅笙盛好了饭,最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给俩孩子夹了些猪杂碎,柔声道:“吃吧。” 现在傅笙使筷子已经有些熟练了,虽然还有些笨拙,但总算可以自己吃了。 傅笙紧挨着曾水儿坐着,用筷子快速往嘴里扒拉卤肉,捧着粥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刚才他见到别人都吃上了,尤其是大伯母,将卤肉夹的都快没了,可把他急坏了,嗯,这卤肉真香啊! 傅蕊见曾水儿没有吃卤肉,桌子上的卤肉都快抢没了,急忙站起来夹了一筷子卤肉,颤颤巍巍的放到了曾水儿碗里:“娘,你吃肉!” “好,娘吃,我闺女真懂事!”曾水儿作势吃了一块猪肺,剩下的还是给了傅蕊和傅笙。 傅小梅见了,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假门假式的,真会装!” 曾水儿根本没理她,自顾自的吃饭,悠闲得很,这让傅小梅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既憋气又窝火。 男人们那一桌也是谁也不说话,主要是傅小梅经常这样发神经,别说兄弟们,就是傅大庆也懒得管她,没人理她,她作着没意思了也就不作了。 傅天佑靠外坐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吱声,他知道只要一开口,只会起反作用,母亲说不定对曾水儿会更加记恨,因此,他只能装聋作哑。 但是,对于妹妹傅小梅,他是真的看不上,出嫁前在家里就是各种挑刺,和陶氏相处的就不是很好,姑嫂之间的关系就很紧张,现在曾水儿嫁过来,她都出嫁了,当了娘了,还是这么不懂事,动不动就搞事,她就不想想,和嫂子们关系这么僵,对她有什么好处?真以为嫂子们怕了她不成? 娘也是,就知道惯着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活几年?如果你真有个好歹,傅小梅还嚣张的起来吗?到时吃亏的还不是她? 但这些道理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娘就会将不是全都扣到曾水儿头上,唉,也不知科举什么时候恢复,恢复科举如果他能考上,就能带着她们母女离开家里,他是真的为曾水儿委屈。 为了让家里的日子更好一些,她将父母留给她的嫁妆和秘方都拿了出来,为了家里能够消停,好好过日子,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跟母亲一般见识。 曾水儿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不是母亲以为的软柿子,心狠手辣可能过一些,但是却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谁要是觉得她好欺负,那真是有眼无珠,活该倒霉! 傅天佑思忖着,不知不觉一碗粥就吃完了。 傅小梅吃着饭一直在边上偷偷地看着二哥,刚才二哥虽然没有吭声,但是脸色却很难看,这也是后来她不敢继续发作的原因。 二哥平日不爱说话,跟自己也不太亲,虽然母亲宠着她,在娘家她也敢跋扈,但要说家里她最怕谁,不是爹爹,而是二哥! 二哥身上有一股让她发憷的东西,让她不敢任性,不敢由着性子胡搅蛮缠,有二哥在场,她不由自主的就会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她知道,二哥是最有出息的人,娘家有了二哥才会越过越好,她就算再混蛋,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何况,秘方的事,她还想明天找个空闲跟二哥说说,看能不能让他劝劝曾水儿,给自己一份。 因此,她见二哥碗里没有粥了,就殷勤的伸出手说:“二哥,来,我给你盛上!” 傅天佑看了她一眼,躲开了她的手,淡淡的说:“不用,我自己盛吧。”说着,欠着身子凑到了粥盆子跟前,很快盛了半碗粥,淡定的继续吃了起来。 之前他也是只盛了半碗,他其实还不太饿,刚回家时曾水儿做的疙瘩汤吃了不少,也才刚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但他出去好几天,也想陪着父母吃顿饭,享受一下家里温馨的氛围,顺便也陪陪曾水儿母女三人。 有他在,她们就有主心骨,母亲和妹妹就不敢太过分,虽然因为秘方母亲现在也转变了很多,但母亲和妹妹的脾气他知道,没事儿也会找出事儿来,果然,吃顿饭都不消停,愣是鸡蛋里挑骨头。 傅小梅小心的看了傅天佑一眼,见他神色间并没有不高兴,这才放下心来,但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地看着傅天佑的脸色,唯恐他生自己的气。 第一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总算有了盼头儿 刘氏也注意到了二儿子的举动,知道这小子可能不高兴了,便警告的看了闺女一眼,示意她不要惹事。 虽然中间傅小梅闹了回幺蛾子,但因为曾水儿一直不接茬,终究没闹起来,晚饭很快就吃完了。 在媳妇们收拾饭桌,洗刷碗筷收拾屋子的时候,见屋子里黑了下来,刘氏就顺便点上了油灯,屋子里登时亮堂起来。 傅天佑坐在炕上,简单的跟家人说了说此次去府城的经过,当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点儿信息都没透露。 “······就是这样,孙夫子带着我们拜访了刘家,然后去府学进行了一番交流,抽空还逛了逛府城,开了一番眼界,总算是不虚此行,长了不少见识。” 傅天佑并没有说此行一文钱也没花的事情,他不想节外生枝,现在家里也买了驴车,听曾水儿说,车钱只是先让她垫着,等家里以后挣了钱就还她。 这可是好现象! 虽然听曾水儿说去除人工、柴火等,一天净挣就能有一两多银子,如果这些不计的话,一天就能挣二两银子,但母亲到底还是有了些转变,这在以前他都不敢想。 家庭和睦一直是他的梦想,他不想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互相算计,就让家里都以为这次出门曾水儿花了不少钱,大家心里也舒坦点儿。 “好好好!你这趟出去可得感谢你的夫子,好好用功读书,将来真的恢复科举了,也能考个好名次。”傅大庆高兴地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朵菊花,浑浊的眼里迸射着希冀的亮光。 父亲临死前都没能闭上眼,心心念念的想要供他们三兄弟读书,可惜他们三个都是笨脑袋,不是读书的料。 好不容易盼着后辈们出了傅天佑这个聪明娃子,没想到时运不济,连考三年都出了意外,后来再想考,不但发生了动乱,媳妇还没了,家里也没钱供他了。 现在好了,局势稳当了,还娶了个有钱的媳妇,不但给家里带来了挣钱的买卖,也能有钱继续科举了,真要是考出个名堂,父亲在地底下也是高兴的吧? “那,啥时候考啊?”刘氏高兴地问。 考上好啊,这可是她亲儿子,真要是考上了,做了官,将来给她挣个诰命,那她死了也甘愿啊! 现在的刘氏可不是以前的死脑筋了,怕花钱,不说二媳妇手里足够二儿子科举花费了,就说这些日子家里卖卤肉挣的钱,都有二十多两了,何况以后还能挣呢,虽然银子没在她手里,但账本错不了,少一文她就跟曾水儿算账! 就算将来在村南建一座大宅子,也富富有余,供二儿子科举也供得起,现在她就盼着快点儿科举,二儿子考上,好让她在人前扬眉吐气,嘚瑟嘚瑟! “是啊,二弟,有信儿没?啥时候考啊?” 傅天实也盼着二弟能够考上,考上了家里的地就不用交税了,那可是一半儿的收成啊,将来分家家里的地多一半可是自己的,不交税,那一年得省下多少粮食啊? 这时,媳妇们洗刷完了,喂了院子里的猪和鸡,就都回到了屋里,各自搂着自己的孩子坐到了炕上,也倾听着傅天佑讲述府城的事情。 陈秀秀也期盼的看着小叔子,现在家里有钱了,何况曾水儿也答应将来科举花她的钱,如果考上,自家得实惠是真的,到时候儿子们跟着沾光,鬼才再拦着,只要一想到小叔子考上后,家里的光景,她就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傅天明也激动地看着二哥,他更希望二哥能考上,心里那些嫉妒早就随着卤肉的大卖烟消云散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摔打,和酒楼的人一次次接触,他这才明白,官场上没人罩着,就算再能挣钱也会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将来自己可是要分家另过的,卤肉就是他立家的根本,只有二哥考取了秀才举人或者进士,有了官场的人做靠山,他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做买卖。 孙家毕竟不是自家亲戚,现在能罩着他们,不等于永远罩着,二哥是亲二哥,二哥做了官,别人才会买账。 孙杏花搂着儿子坐在一边,也支棱起了耳朵,希望听到准确的信儿。 这些日子就跟做梦一样,孩子们不说经常吃到肉,她们媳妇们也跟着沾光,最起码能够吃饱饭了,这几天还给儿子做了新衣裳,让她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二哥这要是考上了,别的不说,儿子将来还能少沾光?再回娘家,谁不得羡慕她?谁还敢瞧不起她? 傅小梅却嫉妒的看了曾水儿一眼,虽然二哥考上自己也能沾上光,但她知道二哥跟她不亲,自己想要占便宜并不容易。 曾水儿这死丫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命,二哥考出名堂,曾水儿才是得好处最大的人,她何德何能有这样的运气?一个没人要的野丫头,真是气死她了! 曾水儿大致情况已经知道了,但关于啥时候科举傅天佑并没有说,因此,她坐在炕沿上搂着傅蕊和傅笙,也看向了傅天佑。 “还没有准确消息。”傅天佑看了大家一眼,见大家脸上都有些失望,就笑道,“不过,据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最晚后年就要恢复科举了。” 大家听了,总算有了盼头儿,高兴的纷纷议论起来。 “好啊好啊,有了信儿就中,二弟可要好好考啊!” “大哥你还担心二哥啊,只要顺顺利利的,二哥考试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是啊是啊,二哥要是考上,咱们就能等着沾光了,呵呵,还是二嫂命好,没爹没娘将来也能成诰命夫人,这是哪辈子托生的福气哟,咱们啊,可没有这样的好命,只能干看着!” 说这话的自然是傅小梅,她就看不得曾水儿好,见家里人多是奉承,心里不痛快,自然是阴阳怪气的挑唆一番,哪怕这番话让人心里膈应,她就达到目的了。 “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傅大庆见家里好好的气氛被闺女破坏了,气的不行,忍不住呵斥道。 第二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怀疑 刘氏见老头子生气了,二儿子也淡淡的看向闺女,心里一慌,马上也瞪了闺女一眼,嗔怪道:“好话到了你嘴里也变了味儿,你这死丫头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幸亏是你二嫂,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别人早跟你翻脸了!” 傅天佑暗暗摇了摇头,妹妹明明都那么说曾水儿了,母亲就好像听不见一样,还真是偏心,自己还在这儿呢,自己不在的时候,还不知怎么过分呢。 傅小梅也看到了二哥那冷淡的目光,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急忙找补道:“二哥,你可别跟我生气啊,呵呵,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长了个臭嘴,我就不会说好话,刚才,我就是瞎说的,瞎说的······”见傅天佑不吭声,也不接话茬,急忙转向了曾水儿,心里就算恨得要死,骂了无数次贱人,此时也不敢表现出来,暗暗咬着牙,讨好的陪着笑脸道:“二嫂,二嫂,妹子错了,不该瞎说八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妹子这一回好不好?” “你刚才说啥了?我为啥要生你的气?”曾水儿装作不解的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你夸我命好我为啥生气?命好还不好吗?有人想要命好还做不到呢,你说是不是?” 啥意思?是说我命不好吗? 傅小梅听了,心里那股气一个劲儿的往上窜,一瞬间都到脑瓜顶了,她强忍着才没有第一时间破口大骂,在见到曾水儿那好似幸灾乐祸的模样时,就更加生气了,气急之下立即口不择言的回敬道:“是啊是啊,二嫂命多好啊,五岁死了娘,六岁死了爹,逃难吧,还让亲二叔给扔半道儿上了,你说命得多好才行啊?碰上的都是糟心事儿,别人家想要找这样的事儿都找不到,你一人把别人家几辈子碰不到的事儿都给包圆儿了,命还不好吗?别人谁有你这样的好命!”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傅小梅,就连孩子们都知道她说的不是好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啥事儿,但都知道傅小梅一定是又闯祸了!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曾水儿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父母早逝,因为父母的早逝,小小年纪跟着叔叔过活,受尽了苦难,尤其是兵乱时被亲叔叔抛弃,险些命丧乱世之中,这是曾水儿的底线,是不容人触碰的。 之前刘氏虽然也骂过她,但却不敢这么刻薄,这么戳人心窝子,就算跟人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也不敢当面这么骂人,傅小梅疯了不成? 曾水儿则倏地一下子沉了脸,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双凤眼似淬了冰射向了傅小梅,心里却心寒的要命。 虽然早就知道傅小梅的德行,但她还是被她的话伤到了,她有时候真的不懂傅小梅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就算从小刘氏惯着她,难道她就不长脑子吗?真的连好歹也分不清吗? 前世时她也是这样胡闹,在她把钱财的底细全部露出来之后,傅小梅从娘家咬下好大一块肉,明面上至少弄走了几百两银子,背地里还一直嚷嚷刘氏偏心,直到傅家被人讹诈弄得几乎倾家荡产,傅天佑考取进士去上任,全家跟着一起走,临走她竟然连面都没露,明明早就给她送了信儿,告诉了她离开的时间。 她记得刘氏那么疼她的人,也一直骂她是白眼狼,没良心,坐在车上,她还不信她闺女竟然不来送她,一直张望着,到了人也没来。 她总怀疑出卖傅家的人有可能就是傅小梅,不然,外人是怎么知道傅家的底细的?当时她的嫁妆和那笔巨额外财,也只有傅家人知道,傅大庆也嘱咐家人,谁要是说出去,就将谁赶出傅家,大房三房也不傻,会跟外人说这些? 那时,傅天实被人冤枉睡了女人,还是个寡妇,那寡妇的婆家人苦苦相逼,赔了一大笔钱,足足一千六百两,少了人家就威胁要告到衙门,当时傅天佑正值考试,傅家不得已,只好满足对方的大胃口,这笔钱自然是得曾水儿出。 傅天明被人拉去赌博,这次更狠,输了五千两银子,少一文就要他的命,刘氏吓得哭天抢地,苦苦哀求,没办法,她只好咬着牙掏了这笔钱。 最要命的是,傅天明像是上了瘾,偷偷摸摸的有空就去镇里赌钱,若不是傅天佑考取了进士回来,她所有的财产肯定会很快被他败光。 如果傅小梅是这个内鬼,那她不来就说得通了,她是没脸面对娘家的父母亲人,哪怕她从来没有将娘家人当亲人看待,她心里也愧得慌! 现在她留了后手,没有将全部钱财露出来,但却有了秘方,傅小梅是真傻,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是因为秘方的事,嫉恨于她,专门往她心窝子上扎,就是为了泄愤? 曾水儿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傅小梅,她也没掩饰自己,直到傅小梅被她看的心虚的扭过身子,目光也没有离开她。 她就是想要看清楚,看透她,如果前世傅小梅真是那个内鬼,她会想办法揪出她来,不说毁了她,至少也要让傅家人认清她的本质! 前世的事,她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傅家人到底是怎么就被人一勾搭就学坏了呢?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傅家其他人本质上还不错,除了刘氏有时候弄些幺蛾子之外,其他人因为有了卤肉的收入,还算勤勉,对自己也知道感恩,不管心里咋想,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最起码知道好歹,承自己这份人情。 可自从傅小梅来了之后,家里是非不断,她总是没事找事儿,撺掇着刘氏各种找茬,她知道傅小梅的目的就是秘方,秘方得不到,她不会就此罢休! 别看她说得好,好像对秘方不上心的样子,但私下里她找了自己不止一次,话里话外想让她也给她一份。 还有,李家有可能真的遇到难处了,不然傅小梅和她的俩孩子不至于那么瘦,秘方带来的收益傅小梅可是亲眼看到了,早就眼馋的不行,不拿到手里,依着傅小梅的性子,恐怕到死都不甘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怒火和暴打 她死皮赖脸住在娘家不走,想要多吃几天饱饭是一方面,最大的可能还是在秘方身上,听傅蕊说,傅小梅总是去西厢房踅摸,东扣扣、西戳戳的,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孩子们跟她学舌。 她想要干啥?她的目的是什么?打草惊蛇?想通过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让自己失了分寸,暴露出秘方所在的位置?哼,可惜,秘方都在她脑子里,你就是翻遍整个傅家都没用! 而银钱和账簿早就让她锁在了柜子里,钥匙在她脖子里,她想找啥都不会找到。 傅天佑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小梅的话也深深地伤害了他! 曾水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作为出嫁的小姑子,面对一直对她施以援手的嫂子,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敢口出恶言,谁给她的胆子?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哥哥?! 说实话,曾水儿做的他都觉得太好了,不说嫁妆,就说那份秘方,这是多大的人情?哦,她是不是以为秘方她没有份儿,所以不甘心? 人家凭啥给她?秘方那是随便给的吗?那是传家的东西! 她也不想想,如果家里没有秘方的收入,傅家会有这样的日子?傅家如果还像以前那么艰难,她能沾上光?别说给她们母子买衣服了,就是多住几天傅家也承受不了,粮食谁家也不多,谁搁得住亲戚长期住下来?自家还不够吃呢! 看起来,是时候让小梅她们回去了,再住下去,他担心这份骨肉之情会变了味儿,闹得愈发的不可收拾! 而此时,傅大庆气的脸红脖子粗,浑身直哆嗦,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满炕上找东西,一边找一边指着傅小梅,语无伦次的骂道:“我,我上辈子这是做了啥孽,做了啥伤天害理的坏事儿啊,生了你这么个,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二嫂刚刚给你买了衣服,给孩子们也做了新衣裳,新鞋子,你这么快就都忘了,想胡说啥就胡说啥?你你你······你,你真是个白眼狼啊,畜生都比你知道好歹,你是不是以为家里欠你的?啊?滚,赶紧的,给我滚出去!马上走,滚滚滚······” 刘氏一看不好,急忙将小笤帚塞进了被垛里,将身子挡在外面,心惊胆战的看着老头子发飙。 没找到东西,傅大庆气急之下,疾步走到傅小梅跟前,抬起脚来就踹向了傅小梅,一边踹一边骂道:“我叫你白眼狼!我叫你胡搅蛮缠,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不知好歹没人味儿!我打死你,我宁可给你偿命,也不叫你这么活着给我丢人!······” 傅小梅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火和暴打给吓坏了,见父亲一脚一脚的踹来,吓得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四处躲避,在炕上翻滚,狼狈的样子却没有一人同情她。 父女俩这番折腾,吓得孩子们哇哇乱叫,都吓蒙了,纷纷哭喊着呼叫自己的母亲,直到被各自的母亲护在一边,才安静下来,好奇的看着傅小梅挨打。 长青护着玉珍躲在了被垛旁边,看着母亲被外祖父暴打,眼里却没有一丝害怕和担心。 他已经四岁多了,自然懂得一些是非,刚才母亲的话他都觉得太过分了,何况是二舅母?他只是不明白,为啥母亲总是这样?她就不能和别的娘亲那样,好好过日子?在家里也是和奶奶、婶婶她们闹腾,一天也不消停,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以为到了外祖母家,母亲会好一点儿,没想到还是这样。 傅蕊坐在一边,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被爷爷打的吱哇乱叫的姑姑,恨不得让爷爷再打得狠一点。 就没见过这么没有良心的姑姑,娘亲对她们那么好,还是想着欺负娘亲,这样的人,打死才好呢! 傅小梅身上此时已经挨了好几脚,疼的龇牙咧嘴,连声呼叫,最后忍不住,哇的一下子哭了起来:“娘!娘!救命啊,我爹要打死我啦!哎哟,呜呜呜······” 刘氏也觉得刚才闺女的话过分了,惹了众怒,尤其是老二家两口子,一定会记恨于她,所以她一开始见闺女挨打,也没上前劝解,就是想要让老二一家出出气。 这会儿见老头子真的急了,打的越来越重,其他人却谁也不上前,心里恼怒的同时,也急忙抢上前护住闺女,趴在闺女身上,一个劲儿的开始求饶:“老头子,你这是干啥,你咋真下死手啊?你要打死她不成?这可是咱们唯一的闺女啊,千错万错你就看在孩子们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饶,我饶你个鬼!”傅大庆却一点儿都不买账,相反,更加生气了,指着刘氏破口大骂,“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从小你就惯着她,惯得她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没有一点儿人味儿,不知好歹!做闺女时就掐尖要强,就知道占便宜,做媳妇不知道为婆家分忧解难,身为长媳,不说为婆婆分担一点,有了困难就知道往娘家跑,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媳妇,你受得了吗?啊?这样的媳妇谁家愿意要?······” “喂!傅大庆,你说的是啥屁话?我闺女咋啦?哪里对不起他们李家?他李东山有病,是谁出钱给他治的病?我闺女将嫁妆一点儿没留都给他治病了,到现在还没还呢,没吃的没喝的,我闺女和外甥差一点儿就饿死了,我都没说啥,你还想咋滴?” 刘氏一听老头子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不但下死手打闺女,还这样败坏闺女的名誉,一下子也翻了脸,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和老头子面对面对峙,“你不知道你闺女和外甥家来时是啥样儿?啊?你非得让你闺女饿死不成?他老李家想要饿死我闺女,你不心疼,我心疼! 呵,这都是你当初给闺女找的好婆家,说啥人李东山是正派人,李家是正经人家,呸,狗屁!现在好了吧?一大家子人,还摊上个重病号,连饭都吃不饱,要不是你,我闺女至于受这份罪吗?” “那也不能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谁家的媳妇家里摊上事儿了,不管不顾的往娘家跑······不是,等等,我差点儿被你带沟里去,现在说的是啥?是小梅婆家的事儿吗?你少给我胡搅蛮缠整没用的,现在说的是她对她二嫂的态度!”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但她也知道拦不住了 傅大庆冷不丁回过神来,将老婆子拨拉到一边,呼呼的喘着粗气,瞪着傅小梅一脸的伤心,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身子佝偻着,无力地坐到了炕上,浑浊的眼里却是一片死寂,缓缓地说:“我,我也不骂你了,也不打你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也没有资格管教你了,明天,你们母子就都走吧,以后,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好好在婆家过日子吧!” “爹!”傅小梅见爹爹不打了,本以为逃过一劫,可是听了傅大庆的话,又见爹爹一脸的决然,吓得骇然变了脸色,猛地扑了过去抱着傅大庆的大腿哭了起来,“爹,爹!您不要这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原谅我吧,爹!我不能回去,回去我们母子就得饿死啊,爹,我是您亲闺女呀!呜呜呜······” 傅大庆木然的坐在炕上,一脸的沧桑,霎时间好像老了十几岁,看着痛哭的傅小梅,心里也不好受,本来不想再说啥,但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也长大了,也当娘了,多想想我为啥这么生气,为啥你总是不知足? 这亲人之间啊,也得有来有往,不要总是认为别人欠你的,你记着,谁也不欠你的!你想想,你指责别人的时候,你为别人做过啥?你不能总那么自私,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你就这样给他们当样子吗?孩子们是会跟着你学的!” 他也不想这么对待自己的闺女,可是,她实在是不争气啊,本来好好的日子,她非要无事生非,搅和的日子都过不安生。 刚才她说的那是人话吗?他如果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教训一下小梅,老二媳妇甚至老二,都得和家里离心,眼瞅着老二以后就要有好的前程了,他不能因为闺女将最有出息的儿子一家得罪了。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闺女他也不是不心疼惦记,可是,这闺女也太不争气了,自从回来就没有个消停时候,他就算想要偏心,也不能不顾及儿子儿媳的感受。 傅小梅坐在炕上,捂着脸低声哭泣,不敢再说话,只能不住地点头答应,但心里的嫉恨却一瞬间浸透进骨子里! 她知道这次爹爹气狠了,不得不走了,自己这次简直得不偿失,没有恶心得了曾水儿,秘方也没拿到手,咋想她都不甘心! 哼,说啥亲爹亲娘,还不是向着儿子们?说啥是傅家传家的东西,她难道不是傅家人?偏心就是偏心,找啥借口?他们难道看不到我过得是啥日子?就不能帮帮我?我可是他们的亲闺女,亲妹子! 好好好!傅家有钱是吧,你们等着,你们既然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哼哼,爹,娘,你们到时可别怪我心狠,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自找的! 刘氏可不知道傅小梅此时心里对傅家人记恨在心,想要报复傅家,见老头子罕见的失去了精神头儿,蔫蔫的说话都像是没了力气,也害怕了,本来闺女的性子就不招人喜欢,知道闺女再住下去,会更让人嫌弃。 虽然有自己镇着,谁也不敢真的给闺女脸色看,可她也不想因为闺女太过得罪儿媳妇,毕竟将来老了还要儿子们给自己养老送终,闺女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人,这一点,她不承认都不行! 唉,想想自己也是生气,闺女也太不会来事儿了,按理说媳妇们做的还都算不错,尤其是老二媳妇,给孩子们买了那么多的衣服,连棉衣都买了,闺女也该知足才是,咋就整天吊着个脸,没事儿找事儿呢? 她也知道闺女为啥不高兴,媳妇们做得再好她也不满意,还不是想要那份秘方?可秘方是傅家的传家宝,传子不传女,她说了也不算,就算她想给,也给不了,曾水儿不拿出来,她有啥办法?她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娘的?她手里有了钱,没有秘方还不一样惦记着她? 其实,刘氏心里也希望闺女快点儿回婆家去,这一晃住了好些日子了,亲家母那人本来就笑里藏刀的,闺女就这样住娘家也不像话,尤其是她公公病重的时候,到时传出去就连她也会被人笑话。 刘氏虽然舍不得闺女外甥走,但她也知道拦不住了。 前两天闹了那么一出,气的老头子就要将闺女赶出去,她好说歹说看在俩孩子份上才过去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就连她也觉得闺女说的有些过分,这死丫头,连好歹都不知道了,她还咋拦着不让走? 因此,刘氏左想右想,还是下了决心,看着不时抽噎的闺女,沉着脸道:“好啦,别哭啦,明天你大哥他们采买回来,就让你大哥送你们回去,等啥时候想家了再回来就是!” 傅小梅这次没有再闹脾气,乖乖的点点头:“嗯,娘,那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见闺女答应了,刘氏心里再不舍,再不痛快,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看了大家一眼,绷着脸道:“时候儿也不早了,都睡觉去吧!” 于是,各房带着自家的孩子,呼啦啦的全都出了屋子,回归各房。 傅天实抱着小儿子傅林,陈秀秀牵着闺女傅花,傅山在后面跟着,一家五口很快就回到了东厢房。 陈秀秀在傅山那屋的锅里舀了热水,给孩子们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傅山自己回到了南屋径自睡觉去了,傅花和傅林也困得不行,很快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傅天实之后出来又查看了一番院门,给驴子添了回草料,这才回了屋子,和陈秀秀各自洗了洗,躺到了热乎乎的炕上。 现在驴子基本都是他和父亲在照料,每天伺候的很精心,唯恐有个闪失。 陈秀秀躺在炕上,一想到傅小梅要走了,兴奋的不行,忍不住用胳膊肘捅捅傅天实,低声道:“哎!明天你去送小梅时,看看李家到底啥情况,是不是真的不好?咋小梅住这么长时间了,姑爷也不来看看?我咋想咋不对劲儿!”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各有心思 也不怪陈秀秀起了疑心,不年不节的,作为媳妇,家里公公还有病,一般媳妇是不会在娘家住的,就算道远也就是住一宿,像傅小梅这样的,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我说你不睡觉瞎叨叨个啥,李家啥日子和咱有啥关系?我将小梅她们娘几个送回去就完成任务了,谁耐烦管他们李家的事儿?”傅天实刚想睡觉,不想被打扰,就不耐烦地说。 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卤肉身上,只要能挣钱,别人他才不在乎,就算亲妹子又如何?他又不傻,哪还不知道小梅惦记着啥?别说曾水儿了,就是娘说了,他也不会同意将秘方给出去! 当然了,毕竟是亲妹子,他还做不到不管她死活,到时挣了钱,多惦记她一些不就成了? “哎呀,你傻呀?婆婆明天肯定给他大姑带不少东西,钱更是不会少给,咱也不能当那个傻子,将咱家的钱,白白便宜给老李家,他们日子好过也就罢了,惦记就惦记,可真要是不好过,就得劝着婆婆多长个心眼儿,别傻不愣登的给老李家过日子,还以为是惦记他大姑了。” “知道了。”傅天实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随口应付着,很快就睡着了。 陈秀秀看着发出鼾声的丈夫,觉得还有好多话要说,憋得不行,最后只好悻悻的也闭上了眼睛,想到明天终于要送走那位姑奶奶,心里高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傅天明、孙杏花带着儿子,和二哥一家也回到了西厢房,两家人用三房南屋锅里的热水,很快给孩子们洗漱一番,这才重新舀了盆热水回到了各自的屋子。 孙杏花伺候着傅天明洗脸洗脚,悄声道:“哎!也不知他奶奶给姐带多少钱,你知道娘手里有多少钱不?” 傅天明用擦脚巾擦着脚,摇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家里的钱娘藏的很严实,谁也不知她藏在了哪里,小时候他曾经问过,却被娘骂了一顿,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起过。 孙杏花不高兴的说:“娘可够偏心的,这么多的孙子孙女,啥也舍不得给孩子们买,咱辉儿长这么大穿的都是旧衣裳,连过年都不给买新衣裳,却都填了闺女的窟窿了,想想就生气!” “生气有啥法子?还不是照样受着?谁叫咱们最小最没本事呢?”傅天明懒懒的说着,抬腿上了炕,三两下脱了衣服,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再也不吭声了。 他知道在这个家里,他是最吃亏的,难道他就甘心?可不甘心又咋样?他不是长子,继承不了家业,他又不是二哥,科举有望,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长些本事,将来到了分家那一天有独立持家的能耐,养活自己这一房人,给子孙留下些家产,别的,就算想又有啥屌用? 娘手里再有钱,也不会给自己,都说天下的老儿向着小儿,在傅家却正好颠倒过来,娘除了惦记着姐姐,就是一门心思的给老大攒钱,让老大养她,以为他不知道咋着? 哼,爱给谁给谁,反正他也落不着,他才不操心呢!但一想到家里的钱娘都不舍得给孩子们花,却便宜了李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辗转反侧,很久才睡了过去。 曾水儿将两个孩子洗干净,塞进了被窝,傅笙很快就睡着了,傅蕊却坐在被褥上,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不高兴得问:“娘!姑姑今天咋又跟你过不去?就跟那天似的,明明都是你花的钱,给她们一家人都买了新衣服,还,还不高兴! 我们也不嫌弃表弟表妹,有啥好吃的都给他们,还和他们一起玩,姑姑为啥还不高兴?总是冲着你发脾气?奶奶也向着她,她为啥总欺负我们?” 曾水儿看了地上坐在凳子上洗脚的傅天佑一眼,见他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就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没事,欺负人的人,自己要么是真的握有权势,横行霸道,要么就是虚张声势,给自己壮胆儿,你姑姑啊,纯属于没事儿找事儿的人,属于不走心的人,对她多好她都认为是应该的,这样的人,你别理她就行了。” 见曾水儿毫不在乎的样子,傅蕊奇怪的问:“娘,你都不生气吗?我姑都那么说你了?” “不生气!”曾水儿肯定的回答。 “为啥呀?”傅蕊愈发的不懂了,她都看出来了,姑姑明明在欺负娘亲。 “因为不值得!”曾水儿淡淡的说,见傅蕊还是不懂,就解释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理会,也不值得付出我的真心!” “······哦。”傅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娘说的对,姑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才不生她的气呢!” “好啦,睡觉吧,不要多想啊,啥事儿有娘呢!”曾水儿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 傅蕊终于钻进了被窝,不再发问了,曾水儿给她和傅笙掖了掖被子,这才开始洗漱。等到关了房门,吹熄了油灯上了炕,两人久别胜新婚,自然还有一番折腾。 而在正房西屋,傅小梅耷拉着个脸,摔摔打打的很不高兴,也没洗漱,囫囵身就躺下了,就连孩子们洗手洗脚,她也不管。 长青知道娘亲不高兴,也不敢惹她,跌跌撞撞的端着洗脸盆,从大舅舅家舀了半盆热水,先是给妹妹洗了手,洗了脸,又洗了脚,将妹妹抱到了热炕上。 这些他已经做熟了,也习惯了,在家时也都是他照顾妹妹的时候多,爹娘很少管他们。 端着脏水出屋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半盆水“哗啦”一下撒了不少,身上的衣服都弄湿了,长青也没敢吭声,傅小梅明明已经听到了,却只当没听到,头都没抬,问也没问,仍然躺在炕上生闷气。 还是东屋的刘氏听到了,隔着门帘,没好气的问:“咋地啦这是?叮铃咣当的?堂屋没灯,轻着点儿,你爹睡觉呢,别弄得山摇地动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给钱 “嗯,知道了外祖母,我会小心点儿!” 长青说着小心的放下盆子,将门帘撩起来放在门栓上,这样黑漆漆的堂屋也能借点儿亮光了。 刘氏一听,就知道又是外孙自己在洗漱,急忙拉开门闩出了屋子,摸索着将挂在堂屋墙上的油灯点着了,当看见小小的长青端着盆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时,气的不行,忍不住冲着西屋骂道:“你是咋当人家娘的,啊?有你这样当娘的吗?你小时候我是咋对你的?啊?孩子还那么小,你就不能动弹动弹,好好照顾他们?你这样我咋放心孩子们跟你走?哎哟,我这是做了啥孽哟,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说着便上前接过盆子,将脏水倒在了院子里,回来给长青从老大屋子又舀了半盆热水,端着往西屋走。 长青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稚嫩的嗓音在黑夜里分外清楚:“谢谢外祖母!” 刘氏沉着脸没有搭腔,径直进了西屋。 傅小梅见刘氏端着盆子进来,这才恍然回神,急忙从炕上爬起来,讪讪的说:“娘,咋是你······” 刘氏将水盆放在地上,看着披头散发,浑身抽懒筋的傅小梅,没好气的说:“你干啥呢?没看到孩子们在自己洗吗?你咋当娘的?外面那么黑,磕了碰了咋办?” 傅小梅看了儿子长青一眼,见小小的人儿坐在小凳子上,正笨拙的洗手、洗脸,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儿,但她懒惯了,在婆家也是这样,早已经习惯了儿子照顾闺女,便懒懒的说:“咋啦?这不挺好吗?养儿子干啥?不就是为了帮我们干活儿吗?又不是不能干!” “你!······”刘氏被气得不行,打又舍不得,气的在屋地上转磨磨,“哎哟,真是气死我了!” 长青见外祖母真生气了,急忙擦了把脸,奶声奶气的说:“外祖母,您别生气,我,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刘氏见外孙这么懂事,更加心疼,最后终于下了决心,看着傅小梅道:“明天你自己走吧,长青和玉珍留下,我可不放心俩孩子跟你回去遭罪,啥时候过年了,你啥时候过来接他们吧!” 傅小梅一听,终于露出了笑脸,撒娇道:“哎哟,那感情好!谢谢娘,您可真是我的亲娘哟!” 她巴不得儿子闺女留下享福,最起码能吃饱饭是真的,还能时不时地吃上肉,虽然她现在变得懒惰,懒得管孩子们,但心里还是心疼孩子们的,那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对母亲的提议,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刘氏瞪了傅小梅一眼,小心的看了看外面,轻轻地关好屋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大约二两碎银子,走到炕前递给了傅小梅,低声道:“给你,回去买点儿粮食,再买些点心预备着,别饿个好歹!” 傅小梅见了,高兴地接了过去,在手上颠了颠两块银角子,笑容一下子就没了,看着刘氏不高兴的问:“咋才这么点儿?这点儿钱够干啥的?我们一大家子人呢!” “啥?还嫌少啦?你知不知道咱家以前一年省吃俭用,也攒不了这么多?”刘氏见闺女还嫌弃上了,气的老脸呱嗒一下子撂了下来,瞪着傅小梅,低声骂道,“还一大家子人,我还管你们老李家全家人吃喝啊?你咋净想好事呢?你这死丫头! 这点儿钱也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我容易吗?你看看家里的孩子们,过年我都不舍得给他们扯件新衣裳,你还嫌少?你爹骂的没错,你真是个白眼狼,嫌少啊,那你还给我!”说着,就作势伸出手,想要从傅小梅手里将钱拿回来。 傅小梅见娘生气了,真的过来拿钱,急忙连滚带爬的缩到了炕里边,将两块银角子小心的塞进怀里,然后才看着刘氏,笑嘻嘻的说:“哎哟娘,您还真生气了,我这不是······不是知道咱家赚了大钱,发了财嘛,我寻思着咋还不给我五两银子?咱家的日子和以前不是不一样了嘛!” 刘氏瞪了傅小梅一眼,她也没想真的将钱要回来,见玉珍怯怯的坐在一边瞅着她们,就顺势坐到了炕上,抱着玉珍坐到她腿上,轻轻地拍着,叹了口气:“你不也知道嘛,咱家虽说挣了些钱,可是,咱家也新立了规矩,还记账了,挣的钱都在老二媳妇手里呢,我手里的钱都是以前攒下的,能有多少? 你还嫌少,也没见你们老李家有多大家底儿,哼,你公公看病花的都是你的嫁妆,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你还敢嫌少?这还是我偷着给你的,真是没良心的死丫头!” 傅小梅一听,不高兴了:“咋?娘现在不当家啦?我不是娘的闺女呀?我可是姓傅的,也是傅家人,给我这么点儿钱,还要看谁的脸色不成?” 刘氏瞪了傅小梅一眼,骂道:“你咋这么混呢?你没见咱家以前是啥日子?家里的孩子也是穿的破破烂烂的?一个个就跟狼崽子似的,做多少饭都能吞下去! 这就不说了,饭我少做点儿就行,反正也饿不死,可是总不能光着屁股蛋子吧?这一到过年啊,那媳妇们就给我话儿听,谁家给孙子孙女扯了新衣裳,谁家给做了新棉衣,耷拉个脸子给我看,我也只能当哑巴,当聋子。” 傅小梅撇了撇嘴,装作一副贴心的样子,嘟囔道:“你也太好说话了,你是婆婆还是她们是婆婆?翻了天了都,还有没有规矩了?你可真能忍!” 她自然知道是咋回事儿,也知道娘是真的惦记自己,媳妇们气不过,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在所难免,可知道是知道,该拱火时也得拱火,母亲和媳妇们相处不好,最后得利的肯定是自己。 刘氏没理她,低头见玉珍睡着了,就小心的给她脱了衣服,将她塞进了被窝,又看到长青将脏水倒掉回来了,就招招手说:“不早了,上来睡觉吧,早就困了吧?明天你娘自个儿回去,你和玉珍就不走了,还在外祖母家住着,好不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眼不见为净 长青一听,原来是真的,急忙跑了过来,依偎在刘氏腿边,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高兴地咧开嘴笑了起来,脆声回道:“好!” 在外祖家住着,他当然求之不得,在这里不会饿肚子不说,还有许多玩伴儿,表哥表姐对他们好着呢,他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刘氏也是真心喜欢唯一的外孙李长青,见他这么懂事,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嗯,以后安心住着,谁敢欺负你们,你就告诉外祖母!” 长青急忙摆摆手,着急地说:“外祖母,表哥表姐他们对我们可好啦,没有欺负我们,我们在一起玩,有好吃的也给我们,真的,外祖母,我不骗你!” “嗯,那就好,好啦,外祖母也过去了,快过来睡觉吧。” 刘氏说着,不再和闺女唠嗑,临走到底还是又给了闺女一百多文钱,这才起身回到了东屋。她见老头子打起了呼噜,睡得很香甜,她也躺下了,只是因为刚才闺女的话,翻过来调过去的,许久也没睡着。 自从家里有了卤肉的收入,还买了驴车,她已经察觉到不仅家里媳妇们腰杆子硬起来了,不再那么听说听道儿的了,就连儿子们也财大气粗起来。 虽然媳妇们不敢顶撞她,对她的话也还算是听从,但却都是面儿上的,心里到底咋想,她也不知道,但不用想也知道,背地里肯定少不了骂自己。 主要就是卖卤肉的钱不在她手里,都在曾水儿手里把持着呢,家里有啥花销也必须经过她的手,这等于变相的剥夺了刘氏的财权,刘氏手里没了拿捏媳妇们的资本,自然就硬不起来。 偏偏刘氏也不识字,想要把着卤肉的钱,就得每天记账,让她想要找茬都没法找,窝火又憋气。 刘氏虽然有时混了点儿,跋扈了点儿,刻薄自私了点儿,但却不笨,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老了,不能将儿子媳妇们都得罪了,要不然将来有自己受的。 自己不会总这么精神,万一有一天动弹不了瘫在炕上,伺候自己的肯定是媳妇们,如果自己得罪的狠了,明着不敢不孝顺自己,暗亏自己可少吃不了,这个道理她是在前不久才恍然明白的。 这也是她不敢明着给闺女钱的原因。 给自己养老的只能是儿子们,不说闺女那性子,就算多孝顺的闺女,除非没有儿子,也没有让闺女养老送终的。 偷着给闺女钱,儿子们也许不会说啥,眼不见为净,可要是明着给,儿子们就算啥也不说,她也不得劲儿。 家里虽然不再饿肚子,也挣了二十多两银子了,可家里别说是大人了,就是孩子们也是今年第一次买新衣裳,大人们除了傅天佑前几年给他买了一身新衣,其他人的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 因此,本想给闺女五两银子,最后她看着钱袋里好不容易攒下的十两银子,她自己也舍不得了,就只拿了二两。 这还是她看在闺女和外孙外孙女的份上,怕她们回去饿肚子,要不是因为这个,她凭啥给李家钱?她钱多烧的啊? 第二天,傅天实、傅天明还是和往常一样,天黑着就起来了,要赶着开城门之前赶到北城门。 傅大庆年纪大了觉少,睡得早起得也早,他惦记着驴子,是第一个起来的,虽说睡觉前一般都是大儿子照顾驴子,伺候的也挺精心的,但不看一眼,他心里就不踏实。 傅大庆一起来,刘氏也躺不住了,她一起床,媳妇们就得跟着起来伺候她,因此,别看不做早饭,也没啥事情,一大早的除了家里几个孩子和陈秀秀、傅小梅仍然蒙头大睡外,其他人全都要跟着起床。 曾水儿被傅天佑昨晚一番折腾,身子差点儿散了架,睡得比较沉,院子里传来动静时,也没能惊醒她。 傅天佑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黑漆漆的窗户,侧耳听了听,当听到父亲苍老的咳嗽声时,知道是老父亲起来了,就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的穿起了衣服。 这期间,东厢房和南屋也有了动静,知道大哥和三弟也起来了,不由得加快了穿衣的速度,当他拉开门闩要出去时,孙杏花也打着哈欠从南屋走了出来。 堂屋里黑乎乎的,孙杏花见北屋开了门,以为是曾水儿,就习惯性的招呼道:“二嫂,你又这么早!” “三弟妹,早!”傅天佑低声也打了个招呼。 “······啊?是二哥呀!”听到傅天佑富有磁性的声音,孙杏花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昨天傅天佑回来了,就有些尴尬的问:“我二嫂呢?” “······哦,你二嫂,还没起呢。”傅天佑有些尴尬的说完,冲着孙杏花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们起这么早干什么?也不用做早饭。” 孙杏花黑暗中撇了撇嘴,说了声:“娘起得早。”说完,想起昨天傅天佑刚回来,二嫂昨晚一定累着了,就多说了一句:“二哥,先别叫我二嫂了,我先过去了啊!”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屋子,去了正房。 她也不想这么早起,可婆婆起来了,作为媳妇不起来,刘氏还不得疯啦?大冬天的,谁不愿意多睡会儿? 傅天佑站在堂屋,看着孙杏花的背影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进了屋子,凑到曾水儿跟前,低声唤道:“水儿,水儿,醒醒!” 他不敢大声,担心将孩子们吵醒了,可是,如果母亲早就起来了,大嫂和三弟妹都过去了,不见曾水儿,他担心母亲发脾气。 他也知道昨晚自己任性了些,闹得太晚了,曾水儿很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将她叫醒了。 曾水儿睡的正香,睡梦中被人唤醒,本来烦得不行,但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当闻到傅天佑那熟悉的气息时,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也彻底清醒了,便暗哑着嗓子问道:“啥时辰了?” 傅天佑看了眼黑乎乎的窗户,说:“大概寅时中左右。” 曾水儿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咬着牙坐了起来,开始闷头穿衣服,心里却腹诽不已。 第一百三十章 由不得他不谨慎 你说刘氏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大清早的你跟着起来干嘛?天亮还早着呢,多睡会儿不行吗?老爷子是不放心驴子那畜生,不看看不放心,你跟着起这么大早干嘛? 行,你愿意起来就起来,你还非得折腾着媳妇们也跟着起来,这不折腾心里就不痛快是不是? 不是曾水儿她们愿意起来,而是买了驴车第一次早起时,媳妇们因为不做早饭谁也没跟着起来,刘氏发了好大的火,骂骂咧咧的闹了半天,弄得曾水儿和孙杏花灰头土脸的,不想被她念叨,只好跟着早起,也只有陈秀秀死皮赖脸,有时候睡个懒觉,根本就不理她那套。 虽然早起对于曾水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残酷的环境里她都呆过,可有时候她也想多睡会儿,比如今天,她很累好不好?想到这儿,曾水儿不禁瞪了一眼某个贪心不足的家伙。 傅天佑似乎感觉到了曾水儿的哀怨,忍不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说:“要不,你再睡会儿?” “不用了!”曾水儿没好气的说。 她快速的穿好了衣服,轻手轻脚的下了炕,黑暗中准确的找到自己的鞋子穿好,随便拢了拢头发,就往外走。 傅天佑跟在她后面,仔细的关好屋门,这才低声道:“待会儿我也跟着驴车去镇里,需要买什么不?完了我给你带回来!” 曾水儿回过头来,惊讶的问:“不是,家里也不缺你那点儿钱,你还去呀?” 现在每天卖卤肉毛利润就是二两银子,这收入真的是不少了,傅天佑抄书,一个月最多也就三五百个大钱甚至更少,在家温书不行吗? 傅天佑揽着曾水儿往外走,边走边低声解释道:“我已经习惯了书肆的氛围,再说,我去那里不是为了挣钱,而是顺便搜集朝堂有关的消息,有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个信息,对我也许就有大用处。” 镇里毕竟是县衙所在地,四通八达,是各种信息汇集的地方,谁也不知科举考试会出哪些考题,在家里消息闭塞,哪里有在镇里的优势? 再说了,家里虽然挣了些钱,抄书虽然挣得不多,但多少也是钱啊,蚊子再小也是肉,谁还嫌钱多啊? 还有,他和韩家父子约定在北城门碰面,不去的话,也没有了信用,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曾水儿想了想,说:“要不,啥时候有空我跟你去趟镇里吧,顺便带着你看看那处宅子,也让你和孙嫂她们见见面。” 对于孙嫂她们将来的安置,曾水儿曾经跟傅天佑谈过,他也非常赞成收留孙嫂她们,但是虎子爹墨锋的事情,曾水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打算抽个空再跟他说,毕竟墨锋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也好,等有空我带你去一趟镇里,我正式拜见一下他们。”傅天佑点点头说。 其实,在曾水儿告诉他孙嫂她们的事情之后,他曾经偷偷地去她说的李老头家看过,也曾经暗地里跟人打听过她们的为人。 直到得知孙嫂她们做事还算有底线,人品还算过得去时,他才放了心。 虽然曾水儿和这些人经历过生死,属于患难之交,但人是会变的,这些人将来是要跟着他们到任上去的,是自己后方的保障,他等于将全副身家交给了他们,容不得一点儿大意和马虎,由不得他不谨慎。 因此,他并不着急见他们,有时间就见一下,没时间等到韩家父子过来后,一起见也不迟。 曾水儿见傅天佑坚持,就没再说什么,两人都不再说话,很快出了屋子,今天天气很冷,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此时,正房东屋已经点燃了油灯,院子里也热闹起来了,驴车已经套好了,傅天实、傅天明正在从东屋一趟趟的搬东西,傅大庆也不时地帮把手。 东屋里,刘氏的嗓音在这个寒冷的早晨格外刺耳,透过窗户纸在小院里响起:“老二媳妇咋还没来?是不是和老大媳妇学的也变懒了?哼,好的不学,坏的学的倒快,不愿意伺候我这老婆子就说,我还没死呐,用不着别人伺候!” “二嫂······那个,可能昨晚没睡好,起的晚了,二嫂不会太晚的,一会儿就能来了。” 屋内,孙杏花也不好明着说傅天佑刚回来,昨晚人两口子肯定睡得晚,只好含糊其辞的应付刘氏,心里却对刘氏如此的不讲理,鄙夷不已。 你儿子出门好几天你不知道?好容易回来了人两口子不得亲热亲热?一般的婆婆巴不得儿子儿媳多睡会儿,好给家里绵延子孙,哼,也就她们媳妇们命苦,摊上这样不讲理,刻薄自私的婆婆,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傅天佑和曾水儿正好走到驴车跟前,屋里刘氏的声音也没压低嗓音,还特意拔高了,院子里的人全都听到了。 傅天佑内疚的握了握曾水儿的手,却不好当着大家说什么。 曾水儿也回握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儿。 而对刘氏的高嗓门,特意针对曾水儿的那些话,别人还没什么,毕竟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刘氏时不时地抽风。 傅大庆却感觉老脸发烧,简直没脸见儿媳,毕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年轻人贪恋床笫之欢,就尴尬的咳嗽一声,看着曾水儿说:“你娘又犯混呢,你别往心里去啊,不行就多睡儿,你们年轻人觉多,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儿,不用每天都起这么早。我是上了年纪觉少,别看到我们起来,你们也跟着起来,没必要!” 曾水儿笑道:“没事儿的爹,我今天确实起得晚了,明天我会记得早起。”说完,就往正房走去。 对于刘氏的唠叨,她早就不在乎了,如果过于在意,自己恐怕早就气死了,她就当刘氏放屁,扇扇风,臭味就过去了,正常人谁跟臭烘烘的屁置气? 但说是这么说,曾水儿看了一眼东厢房,见陈秀秀还在睡觉,也不见刘氏责备一句,不禁疑惑的摇摇头。 奇了怪了,陈秀秀这些日子怎么总是睡懒觉?以前虽然也懒,但却没有这么明显过,难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里解气的不行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陈秀秀好像在明年夏天,生了一个小儿子,好像就是现在怀上的,联想到陈秀秀最近爱犯困,吃的也多,傅天实也时不时地傻笑,这件事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怪不得,刘氏只是骂骂咧咧的,没有真的生陈秀秀的气,那她肯定是知道了,说起来陈秀秀还真是傻人有傻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还都活了。 曾水儿边走边看了自己一眼肚子,暗自叹了口气。 她的子女来的最晚,老大傅菁是在三年后才怀上的,主要是因为她从小跟着叔叔一家吃不饱穿不暖,还干最重的活儿,后来动乱也是在生死线上挣扎,饥寒交迫,身体糟践的太厉害了,亏损的很严重。 后来她见总也不能怀上孩子,找了一位老大夫问诊,老大夫这才告诉了她的身体情况,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这才有了老大。 不过,现在在老家没孩子也不是坏事,方便自己筹谋,她也不想在刘氏跟前坐月子。 前世时刘氏跟着他们去任上,生老大时,刘氏根本就不管她,那时傅家人所有人都跟去了,但整个月子里,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换尿布、洗尿布,洗衣做饭,刘氏她们就等着吃现成的。 陈秀秀、孙杏花也是如此,谁也没伺候她,顶多在她做饭时帮着她烧烧火,洗洗碗筷,还要时不时地给她添堵,现在想起来真是一场噩梦!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傅家人跟着了,她不惜用秘方捆住他们,也绝不允许他们再去跟着添乱,惹是生非,让傅天佑焦头烂额,给他们不停地收拾烂摊子! 曾水儿一路思忖着,神情淡然的走进屋里。 孙杏花正在用小笤帚打扫炕,见她进了屋子,就笑着招呼道:“二嫂!” 曾水儿冲她笑着点点头,见刘氏已经穿戴好了,就抱歉的说:“对不起,今天起来晚了,娘您没生气吧?” 刘氏坐在炕上沉着脸嗯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老二刚回来,你可得把持住,让他多补补,可别贪图那啥把我儿子的身子弄坏了!” “······咳咳咳,哎哟,咋地了这是,咋还呛到了?”孙杏花正要下炕,被刘氏的话呛的咳嗽起来,对于刘氏,她简直不知该说啥才好。 哪有婆婆这么说话的?你让儿媳咋回答?这不是纯粹恶心人吗?有种你让你儿子打光棍,别找媳妇?都是男人们不知节制,要个不停,这种事是女人们说的算吗?这也太糟践人了! 孙杏花都替曾水儿不平,也羞臊的不行,都不敢看曾水儿,怕她抹不开。 曾水儿早就知道刘氏的德行,比这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因此,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刘氏,淡淡的说:“这话你应该跟你儿子说去,娘您不知道这种事上女人们没有说话的权利吗?还是说,娘您年轻的时候比我们都强,敢反抗······” “你······你这说的啥屁话?有你这样跟婆婆说话的吗?”刘氏被曾水儿挤兑的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说这些话需要胆子吗?我看娘您刚才说的挺随意的,也没见您有啥怕的?我是跟您学的呀!”曾水儿装作不懂的看着刘氏,满不在乎的说。 “你······你不要脸!”刘氏被曾水儿噎的不知说啥才好,气的浑身直哆嗦,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简直不知道啥叫害臊! 曾水儿听了,根本无动于衷,见孙杏花将炕上收拾好了,便不再理会刘氏,从堂屋拿了一块抹布,开始擦抹屋子。 孙杏花见刘氏被曾水儿治的无话可说,心里解气的不行,从外面舀了半盆热水,开始伺候刘氏洗漱。 刘氏知道自己对曾水儿没办法,人家软硬不吃,说些酸的臭的人家也不生气,也就见好就收,不再自找气受,但心里却很不痛快,耷拉着个脸开始洗漱起来。 屋子里收拾干净,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曾水儿懒得看刘氏,就出了屋子。 院子里,所有的筐子包括待会儿采买猪下水的筐子,都装上了驴车,傅天实给傅天佑也留出了一块地方,蒲团也放上了。 曾水儿见驴车快要走了,傅天佑拎着书箱,身上还穿着那件旧棉袍,就跑了过去:“今天太冷了,我给你新做了一身棉衣,你穿上吧。”说完,就往西厢房跑。 傅天佑赶紧拦住了她,温声道:“不用了,那身衣服等过些日子天冷些再穿。” “可是······”曾水儿还是担心太冷,想要去拿。 傅天佑拉住她:“别去了,没事儿,你看大哥和三弟不也是以前的旧衣裳?何况车子还加了顶棚,两边还有厚厚的帘子,不会冷的。” 曾水儿一想也是,就不再坚持了。 傅天实和傅天明嫉妒的看了傅天佑一眼,人家媳妇可是用自己的嫁妆,给老二做了一身新棉衣,新棉衣啊,棉花多贵呀,虽然听说买的不是太好的,但也比穿了不知多少年的旧棉袍暖和啊! 他们要想买身棉衣,只有盼着家里挣了大钱才行,那还得看娘的心情,她同意才会买,曾水儿这份财力别人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老二可真是命好! 驴车很快出了院门,驶向了村外的山道,哥仨谁也没上车,在驴车后面小跑跟着,顺便活动活动。 站在院门口,目送着驴车渐渐地远去,傅大庆和曾水儿、孙杏花便回到了院子里,哥仨和驴车都不在了,显得整个院子有些空旷。 见傅大庆去收拾牲口棚里的驴粪,曾水儿没再去正房,而是径自回到了西厢房,刚回来不一会儿,就听到孙杏花也回来了,去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天还黑漆漆的,孩子们也都睡着呢,曾水儿脱鞋爬到炕上,掀开被子就躺下了,反正起来也没事情做,做针线活儿点灯刘氏会抱怨费油,趁着这段时间,正好睡个回笼觉,昨晚真的是累坏她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但愿一切还都来得及 曾水儿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甜,醒来时感觉屋子里静悄悄的,天光已经大亮了,扭过头一看,发现俩孩子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后腰,甜蜜的笑了笑。 傅天佑在外面肯定没去那种地方,要不也不会那么急不可待,都那么晚了也不让自己睡,这方面,他还是让她很满意的。 她能够感觉到,傅天佑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这让她很知足,也很幸福,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这么命硬孤苦的女人,能够得到丈夫的疼爱,本来就是上天的眷顾,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虽然傅家各种口角是非不断,摁下葫芦起来瓢,而且大多数都是没事儿找事儿,但她把这看做是对她心性的磨练,何况这些人都是傅天佑的家人,就连傅小梅那些扎心的话,她也没有真的生气。 曾水儿正独自想事儿,忽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傅辉的稚嫩嗓音格外响亮:“蕊儿姐,我要去你家玩,你为啥不让我去?” “嘘,我娘睡觉呢,你不要吵!” “······你骗人!辉儿都起床了,二伯娘咋还睡觉?” “我骗你干啥?走走走,咱们去后院玩儿。” “我不去,我就去你家!” “去我家干啥?你再闹,我买的糕点不给你吃!” “……蕊儿姐,我,我不去你家玩了,给我吃糕点好不好?” “哼哼,看看,连傅林都不去了,辉儿,你还去吗?” “······不去就不去,我,我也吃糕点!” “那走了走了,咱去铺子买糕点去!” “走喽走喽,买糕点去了!” ·················· 听到孩子们呼啸着离去,曾水儿笑着摇摇头,赶紧起了床,开始收拾屋子,将屋里屋外整个打扫一遍,看时辰采买的也该回来了,她这才出了屋子。 她这边门一响,对面孙杏花也走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打了个招呼。 “二嫂!” “三弟妹!” “看时辰大哥和三弟他们该回来了,又该忙活了。” “嗯呢,今天又要进二两银子,想想就高兴地不行。” “是啊,这日子,越过越来劲儿,总觉着跟做梦似的。” ··········· 妯娌俩边说边出了西厢房,到了院子里不约而同的看了东厢房一眼,见那边静悄悄的仍然没有动静,陈秀秀始终没有起床,便意味深长的互相看了一眼。 孙杏花羡慕地说:“看来大嫂是真的怀上了,这接二连三的,还真是好命!” “是啊,人丁兴旺,大嫂的福气真大,傅家有子孙绵延,也是兴旺的兆头!”曾水儿也感叹道。 多子多孙,开枝散叶,是一个家族兴旺的基础,也是一个家族的根本,那些百年大族,也是经过一辈辈传承,才会有百年的兴盛。 但前提是子孙争气,家风清正,制定出严苛的家规,约束子孙不要败家,不要惹事,不然百年家族同样会轰然倒塌。 上一世若不是傅天佑苦苦支撑,傅家早就败落了,可惜的是,在她临死前,却被一道圣旨宣告谋反,傅家败亡已成定局,傅天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挽救不了傅家的命运。 这一世,但愿一切还都来得及,能够躲过那场惊天浩劫! 此时,日头已经老高了,阳光灿烂,也不算太冷,曾水儿和孙杏花默契的站在院子里,等候着驴车,谁也没有张罗着去正房。 经过昨日那一出,别说曾水儿了,就连孙杏花对傅小梅也生了芥蒂,早晨从正房回来后,孙杏花再没去正房,而是独自一人在自己屋子里做针线。 刘氏是婆婆就算了,百善孝为先,孝字大过天,她们做媳妇的伺候她应当应分,咋地都不为过,可一个出嫁女,却在娘家张扬跋扈,全家人都得围着她转,二嫂对她那么好,她还不满足,整天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凭啥? 这人就没有一点良心,对她多好也不行,二嫂她都不满意,还专扎二嫂的心窝子,她孙杏花在她面前算个屁呀,她更看不上,那她还巴结她干嘛?反正她也说不出媳妇们好来,干脆不理她不就行了? 她们媳妇们也不是有病,天生贱骨头,非得上她跟前凑,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比别人哪里金贵了?找的婆家还不是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都是惯得! 两人正在闲磕牙,就见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跑了进来,以傅蕊、傅笙为首,傅山、傅花、傅林、傅辉、长青和玉珍,全都簇拥在她俩周围,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傅蕊手里拎着的糕点和傅笙手里的糖块,馋的口水都下来了。 见曾水儿和孙杏花站在院子里,孩子们立即围拢过来,娘亲二婶儿二伯娘二舅母三婶儿三舅母的乱喊一气。 傅蕊拿着一包糕点,笑嘻嘻的靠在曾水儿身上,举着糕点包喊道:“娘,吃糕点!” 傅笙踮着脚尖,也举着糖块包,喊着:“娘,吃糖块!” 曾水儿疼爱的搂了搂俩孩子,见几个孩子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就笑道:“娘不吃,你们去屋里吃吧,好好分分,别落下谁,记住没?” 傅蕊认真的点点头:“嗯,娘,一人半块,我都算好了,谁也拉不下!”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也是半块!”傅笙不甘示弱的说。 “好好好,笙儿乖,笙儿最懂事了。”曾水儿急忙安抚他,见傅笙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催促道,“好啦,你们快回屋吃去吧。” “走喽,吃糕点了!” 孩子们高兴地连喊带叫,簇拥着傅蕊、傅笙奔进了西厢房,很快屋子里就传来闹哄哄的吵闹声。 “别急别急,都排好了,每个人半块,谁再抢就不给了,听见没有?” “蕊儿姐,我听话,快给我!” “蕊儿姐,我也听话,先给我!” “都等着,从最小的给,谁大谁靠后!” “玉珍最小,先给玉珍!” “第二是谁?是傅林,给傅林。”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再抵触 曾水儿听着屋里的喧闹声,好笑的摇摇头。 傅蕊现在俨然成了家里孩子们的头儿,就连傅笙小小的人儿也没人敢惹,孩子们全都巴结姐弟俩,虽然看似只是一些小事,却无形中锻炼了傅蕊的能力,也让她更加自信了不少。 “二嫂,你太惯着孩子们了,每天都要花钱,这得多少钱啊?”孙杏花虽然是抱怨的口气,但谁都能听出还是充满了感激。 “也没花多少,好像才十几文吧?也不是每天都买,隔几天才买一回。”曾水儿不在意的说。 糕点一文一块,糖块好像是两文一块,四块糕点,四块糖块,八个孩子,每个人分半块,正好,每次也就十二文。 其实,这么点儿吃食也顶不了多大事儿,也就是个意思,主要是冬季这么长,天还这么冷,孩子们无处可去,只能窝在家里,顶多在后院玩儿。 家里的零吃就成了孩子们的寄托,顺便还能解馋,毕竟糕点和糖块价格不低,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 不过,通过分配糕点和糖块,孩子们懂得了长幼有序,知道呵护幼小的弟妹,彼此关系还愈发的亲密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长青和玉珍,她刚才特意观察了一下,可能是年纪幼小的关系,昨天的事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们,可能知道不走了,俩孩子比以前还高兴,这让她很是鄙视傅小梅。 也不知她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孩子们知道离开母亲,谁也没有表现出不舍,难道她就没觉得不对劲儿?心还真够大的,就算傅小梅天性凉薄,对谁她都不付出真心,亲生骨肉她也这样不在乎,还真是让她不齿。 孙杏花见曾水儿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却暗暗吐了吐舌头。 才十几文?乖乖,她攒了好久,手里才有三百多文,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呀,她啥时候也跟曾水儿似的,有不少钱就好了。可惜,这个梦想短时间是实现不了的,只能慢慢熬着吧。 现在她已经不再嫉妒曾水儿了,做人应该知足惜福,曾水儿做的已经够好了,将心比心,换做是她,可绝对舍不得给婆家这么花。 俩妯娌站在院子里闲唠嗑,虽然今天天气晴朗,日头也很足,还算暖和,但在外面站着不动还是冷得很,两人就一边唠嗑一边溜溜达达的就到了院门口,顺便张望一下驴车。 正房屋里,炕上放着一个包裹,里面除了傅小梅自己带的一身破旧衣服,还有最近给丈夫和自己做的一双新鞋子,以及曾水儿给她买的一身新衣裳。 刘氏给的二两多银子没在包裹里,在她怀里揣着呢。 傅小梅脸色很不好看,皱着眉头听着刘氏的唠叨。 “回去了长点儿记性,别露这二两银子,让你婆婆看到,又得惦记上,给你糊弄去,听见了没?”刘氏见傅小梅心不在焉的,压根就没认真听,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知道了!知道了!”傅小梅不耐烦的点着头,见刘氏有些不高兴,便又压下心里的不痛快,软语央求道,“娘,反正咱家有车,要不给我点儿粮食吧,俩崽子虽说留这儿了,可还有你闺女、你姑爷呢,你也不希望我们饿死吧?” “这还用你说?”刘氏瞪了傅小梅一眼,“放心吧,昨晚我都跟你爹说好了,这回给你带五十斤高粱米,五十斤荞麦面,你娘还能看着你饿死不成?” 傅大庆一直在一边听着,此时也点头认可老伴儿的说辞:“既然是亲家,就应当互相帮衬,给你拿一百斤粮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傅小梅听了,这才高兴起来,也不再抵触回到李家了。 她这次之所以回到娘家,因为啥她都没敢跟家里说,也担心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其实,这次她是因为吃不饱跟婆婆吵了起来,嚷嚷着分家还逼着婆婆将她那三两银子还给她,气的公公晕了过去,婆婆也气了个够呛,就要去找里正将她给休了。 丈夫李忠祖一看不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连长青都给婆婆跪下了,婆婆这才消了气,但她们婆媳关系却僵了起来,婆婆根本就不理她。 后来李忠祖就劝她先回娘家住几天,等过些日子婆婆消了气,他再将他们接回来,还直接将她们娘仨送到了傅家河村外才走了。 她是这样回的娘家。 她之所以跟家里瞒着这些,就是担心爹娘跟着生气,娘又是那个性子,万一跑去李家村闹起来,婆婆以不孝的名义休了她,她可就丢大人了! 她倒不是舍不得离开李忠祖,李忠祖忠厚善良不假,但那是分对谁,如果是李家人,他啥都豁的出去,对公婆弟弟侄子侄女那真是好的没话说。 可是,明明长青和玉珍也是李家的孩子,更是他的亲骨肉,但他却对俩孩子不冷不热的,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真心疼爱孩子来,对她,就更是冷冰冰的,不打不骂,但却不咋理她,让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惶恐的不行,面对丈夫她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她之所以总往娘家跑,一方面是受不了李家的贫穷,另一方面也是想从娘家要点东西贴补婆家,这样李忠祖对她就会好些。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虽然心里很不好受,她也对俩孩子不是很上心,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哪能真的不管他们?为了俩孩子她也不能离开李家! 何况李家还有十亩好地,将来公婆没了,他们可是大房,将来李家的一切可都是她儿子的,三个小叔子随便分给他们点儿,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她傻了才会离开。 她现在只想从娘家要点儿粮食,堵上婆婆和三个妯娌的嘴,让她们佩服自己,这样自己回去也有了底气,家里现在恐怕都快揭不开锅了吧?哼,饿死她们! 若不是怕自己挨饿,也怕丈夫饿个好歹,她才不会从娘家拿粮食给她们吃,不过,一想到自己再也吃不了饱饭,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再一想娘家日子这么好过,自己却要在李家忍饥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一个重病缠身的老头子,心情就更不好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从善如流 不过,想到自己的计划,不回去没办法弄,只有回到李家,才能找人给傅家添堵,自己也能想办法从中捞些钱,一想到将傅家的钱变成自己的,哪怕只是一部分,她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爹娘是真偏心,如果秘方也给她一份,她也不会费劲巴力的想要找人做局对付傅家,哼,到时傅家败落下来,看她们还敢不敢瞧不起自己! 对于讹诈娘家的钱财,她心里一点儿愧疚都没有,是娘家先对不起她的,就别怪她心狠了! 这时,傅家人谁也不会想到,被刘氏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傅小梅,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娘家,曾水儿也只是对她起了疑心,心里并没有多在意。 这时,驴车回来了,屋里的傅大庆、刘氏和傅小梅以及在西厢房玩耍的孩子们,全都呼啦啦的跑了出来,围着卸下来的筐子看新鲜,闹哄哄的非常热闹。 曾水儿、孙杏花也赶紧跟着进了院子,拿出了好几个大盆子,将采买来的猪下水按照种类,进行不停地搓洗,洗干净之后,再放入三口锅里。 因为少了陈秀秀,曾水儿和孙杏花就有些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堪堪忙完。 傅天实和傅天明知道待会儿要去送傅小梅,将采买的东西和空筐子弄下去之后,就将驴子好好地洗刷了一番,喂了些豆子草料,让它歇着,驴车也好好地打扫了一遍,上面铺了一层软软的荒草,再上面又铺了一领破席子,最后还铺了一床旧褥子,要去亲家探亲,怎么也得收拾的像个样子才行。 见曾水儿和孙杏花忙活的差不多了,三个灶坑也都点着了自己烧着,两人就叫上曾水儿,跟着傅大庆去了正房,打算将今天卖完卤肉的钱财交给她,也将各种价格报给他们。 曾水儿过来时,拿上了账簿和钱匣子,每天记账完了,她都会和傅家人报一遍账,今天赚了多少,总共还有多少银钱,让大家心里有个数,然后当着大家数一数钱匣子里的银钱有多少,还会摊开账簿给大家看,和傅大庆的账目对一对,完全做到了账目公开透明,这也是曾水儿让傅家人佩服信任的原因。 当然,傅大庆也是让大家看着记账,家里谁不明白,都可以问,他也负责解释每笔银钱的出处。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都是傅大庆带着俩儿子去西厢房单独报账记账,后来还是傅小梅来了后不知嘀咕了什么,刘氏就坚决要求在她眼皮子底下记账,虽然这钱不在她手里,也得让她知道到底挣了多少钱,她不能当个瞎子聋子,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 而陈秀秀和孙杏花也有这个意思,她们也希望知道家里究竟挣了多少钱,虽然她们不识字,但简单的运算还是会的。 曾水儿本来就没私心,见大家都提出了要求,就连傅天实、傅天明也支持,傅大庆也没反对,便从善如流的顺从了大家,改成了在正房记账收钱。 将今天的账目记好,银钱也收入了曾水儿保管的钱匣子里,在傅小梅贪婪的目光下,曾水儿拿着账簿和钱匣子,回到了西厢房,直接锁入了衣柜里。 今天收入和往常一样,去除采买猪下水的花销,毛利挣了二两多银子,加上今天挣得,现在家里已经有二十五两多银子了,这让全家人都很高兴,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银钱的好处,何况是大人们? 十一天啊,就挣了这么多,这买卖来钱太快了,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唯一一个不高兴的就是傅小梅,她紧紧地盯着钱匣子里的银钱,恨的牙齿都差点儿咬碎了,哈,原来家里有这么多钱了,娘却只给了她二两银子! 好哇好哇,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娘疼她是假的,全是骗她的,就连后来给她往车上搬粮食,她也没有一点儿感恩,她认为这是娘家人欠她的,这是他们心虚了,是对她的补偿。 不管傅小梅怎么想,最后到底还是上了驴车,在傅天实的吆喝声中,驴车驶出了傅家河村,直奔西边通往李家村的山道。 临走前,傅小梅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别说眼巴巴的刘氏了,傅家人谁也没搭理,这也就罢了,她竟然理都没理自己的两个孩子,头也不回的就上了驴车,刷的一下就撂下了草帘子。 玉珍站在车边,濡慕的看着她,长青揽着妹妹也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希望她看他们一眼,可傅小梅就是不理,还真是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曾水儿见了,心里一软,上前揽过两个有些难过的孩子,柔声安慰道:“不怕啊,以后就安心在这儿住着,有啥事儿就跟二舅母说,找你们蕊儿姐也行。” 听了曾水儿的话,小大人似的长青眼圈一下子红了,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失落,哽咽道:“······谢谢二舅母!长青一定会乖乖的,也让妹妹乖乖的,不淘气!” 他和妹妹一直都很乖的,为啥娘亲不像二舅母她们那么喜欢自己的孩子呢?他都看到了,三个舅母对自己的孩子都很好很好,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有时候也很淘气,舅母们为啥还是很喜欢他们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自己不够乖?不够懂事?所以娘都不喜欢自己和妹妹? 爹爹也是,对他们也总是很冷淡,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以为是爹爹太忙,很少在家里,不知道他们很乖,啥时候自己长大了就好了,就不需要爹娘的看护了,他也能保护妹妹了。 玉珍见哥哥不太高兴,吓得急忙靠近了他,揪着哥哥的衣襟,扬着小脑袋,怯怯的说:“哥哥,玉珍会很乖,哥哥不要生气。” 长青见妹妹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搂住妹妹,笨拙的安慰道:“哥哥,没,没生气,玉珍不怕,有哥哥呢。” 这时,傅蕊和傅山他们跑了过来,拉着长青兄妹,不由分说就走,连连说:“走走走,咱们去后院玩,去看大懒猪,帮着奶奶喂喂鸡,你们不知道,那只红毛大公鸡可威风了。” 到底是小孩子,被傅蕊她们这么一招呼,长青和玉珍很快忘了母亲带来的失落,呼啦啦的跟着孩子们去了后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探看一番 说起来,傅家养在后院的猪和鸡,刘氏担心媳妇们糊弄她,喂不好,都是用媳妇们刷碗剩下的泔水,搅拌些麸皮和剁碎的白菜帮子,亲眼看着媳妇们喂食才放心,看的就跟眼珠子似的。 曾水儿还是在她刚嫁过来时,作为惩罚,独自喂过家里的牲畜,后来在一起吃饭以后,大家就养成了习惯,谁也不提这茬,每次仍然还是曾水儿一个人喂养,只不过刘氏仍然监督着才放心。 曾水儿也没在意,多干点儿活也累不死,就默认了这份活计归了她。 后来还是孙杏花觉得不得劲儿,每次都跟着去后院,算是帮了把手。 不管怎么样,傅小梅终于走了,傅家除了刘氏,其他人真的是皆大欢喜。 因为少了陈秀秀,三个卤肉的灶坑,曾水儿和孙杏花只好做了分工,西厢房的灶坑让孙杏花看着,堂屋里的两个灶坑归曾水儿,三个灶坑直到大火烧开了,改为小火炖着,两人才松了口气。 后来到了做晌午饭的时辰,两人询问了刘氏,刘氏情绪不高,怏怏的吩咐她们,午饭做杂面疙瘩汤,还特意嘱咐多搁点儿白菜,然后就开始唠叨,说养了一群白眼狼,没一个省心的,都是讨债鬼等等。 曾水儿和孙杏花已经习惯了她的唠叨,也没在意,在孩子们咋咋呼呼的玩闹声中,她们端着搅拌好的面疙瘩、切好的白菜、葱花以及猪油,很快就到了东厢房。 两人进了堂屋,里面一如既往的乱,柴火堆得到处都是,锅台上布满了灰尘,也不知是怎么弄得,明明每天两顿饭都在这里做,曾水儿她们临走也会擦抹打扫的很干净,可第二天过来,还是那么脏,这只能是晚上洗漱时烧水弄得,也真是服了陈秀秀了。 陈秀秀今天还没出过屋子,两人既然到了东厢房,自然要探看一番。 曾水儿她们进屋前,因为知道傅天实没在家,也没敲门,直接就进去了,然后,三人都被吓着了。 曾水儿和孙杏花是被陈秀秀住的北屋里的脏乱吓到了,屋地上、炕上简直乱七八糟,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破衣服、破鞋子扔的到处都是,炕上的被褥也是堆得乱七八糟,不仅如此,屋子里还有一股怪味,熏得她俩全都捂住了鼻子。 虽然每天都会来这里做饭,但是之前因为陈秀秀总是关着门,也从来没有让她们进过屋,她们也不好张罗着去屋里看看,都是做完饭就走。 现在她们这才知道为什么了,感情屋里原来是这个样子,是不好意思让她们看到吧? 曾水儿非常奇怪,据陈秀秀说,她每晚都会给孩子们洗脸洗脚洗手,不洗不许睡,究竟是咋洗的?就算洗干净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怎么睡呀?比狗窝还不如,在这样的屋子睡觉?想想汗毛都竖起来了,简直都无法想象! 而再看陈秀秀,蓬头垢面,衣服脏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身上裹着一床泛着油光的破被子,也不知啥时候拆洗的,脏死了都,她还裹得那么紧,也真是服了她了! 陈秀秀也被曾水儿她俩吓了一跳,不是别的,她正偷偷地吃傅天实今天给她买的鸡腿呢,差一点儿被她俩吓得噎住,心里也暗暗抱怨,咋进门也不敲一下? 虽然知道快到做饭的时辰了,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可以前她们也没进过屋子,她也没多想,以为她们做完饭就走呢,没想到就这么进来了,吓得她手里的鸡腿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只好塞进了被窝。 孙杏花她是不怕,老三也是偷着分了钱了,只是老三胆小,不敢买吃食,怕傅辉年纪太小说漏了嘴。 可是,曾水儿精得很,看见她偷吃,一定会怀疑孩他爹昧下钱了,这可不行,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看见。 “大嫂!你·····你在干啥?你是生病了,还是又怀上啦?”曾水儿看着陈秀秀近些日子有些发福的脸庞和泛着油光的嘴角,直截了当的问道。 她知道刚才陈秀秀一定在偷吃,傅天实和傅天明肯定背着家里昧下钱了,不过不是很多,这些其实都能理解。 每天经过他俩的手可不少钱,也多亏了在最初设定了章程,建了账簿,每天都要对账,就算昧也昧不下多少钱,这已经很不错了。 陈秀秀毕竟怀了身孕,就该吃些好的,也是陈秀秀有福气,每次怀孕反应都不大,只是嗜睡一些,恶心也只几天,胃口好着呢。 要等着刘氏心疼儿媳给陈秀秀改善伙食,滋补身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没听刚才嘱咐她俩吗?明明知道陈秀秀怀了身孕,还一个劲儿让多搁点儿白菜,唉,这样的婆婆也是少有,却让她们碰上了。 陈秀秀哪里知道曾水儿已经看穿了她,见曾水儿问她,急忙伸出爪子在嘴上抹了一把,紧了紧裹着的脏被子,看着曾水儿笑呵呵的炫耀道:“那啥,我有啥病啊?我这是又有了,今天我这身子不得劲儿,也没出屋,那啥,你们俩就多辛苦些吧,啊,呵呵呵·······” “恭喜呀大嫂,看样子我们又要多一位小侄子了,这是好事儿啊!”曾水儿衷心的说。 “呵呵呵,好事儿啥好事儿?再来个淘小子还不得愁死我呀?”陈秀秀被曾水儿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小侄子心里高兴,嘴上一个劲儿的谦虚,但眼里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孙杏花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说:“有啥愁的?咱家日子越来越好了,有多少儿子养不起?” 这话陈秀秀爱听,也没听出孙杏花话里的酸味,咧着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嘎嘎嘎的笑了起来:“咯咯咯······他三婶儿真是说我心里去了,咱家的日子可不是越来越好了?我的儿子们福气就是大!” 曾水儿四下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屋子简直都没法看,忍了忍也没忍住,皱着眉头说:“大嫂,你咋也不收拾一下,这屋子,也太乱了吧?” 陈秀秀被曾水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身上的被子,开始支支吾吾的打岔:“啊?那啥,你,你们俩是过来做饭的吧?那,那快去吧,柴火我让你大哥都准备好了,就在堂屋堆着呢,哎哟,我,这会儿突然不舒服了,我,我再躺会儿。”说着,真就裹着被子躺下了,直接将她俩晾在那了。 曾水儿看着陈秀秀那无赖的样子,也不好再劝,只好和孙杏花一起出了屋子,开始在堂屋做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不得不说是傅天佑的悲哀 虽然临来时刘氏嘱咐多搁些白菜,但曾水儿在搅拌面疙瘩时,还是多搁了些麦子面,猪油也比往日舀得多,因此,做出来时,杂面疙瘩汤香的很。 因为陈秀秀一天都没出屋,曾水儿就和孙杏花商量了一下,就给她留下了一小盆疙瘩汤,让她独自在这里吃,其余的疙瘩汤盛了两大盆子,她和孙杏花每人端着一盆来到了正房。 将饭盆放在炕上,两人立即剁了些老白菜帮子,用刷锅水搅拌了些麸皮,曾水儿拎着猪食桶喂了后院的猪和鸡,家里的牲畜和人一样,也是两顿饭。 孙杏花也跟着她去了后院,这些日子孙杏花可能被曾水儿的秘方感动了,一直勤快得很,啥活儿都帮着曾水儿干。 回来之后,两人先检查一番卤肉的灶坑,西厢房是孙杏花看的,正房两个灶坑是曾水儿看的,两人见里面的木头快燃尽了,因为到时辰还早呢,就又添加了些硬柴火,等到烧着了,就不再管了。 之后,两人就开始准备吃饭,将两个饭桌、碗筷都拿到了炕上,孙杏花出去招呼傅天明和孩子们吃饭,曾水儿则站在炕沿跟前开始盛饭。 在傅天实去送傅小梅之后,傅天明只是在正房屋里打了个转,然后就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屋子去睡觉了,再也没有出来,可能也知道爹娘心情不是太好,不想招人嫌。 傅大庆一直靠在炕上歇息,刚才见到她们进来放桌子,也只是欠了欠身子,坐了起来,面上看不出什么。 刘氏却自从傅小梅走了以后,脸色一直不好看,尤其是面对曾水儿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点儿好脸儿也不给她。 曾水儿只当看不见,自顾自的忙活着。 她知道老两口心情肯定不会很好,毕竟是他们唯一的闺女,从小疼到大的,别看傅大庆嘴上骂的厉害,逼着傅小梅离开,但心里不可能不惦记。 刘氏更是将自己恨上了,虽然自己并没有主动招惹谁,这次完全是傅小梅自找的,傅大庆也是因为傅天佑回来了,担心他会生气,这才让闺女回到婆家。 可刘氏自来没理还辩三分,骨子里就是个护短偏心的,她可不会跟你讲理,胡搅蛮缠是她的拿手好戏,自己做的再好,她也会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也给你找出事儿来。 孝字当头,刘氏已经拿住了她的软肋,知道自己顾忌傅天佑的前程,不敢明着顶撞她,她可不怕自己跟她翻脸,到时一旦传出去,影响的只能是傅天佑。 作为亲生母亲,刘氏却丝毫不顾忌傅天佑的名声,这不得不说是傅天佑的悲哀。 这时,在后院玩耍的孩子们从外面跑了进来,孙杏花牵着傅辉跟在后面,傅天明也懒懒的跟着,看样子像是没睡醒。 傅蕊牵着傅笙跑了进来,见了曾水儿,傅笙放开姐姐的手,一下子扑到了她身上,抱着她的大腿,扬着小脑袋喊道:“娘,我饿了!” 曾水儿疼爱的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小脸,柔和的说:“饿了啊,饿了就快上炕,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弯腰将傅笙抱到了炕上,孩子们的饭桌右首边,让他挨着自己。 傅蕊也赶紧自己爬上炕,紧挨着弟弟坐下。 因为娘亲没来,傅山将自己的弟弟妹妹一个个都抱上了炕,然后自己才上了炕,三兄妹占了饭桌的正面,傅辉也被孙杏花抱到了跟前,挨着傅山兄妹三人在左首坐下了,只有长青和玉珍落在了后面,没人搭理。 “来,长青,你和玉珍坐在这里,好不好?” 曾水儿见了,就将长青和玉珍安排在了孙杏花右首,将他俩抱上了炕,坐在了傅蕊、傅笙的旁边。 长青小大人似的点着小脑袋,感激的说:“谢谢二舅母!” 而刘氏那一桌,因为缺少了傅天实、傅天佑,傅小梅还走了,饭桌上就只有傅大庆、刘氏和傅天明三人,显得很空旷,但刘氏不发话,谁也不敢去那个桌子上吃饭。 “吃饭吧!”傅大庆看了坐在饭桌上的众人一眼,端起了饭碗,发了命令。 大家这才端起了饭碗,开始吃了起来。 曾水儿紧挨着傅笙坐在了最外边,一边照顾着几个孩子吃饭,不时地给大家盛饭,还要兼顾着刘氏那张桌子,傅天明倒是没让她盛饭,刘氏和傅大庆却得让她盛。 因为刘氏整顿饭都是耷拉这个脸,一顿饭大家吃的很是沉闷,谁也不敢吭声,大人们自不必说,孩子们也是看着大人们的脸色行事,尤其是刘氏,孩子们都很怕她,自然也不敢去触她的逆鳞。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两盆子疙瘩汤吃的一干二净,啥也没剩下。 孩子们吃饱了,全都跑了出去,去院子里玩耍了,谁也不愿意在屋子里待,主要刘氏的脸色吃了一顿饭也没开晴,孩子们还是能看出眉眼高低的。 曾水儿和孙杏花收拾了饭桌,洗刷完毕,两人也没在正房待,就各自回屋去了。 下午两人在各自屋里给孩子们做衣服,也没去正房,除了出去看看卤肉的灶坑和上厕所,谁也没有出屋子。 时间过得很快,冬天天黑得早,还没觉得做多少活儿呢,曾水儿只给傅笙做了一条棉裤,天就暗了下来。 曾水儿和孙杏花几乎是同时出了屋子,两人也没多说,一起去了正房。 说也奇怪,傅天实去送傅小梅,二十五里山路,不到巳时中走的,现在也该回来了,可天都黑了,也没见傅天实回来,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晚饭刘氏吩咐让熬点儿高粱米粥,切点咸菜和白菜丝拌拌,曾水儿和孙杏花就端着舀好的高粱米,仍然去了东厢房。 可能是担心曾水儿她们再进屋子,陈秀秀下晌将屋子收拾了一番,虽然还是四处脏了吧唧的,脏衣服破鞋子的堆在一边,也没洗,但好歹能下去脚了。 而且,陈秀秀晌午用的饭盆和筷子倒是洗了,很显眼的放在了炕沿边上。 曾水儿和孙杏花进屋时,自然看见了摆在那儿的饭盆和筷子,见那还带着污迹的样子,很显然没有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立即顺杆爬 “大嫂,好点儿了没?有啥想吃的不?”曾水儿随口问道。 ''陈秀秀听了,立即顺杆爬,盯着曾水儿说:“有想吃的,能吃不?” “······啊?”曾水儿被问的一愣,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大嫂,你想吃啥?你说说,我去跟婆婆说一声,呵呵,你知道,我可说了不算的,那啥,要不,你让我大哥给你买点儿?” 见曾水儿尴尬的样子,孙杏花捂着嘴在一边笑个不停,大嫂这人可不会客气,也不会觉得难为情,脸皮是个啥,只要能占便宜,她啥都豁的出去。 陈秀秀见了,一脸的失望,忍不住抱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奶奶,看的比贼都紧,你大哥手里哪儿有钱?哼,人家别人家媳妇怀了身子,婆婆都会给买点儿好吃的补补,咱家可好,想吃啥也白想,啥也没有,连问都不问!” 孙杏花也深有同感,嘟囔道;“可不是咋地,家里明明还有鸡蛋呢,给大嫂煮几个,别人还能说啥不成?” 她当年怀辉儿时,每天只喝稀稀的白粥,要不就是面糊糊,寡淡的不行,还是傅天明去城里打短工,偷着昧下些钱,给她买些肉菜解解馋。 这也就罢了,坐月子时,一个整月别说肉了,连点儿荤腥都没有,也就吃几个鸡蛋,还满村嚷嚷的谁都知道,好像就她一个好婆婆! 给傅家当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曾水儿也觉得刘氏太过分,陈秀秀怀着身子,竟然就当不知道,有时还骂骂咧咧的嫌她懒,前世还是她见到大嫂怀孕啥也没有有些可怜,自己掏钱给她买了几次肉食。 此时,见陈秀秀可怜的样子,曾水儿也不小气,提议道:“这样吧,大嫂,你有啥想吃的告诉我,我花钱给你买!” “你说真的?”陈秀秀一下子精神起来,不错眼珠的盯着曾水儿,不敢置信的问。 “嗯,自然是真的,我还糊弄你不成?”曾水儿翻了个白眼,认真地说。 “啊?哈哈哈,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陈秀秀见曾水儿没有骗她,激动的不行,一脸兴奋的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猪头肉,猪肝、猪肺、猪肚、猪大肠······” “等等!”曾水儿还没听完,就一脸黑线的阻止了她,“大嫂,我让你想啥吃告诉我,你咋说的都是咱家的猪下水?” 陈秀秀委屈的说:“他二婶儿,是你说让我想啥吃告诉你的,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可我说的是······”曾水儿话没说完就愣住了,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吃惊的看着陈秀秀问,“你是说,你想吃咱家的猪下水?” “是啊!”陈秀秀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唯恐曾水儿反悔,“我可是听狗子他爹说了,咱家的卤肉可好吃了,卖的贼贵,味道咱们也尝过,可不是外边的卤肉能比的,把我都馋死了都。 可这卤肉太贵了,狗子他爹舍不得花钱买,只给我买外面的卤肉,可外边卖的味道比咱家的差远了,我做梦都想吃咱家的卤肉!”说完,还回味的砸吧砸吧嘴,一脸的馋相。 曾水儿想了想,这才意识到,傅家人还真是没有真正吃过自家的卤肉,也就第一次试验吃了一次,也还没有敞开肚皮吃,只是尝了尝,大部分都拿去了酒楼。 后来每次卤肉都是边边角角的切一点给孩子们解馋,大人们别说媳妇们了,就是傅大庆、刘氏老两口,也没舍得吃过自家的卤肉。 曾水儿想想卤肉的价格,也很肉疼,但自己大话说出去了,也不好反悔,只好咬咬牙答应了:“好,大嫂,等卤肉出来了,我花钱给你解解馋!” “啊?你说真的?”陈秀秀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简直不知该说啥才好。 她虽然心眼不多,但也不笨,知道刚才曾水儿是被自己逼得不得不答应,她当然不敢真信,谁看见妯娌给妯娌买东西吃?那不是笑话吗? 可是,她吃过家里的卤肉,那味道,简直太好吃了!她做梦都想再尝尝家里的卤肉,可是,傅天实就是不给她买。 现在曾水儿问她想吃啥,哪怕不买,吃不到嘴,过过嘴瘾也是好的,她就把想吃的卤肉说了出来,没想到曾水儿竟然答应了她,她简直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曾水儿认真的说。 “啊?二嫂,那酒楼咋办?人家可是定了规矩,少了人家可不干!”见曾水儿来真的,孙杏花也大吃一惊,急忙提醒道。 陈秀秀一想到如果耽搁了酒楼的生意,人家一生气万一再断了家里的财路,那可了不得,不行,儿子们以后还指望着这个秘方发家呢,自己不吃也不会少块肉,急忙连连摇头说:“那,别买了,别买了,以前怀着身子也没吃啥好的,不一样都长大了,我也不是那娇气的,狗屎都能啃两口的人,可别因为我耽误了家里的财路!” 曾水儿见她俩都急了,忍不住笑道:“你们别担心,我不是今天买给你吃,你们说得对,咱们跟酒楼有约定,不能耽搁了酒楼里的生意。” 孙杏花不解的问:“那二嫂的意思是?” 陈秀秀也不懂得看着曾水儿,不知她是啥意思。 曾水儿解释道:“等大哥待会儿回来,我让他们明天从镇里采买回来后,去附近村子转转,应该能买到下水,价钱比镇里还能便宜点儿,可能就是得晚回来,不过也来得及。” 卤肉是有时辰的,熬得时间短了,味道会差很多,不行就晚睡会儿,反正也不是经常晚。 孙杏花听了,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对呀对呀,要是真的便宜,咱们以后就不从镇里买了,宁可辛苦点儿,直接从村里买,咱们晚上辛苦点儿,晚睡会儿也是一样!” 陈秀秀一听多挣钱,自然也是连声附和:“好哇好哇,还是他二婶儿脑瓜儿好使,咱们咋早没想到呢?” 曾水儿却给她们泼了一瓢凉水,认真的警告道:“你们想啥好事儿呢?这样的事只能一次,不能再多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解释 “为啥?能多挣点儿不好吗?”陈秀秀不高兴地问。 这也就是曾水儿,别人这样说,她肯定跟他急,眼瞅着她又要生了,谁知以后还生不生?这孩子多了,不多挣点儿钱,将来别说娶媳妇嫁闺女了,饿肚子可咋办? 她娘家也不是啥好人家,小时候经常饿肚子,嫁到傅家日子也很艰难,每顿都吃不饱,孩子们饿的吱哇乱叫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孙杏花也不解的看着曾水儿,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采买便宜,卤肉价格贵,这中间多挣不少钱,她不信曾水儿不明白。 曾水儿见她俩都没想通,只好解释道:“镇里在咱们没有买卖卤肉以前,可有好几家卖熟肉的铺子,咱们横插一杠子已经让他们不满意了,好在咱们的背后是孙家,他们惹不起。 而且咱们和他们的货源不一样,他们嫌镇里肉铺的下水贵,都是从附近的村子买,猪肉也是,而且咱们的卤肉针对的是富贵人家,他们面对的是普通人家,咱们跟他们没啥冲突,所以,他们虽然看咱们不顺眼,但碍于孙家的情面,和他们也算是相安无事,各自挣各自的钱。 可要是咱们将本属于他们的货源给截了,让他们断了财路,你们想想,那后果,咱们这样的人家,顶得住吗?你们可别啥都指望着孙家,众怒难犯,孙家也不会因为咱们傅家去得罪城里那么多的铺子,因为能够在镇里开得起铺子的,还一开这么多年,哪家铺子背后是一般人?得罪狠了,孙家兴许他们惹不起,但让城里的肉铺断了咱的下水,是肯定能办到的!” 孙杏花最先反应过来,想想没了货源的卤肉买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发白,一脸后怕的说:“二嫂,多亏你是个明白人,你说得对,咱们可不能把事儿做绝了,咱们可惹不起这么多的厉害人,得给别人留条活路才行!” 陈秀秀还是不太明白,她虽然不懂里面的道道儿,但她知道看聪明人咋办,见曾水儿说的很严重,孙杏花也吓得不轻,立即也打了退堂鼓,陪着笑脸说:“你们都说了不好,那咱们还是别买了吧?我,我就是瞎说的,我一个大人哪能跟个孩子似的嘴馋?呵呵呵,他二婶儿,你别当真啊?可别真给我买!” 这次曾水儿却安慰她们说:“放心吧,也不是经常买,就买一次,让我大哥他们多买两副,咱们自家尝尝,完了也跟爹娘说说,也给二叔家和你们的娘家送去些,让他们也尝尝咱们家卤肉是啥味道!” 这话一说,孙杏花和陈秀秀都爱听,但她们高兴是高兴,刘氏那里这话她们可不敢去说,她肯定舍不得给。 孙杏花担心的问:“二嫂,要是婆婆不愿意给咋办?” 陈秀秀也紧张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曾水儿,希望给她们出个主意。 曾水儿奇怪的问:“她为啥不同意?又不是花她的钱?我出钱,给谁不给谁,当然由我说了算!” 陈秀秀吃惊的问:“还真是你花钱买呀?” 曾水儿点点头:“当然了,你以为是谁出钱?” 陈秀秀脱口说:“我以为······是家里出钱,买了也不是只有咱们吃,大家都吃啊,为啥让你花钱?” 曾水儿摇摇头,笑道:“你以为婆婆让花家里的钱?她每天都看着我们数钱,脑子好使着呢,记得清清楚楚,少一文她都不干!放心吧,花我的钱,送给亲家让她脸上有面子,这样的事儿,婆婆不会犯傻,一定会同意的。” 听了曾水儿的话,陈秀秀就算脑子笨点儿,也知道曾水儿是一番好意,心里感激的不得了。虽然她也不好意思花曾水儿的钱,但想到娘家会因为尝到傅记卤肉而高看自己一眼,还是有些意动,只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孙杏花虽然早有预料,但当曾水儿亲口说出来,还是很震惊,激动地眼圈都红了! 想到前几天还给辉儿添置了新棉衣和外罩,做了新鞋子,现在又给娘家这么大的脸面,这样的曾水儿让她真是佩服极了,这份大气和豁达,可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谢谢你,二嫂!”孙杏花由衷的说。 “这有啥谢的?我们一家不也跟着吃吗?再说,你们也都知道我是个财主,花点儿钱也是应该的,你们就当劫富济贫了还不行?”曾水儿故意做出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挤眉弄眼的说。 陈秀秀和孙杏花被她搞怪的样子给逗笑了,两人不再说任何感激的话,但心里却记住了这份情! 曾水儿瞥了两人一眼,自然看出两人内心的变化,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她自然不是滥好心,她也不是滥好心的人,钱多的没处花买下水给大家吃?她又没疯!之所以提出多购买下水,也是因为和陈秀秀的一番谈话,给她提了醒。 她和傅天佑早晚要离开傅家河村,傅家人她当然希望全部留下,不要再跟着他们,再纠缠他们,到时甩都甩不掉,给他们增添无数的麻烦。 可傅家人如果留在老家,依照傅家人的秉性,就算再为他们打算筹谋,他们也会折腾出事儿来,到时如果傅天佑不管,村里人不明真相,就会认为傅天佑亲情淡薄,不顾骨肉血亲,影响他的官声。 因此,在他们临走前,她需要营造一个好的名声,一个善良大气,豁达通透的好媳妇,好妯娌的形象。 连带着傅天佑让人说起来,也是好儿子、好兄弟,就算将来傅家做了什么,傅天佑没有管他们,别人也很难说出什么。 为了将来他们能够安心一些,花再多的钱,她也不会心疼! 当然,不出事是最好的,这就需要自己引导,还要想办法让两个妯娌和她一条心,关键时刻,媳妇的话还是很管用的,但愿她们俩不要辜负自己今天的一番苦心。 既然说通了,曾水儿和孙杏花也不再和陈秀秀废话,两人出了屋子就是一番忙碌,很快就将饭菜做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是个老糊涂! 当两人将饭菜端到正房,用刷锅水将家里的鸡猪喂完了,点亮油灯时,傅天佑也从镇里回来了。 但不知为什么,早就应该回来的傅天实却还没有回来,这让全家人都很担心。 不过,料想也不会出啥大事情,一家人也不能全都等着他不吃饭,不然饭菜都凉了还得热,因此,傅家人也不再等他,给他留出了一小盆粥以及一些小菜之后,大家热热闹闹的很快吃完了晚饭。 孩子们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却没有去外面,而是围着堂屋打转。 曾水儿、孙杏花收拾了桌子,洗刷了碗筷后,知道该捞卤肉了,孩子们这才不约而同的围拢过来,就连傅大庆、刘氏也出了屋子,傅天佑、傅天明自然也跟了出来,陪着他们看卤肉出锅。 曾水儿和孙杏花将早就预备好的几个大盆子拿了出来,便开始用笊篱从锅里捞取卤肉。虽然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但每次看到色泽鲜亮,香味浓郁的卤肉时,曾水儿还是很有成就感。 虽然这秘方不是自己的,还很可耻的盗用了别人的秘方,但如果这份秘方为自己摆脱了麻烦,从而让傅天佑的仕途更顺利一些,还是很值得的! 孩子们虽然刚吃了晚饭,但还是馋的不行,毕竟高粱米粥和卤肉是不能比的,味道更是天上地下,因此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盆里的卤肉,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但因为刘氏在场,谁也不敢开口说吃。 还是傅大庆见孩子们可怜,开了口吩咐道:“给孩子们切点儿护心肉儿,猪肺啥的尝尝,其它的就放起来吧。” “知道了爹!”曾水儿高兴的说。 孙杏花急忙将盛卤肉的盆子放在曾水儿跟前,让她看着挑拣。 刘氏见了,脸拉得更长了,不高兴的说:“吃啥吃?刚吃的饭他们还饿咋地?他们有几个肚子?搁得下吗?撑坏了咋办?” 拿起一块护心肉儿刚要切的曾水儿,切也不是,不切也不是,只好尴尬的看向了傅大庆。 孩子们也齐刷刷的看着老爷子,眼底的期盼非常明显。 傅大庆皱了皱眉,沉着脸说:“也不让他们多吃,就是让他们尝尝,哪儿就撑住了?” 他没想到老婆子让自己下不来台,知道她这是因为闺女的事情,跟他赌气呢,可明明是闺女不对,她昨晚也给了闺女钱了,还带去了一百斤粮食,已经够对得起李家了,俩外孙也留下了,还想咋地? 这也就是现在的傅家,照以前的日子,别说钱和粮食了,就是在家里多住几天,也撑不住,没粮食啊! 老婆子咋就想不开呢?如果不是老二媳妇,家里的日子是个啥样儿,她不知道?若不是老二媳妇,家里敢这么吃饭吗?你不承情也行,别动不动就甩脸子,还真以为老二媳妇怕她呀?人家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 真要将她惹急了,人家秘方不给了,我看她咋办,那秘方到现在人家可没有给谁看过,还在人手里攥着呢,真是个老糊涂! 刘氏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想撒撒气,见老头子有些生气,也不再吭声了,但还是盯着曾水儿给孩子们切完了,又盯着傅天明、孙杏花他们,将盛卤肉的盆子端到东屋炕上,用屉布和盖帘盖好了,这才上炕歇着去了。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捧着小碗,站在堂屋就吃了起来,但几个孩子却形成了几个小圈子,傅山带着傅花、傅林凑在一起,傅蕊、傅笙和傅辉凑在一起,长青和玉珍在一起,大孩子们都是一副好哥哥好姐姐的模样,懂得照顾幼小的弟妹,画面很是有爱。 傅天佑、傅天明见大哥还没回来,就跟爹娘说了一声,说是去村口接接大哥,然后两人就一起出了家门,步履匆匆的向村外走去。 深冬的夜晚气温很低,两人穿的都不是很多,身上还是多年之前做的棉衣,不但薄还都硬了,一点儿也不暖和,感觉冷的要命,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 此时,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整个村子非常安静,只有不知谁家的狗不时地叫几声,才为山村带来几许生气。 两人顶着寒风很快就到了村外,空旷的田野里一片漆黑,天有些阴,别说月亮,连星星都没有,寒风呼啸,山中传来野兽的嚎叫声,让这个寒夜更加使人畏惧和不安。 哥俩靠在村西那棵大树后面,并没有往远走,实在是今夜连个月亮都没有,他们不敢离开村子,虽然附近没啥大的野兽,但四周黑漆漆的很是渗人,让他们不敢再往前走,两人只能努力睁大眼睛,望着村西那条山道,希望大哥赶着驴车快快出现。 可是,两人煎熬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却仍然没有看见大哥的身影,两人冻得够呛,心里都有些着急。 “二哥,大哥,咋,咋还不回来?不会,不会出啥事儿了吧?”傅天明冻的浑身直哆嗦,他最是胆小,看着漆黑黑的田野,不停地跺着脚,有些害怕的说。 “······嗯,这样吧,你回去拿个火把,再给咱俩拿件衣裳来,咱们去接接大哥。”傅天佑也感觉很不对劲儿,一边围着大树绕着圈,搓着手不停地哈着气,一边低声吩咐道。 “好!”傅天明知道二哥最重情,他也不好说不去,只好答应着就要走。 “还有,拿根棍子来,再拿把斧子。”傅天佑继续吩咐道。 “哦,知道了二哥!”傅天明答应着,转身就往回跑,只是还没等他跑多远,却听见傅天佑叫了一声:“等会儿,先回来,我听着,好像是大哥回来了!” 傅天明急忙刹住了脚,转身就又跑了回来,这时,他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驴车行驶的声音,还有驴子咴儿咴儿的叫声,忍不住惊喜的喊了起来:“是大哥!大哥真的回来了!” 傅天实此时也听到了村口的动静,也听出是两个弟弟的声音,心里很是高兴,不由得甩了一下鞭子,让驴子走得更快些,一边跟着驴车小跑,一边高声喊道:“是二弟三弟吗?我回来啦!” 哥仨很快在村口见了面,简单说了几句,也没耽搁,赶紧往家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若有所思 哥仨儿回到家里时,傅大庆因为不放心,也早就等在了院门口,见老大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回来的太晚,等到傅天实卸了车,将驴子精心伺候好了,都快半夜了,除了孩子们都在东屋炕上睡下了,大人们全都聚集到正房东屋,就连陈秀秀也扶着肚子过来了,想要听听到底是咋回事儿,为啥送个人,回来的这么晚。 傅天实知道大家都惦记着,便仔仔细细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回去时,正好赶上傅小梅的公公李东山病情反复,情况很严重,李忠祖正想去里胥家借驴车,将父亲送去镇上的医馆。 当时,村里来了好多帮忙的人,傅天实见了,不好看着不管,就张罗着用自家的驴车去送。 当着众人,傅小梅表现得很是贤惠,不仅张罗着用娘家的车送公公去医馆,还特意当着大家说了俩孩子不回来了,等到过年再去接,最后还把车上的一百斤粮食卸了下来,还显摆的将包裹打开,让大家看娘家给她买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并且还夸耀娘家给儿子闺女买了新棉衣新衣裳等等。 她这一手,让原本对她冷淡厌恶的婆婆不仅露出了笑容,连声夸赞亲家母,仨妯娌也羡慕嫉妒恨的奉承她,更让她在村里收获了好名声。 要知道这年头家家都不富裕,都是忍饥挨饿的,饿不死就算命大,傅小梅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了好几天,俩孩子留下不回来,给傅小梅娘仨买了新衣裳不说,娘家还给婆家带来一百斤粮食! 这粮食可是救命的,李家摊的事儿可不小,这眼看着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人亲家这一百斤粮食可真是舍得,省着吃,李家咋地也能吃些日子,吃到过年都没事儿! 要是以前,傅天实肯定舍不得这么多的粮食送人,就算妹妹婆家再艰难,自家都吃不饱呢,他可不会滥好心去接济,可现在家里一天就能挣二两银子,想想心里就踏实,因此,当时被人围着夸他,那么多人羡慕的看着他时,那心里真是得意极了,说实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奉承过,感觉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后来,他和妹夫李忠祖弟兄四人拉着李东山去了镇里,妹夫还给了他五文钱让他吃饭,他花了两文钱买了两张杂面煎饼吃了,一刻也没耽搁,就赶紧回来了。 “那咋还回来这么晚?”刘氏听到这儿,忍不住生气的盯着他问道,“你看都啥时候儿了?都快半夜了,不知道家里人惦记?” “哎哟我的娘哎,李家村距离草堂镇就二十多里地,我走个来回回来,到咱家还有二十五里地,我可一点儿都没耽搁,真的,不信你问我爹?”傅天实心里一咯噔,急忙急扯白脸分辩道。 不会吧,回来时我就在李家村村口的路上,驴车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虽然他心里也很眼馋她的模样,心里直痒痒,可他也只是使劲儿的拿眼瞅了她几眼,过过眼瘾而已,没敢干啥呀? 傅天实这副样子,看在大家眼里,就是憨厚朴实的人被人冤枉,都觉得有些好笑,谁也没往心里去。 傅大庆估摸了一下时辰,觉得来回跑了这么远,也没咋耽搁,再说,天晚了,路也不好走,回来晚也正常,就摆摆手说:“行了,还没吃饭吧?晚饭······”说着,看向曾水儿。 曾水儿急忙说:“爹,晚饭我给大哥留了,我这就给大哥热热去。” 她知道傅天实不可能吃了晚饭才回来,所以做晚饭时,就给他留出了一小盆米粥和一碟咸菜拌白菜丝。 孙杏花帮着曾水儿将高粱米粥重新热了一遍,一起将饭菜端了过来,在炕上放好了饭桌。 傅天实也确实饿极了,坐到炕沿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曾水儿看着吃饭的傅天实,却忽然想起了前世他被人讹诈的事情,忍不住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虽然和傅天实纠缠的那个女人也是李家村的,据说还是个寡妇,她之前也怀疑那个寡妇和傅小梅有啥牵扯,但在傅家没有露富以前,他们之间应该也没啥关系,就算认识,那寡妇也不会看得上傅天实。 至于现在的傅家,就算有了秘方卤制了猪下水,也是刚刚开始,挣得虽然也不少,但这点儿钱还没到让人惦记的地步。 再说,今天傅天实去李家村,正赶上李东山病重,还要拉着病人去医馆,哪儿有那个空闲去勾搭那个寡妇?或者人家专门等着讹诈他?自己好像想的太多了。 傅天实吃完后,因太晚了,曾水儿她们洗刷完,也没耽搁,就打算各自回屋睡觉去,只是在临走前,曾水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她花钱,让傅天实、傅天明明天去远处的村里多买几副猪下水,自家解解馋,尤其是大嫂,好像是怀了小侄子了,专门给她补补,也给二叔家和嫂子们的娘家送些卤肉,毕竟傅家鼓捣卤肉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傅天实、傅天明自然没意见,给丈人家送卤肉,作为姑爷,那是长脸面的事情,反正也不花他们的钱,傻子才不愿意。 傅大庆也很高兴,连连说:“好好好!老二媳妇想的很周到,是应该给你二叔家和亲家们送些去,让他们都尝尝咱家的卤肉,可这钱不应该让你出,该家里出。” “出啥出?你有钱吗?”刘氏一听,急了,瞪了傅大庆一眼,急忙抢过话头,“老二媳妇,这可是你说的,这钱你说出,你可不能反悔!” “哎?你······”傅大庆见老太婆这么不给面子,有些下不来台,气的不知说啥好。 “我咋啦?这是人老二媳妇的一番心意,你还想拦着咋地?”刘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振振有词的说,“老二媳妇懂事,想要孝顺咱们,到哪儿说说都是好事儿,咱们脸上也有光不是,你拦着是不想让老二媳妇尽孝?” “······”傅大庆看着难得“讲理”的刘氏,一时竟无话可说。 “没事儿的爹,我既然说了,自然说话算数!”曾水儿见傅大庆尴尬的样子,急忙给他解围。 因为之前她花出去的大头,傅家已经承诺都还给她,而且将来还有分成,虽然这钱暂时还没到她手里,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刘寡妇 只是多买几副下水的钱,也花不了多少,这个钱,她还是出的起的。 但刘氏却还是不满意,看着曾水儿生气的说:“你想着你二叔和亲家们,想要给他们长脸,你咋就单单将你妹子家忘了?你就那么看不上她?就不想让你妹子也在婆家长长脸?” “······啊,我不是寻思着妹子刚走······那行,我听娘的,妹子家也算一份!”曾水儿被刘氏问的一愣,赶紧答应下来。 说实话,她还真是把傅小梅忘记了,压根也没想给她送,一个是她是真看不上她,二是傅小梅俩孩子都在这儿呢,送去了也是便宜老李家,但既然刘氏愿意,她也不愿因为这个和她顶嘴,再说了,给李家送去,传扬出去也不错,越多人知道,效果会越好。 第二天,傅天实、傅天明从镇里采买回来后,真的去了附近几个村子购买下水,不过,等他们去时,却早就卖完了,连续去了几天都是如此,每次都是空手而回。 后来他们不死心,就走得远了些,这才买到了猪下水,也弄清了为啥附近村子买不到的原因。 原来附近村子的屠夫也跟他们一样,都跟镇里的卤肉铺子订好了,每天上午他们都会派人去村里取猪下水,他们自然买不到。 而稍远些的村子,因为交通不方便,并没有和卤肉铺子定下契约,猪下水相对的也便宜,屠夫们两三天,甚至三四天才杀一口猪,猪下水自然卖不出去。 了解到这一情况,哥俩很是兴奋,既然不影响镇里其它卤肉铺子的货源,自然就没有了顾忌,很快就和屠夫达成了口头协议,定下了他们的猪下水,答应两天来取一回。 屠夫们自然求之不得,连连答应给他们留着。 两人高兴地回到家里,曾水儿等人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却说傅小梅,自从回到婆家,因为她带来了一百斤的救命粮食,婆婆张氏知道她是啥德行,何况傅天实还用车将老头子送到了镇里医馆,也就不跟她一般见识,原谅了她之前不孝出格的举动。 再说,孙子孙女还在亲家住着,虽然俩孩子吃不了多少,但也给家里多少省下了粮食,主要是能让俩孩子吃上饱饭,这一点才是她真心感激亲家母的! 作为当家人,丈夫病重之后,等于家里的天都塌了,为了给丈夫治病,家里几乎是倾家荡产,她每天都是硬撑着,勉强维持着家里的开销,维持着不断顿,饿不死的底线。 可看着孙子孙女们饿的几哇乱叫,她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儿媳妇们每天都是耷拉着个脸,哭诉孩子们快要饿死了,她也只能忍着,因此,在傅小梅跟她吵架,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之后,她反而松了口气,少一个吃饭的,哪怕省下几粒米,也是好的,何况一走就是娘仨?可省下不少粮食。 虽说她不喜欢傅小梅这个大媳妇,馋懒皮滑,自私刻薄,没有一点儿优点,也不知傅大庆那样淳厚的人是怎么教养闺女的,一点儿也没有随了亲家公,品性都随了刻薄的亲家母,真是老李家运气不好。 但是,李家现在经不起折腾了,傅小梅再不好,她也不敢在这时候真的休了她,何况为了给丈夫治病,她好说歹说才哄着让她拿出了三两银子的嫁妆,就这一条,她就没理,不仅会被人笑话,要是傅家真的到衙门告她,那一告一个准,丢人不说,李家现在可拿不出三两银子,只好卖地了。 可那十亩地,是家里的命根子,是她留给后辈子孙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卖的! 因此,傅小梅自从回来,她也很少管她,随便她去哪里,只要还维持着这个家不散,管她去哪里。 丈夫在镇里抢救完了之后,就雇车又回到家里,白天她伺候着,还有儿媳妇们做饭洗衣,晚上儿子们轮换着陪着,不管咋说,丈夫活着,就能镇着儿子儿媳们,这个家就散不了。 好在临到年关,镇里的活计多了不少,儿子们每天都能找到各种工做,丈夫的药费总算是挣了出来,让她也多少松了口气。 可是,她发现,大儿媳傅小梅自从回来总是不着家,也不知都去哪里,后来听说她最近和村里刘寡妇走的挺近,本来她不想在这时候管她,可是担心传出不好的名声,影响李家的声誉,也只好强打精神打算管教一下。 傅小梅可不知道婆婆已经盯上她了,其实自从和婆婆撕破脸之后,她已经不是很在乎婆婆的态度了,反正婆婆也看她不顺眼,她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对付娘家身上,想要从娘家那里撕咬下一块肉来。 李家村东有一栋农家小院,泥草房、篱笆墙,看破旧的程度,这户人家也是贫寒的农家,这户人家不是别人家,正是村里的刘寡妇家。 说起来刘寡妇也是个苦命人,今年才二十四岁的刘玉英,三年前死了丈夫,去镇里干活儿赶着回家的丈夫李大宝,正好赶上山洪暴发,一场暴雨尸骨无存,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李大宝是个孤儿,父母早逝,但却给他留下了六亩水浇地,再加上他勤快肯吃苦,还有一手泥瓦匠活儿,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可是,随着李大宝的去世,刘寡妇的日子却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丈夫刚刚过了头七,族里就找上门来,说啥李大宝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一岁多的闺女,李家的产业不能让外姓人霸占着,理应回归族里。 刘玉英正伤心丈夫的早逝,见丈夫的族亲竟这样欺负她,竟然想要霸占公婆留下的田产,自然不甘心被他们拿走,就跟他们据理力争,最后眼看着不敌,就不惜去衙门为自己家讨公道。 可是,一个弱女子,面对实力强大的宗族,再加上县衙李家使了银子,都不用县令出面,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就将她打发了,就这样,李大宝家的那六亩地就堂而皇之的落到了族里,而刘玉英只能含恨妥协,毫无办法,灰溜溜的回到了村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谋划 刘玉英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也惹不起以里正为首的整个李家宗族,而通过这件事,刘玉英在村里的处境更加艰难,别的不说,没有任何收入,她和闺女的吃喝都成了问题。 没办法,她只好回到了娘家,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个哥哥和嫂子却连饭都没管,一顿冷言冷语就将她轰了出来,爹娘竟然也不吭声,只有最小的妹妹追了出来,哭喊着不让她走,姐妹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她最后看了那个她出生的小院一眼,往日带给她温馨回忆的小院,那一刻却让她的一颗心像是浸在冰水里,寒冷的几乎将她冻僵,然后她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走投无路的她,抱着孩子在村东的河边坐了一夜,然后在那个清晨,毫不留恋的跳进了河里。 她不舍得闺女跟着她死,跳河前将闺女留在了河滩上,希望好心人看到了能拉拨一把,救闺女一命。 也是合该她死不了,那天正赶上村里的孙勤富去河边浇地,听见了小丫的哭声,见她寻死,二话不说就将她救了上来,却也因此传出了她勾搭孙勤富的风言风语,惹得孙勤富的媳妇找上门来,指着她破口大骂,要不是村里人拉着,两人非得撕扯起来不可,她就这样突然从贤惠本分、善良淳朴的媳妇,变成声名狼藉,臭不可闻的荡妇。 刘玉英经此一事,反倒看开了,不为别的,只为了闺女小丫,她坚强的活了下来,无论怎样,也得保住丈夫最后一滴骨血。 她背着孩子上山采摘山货,开垦荒地,去镇里秀坊里接绣活儿,一直忙碌不停,总算是维持着娘俩没有饿死。 许是李氏宗族觉得自己过分了,也可能念着李大宝还有个闺女,也知道了刘寡妇娘家的事情,反正那六亩地也落到了他们手里,之后族里并没有将事情做绝,没有撵她走,房子也没有收走,就那么让她住了下来。 虽然她是清白的,并没有勾搭谁,但是突然却被村里孤立了起来,村里的人很少有人搭理她,女人们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一坨狗屎,脾气好的是不理她,绕着她走,那些脾气坏的,见了她每次都会吐口水,甚至指桑骂槐的骂几句。 男人们见了她倒是不避讳,有时候还搭讪几句,前提是没人的时候,特别是有的男人那色眯眯的样子,让她很是恶心。 刘玉英也不在乎这些,反正自己不理会他们就是了,好在夫家的房子坐落在村外,还没有哪个男人敢去她家骚扰她,除非去杂货铺买东西,她也很少跟村里人打交道。 此时,刘玉英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儿,四岁的小丫紧挨着她坐着,她对面坐着傅小梅,正听她谋划一桩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到时候你就死咬着他非礼你,将衣服撕扯开,呼叫救命,然后我出面,你就死咬着让我大哥赔钱,最起码······让他赔你,五十两银子,到时我上前说好话,让你少要十两银子,让他出四十两,然后咱们俩对半分,你手里有二十两银子,你们娘俩乐意在村里住就住,不乐意住这儿,你们就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总好过在村里被人说闲话。” 她早就算过了,上次临走时曾水儿手里就有二十多两银子了,等到大哥送儿子闺女回来,隔了这么长时间,娘家卤肉的钱,一天挣一两,咋地都能挣四十多两银子,要多了他们也拿不出。 娘手里虽然也还有不少,但那个钱她早就当成自己的了,娘也没别的闺女,攒下的钱不给她给谁?她可舍不得跟刘玉英分这笔钱。 刘玉英没有吭声,自顾自的低头绣手帕,像是对她的提议没啥兴趣。 小丫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傅小梅手里的瓜子,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傅小梅嘴里磕着瓜子,见刘寡妇还是不搭腔,忍不住有些恼,鄙夷的撇了撇嘴,但她没有气馁,继续怂恿道:“哎!我说你到底咋想的?你还这么年轻,你还真想为你家那死鬼守一辈子寡呀?你看看你现在过得是啥日子?没吃没喝的,你跟小丫饿的都跟鬼似的,指望着你开出来的那二亩荒地,就想养活你们娘俩? 你可拉倒吧,你不趁着现在年轻给小丫挣点儿嫁妆,小丫将来能找到啥样的婆家?还有,你不趁着年轻多弄点儿钱,等你老了咋办?干不动了咋办?我告诉你,你信我一句话,这世上你谁也指望不上,别的都是扯淡,只有手里攥住钱才是真的!” 刘玉英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傅小梅一会儿,这才不解的问:“嫂子,你说真的?那可是你亲大哥!” 傅小梅冷笑了一声:“亲大哥?哈哈,我告诉你,亲爹亲娘都靠不住!哼,咱俩还真是一样的苦命,你是被娘家赶出来了,我呢?我是娘家日子过好了,他们却不帮我,反正那钱我也落不着,他们钱有的是,我只是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揪下几根汗毛,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好日子,咋?你还是不信我?以为我在逗你?” 刘玉英摇摇头,认真的说:“我是怕你将来后悔,我反正咋地都行,这辈子就这样了,这事儿真的成了,我拿着钱带着闺女离开这儿就行。 你不一样,你咋对你娘家这么大的敌意?我听说你娘家对你挺好的呀,别的不说,这次你从娘家拿了那么多的粮食,那得值多少钱啊?你家长青和玉珍不还在姥家住着呢吗?你还想咋样儿?你不知道村里人有多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娘家,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要求那么高,咱们毕竟是嫁出去的闺女,和儿子们是不能比的! 再说,你不怕你大哥的名声变坏了啊?我是破罐破摔了,能豁出去,反正我的名声早就毁了,你大哥虽说是个老爷们,可,这样的事,也不是啥好事儿啊,传出去傅家名声可就坏了,到时候连你都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真是看不懂李忠祖家的这个媳妇,说心里话,她也看不上这个傅小梅,勤劳朴实,孝顺公婆,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德性。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让她无法拒绝的一笔巨款! 但傅小梅跟这些几乎不沾边,又馋又懒,整天不着家,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人是非,除了不守妇德她还没有沾染外,傅小梅几乎就没啥好地方,也不知傅家是咋教育闺女的。 她丈夫李大宝和李忠祖是李家这一房的叔伯兄弟,只是出了五服,关系远了些,论辈分是平辈,她得管李东山叫叔叔,管李忠祖叫哥。 作为家里的老大,李忠祖如果遇到一个贤惠的媳妇,揽着几个弟妹好好过日子,勤俭持家,多吃些苦,就算李东山病重,家里开销大了些,他们家的日子也不会过到这个份上。 可她作为大媳妇都是这个德行,其它媳妇谁还一心一意的为家里着想?听说前几天都快揭不开锅了,若不是傅家带来一百斤粮食,真的就断顿了。 说起来这个傅小梅命也实在太好,婆婆张氏虽说霸道了些,有些不好斗,心思有些重,但谁家婆婆不是这样?指望着婆婆心疼你那不是做梦吗?她在婆家几乎啥也不管,到点儿就回家吃饭,没让婆家休了,她还真是遇到了好人家! 而且傅小梅这个女人真不是啥好人,就冲算计娘家这一点,这人就不是值得交往的人,她可做不出来这种事,虽然娘家那样对她,她也很伤心,心里也有恨,可换个位置想想,她还是做不出来这样心狠。 恐怕这世上这么狠心对娘家的,还真是不多,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傅小梅这个人是多么凉薄自私,这样的人以前她都不稀得搭理。 可现在她在村里简直是千人嫌万人厌,每天就自己一个人,小丫还小,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傅小梅自动找上门来,她当然不能将人往外推,陪着她说个话也是好的。 一开始她不知道傅小梅的来意,一连好几天都过来,东拉西扯的竟往她的伤心事上扯,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听着,现在她在村里谁也惹不起,只是不明白傅小梅为啥耗在她家,今天她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说实话,听了傅小梅的打算,她真是吓了一跳。 她可是听说她娘家对她挺好的,嫁妆都给了三两银子,前几天还给了一百斤粮食,还给她们母子买了新衣裳,现在她竟然让她出头算计她大哥,只为了讹诈娘家四十两银子!开始她都以为她是不是疯了?以为要算计她。 可是,当看到傅小梅是来真的,不像是糊弄她,那一瞬间,她真想一口就答应她,幸亏她并没有失去理智,将堪堪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但其实她心里还是挺乱的,并没有表面上这么淡然。 之所以认真的提醒傅小梅,是不想将来傅小梅后悔。 将心比心,虽然娘家对不起她,在最艰难的时候将她们娘俩抛弃了,可让她不顾亲情对付娘家,打死她也不愿意! 但傅小梅承诺的二十两银子,对于孤苦无依、深陷绝境的她来说,简直是让她无法拒绝的一笔巨款! 自从丈夫去世,家里的地被族里收走之后,她带着孩子风里雨里的不闲着,上山找山货,镇里做针线,开荒种地,还要上山砍柴,凡是能赚钱、能活命的活计她都干了,但也只能勉强糊口,维持着她们娘俩饿不死。 主要现在就算最廉价的粗粮,也要几文钱一斤,而她的收入却低得可怜,因为有孩子,远处也不敢去,近处山货也很少,几乎全让村里人踅摸干净了,全仗着在镇里绣坊接些针线活儿挣点钱,院子里的蔬菜和鸡蛋卖些钱,用来买粮食,新开的荒地还要买种子,前两年打下的粮食少得可怜,今年才算是有了些收成。 她常年见不到荤腥,也吃不饱,刘玉英有时候饿的都头昏眼花的,但她有闺女要养活,只能咬着牙勒紧裤腰带硬撑。 三年多了,她省吃俭用也才积攒下二百多文钱,这是预备小丫生病时的药钱,说啥也不能花出去。 幸亏成亲时娘家陪了她一身棉衣,不至于没衣裳穿,丈夫活着时也给她买过布料,都让她给小丫做衣服了,被褥也是成亲时做的,还不算太旧,有被褥盖,不然,她真的是无法活下去。 现在傅小梅自动找上门来,答应事成后给她二十两银子,还不用真的付出什么,只是演场戏,虽然这样自己的名声可能会变得更坏,但她还是动了心。 别看她面上挺冷静的,还好言好语的劝说傅小梅,那也是她最后想要阻止自己堕落的一个理由。 虽然之前风言风语的早就毁了清白,但她骨子里并不是自甘堕落的女人,还是很传统的,不想做出坑人的事情,她还是想要守住自己做人的底线,不想真的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因此,如果傅小梅因为自己的劝说打了退堂鼓,那她也就顺水推舟,推了这件事,苦就苦吧,反正也不是活不下去,死过一次之后,她已经不想再死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将闺女抚养成人! 虽然没有了丈夫,族里还将赖以为生的六亩地给抢走了,娘家也不接纳自己,但族里并没有赶尽杀绝,最起码给自己留下了这处宅子。 虽然宅子只是泥草房,但总算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且前后院都不小,喂养几只鸡,种点蔬菜,不但能让她有菜吃,大部分蔬菜和鸡蛋她都卖了,也能换一部分粮食,不至于让她们娘俩饿死。 除了种菜,她还在边边角角,种了些黄豆和高粱,每年多少收获些粮食,这些粮食顶不了大用,但总是能救救急,贴补一下家里。 但如果傅小梅不听她的劝,非要闹一场,那她事后就带着闺女离开这里,去远处谋生,凭着自己的一手绣活儿,手里有二十两银子,底气也足了,咋地都能养活她们娘俩。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刘玉英还是紧张的看向傅小梅,等着她做出选择。 傅小梅没有让她失望,听了她的话,“噗”的一下将瓜子皮吐了出来,嘎嘎的笑道:“我有啥好后悔的?还怕影响我的名声?你真是笑死我了!” 刘玉英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安抚的拍了拍一边被馋的流口水的小丫,她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静静地看着傅小梅,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权衡利弊 傅小梅倏地一下子收了脸上的笑容,咬着牙道:“哼,你知道啥?你都不知道我娘家多有钱,一天就能挣一两银子,可他们明明知道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就站在一边看热闹,都舍不得帮我一把,我咋想都不甘心,才跟他们要四十两银子,算便宜他们了。 再说了,他们咋知道是我怂恿你干的?对了,你不会将我卖了吧?咱可说好啊,我可啥也不知道,你要是敢卖了我,我一推六二五啥也不承认,咱村里可没人相信你的说辞,我娘家人自然更没人相信!” 最后傅小梅盯着刘寡妇,两眼冒着凶光的警告道。 刘玉英早在傅小梅说最后那番话时,就适时地低下了头,一副惧怕胆小的样子,听完她的话后,急忙抬起头来,急扯白脸的表白道:“嫂子,你看你说的啥话?你这都是为了我好,我哪能那么不知好歹呢?你就放心吧,不管这事儿成不成,我都不会把你说出来!” 再说了,就算自己将傅小梅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虽然傅小梅名声也不算好,但跟自己比,村里人一定会相信傅小梅,不相信自己,至于傅家人,当然更不会相信自己。 傅小梅见刘寡妇态度还算端正,知道她不管咋样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那就这样定了,这些日子你盯着点儿,反正我大哥年前会送长青和玉珍回来,飞不过你家门口,到时候你动静闹得大一点儿,完了我当好人给你们说和一下,总之最少让他拿出四十两银子来!” 傅小梅最后叮嘱了一番刘寡妇,见该吃午饭了,这才懒洋洋的出了刘寡妇家,往家里走去。 此时大概巳时中左右,村里人大都聚在家里吃饭,街上几乎没有人影,傅小梅抚了抚瘪瘪的肚子,叹了口气,不禁加快了脚步。 虽然她手里有了钱,但也不敢买那些贵的点心,只能买些瓜子垫垫肚子,但瓜子也只是解解心瘾,要想止饿还得正经吃饭。 虽然家里的饭食稀得能照见人影,让她提不起兴致来,但肚里没食这个难受劲儿,也由不得她挑三拣四,只能先吃进肚子解解饿再说。 虽然她人比较懒,性子也凉薄自私,但脑瓜却不笨,这也是她为啥这个德行,婆家却能容忍她的原因。 首先,她会权衡利弊,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做。 就拿公公李东山生病这件事来说,她宁可拿出人人皆知的三两银子给公公治病,也不让将家里的十亩地卖了。 她知道他丈夫是老大,将来这十亩地最少五亩会是她的,如果卖了几亩地给公公治病,看似花的是公中的钱,但其实花的是她的钱。 一亩好地最少也值十二三两银子,卖一亩她都舍不得,那都是钱啊! 将来分家肯定是公婆都没了,到时其它三房给他们一亩多地就挺多了,剩下的还不是自家的? 现在都知道他们家等着钱救命呢,卖的话价钱肯定被压得很低,会很不划算,因此,她宁可拿出嫁妆来,也不愿意卖地,顺便还换个好名声。 这一点,就收获了村里人不少的夸赞,纷纷说她就算有千般不好,总算是识大体,关键时刻拿出自己的嫁妆救了公公的命,这样的媳妇懒点儿也能让人接受。 其次就是,她面上还算是孝顺公婆,从不顶嘴,哪怕背地里咋诅咒婆婆,最起码护住了脸皮,没让人说闲话。 其实,只有傅小梅自己知道,她是从心里怵婆婆,也不敢忤逆她。 婆婆张氏看似温柔慈善,但却很有手腕,是个面慈心狠的人,和母亲刘氏是相差很大的两种人,她最怕婆婆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你,让她心里不由自主的就生出惧意来,这也是她不爱待在家里,总往外跑的原因。 公公生病前,家里一片和睦,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儿子儿媳们也齐心合力的想要将日子过好,农忙时下地侍弄那十亩地,农闲时进城的进城,上山的上山,一年攒不下多少,但好歹也过得去。 但自从公公李东山突然生病,将家里的粮食卖了多一半之后,家里的日子连一日两餐的稀饭都维持不下去了,或者说饭食更稀了,大人们还好说,孩子们饿的哇哇大哭,媳妇们心疼孩子,背地里没少抱怨,可家里真的是就这情况,也不能不给公公治病啊,媳妇们也只好各显神通,将手里的私房钱不但都拿了出来,还去各自的娘家打秋风,这也是傅小梅带着孩子们回娘家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好强的李东山背地里嚎啕大哭,和老伴儿张氏也翻了脸,吵得全家都惊动了,坚决不再治了,张氏没办法,也只好依了他。 但李东山不吃药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在张氏村里借粮食借钱碰了壁之后,日子愈发的艰难。 虽然四个儿子一直都没放弃进城找工做,希望多少给家里添些进项,可是,小小的镇子有多少活计啊?附近山里的人,农闲时节都纷纷去了镇子里,真的是狼多肉少,哥四个等一天也找不到一个活干,好的时候能找份工挣个几文,多数时候也只能饿着肚子去,饿着肚子回来。 其它三个媳妇针线活儿都不错,本来就常年给镇里绣坊做加工活儿,只不过以前是给自己做,婆婆不要她们的钱,现在是给家里做,是为了不让孩子们饿肚子,三个媳妇就更加拼命了。 傅小梅的针线活儿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马马虎虎吧,她本来就懒,自然不乐意做这个,加上她也不愿意看到婆婆那张脸,因此,她这才不想待在家里,走东家串西家的说人是非,嚼舌根子,弄得村里人白天也都插着门,嫌弃的要命。 傅小梅不是那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知道村里人都不喜欢她,正好她也想要利用刘寡妇,从娘家弄笔钱,因此这几天就一头扎到她家,顺便也有个地方待着。 还别说,在刘寡妇家,这地方她还待上瘾了,里外侍弄的干净,安安静静的不说,她在刘寡妇面前,总算找到一丝优越感,能够居高临下的胡说八道,刘寡妇只能唯唯诺诺的听她的摆布,她还不敢说一个不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李家 讹诈娘家这件事,她回来前就想好了刘寡妇这个帮凶,别人她可不敢保证不走漏风声,刘寡妇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而万一事情漏了陷,她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何况她也参与了讹诈,抖落都抖落不下去,事成,她等着分钱,事不成,她也没啥损失,简直不要太美。 傅小梅乐滋滋的进了自家院子,一眼就看到婆婆张氏正站在正房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等等······该不会是在等她吧? 傅小梅想到这儿,下意识的冲着婆婆挤出一丝笑容,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硬生生露出了一口黄牙,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张氏就看着她,温和的说:“你回来啦?下晌别出去了啊,老二媳妇她们几个从镇里揽了点儿活计,咱们娘几个辛苦辛苦,挣点儿钱也买点儿粮食,眼瞅着快过年了,咱们也好好过个年,最起码让孩子们吃顿饱饭,还有,长青和玉珍也不能总在姥姥家住着,等过些日子,就让老大抓空去把他们接回来!” 傅小梅露出一副乖顺的模样,点点头说:“好的,娘!” 张氏淡淡的看了傅小梅一眼:“好啦,进屋吃饭吧,全家人就等你了!”说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进了她们住的屋子。 傅小梅瞪着张氏的背影撇了撇嘴,暗暗哼了一声,小碎步的跟了上去。 李家的院子很大,一溜六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虽然宅子也是泥草房,但院墙却是土墙,院门也是结实的木门,宅院差不多坐落在村子正中,却不显得拥挤。 这是因为李家村相对比较小,据说最开始只有几户人家,李东山的父祖定居这里时,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后来虽然人多了些,但到现在全村也不到一百户人家,住的比较分散,稀稀拉拉散落在山脚下。 李东山夫妻住在正房东边三间,西边三间是老大李忠祖住着,东厢房里住着老二老三,西厢房南屋住着老四,剩下那间房算是客房兼粮仓,可惜的是,现在那间屋子里啥也没有了,都能跑老鼠了,傅家拿来的粮食,张氏放在了她们住的东屋,每顿饭都是张氏亲自掌握着米面分量。 傅家那一百斤粮食拿来之前,家里只剩下不到三十斤粮食了,还都是荞麦面,家里大小十五口人,这点粮食可吃不了几天,当时把张氏愁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觉得真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可以说,傅家这一百斤粮食,当时真的是雪中送炭,等于救了全家人的性命,这也是张氏会容忍傅小梅的原因。 不看僧面看佛面,傅小梅纵有千般不是,有她娘家这一百斤粮食的面子,张氏也不好对她过于管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她逍遥。 可是,她以前只是懒,不爱干活,看在她生了两个孙子孙女的份上,就算她啥也不干,张氏也只好将她拘在家里,免得她出去丢人现眼,给家里抹黑。 何况老头子得了重病,家里的钱花光了之后,傅小梅竟然舍得将三两银子的嫁妆全都拿了出来,虽然也与自己苦苦相劝,做出将来还款的承诺有关,但当傅小梅真的做到了时,说实话,当时她都不敢相信,那一刻,她心里真是感觉很欣慰,觉得自己这个大媳妇真是娶对了,虽然有各种毛病,但傅家的闺女,家教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她要只是懒惰一些,在村里串串门、扯些闲话她还能忍,可最近她竟然跟村里的刘寡妇勾搭到了一起,刘寡妇是啥样人其实村里人都很清楚,那就是一个本分善良的女人,当然,那是以前的印象。 自从被村里的孙勤富救了以后,被他老婆找上门骂了一场,刘寡妇的名声就彻底坏了,就算都知道刘寡妇是被人冤枉的,但她无依无靠的,村里人谁没事儿搭理她? 何况她还被李氏宗族放弃了,差一点儿就赶尽杀绝,之所以给她留下了房子,也是担心被人说逼迫孤儿寡母,现在村里的流言蜚语,未必没有李家人在背后怂恿。 李家村大部分人都是李姓宗族,自然都抱成一团,一块排斥她,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逼着她离开这儿,彻底将李大宝一家抹去,不然,刘寡妇母女留在村里,六亩地还让族里没收了,得多碍眼? 而村里其他的外姓人,本来实力就小,谁敢和李家对抗?还想不想在村里住了?他们家虽然也姓李,但却出了五服,和里正那支血缘已经很远了,巴结人家还巴结不上呢,她倒好,竟然上赶着去给人送把柄,她这是得多缺心眼儿?连最起码的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 宗族是他们这房惹得起的吗?本来家里处境就艰难,里正家明明有多余的粮食和银钱,但却不借给她,目的就是等着她走投无路时,将地抵给他。 可那十亩地是家里的命根子,丈夫宁可死也不会卖的,她哪里敢真的卖了?之所以当着全家人的面商量卖地,也是她故意说给傅小梅听的,不这样说,那三两银子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可就算她拼尽了全力,丈夫的病情也没有好转,只是没有往严重里发展,命总算是保住了,可是下一步该咋办?虽然亲家给送来一百斤粮食,可也吃不了多少日子,只能盼着儿子们每天能挣些钱来,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破家! 刘氏心里悲苦,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寻思着进了屋子,看着坐的满满当当一炕人,暗暗叹了口气,说:“吃饭吧!” 然后自顾自盛了一碗面糊糊,端着到了炕头上,伺候旁边的李东山吃饭。 四个儿子都不在家,都去镇里找工做了,老大家的两个孩子也不在家,除了老大媳妇傅小梅,家里就只有另外三个儿媳妇带着三个孩子,但一张桌子也都坐满了。 李东山得的是肺痿,严重时喘气儿都困难,啥重活儿也干不了不说,还得要人专门伺候他,她知道丈夫早就活够了,背地里不止一次想要寻死,都被她苦苦哀求的活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个媳妇 别看丈夫病病歪歪的,但却是家里的主心骨,儿子们也都敬重父亲,如果丈夫不在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塌了,人心也散了,她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因此,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她也要保住丈夫的性命。 李东山被老妻扶了起来,往昔高大的身躯显得很虚弱干瘪,他靠着枕头坐着,见张氏苍老的不像样子,头发全都白了,瘦的都皮包骨了,心里苦涩难言,只恨自己不争气,在家里最需要他的时候,却得了病,连累的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张氏温柔的一口一口的喂着丈夫,非常有耐心,丝毫不管满屋子的后辈子孙,自从丈夫病重不能自理之后,每顿饭她都亲自喂,别人她不放心。 这一幕,李家人早就习惯了,媳妇们也不理会他们,将婆婆的饭食留了满满一碗之后,便各自照顾着自己的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傅小梅也抢着盛了满满一碗面糊糊,虽然里面不说荤腥,连盐粒都没有,只有几刀老白菜帮子,但人要是饿极了,狗屎都是香的,何况就是这样的饭菜都不管饱,因此,也没人嫌弃饭食不好吃,都吃的很香甜。 张氏分寸掌握的很好,大人孩子只够每个人吃一碗,大人们肯定都吃不饱,但因为是一样的饭碗,三个三岁以下的孩子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张氏也是没有办法,不这样控制着每顿饭的粮食数量,家里的粮食不到过年恐怕都要断顿,她还想过年时好歹让家里人吃顿饱饭,只能平常从牙缝里硬挤出些粮食来。 一顿饭吃的很沉闷,孩子们也乖巧,此时屋里最大的是二房李忠洪的儿子三岁多的李长明,虎头虎脑的模样很是可爱,虽然家里经常吃不饱肚子,长明也不胖,但面色却比另外两个孩子好看的多,一看就是底子打的不错。 此时,长明自己拿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面糊糊,一看胃口就好得很。 老二媳妇赵秋菊端着饭碗也没咋吃,只顾专心的看护儿子,不时地提醒着:“慢点儿吃,不够了娘这里还有。” 长明扭头看着母亲,将嘴里的面糊糊使劲儿咽下去,懂事地说:“娘,我这里够吃了,你快吃吧!” “娘知道了,娘这就吃。”赵秋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盯着儿子吃饭,不舍得吃。 老三媳妇孙小敏在一边照顾着两岁的闺女李玉琴,见张秋菊不吃,就讨好的说:“二嫂,那么一大碗,够长明吃饱的了。” 赵秋菊看都不看她一眼,不以为然的说:“你知道啥?男娃子和女娃子饭量能一样?往外面跑一圈回来,这点儿饭食就没了,不吃饱了哪儿成?我饿着没事儿,可不能饿着我儿子!” “······”孙小敏张了张嘴,想说啥又咽了回去,见闺女停了筷子,懵懂的看着她,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给闺女擦了擦嘴边的糊糊,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吃吧,吃得饱饱的,待会儿就不饿了。” “嗯,娘也吃!”玉琴点着小脑袋,乖巧的说。 “好,娘也吃。”孙小敏瞥了一眼赵秋菊,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她知道二嫂看不起她,就因为她头胎生的是个闺女,没有生儿子,哼哼,闺女咋地啦?丈夫还就是喜欢闺女,他们还这么年轻,谁说他们就不能生出儿子来?哼,真是狗眼看人低! 但她知道自己还需要仰仗她,绣庄里的活计虽然挣得少了点儿,两天绣一个手帕也就挣一文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哪怕给闺女买些点心,也比饿肚子强啊! 虽然家里遇到了困难,媳妇们不好就那么看着,将自己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交给了婆婆买粮食,但谁那么缺心眼儿,一点儿也不留?给婆婆的恐怕是小头儿,大头儿都留在了手里。 也就大嫂傻的都没边了,竟然将自己的嫁妆三两银子全都拿了出来,弄得她的俩孩子饿的哇哇叫,连给孩子们买零食的钱都没剩下,这个女人看似精明,其实才是最傻,那脑瓜子也不知咋长得,整天也不知在想啥,净办些没脑子的事情。 嫁妆可是娘家给她将来傍身养老的,就算死了也是留给自己的儿女,如果换做是她,打死她她也不会拿出来,过不下去就卖地呗,地可是公中的,就算她是老大,哥四个将来分家能落多少?凭啥花她的嫁妆?没这个道理嘛! 老四媳妇张春英有些木讷,在饭桌上很少说话,儿子长平才一岁多,还不会使筷子,每次吃饭她都先把儿子喂饱了她才吃饭,对于两个嫂子之间的谈话,她只当没听见,从来不插话。 “再多吃又能咋样儿?到时候还不是饿的哇哇叫?一碗面糊糊能顶多长时间?”傅小梅说着,不屑的白了赵秋菊一眼,自顾自的将自己的那碗面糊糊喝的一滴不剩,心里却对三个妯娌很是瞧不上眼。 老二媳妇赵秋菊凭借着一手针线活儿,在镇里的一家绣庄揽了不少绣活儿,老三媳妇孙小敏为了跟着挣钱,平常没少巴结她,老四媳妇别看平时不爱吭声,也腆着脸凑了上去,求她也给她点儿活计。 赵秋菊那个得意啊,家里都快搁不下她了,还兴冲冲的跑来问她做不做?哈哈,真是笑死她了,她是谁?她可是傅家唯一的闺女,嫁妆都陪了三两银子,她会稀罕那点儿银钱?再说了,让她一直坐着绣花,她可做不来,闷都闷死她! 当然,她可不会承认她的绣活儿不行,怕做出来丢人现眼,也担心人家绣庄嫌弃她的活计太糙,再说,她的性子也坐不住,宁可不挣那份钱。 赵秋菊不敢惹傅小梅,只能讪讪的笑了笑,脸色却阴沉下来。 若不是傅小梅从娘家带回粮食,家里就快断顿了,说实话,当初见到那两袋粮食时,她真的高兴地不得了,对傅家的帮扶很是感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真的是救命粮啊,傅家也真是舍得,要知道现在粮食可不便宜,就算粗粮也是六七文一斤,一般人家可不会这么大气,也因此她们妯娌对傅小梅也很包容,不再跟她一般见识。 反正傅小梅自来就是这德行,婆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作为妯娌,更不好面上和她攀比,但心里咋想的,只有自己知道。 赵秋菊是从心里瞧不起傅小梅的,作为一个女人,不好的地方她几乎占全了,又馋又懒还自私,别的不说,自己生的俩孩子都不上心,多邋遢也不管,简直是天生地养。 几个妯娌和婆婆虽然也心疼两个孩子,可人都是自私的,自家的事情还管不过来呢,尤其是公公生病之后,婆婆根本没空闲照顾他们。 再说了,你自己的孩子你都不心疼,你还指望谁来心疼他们?就连家里的几个孩子,也被各自的娘亲嘱咐着不搭理他们。 但人家命好啊,有个好娘家,虽然大伯子对傅小梅说不上好,但哪家男人不是这个德性?老老实实的和她过日子就是好男人,人两口子感情一点儿也没影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俩孩子也争气,没人管是吧?人家自己管自己,还管的挺好,真是让人没话说。 张氏没有理会儿媳妇们饭桌上的动静,以前媳妇们可不敢在饭桌上这么放肆,阴阳怪气的说着各种怪话,虽然家境不好,但作为婆婆的威严她还是有的。 可自从丈夫病重,家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败落,在依靠媳妇们的私房钱买来粮食,度过最艰难的日子之后,媳妇们的腰杆子就硬了起来,虽然没有公开忤逆不孝,老老实实的守着这个家,但平日说话做事却少了对她的敬畏,变得越来越放肆。 在家里一切都要依靠儿子媳妇们之后,她作为婆婆的威严早就没有了,虽然媳妇们看似还尊敬她,但她知道媳妇们心里却是怨气冲天,对她意见很大了。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一个家如果连饭都吃不饱,随时面临着断顿,外加一个病人无休止的花费,连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你就不要希望儿孙们还保持对这个家的凝聚力,还一门心思的顾这个家,没有各奔东西散了架,她已经很知足了。 因此,对于儿媳妇们的各种勾心斗角,冷嘲热讽的互相攻击,她采取了听之任之,不理不睬的方式,她现在也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闲心去管她们,只要维持着这个家不散,她们爱咋地咋地吧。 张氏给丈夫喂完了饭,又喂了些热水,这才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午饭很快就吃完了,其它三个媳妇洗刷了碗筷,打扫了屋子,这些活儿,傅小梅是不干的,但因为婆婆吃饭前说不让她出去,有活儿干,她也没像往日那样去自己屋子猫着,而是在婆婆屋子等着吩咐。 赵秋菊她们洗刷完回到了屋子,赵秋菊看着张氏问道:“娘,咱们去哪里洗?西屋的锅里我刚刚烧了水了,一会儿就热了。” 她们仨不像是傅小梅,因为这份活计就是她们揽过来的,因此知道接下来该干啥。 张氏点点头,赞赏的看了二媳妇一眼,说:“在堂屋洗吧,西屋不住人,很少烧火太冷了,堂屋暖和些。” “好,那我们这就分分去,颜色浅的一块洗,深色的一块洗。” 赵秋菊答应着就往外走,孙小敏和张春英跟在后面,张氏起身也下了炕,温和的看着李东山说:“你在炕上看着几个孩子,我跟媳妇们忙去了,有事儿你就喊一声。” 李东山靠着墙坐着,心疼的看着老妻苍老憔悴,满身疲惫的样子,虚弱的说:“嗯,你放心,孩子们就交给我了,你也别太累了,让孩子们多干点儿!” 他这病如果不干重活儿就没事儿,另外也怕冷,虽然喘气儿还是很困难,但吃了一碗面糊糊之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他知道自从他得病,家底已经花光,在得知自己这个病是个无底洞之后,不但儿媳妇们意见很大,恐怕儿子们的心思也散了,他有时真恨不得死了算了,这样不死不活的拖着,别说本来就没有啥家底儿,就算富裕日子也搁不住这么花。 可是,看到老伴儿始终没有放弃,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不在了,他们连个闺女都没有,没有任何钱财傍身的老伴儿,恐怕她再也压不住几个儿子,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因此,他还是得活着,艰难的活着,只是他已经和老伴儿商量好了,以后尽量少吃药或者不吃药,何况现在家里也没钱给他买药,上次他呼吸困难喘不来气差点儿憋死,被家人送去医馆,家里仅有的一百多文钱都花光了。 这让他很是忧心,愁的一夜一夜睡不着,但他却只能这样挣扎求活,不敢真的死了。 张氏见三个孩子坐在炕上玩耍,就嘱咐最大的长明道:“长明,你是哥哥,好好哄着弟妹和爷爷玩儿,好不好?” 小长明乖乖的点点头:“好!” 小玉琴见奶奶和哥哥说话,懵懂的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又低头玩自己手里的布老虎去了。 只有最小的长平见娘亲往外走,咧着小嘴哭了起来,一边往炕沿边上爬,一边喊着:“娘!娘!我要娘!” 张春英回头看了儿子一眼,急忙跑了回来,将儿子抱在怀里安抚的拍着,犹豫了一下,看着张氏叫了声:“娘!······” 张氏停下了脚步,见小孙子紧紧地拽着张春英的衣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暗自叹了口气说:“你留下吧,正好你爹还病着,没那个力气看着他们三个。” 张春英感激的说:“谢谢娘!” 张氏没再说话,一扭头看到傅小梅还坐在炕沿上正不知在想啥,就那么直瞪瞪的看着她们,显然没在状态,不禁没好气的说:“你咋还不动弹?你没听见我们刚才说的?” “你们说啥啦?”傅小梅奇怪地问道。 “你没听到?我们刚才在说洗衣服!”张氏见傅小梅装傻,有些生气,只好再次提醒道。 “你们要洗衣服和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洗!”傅小梅见婆婆好像不高兴了,虽然有些发憷,但还是辩解道。 她还等着婆婆吩咐她干活儿呢,她们要洗衣服干她啥事儿?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清洗 张氏这才醒悟过来,大媳妇还不知道二媳妇揽活计的事,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老二媳妇从镇里揽了些洗衣服的活儿,咱们多辛苦辛苦,洗干净了就能赚······” “等等,你说啥?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下晌让我干的活计,就是给人洗衣裳?”傅小梅听了之后,立即打断张氏的话,不敢置信的问。 张氏被傅小梅打断了话头也没在意,见傅小梅听清楚了,也没再解释,说了声:“知道了那就出来吧,早早洗完,下晌加一个晚上,明天就能干了。”说完,就继续往外走。 傅小梅张口结舌的看着婆婆的后背,好半天才嚷嚷道:“娘!你们爱洗就洗,丑话说头里,我可不洗啊,早知道是干这个,我才不等在这儿,天呐,还让不让人活啦?竟然给人洗衣服,谁愿意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 “·······你,真的不干?”张氏回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傅小梅,神情淡然的问道。 “不干!丢死人了,咱也不是大户人家的粗使丫头,还给人洗衣裳,反正我是不洗!”傅小梅坚决的摇摇头,死硬的说。 就算她也知道李家日子过得艰难,饭都吃不饱,但丢人也是丢在李家村,可现在倒好,丢人丢到镇里去了,要是让娘家人知道,她靠着给人洗衣裳才能活下去,会怎么看她? 娘家吃香的喝辣的,她呢?却要给人洗衣服,天呐!她的命也太苦了吧? 张氏见傅小梅浑然不知生活艰辛的模样,再看看她一身的破旧衣裳,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样子,再一想她每天不做正事,四处串门的行径,心里的那份怜悯和感激,不知不觉就淡了很多。 她知道傅小梅不是真傻,相反还挺聪明,只是这人太懒了,脑子里总是想七想八的,根本不知道日子该咋过,也不知道该咋照顾丈夫和儿女,也真难为了大儿子和两个小孙孙。 她叹了口气,压抑住心里那份怒气,认真的分析给她听:“你知不知道再不买些粮食过来,家里连年都过不去?你知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人一天需要多少粮食?你爹娘给咱们的粮食吃不了几天,真要是断顿了,你知道会是啥结果吗?我是不会看着家里人活活饿死的,那只能卖地了!” 她知道傅小梅就怕卖地,为了不卖地,她宁可花她的嫁妆! 她也不想卖地,也想给后辈子孙留下赖以活命的东西,为了保住家里的十亩地,她和儿子儿媳妇们几乎拼尽了全力,挣钱的法子都快想尽了。 昨天老二媳妇去镇里交活儿,正好赶上一户有钱人家雇佣浆洗婆子,原来的浆洗婆子突然得病死了,管事的去人牙子那儿去买人。 但人牙子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有几个小姑娘她还想卖个好价钱,据说这家人太抠,对待下人太苛刻,每次买人都斤斤计较,舍不得出高价,人牙子手里即便有合适的人选,也不想卖给他。 当时管事的急的团团转,据他说家里堆积了好多主子们的脏衣服,回去如果没买到人,他都不知会被主子怎么对待。 绣坊紧挨着人牙子的院子,赵秋菊当时交付完了绣活走出铺子,正好听到那管事的和牙婆磨叽,仔细一听是这么回事,就插了一句嘴,问如果拿回家里去洗行不行? 管事的正愁的不行,见一个清秀的小媳妇问话,似乎想要这份活计,管事的立即跟绣坊的老板娘打听赵秋菊的底细,当得知她就是附近村里人,隔十天就来一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于是跟赵秋菊谈妥了价钱,将事情定了下来。 管事的让随身小厮将脏衣服取了来,两个大包裹,还给赵秋菊雇了一辆驴车,就连皂角粉都是他买的。 赵秋菊回来一说,她当时高兴极了,很是夸奖了她一番,在她看来,只要是能够挣钱的活计,只要不卖儿卖女,多脏多累,她都不嫌弃。 可是,在傅小梅眼里,这份挣钱的活计却是那么不堪,她只能往她的软肋上戳! 果然,傅小梅一听要卖地,态度立即软了下来,嘟嘟囔囔的说:“好嘛好嘛,洗就洗,就会拿卖地吓唬我。” 孙小敏笑呵呵的过来拉她:“大嫂,走吧,咱们一起洗,你不知道,这工钱就跟白捡的似的,洗完了有一百文钱呢!” “啊?这么多?” 傅小梅也被镇住了,要知道赵秋菊她们绣一个手帕,才给一文钱,一般人家攒一年也攒不了几个钱,好的人家攒个一二两银子顶天了,有些人家一年下来不但啥也攒不下,还得借钱过日子。 虽然她现在手里有二两多银子,但她也不敢随便花,笑话,这些钱她还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呢,真以为她不拿钱当钱啊?买些瓜子解解饿花个一文两文的就算了,别的钱她可不舍得花,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手里有钱。 现在洗洗衣服就能挣这么多,那还等啥,洗呗! 于是,李家婆媳齐上阵,开始了大清洗。 首先将男女款式的衣服分别挑拣出来,再将颜色浅的,布料差不多的放在一起,免得串色,然后将深色衣服放在一起,还好没有绸缎衣服,最好的布料就是棉布,不然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洗涤。 李家一直到第二天还很热闹,洗涤,烘干,上浆,再烘干,然后洗衣棒捶打,最后用熨斗烫平,因为那户人家要的很急,又正赶上冬天,烘干这一环节,她们先是点燃了木柴,旁边围上洗干净的铜盆,铜盆上支上木棒,将衣服放在铜盆上,不时地翻动,不知有多麻烦,婆媳几个足足忙了一夜,第二天接着忙了一上午,这才将所有的衣服洗干净熨帖板正了。 家里的男人们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自然见识到了女人们赚钱的不容易,但也在得知女人们能挣一百文时,被震得全都傻了,还好,他们哥四个昨天也有些收获,挣了三十多文回来,多少有些安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品尝生活的苦涩 下晌自有老二小两口去交付衣服,因为这,老二都没有去镇里找活儿做,等到晚上全家人都齐了,赵秋菊交给婆婆那一百文钱时,所有人都觉得生活好像又有了希望。 张氏高兴地数着钱袋里的钱,加上这些钱,这几天她又攒了一百六十多文钱了,荞麦面五文钱一斤,高粱米七文钱一斤,又能买三十斤粮食了,总算是又有了些底气。 晚上回到自己屋子,李忠祖看着傅小梅问:“长青和玉珍啥时候回来?要不,明天我去接他们?” 傅小梅懒懒的躺在破旧的被褥上,随口说道:“接来干啥?家里是啥情况你不知道?接回来饿肚子不成?在我家最起码能吃饱饭,还能吃到肉,等过年再说吧。” 李忠祖听了没再说啥,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感觉到被子的冰凉,忍不住又说了句:“咋没早烧烧炕?家里又不是没柴火,这天这么冷,你也不嫌凉!” 说完,也不指望着傅小梅回答自己,背对着她就躺下了,很快就传来了响亮的鼾声。 冷的话你就不能抱抱我?看着对自己一贯冷漠的丈夫,和往日一样又不理自己,傅小梅有些心酸和失落,低声嘟囔道:“我也冷啊······” 她不知道有多久丈夫没有抱过自己了,自从生下玉珍,夫妻间的那点儿事儿也早就断了,每天回来她都是自己独自睡下,当着家里人李忠祖还能维持表面的和睦,让人以为他是好丈夫好父亲,私下里对她却很少搭理,对俩孩子也不是太上心。 她不知道丈夫是啥时候变成了这样,还是他从来就没变过,因为自从成亲以后,他始终对自己都那么冷淡,两口子那点事儿几个月都不准有一次,而每次都是她上赶着,让她有苦都说不出,也没法儿说。 她以为他天生就是这种沉闷的性子,直到有一天她在他身上闻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气味,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是自己骗自己而已。 她是怀着无限的憧憬嫁进来的,以前的傅小梅虽说有些任性,有些虚荣,却也还爱干净,她是被丈夫一步步逼成了现在的这副邋遢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时候开始变了的,有时候她都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愚蠢自私,又馋又懒,漠视子女,贪婪刻薄······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她勤劳持家,累得跟狗似的又咋样?反正丈夫看到也当看不到,别说夸赞和体贴,连个温和些的眼神都没有,只会冷冷的无视她。 俩孩子是李家的骨血,他当爹的对孩子都不上心,她凭什么上心?虽然那么对孩子她心里也很难受,但她不得不这样,她要让李家人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 她从一个热情淳朴、善良大方的姑娘,慢慢地堕落成了人人厌恶鄙夷的女人,都是李家人逼得,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她对这桩婚姻的反抗,对丈夫她从满心的期盼,到渗透到骨子里的绝望,那种心寒冰凉的滋味,她几乎每天都在品尝! 呵呵,这就是她那好爹娘给她找的好婆家!好丈夫! 她不敢跟别人说丈夫对她不理不睬,怕被人说成是坏女人,但是每次回娘家,她都会跟娘说一些心里的苦闷,说李忠祖不心疼她,但每次娘都会说是她被惯坏了,男人们不都这样?都粗心得很,能跟你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整天哪那么多事儿?女人们一辈子不都这样? 一次两次三次······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再说了,反正这世上没人在乎她,但心里却愈发的不平衡,最后将娘家也怨恨上了,这也是她回娘家就撒泼耍横,想要从娘家讹诈些钱财的主要原因。 虽然她心里各种不甘愤懑,各种悲苦凄惨,但却没有失去理智,既然丈夫指望不上了,娘家也指望不上了,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了,但她不想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跟自己似的将来吃苦受罪。 因此,她必须保住家里的那十亩地,这样将来儿子继承家业,最少能有几亩地打底,就不至于饿肚子,她想尽办法从娘家弄钱,就是想让她的儿子闺女活的更好,就算闺女她不太上心,她也希望玉珍将来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不要像她似的找个冷血男人。 躺在冰冷的被窝里,傅小梅裹紧被子,目光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漆黑的屋顶,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刚成亲时,她还觉得委屈,夜里经常偷偷的哭,现在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因为就算流再多的眼泪,也没人心疼自己,她一颗麻木的心,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而旁边这个男人,已经不值得她为他流眼泪了。 在傅小梅孤独的品尝生活的苦涩时,傅家却正在热闹的不行。 在傅天实、傅天明哥俩终于买到猪下水回到家后,当天傅家所有人自然都忙到很晚,多买出来的三副猪下水,卤制出来之后,分成了五份,傅家人因为人多分了一副,陈秀秀娘家和孙杏花娘家各半副,傅大贵家和傅小梅婆家各半副。 傅大贵家因为离得近,卤制好的半副下水出锅后,趁着热乎连夜就送了过去,但陈秀秀、孙杏花娘家和傅小梅婆家因为距离远,只能第二天下午再送过去。 当天晚上,傅家简直是热闹非凡,全家人结结实实的解了一回馋,家里人谁也没禁着,不光孩子们比过年还高兴,简直是胡吃海塞,肚子吃的溜圆,就连大人们也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 爷几个破天荒的喝了酒,酒钱自然也是曾水儿出的,刘氏白占了便宜,罕见的没有阻止,家里从傅大庆、傅天实、傅天佑到傅天明全都喝多了,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好,所有人都很高兴。 尤其是陈秀秀和孙杏花,陈秀秀自己不仅解了馋,还给娘家预备出来了卤制好的半副下水,就算她之前有点儿小心思,现在也感动的不得了,一边大口的吃饭,一边还说着感激的话。 “他二婶儿,谢谢你啊,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呜呜,简直太好吃了!” 第一百五十章 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他二婶儿,你到底是咋弄的?里面都搁了啥?这肉它咋就这么香呢?” “他二婶儿,你真是个好人,大好人,比我亲娘还亲!嘻嘻嘻······” “他二婶儿,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你说你图个啥?啊?你说你花了这么多钱,你就不心疼?” ············ “好啦!好啦!吃肉也堵不住你的嘴!”刘氏见陈秀秀越说越不像话,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沉着脸呵斥道,“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的吃你吃就是了,哪儿来的那么多的废话?没花你的钱你不落忍是不是?那好,下次你出钱买下水,也让家里人跟着解解馋,听见了没有?” 陈秀秀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畏惧刘氏,有了身子就有了底气她也不害怕,就当没听出来刘氏的羞恼,张着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掩着嘴嬉皮笑脸的说:“······呃,嘿嘿,娘,看你说的啥话?我,我哪儿有钱?我要是有钱,我早就买了,我可比不了他二婶儿财大气粗,呵呵呵·······” “比不了你就给我闭嘴!好好吃饭!”刘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边说着,手里的筷子却不慢,频频往肉碗里夹,咀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多亏曾水儿知道家里有两位老人,卤制的下水都很酥烂,老人孩子不用担心嚼不动。 曾水儿对于陈秀秀的话也没咋搭理,始终是哼哈的应着,刘氏的话她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当刮风。 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孩子们身上,一边吃着一边兼顾着四个孩子。 傅山、傅花和傅林不用她管,陈秀秀虽然吃的很猛,但她毕竟是母亲,对自己的三个孩子可一点儿也没落下,筷子满桌子呼啦,净往好吃的卤肉上夹。 傅辉也有孙杏花管着,不用她操心,母子俩也没客气,吃的那叫一个利落。 但傅蕊和傅笙她得照看到,傅蕊虽然自己也能吃,但毕竟是孩子,有些距离远的菜够不到,傅笙虽然也能使筷子了,但他还不到三岁,夹菜还夹不好,她得时刻关照着。 还有长青和玉珍,男人们在另一张桌子喝酒,刘氏为了显示自己在家里独特的地位,也和丈夫儿子们在一个桌子,俩孩子谁也不管。 这几天她也发现了,陈秀秀、孙杏花虽然慑于刘氏的淫威,对于她偏心闺女不敢反抗,不敢多嘴,但心里却是很气愤的,因此,对傅小梅的两个孩子都很冷淡,饭桌上从来不管他们。 好在她们还知道不敢太过分,没有当着孩子们表现出来,家里孩子们在一起玩的也很好,长青就算懂事早,也没有看出来两位舅母的嫌弃。 因此,每顿饭曾水儿都会看顾一下他们,她总觉得俩孩子挺可怜的,父母是个不懂事儿的,大概在家里也得不到什么温暖,姥姥家又是这种情况,傅小梅走了,俩孩子也还自己住西屋,刘氏根本不张罗让他们去东屋住,这样凉薄的亲姥姥,也是没谁了。 也多亏长青懂事,早就看惯了那些大人们的脸色,和家里的叔叔婶婶和奶奶相比,舅母们和姥姥已经算是很温和了,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并没有多失落,对于曾水儿给他们夹菜,也懂事的知道说谢谢。 “来,这个护心肉烂糊,玉珍尝尝。”曾水儿夹了一筷子护心肉放在了玉珍碗里。 “谢谢······二舅母!”玉珍扬着小脸,小嘴不断地咀嚼着,看着碗里的熟肉,高兴地笑眯了眼睛。 自从来到姥姥家,她就觉得每天过得就像是生活在天堂,夜里睡着热乎乎的土炕,不像家里每天的炕都是凉的,在这里不光能吃饱饭,还能吃到肉,这在小小的玉珍心里,姥姥家就是天堂! 她和哥哥还有表姐表哥表弟一起玩,每天玩的也开心,还有这个二舅母,对她真是太好了,比娘亲对她还好,她现在心里最怕的就是回家,要是永远在姥姥家不回家就好了。 长青虽然自己能吃饭,也知道照顾妹妹,但二舅母真心地关心他们,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大舅母和三舅母虽然也不讨厌他们,但却没有二舅母这么好,他深深地感觉到,二舅母是从心里对他们好的。 因此,见二舅母给妹妹夹菜,虽然每次吃饭都是这样,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望着曾水儿感激的说:“二舅母,你也吃,我也能照顾妹妹。” “二舅母知道,你快吃吧。”曾水儿看着长青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孙杏花看着曾水儿真心地看顾两个外甥外甥女,对她的人品佩服不已,这一点,她是比不了的。 她是真的很讨厌傅小梅,傅小梅也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她的儿子,有来有往,礼尚往来,她咋做的,她咋还回去就行了,自己这样比她还强很多呢,她不明着苛待她的俩孩子,就算对得起她了,她做不到反过来还要喜欢她的孩子,再说她自己都拿着自己的孩子不顶事儿,她何必费那个心思? 但对曾水儿的大气和善良,她虽然没有像陈秀秀那么一直挂在嘴上,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这顿饭,全家老少几乎全都吃撑了,一直到快半夜了这才散了,三个媳妇料理了厨房,喂了猪和鸡之后,兄弟三人这才各自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临走前,在老大和老三两家走了以后,曾水儿让傅天佑带着傅蕊、傅笙先回去,她给长青和玉珍从西厢房舀来热水,给俩孩子洗漱了一番,将他们安置好了,这才给他们掩上房门回到了西厢房。 自从知道长青每天晚上都从东厢房自己舀热水之后,曾水儿每天晚上都会先伺候俩孩子洗漱,傅小梅没走时她不知道这个情况,还是刘氏有一次说漏了嘴,她才得知傅小梅作为母亲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实在不忍心黑灯瞎火的让个四岁的孩子自己去舀水。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般人绝对舍不得 回到屋子,三房的人此时都已经洗漱完毕睡下了,东厢房和西厢房南屋的灯都熄灭了,只有西厢房内北屋还亮着灯。 曾水儿尽量放轻动作,回到了屋子,见俩孩子都洗漱完睡着了,傅天佑看这样子还没洗漱,好像在等她,就低声道:“你咋还没睡?以后不用等我,你睡你的。” 傅天佑也没吭声,径自从南锅舀来热水回到屋子,将盆子放到了炕上,看着曾水儿温和的说:“今天累坏了吧?快洗洗,洗完了早点儿歇着。” 家里炕上铺的都是席子,每天给孩子们洗脸洗脚都是坐在炕上洗,他们也是如此。 “你先洗吧,每天去镇上你比我累多了,我最后洗。”曾水儿看了傅天佑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疲惫,就拒绝道。 她知道傅天佑是心疼她,但她并没有觉得多累,今天猪下水虽然多了些,但也没有另起锅灶,三口锅里挤了挤也搁得下,就连陈秀秀今天都出了屋子,跟着干了不少活儿,她是真的不累。 傅天佑没有再说什么,高大的身躯就那么直直的站在炕沿跟前,绷着一张俊脸,深深地看着曾水儿,也不动弹。 曾水儿被他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看的有些心慌,心跳也莫名的快了许多,于是红着脸嗔怪道:“好啦好啦,我洗!”说完,也不矫情,脱鞋上了炕,立即利落的洗了起来。 说实话,两辈子她还没有享受过被傅天佑这么伺候,都是她巴心巴肺的伺候一家老小,傅天佑这个样子,她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 傅天佑见曾水儿洗完了,端起盆子将脏水泼在了外面,顺便检查了一番院门,看门栓用绳子栓好了,又给驴子添加了一回草料。 驴子自从买回来,多数时候都是父亲和大哥管着,清理粪便,食槽水槽定期清洁,每天早中晚三次喂食,他和三弟基本没大管过。 今天父亲高兴,喝了有半斤酒,吃完饭没有出屋子,大哥好像也喝多了,带着大嫂和几个侄儿侄女回了东厢房,也没有出来喂驴子,三弟也早就睡下了,这个活计也只能他干了。 给驴子添了草料,又喂了些清水,傅天佑这才回到了屋子。 舀了热水坐着小凳子洗漱完毕,出去倒掉了脏水,回来插好门,见曾水儿已经睡下了,便吹熄了油灯,轻手轻脚的上了炕。 脱了衣服,他却没有进入自己的被窝,而是一掀被子,钻进了曾水儿的被窝,曾水儿在睡梦中往他怀里蹭了蹭,更紧的靠了过来,傅天佑顺势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让她更加紧贴着自己,他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味道,心里热乎乎的,忍不住喃喃道:“谢谢你!” 他知道曾水儿大方,但却没有想到她这么舍得,多买的三副猪下水,就算买的便宜,怎么也得花费一两多银子,这一两多银子,在乡下人家,有可能操劳一年都未必攒下,一般人绝对舍不得。 后来他知道,曾水儿是因为大嫂怀孕了,为了给大嫂解馋才买的,但她却想的很周到,方方面面的人都照顾到了,尤其是二叔和小梅的婆家。 二叔还没什么,二叔一家对他的情分他跟她说过,对二叔一家多好也不过分,可小梅对她那么苛刻,她不但不记恨,对俩孩子也真心相待,还想着给妹妹长脸面,卤肉连李家也没落下,虽然是母亲提出来的,但水儿并没有反对,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在表面上维护了母亲的脸面,这让他怎么能不感动? 自从嫁给他,家里就纷争不断,短短的时间她受了太多的委屈,而她不但没有怨恨家人,还不计前嫌,大度的拿出了卤肉的秘方,让家里很快摆脱了穷困,日子也好过起来。 这样的妻子,让他从心里心疼,可他当着家人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如果过于表露他的情绪,反而会让母亲对她更加苛刻,他只能将自己对她的感激,在夜里通过身体力行倾注在她身上······ 第二天,傅天佑今天照常跟着大哥和三弟去城里抄书,所以很早就起来了,虽然他动作很轻,但还是将曾水儿惊醒了。 曾水儿昨晚虽然睡得晚,但因为傅天佑没有闹她,睡得很好,也是因为这个时辰起来惯了,除非真的很累,她都不会睡懒觉。 傅天佑知道曾水儿要强,不愿意被人小瞧,见她醒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很快穿好了衣服,出了屋子,摸索的点上油灯,堂屋里立即亮堂起来。 在点燃油灯后,南屋有了动静,应该是傅天明和孙杏花听到动静起来了。 曾水儿看了看两个灶坑,见里面的火早就熄灭了,便轻手轻脚的将南屋灶坑重新点燃了,北屋因为有多半锅的卤汁,只能等下水买回来之后才能烧火。 傅天佑在她烧火时,从锅里舀了半盆热水洗漱,等他倒掉脏水回来后,曾水儿也赶紧用热水洗漱了一番,两人刚想出屋子,南屋的门打开了,傅天明和孙杏花先后走了出来。 “二哥!二嫂!”两人冲着要出门的傅天佑、曾水儿招呼道。 傅天佑回身看了弟弟一眼,说:“你洗洗吧,我先出去了。”说完,抬腿就出了西厢房。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了。”傅天明说着,拎起盆子舀上热水,唏哩呼噜的洗漱起来。 孙杏花急忙提醒道:“你小点声,孩子们还睡着呢。”见丈夫动作放轻了,然后就看着曾水儿说:“二嫂,你先过去,我洗完了再过去。” 曾水儿点点头说:“别着急,反正起来也没啥事儿。”说着,紧跟在傅天佑身后走了出去。 尽管外面还是黑漆漆的,清冷清冷的,也不用做早饭,但傅家除了陈秀秀仍然赖床和孩子们没起来之外,大人们很快全都起来了。 曾水儿和后来赶到的孙杏花,仍然在东屋里伺候着刘氏洗漱完了,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两人这才算是完成了早晨的活计,清闲下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却听出了事情不对劲儿 孙杏花也没藏私,两人接下来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不咸不淡的唠着嗑,直到傅天实、傅天明哥俩回来。 因为吃过饭两家人要回娘家探亲,清洗猪下水时,傅天实和傅天明包括傅大庆老爷子都下手了,因为每天曾水儿也没瞒着他们,他们每天都看会了,因此,在曾水儿特意提醒了几句卤制猪肉需要掌握的要点之后,他们做的还算不错。 而曾水儿和孙杏花包括陈秀秀,在家里男人们开始清洗猪下水时,她们几个就开始做午饭,因为急着出门,午饭做的也很简单,杂面疙瘩汤。 尽管大家敞开肚皮吃,昨晚卤肉也并没有都吃了,多少还剩了些,因此,汤里面也搁了些卤肉丝,味道很是香浓。 做饭的时候,曾水儿得知今天陈秀秀和孙杏花都会跟着驴车回娘家,尤其是陈秀秀,兴奋地不得了,就忍不住问道:“大嫂,我大哥去李家村时,你们是先到你娘家,还是跟着我大哥先去李家村?” 前世时,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傅天实遇到了李家村的一个寡妇,被人讹上了,虽然这一世傅家并没有露富,也没那么显眼,但傅小梅走时的情绪有些不对头,前世的种种遭遇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觉,而傅天实被人讹诈是傅家走向衰落的一个开始,她不得不谨慎一些,将可能发生的危险种子消灭在萌芽里。 陈秀秀自然不知道曾水儿问话的用意,见她问的有些可笑,就立即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她,瞪着眼睛直接给出了答案:“当然是先到我娘家啦!” 孙杏花却听出了事情不对劲儿,不由得看向了曾水儿,不明白她为啥这么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洼里村也就是陈秀秀的娘家,距离傅家河村二十里地,而李家庄村在西南边,距离洼里村还有五里地,正好在一条道上,陈秀秀回娘家自然先到洼里村,然后傅天实再去李家村,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 哦,也许曾水儿不知道两个庄子的情况,孙杏花刚想跟她解释一下,却在听到曾水儿的话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大嫂,我觉得你还是跟着我大哥先去李家比较好。”曾水儿看着陈秀秀认真的说。 “为啥呀?你是不是怕傅小梅挑我的理儿?说我眼里没她是吗?那她傅小梅也太霸道了吧?我再咋说也是她大嫂,咋没见她眼里有我?每次回来都是我低三下四的伺候她,她啥时候拿正眼看过我?”陈秀秀靠着门口,气的脸都红了,愤愤的说道,“你说说,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她管天管地,她还管我回娘家呀······” “不是,大嫂,你先听我说。”曾水儿见陈秀秀真生气了,担心她气个好歹,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这人可怀着孕呢,她可不敢过分刺激她。 “你说,他二婶儿,我知道你是好心劝我,我心里敞亮着呢,你的话我听!”陈秀秀见曾水儿真的有话说,也就不着急了,立即一副通情达理的说。 孙杏花也一边烧着火,一边支棱起耳朵注意倾听起来。 她知道曾水儿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件事,毕竟她们回娘家,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没有缘故,她不会掺和进来。 曾水儿早就针对这件事准备好了说辞,见她俩都看向她,就做出一副为陈秀秀好的样子说:“大嫂,我知道就算让我大哥一人去,也对得起他老李家,说实话,咱们作为亲家,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到啥时候都是被人称赞的,是被人羡慕的人家。” “就是就是!哼,上哪儿找咱们傅家这样好的亲家?粮食是粮食,钱是钱,最后还要给他们送那么好吃的卤肉,他们老李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真是沾我们傅家大光了!”陈秀秀也跟着一脸光彩的模样,有些气闷的跟着帮腔道。 孙杏花却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曾水儿继续分析道:“你看啊,老李家也是好几个媳妇,哪一个儿媳妇的娘家有咱们这样大方?只要我大哥一进村,传扬出去,李家村的人还不得羡慕死小梅婆婆?就连我大哥也会被人高看一眼,村里人还好说,毕竟是外人,可小梅婆婆和妯娌们,那得咋感激咱们呐?” “哦,你说得对,好像是这个理儿啊,你说,她们哪里看到过这么好吃的卤肉?还不得馋死她们?”陈秀秀被曾水儿说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彻底陷入了曾水儿描绘的情景里。 “大嫂,如果你跟着我大哥去了小梅婆家,就是代表咱们傅家去的,在她婆婆和她妯娌面前,你可是就露脸了,李家村的人说起来,你也是这个!”曾水儿说着,竖起了大拇指,继续笑呵呵的说道,“还有,你和我大哥名声传出去了,将来傅山他们说亲那还不可这劲儿的挑?” “那,那你的意思,我,我还是先去小梅的婆家?”陈秀秀迟疑了一下,问道。 别的她没听进去,但一听对将来儿子们娶媳妇有好处,陈秀秀这次真的动心了。 “当然啦!”曾水儿见陈秀秀心动了,急忙再接再厉继续鼓动道,“再说了,你们也别在小梅婆家多待,意思到了你们就赶紧出来,这样你们也能在洼里村多待些时候儿,和伯母她们多唠会儿嗑,反正有驴车,晚了也不怕。” “好,那就听你的,到时我跟着你大哥去一趟老李家!”陈秀秀觉得曾水儿说的挺对的,就立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曾水儿见陈秀秀终于答应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在她们妯娌做饭的时候,傅大庆指挥着俩儿子清洗了所有的猪下水,并将五副下水分别放入了三口锅里,还将灶坑点燃了。 毕竟这么些日子以来,傅家男人们虽然没有参与卤肉,但大概步骤还是记得很清楚,因此,等到媳妇们做好了饭,他们已经啥都料理好了,只是灶坑刚刚点燃,锅里的卤肉还没大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她宁可不去 曾水儿见饭桌都放好了,孩子们也都跑了过来,围坐着桌上坐好了,就立即对还在忙碌的男人们说:“爹,你们先去吃饭吧,灶坑我看着。” 孙杏花担心的问:“三个灶坑,你一人咋看啊?” “没事儿,只要柴火烧起来,大火烧开,小火自己烧着就行了,我一人儿顾得过来。”曾水儿说。 傅大庆见刘氏一声不吭,就插了一句:“没事儿,你们走你们的,到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就让你娘跟着帮把手。” 刘氏不高兴的看了老头子一眼,但想到三个灶坑曾水儿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便罕见的没有反驳。 孙杏花不好意思的说:“二嫂,辛苦你了,那,我们就先吃了。” 曾水儿笑道:“吃吧吃吧,别都吃了,给我留点儿就行!” 孙杏花急忙说:“那是一定的!”说完,立即找了个小盆,真的给曾水儿盛了满满的一小盆。 曾水儿见了,也没阻止,她知道如果不留出来,傅家人是没人会在乎自己吃没吃,一定会吃的一干二净。 傅蕊坐在桌前,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其他人一眼,冲着曾水儿脆声喊道:“娘,你别着急,待会儿吃完了我去帮你烧火!” 傅笙也喊道:“还有我!还有我!” 曾水儿笑呵呵的走到她俩身边,摸了摸她们的头,高兴地说:“好好好!娘就等着你们帮忙!” 傅蕊点着小脑袋,高兴的说:“嗯嗯,我们长大了,也会烧火!” “嗯嗯!”傅笙也拼命的点着小脑袋,表示自己已经长大了。 “好啦,你们快吃饭吧,吃饱了才能干活儿!”曾水儿给她们盛好了饭,催促道。 长青在一边也急忙说:“二舅母,我也会烧火,待会儿,我也帮你干活儿!” “好的,小长青可真是懂事!”曾水儿立即也给他们兄妹盛好了饭,这才赶紧出了屋子,去照看卤肉去了。 对曾水儿一个人照看三口锅灶,傅家人谁也没有说什么,因为除了她,傅家人没谁能干这么多的活儿,傅大庆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很少碰灶台,刘氏······那就是一个闲着都要弄幺蛾子的人,指望着她帮忙,那还不如她啥也不干呢! 接下来,除了曾水儿,傅家其他人全都围坐在了两张桌子上,很快就吃完了午饭,因为马上出门,吃饭的速度第一次这么快,一碗疙瘩汤三两口就下了肚,放下筷子就开始套车,收拾东西。 因为坐着驴车去姥姥家走亲戚,孩子们自然都很眼热,都想跟着去姥姥家,因此,等到傅天实、傅天明开始往车上拎盛卤肉的菜篮子时,孩子们立即哭哭啼啼的磨叽陈秀秀和孙杏花,都要跟着,就连最大的傅山都叽叽歪歪的想要跟着去。 傅辉孙杏花肯定是带着,但是陈秀秀不可能三个孩子都带着,最后只带了最小的傅林,这让傅山和傅花很不高兴,傅山大了,懂点事,没有说什么,可是傅花却不依不饶的,哭的脸都花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却非要跟着不可。 “娘,我也去姥姥家!我也去姥姥家!呜哇······”在家里没啥地位的傅花,第一次哭的这么任性,哭的声嘶力竭。 本来不喜欢闺女的陈秀秀,罕见的心软了,搂了搂唯一的闺女,好言好语的哄道:“花儿乖啊,车里搁不下,等下次娘再带着你去好不好?” “不好!娘你骗人,呜呜呜······”傅花哭的稀里哗啦的,伤心的不得了。 在她的记忆中,娘亲和爹爹都不喜欢她,有好吃的都是让弟弟先吃,爹娘从来没有像三叔三婶儿疼傅辉那么疼她,也不像二婶儿那个后娘疼傅蕊傅笙,若不是新来的二婶儿给她做新衣裳,爹娘才不会给她做呢! 只有姥姥是真心疼爱她,她都想死姥姥了,所以她才会不依不饶的想要跟着去,就是想去看看姥姥! 孙杏花见傅花哭的可怜,就在一边劝道:“好啦,你就带着傅花吧,其实都带上也搁得下,挤挤呗。” “这······” 陈秀秀很是为难,倒不是别的,这不打算先去李家吗?她担心傅花没有新衣裳穿,到了亲家被人笑话,她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她也不是不心疼闺女,可是家里就这条件,闺女毕竟将来是泼出去的水,吃多好也是便宜别人家,有些吃食自然先可着小儿子。 她可不想闺女因为穿的破烂被人笑话,那她宁可不去! 见院子里的傅花哭的嗓子都哑了,曾水儿也从西厢房探出头来,冲着陈秀秀喊道:“大嫂,好容易回一趟娘家,你就让他们都去吧,新衣裳不都做好了吗?都换上,也让他们看看咱们傅家,现在可不是以前啦,咱有钱!” 在给长青和玉珍做新衣裳时,是曾水儿和孙杏花她们做的,陈秀秀根本没沾手。因为老大家三个孩子,陈秀秀就一直给自家孩子做衣裳,现在早都已经做好了。 别看陈秀秀邋遢,埋汰的很,但针线活儿倒是很不错。 陈秀秀一听,可不是嘛,现在家里一天就能挣二两银子,傅家比他们李家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不比别人差,于是兴冲冲的做了决定:“那就都去!赶紧的回屋去换新衣裳!” 傅花听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弄清了母亲的意思之后,也不哭了,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立即闷头往屋子里跑,傅山也高兴地跟在母亲身后,去屋子里换新衣裳。 孙杏花听了,也赶紧进屋去给傅辉去换新衣裳去了。 于是,一阵手忙脚乱、人仰马翻之后,大人孩子全都换了一身衣裳,大人们没有新衣穿,但却穿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驴车上也铺上了一床旧褥子,这车里的褥子还是曾水儿贡献出来的,两家人终于坐上了驴车,兴高采烈的出了家门,踏上了去往村西的山路。 自始至终,长青和玉珍都没有张罗着回家看看,更没有眼热,相反,他带着妹妹始终缩在旁边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唯恐有人让他们回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适宜走亲戚的好日子 那个家,在小长青的心目中,和冰窖差不多,所有人对他们都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温度,就算一辈子不回去,他也不想! 曾水儿无意中瞥见了长青的表情,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这孩子在家里的处境,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李家也太过分了,虽说条件艰难,但这不是冷淡孩子们的原因,越是日子不好过,越应该让家人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才对,当家人的责任可不是简单的一日两餐,有时候一句贴心的话语,胜过吃饱肚子。 李家对孩子们但凡能有那么一点儿温暖,也不会让两个孩子对回李家这么抵触,想到俩孩子的父母,曾水儿心里对他们就更加怜惜。 傅天实他们走后,家里的孩子们只剩下傅蕊、傅笙、长青和玉珍,四个孩子仍然习惯性的来到了西厢房北屋,在炕上玩耍,丢手帕的游戏百玩不厌。 曾水儿见孩子们玩得起劲儿,也没管他们,三口锅都烧开了之后,用小火煨着,就不再管了,然后才开始洗刷碗筷,用刷锅水拌猪食鸡食,拎到后院喂了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氏始终没有出屋子,自然也不可能帮着曾水儿烧火,好在这些活儿并不重,只是要看着火候,别溢出来,虽然不在一个屋子,忙乱了些,但手脚勤快些,也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不说傅家如何,却说傅天实、傅天明一行。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是个适宜走亲戚的好日子,不说几个孩子在驴车里高兴地喧闹不已,就是大人们心情也愉快了很多。 驴车很快就到了一个岔路口,从这里往北走有一条窄窄的岔道,过不去驴车,岔道走不多远,就是孙杏花的娘家,五里坡。 傅天实将驴车停了下来,傅天明过去将儿子从车里抱了下来,见孙杏花拎着沉甸甸的篮子也下了车,就看着傅天实说:“大哥,你们回来时不用管我们,我们到时自己走着回家就行。” 五里坡距离傅家河村只有五里地,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里。 “好,那三弟你们别耽搁太晚了啊,早早回去早安生!” 傅天实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他也知道他们一家肯定早不了,三弟他们走惯了山路,五里地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啥。 “好的大哥,你们也别太晚回来啊,有仨孩子呢,晚了我怕他们害怕。”傅天明也担心的嘱咐道。 夜里走山路,不说孩子们,他一个大人心里也打怵,在傅家他算是胆子最小的男人。 哥俩简单交谈了几句,就分手了。 傅天明将儿子傅辉的小脑袋护在自己的胸口,给他挡着风,最后瞥了一眼远去的驴车,对孙杏花说:“走吧,估计他们今天早不了,咱们回去时自己走着回家吧,不稀的坐那车子。” 说实话,也就是孩子们没坐过车子,稀罕的不得了,还以为坐车是多好的事儿呢,这山道好久没修了,坑坑洼洼的,坐在车上,颠簸的厉害,还不如走着舒坦呢。 “嗯,我知道,屁股都差点儿颠成两瓣儿,我觉得走着回去挺好的。” 孙杏花看了一眼手里的篮子,想象着嫂子们看到卤肉的情形,再看了一眼丈夫怀里儿子身上的新衣裳新鞋子,心气儿也跟着高涨起来,信心十足的跟在丈夫身边,向着不远处的小村子走去。 不说傅天明夫妻回娘家,却说傅天实一行。 告别了三弟一家之后,傅天实也没敢耽搁,嘱咐孩子们坐好了,将厚实的草帘子从外面用下面的绳子栓好了,免得灌进风去,就挥动着鞭子开始驱赶驴子,驴车因此加快了速度,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李家村。 此时已到了下晌,村子外面几乎没有遇到过人,只先后看见两个背着筐子的汉子,拎着把斧子进山砍柴了,那懒洋洋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勤快人,家里没烧的了才肯此时去砍柴。 傅天实鄙夷的瞥了远处往山里走的汉子一眼,不对比显不出高下,和刚才进山的汉子一比,他发现自家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谁家一天就能挣来二两银子?谁能?牛皮不是吹的,实打实的银子才是真的,虽然那银子不属于他自己,但总有自己那一份吧?将来孩子们的彩礼和嫁妆还用得着发愁?娶儿媳妇更得好好挑挑,人品样貌差一点儿都不要······ 傅天实走在车边,脑子里正在幻想将来娶儿媳妇的好日子,却在看到不远处道边一个年轻漂亮的妇人时,险些跌个跟头,下意识的握了一下缰绳,驴子以为让它停下来,便乖顺的来了个紧急刹车,倏地一下停下不走了。 “咋地啦这是?咋不走了?到地方啦?”车里正抱着傅林打瞌睡的陈秀秀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 “······哦,哦,还,还没到呢。”傅天实做贼心虚,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了,知道自己办了蠢事,就松开了手里的缰绳,轻轻地拍了一下驴背,驴子又开始慢条斯理的走了起来。 陈秀秀一听还没到呢,又听到傅天实有些结结巴巴的不对劲儿,就放下了小儿子,凑到草帘子跟前,紧张的喊道:“咋回事儿?出啥事儿啦?是不是碰上劫道的啦?” 傅天实眼看着距离那年轻的妇人越来越近,心里紧张,嘴里不免磕磕巴巴的更不知咋说话了:“没,没事儿,哪儿,哪儿有劫,劫道的?” 心里却更加惶恐了,媳妇真是神了,她咋知道外面有劫道的?不是,是挡住他们去路的? 听了丈夫的话,陈秀秀在车里却越来越担心,急的直扯草帘子,还一个劲儿拍打车棚:“你把绳子解开,让我看看!” “爹!我也要看看!我也要看!”小傅林跟在母亲身边,也盼望着外面的风景,急的直嚷嚷。 傅山也担心外面有人找父亲的麻烦,也担心的问:“爹,咋地啦?” 傅天实看了越来越近的小媳妇一眼,紧张的浑身直哆嗦,觉得手脚都不知放在哪儿,大冷天的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感觉到了羞耻 虽然两人之间啥事儿也没有,上次人家也只是礼貌的跟他不计较,是他自己眼馋人家那年轻漂亮的模样,也羡慕人家懂事知礼,这才奓着胆子偷偷地咽了几回口水。 可傅天实虽然心里花花,但毕竟是山里的淳朴汉子,也没见过大世面,更不知道咋勾搭人正经媳妇,何况车里不但有自己的媳妇,还有自己的三个孩子,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身为父亲,也不敢当着自己的孩子们做出不合适的举动来。 因此,在陈秀秀在车里急的发疯,孩子们也跟着担心时,傅天实强自压下自己对小媳妇的垂涎,很快将外面的绳子解开了,然后看着陈秀秀那粗壮的身子,一边稳着驴子慢走,一边讨好的说:“你看看,外面,哪儿,哪儿有劫道的?你就爱瞎操心!” 一边说着,一边还偷瞄着小媳妇的举动,当看到小媳妇正在离开道边,去了村西那处宅子时,心里庆幸的同时,又暗暗有些失落。 陈秀秀探出头来,四下看了一眼。 果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而此时那个小媳妇已经走过了村口,正好让村子最外边一家的柴火垛给挡住了,她没有发现。 其实,在娘家当姑娘时,作为山里的姑娘,陈秀秀是很泼辣的,因为李家村距离洼里村只有五里地,她不说对李家村很熟悉,但至少也来过几次,也经常在山里碰上李家村的人,因此,对村子并不陌生。 此时,她见外面并没啥人找麻烦,就嘟囔道:“你刚才咋地啦?一个人没有你结巴啥?真是的!”说着,放下了草帘子,又懒洋洋的坐回到了褥子上。 孩子们此时却对即将进入的陌生村子来了兴趣,就连最大的傅山也不例外,三个孩子挤在草帘子旁边,扒着缝隙看新鲜。 驴车很快就驶入了村子,向着傅小梅婆家走去,进村子之前,傅天实还不死心的偷偷地看了后面一眼,见那个让他心慌气短的身影已经不见踪影时,便认命的咽了口口水,回过头来认真的赶车,不再胡思乱想。 在驴车驶入村子后,却在村西最后一家的柴火垛后面,露出一个年轻的妇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里的刘寡妇,刘玉英。 刘玉英这些日子始终牢记傅小梅的话,每天都注意着从东边来的车子,本来她还有自己做人的底线,不想掺和傅小梅的谋划,就算傅小梅承诺给她二十两银子,后来她想了想后,觉得此举太过缺德,也无法面对将来长大成人需要找婆家的小丫。 因此,她虽然答应了傅小梅,却没打算真的付诸行动。 可是,就在她打算放弃之时,她赖以生存的针线活却起了变故,本来她长期供货的那户绣坊,却突然不要她的绣活了,刚开始她也没往心里去,在苦苦哀求也不能改变之后,她只好去了另外一家绣坊,没想到这一家也同样不要她的绣活,态度还非常恶劣! 她本来就非常聪慧,连着两家都是一样的态度,又结合傅小梅听来的风言风语,说族里不能让一个不是村里的人长期霸占族里的房子,要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她再傻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看样子族里已经不想让她们母女在村里碍眼了,霸占了她们家的田亩还不够,还想要将她们母女赶出去,甚至不惜断绝了她赖以生存的绣活儿,逼她们走上绝路,从而达到让她们离开村子的目的。 但是明知道族里用心恶毒,她却无力抗拒,断绝了有限的生活来源的刘玉英,是真的没有生路了,当然,还有一条出路就是,她自卖自身,卖给人牙子,从良籍沦为贱籍,她和小丫的一生也算是全毁了! 因此,在走投无路之下,在良知和生存面前,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坑傅天实一把,毕竟这样做虽然有些对不住他,但是傅家只是损失了部分钱财,并不能触及根本。 如果事情成功,傅小梅兑现了承诺,她会拿着二十两银子远走高飞,带着小丫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之所以没有拒绝傅小梅的谋划,是因为她认识傅天实,更因为上次被他的驴车撞了之后,她从傅天实眼里看到了惊艳和贪婪,知道傅天实貌似憨厚老实,其实骨子里是个假正经的男人,这样对她有企图的男人,不怕他不上钩。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傅天实过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车里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只有长青和玉珍,里面傅天实的媳妇和孩子们竟然也来了! 当听到孩子们喊爹爹的一瞬间,刘玉英一瞬间好似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羞耻,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脏透了,她可以说服自己勾搭傅天实,演一场没有实质性举动的戏,她却无法面对孩子们纯洁的目光,因此,她胆怯了,退缩了,头也不回的逃离了道边,然后躲在柴火垛后面,目送着驴车逐渐消失在街道上。 她不是没有看到傅天实偷偷地寻找她的目光,她相信如果自己豁的出去不要脸面,扑过去拉扯住他演一场情深意浓的戏码,傅天实一定会上钩,自己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可是,她却生生的定住了脚步,再也没有上前一步的勇气。 也许,她们母女的命运就应该沦落到被人糟践的地步,以后再也不会堂堂正正的活着,只能谨小慎微的讨好主子,这还是得遇上一个好主子,不然,她也不敢想等待她们母女的将会是什么! 再说傅天实一行,很快就赶着驴车到了李东山的家门口。 因为很少见到外边的车辆进村,在村里玩耍的孩子们呼啦啦的跟在驴车后面,大呼小叫的过来看新鲜。 张氏是被门口的喧闹声给惊动了的,看看时辰,此时差不多是未时初多些不到未时中的样子,她想不出还会有谁在这个时辰到他们家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庆幸之余就是满满的惊喜! 这个时段,家里吃过午饭不久,孩子们都被各自的母亲带着在屋子里睡觉,傅小梅也躲在自己屋子里待着,现在正房屋子里只有她和老伴儿。 老伴儿也昏昏沉沉的在炕上歇着,她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口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更热闹了,心里奇怪,也想看看外面到底是谁,便下炕穿上鞋出了屋子。 她走出屋子时,次媳赵秋菊、三媳孙小敏也刚刚出了各自的屋子,正好奇的看着门口,见她出来,赵秋菊就凑了过来问道:“娘,外面咋这么热闹?谁来了?” 孙小敏也担心的问:“娘,会不会他们哥几个在城里出了啥事儿?被人堵上门啦?” 赵秋菊其实心里也有些这些猜测,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也不怪她们担心,现在李家可谓是风雨飘摇,本来还算过得去的人家,在公公李东山得病之后,彻底沦为了最底层,村里是个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在他们眼里他们家就差去要饭了。 虽然还有十亩地,但村里就算条件最差的人家,家里最少也有六七八亩地,像里正家,据说在山外最少有五十多亩地,城里还有铺子,人家日子过得好着呢。 还有就是,别人家没有病人,挣一个攒一个,不像他们家,挣一个花一个,挣得赶不上花的多,别看家里人多,但是没啥手艺,也没啥本事,只凭着有几分力气,还舍不得远走,自然攒不下啥家底,只能硬生生的捱穷。 别小看这家家户户的小进项,这一出一进的就差了不老少,日子自然就分出了高低,俗话说财大气粗,他们家一文钱的收入都没有,就算有些进项也不够买粮食的,都快断顿的人家,还有啥底气?人前自然就矮了一截,这样的人家谁还瞧得起?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张氏自然清楚两个儿媳的忧虑,其实她心里也很惶恐,生怕外面真的是儿子们招惹了他们惹不起的人,人家找上门来了。但不管怎样,既然人家堵上门来了,不出面是不行的,总得出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就算真的惹了祸事,最坏也就是卖地,还能再坏到哪儿去? 张氏到底年岁大些,有些城府,很快就回过神来,不慌不忙的带头走向了院门。 赵秋菊和孙小敏小心的跟在张氏后面,给婆婆壮胆,婆媳三人颇有些悲壮的视死如归的情绪,尤其是当外面传来“咣咣咣”的敲门声时,婆媳三人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身子僵直,几乎都迈不动步了。 其实,李家也是门户太紧了,如果敞着门,她们自然会看到傅天实的驴车,只是自从李东山病重,张氏在村里借钱借粮碰壁之后,张氏就将孩子们拘在家里,免得在村里受欺负,更不想看到外面的人对着家里指指点点的,尤其是午饭后孩子们都会小睡一会儿,这段时间家里的院门都是关着的。 此时,外面的傅天实和陈秀秀却有些恼火,这李家也太穷讲究了,大白天的咋还插上门了?也不是他们傅家担心秘方泄露出去才关门,这穷的都快露腚了,谁还上你家偷东西咋地?还插门? “有人吗?表婶儿,开开门哈,是我,我是傅天实!”傅天实终究忍不住了,一边拍门一边喊了起来。 刚刚走到院门口的张氏婆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到了傅天实的声音,这声音她们自然熟悉无比,一霎时婆媳三人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外面来的竟然是傅家人! 然后婆媳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庆幸之余就是满满的惊喜! 前几天傅天实来了一趟,就给李家送来一百斤粮食,这次······但愿也别让她们失望! 也不怪她们眼皮子浅,实在是日子太艰难了,上次给人洗衣服虽然赚了些钱,但人家很快就买了两个粗使婆子,再也没有那么好的事儿了,家里的粮食省着吃也吃不到过年,男人们去城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也就指望着儿媳妇们的绣活能卖几个钱,对于李家来说,也是杯水车薪,顶不了多大用。 因此,满怀希望的张氏赶紧打开了门栓,当看到门外整整齐齐的一家五口时,先是意外的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了慈祥和善的笑容,连连说:“哎哟,我说今天早晨喜鹊喳喳的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要上门,大侄子、侄媳妇,还有几个小孙孙,快快快,都快快进来!” 傅天实憨厚的笑道:“表婶儿,我又来了。” “好好好,我巴不得你们天天来呢。”张氏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说道。 陈秀秀也不见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很是礼貌的上前施礼:“婶子,我们回娘家,顺便看看婶子,没打搅您吧?” “没打搅,没打搅,你们这样的贵客,我请都请不到呢。”张氏笑呵呵的说。 赵秋菊和孙小敏也赶紧过来见礼:“见过大哥,大嫂!” “见过两位妹妹!”陈秀秀也有样学样的回礼,然后招呼几个孩子道,“狗子,快过来叫人,呵呵呵······我家这几个崽子没见过啥世面,都傻了,让你们笑话了,还不快过来叫人!”陈秀秀最后瞪了傅山一眼,呵斥道。 傅山有些紧张的过来见礼:“奶奶好!” 傅花和傅林也有样学样,喊道:“奶奶好!” “好啦好啦,你别难为孩子们了,快进屋!快进屋!”张氏说着,急忙张罗着让傅天实一家进院子。 赵秋菊赶紧上前卸了门槛,让傅天实将驴车赶进了院子,等所有人进来之后,见外面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几个大人也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看着这里,她便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关上院门,就那么敞开着,任由大家观看。 让村里人知道李家有一个好亲家也不是坏事,最起码让他们明白,李家并不是没有起来的可能,人吃五谷杂粮,谁知道谁会碰上啥事儿?将心比心,看热闹也不要太过分。 第一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只能自认倒霉 其实,她也知道村里人没啥坏心眼儿,公公生病时,人家也帮了不少,何况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没有借给他们粮食也是家里确实有困难,但她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 这时,西厢房的张春英带着儿子李长平也走了出来,和傅天实、陈秀秀等人打招呼,躲在屋子里的李忠洪和赵秋菊的儿子李长明,李忠智和孙小敏的闺女李玉琴也跑了出来,让各自的母亲带着跟傅家人见礼,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傅小梅躲在屋里,听见了大哥大嫂还有侄子侄女的声音,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这次的谋划要泡汤了,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暗暗抱怨自己真是运气太衰! 来就来吧,怎么大嫂和孩子们也跟着来了呢?这不是添乱嘛,就算刘寡妇有心,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敢上前,只能说,连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一边,简直是让她也无话可说,只能自认倒霉。 她不知道,上一世之所以刘寡妇和她能谋算成功,一是傅天实垂涎曾水儿手里的钱很久了,早就想从她手里撕扯下一块肉来,刘寡妇的举动正好是他认为的最好机会;二是他也垂涎刘寡妇的美色,想利用这笔钱养个外室,满足一下自己作为男人陈秀秀给不了他的需求。 当然,这笔钱自然不可能都给刘寡妇,给她一部分也算对得起她了。 当时事后傅天实也确实找上门去,从刘寡妇手里要来少一半钱财,也是通过这件事,他才终于知道,他唯一的妹妹,被母亲从小当眼珠子疼的傅小梅,对傅家竟然有这么大的仇恨,才是真正心狠的人,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只不过后来刘玉英拿着那笔钱突然就消失了,就连傅小梅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让他气急败坏、失魂落魄之余,也只好自认倒霉,最后跟着老二去了任上。 而坑曾水儿的那笔钱,他也不敢和陈秀秀将实情说出来,只能藏了起来,最后在榨干老二,父母双亡分家之后,他带着一家人回到了老家,这才拿了出来。 而傅小梅在全家离开时没有过来,他倒是认为她没脸过来,但到底她心里是咋想的,只有鬼知道。 这一世曾水儿没有透露自己的巨额嫁妆,为了拴住傅家人拿出了秘方,并且设置了各种规矩,让傅天实没有机会勾结外人算计她,傅天实就算心里想要的更多,他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不过,今天如果刘玉英真的讹诈他,就算当着媳妇和孩子们的面,天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 当然,这一切傅小梅是不可能知道的,她见婆婆和妯娌们带着大哥他们一家进了院子,她不好再装聋作哑,只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大哥!大嫂!你们咋今天过来了?” 至于傅山他们,却连眼皮都没撩,而是将目光毫不掩饰的盯在了驴车上。 陈秀秀见傅小梅还是一副邋遢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一身干净衣裳,心里很是瞧不上这个小姑子,眼看着她很没骨气的盯着驴车,心里那股自豪感立即爆棚,趾高气扬的说:“我今天带着孩子们回娘家,顺便来这里看看亲家公,给他带来些我们傅家特制的卤肉!” 一听这次带来了肉,还是卤肉,李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李家人已经好久好久不知道肉是啥滋味了,包括张氏在内,一时间口水泛滥,想憋都憋不住,尤其是孩子们,各自牵着母亲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驴车,口水顺着腮帮子直往下淌也不知道。 察觉到失态了,张氏最先回过神来,见陈秀秀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不禁松了口气,急忙感谢道:“哎哟,这是咋说的?上次你来就带来一百斤救命粮食,这次又带来了卤肉,这,这,亲家母对我们也太好了,我真的不知该说啥才好,亲家对我们的大恩,真是太大了,我们,我们真是太感谢了,替我谢谢亲家公亲家母,傅家这份恩情,我们李家记下了!” 说到最后,张氏有些哽咽,强撑着才没有当着众人哭出来。 实在是李家现在的日子太艰难了,作为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的丈夫病重之后,家里所有的担子全靠她支撑了起来,虽然几个儿子也知道体谅她,每天辛辛苦苦的去城里找工做。 可是,在丈夫的病情没有好转,成为了一个耗钱的无底洞,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之后,她敏感的察觉到儿子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虽然每天还照常出门做工,可是,交给她的钱却越来越少。 她不知道是他们真的没有挣到钱,还是背地里昧下了,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敢往坏里想他们,天知道她心里有多苦,有多无助! 可是,当着丈夫的面,她又不能表露出来,还要表现得很坚强,她知道,虽然丈夫身体不好,但只要丈夫还有那口气,儿子们就不敢起坏心,最悲哀的是,她连个闺女都没有,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儿子们骨子里并不坏,只是心散了些,还有为人子的责任和义务,还知道尊敬她这个母亲,知道尊敬他们的父亲,让她还没有绝望。 此时,傅家人的到来,傅家人的举动,让她心里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让她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一股热气直冲眼帘,她拼尽全力才没有当着客人的面,做出失礼的举动。 陈秀秀听了张氏的话,又看到李家人包括张氏都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以前张氏可不是这个样子,架子可足了,再看看他们一家五口穿的整整齐齐,精精神神的样子,想到曾水儿的话,不禁有些得意洋洋,扬眉吐气。 哼,咱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吃得饱,穿得暖,李家,哼哼,一个个跟个要饭的花子似的,给傅家人提鞋都不配! 心情一激动,陈秀秀嘴上就没了把门的,亮开嗓门就吹嘘起来。 第二更来了,求推荐票啦!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想头也太高了 “亲家母,不是我吹,这卤肉待会儿您尝尝,那味道······啧啧啧,简直是太好吃了,长这么大我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吃的让你恨不得舌头都吞进去,呵呵,您知道为啥这么好吃吗?我告诉您啊,这是我们他二婶儿的嫁妆,人家娘家卤肉的秘方,他二婶儿人拿了出来,那价格,才贵的离谱呢,一般人都吃不起,那都是给城里的贵人们预备的,要说他二婶,那真是没说的,今天的卤肉还是他二婶自个儿花钱买的······” 呱唧呱唧,陈秀秀开启了话头有些收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好在她心里还有分寸,没有将一天挣二两银子的事情给说出来,但就是这样,也让李家人全都大吃一惊,这才恍然明白,为啥人家上次舍得给他们家拿来一百斤粮食,这次又舍得拿来卤肉,感情傅家是发了大财呀! 婆媳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贪婪羡慕嫉妒的亮光,但她们表现得非常隐晦,粗心的陈秀秀和傅天实谁也没有察觉,就连心神恍惚的傅小梅也没注意到。 “哎呀,说了这么半天,侄媳妇口渴了吧?走走走,咱们屋里歇着去,还有几个孙儿,都快进屋,冻着了吧?都怪我,都怪我,光顾着说话了,冷待了客人也太失礼了,走走走,咱们进屋!” 听得差不多了,张氏率先张罗着让客人进屋,几个媳妇也非常热情的簇拥在志得意满,终于虚荣了一把的陈秀秀和几个孩子身边,奉承话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砸,陈秀秀听得晕晕乎乎的,感觉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傅天实拎着筐子跟在大家后面,他总感觉李家人不对劲儿,过分的热情了,上次自己来时,虽然也没冷待他,但和这次却差得太远,再看到同样落在后面,阴沉着脸的傅小梅以后,他终于恍然明白过来,看样子李家人也跟傅小梅一样,看上了傅家的秘方了! 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头也太高了,别说是李家人,就连傅小梅这半个傅家人连秘方的边都没沾着,李家人还真敢想! 因为有了这个猜测,后来在屋里的谈话就不是那么融洽,傅天实夫妻在问候了炕上的李东山的病情之后,彼此之间就开始了试探,只是几个回合过去,每次说到关键时刻,傅天实都岔开话题,在几次三番傅天实表现出警觉之后,张氏知道秘方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就聪明的岔开了话题,不再提起。 傅天实耐着性子在屋里只呆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因为还要去洼里村的丈人家,借口都不用找,他就拉着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陈秀秀告辞了,等驴车驶出李家村后,陈秀秀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好像刚才她有些得意忘形,说了许多不该说的,但那时早已经晚了。 却说李家,在傅家人离开之后,媳妇们谁也没有离开,带着孩子们全都留在了正房屋子,而她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品尝傅家的卤肉,而是虎视眈眈的看向傅小梅。 当然,这些想留下来的人自然不包括傅小梅,她虽然也眼馋娘家的卤肉,但她知道不到吃饭的时候,婆婆张氏是不允许孩子们先吃的,因此她想回自己的屋子呆着去,只是她刚想离开,却被早有准备的张氏叫住了。 “大媳妇,你先别走。”张氏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脸上一派慈祥的说,“你看,长青和玉珍去姥姥家日子也不短了,要不过两天就让忠祖和你再去一趟,将孩子们接回来?” 赵秋菊、孙小敏包括张春英也都紧张的看着傅小梅,唯恐她不答应,就连炕上躺着的李东山,也希冀的看向大媳妇。 别怪他们心生贪婪,而是李家的日子真的是快要过不下去了,旁边有了一根救命稻草,咋地都想要抓住! 傅小梅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看着张氏,又瞥了其他妯娌和炕上的公公一眼,嘴角扯出一丝讥笑,直截了当的说:“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啥,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想要秘方,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她现在心里就跟火烧似的,哪里有空闲去管其他的事情? 自从和刘寡妇达成了协议,她就一直盼着大哥过来,好容易盼来了,没想到大嫂她们也跟来了,让她空欢喜一场,心里懊恼的不行,她就想赶紧和刘寡妇再想个辙,安抚一下她,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千万不要气馁! 一看婆婆和妯娌们的架势就知道,她们是惦记上了娘家的秘方了,哈,竹竿顶放炮仗,想(响)头儿还挺高,傅家的秘方是那么好惦记的?她这个亲闺女都摸不着门,她们凭啥?真是不知死活! 张氏一听傅小梅这么说,以为她还嫉恨自己,不想帮着家里,脸色倏地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话语就不那么好听了,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大媳妇儿,虽然你是姓傅,可既然嫁进李家了,就是李家的人,李家好了你才能好,你也知道咱家现在是啥日子,都快要断顿了,你以为我乐意看见孩子们饿的几哇乱叫的?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嫁妆拿了出来,说好的还你也没日子还,可你也得为长青想想,他可是长房嫡孙,将来是要继承家里大半的家产的,如果秘方能要来一份,咱家日子也起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秋菊也急忙帮腔道:“是啊大嫂,咱家要是有了秘方,你的嫁妆很快就能挣出来,日子好过了,家业也比现在强得多,到时你们大房可要占大头。” 孙小敏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嫂,你就辛苦辛苦跑一趟娘家,你没看到孩子们都饿的活不起的样子了?我求求你,走一趟吧,好好跟表婶说说,让她可怜可怜我们。” 只有张春英紧紧地搂着儿子没有说话,但却希冀的看着傅小梅,因为她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傅小梅咋想的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六十章 真心佩服 傅小梅见她们忽悠着自己去要秘方,当自己是个傻子一样,好像就她们是孝顺媳妇,自己就是个忤逆的,气的脸都红了,她虽然平时混蛋了点儿,也不大爱干活儿,但她心里真是希望李家好,有句话婆婆说的对,将来李家可是儿子的,没有谁比她还希望李家好的了,要不当初也不会拿出自己的嫁妆来,就是希望保住家里那十亩地。 呵呵,她们这是想干啥?以为仗着人多就欺负自己?她是跟娘家不太亲,可自己算计行,外人凭啥算计?傅家就算给了她秘方,那她也不会交给李家,也是给儿子留着! 李东山见傅小梅被老妻和儿媳妇们挤兑的就要发火,急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喘了口气,和缓的说:“大媳妇儿,你也别生气,你娘她们也是太着急了,都是被我拖累的,家里的日子······咳咳咳,简直快要过不下去了,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咳咳咳······” 傅小梅见公公插嘴了,也不好再甩脸子,只能强压下火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实话,这个家里如果还有谁能让她傅小梅真心佩服的话,也就只有李东山一个人。 李东山,那可是没说的,是个真爷们,生病之前那真是做到头里吃到后头,苦活儿累活儿总是抢着干,从不叫苦叫累,打骂孩子,就跟爹爹傅大庆一样,任劳任怨的,还挺公正,不偏心,这也是当初她拿出嫁妆救治公公的一部分原因。 虽然她有些怵婆婆,但如果被逼急了,她可以豁出去和婆婆犟嘴,但却不敢也不愿真的忤逆公公,哪怕现在公公啥也干不了,就那么躺在炕上,因此,她只能耐心的听着公公说话。 张氏见丈夫咳嗽的厉害,也顾不得教训傅小梅,急忙三两下爬上炕,从旁边的铜壶里倒了一碗温开水,将他搀扶起来,给他喂了半碗水,见丈夫不咳嗽了,水也喂了进去,就忍不住嗔怪道:“你别急,好好歇着你的,大媳妇儿是个明白人,我再劝劝她,她会转过弯来的。” 李东山喝了水,精神好了些,就推开老妻的手,摇摇头说:“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大媳妇儿虽然也姓傅,但毕竟是嫁出去的闺女,亲家有秘方,是不会传给闺女的,就算你让大媳妇回去,秘方也未必给她!” 张氏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和丈夫争执,而是选择了温顺的倾听。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可她有的选吗?家里是啥样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但还有别的指望,她也不会逼迫儿媳妇! 赵秋菊等人见公公插话了,也不敢再怂恿着傅小梅回娘家要秘方,只能跟婆婆一样,不再开口。 李东山见老妻和媳妇们不说话了,就看着傅小梅,和蔼的说:“难为你了大媳妇儿,自从我生病,要不是你拿出了嫁妆,说不定我坟头的草都长了老高了,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谢谢你了,是你救了一家人! 你虽然不像其他媳妇那么勤快,那么手巧,但你也有你的优点,不小气,通情达理,你也别生你婆婆的气,她也是让我给愁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是那坏心眼儿的人,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记恨她。 秘方的事······其实,最初我也产生过不好的想法,只是很快我就觉得很羞愧,这是很不应该的,很危险的念头,这让我感觉很对不起亲家,尤其亲家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送来粮食还有卤肉,自从我生病以来,这是李家收到的最最珍贵的情意! 我知道亲家不糊涂,做不出将秘方给你的事情,其实就算是我也一样,将心比心,如果我有闺女,家里也有这样一份秘方,我也会作为传家宝传给儿子们,不会让闺女带走的!” 李东山一次说的话太多了,耗费了不少的心力,累得满头大汗,最后恳求的看着老妻,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 张氏被丈夫的一番话说的眼角都湿润了,看着丈夫咬着牙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再逼迫大媳妇。 李东山得到了老妻的承诺,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歇息。 赵秋菊等人见了,知道秘方的事再也没有了希望,全都神情黯然的一片木然,心里充满了绝望! 傅小梅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突然喏喏的说:“其实,这次我回去曾经跟我娘要过秘方,可是,我娘和我爹,不给我,我,我也没有办法,回来时我还跟我爹吵了一架,我,我也希望拿到秘方,可是······” 说实话,此时傅小梅的心里很复杂,既有对娘家的怨恨和嫉妒,一想到娘家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全没份,还连饭都吃饱,心里就恨得不行。 也有对婆家人的鄙夷和无奈,就算日子再艰难,她们也不能贪图娘家的秘方,可是又一想,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也比她们好不到哪儿去,大哥就不要笑话二哥,谁也没有比谁更高尚,只是因为活的太艰难,无奈之下的选择罢了。 这也更坚定了她一定要从娘家撕扯下一块肉来的念头,她只是没想到的是,等到过几天她去刘寡妇家时,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刘玉英母女已经不知啥时候从村里消失了,这让她的计划彻底没有了希望! 再说傅天实一行,从李家出来,驴车走了不久,就到了洼里村。 洼里村在李家村的东南方向,也是在一个山坳里,之所以西北大部分村落都选择在山谷里,也是连年战争造成的,为了躲避战乱,人们只好选择远离战火,山谷里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后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形成了村落。 陈家本来是南方人,因为发大水逃难辗转到了西北,再后来发生动乱,陈秀秀的爷爷就带着唯一的儿子到了洼里村,当时的洼里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山谷不算小,有山有水还有耕地,陈家自然就定居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陈家 随着驴车的进入,洼里村一下子沸腾起来。 因为洼里村位置过于偏僻,也有对外面世道的畏惧,村里人都相对保守,只会苦苦的守着山坳里的几亩地和山林过活,山里资源虽然也还不错,但收入毕竟有限,因此日子很是艰难,就连村里的里胥家,也没有一辆驴车,每年上交朝廷赋税,也就是粮食,也都是家里的男人们或推着或挑着交去镇里。 因此,当村里在街上玩耍的孩子们以及有些大人,见到一辆驴车过来时,都立即新奇的不得了,孩子们大呼小叫的跟在后面,一直追到了陈家大门口,也不肯离去。 陈家位于洼里村的北排中心位置,院落很大,一溜八间正房,左右各有三间厢房,还有茅房、柴房和猪圈、鸡棚等,前后院子四周是一人多高的有些斑驳的土坯墙,厚重的木门也因为年头太久有些破旧。 这样的房子在洼里村算是不错的人家,里胥家的房子也就和陈家的差不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总体来说,洼里村的大多数人家,包括陈家,一年中也就只有秋收时舍得吃一顿饱饭,其他时候能吃五六分饱就很好了。 傅天实将驴车停在了陈家门口,看着破旧的木门,心里既复杂又激动,同时还有些难言的惶恐。 陈家虽然是外来户,陈秀秀爷爷也在几年前病逝,傅家日子也还过得去,自己对陈秀秀不说太好,但也不错,按理说他应该理直气壮才对,但傅天实在面对丈人陈德明这个乡下老头时,总是有些底气不足,就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看透了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尤其是陈秀秀别看不聪明,有时候还犯蠢,长得也算太好看,但在陈家,却是香饽饽,不说像傅小梅那样横着走,但最起码陈家人对这位出嫁的姑奶奶,是真的重视。 陈秀秀在驴车停下时,就急不可待的跳下了车,唬的傅天实急忙赶了过来呵斥道:“干啥呐?不要命啦?肚子有个好歹咋办?” 陈秀秀嘻嘻嘻的笑着,一边往院子里张望,一边扶着丈夫的手,嘴里应付说:“哪儿那么娇气,我也不是啥千金大小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完,也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就下意识的抚着腰,迈开大步急匆匆的往院子里走,连后面的孩子们都不等了。 傅天实见她真的没事儿,就放开了她,将车上的孩子们一个个的抱了出来。 孩子们都很兴奋,傅山和傅林还有些拘谨,傅花却一改在家里老实木讷的模样,下了车就往院子里跑,甚至连母亲陈秀秀都超了过去,边跑边喊:“姥姥!姥爷!花儿来啦!” 此时陈家,陈秀秀的父亲陈德明,母亲周氏刚刚午休醒来,正坐在炕上一边唠嗑一边发愁。 “海生都二十了,眼瞅着这过了年就二十一了,我前两天托人给说的那个姑娘,人家要二两银子的彩礼······”周氏怀里搂着小孙女儿,一脸的愁闷,满脸的皱纹显得格外苍老憔悴。 陈德明靠着墙坐着,一边摁着自己犯了寒症的右腿,一边叹了口气:“唉,柴火现在也不值啥钱了,人家城里人都在烧炭,水生他们一个冬天也才卖了一百多个钱,多亏山里今年还算争气,正好碰上外地来了个收山货的,价钱给的还算公道,这才卖了几百个钱,加上家里这些年攒的,应该也够了吧?不行就卖些粮食,咋地也给老二弄个媳妇,然后就是老三,他也到岁数了······” 周氏没有说话,只是愁苦的搂着孙女,眉头皱的紧紧的,绞尽脑汁在想从哪里弄出钱来。 不怪他们夫妻发愁,实在是两个儿子都到了说媳妇的岁数了。 陈家其实是南方人,当年发大水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陈德明这才带着父母家人一路往北逃难,最后在洼里村定居下来。 陈家总共有五个孩子,老大陈水生今年二十八岁,娶的媳妇还是当年逃难时救下的一个孤女,这才没有打光棍儿,现在好歹也有了三个孩子了,算是最省心的。 老二就是陈秀秀,是他们唯一的闺女,当年打听着傅家是个过日子的正经人家,陈德明这才托人说和,最终将闺女嫁了过去,这是陈德明最得意的一件事,因为秀秀别看身子壮实,但却没啥心眼儿,说她傻吧,她有时候还挺聪明的,说她不傻吧,但她脑子里总是缺根弦,能找个这样的人家,也算对得起她了。 虽然傅家日子过得也不富裕,但也有十几亩地,这可是立家的根本。 她是家里的长媳,将来老人没了分家,她也拿大头儿,姑爷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不弄别的,光侍弄那地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不求闺女回报,只求她们一家过得好就行了。 在乡下论排行闺女不算,四个儿子老四今年十四还小,但老二和老三的亲事却让他们夫妻愁的不行,老二海生今年二十岁,老三涛生今年十七岁了,却连媳妇的影子都没有呢。 其实村里光棍儿也不少,还有比他们年龄还大的,也没能娶上媳妇,主要是洼里村太穷了,谁家的闺女敢嫁到这里来?可作为父母,他们不得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给儿子们混个媳妇。 也是因为这个,在陈家,女孩子比较受欢迎,最起码不用担心娶不上媳妇,出嫁时给做一身新衣裳就算不错了。 不过,虽然愁的不行,但老两口谁也没有提议去闺女家借钱,这个念头他们连想都没想过。 旁边老大陈水生的媳妇郑秀英,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思远、思南和芳芳陪在一边,顺便给家里人做针线活儿,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插嘴。 家里是啥情况,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当初她也是走投无路,又被水生救了,这才嫁到陈家来,说实话,陈家就是太本分了,除了种地,进山找山货,砍柴,根本没想过去山外找机会赚钱,所以穷的叮当响,也就能勉强糊口而已,这在她看来,简直是榆木脑袋,死脑筋,不开窍。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流露出一丝好奇 可公公陈德明明明不是那愚笨的人,看着挺精明的,咋就不让家里人往外走呢?她也曾试探着提议过,却被公公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后来她想到自己藏在心底的心事,搞不好陈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她就没再提起此事,踏实下来,一门心思的过苦日子。 虽然日子过得苦,但好在陈家不是啥高门大户,家里人都很淳朴善良,这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但她却再看不得孩子们饿的抓心抓肺的样子,她针线活儿不错,于是就想办法去了一趟城里的一家绣坊,给人家看了她绣的一方手帕,绣坊的掌柜见她的绣活针工细腻,花色简洁大方,就答应了让她给绣坊做活儿,但因为不知底细,不敢给她太复杂的东西,只给了她简单的手帕、荷包之类的。 半个月左右她会亲自去一趟城里,去交付绣活儿,掌柜的根据活计的好赖付给她工钱,然后再给她搭配些布匹针线之类的东西,接着回去继续做。 尽管也很辛苦,但她却很高兴,至少家里多些收入,孩子们用这些钱能买些吃食,不那么饿的难受就足够了! 好在公婆都很通情达理,这部分的钱他们一文不要,让她自己收着,让她心生感激的同时,她也会时不时地给家里买些油盐之类的必需品,公婆对她也相当满意,认为她很是懂事。 因为公公身体不好,丈夫带着三个弟弟,一个冬天也没闲着,砍几天柴攒下够卖的,就挑着柴火去城里贩卖,但兄弟四人砍的柴火,卖的钱还没有她做绣活儿挣得多。 家里的男人们也很无奈,只能更加勤谨的去干活儿,哪怕多挣一文也是好的。 就在屋里各怀心事之时,院门口却传来了动静。 陈家没有白天关门的习惯,院门白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开着的,但因为院子大,和正屋有段距离,只听到门口有人在喧哗,他们以为是村里的孩子们在玩耍,直到传来傅花的喊声和奔跑的动静,他们才惊醒过来,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听声音还是傅家的外孙女,周氏急忙收拾好心情,趿拉上鞋子,赶紧迎接出来。 院子里的傅花此时已经越过了母亲陈秀秀,见到急急地奔过来的周氏,兴奋的喊道:“姥姥!姥姥!” 周氏激动地疾步上前,一把搂住扑过来的外孙女,瞅着她红扑扑的脸蛋,高兴地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朵菊花:“哎哟,是我的小心肝儿来了,快让姥姥看看,可想死姥姥了!” “姥姥!花儿也想姥姥,可想可想了!”傅花也搂着周氏的大腿,开心的说。 陈秀秀紧跟在闺女后面走了过来,见娘只顾着和闺女亲热也不理她,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哼了一声:“娘!还有我呢!” 周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陈秀秀,见她胖的腰都粗了,气色也很好,这才放下心来,嗔怪道:“都多大的人啦?还跟个孩子似的,还不快进屋去!” “我多大也是您闺女!”陈秀秀上前抱住周氏的胳膊,撒娇道。 “好啦,外面怪冷的,快进屋暖和着去!”周氏说着,目光却看向了后面进院子的傅山和傅林,立即高兴地眉开眼笑喊道,“哎哟,我的两个外孙也来了,快过来让姥姥看看!” 傅山领着弟弟傅林有些拘束的走了过来,见到姥姥也很高兴,激动地喊道:“姥姥!” “哎哎!”周氏高兴的答应着,牵着傅花的小手走了过来,见傅林有些拘谨,就拉着他的小手,弯着腰看着小傅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疼惜的问:“林儿,告诉姥姥,想姥姥了没?” “想!”傅林看着姥姥慈祥的笑容,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很多,忍不住脱口而出。 “好好好!走走走,快跟姥姥进屋!”周氏拍了拍傅山的后背,揽着几个孩子就往屋子里走。 这时,郑秀英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也迎了出来,刚才因为要给三个孩子穿衣服鞋子,所以落在了后面,现在正好迎上走在最前面的陈秀秀。 陈秀秀见了,急忙喊道:“嫂子!” 郑秀英热情的招呼道:“他姑来了?冻着了吧?快屋里暖和暖和!”然后让思远他们叫人。 思远带着弟妹赶紧上前叫人:“姑姑!” 陈秀秀看见自己的侄子侄女,也是真心疼爱,高兴地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夸奖道:“思远越来越懂事了,思南也越长越俊,芳芳也越来越漂亮了!” 她是真心喜欢娘家的几个侄子侄女,她知道娘家是她的靠山,也是她在傅家能够直起腰板的底气,娘家好了她才会好,这个道理,就算她不太聪明,没心没肺,也是明白的很! 因此,她是真心希望娘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可惜,她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三个孩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陈秀秀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姑姑在家中的地位可是很高的,虽然姑姑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但每次回来都会吃顿好的,爷爷奶奶,爹爹叔叔们提起姑姑家来都是一脸的骄傲,听说姑姑家有十好几亩地,比他们家可强多了。 他们家这么些年才攒了七亩地,其中还包括家里开的二亩荒地,就这还是爷爷奶奶从牙缝里硬生生抠出来的,从他们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姑姑家的表哥表妹们,肯定不会饿肚子,这让他们非常羡慕。 这时,傅天实将驴车赶进院子,将车停稳,然后拎着篮子走了过来,到了周氏跟前,恭敬的打招呼:“岳母,你身体可好?” 从他娶了陈秀秀,就感觉这位岳母是从心里喜欢他,可以说,母亲刘氏都没有那么心疼过他,人的感情是互相处出来的,将心比心,他也从心里拿周氏当母亲看待,对她非常尊敬。 周氏见了驴车也没往心里去,以为是闺女回娘家借的,看见姑爷老实的样子,心里欢喜,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温和的笑道:“天实来了?你们咋下午来了?没有上午来?家里日子虽然过得紧巴,管你们一顿饭吃还是吃得起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是啥都敢说 傅天实赶紧赔礼道:“对不起岳母,实在是家里有事走不开,就这还是抽空回来的。” 周氏也没多问,以为姑爷他们在镇里找到了活计做,见傅天实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还以为拿的是山货,就嗔怪道:“你们家日子也不富裕,来就来吧,还拿东西干啥?” “······不是,岳母,这可不是山里那些东西,这是,我家新近刚弄出来的卤肉,可好吃了!”傅天实一听就知道岳母误会了,立即解释道。 “卤肉?啥卤肉?”周氏自从跟着丈夫来到北边,还没有吃过卤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傅天实在说什么。 陈家别说什么卤肉了,就算是猪油一年到头也就买个一两次,每次做菜只搁一点点,蹭蹭锅有个油味儿就不错了,逢年过节也只是吃些鸡蛋,平时就连鸡蛋都不舍得吃,留着卖钱,吃肉?不存在的。 不过,卤肉是啥东西她还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加上调料煮熟的肉类,年轻时在南方也曾经见过也吃过卤肉,但她想不出傅家到底哪儿来的卤肉,傅家家底她也知道,因此她才疑惑不解。 傅天实就知道岳母不信,不禁暗暗有些得意,立即掀开篮子上面的屉布让周氏看,语气间带着少有的骄傲,说:“岳母您看,这就是我说的卤肉,是我们家用猪下水弄出来的,那味道,真是太好吃了,能卖不少钱呢,今天我们过来就是专门给您送卤肉来的!” 周氏探过头来,果然见到了满满的一篮子猪肉,不禁大吃一惊,立即惊问道:“我说姑爷,你这,这是哪儿来的?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家,咋弄出来的?这得多少本钱?再说,你自己弄出来的熟肉,能有啥好味道,那样的卤肉······有人买吗?” 卤肉可不是随便弄的,据她所知,凡是弄这个的,人家都有祖传的秘方,傅家有啥?他们是啥家底她还能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钱弄这个?这些东西可不便宜,本钱大着呢,再说了,想随便弄弄煮熟了就能卖钱?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只是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这么问。 这时,一旁的傅花连说带比划的说:“姥姥,我家卤肉卖的可好啦,赚了,赚了好多好多钱!” 周氏根本不信孩子说的话,笑呵呵的安抚道:“嗯嗯,好好好,我家花儿有好多钱。” 见姥姥还是不信,傅山就在一边也认真的补充道:“是真的姥姥,真的赚了不少钱,卤肉真的很好吃!” 傅林也跟着嚷嚷道:“好吃!好吃!” 这帮熊孩子,也不知道瞒着点儿,真是啥都敢说! 一边的傅天实紧张的直冒汗,唯恐孩子们说露了嘴,将每天赚多少钱的事情说出来,还好还好,孩子们也不知是不知道赚钱的数目,还是知道没说出来,总之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时,一边的周氏醒过神来,将目光看向了傅天实,将信将疑的问:“······姑爷,这是,真的?” 傅天实使劲儿点点头,非常肯定的说:“真的!岳母,您看我骗过您吗?这是真的!” 周氏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我总算是放心了!” 这时,郑秀英带着三个孩子迎了过来,一帮人凑在一起互相见了礼,作为主人的小思远也懂事的招呼表弟表妹们,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然后在周氏的催促下,一帮人说说笑笑的往正房屋子走来。 本来在屋子等待的陈德明,早就待不住了,来到堂屋门口殷切的看向了院子里的闺女和外孙们,正好看到陈秀秀走了过来,爷俩好久没见了,就站在门口亲热的聊了起来。 “爹,您身体还好吧?您的腿,还疼不疼?”陈秀秀看向陈德明的腿,担心的问。 “好啦好啦!早就不疼了!”陈德明怕闺女惦记,还忍着疼痛伸了伸腿,安慰道,又担心的看了看陈秀秀,问,“咋大下晌的回来啦?咋没晌午来?” “哎哟爹,上午我们哪儿有空啊?忙着呢!”陈秀秀趁机跟老爹炫耀道,“爹,您不知道,我婆家现在可威风了,抖起来了,这阵子可赚了不少钱,爹,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前些日子我这不新娶了一个妯娌吗?人家将娘家陪嫁的秘方拿了出来,弄出了卤肉,哎哟爹,那真是太好吃了,我们今天就是给您送卤肉来了,还有,这卤肉的钱,还是我们他二婶儿自己掏钱买的,爹您说她是不是傻?您们还整天说我不懂事儿,缺心眼儿,我跟她一比,我再傻也不会办这么吃亏的事儿······” ······ 巴拉巴拉,陈秀秀将近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陈德明,就连后面母亲周氏和嫂子郑秀英以及丈夫傅天实等一帮人过来都不知道。 周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陈秀秀,恨不得上前给她一巴掌! 听听她说的是啥话,她嫂子就在后面站着呢,还有一帮孩子们,嘴上就不能有个把门儿的?你占了便宜心里偷着乐就行了,还贬斥人家妯娌,合着人家将秘方拿了出来还是错的?你这瞧不起谁呢?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 傅天实在后面听得紧张的不行,生怕她嘴里一秃噜,将赚钱的事儿说出来,还好陈秀秀也没有迷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没说,让他着实松了口气。 这时,见岳母抱歉的看向他,他知道岳母是啥意思,知道她嫌弃陈秀秀不知道感恩,再看看岳父的表情,也是这个意思,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心说,您自己的亲闺女,是个啥样人您不知道?让她知道感恩,那么一会儿可能会,但事后绝对会忘到后脑勺去,再说了,感恩的事,他自己都做不到,他也不好挑剔人家闺女,就这样挺好的。 再说了,秘方是曾水儿自己主动拿出来的,也不是他一家的好处,傅家所有人都得了实惠,也不是别人逼着她拿的,你情我愿的事儿,也说不上感恩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做人的原则 郑秀英却从陈秀秀的话里,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就是,傅家发财啦! 这让她心里激动地怦怦直跳,她倒不是嫌弃小姑子不知道感恩,因为陈秀秀是个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一个小事儿糊涂,大事儿不含糊的人,平常看着像是缺心眼儿的人,但吃亏的事儿她从来不干,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曹雷只知道封装魇兽的容器,肯定会掺杂弑魔钢,却不清楚如何将它们提炼出来。 幸好,哥在众人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没彻底爆发前,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让愤怒的人们,清醒了不少。把逐渐失控的事态,又引导回了设计好的剧本中。 一起在外玩合影留念,之前江岚也经历过,只是——古代也兴这个吗? 至于可耻的抄袭和盗版,这是中国人的拿手强项,躲不过去的,我对那个,也无能为力。即使在后世,私人版权,在有法律保护的情况下,这股歪风邪气,也杜绝不了。现在的隋朝,哥更拿它们没辙。 穷则思变,尽管知道大吴惹不起,但还是犯了老毛病,去抢了边塞一个县城。 曹雷坐在车里,看着路边随处可见的新坟,很难想象当地人在过怎样一种日子。 朝云脑海中不由想起了这句话,当下就仔细感觉自己在跳动的究竟是左还是右了。 睡莲花灯倒是与朝云手中拿着的那个睡莲长的一模一样,正好前呼后应了。 这一次,秦龙久久没能站起来了,这位像战神一样的青年,终于倒下了。 莫流云情知今日之事决不能善罢,只冷笑一声,道:“姓莫的奉陪到底,尽管放马过来便是。”哪知,曹庆脸色一缓,仰天长叹一声,道:“想当年,华山派石东流先生剑术通神,独步天下,老朽是十分敬佩的。 李勣的心差点就从喉咙口蹦出来了,他高举的右手,差点就挥下去了。 她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长得比较出众,做了第三堂主的第十六个妻室。 这说话之人乃是裘家庄庄主裘万山。他此话一出,众人有的惊恐不已,有的愤怒无比,有的点头称是,有的无奈摇头。总之是莫衷一是。 可如今狼牙卫已经不在,西城门的暗桩也在李沐上次出城时暴露身亡。 而元心也没闲着,去追逃跑的狗头人士兵,而是选择了继续前进。 “楚大哥,怎么了?”走在最后面的姬星玉见石门落下也是一愣,可再看到那楚无锋的神情,心头顿时大惊。 巫青叶离开前回头对着巫长生点了点头,然后也跟着众长老离开了。 她古苒,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利,只要她喜欢,就算是乞丐,就如何? 随着一声惨叫,那怪物被一拳轰飞后猛地蹬开一口石棺是一头钻了进去。 在追的过程中,王富贵突然一想,我特么现在都将韩世忠追得满世界跑了,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名声大振? 陈规取来一支全新的火枪,这支火枪的的外形与上一次的一般无二,只是有细微区别。 “那非常遗憾让你猜错了。”卫家耸了耸肩,不过他看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有抱歉的态度。 被法器打在身上,就算有地方刚被破开一道口子,但这道口子就瞬间愈合。 “当然没有问题。”韩止临示意李寒打电话,然后带着人走到了一边,静静的等候者李寒打完电话。 这就不得了了,想要做到这一步,首先需要强大的驾驶技能以及非常敏锐的追踪技能,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直到此时,李鱼终于可以确定,这些人中有厉害的对手存在。 好在进入了射击馆后,身后那连未央也开始能感觉到的视线,总算消失了。 因为她也看出来了,这事罗晏一准要干,她就算反对,估计也没什么用。 月锦渊看着那张跟夏九璃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庞,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无视。 两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想过现实中能有人控制金属,并且还亲身体会了一把被金属捆绑的感觉,身上那些锁链甚至勒得她有些难受。 眼看着天色慢慢亮了起来,林湘湘只得端着早膳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宫殿里乱逛。 一枚存放汐梦百年前收藏的私密闺房衣物,一枚存放汐梦特殊的王器宝物,这两枚戒指里的东西,洛安笙还可以理解。 方圆数千里的熔岩地带,早已经干涸凝固,只是空气中的水分似乎被蒸干一般,极为的燥热,但千里熔岩的中间地带,却是一阵阵极为绚美的奇光异彩,渲染在数十里之广的坑洞上方。 这话一出,程飞瞬间被吓得魂不附体,身体上下止不住的颤抖不已。 林湘湘每次都要替它善后,将这些妖兽骸骨拖到大树底下挖坑掩埋。 此时他站在半空中,双手向上抬起,12座巨型纯黑色【传送门】出现在广场四周。 他们三个就是苏羽领地晋升中级城市以后建造“类法师塔建筑”,烧材料提升修为的三人组。 然而,那声音刚落下,紧接着又一道惨叫声划破了村子里的宁静。 所以当系统后台的赘婿值停止增加后,卓不凡惊喜的发现赘婿值增加了整整两千五百万,加上原来的五百多万一共有三千多万赘婿值了。 刘武听的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于那个茅大师的身份,而是惊讶于王二狗爷好赖也是跺跺脚就能让江城整个道上地震的大人物,结果在宋凌雪的家门口,竟然连一个管家都搞不定。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将心比心 几个孩子也围坐在大人们旁边,傅山三兄妹还好点儿,知道自家是咋回事儿,但陈家的几个孩子却对陈秀秀说的卤肉很感兴趣。 虽然从小家里大人就教育他们,为人要善良,正派,但却不妨碍他们对吃肉感兴趣,因为从他们记事起,他们就没吃过肉,也就在生病时吃过鸡蛋,肉是啥滋味?好吃吗? 八岁的思远大一些,就算 这时候猥琐发育,才是王道。能多苟一秒是一秒,谁知道下一秒对手会不会走神? “你说的是这个吗?”罗宇一挑眉头,并刻意的那握有棱形晶体的手向前伸了点!似乎,是想让对面那三人看的更加清楚一点。 一大串疑问在我脑海跳跃,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林沉烟他们将我扔到镇龙井里,到后来我被阴山庄白石掳走再到后来,师父都没来找过我。 太恐怖了,他们不是学生吗?怎么,看起来一个个都是有着十多年工作经验的高级程序员,高级的异能,给人的提升有这么大的吗? 加上赢青鱼本来性格就偏激,所以当初老钱见她时给她取了青鱼这个名字,希望她和沉底青鱼一样能沉得住气,谁知依旧走了极端。 手中长剑轻轻一递,在台下众人的眼中,刘虎仿佛自己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少年道长的剑尖。 机甲在云层中穿行,驾驶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发动机“嗡嗡”作响的声音。 叶倾当天下午就和经纪人签完了合同,晚上收到经纪人带来的好消息。 几人一听扶苏和天明曾经见过,都非常好奇,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互相认识。 可惜这次却是空手而归。虽然怪物有一副壮汉的模样,却压根就没长桃。 奥西里斯则是惊讶于张潮的气息,那是真神的气息,纵然实力并没有多么显著的提高,但也已然是丝毫不逊于之前阿努比斯的力量了。 此时爱丽丝的丈夫正在家门口挂上蛇母神庙中祈愿得来的护符这是比尔吉沃特应对蚀魂夜的土办法,每到蚀魂夜,他们都会挂上护符然后躲到家里瑟瑟抖着等待着太阳东升。 尽管c罗打进的那粒精彩进球极大的提振了皇家马德里队的士气,但在对方阵型整体后撤的情况下,安切洛蒂却并不敢冒然的大举发动进攻。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名防守球员能够抑制得了风全的速度优势。 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刺庆忌,仓鹰击于殿上;荆轲刺秦王,血溅五步,至死无悔,种种异象在这一刻尽数在他的脑海中碰撞了起来。 二端是不知道林佩东听了陈秀的话心里怎么想,但是二端听了反正挺心疼陈秀呢。 麦迪娜看嘟嘟苦着脸在那儿拿搅拌器打皂液,有些同情,她家里头也有弟弟,父母长辈都十分疼爱,她都很少欺负弟弟。 之前让唐月去掌管后勤保障,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语气还算是温和,甚至有连哄带骗的意思。 “你们两个确定是来打劫的?”车夫不急不慢,还带着嘲讽,应该是早有准备。 8月11日晚上21点整,参加本届奥运会田径项目压轴大戏,男子4乘100米接力项目决赛的八支代表队,全部来到了伦敦奥林匹克体育场的跑道之上。 吃过早饭,简素站起来准备收拾的时候,安斯艾尔却突然抬手阻止了她。 第一百六十六章 穷人也是有自尊的 刚才乍一听到闺女又有了孩子,注意力一下子都放到那上面了,后面的话,她都没仔细听,只是听了个大概。 陈秀秀点点头说:“对呀,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周氏听了非常感激,但心里也很忐忑,不安的说:“天呐,我真是不知该说啥好,人家和我们也不认识,还让人家这么惦记我们,这,这,这份人情也太 看着每一天都在发生着细微变化的金丹,李天下的心中难免会生出一种造物主的错觉。 李天下蹲在他的身边,掏出一颗恢复真元的丹药塞入了他的口中。 韦恩不但把詹韦鸵丢进了会议室,还特么把会议室的门给直接焊死了。 “那个很厉害的上任帝君,是你主人?那她现在在哪儿?为何她和重夕要对立呢?他们不都是神族吗?”华曦有好多疑问。 巨人再次发出狂吼,猛地跃在半空向我扑来,狂吼却变成了惨叫,鲜血洒了一地,我顾不得许多,矮身向前翻滚,从巨人身侧冲了出来,巨人还在惨叫,一拳一拳地打向周围可以击中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赵欣一抬头,果然看到赵然坐在大狐狸身上,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眼底有着不解加上超s的光芒。 “你跟柯冰是怎么认识的?”于世卿状似随口问,心里的酸泡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当年阿里纳斯也在斯台普斯中心打出过加时赛16分,全场60分的夸张表现。 瞬间封闭听觉,那敦煌钟虽然还是能够让她心神震荡,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 其实韦恩并不喜欢这个发型,但为了选秀时候上镜嘛,被施瓦茨强行拉着去做了头发。 此时,莫凡是毫无办法了,他可没有任何行船经验,只能是听从他们两人的意见。 可是,莫凡等人也是不敢多做停留,毕竟,谁也不敢确定魔族是否还有后援,而且,一番激战之下,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体内元力也有所消耗,实力大不如之前,更何况,莫凡此时的状态更是差到了极点。 “那走喽。”甭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大老远来的,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 换做其他的妖灵,面对强上一个境界的对手,很难取胜,更何况妖灵八变之中也有强有弱,说不准哪一把就阴沟里翻船,今天的最后一场焱寂城就深有体会,差了一丝,这个对手应该说在境界上已经无限接近妖灵九变了。 “那你在那涂抹星子横飞么。”她随意的回头一指,我赶紧给她往后面拉了拉。 “我不会过多打扰你们,我只想问,你们还记得陈新么?”焱寂城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若是白玉京麾下,有这么成千上万只呢?到时候他们一起出动,诸位觉得会不会给咱们造成麻烦?”张百忍看了看黄赢,随后环视殿内问道。此言一出,众人正色。 “你们都知道赤练妖血的好处吧?”苦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但显然,他并非是能管住自己嘴的妖灵,根本不用问,他已经自顾自陶醉了起来。 一声远比刚刚所有幻影豹的声响还要厚重雄浑的兽吼之声从深处传递而来。 “有点意思……”夜圣辉环视着四周,发现萧音等人已经全部被林云救下,嘴角不免扬起了一丝弧度。 兽人就不一样了,直接被风暴卷席,大量的兽人在哀嚎,惨叫,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灾难,一场浩劫。战场变成了炼狱,无数的残肢在那风暴中漂浮,随着风暴的旋转而旋转。 第一百六十七章 溜冰 “好吃!不错!你们傅家有了这个招牌卤肉,以后吃喝是不用愁了!”陈德明忍不住夸赞道。 傅天实和陈秀秀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是啊,傅家再也不会受穷了,也不会饿肚子了,底气也足了,这种感觉,真好! 孩子们见陈德明开吃了,立即化身小老虎,一个个的筷子全都伸进了肉碗里,狼吞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了一张纸出来,伸手递给了顾东玦,顾东玦没有接,只深究般的打量着她。 少羽却是拉住了天明:“这是月姑娘自己的选择,我们就不要多加阻碍了。”少羽看的还是比较开的。 气氛沉寂下来,只听见我们彼此的呼吸声,我很想从他身上起来,却又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不敢动。 阿强没有放弃反抗,对着僵尸身体的各个部位可是拳脚脚踢,但是如何僵尸都没有活动半分,反而是阿强打的手脚生疼,跟打在石头上差不多呀。 此话一出,刚刚那几人求饶的人脸色一变,这是想要干什么,秋后算账吗? 路旭东洗漱完上床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躺下来,他坐进被窝里,半天都没有动静。 正当顾西西左右为难之际,陈寂然已经先一步下车又为顾西西打开了车门:“当着你家亲戚面前,阿姨应该不会打我。”说着对着顾西西眨了眨眼,笑的有那么点儿贱贱的。 如果刚才还想着要倔强地跟他拧下去,这会儿,我只想跟他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我愿意相信他心里是真的有我的,虽然我根本就没什么底气。 苏瑕醒来已经是当天晚上,她睁开眼便看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清醒,微微偏头,看到姜晚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动了动唇,想喊她,但喉咙迅速传来的干裂感,让她难受地皱了皱眉。 再怎么他们都是当年的风尘四侠,这老哥们的情谊也是无人可替代,现在这关系就更是复杂的没人能够说得清。 不光是陆军,无数的战机从西夜和汉斯运来,陆离在沃茨克组建了一支超过千人的航空编队,航空编队从沃茨克起航一路飞到了伏尔加格勒,抵达伏尔加格勒后,加油休息后,他们又朝着萨拉托夫飞去。 所以美国队长决定除了监督一下查理斯的锻炼事宜,使得查理斯能够提高一下身体强度外,对于查理斯现在的职业暂时不干涉,毕竟查理斯还需要养活劳拉,失业了恐怕再找一份工作很难。 所以,刚有起色的威克多尔人慌了,要知道他们除了要养活几十万的百姓,还要养活这么多来旅游的游客呢,正当首相愁的头发都白了的时候,这时候他得知楼兰有大批的麦子后,他甭提多高兴了。 新的身份,虽然没有明说,但列米尔这个时候带奥莉加进入到双子王国的政坛,绝对是对此寄予了厚望。 他怎么可能会认识,九重天大名鼎鼎的重量级人物,否则他的修为就不会是这个境界了。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在石人的脚下,由于刚才元宵的移动,产生了一条缝隙,一股紫黑色的烟气从里面飘了出来。 张诚的声音很轻,其他几位正在做极限跳崖运动的人,因为耳边瀑布哗哗的声响是没听见,但是夜王却听到了,他也是内测的老玩家,怎可能不知道异化魔精灵代表着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芳芳好奇的看着傅花,见她耷拉着个脸,就悄悄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表姐,我和你玩,走,咱们去那边玩去。” “好哇!” 傅花见芳芳乐意和她玩,立即重新高兴起来,小姐俩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去河边看风景去了。 思远和思南互相看了一眼,见傅山一副懊恼的样子,小哥俩使了个眼色,思南立即跑 白绒绒点头,只要把两人分开,给她们台阶,就不会有吵架的场面。 “好,那臣妾就先试试吧。”闻言,王敏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而天使神的神念占据千仞雪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黑闇雪,具体是为什么黑闇雪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在耐着性子听完对方那个堪称疯狂的计划以后,注视着对方稚嫩的脸孔,一时间就连顾凡也不由得感到了震惊。 五人虽然都各自打拼,但多年的感情不作假,平时也经常聚会,互相了解近况。郑洛和周斌还在自家店里留了专门的包间,五人聚会时可以用,兄弟们请朋友吃饭喝酒也可以用。 他当然不是想成为陆涛的亲传弟子,而是如今的形势,陆涛能找得到合格的亲传弟子嘛? 哮天悄无声息的离开,阴影下的它,就仿佛是一头极为危险的猎手。 苏秦浑身冒着热气,拿起抹布将身上擦拭干净,到主卧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最后由一枪穿云一换二,一叶之秋一抡却邪撂倒花繁似锦而结束。 菊花关是个好奇心略微有点重的神经质封号斗罗,因为好奇,他昨晚一夜没睡。 看着当初武安城内毫无存在感的人,如今已做到封君的位置上,魏建林心里要说舒服了才是怪事。 张一凡此时已经没有障碍物可以躲了,只能瞬间撑起一面金属盾,试图挡住血祭的攻击。 方大姐道:“你好狠的手段,那都是人命呀。”男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手中却加紧逼迫。 洛河彬为王北嘉治疗消耗的内力极大,但从天地间吸引来的灵气正在慢慢弥补进他的身体,眼看着这火毒就要被彻底压制住了。 这其中也不乏方才那道信息中,魏无忌在长城外取得的巨大胜利,给了陈万云以信心。 在诺大的指挥室中,孟凡海面前的屏幕上,分出了六个画面,张一鸣和生肖的所有的成员,都处于他的监控之下。 乔山也是很生气,张一鸣简直是在羞辱自己的哥哥,他的手掌一动,锐裂掌蓄势待发。 几乎每一道菜都被他尝过,香而不腻,鲜嫩有余,真是色香味俱全。 苍何从【风痕】里引出几股粘稠的血液散成密集的血珠悬在他的面前,他手指一偏,血珠极速向她袭去,划过一道道红光,映得楚芸怜苍白的脸绯红。 “那便去戒律塔领三十鞭子吧!再面壁两个时辰!”,白发老者叹了声气摆了摆手,示意锦煜退下。 见到陆峰吸收了紫莲能量,冰玄元怒不可竭,俊美如妖的面庞此刻狰狞扭曲。 说起来,这种日子的确是他想要的,但却是不切实际的,因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享受日子,唯有不遗余力的修炼,他才对得起他两年前说出的话。 要知道在诸天万域内他们也有轰平星辰的实力,但是太乙古域内空间何止坚硬了百倍,又有太乙气息影响,想要抹平一座星球大的神山只有半祖中的最强者才可以办到。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是不好糊弄 此时,周氏也急切的看向了这边,希望老头子不要犯倔赶紧将钱接过去,家里可指望着这笔钱说媳妇呢。 说实话,在闺女一家回来,又听说了她们过的不错,家里还有了赚钱的买卖,而且一天就能挣一两银子时,刚开始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闺女在吹牛,后来见姑爷也没否认,闺女又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这才相信竟然是真 当然,如果高雪、姬曼、林妙可等人知晓了陈楠修仙者的身份,多半也会产生同样的想法。她们做了两年总裁,对财富的理解已经比较透彻了。 佛光之中出现了异色,浑暗的魔气汹涌激荡,模湖的身影陡然一定,竟是另外长出了四臂,左右多出了两面,化作了三面六臂之身。 并不是超级速度血尸释放了什么特殊的能力,而是肖璐,郭杰看到了不远处超级血尸竟然在向他们表露出凶狠样子之后,竟然掉头就跑。 但尊者却给他派遣了新的任务,使得他不得不暂时压住杀兄之恨。 即使岿然不动,不施展武技,不用灵力,只靠威压,便能制造出如此威势。 对方神志不清,看起来又极度嗜血,一副把他松开立刻就会扑上来的样子。 看着已经成为俘虏的一百多个俘虏,唐武决定乘胜追击,不等魏齐,直接带人拿下山寨老巢,免得山寨收到消息后加强戒备。 沈羿察觉到旃蒙对自身酬劳的隐瞒,他甚至还怀疑,若郡尉能够一人就对付,旃蒙甚至不会找上自己。 之前,姜星火就收到了朱高炽的信笺,倒不是什么别的内容,而是问他是否方便教导年幼的朱瞻基。 而林旭一眼就锁定在了被打开的箱子之上,看到这个箱子,林旭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近一段儿日子,兄弟会和奎克工业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若真是如此的话,拉尔夫公会的报复也太激烈了,他们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吗? 紫色的屏障发生了剧烈的颤动。魔法塔的灯光熄灭,屏障开始慢慢地消散。 “对了,你怎么知道面包圈卖完的事?”薇薇安突然皱起了眉头,抬起头问道。 有了这块石板,这棋盘中的棋子,就不至于会从这个出口掉落在地上。 廖化正焦躁着,他见杨仪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自己不论职务还是实权都压不过他,正盘算着从哪再去找人来支持自己。 星空当中,驾驶员们互相进行通讯连接,谈论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炸弹”,此时,距离爆炸时间,只剩下5分钟了。 他是现在世界武者联盟的总领导,出现了这种事情,简直是打了他的脸。 马谈被人带进去的时候,鲍照正对一个其貌不扬的传令兵附耳低声吩咐什么。 虽然,李林已经将脆条的种子都种下了,但这里还是有很多的空地闲置着,李林在想着要不要种植一些现实中的水果来,反正这些空地空着也是空着。 那愣头青的实力本就不如尤坦思,而尤坦思又是含恨出手,没有一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所以,那愣头青直接被这一拳头给打飞了,之后便是躺在三四米外的地上,不断的捂着脸哀嚎,声音这凄惨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其他人,到了诸天境也未必会有成为他徒弟的资格,而我得到了天心印记,本身就极具优势,若是有那等存在指点,我的武道将会达到更高的层次。”叶秋心中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