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遇》 第1页 [现代情感] 《向光而遇》作者：云围风【完结+番外】 简介： 外柔内刚人x人拽嘴欠大少爷 女程式设计师x男产品经理 明线，暗线双向，1v1，sc，he 程黎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长大，无稽之谈听得越多，反叛劲头越足。 女生就是学不好理科？她理综次次接近满分，保送国内计算机专业排名第一的大学。 女生不用太拼，安稳度日就行了？她拿遍计算机赛事大奖，毕业就入职网际网路大厂高薪研发岗。 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当场放话，别指望她会嫁给什么有钱人，她受不起，也不稀罕要。 程黎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周扬朝听到她的话时，脸色微妙到了极点。 - 周扬朝，外人只道他是容貌俊逸，能力卓群，集万千关注于一身的大神。其实却还有一重鲜为人知的身份——知名网际网路大厂创始人的儿子，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勒令他在公司隐姓埋名的老爸很不满意：「你就不能低调点？」 「我倒是想。」周扬朝无奈道，「脸和实力不允许。」 在遇到程黎之前，他肆意妄为地活了二十多年，我行我素，无所顾忌，似乎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想得到任何东西都能信手拈来。 可现在，对于向程黎坦白自己身份这件事上，他小心翼翼，举步维艰。 耳边时常回荡她曾说过的话：「我喜欢坦诚的，不对我欺瞒的，还有经济实力和家境背景跟我相近的。」 很好，三不沾。 #我一心想拼事业却阴差阳错傍上大款？# #商量一下，坦白从宽行不行？# 排雷：偏现实日常向，非文。 内容标籤： 都市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黎，周扬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动了我的打脸剧本？ 立意：独立与依靠可以并存。 第1章 第一章 七月的清源酷暑难当，不过早上九点半，太阳已然褪去清晨的睏倦，不遗余力地倾洒着光与热。 程黎尽量走在阴凉处，却仍抵不过夏日炎炎，很快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开车一定很凉快吧？」随行的好友宋灿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流羡慕道。 宽阔的街道两侧林立着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厦，蜿蜒曲折的高架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共同构成这座城市的骨架与血脉。 「再走几步就有空调了，」程黎安慰她，「咱们租的房子离地铁站这么近，租金还不高，你就知足吧。」 刚走到地铁站口，脚踝就已率先感受到空调的凉意。两人加快步速往里走去，丝丝缕缕的冷气萦绕而上，沁入感官，将闷热驱逐。 「跑毒成功！」宋灿呼出一口气。 程黎笑了笑，过了安检，掏出清源一卡通刷卡进站。 清源作为国内一线城市，地铁交通早已相当发达。大多乘客都用app扫码进站，因为交通卡充值相对麻烦，需要去专门的站点。 不过仍然有少数人还在坚持刷卡，一部分是不擅长用手机的老年人，另一部分则是为了一卡通的充值折扣。 程黎就是后者。 宋灿虽然早知她的习惯，还是忍不住问：「你都进易迅搞开发了，准富婆一枚，还在乎一卡通的9折？」 「是95折。」程黎纠正。 「……」 易迅是国内知名的网际网路公司，最为侧重技术，研发岗的高薪业内闻名。宋灿则在侧重产品的云信——与易迅齐名的兄弟公司，任产品经理一职。 两人是读研时的室友，研二实习就去了这两家大厂，后来秋招各自成功签约。今天是她们正式入职的第一天。 说话间，已走到地铁等候区。 虽然网际网路企业上班时间晚，不需要挤早高峰，但此时人也不少，临近扶梯的几路都排着人。程黎往前走了一段，选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 又闲聊了几句，宋灿忽然眼神一闪，附耳道：「嘿，看我三点钟方向，有个帅哥。」 程黎反应了一下，有点好笑：「三点钟不就是你右边吗，说这么专业干嘛？」 「嘘，小点声！」宋灿朝她挤眉弄眼。 程黎配合地噤了声，向她右边一瞥，果然看到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 明明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牛仔裤，在人群中却格外惹眼。一双明眸眼角微扬，高耸的山根与挺直的鼻樑衔接流畅，下颌轮廓如用画笔勾勒般清晰分明。 随着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地铁行驶而至。上车后，宋灿偷眼瞟着那人的动向，拉着程黎走到他旁边，站在两排座椅之间。 「怎么样？」宋灿小声问。 「是挺帅的。」程黎想了想，补充道，「就是看着有点欠揍。」 「哈？」 「可能是因为嘴角天生上翘？」她认真分析着，「看起来就像随时都在嘲讽谁似的。」 宋灿恨铁不成钢：「现在是解读面相的时候吗？」 「那要干嘛？」 「当然是去要个微信啊！」 程黎深知她这朋友人生一大爱好就是看帅哥，但仅仅停留在「看」上，从不行动，更不动心，神乎其技地将感性驱使与理性克制平衡得很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唯一的问题就是总怂恿她上阵。 「没兴趣，」程黎淡然看向别处，「我只想搞钱。」 宋灿一噎，伸出大拇指：「不愧是你，黎哥。」 黎哥是程黎读研时的称号，大概是因为她在完成导师布置的繁重任务之余，还有精力兼职做校外的项目，简直像铁打的一样。不知谁最先叫了一声黎哥，后来就渐渐传开了。 转眼间，地铁已经驶入下一站，坐在宋灿面前的两个乘客起身下车。 宋灿反应迅速，拉着程黎的胳膊就要去抢占那两个空位。可有人反应更快，一个转身便已入座，赫然正是她们方才议论的男人。 宋灿抢到一个座位，不快地朝身旁扫视一眼，又抬头看向还站着的程黎，用眼神示意：「这人怎么这么不绅士啊？」 程黎弯了下眼睛，也用眼神回应：「也不能道德绑架别人嘛。」 宋灿撇撇嘴，显然并不认可。程黎倒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她向来不喜欢倚仗性别作为优势，强迫男士谦让。何况本来也是那男人离空位更近，理应他坐。 可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后，男人忽然又站了起来。 宋灿眼睛一亮，招手对程黎说：「快来！」 这次程黎抢到了座位，刚坐稳，抬眼却正对上那男人的目光。深色的瞳孔隐约泛亮，夹杂着促狭的笑意。 程黎疑惑不解，却见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原本就上扬的嘴角似乎弧度更深，像是在等她自己发现什么。 所以他不是要下车，而是故意把位置让给她坐的？ 是觉得她们两个女生应该坐在一起吗？ 那他现在又笑着看她干嘛，在等她的回应？ 程黎脑中转过千百种念头，最后迟疑着试探道：「谢谢？」 男人似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朝斜后方看了一眼。程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位老奶奶颤颤巍巍刚走进车厢。 她瞬间想通了原委。 他刚才是在给老人让座，而她背对着车门一无所知，自作多情地理解为在给她让座，然后还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 铺天盖地的尴尬瞬间席捲了程黎。 虽然还没钱买房，但两室一厅已经用脚趾抠出来了。 为了挽回一点局面，程黎决定把座位让给奶奶。可刚要起身，对面一位已经把老人搀扶到了他的位置上，同时还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杀伤力极大，当场令程黎脑补出了新闻记者的播音腔：「今日清源市地铁五号线一男子给老人让座，竟被一身手矫健的女子率先抢占……」 不行，不能再想了，简直头皮发麻。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缓解尴尬的办法——把位置还给那个男人。 可她刚想到这，男人仿佛预料到一般，转身朝下一个车厢走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花色的腰包随着他的步伐张扬地晃荡着，招摇远去。 …… 大哥，你倒挺会挑时候走的。 不知车厢内目睹了事件全程的人有多少，也不知是否只是心理作用，程黎感觉有无数道灼热的视线扫射着她，令她如坐针毡。 她干脆站了起来。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宋灿的不解：「怎么了，椅子烫？」 程黎：「……」 是挺烫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不是正对着车门么，你也没看到那个老奶奶？」 宋灿默了一会儿，疑惑道：「什么老奶奶？」 程黎：「……」 看来心大也有好处。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不容易捱到下地铁，没走几步便是清源市中心的高新产业园，易迅和云信的总部就坐落在这里。 两座巍峨的大厦在园区大道两侧傲然对立，颇有些分庭抗礼的意味，衬得其他建筑黯然失色。 程黎虽在易迅实习过两个月，可此刻再次站在大厦脚底，仍然倍感自己的渺小。 宋灿见她神情严肃，缓和气氛道：「是不是想到今天能见到周大神，有点紧张？」 程黎一听，果真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她说的是两年前入职云信的产品经理周扬朝，因兼具出色的能力和出众的相貌，被众人津津乐道。 几乎每个新人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程黎也不例外。何况这个风云人物跟她负责的还是同一个项目——星辉云课堂，一个多家教育机构入驻的在线教育平台。 易迅和云信从创立至今一直有诸多合作。星辉云课堂则是他们最早合作成名，精英骨干最多的核心项目。 程黎凭藉过硬的学历背景和业务能力，实习时就被分了进来。只是当时周扬朝正在参加云信的封闭培训，所以她直至实习结束也没见过他。 「我真的挺想跟他打打交道，学习交流一下的。」程黎实话实说，「可惜不在一个组。」 她在检索组，主要负责平台的课程检索。而周扬朝听说是在新成立的直播组。不久前，公司领导决定上线直播课功能。 「反正你们在一个项目，迟早能见到的。」 程黎点点头，心里的期待和好奇又涨了几分。 两人道了别，彼此交换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各自走入公司。 根据之前收到的邮件指示，程黎找到人事部，按照流程一步步办理入职手续。填门禁卡申请表时，手机响了两声，是宋灿发来的消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宋灿：【卧槽！刚刚那帅哥居然也是云信的！】 宋灿：【而且工位就跟我隔了两排！应该是一个部门的！】 程黎被这一串感嘆号晃得有点头晕：【不是吧，实习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宋灿：【摊手.gif】 本来程黎还安慰自己，刚才再尴尬，目击者也只是路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再见也不会记得她。谁知当事人一号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光是想想这光荣事迹会如何广为流传，程黎就已经感受到了社死。但她很快又心存了一丝侥幸，这么大两个公司，这么多号人，也不见得他俩就会再有交集。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就像捲风。 当程黎回到自己以前的工位，与周围同事打过招呼后，好巧不巧地便远远瞧见那个男人拿着笔和本子朝这边走来，似乎是来易迅开会的。 他与几个云信的同事走在一起，却凭藉俊逸挺拔的非凡气质，以及绝佳的身材比例，轻易就令旁人统统沦为背景板。 见到程黎后，他定住视线，眼中略有几分惊讶：「这么巧，又见面了？」。 与他同行的人和程黎的同事顿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你俩认识？」有人问。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同时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程黎明显感到周围的视线更暧昧了。可她又没撒谎，连名字都不知道，这也算认识吗？ 「哦？」男人嘴角噙着笑，「刚刚不是还在说要加我微信，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啊？」 一语炸起四周一片起闹声，闹得程黎有点心虚。看来他当时听到了她跟宋灿的对话，只是不知听去了多少。 「然后呢？」围观的人都急切地想知道后续。 「然后……」男人慢条斯理道，「拒绝了啊。」 程黎第一反应觉得没毛病，她确实拒绝了宋灿让她去要微信的话。但看到吃瓜群众落向男人的谴责眼神，以及望向她的同情目光，程黎很快明白过来。 在如此省略人称又没有前情提要的情况下，任谁都只会做出一种理解。 ——拒绝了啊。 ——我拒绝她了啊。 -------------------- 周某人，做人不知道怎么样，做狗是真的行。 ——《赴你年少之约》文案，下本开，求收藏—— 高中时，楚念和泊原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沉静似皎月，听话腼腆，成绩优异，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热烈似骄阳，篮球街舞唱歌样样精通，里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楚念的生活似乎只有学习，连她最好的闺蜜也看不出她喜欢谁，认真猜了几个人都被她否认，最后随口提起泊原的名字，却见她手一抖，不慎把笔掉在了地上。 泊原的兄弟发现他看楚念的视线太过炽热，故意用楚念能听到的音量说：「原儿，你老看人家干什么，想追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追人？」泊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侧眼一瞥，捕捉住楚念看过来又匆忙移开的视线，笑得散漫又骄纵，「不过要是她追我，我就考虑一下。」 再次相逢时，泊原已是流量不输偶像的实力派演员。出道以来他参演过各种类型的影视剧，却唯独没碰过爱情题材。所以当他突然接下一部青春校园剧时，当即在掀起一股议论的热潮。 粉丝：「终于能看到原原的感情戏了吗！这种又酸又快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黑粉：「操什么演技派清高人设，这不还是来迎合大众捞钱了？」 路人：「这是要转型吗？」 随着剧集播出，观众发现，男主简直就是泊原本人，从性格到经历都如出一辙。女主在高中时曾与男主约定，要将他们的故事写成她的第一个剧本，男主答应将它作为自己出演的第一个青春校园剧。 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天，楚念发现自己登上了微博热搜，词条是「赴你年少之约 编剧」。 其实也没那么乖的乖乖女x人间清醒少年气的天之骄子 久别重逢/双向/双向奔赴 第2章 第二章 ====================== 程黎醒悟过来后，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男人一脸无辜，「那没拒绝吗？」 「当然……」程黎开了口才发现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有歧义，「根本就没那回事啊。」 男人拉长音「哦」了一声，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是我记错了，事实是这样的，刚才在地铁上，我站起来正要给一个……」 「等一下！」听他要把她的社死现场回放一遍，程黎赶紧打断。 对方倒是很配合，立刻停了下来，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程黎牙痒痒。他到底跟她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这么整她？ 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一刀，要么被误解要微信未遂，要么被抖出真相，程黎索性破罐破摔道：「你没记错，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这就算是承认加微信的事了，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整出什么么蛾子？ 只见他皱眉道：「不过现在看来，既然大家有业务往来，那还是不得不加个好友。」言语间满是为难和不情愿。 「不必了，」程黎忍无可忍，「要是有工作的事，就在内网联繫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看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在不像把心思花在工作上的人，十有八/九是个靠关系进来混日子的公子哥，跟她能有什么业务往来？ 「行吧。」男人轻挑眉梢，眼中微光流转，「还没自我介绍，周扬朝，云信产品经理，星辉云课堂直播组。」说完，他懒懒地伸出一只手。 程黎：「？」 不是，你再说一次，你谁？ 眼前的男人一脸漫不经心，天生微扬的嘴角似乎时刻透着揶揄的意味。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说他是周扬朝？ 传说中的周大神？ 真的不是重名吗？ 周扬朝平静地看着她在几秒之内的表情变化，唇间笑意渐深，显然已猜到她的心路历程。 程黎察觉到这点，立刻定了定神。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 「程黎，易迅前端开发，星辉云课堂检索组。」她露出一脸商业假笑，很快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仿佛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合作伙伴。 周扬朝却并不给她佯装无事的机会，用低到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听说你只想搞钱啊？」他笑得绵长，「黎哥。」 程黎心头一震，又听他继续道：「现在加深对我欠揍的认识了吗？」说完扬长而去，剩她一人独自凌乱。 这人是顺风耳吧，居然听得一字不落？所以是为了报复她说这些话，他才闹了这么一出吗？程黎暗自发誓再也不随便议论别人了。 周扬朝一行人走后，骚动的工位区渐渐安静下来，议论声被间或响起的键盘和滑鼠声代替。程黎也开始搭建开发环境，更新配置。 然而余光中一前一右两个躁动不安的人影实在太过扎眼，令她无法忽视。 她向来不善交际，周围的程式设计师同事也大多腼腆或者高冷，只有这两位天生自来熟，工位又离她很近，实习时就已经跟她关系不错。 程黎自然知道这两人在好奇什么，但实在不想解释：「是兄弟就啥也别问。」 坐在她对面的彭欢嘿嘿干笑了几声：「兄弟不问，不问。」可没过几秒，他又坐直身子，像截竹竿似的从玻璃隔板后探出来：「姐妹……」 程黎眉心一跳，只听他接着问：「你真去找周扬朝要微信了？没想到你这么勇。」 「虽然你实习那阵子就在说想见见他，但从你回学校到现在，将近一年了吧？」坐在程黎右边的杜国庆扳着白白胖胖的手数着，「你居然惦记了他这么久吗？」 程黎：「……」 她开始认真思考刚才如果直接说出真相，情况会不会反而好一点。 见她沉默不语，彭欢当她是被拒绝了心里难受，宽慰道：「其实也正常，咱公司哪个女生见到周扬朝不想去加个微信呢？我们都见多了。」 「就是，」杜国庆附和道，「而且他谁都没拒绝，就拒绝了你，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他心里跟别人不一样。」 程黎：「……」 这些钢铁直男的安慰还真是让人感动落泪啊。 「你们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去问别人要微信的人吗？」她真诚发问。 「不像。」两人异口同声，摇头如拨浪鼓。 彭欢：「除非对方是个java用得比你还牛的大佬，那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 杜国庆：「而且你加他还是为了请教编程问题。」 这还差不多。 程黎欣慰的笑容还没完全舒展，就听彭欢继续说：「不过周扬朝的java没准真用得比你牛。」 杜国庆贊同地点了点头，补刀道：「不只java，还有php、python……」 「可以了可以了。」程黎赶紧挥手打断他，害怕自己再听下去会一口气上不来。 她虽然身在前端，但对于后端的常用语言也有所涉猎，只是不如擅长领域那么精通而已。不过再怎么说，比起一个产品经理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听彭杜二人的话，分明又不像胡诌。毕竟在她刚来实习不久的时候，她的能力就已经有目共睹。 彼时她初来乍到，如一阵春风吹过技术开发部的满地雄性，吹起了一大片好奇探究的目光，一大片五颜六色的格子衬衫，还有一小片贫瘠稀疏的头发。 易迅作为重视技术的网际网路大厂，研发岗上无废柴，人人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多少心里都有几分自得。起初谁也没把程黎这么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很多人都等着她遇到难题去请教他们。 谁知程黎在认真研究了一段时间源码的运行机制，看了一些注释和文档后，渐渐自己就上手了。 有时大家聚在一起调试代码，其他人还在冥思苦想找bug，她已经云淡风轻地道破问题所在，随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后来有好奇者偷偷调查程黎的简历，才知她在高中就获过noi金牌，保送了计算机专业排名全国第一的清源大学。本科和研究生期间更是在icpc、蓝桥杯等多个知名赛事中斩获数奖。 程黎对自己的编程实力颇有自信，可现在竟然说她比不过周扬朝？就算他是大神又怎样，好歹也该术业有专攻吧？ 她的自尊心不相信这件事，她的好胜心不允许这件事。迟早有一天，她要跟周扬朝在编程上比个高下。 这么想着，她打开技术组长发来的代码和文档，专心看了起来。 程黎认真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仿佛置身于屏幕那端的二进位世界，超脱于尘世。直到身边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工位，她的思绪才被逐渐放大的人声拉回现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原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相比起饿，程黎更多的是感到口渴。她拿起杯子，走到放在墙边的饮水机前，却发现水桶空空如也。 饮水机旁放了两桶新水，都是五加仑的大桶。 程黎想找周围的男同事帮忙换一下，但环顾一圈，发现离得最近的几个工位都没人，大概都去食堂了。 想到以前也换过宿舍里三加仑的小桶，程黎决定先自己试试。她撕掉桶口的塑封，然后试着提了提水桶感受重量。 比想像中沉，还得抬到那么高的位置，估计搞不定。 她正打算放弃，回头却又看见了周扬朝，似乎是刚散会，正好从她背后经过。 「怎么，搬不动啊？」他语调懒洋洋的，听着就让人来气。 「谁说我搬不动了，」程黎下意识地反驳，「我就是酝酿一下而已。」 周扬朝唇角一扯，原本伸出去要帮她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绕出一个弧度，比划成「您请」的手势。 程黎虽然被叫成黎哥，但从外形来看，其实跟「哥」这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中等身高，手脚纤细，蓬松的丸子头高高扎在脑后，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杏眼。若不是这双眼中时常迸射出劲头十足的光芒，任谁都只会觉得她就是个弱不禁风的软妹。 而此时她眼中正闪烁着这种倔强的光，如同从石缝间隙破壁而出的蓬勃野草。 这是她被激起胜负欲时的信号。 程黎右手握住桶把，左手环抱住桶身，憋住气全身一起发力，藉助左腿膝盖往上一顶，猛地将整个桶抬了起来。 饮水机并不高，她这奋力一举基本已经把桶抬到了相应的位置。但她的力气却不足以支撑到有时间将桶口对准。趁着还没完全失去平衡，她赶紧将桶一歪。水桶「咚」的一声向下砸去，歪斜地插在聪明座上。 虽然没立刻掉下来，却是摇摇欲坠。 周扬朝挑了挑眉，给眼前的景观命名：「比萨斜桶？」 程黎：「……」 顾不上跟他斗嘴，她扶着水桶想把它搬正。可左右晃动了一番，却发现难以挪动。原来是聪明座被撞歪，把桶卡住了。 唯一的办法是重新把水桶抱起来，调整好聪明座的位置，再放下水桶。 但程黎实在是搬不动了，无奈周扬朝还在一边看戏，她只得硬着头皮伸手抱起水桶。 没想到此时桶口的塞子已经被顶开，水顺着开口流了出来。 程黎始料未及，不由慌了神，手忙脚乱间突然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触碰到她的指尖。她吓了一跳，猛地甩开手，这才看清是周扬朝正想从她手中接过水桶。 可他尚未拿稳，她已完全松手。水桶一个歪斜，水瞬间冲出桶口，精准地洒在了周扬朝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 还好他眼疾手快及时将桶扶正，这才没彻底打翻。但他的牛仔裤被打湿了一大片，还有些尚未渗透的水在滴滴答答往下淌。 程黎完全呆住，一时手足无措。 周扬朝低头看了一眼，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我说……」 知道他要兴师问罪，程黎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却听他道：「不就是摸到我的手么，你至于这么激动么？」 程黎：「？」 为什么他第一反应会是这个？ 「明明是你摸到我的手！」她激动地脱口而出。 正巧这时旁边有同事路过，听到这话立刻投来奇怪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程黎一阵脸热，连忙背过身去，假装专注于调整聪明座。 「人家引起注意都是用杯子泼水，你倒挺豪迈，直接上桶？」周扬朝并不给她缓解窘迫的机会。 程黎气不过，扭过头来想反驳，却见周扬朝单手拎起水桶，只在调转方向时用了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装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用行动嘲讽自己，程黎愤怒的火苗愈烧愈烈。可看到他的裤子，火苗又被愧疚感浇灭。 浅蓝的牛仔裤浸湿的地方变成了深色，看起来格外显眼，很容易产生一些误解，搞得程黎内疚之余又有些好笑。 「你能稍微掩饰一点吗？」周扬朝皱眉道。 程黎一惊，以为自己笑意太明显，被他发现了，却见他手指在空中绕了两圈，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你能……换个地方盯着看吗？」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落在哪里，慌忙看向别处，仓促间也没细想，提议道：「要不你找个地方晾晾裤子吧？」 沉默。诡异的沉默。 看见周扬朝一脸复杂的表情，程黎醒悟过来，如果他把裤子拿去晾了，那他穿什么？ 「你倒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机。」周扬朝不冷不热道。 程黎：「……」 费尽心机看你光个腚？ 要换了往常，她早就反怼回去了，但这次她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只得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道：「那你想怎么办？」 周扬朝思考了一阵，说：「你去附近的百货商城帮我买条裤子吧。」 这要求还算合情合理，程黎答应下来。 「顺便再帮我带个午饭。」周扬朝补充道。 「饭也要我帮你带?」 「不然我穿着这裤子去食堂打饭么，我不要面子的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你这么不要脸还有面子这种东西？程黎腹诽。但她向来讨厌亏欠别人，还是咬咬牙道：「行，我给你带。」 反正易迅给员工免费提供一日三餐，她又不用自己倒贴给他买饭。 周扬朝这才满意地笑了：「去吧。」活像一个吩咐手下婢女的贵妃娘娘。 婢女程黎刚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件事，转身问道：「对了，你什么尺寸？」 周扬朝再次一脸复杂地沉默了。 他又怎么了？程黎不能理解。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吗？不就是问了一下他的…… 等等，还有这种歧义？？？ 「我说的是裤子尺寸，尺码，腰围！你有病吧？」 周扬朝掀起眼皮，悠悠道：「我这不是在回忆我穿多大码的裤子吗，你骂我干嘛？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呢？」 程黎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 「我以为你在想我是你爸爸呢！」她恼羞成怒地丢下这句话，掉头就走。 -------------------- 黎黎，答应我，别老想着当人家爸爸了，好吗？ 你会后悔的。 第3章 第三章 ======================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程黎觉得与其去食堂排队，不如先去买裤子，错开打饭高峰期。 她自以为规划妥当，谁知刚迈出大楼第一步，就被正午明晃晃的烈日劝退。令人睁不开眼的强光，以及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驱使她退回了阴影处。 肚子也很会挑时机地「咕咕」叫了声。 程黎本来早就想好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鲜虾面的。这是她实习时的最爱，后来回学校了也时常想念这一口。 然而此刻她有任务在身，恐怕只来得及打包午饭。鲜虾面要是打包的话，等打开吃的时候，面都被汤泡成糊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要不叫个跑腿服务买裤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当即就被她否定了。太奢侈了，还是自己跑腿吧，鲜虾面大不了晚上再吃。 程黎眼一闭，心一横，撑开遮阳伞朝前走去。 尽管她已做好大汗淋漓的准备，可等她买完裤子，打包好饭，回到易迅大楼时，还是热到了恨不得伸出舌头喘气散热的地步，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热成狗」。 更可气的是，周扬朝正坐在冷气十足的会议室里，两条长腿直直交叠着，双手枕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听到程黎开门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慵懒道：「这么快就回来啦？」 「您老在这儿躺着，可不觉得快么？」程黎忿忿不平，走到空调风口正对处，想享受一会儿强劲的冷风，却忽然发现风停了。 她错愕地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周扬朝把空调关了。 「你……」 「别对着吹，容易感冒。」他抢在她发作前淡淡道。 这次他脸上没有调侃的痕迹，眉眼更显清隽，澄净的声线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莫名生出几分温柔缱绻，令程黎有一瞬的恍神。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要不是周扬朝提出让她帮忙买裤子，她现在会热成这样？这个始作俑者现在又装什么老好人？差点上了他的当！ 想到这，她不客气地将牛仔裤包装袋和午饭往他面前一搁：「小票在袋子里，把钱转我吧。」 周扬朝拿出小票一看，皱起眉头：「你买了条这么贵的？」 程黎一怔。她虽然从来不追求名牌，却也认得周扬朝的一身穿搭价格不菲。因此选了一条档次不低，款式又和他身上那条相似的。 结果现在他竟然嫌贵？如果说是存心找茬，那他的表情未免也太真情实感了一点。 联想到周扬朝也搭地铁上班，在云信又并非身居高位，程黎脑中浮起一个猜想。 「你身上穿的，是高仿吗？」 周扬朝表情凝固了一瞬：「不是，很早之前买的。」 话中似乎有些一言难尽的难言之隐，程黎猜测是他遭遇过一些变故，比如原本出身于富贵之家，后来家道中落之类的。 她不禁有点后悔刚才问得太过直白，恐怕伤害了这个曾经的大少爷的自尊心，只好小心地转移话题：「那这裤子怎么办？」 她怕周扬朝让她拿去退了，再重新买条便宜的。这大热天的，她恐怕会买裤子未半而中道崩殂。 还好他说：「我有办法处理。」 程黎松了口气，但又感到很是过意不去。忙没帮上，还给他添了新麻烦。 「那你现在怎么办？」 「没事，」周扬朝漫不经心道，「已经快被空调吹干了。」 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程黎脱口而出：「这么吹不冷吗？」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对，这眼睛和嘴怎么就动得比脑子快呢？ 眼看着周扬朝又要出言讥讽，她赶紧抢在他开口前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定开个热风能干得更快。」 「嗯，然后再调个高风速是吧？」周扬朝顺着她的话接着道，「你是自己中暑了想报复我，还是，关心则乱？」 程黎闭上嘴，拿起自己的饭走出去，「砰」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然后她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周扬朝还没把裤子钱转给她呢！ 但她实在不想再开门回去面对他了，决定下次再说。反正他俩在一个项目，肯定还会见面，也不怕周扬朝携裤子潜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 第一天上班的工作量并不大，还处于适应性过渡阶段。但为了尽快赶上她回学校这段期间错过的进度，程黎在公司待到九点才走。 回家打开房门时，宋灿正在厨房一手倒水，一手举着手机视频通话。 扬声器响起她母亲的声音：「晚上早点睡，别老熬夜玩手机。」 接着又是她父亲的声音：「就是，我看那公众号都写了，熬夜的十大危害，待会发给你看看。」 「知道啦知道啦。」宋灿点头答应。 虽然她语气像是有点不耐烦，可程黎却真切地看见她眉眼和唇间都带着笑。那是被关心宠爱惯了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宋灿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头道：「诶，你回来啦？」 「是程黎回来了吗？」视频那头的宋灿妈妈问。 「嗯，是呀。」宋灿回答完，看向程黎，「我在跟我爸妈视频，你要不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程黎点点头，宋灿便把手机递给她，一对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妻正笑着跟她挥手。 「叔叔阿姨好。」程黎被他们亲切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也露出微笑。 早在研一的时候，程黎就见过宋灿父母。那年冬天特别冷，他们专程去学校给宋灿送了一套加厚的棉被。 宋灿家就在清源本地，只是住得离云信比较远。她嫌上下班通勤时间太长，因此搬出来与程黎合租，周末都会回家住。就这样她爸妈还时常念叨，说她一个女生出去租房不安全云云。 寒暄几句后，程黎将手机还给宋灿。 宋灿为了不打扰她，特意插上耳机，回到自己房间接着视频。 欢声笑语骤然被安静冷清的空气取代，幽幽灯光照出一室寂寥。 程黎手指蓦地捏紧黑屏的手机。冷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所过之处一片冰凉酸涩。 尽管她会跟家人提起自己的近况，可得到的回应总是寥寥。 程黎走进卧室，将手机扔在桌上，也扔下了最后一点希望。 算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正要去洗漱，却来了一条消息。是她弟弟。 程嘉彦：【上班第一天，感觉咋样？】 至少还有他惦记着她。 程黎心绪好了些，拿起手机回：【还行，跟实习的感觉差不多。】 程嘉彦：【我在江桐待得无聊死了，好想回清源啊。】 程黎：【回来呗，等我拿到第一笔工资，请你吃大餐。】 程嘉彦：【好的姐姐。】 他只比程黎小两岁，平时不是对她直呼其名，就是叫她老姐，除非有什么好处才会嘴甜一点喊声姐姐。 程黎有了点兴致，开玩笑道：【没饭吃不叫姐是吧？】 程嘉彦立刻接道：【嗯，有奶就是娘，有饭就是姐：)】 …… 当程黎跟他闲聊完，放下手机时，这才察觉心里的酸楚不知何时已消解大半。 她这个弟弟在清源理工大学读研，也是计算机专业，现在放研一暑假，所以回老家江桐了。他俩这些年时常见面，尽管日常互损，却不可否认，也是彼此在这异地他乡最大的依靠。 程黎洗着澡，一边思考等拿到工资要请程嘉彦吃什么，一边关水去挤沐浴露。瓶子随着挤压发出「噗嗤」一声，只有一点泡沫落到手心，原来已快用完了。 这瓶沐浴露是她读研那会儿用的。毕业时，很多人直接把没用完的洗漱用品扔在了寝室。她却把剩下的都装进了分装小瓶里，带到了现在的租房。 她打开水往瓶子里灌了些，摇晃均匀后倒在手上，勉强凑够了这次所需的用量。 洗完澡，她随手关上浴室的灯，正巧宋灿刚把客厅的灯关了，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宋灿低呼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就咱俩这低碳节能意识，必须颁发环保卫士奖章。」 程黎也笑了，打开洗手池上方的灯：「你怎么也开始向我看齐了？」 「我这不是觉得咱俩平摊房租对你来说不划算嘛，帮你省点呗。」 「没什么不划算的。」 她们合租的是个两室一厅，程黎考虑到宋灿周末回家，水电气耗费少一些，提出让她住更宽敞的主卧，自己住次卧，房租平摊。 宋灿虽然觉得没必要算这么细，但也了解程黎绝不占人便宜的性子，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尽量按她的习惯节约水电。 两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回到房间。 临睡前，程黎照例是要逛逛github的。她有时也会开原始码，或者写些技术干货贴，倒也收穫了不少粉丝。 现在正式入职了易迅，以前兼职做的外包项目大概是没空再继续接了。起初她是为了赚生活费，至今已经攒下一笔可观的积蓄。但要想在日新月异的清源站稳脚跟，还远远不够。 身边总有人不理解，她一个姑娘为什么要拼到这种程度？ 她总是反问，拼不拼跟她是不是姑娘有什么关系？ 何况这还是她一腔热忱所在。 步入这个领域多年，程黎仍然对其热爱不减。其间太多的美妙和奥秘总能令她心驰神往，怀揣探究之心。而她也很喜欢这种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公平感受。 是她在有些地方，有些人面前，无法体验的，难能可贵的公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第4章 第四章 ====================== 夏季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高温持续了数日，直到这天下午都还艷阳高照，晚上却突如其来一场大雨。 此时程黎还在公司专心致志地敲着代码，直到一旁的杜国庆问她：「下这么大雨，你准备怎么回家？」 程黎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九点四十。窗外雨声譁然，不知下了多久。 公交站和地铁站都离公司有段距离，以这雨势，就算打伞走过去也会被淋湿。考虑到易迅九点半以后下班可以报销打车费，程黎答道：「打车回去吧。」 「还是缺乏社会经验啊，年轻人。」杜国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程黎实习时从没遇到过晚上下大雨的情况，不知比她早来两年的「老人」杜国庆有什么宝贵的社会经验。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打车软体上赫然写着「排队人数198人」，预计等候时间则直接显示成了一条直线，大概是都无法估计了。 …… 大意了。 完全没考虑到园区里几乎全是网际网路公司，九、十点钟正是下班高峰期，又赶上大雨，打车的人不多才怪。 杜国庆点了几下手机，洋洋得意地举到程黎面前：「叫声大哥就让你拼车。」 他前面竟然只剩五人，看来是提前排了队。 程黎其实觉得叫声大哥也没什么，只是他俩住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要是先送了她再调转方向，未免太过麻烦别人。 而她又向来是个宁愿麻烦自己，也不愿麻烦他人的人。 「算了吧，」她笑笑，「不顺路，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杜国庆却满不在乎：「害，送你能花多少时间，你不是住得近么。」 易迅对于地铁三十分钟内的距离有租房补贴，程黎当初租房便选在了这个范围内。 她还想再做推辞，却被杜国庆催促道：「好了好了，快点收拾走吧，马上就排到我了。」 她只好先跟着他一起离开办公室，准备路上再做其他打算。 杜国庆带着她走到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告诉她这是出园区淋雨最少的路线。 往出口走时，程黎看见一个眼熟的颀长身影从对面通道走来。 整个园区的停车场都是连通的，周扬朝显然也正打算从这里出去。 杜国庆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俩是前年同期入职的，虽不在一个公司，但同属一个项目，也还算熟识。 「我打的车快到了，你们呢？」周扬朝问。 程黎视线与他交汇，忽然想起早上来公司时，他们是在同一站上的地铁，应该住得很近。她虽然并不想再跟他多有交集，但如果能搭他的顺风车，就不用麻烦杜国庆了。 权衡一番，她还是问道：「你住哪里？」 周扬朝一脸戒备，颇有「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的防范意识：「你对我有何企图？」 「有搭个便车的企图。」程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我住枫林景苑。」 程黎没想到他们在一个小区，不由有些惊奇：「那正好哎，我也住这儿！」 「哇，那真是太有缘了！」周扬朝模仿着她的语气，随即又沉下音调，「住这儿的同事多着呢。」 云信和易迅的租房补助条件一样，公司又地处市中心，半小时地铁路程内的房子大多寸土寸金，也就属枫林景苑性价比最高，生活环境又宜居，因此不少员工都选在这里租房。 「我有说什么吗？」程黎终于还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戏多。」 这时杜国庆的车已经到了，又听说两人顺路，给程黎递了一个「把握住机会」的眼神，便道过别先走了。 不一会儿，周扬朝也接到了司机打来的电话。程黎随他一起撑开伞走出停车场。 此时雨势仍未减小，噼里啪啦地砸在积水的路面上，击出无数小小的水窝。 程黎打的是一把女式晴雨伞，胜在小巧方便，但遇到大雨根本顶不住。很快她的手臂和膝盖以下就都被雨淋湿了。 她埋头快步往前走，只想赶紧上车，忽然觉得雨势转小。抬头只见周扬朝站在她左侧，将自己的伞撑在她的伞顶之上。 程黎怔了下，默默将伞的方向调整为斜打在右侧，遮挡面瞬间大了许多。 周扬朝拿的是一把墨绿色的直柄大伞，原本对于双人使用绰绰有余。但此刻雨下得太大，两人只能尽量往中间靠拢，顿时逼仄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下，程黎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夹杂着雨天特有的潮湿泥土气味，清新得浑然天成。 地面蒸腾起一片水雾，将街灯与车灯氤氲得朦胧。置身于水汽瀰漫的空间中，程黎能感受到自己与周扬朝的手肘之间似有若无的触碰，心中暗暗生出几分不自在。 许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她脚下一滑，眼看着即将向前栽倒，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这才站稳。 她条件反射地挣开对方的手，旋即才回过神来，对自己恩将仇报的行为有些尴尬。 「呃，谢谢。」她很快地说，「还是分开走吧。」 说完她也顾不上周扬朝的反应，落荒而逃似的小跑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匆匆上了停在门口的计程车。 程黎在车上刚坐稳，只见赶到车门外的周扬朝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对她说什么，却被玻璃窗和雨声完全掩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她按下车窗，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你上错车了，是前面那辆。」 程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另一辆计程车上的，只知道之前在地铁抠出的两室一厅，现在已经扩张成了三室两厅。 原以为周扬朝肯定会趁机取笑她一番，程黎冥思苦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异常反应。没想到他只安静地坐进了副驾，并没有开口。 原来他偶尔也会做个人嘛。 一路无话，淅沥的雨声缓解了车内空气的寂静，倒也不显尴尬。 回到枫林景苑，程黎这才知道周扬朝竟还跟她住在同一栋楼。 这就实在有点巧了。 耳边蓦地回响起他浮夸的声音。 ——哇，那真是太有缘了！ 程黎一时有点忍俊不禁。 周扬朝瞟她一眼，显然也想起同样的事，笑道：「看来还真是有缘？」 「孽缘吧。」听他又开始胡扯，程黎板起面孔。 走进电梯后，想起刚刚车费是他付的，她说：「我把打车钱转你，我可以报销。」 「后悔白天没加我微信了是吧？那也不用找这么蹩脚的藉口。」周扬朝闲闲道，「你觉得我刚才开□□是为了收藏吗？」 原来云信那边也能报销，程黎还真没细想。 之前的确听说过，易迅和云信的创始人年轻时就是好友，两个公司不仅多有合作，规章制度也有许多共通之处。 该死，又给了这个自恋狂可乘之机！ 「不过我觉得确实有必要加一个，」周扬朝道，「毕竟……」 「我觉得没必要。」 此时电梯已经停在程黎住的八楼。她打断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背后的人却还是慢悠悠地说了下去：「毕竟买裤子的钱，我还没给你。」 程黎这才想起又忘了这事，脚步一顿飞速转身，却看到电梯门像幕布般缓缓合上，一点点遮盖住那道高挑的身影。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按住向上的按键，却还是晚了一步。电梯已经开始上升。 周扬朝居然没帮忙按个开门键，绝对是故意的！刚才只看到他按了十二楼，又不知道具体门牌号，总不可能一户户敲门找他吧？ 程黎无可奈何，气结地朝家走去。 与此同时，在上升的电梯里，周扬朝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出神，头顶明亮的灯光投进他的眼眸，晃出星星点点隐约的笑意。 - 第二天，程黎一早就收拾好，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自从打听到易迅食堂每天七点半到九点半供应免费早餐，她就提前了起床的时间。 不过宋灿表示，她宁愿自己去买早点也要多睡一会儿。所以这些天她俩都是分头行动。 刷卡进了地铁站，刚走上下行的扶梯，就听下面传来地铁车门打开的声音。程黎伸长脖子一望，正是她搭乘的方向。 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楼，朝地铁跑去。此时早高峰未过，中间的车厢人满为患，根本挤不上去，她只能继续向前跑。 车门即将关闭的提示音「滴滴」响起，她总算找到一节边沿还剩一点空间的车厢，赶在关门前一个箭步跨了上去。 呼，成功赶上。 然而喜悦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程黎就感到小腹一阵隐痛，这才想起今天是例假第二天。 她之前几乎没怎么体验过痛经，一直对这事不以为意，此刻只觉那隐痛逐渐变本加厉。一开始像是猫爪般轻柔抓挠，可到了后来，却如同野兽觉醒，横冲直撞地在她的腹部肆虐。 不会就是因为刚刚跑了一下吧？所以例假期间不能剧烈运动是真的？早知道就慢慢等下一班地铁了。 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痛感排山倒海般涌来，疼到了几欲呕吐的地步。程黎自认为已经算忍痛能力比较强的人，这时也不禁伸手捂住了肚子，微微弯腰试图缓解痛苦。 周围人潮涌动，让本就封闭的空间更加密不透风。她越发觉得空气稀薄，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晕倒在这里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把位置让给那个女生吗，她不太舒服。」 周扬朝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仍显清亮，如涓涓清流淌过程黎陷入混沌的世界。 他是在请别人把位置让给她坐吗？还是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她浑浑噩噩地抬眼，只见周扬朝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拨开人群挤到她身边。 只跟她对视了一眼，他已看出她心中所想：「放心，这次真是给你让的。」 -------------------- 程黎：看出来了，最近不宜搭地铁。 第5章 第五章 周扬朝伸出手，似乎想要扶程黎一把，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停顿在半空中。最后他只把手肘微微抬起，轻声道：「需要的话可以拉着我。」 程黎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疼痛让她的思维运转缓慢了许多，但也令她清醒无比。 他是昨天看出了她害怕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所以才没有贸然扶她的吧。 眼前周扬朝瘦劲的小臂肌肉线条明晰，仿佛一拉住就能拥有坚实的依靠。程黎动了一瞬想要伸手的念头，指尖一颤，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可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她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可因为强忍疼痛，音色还是难以自抑的哑了几分。 周扬朝仍然没有放下手肘，坚持道：「你先坐下再说。」 程黎还想拒绝，却感到痛感愈发加剧，似乎连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列车高速行驶，窗外的萤屏gg像彗星般流出一道道白色长线，转瞬即逝。程黎觉得自己好似在无边的漫游，周围熙攘的人群都虚化成遥远的星体。 再不抓牢安全绳，她似乎就再也无法返回太空船，只能永远漂泊在虚空中。 而周扬朝就是她此时唯一能触碰到的安全绳。 程黎缓缓探出了手。 起初是惶惶不安的，可随着掌心传来熨帖的温热，心神奇地安稳下来，似乎连疼痛都被抚平了几分。迈出的脚步虽然虚浮，却也因有了承重之处，而不至于跌跌撞撞。 恍惚间，能看到眼前的男人背嵴挺直，肩膀宽阔，从人群中开出一条小道，引着她朝前走。像一只乘风破浪的舟船，使汹涌的人潮纷纷靠边。 她跟他贴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青草味，好像从茫茫太空回到了绒绒草地。难以言喻的安心。 向让座的男生道了谢后，程黎慢慢坐了下来。 坐下后的空间稍微开阔了些，呼吸也随之顺畅。虽然痛感仍未减轻，但有了座椅支撑后，延伸至腰背的不适得以缓解，还是好受很多。 额角有点痒酥酥的，程黎抬手去抚，指尖沾到几滴水珠，这才发现竟已疼出一头冷汗。 一张纸巾适时递到她面前。 「擦擦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蒸桑拿呢。」周扬朝晃了晃手中的纸。 程黎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说欠揍吧，偏偏有时又体贴得过分。说温柔呢，又总是特能招人烦。 她到底还是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纸巾。 过了一阵，见她缓过些颜色，周扬朝这才问：「你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程黎下意识答道，「过会儿就好了。」 倒不是觉得例假的话题羞于开口，只是不习惯将脆弱的一面展现人前。刚才接受周扬朝的帮助，已经是她最大的示弱。 怕他继续追问，程黎索性换了话题：「你今天这么早就去公司？」 「你不也一样？」周扬朝道，「混口饭吃。」 「但那天正点上班，我也遇到你了呢？」程黎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天周一，还有前一晚的剩菜可以顶顿早饭。」 「你周天自己做饭？」程黎有点意外。 听说周扬朝是海外留学回来的，不少留学生都会自己做饭，似乎也没什么奇怪。但总觉得他这形象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实在想像不出他在厨房劳碌的模样。 「周末都做。」周扬朝漫不经心道，「比点外卖便宜。」 没想到他已经节俭到跟她一样的地步，看来确实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无误了。 还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呀。 程黎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地铁时，痛感已经缓解了大半。这阵势就如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在惩戒她之前对生理期的不重视。 程黎掏出一卡通刷卡出站，余光瞟到一旁的周扬朝也拿出了卡。 两人视线从对方卡上滑过，继而交汇在一起。 「你也用一卡通？」程黎问。 周扬朝耸耸肩：「生活所迫，能省就省。」 他虽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却好像在说「老子乐意」一样理所当然。 其实之前程黎也认识几个为了95折用一卡通的人，但他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省钱的初衷，而是用「懒得下app」、「想收藏卡片」等理由来掩饰，唯恐别人把他们视为锱铢必较的吝啬鬼。 程黎却从来不介意让人知道她的节俭。每一笔钱都是靠她一己之力挣来的，怎么花自然该由她自己说了算，用不着顾忌他人眼光。 所以现在周扬朝说得这么坦然，倒是深得她意，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就在这时，身后两个男生的窃窃私语钻入她的耳中。 「嘿，你看到前面那个背花色包的男生穿的球鞋了没？」 「卧槽？那双不是没有公开发售的定制款吗，我只在网上看到过，至少得几千美元吧？」 差点忘了周扬朝也曾有过家大业大的光辉岁月。这大概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程黎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周扬朝要是把以前买的东西全部拿去卖了，是不是就算不工作，余生也足以过个小康生活？ 如果把这个富有建设性的提议告诉他，也许能算作还个人情，但是要怎么委婉地表达呢？ 周扬朝注意到她的出神：「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程黎心里想着「委婉」二字，斟字酌句道：「没有，我在想，或许你知道哪里可以卖二手货吗？」边说眼神边往他鞋上瞟，疯狂暗示。 「不知道。」周扬朝跟随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像是想起什么，认真地解释道，「这个也不是高仿。」 程黎：「……」 上次她那句灵魂质问到底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看来周扬朝并没有出售过去用品的想法，可能还是过惯了奢侈日子，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程黎为刚才竟然跟这种富家子弟产生了共情而悔恨。 走出地铁站，夏日热风席捲而来。车流往返穿行，更为滚滚热浪推波助澜。 潮热的空气包裹住程黎，腹部的不适感反而减弱了些。她不敢再造次，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走路速度。 周扬朝没有多问，只是配合她的步速，也慢吞吞地走着。晨间路上人人步履匆匆，唯独他们两人好似闲庭信步，格格不入。 「你先走吧，我自己慢慢过去就行。」程黎忍不住道。 话音刚落，就见周扬朝真的一言不发地加快速度朝前走去。 这次这么听话？ 程黎正自疑惑，却见他没走几步，停在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摊旁边。 上一个顾客刚离开，摊主正手脚麻利地炸着油条。 「大叔，可以帮我接一杯热水吗，」周扬朝问，「多少钱？」 大叔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往旁边一扫，瞟见刚走过来的程黎，顿时心下瞭然，咧嘴笑道：「不收钱。」 「那就多谢了。」 周扬朝接过倒了水的纸杯，递给程黎：「来，多喝热水。」 初露的晨曦下，杯中的水隐隐泛亮，和他的双眸一样透明清澈。 程黎怔了一瞬，不太自在地瞥向别处：「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这么实用的话被列入渣男语录，热水表示很冤。」周扬朝惋惜地看着杯里的水。 程黎有点想笑，却又不愿让他看见，接过纸杯顺势挡住自己的嘴，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流顺着咽喉缓缓下落，暖意渐渐蔓延至全身。 锅里的热油吱吱作响，街边的香樟树上蝉鸣阵阵。似乎一切声音都在叫嚣着炎夏的炽热，她却捧着一杯热水站在路中。 场面滑稽得令人捧腹，心却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填充着，像落入阳光晒过的柔软稻田。 程黎没想到周扬朝能猜出她的情况，不由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周扬朝眼珠一转，「有那么点经验。」 这是在炫耀从前任那里学到过不少吗？ 程黎心里闪过一丝不爽，却听他补充道：「我有个妹妹。」 「噢。」 刚才那点不快瞬间释怀，她并没多想，只当是因为自己不喜欢男生以感情史为炫耀的资本。 最后一点痛意随着热水的浸润完全消失，程黎这才想到，不知不觉间她已接受了周扬朝太多好意。 她向来不习惯坦然接受他人的帮助，尤其是还不算太熟的人。 于是她重新走回早点摊旁。 「大叔，买一杯豆浆。」 摊主重新抬头扫视了一番两人，似乎觉得他们很有意思，笑容洋溢的脸上连褶皱都泛出「年轻真好」的羡慕。 付过钱，程黎把豆浆递给周扬朝：「今天谢谢了。」 从前当她执意还礼时，对方都会嫌她太过客气疏离，所以这次她也做好了听到类似回应的准备。 然而周扬朝却接过豆浆，轻轻扬了扬：「帮你这么多忙，这就把我打发了？」 程黎：「？」 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那你还想要什么？」程黎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紧张道，「那条牛仔裤可不能送你啊，太贵了。」 周扬朝扑哧一笑：「来加个微信，我这就把钱转你。」 程黎一边跟他加着好友，一边环顾四周，撇嘴道：「为什么一个吃瓜群众都没有，害我的清白不能沉冤得雪。」 「什么？」 「现在是你主动来加我的啊。」程黎嘀咕道，「如果他们看到，就不会以为是我上赶着要加你了。」 说起这个，她回想起最近被不少人问，是不是真的找周扬朝要微信被拒，原本已经平息的怒火又复燃起来：「你上次坑我一回，今天又帮我一回，现在就算两清了，我可不欠你了啊。」 「是么？」周扬朝喝了一口豆浆，慢条斯理道，「我怎么记得昨天我还让你搭车来着？还有你差点摔一跤，也是我扶的吧？」 程黎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说好的『我帮人家，莫记心上』呢？」 「那前面还有句『人家帮我，永志不忘』呢，」周扬朝自然地接道，「你既然忘了，我只好提醒一下，帮你记住了。」 程黎：「……」 清晨的淡淡天光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映得透亮。她下巴稍扬，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分明带着天然的娇憨可爱，圆圆的杏眼里却满是不相衬的倔强。 看着她这副无法反驳却又不甘认输的模样，周扬朝偏过头悄悄勾起唇角。 -------------------- 周扬朝：人情你是必须欠的，我说你欠你就欠。 程黎：？我看你有点欠。 第6章 第六章 几经周折，程黎到易迅时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尽管不适感已经消退，但她还是胃口欠佳，在二楼食堂随意吃了些早点垫底，便准备搭电梯去办公室。 走到电梯间，正好遇到刚吃过早饭的彭欢。两人闲聊了几句，电梯门开了。 一抬眼，程黎的视线就落在一个高大英气的年轻男人身上。他鹤立鸡群地站在一电梯人之间，令人想不注目都很难。 彭欢也一眼瞥见了他，原本还在谈笑的脸瞬间一僵，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迈，低低叫了一声：「齐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程黎一惊，没想到他看起来跟她年纪相仿，却已然身居高位，一时不知该不该跟着打招呼。 却听对方先开了口：「学长还是叫我名字吧。」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学长？ 程黎扭头看向彭欢，他强颜欢笑的嘴角同样尴尬地抽搐着。 空气安静下来，人人都在偷眼打量这个男人，暗自猜测他的身份，却又不敢相互议论。原本运行迅速的电梯，此时似乎上升得格外缓慢。 总算捱到十六楼，程黎走出电梯，只等背后的门一关，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情况啊，谁呀？」 彭欢面无表情：「太子。」 「啊？」 「我也是刚听说的消息，」他压低声音，「咱公司的太子，要上位了。」 「就刚刚那个？」程黎惊讶地指着身后的电梯，还不能消化这则大新闻，「那老大呢，退居二线？」 「齐董还是董事长，齐帆暂时任职，不过基本上就是接手了。」 还没来得及细问，杜国庆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炸开：「你们说啥，谁接手了？」 二人吓了一跳，这才看见他刚从另一个电梯出来，又把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 「行啊你小子，连太子名字都知道了，消息挺灵通啊。」杜国庆随手在彭欢瘦削的肩头拍了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 「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彭欢揉着肩膀苦笑，「他跟我同校同院，昨晚大学同学告诉我的。」 也难怪他苦笑。昔日小一届的学弟，仗着出身转眼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换了谁都难免心里不平衡。 连杜国庆都有点气不过：「还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就住在罗马啊。」 「也不能这么说吧，」程黎说，「好歹彭欢也是清源理工大学毕业的，在清源排第二呢。太子能考进去，多少还是有点真本事。」 彭欢斜眼看她，开玩笑道：「记这么清楚？我怎么觉得你在炫耀呢，排名第一的清源大学学子？」 「怪我咯？」 程黎的记忆力确实出色，不过她之所以对彭欢的毕业院校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弟弟程嘉彦就读于那所大学。 「唉。」彭欢嘆了口气，按下电脑开机键，「谁不想赢，但起跑线就不一样，能怎么办？」 受他这话的影响，程黎也不免想到，普通人努力奋斗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那些富二代得天独厚的高度。所谓的「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有时就像个天真的笑话。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种负面情绪抛到了脑后。 谁任董事，谁任总裁，实在是离她太过遥远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无非是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她还要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呢！ 然而她才刚迈出登顶的第一步——打开电脑，就看到一封很可能改变她攀登路线的邮件。 发件人是星辉云课堂的项目总监。大意是说，近期项目的直播功能上线。虽然初期运行还算顺利，但后来几名网红教师开始直播课程之后，因同时进入直播间的用户过多，多次出现系统崩溃、画面延时以及卡顿等问题。 现急需增加直播组的研发人手。其他组的研发人员有意向的话，近期可以主动报名申请调动，同时领导层也会将合适的人选划分过去。 「嘿，兄弟们，看到邮件了吗？」彭欢又坐不住了。 「你不会想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播的产品组有谁，周扬朝哎！」杜国庆脸上写满了拒绝，「跟他对接，连『这个需求不可能实现』这种话都说不出来，他分分钟给你说出三种实现方法，折腾不死你。」 「有道理。」彭欢点点头，又转向程黎，坏笑道，「黎，你呢，不打算跟周大神再续前缘？」 「别，我高攀不起。」程黎比了个就此打住的动作，「我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直到现在都还总是有人开他俩的玩笑，她可不想再制造出其他供人八卦的话柄。而且以周扬朝那满嘴跑火车的性子，要是真在一组，恐怕迟早会把她气死。 仿佛要即刻证明她的想法，旁边一个男同事突然兴沖沖地叫她：「程黎，你看到周扬朝刚发的朋友圈了吗？」 他也是当时的目击者，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显然是刚在前线吃到了最新的瓜。 程黎隐隐感到不安，飞速点开朋友圈，果真傻眼了。 只见周扬朝写道：「鑑于误会的朋友太多，有损人家清白，特此澄清一下，之前都是开玩笑的，最后也是我加的好友。」 配图是「添加到通讯录」、「申请添加朋友」等几张与她加好友过程的截图。 他还给她的暱称和头像打了码。这样一来，当初围观现场的人自然秒懂，而原本不知情的人只会不明所以地忽略这条动态。 程黎着实被他这波操作秀到了。 她点开与周扬朝的聊天界面。空荡荡的窗口中只有一条转帐记录，那是他刚才还给她的牛仔裤钱。 现在她又在下面添了一条：【？】 周扬朝回得很快，像是早有预料：【坑我填了，忙我帮了，所以现在是你单方面欠我的，有异议吗？】 程黎：【？？？】 - 另一边，周扬朝穿过云信密集的工位区，走向空无一人的阳台。关上玻璃门，嘈杂的人声瞬间被隔绝在身后，他拨出了一通电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来了老弟？」他熟稔地招呼。 「有事直说。」电话那头，齐帆不客气地回应。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扬朝笑了：「齐总明鑑，这不是想让您帮我走个后门么。」 「周总出类拔萃，还需要走后门？」齐帆跟他日常商业互吹。 「别乱叫，现在还是小周呢。」周扬朝纠正了他的称呼，语气正经了些，「这不是直播组缺人吗，想让你帮我调个研发的人过来，你们公司的。」 齐帆愣了愣，没料到他是为这事：「哪路神仙能被你看上啊？」 周扬朝报了基本信息，耐心地等待他在企业职工内部系统中查询，然后将手机举到离自己耳朵半米远的位置，果然很快就听见对面震惊的吶喊：「卧槽！先说清楚，你看上的是人，还是人家的技术？」活活把听筒播放喊出了免提的效果 他面不改色：「技术。」 「人家刚入职，你就知道技术怎么样了？」齐帆当即揭穿了他。 「那你还问我？」周扬朝懒懒地反问。 齐帆一噎，知道不能顺着他的逻辑说话：「少跟我扯淡，不给个让我满意的理由，这忙我可不帮啊。」 周扬朝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面前的栏杆，沉默一阵才道：「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她，但又想不起来。」 「什么意思？」齐帆没太理解，「你们以前见过？」 「没有，面孔是陌生的，」周扬朝思考着道，「但给人的感觉很熟。」 齐帆跟着思索一阵，得出了结论：「你是不是网恋过啊？」 周扬朝：「……」 - 直播组招新的邮件才发了短短数日，最终的名单就已敲定，发到了所有研发人员的电脑上。 打开之前，程黎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实习期间她有多想跟周扬朝分到一组，如今她就有多怕老天爷听到她当初少不更事的祈祷。 心虚之下，她决定先问问旁边的人：「国庆，你看到名单了没？」 杜国庆正在紧张地浏览名单，边看边说：「那天我说跟周扬朝对接会被折腾死，不会现在报应到我自己头上吧？」 得，看来对周扬朝有心理阴影的不只她一个人。 突然，杜国庆指着屏幕笑了起来：「黎，原来你才是天选之子啊。」 程黎心猛地一沉，扑到他的显示器前，只见他指尖正对着的确实是她的名字，白底黑字真真切切。 她还在发愣，对面的彭欢忽然爆发出一阵更加嚣张的大笑：「国庆，你还笑别人，你翻完名单了吗？」 杜国庆一怔，笑容顿敛，浑身的肉都跟着战慄了一下。他快速下滑滑鼠滚轮，只见刚才未显示完全的名单下方，赫然出现了他的大名。 见状，程黎忍不住也乐出了声，可没等进一步幸灾乐祸，蓦地想起自己也是同样境地，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没事，对接优秀的产品经理才能成长得更快，说不定你们是因祸得福呢。」彭欢憋着笑安慰道。 程黎：「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杜国庆：「要不我现在就去申请，把这个成长的机会让给你？」 「君子不夺人之美。」彭欢立马摆了摆手。 -------------------- 滴，小周滥用私权卡。 第7章 第七章 程黎虽然不想再跟周扬朝有过多牵扯，但其实仔细想想，彭欢的话并不完全是玩笑。刚入职如果能有大神指引，确实能进步神速。 何况直播组的前端组长还是任宣宇，一个才入职易迅三年就靠实力晋升的技术大牛。有他做直属领导，肯定能更好地融入项目。 这么一想，程黎心境好转不少，搜寻着名单中还有哪些熟人，却冷不丁瞥见梁恺也在其列。 有的人从见第一面起，就能感觉出来跟他极其不对付。梁恺对于程黎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检索组的后端开发。当时程黎刚来实习，他见了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一个女孩儿，怎么想不通跑来易迅搞研发，随便做点轻松的工作不好吗？」 程黎心里很是不适，但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便没有当场翻脸，只随口应付了两句。 谁知他后面还有更多令她忍无可忍的发言。 在得知他们同组之后，他对周围的男同事说：「领导还是挺贴心的，知道咱们项目累，特意招了一美女来调节气氛。」 还有一次，彭欢跟她探讨技术问题，梁恺听见之后不屑道：「你指望一个女程式设计师跟你说出什么花儿来？她能改改配置和参数就不错了。」 程黎虽然深知不与傻瓜论短长的道理，但面对日常在她雷区蹦迪的梁恺，实在是无法心平气和地沟通，往往说不了几句就忍不住要跟他互怼。 闹到现在，他俩早就彼此看不顺眼，没想到又冤家路窄地都进了直播组。 不过再不情愿，程黎还是没打算去申请调组。她想尽量表现得专业一些，不愿让别人认为她是个把私人恩怨带入工作中的人。 然而秉承这种专业所要承担的后果，很快就降临了。 当天下午，程黎去云信参加直播组新老组员对接会。刚出电梯，偏偏就遇到梁恺从另一个电梯走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她想装作没看见，继续朝前走。梁恺却不愿就此放过她。 「见到前辈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也不知道是心比天高，还是没有教养。」 易迅和云信的中坚力量主要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平时不论岁数职位，互相大多以名字称呼。尤其是研发这边，更是只拿技术说话，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 梁恺虽然三十出头，仗着年龄资历带了几个徒弟，但在群英荟萃的星辉云课堂项目组里，并不算技术实力很强的。此时这么说程黎，无非是想藉此机会满足一下平时不被众人敬重的虚荣心。 程黎根本不想理他，把头一偏，望向别处，正巧看到任宣宇也从电梯出来。 他跟她虽不同组，但因为是一个部门的，以前也打过交道。此时她存心要气梁恺，也顾不上跟任宣宇不太熟的问题了。 「嗨，宣宇。」程黎热情洋溢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挥手用力到都挥出重影的地步。 摆明了要用行动展示，她不是不跟人打招呼，只是不屑于跟他梁恺打招呼而已。 果然梁恺被气得面目狰狞，一时却又找不到由头发作，只怒目圆睁地瞪着她。 程黎余光瞟见，心里一阵暗爽，差点没乐出声，却冷不丁发现任宣宇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周扬朝没有说话，似乎在静静等待她跟自己打招呼 她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手也顿在半空中。 冤家路窄也就罢了，还在同一条路上遇到两个冤家。 程黎在心里迅速权衡一番，觉得还是气梁恺更重要，于是硬着头皮跟周扬朝也「嗨」了一声，却不知要如何称呼他。 按理说也该叫他一声「扬朝」，但程黎莫名觉得别扭，怎么都喊不出口。 于是这声招呼就在一个「嗨」字之后，硬生生地戛然而止。 「怎么，忘记我叫什么名字了？」周扬朝唇角带笑，显然是注意到她的不自然，故意挑明了这点。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好在任宣宇及时开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生得清癯，站在狭长的过道上更衬得长身鹤立，清隽的面容自有一种陌上人如玉的柔和气质。 「一些不可言说的机缘巧合。」周扬朝似是回想起与程黎的初见场景，眼中闪着戏嚯的光，「是吧，黎哥？」 最后两个字他没出声，只做了个口型。 程黎瞪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个当成惯用称呼了？ 还好任宣宇知道周扬朝向来没个正经，并未深究他的话背后的含义，转向程黎说：「以后就在同组共事了，还要多沟通交流啊。」 他态度平易近人，礼貌谦逊溢于言表，令程黎对他印象极佳，客气道：「是我要多向你请教。」 「互相学习。」任宣宇微微一笑。 瞧瞧人家这境界。 程黎赞赏地看着他，又瞟了眼旁边玩世不恭的某人，不由感嘆，同样是一组的两个大神，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直播组的对接会设在星辉云课堂的项目专属会议室。程黎实习时来过几次，对这个兼具科技感和浪漫色彩的房间印象深刻。 一片熠熠生辉的浩瀚星空构成穹顶，地毯上大小各异的齿轮错落有致，中央一条条流线型白桌排成五角星形。 这样形状的桌子不像方桌那般商务，定是领导坐在中间，其他人坐在边角。五角星的设计使得所有座位变得平等，难分主次。 众人三三两两落座，程黎没看到特别熟悉的面孔，习惯性地选在一个边角坐了。 过不多时，大屏幕上开始放映ppt，项目组长一一罗列出近期星辉云课堂出现的问题，组织大家自由讨论。 易迅和云信都不存在会上发言的严格规矩，也不讲究长幼尊卑之序。在座的都非等闲之辈，各有一番精彩见解，讨论氛围友好而热烈。 尤其是一些平日沉默寡言的社恐研发，话题一涉及专业领域立刻判若两人，双眼放光侃侃而谈。 程黎也不惧于在这种场合自我表达，选在合适的时机谈了一些她的想法。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梁恺又开始跟她抬起槓来：「程黎，你想得太简单了吧？领导那么费劲儿地调新人进组，可不是为了听你这种粗浅的想法的。」 他扬起下巴睥睨着她，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原本热火朝天的会议室被他这么一搅，立刻沉寂下来。 「敢问你有什么高见呢？」程黎冷冷道，「我洗耳恭听。」 梁恺轻哼一声：「我的确有些拙见。」 真是难为他连谦辞都能用得这么欠揍。 但出乎意料的是，梁恺这次竟是真的有备而来，大概是想给新团队留下出彩的第一印象，从而博得一席之地。 他所谓的「拙见」是一些针对直播卡顿问题的高深算法和技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讲得头头是道，甚至涵盖内容的高度也是具备一定知识储备的程式设计师才能达到的水准。 周围好几个人都在点头，对他的观点表示赞许。可气的是，他却刻意摆出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这些只是他学识的冰山一角，根本不值一提。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 程黎正咬唇苦想如何反击，忽见斜对面的周扬朝高高举起右手：「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问个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懒洋洋却又势在必得的模样，活像一个中学课堂上挑衅老师的叛逆学霸，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一句「老师，我有更好的解法」。 在这学术氛围浓厚的会议上显得颇具喜感。 不少人嬉笑着在一旁看戏，好奇他要作什么妖。只有梁恺眼神变得警惕起来，没有应声。 不过周扬朝显然也并不在乎他是否答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请问，你是在炫技吗？」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 程黎心里蓦地一亮，犹如天光乍破。同时却也不由暗嘆，她怎么没想到从这个角度切入？ 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语气却诚恳得像是真心实意在发问，反而更添了几分难堪，如一支凌厉的离弦之箭，以破空之势朝梁恺攻去。 梁恺瞬间脸色难看得能拧出水来。 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开始议论纷纷。 在一片低语声中，周扬朝接着道：「播放器本来就属于相对简单的功能模块，有必要用你说的这种高端算法吗？这么处理的投入和产出比例合理吗？你考虑过用户、产品和市场规律的思考方式吗？」 他眸光透亮，始终紧盯着梁恺，像舞台上的追光灯般令他避无可避，无处遁形。 梁恺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噎得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才勉强道：「我是从技术层面探讨问题，你扯什么产品思维呢？」 谈到技术，一旁的任宣宇忽然接过话头：「纯技术化思维容易导致过度优化，而优秀的研发，」他的目光转到程黎身上，又倏地收回，「一定会兼顾产品和技术。」 程黎没想到他刚成为她的顶头上司，就这么维护自己人，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却已领悟该如何应对。 「你跟我说的虽算法不同，但结果一样。」她转向梁恺道，「同样从a点走到b点，如果能走直线到达，又何必要费时费力地走一条漂亮的曲线呢，这不是捨近求远吗？」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却语气平和，不急不躁，当即赢得满堂认可，连项目组长都直言程黎的想法确实可以採纳。 梁恺左右环顾一圈，见四周已没有他的支持者，甚至还有人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想张口辩解几句，却发现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能愤恨地瞪着程黎，将自己落入这难堪的处境全部归咎于她。 其实程黎也没料到局面会发展成这样，差点以为这次要被梁恺装到了。 多亏半路有人给她提供了思路。 说到底，还是她稍欠火候，没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否则又何需别人出马呢？这下好了，人情债越积越多，根本还不清了。 正自默默反思，忽听周扬朝说：「当然，程黎的建议也不是全无问题。」 她猛地抬起头。 接下来，周扬朝以她所说的内容为基础，详细阐述了可以进一步完善的几点。明明是临场发挥，竟然行云流水，逻辑严谨，句句鞭辟入里。 他站在齿轮之上，星空之下，头顶星辰尽数落入眼底，化作眸中璀璨的光。像个挥斥方遒的宇宙主宰者，成为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这是程黎第一次看到他在工作中的状态，仿佛整个人周身萦绕着一层光辉，耀眼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恍惚间，只觉眼前的人与此前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是完全割裂的两种生命个体。 如果不是他说到最后沖她扬眉一笑的话。 一脸「怎么样还是我牛逼吧」的神情顿时将她拉回了现实。 好吧，是他。 程黎心里隐隐有点不爽。这种微妙的情绪似乎很难解释清楚缘由。 如果此时优化她方案的是其他人，比如任宣宇，她只会单纯佩服对方实力强大。可现在那个人是周扬朝，莫名就激发起她不服输的劲头，誓要努力变成更厉害的人，与他争个高下。 -------------------- 周扬朝：没人能在我面前装逼，除了我自己。 第8章 第八章 散会后，程黎随着人群往会议室大门走，忽然有人叫她。转头一看，原来是组里的两个设计组的女生。 「好羡慕你啊，两个大神替你撑腰。」 「是啊，在研发这种女生少的部门就是好，简直是国宝级待遇嘛。」 程黎礼貌性地笑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也不能这么说吧，」杜国庆正巧在一旁听见，接口道，「要不是程黎的意见本来就很好，十个大神也撑不起来啊。」 程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她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声好兄弟！ 然而两个女生并没太在意他的话，仍然沉浸在原先的想法中。 「什么时候能有两大帅哥同时出面维护我，我就此生无憾了。」 「那你转岗去搞开发啊，同门师兄弟全员护着你。」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恰好在门口与她们口中的「两大帅哥」汇合，原本充满遐想的神色瞬间被羞赧取代，甚至都没敢跟他们对视一眼，就互相拉扯着匆匆埋头熘了。 程黎不知是否该跟他们道声谢。毕竟要不是他们及时反驳梁恺，恐怕她就得忍受梁恺的冷嘲热讽了。 正迟疑间，只听任宣宇问：「今天怼人怼过瘾了吧？」 「那必须过瘾。」周扬朝道，「最烦装逼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程黎：「……」 她很庆幸还没把道谢的话说出口。合着人家只是单纯看不惯装逼犯，根本就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 差点自作多情了。 不过回想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怎么想都觉得最后装逼成功的并不是梁恺啊？ - 易迅实行双休制，周末加班需要经过审批，通过后能有双倍工资。程黎尚在试用期内，按规定不能提交加班申请，何况她现在也不算太忙，周末就都宅在家里。 这天周六，宋灿前一晚就回家了，房里只剩程黎一个人。 她向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一大早就起来做了顿晓说漫话广播剧每.日更新裙亦吴儿尓器污儿扒以简易的早餐，边吃边考虑周末两天的饭要怎么解决。 以前在学校有食堂，从来不用为吃饭问题而发愁。现在工作了，不得不开始每日三省吾身——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在清源这个物价高昂的一线城市，下馆子难免超预算，点外卖的话，贵的捨不得，便宜的又对卫生安全问题不放心。思前想后，只有买菜做饭是最省钱又放心的选择。 程黎从小就时常帮着家里做饭。离家多年，手艺或许生疏了些，但自给自足还是绰绰有余的。 趁着时间尚早，天还不算太热，程黎决定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食材。 今天没出太阳，厚实的云层将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空气沉闷得宛如静止，周末晨间稀少的行人并不足以使其流动。 菜市场被笼罩在大棚之下，一排排蔬菜摊铺绵延成花色长龙，闯入程黎视野，令她一时眼花缭乱，不知从何挑起。 从前买菜的经验告诉她，在这种地方，虽然各家的菜大同小异，但每天总有几家会进几样尤其新鲜、品质高的蔬菜，具体情况只有常来的买家才清楚。 程黎环顾一圈，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家菜摊，摊上摆着一摞堆成小山的玉米。 那无疑是全场生意最好的一家，好几个大爷大妈围在旁边，正一个个扒开玉米叶，聚精会神地挑选着。 她走近几步，已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清甜味。地上堆了厚厚一层玉米叶，而檯面上仍然战况激烈，撕叶片声、塑胶袋晃动声和人声交织成一片。 打量几眼，只见那玉米颗粒饱满，色泽鲜亮，确实值得一战，程黎便也动身参与进这场战斗。 刚挑了几个，她正要将下一个放入袋中，旁边一个大妈突然一把抓住她手中的玉米，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这是我刚才挑好的那个吧？」她染成棕红色的头发烫得蓬松，高高耸立着，随她一起激动地在风中摇摆。 「这是我刚撕开的。」程黎解释道。 「那我放这的怎么少了一个？我刚刚明明挑了四个。」大妈不依不饶。 程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把玉米给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她就要蒙受不白之冤？ 「真不是我拿的，你不信可以去看监控。」 大妈嗤笑一声：「这是菜市场又不是超市，哪来的监控？」 真是有口难辩。 程黎被对方的无理取闹气得怄火，更是不愿把玉米让给她。 场面陷入胶着，卖玉米的大姐和路人纷纷出言相劝，但两人仍是僵持不下。 「站我左边的就你一个人，要不是你拿的还能有谁？」大妈确信地说。 程黎正想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还能有鬼」，忽听背后一道声音替她给出了另一个答覆。 「还能有地。」 她转过身去，只见周扬朝不知是何时来的，正一手指着地面。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玉米安静地躺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上。 周扬朝弯腰捡起，递给大妈：「喏，阿姨你也看到了，是地拿的。」 大妈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玉米，脸上露出窘迫的神色，然而最终还是一言未发，一把夺过玉米，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继续一门心思地挑拣起来。 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程黎闷闷地撇了撇嘴，知道再深究也没意义，这事只能就此告一段落了。 没想到周扬朝接着对她说：「不过很有可能是你无意间把阿姨的玉米碰到地上的，毕竟只有你站在这个方向，你还是给阿姨道个歉吧。」 程黎：「？」 她被那大妈不分青红皂白怒斥了一顿，现在事实澄清，分明是对方误解，周扬朝竟然给她冠上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还让她道歉？ 简直不可理喻！胳膊肘往外拐也要有个度吧？ 程黎怒视着他，刚要质问，那大妈却又转回脸来，讪讪地开了口：「也不能怪人家姑娘，兴许是我自己把玉米碰下去了，没注意到。」她瞧了一眼程黎，眼神有些闪烁，「不好意思了啊姑娘，误会你了。」 她忽然一改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得程黎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口中不住重复着：「没事没事。」 刚刚还水火不容的两人眨眼间变得友好谦让，周围的路人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只有周扬朝嘴角悄悄上扬了几分，被程黎捕捉到眼里。 待她挑完玉米，离开小摊，见他走到她身边，忍不住问：「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吗？」 「对啊，」周扬朝振振有词，「这就叫以退为进，让对方的内疚感达到临界值，不好意思不道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没想到这种事他都能玩一出心理博弈，但好像多少有点冒险。 「万一那大妈真的蛮不讲理，等着我给她道歉怎么办？」 「那围观群众里多半会有看不下去，站出来帮你说话的。」周扬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步，「如果没有，我就再反向带带节奏，直到激将奏效为止。」 「你就不能直接替我说话么？」程黎不太理解。 周扬朝偏头看她一眼，勾唇道：「咱俩太像一伙的了，那样效果反而不好。」 经他一提点，程黎立刻想通了这之间的逻辑，不由暗嘆他心思缜密，面上却转过脸去，嘀咕道：「谁跟你像一伙的。」 其实她是有一丝动容的。 从前她也经受过不少委屈，可在别人眼里似乎不值一提，总是被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任凭那些芥蒂留存在心里，好像也无大碍。 可现在有人一眼就看出她的芥蒂，又想方设法将其消解，怎么能令她不感触动？ 两人穿行在晨间的集市上，身边大多是些上了年岁的人，小心谨慎地在略微潮湿的路上缓步走着，认真地拣选最为称心的菜叶，精确地把控肉贩切割猪肉的肥瘦程度。空气中瀰漫着果蔬与肉禽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却充满生活的气息。 程黎恍惚间产生了小夫妻一起买菜的错觉，赶紧晃晃脑袋，把这种离谱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随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早来买菜？」 「这个时间才能买到最新鲜的好菜，晚了就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周扬朝解释完，问道，「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还真不是，她单纯是怕来晚了天气太热而已。 但就算是买菜这种小事，程黎也不想显得自己不如他有经验，好像输他一成似的，于是答道：「当然是因为这个。」 「哦，」周扬朝面无表情，「我瞎说的，其实就是觉得早上出门凉快点。」 程黎：「……」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然而她气了一阵就发现，周扬朝在这里的买菜经验可能还真胜她不止一成。 他对于在哪一家挑哪一样菜如数家珍，知道这家的男摊主会热情地帮人挑菜，那家的女摊主会在算完帐后大方地抹去零头。 俨然是个长年出没于此的常客。 不过程黎发现他说的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当她买出四毛钱零头的时候，他口中那位大方的女摊主仍然收了她全额。而周扬朝买出了五毛的零头，却能享有抹零的价格。 这双标未免也太过分，怎么还「四入五舍」了呢？ 离开摊铺有段距离后，程黎越想越气：「凭什么啊，就因为你常来？」 「不知道，」周扬朝扬了扬下巴，「可能是看脸吧。」 程黎：「……」 她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那女摊主隔着老远，竟然真的伸长了脖子，还在朝他的方向张望，连她回望过去的视线都浑然不觉。 「怎么样，没骗你吧？」周扬朝并没回头，语气却胸有成竹，似乎对背后的情况一清二楚。 一见他嘚瑟程黎就来气，不禁想挫挫他的锐气：「我觉得你想多了，老闆可能只是看你太可怜，不忍心收你零头。」她煞有介事道，「你不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母爱的关怀吗？」 「那她母爱的范围也没波及到你啊，」周扬朝丝毫不受影响，反唇相讥，「爹不疼妈不爱，地里一颗小白菜。」 明知道只是玩笑话，程黎心却猛地一沉，一阵针扎般细密的隐痛从心口处传来，令她再无心思斗嘴。 气氛骤然低迷。 天色此时也降入低气压中，阴云密布，四周幽暗得如同黄昏。 --------------------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兄弟！ 第9章 第九章 周扬朝注意到程黎神色的异常，嘴唇翕动了下，像是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只道：「快下雨了，没别的要买的就赶快回去吧。」 「嗯。」 程黎不想让他看出端倪，快速整理着情绪，深吸一口气，快步朝前走去。 两人半走半跑地往回赶，却还是没能避开这场大雨。刚行至一半路程，倾盆大雨像是云层打开泄洪的水闸般奔腾而下，毫无缓冲的时间。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小区和菜市场都有段距离，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没有带伞的两人只好跑到街边台阶上的商铺门前避雨。 雨水像一条条没有间隙的细线，将天地紧密相连。 剩下的路虽然只有几百米，但很长一段都没有街檐。如果贸然跑回去，肯定会淋成落汤鸡。两人只好放弃抵抗，待在这里干等着雨停。 一旁冷饮店里的歌好巧不巧正放到那句：「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程黎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人。 周扬朝原本细碎的黑发淋得微湿，将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染上几分雾气，无端显得温柔深邃，宛如暗夜里的如水月色，令人一望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坠入。 只是两人手里提的东西未免太煞风景，周扬朝的袋中露出几根青翠欲滴的葱叶，与程黎袋中没削皮还带着毛的山药相映成趣。 这屋檐还真是美得有点别致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周扬朝也向她看过来，正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忽然顿住，转变成一声轻咳，旋即扭过头去，神色不太自然地看向别处。 程黎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感到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 刚才在大雨里跑了几步，她身上那件纯白的短袖连帽卫衣已被雨淋得斑驳。浸湿的部分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单薄的衣衫呈现出半透明的效果。 她慌忙将手里的袋子抱到身前挡着，紧张地环顾四周。幸好周围暂时没有其他人。 她又把目光投向周扬朝。 平时嘴不饶人的傢伙，这会儿竟出乎意料的安静，正东张西望打量着两边的店铺，好像在寻找什么。 「你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他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沿着房檐朝前跑去。 程黎探出头去，见他拐进了一家搬家公司，正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只得一手抱着袋子，一手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妈妈」。 说实话，她曾迫切地期待过这通来电。但期待往往是种有时效性的东西，间隔太久，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漠。 所以她此刻的心情已经非常平静。 「喂，妈。」 潘玲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黎黎，在干什么呢？」 「刚买完菜。」 「哦，回家了吗？」 「还没。」 程黎像挤牙膏似的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这种例行公事般毫无温度的对话让她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 对面的人却忽然絮叨起来：「嘉彦最近在家总不安生，三天两头说要回清源。你说他长年不回来，本来就难得见一面，怎么还老想着往外跑啊？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劝着点他，让他多在家待待，啊，他也就听你的话了。」 果然这才是正题。程黎在心里嗤笑出声。 她早就习惯了，不是为了弟弟的事，老妈怎么会想起给她打电话？每次给予她的那点少得可怜的关注，只是在关心儿子时附带的产物。 从小就是如此，甚至连高考都是如此。 她高三那年，程嘉彦读高一。两人都在学校名列前茅，但在江桐那个经济落后的小县城，家里的钱只够供一个人去外地读好大学。 父母跟她商量，希望她就在本地随便读个大学，反正以后她在老家找份足以温饱的工作就够了。但程嘉彦不同，好男儿志在四方，无论如何也该出去闯荡一番。 她偏不。 凭什么她就得当牺牲的一方，就因为她是姐姐吗？ 程黎表面上没有强烈反对，暗地里却卯足了劲儿，更拼命地学习，终于靠竞赛获奖和成绩优异的双重保障，获得了几所国内顶尖大学的保送机会。 父母这才松口，同意她也去外地读书，但必须得选清源大学。原因有二，其一是清源大学给的奖学金最多，其二是程嘉彦早就打定主意要去清源这座城市，父母想让她先去探探路，等弟弟过两年过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从始至终都没徵求过她本人的意见。 仿佛她理所应当接受他们的安排，做一个处处为家里着想，处处照顾弟弟的好姐姐。 唯一来找她谈过的人，却是程嘉彦。 「其实我是觉得你会想去清源，才跟他们说我要去的。」 他了解到，清源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在国内排名第一，而清源的网际网路行业发达程度在国内数一数二，极为重视高精尖技术发展与人才培养。 程黎从未想过才上高一的弟弟竟能考虑得那么长远，更是感动于他对她的理解和付出。 她的确想去那龙争虎斗的地方大战一场，在那无数有志者来、失意者去的地方站稳脚跟，占据一席立足之地。让父母看看，志在四方的不只有好男儿。 「你呢，」潘玲的声音接着从听筒传来，「工作还习惯吗？」 程黎回过神来，继续挤牙膏：「还行。」 分明是肯定的回答，潘玲却置若罔闻：「太累了就回江桐吧，女孩儿当什么程式设计师啊。要我说，嘉彦留在清源还行，你还是趁早回来，随便做个轻松稳定的工作，找个靠谱的人嫁了才……」 「不，我不回去。」程黎冷冷打断老妈的唠叨，「这边挺好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她不想再多说，迳自道：「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哎等等，」潘玲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挂电话，仓促道，「你爸……」 程黎本来手指已经探向挂断键，听到这两个字，又把手机举回耳边。 「他最近身子不太舒服，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潘玲嘆了口气，「你也知道，以他那性子，不大可能主动去找你。」 「嗯，知道了。」程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望着手机出了会儿神，点开通讯录，找到「爸爸」一栏。盯着拨号键，手指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正犹豫间，一个奔跑的身影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程黎立刻按了锁屏键。抬眼一看，周扬朝拎着一个硕大的纸箱回来了。 她着实有点猜不透他谜一般的脑回路。 但当周扬朝将纸箱朝她兜头套下后，她就懂了。 纸箱只有四面，上下端都是空的。她被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只露出头和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一时之间，程黎实在不知该说这个办法是蠢还是妙。 要说蠢吧，又确实是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谁也看不到她半透的衣服。要说妙吧，这种迷惑行为所吸引的回头率，恐怕比走光还高。 「怎么说，你是自己举着，还是要我帮你举着？」周扬朝问。 她可以选择不要这个纸箱，安静地缩在角落吗？ 「为什么不买件深色衣服啊？」程黎问出心中的疑惑。 「附近没看到服装店。」周扬朝理所当然道，「而且这条街的衣服都很贵，我猜你应该也不会想买的。」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灵性。 程黎不禁想起给他买牛仔裤的事。那时他「也」不想买那么贵的，最后却不得不去解决她自作主张买的那条。 行吧，反正箱子都拿来了，眼下也别无他法。 「我自己来吧。」她认命地拎过纸箱。 雨仍然下得很大，毫无停歇之意。程黎单手提着纸箱，不一会儿胳膊就酸了。来往行人或探究或好笑的目光更是令她尴尬无比，索性把箱子往地上一搁，蹲了下去。 这样路人就只能看到一个摆在街边的纸箱了。 前提是没人路过旁边，好奇地朝里面打量的话。 但人倒霉起来，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程黎刚蹲下不久，就听见两个男生的说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像是在沿着街檐朝这边走。 越来越近了。 她默默祈祷他们能无视这个箱子，继续朝前走。然而，即使雨声喧譁，两人的对话仍然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咦，你看，为什么这地方会有个箱子啊？」 「不知道诶，我去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程黎：「……」 看你大爷啊！！！ 大敌当前，她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站起来，还是抱头蹲在里面。 要不干脆大喊一声「别过来」得了？ 胡思乱想之际，程黎忽然感觉头顶的光线暗了些，好像被什么遮挡住了。抬头一看，是周扬朝的背影。 他站到纸箱边上，像座巍然屹立的高山，挡住了即将走过来的那个男生。 「你最好还是别过来看了，这里面是……」他停顿一下，接着道，「一条恶犬。」 程黎：「？」 周扬朝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它本来脾气就不太好，刚才又淋了雨，情绪更激动了，见到陌生人就会狂吠。所以我才给它罩了个箱子，让它在里面平复一下心情。」 「什么狗啊，这么凶？」男生很是好奇，踮起脚，伸长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恶犬。 周扬朝抢先横跨一步，将他拦了下来：「大型犬，你要是把它惹急了，我也控制不住，咬了你我可不负责啊。」 男生被唬得往后连退几步，这才悻悻地跟朋友走了。 待他们走远，周扬朝再也绷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程黎半蹲起身，探出头来，咬牙切齿道，「恶犬？」 「不用太感谢我。」周扬朝摆摆手，「要怪就怪我太机智了。」 程黎简直被他气笑了，重重地蹲了回去，不再理会他。 「诶，生气啦？」头顶飘来毫无悔过之意的问话。 「别跟我说话，小心我咬你。」她恶狠狠地说。 夏日的阵雨来得猝不及防，结束得也同样突然。没过多久，雨势骤然转小，只剩一点似有若无的毛毛雨。 程黎在纸箱里待得憋闷，听雨声已止，便将箱子从底部一掀，想钻出来。 「你不需要了么？」周扬朝搭了把手，帮她把箱子提到一边。 「还回去吧。」程黎仍把袋子抱在怀中，但有些事情刚才已经想通，坦然地说，「要是路上真的有人要盯着我看，那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周扬朝没言声思考了一阵，勾唇笑道：「有理。」 -------------------- 周某人，不愧是你，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样不做啊。 第10章 第十章 周末对于程黎来说是学习充电的时间，逛论坛，看专业书，实战练手。两天时间根本不够用，很快就过去了。 她很清楚，作为程式设计师，掌握最前沿的技术是第一要义，活到老学到老是永恒的宗旨。 所以当周一到公司，听任宣宇说要开始新人培训，她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培训并非专人授课，而是新员工通过登录公司内部帐号，在星辉云课堂上自学课程。根据部门职能不同，各岗位的必修课也各不相同。选修课则可以按个人需求与喜好任选，不限制种类和数量。 每门课程完成后会有一个小测。为了激励新人的学习积极性，小测成绩设立了排行榜，公开历史排名的前十名。 程黎登入帐号，随便点开一门必修课的排行榜看了看，任宣宇的名字不出意外排在前列。 接着往下看，周扬朝竟也赫然在列。 这是门编程相关的课程，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产品经理的必修课。所以周扬朝选修了这门课，还考进了前十？ 程黎心里那股争强好胜的小火焰顿时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而在接下来几天与周扬朝需求对接的过程中，这团火愈烧愈烈。 她本来以为，经过先前的那些事，她跟周扬朝好歹也算是熟识的关系了。谁知一进入工作状态，他可谓是翻脸不认人，天天在她的代码里挑毛病。一会儿说这可以改善，一会儿说那可以优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关键是他每次都说得很有道理，总是能激发程黎心里那点完美主义的强迫症。但后果就是她被折腾得每天不是在改代码，就是在思考怎么改代码。 终于，当周扬朝又一次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以后，连任宣宇都忍不住婉言提醒：「扬朝，你用不用这么敬业，把我的活儿都干了。」 按理说，产品经理在研发这边的职责应该只是提出需求，他多少有些越俎代庖。 「这不是替你分担一下嘛。」周扬朝似乎没有要改的意思。 「我看程黎写的也没什么问题啊，」任宣宇有点无奈，「你干嘛非得鸡蛋里面挑骨头，跟人家有仇么？」 程黎也向周扬朝看去，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新人嘛，」他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总要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才能成长。」 程黎：「……」 合着他不是真觉得那些地方有问题，只是存心要给她下点绊子？ 「确实大多新人都是磕磕绊绊过来的，」任宣宇说，「但程黎本身就挺优秀的，有必要对她这么严苛吗？」 他语调平和，不温不火，自带一种客观公正的力量。 程黎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是为了不辜负他的赞赏和维护，她也要加倍努力做得更好。 而周扬朝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嘁，笑什么笑？莫名其妙。 一整个下午，程黎都沉浸在被周扬朝支配着改代码的痛苦中。而这一切，竟然都是源于他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还社会的毒打，她迟早要让他领教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毒打。 总算捱到四点，到了专供新人完成培训课程的时间，程黎开始打起如意算盘。 培训课程的小测虽不是什么重要考核，但要求却还是严格的，必须全程开摄像头监控，在规定时间内在线作答，中途无法切换至其他窗口。所以成绩无法弄虚作假，能够展示真实水平。 她决定找到所有小测排行榜上有周扬朝名字的课程，逐一学习，然后一门门地超过他的排名，给他来一个全面碾压的打击。 想到这，程黎精神为之一振，像打了鸡血似的，靠快捷的检索程序搜索了所有包含周扬朝的榜单，想看看总共有哪些课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页面显示的课程可谓海纳百川，涉及了网际网路公司的各种岗位。除去与他本身相关的产品，研发、测试、运营、策划，甚至美工的课程，竟然都包含在列。 看来传闻说他综合实力强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他这涉猎范围也太广泛了吧！搞得这么全能，是想一人身兼数职吗？ 而且新人培训只有两周，后续要是还想继续学习，只能自己找空余时间。他在云信天天从早忙到晚，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学习？ 该不会是他悄悄在后台加了一个把他名字加入多个榜单的程序吧？ 但很快程黎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周扬朝在产品和研发相关课程的榜单明显多于其他，而这两部分也确实是他的强项，看上去相当真实。 而且以她对周扬朝并不算太深入的了解，他也并不像是虚荣到会做这种事的人。 程黎因为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看不起自己。 难道她见不得别人优秀么？竟然如此阴暗地妄自揣测他人，实在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她重新调整回平常心，决定踏踏实实地从第一门必修课学起。 这一学就是从四点到晚上十点。中途她只匆匆去食堂吃了个饭，就又赶回电脑前一刻不停地继续学习。 「服了，我真的服了。」彭欢看着程黎，摇头感嘆。 「看到她以后，我觉得我来公司只是来浪费水电的。」杜国庆也自愧不如。 学习中的程黎自带屏蔽技能，一句也没听进他俩的话，一会儿听课记笔记，一会儿敲着代码进行实操。 「嘿，黎，十点一刻了。」彭欢知道她现在又没有时间观念了，提高了音量。 程黎这才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哦，我想再待会儿，在这儿还能用公司的水电，回家就得用自己的了。」 彭欢：「？」 杜国庆：「很难不怀疑你刚刚听到我在说什么了。」 坐在不远处的任宣宇此时也下了班。路过程黎旁边时，他温言道：「也别太累了，身体要紧，还是劳逸结合吧。」 「嗯，好的。」程黎点点头，逐渐感受到所有感官正在复甦，颈椎的僵硬和后腰的酸痛隐隐传来。 任宣宇是注意到她今天持续久坐学习，所以好心提醒她的吧？ 她起身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感觉浑身舒服了些，决定先缓一缓，等回家洗漱后再接着学。 次日她又起了个大早，连在去公司的地铁上，还有吃早饭的时候，她脑中都还在放映着课程的内容。 如此一来，程黎总算知道周扬朝是如何学完那么多课的了。大概也是像她这样硬挤时间，抓紧看似琐碎的每分每秒吧。 从他周末早起买菜这事就可见一斑，想必两天都没闲着。 经过几天紧锣密鼓的学习，程黎学完了第一门课。面对即将进入小测的页面，她既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也难免有几分紧张。 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考试，要和年级上那几个势均力敌的学霸分个胜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选择和填空她都答得顺风顺水，看来得分的主要占比应该是在后面几道开放式编程题上。看的就是谁考虑得更全面，运行起来更流畅。 其实只要时间充裕，程黎能不断想出优化和调整之处。但小测有时间限制，直到进入最后的倒计时，她才不情愿地提交了答卷。 由于是系统根据既定答案审批，当场就能出分。程黎点提交键的时候心情与以前看年级排名时无异。 全世界似乎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心脏「咚咚」敲击的声音，擂鼓似的，好似下一秒那鼓点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网页一闪，页面开始切换。 「黎哥。」 背后突然传来周扬朝叫她的声音。 虽然音量不高，但在她听来却像被无限放大，令她原本猛烈跳动的心骤然乱了节奏。 「怎么了？」她迅速站起，转过身遮挡住屏幕，强装无事。 说实话，期待了这么久小测结果，她难免有点患得患失。何况此刻她一心想要胜过的竞争对手就在面前。 周扬朝狐疑地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屏幕露出的边角上。 程黎不由更加紧张，只恨自己没有杜国庆的身材，不能把电脑挡得严严实实。 「你……」周扬朝像是故意吊她胃口似的把尾音拖得很长，「这周末之前能把最新版改出来吗？」 「能。」程黎迅速答道。 周扬朝点点头，转身要走。 很好，就是这样，快走快走。 程黎正默默祈祷着，却见他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揶揄：「你刚学完一门课是吧？」 一句话刺激得她刚刚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放心，我没看到你的排名。」周扬朝一脸看破一切的瞭然，「其实我刚进云信那会儿，也很在意小测成绩。」他耸了耸肩，「不过后来就没那么在乎了。」 这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看得程黎很是不爽。但再不服气，她还是从周扬朝未说尽的话里，领悟到了他想表达的含义。 在计算机领域，理论知识成绩再漂亮也说明不了什么，灵活的融会贯通才是王道。 明明是早就懂得的粗浅道理，但是当好胜心占领心头高地，好像其他一切都被自动忽略了。 程黎暗自苦笑了声。怎么感觉还没看排名高低，她就已经输了？ 尽管如此，等周扬朝一走，她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看向了屏幕上的排名。没有分数，只写了一句：「恭喜您，位列历史排行榜第五名。」 在小测前，程黎已经看过榜单多次，记得周扬朝原本就是第五。 那她是不是超过了他，把他挤到了第六？ 虽然经过刚才那番对话，她已不像之前那样重视小测成绩，但最初设立的目标达成，心里多少还是被喜悦的情绪充盈。 直到点开完整的排行榜，却见周扬朝的名字还是在她之上。 凭什么啊？ 程黎凑近屏幕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他俩名字前的排名数字都写的「5」，而在她后一位的排名是「7」。可能是周扬朝上榜时间在她之前，系统默认排在了前面。 可恶，为什么不是按姓名拼音排序啊？ -------------------- 程黎：如果按照拼音排序，我立刻改名阿黎。 第11章 第十一章 明明是平局，看起来却像是她落后一名，程黎很是不爽。偏偏这时还有人要往她枪口上撞，正是那个跟她水火不容的梁恺。 他走到她工位前，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她的桌面：「程黎，你赶紧查一下你这边哪儿出了问题，有个接口一直没权限。」他一开口就毫不客气，「马上要交接了，你别把问题甩给别人。」 最近程黎和梁恺除了接手直播组的新任务，同时也在进行检索组的收尾工作。看样子他是在收尾时遇到了问题，这才来找她麻烦。 「你确认你的接口路径没拼错吗？」对于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的人，程黎也不屑于站起来跟他理论，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臂看着他。 「得了吧，」梁恺一口咬定，「肯定是前端工程没配好。」 这平白无故的甩锅当即让程黎火冒三丈，一个字也不想再跟他多说。 两人都没再言语，对视的眼神却在暗暗较着劲，无形的刀光剑影顷刻间将安宁的办公室化为硝烟四起的战场。 第一个受不了这种窒息氛围的是彭欢，站出来打圆场：「害，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我看你俩还是各自再检查一下吧。」 他想给双方找个台阶下，梁恺却并不接招：「要检查也是她检查，女程式设计师容易犯些低级错误，净耽误时间。 「哈，是吗？」程黎都被气笑了，「那上次是谁一口咬定前端参数缺失，最后发现是自己接口没返回的？」 冷不丁被她提起曾经的糗事，梁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黑了。 周围坐的都是和程黎同一阵营的前端开发，此刻都像看笑话似的打量着他。四面八方的视线令他气急败坏，额头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程黎。 剑拔弩张之际，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既然你们都坚持自己没错，那敢不敢打个赌？」 程黎循声望去，只见周扬朝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单手插兜慵懒地倚在一旁的工位侧壁上，似乎已经看戏多时。也不知他一个云信的人，怎么像把易迅当家了似的，总是在这儿晃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问题出在谁那儿，谁就给对方九十度鞠躬道歉，说『对不起我错了』，怎么样？」在众人聚焦的视线下，周扬朝提出了赌注。 这是什么小学生赌局？ 程黎起初觉得幼稚，可一想到梁恺赌输之后，一脸憋屈却又不得不给她鞠躬道歉的怂样，好像又还有点意思。 反正她平时写代码有边写边检查的习惯，应该问题不大。 「好啊，我赌。」程黎宣战般直视着梁恺。 四周顿时一片譁然。有人直呼「程黎牛逼」，沖她竖大拇指，也有人脸现担忧之色，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毕竟代码这种东西，哪怕是实力再强的大神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没人能随时随地有百分百的把握。 梁恺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实际上，有了前车之鑑后，他这次是核对过一遍接口才来找程黎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想冒险去打这个赌。 可他上回就丢过一次面子，前几天的组会上又被周扬朝直指炫技。今天闹到这个份上，众目睽睽之下，不赌就等同于是自己认输，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赌就赌！」 周围的人就等着他这句话，像缩圈似的「呼啦」一下簇拥过来，纷纷表示要一起检查代码，为这场赌局做见证。 「开始吧。」程黎率先打开她写的程序。 说实话，被这么多人同时围观代码，要说心里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余光瞟到梁恺正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仿佛恨不得当即挑出个错来，狠狠把她踩进地底的时候，程黎还是对刚才草率的决定有一丝后悔。 即使她对自己的代码再有信心，也不该如此托大。 程黎正悬着一颗心，紧张地一排排核对着，忽听背后传来扑哧一笑。 这声音在此刻沉默紧绷的空气中显得极为突兀。 她心一紧，猛地回头去寻笑声的来源，只见周扬朝脸上还挂着没能收敛的笑意。 难道他发现什么问题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周扬朝摆摆手，「我就是突然觉得这场面特别像一群人在聚精会神地玩『一起来找茬』，怪好笑的。」 程黎：「……」 他是故意来搞她心态的吧？ 虚惊一场，程黎一肚子火只能生生憋住，重新将所有精神集中在一行行代码上。 跟梁恺所说的接口相关的部分不算多，没多久大家就一起过完了一遍，没人发现哪里有问题。 前端的氛围顿时轻松起来，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等着看梁恺笑话的神情。程黎也松了口气，刚想提出开始检查后端接口，忽见一只修长的手指向电脑屏幕的某处。 「看这里。」周扬朝再度出声。 他又怎么了，找茬找到了？ 程黎不耐地看过去，不明白他指出之处到底有什么问题：「这里怎么了？」 「这部分在注释文档里写明逻辑了吗？」 这话问得她一怔，稍微有些没底气：「有必要写得那么细緻么？稍微有点经验的后端都应该懂这部分逻辑的。」 「哦，」周扬朝笑得意味不明，「你是如何判断跟你对接的后端有没有经验的呢？」 「我……」程黎不知如何作答，蹙起了眉头。 她不明白周扬朝为什么要以这么刁钻的角度为难她，让她当众下不来台。难道这又是什么花式的社会毒打吗？ 心里一阵憋闷，仿若正在畅快呼吸时忽然被棉花堵住了胸腔。可理智又告诉她，周扬朝说的没错。 每个程式设计师深耕的领域大不相同，她不能以自己的经验去估量他人，更不能以此作为少写几句注释的理由。 仔细一想，虽然跟她直接对接的梁恺是工作多年的熟手，但万一他把这部分交给了某个新人去做呢？若真是因此出了问题，她难逃其咎！ 思及此处，程黎手心渗出一层冷汗，情不自禁开始想像她给梁恺九十度鞠躬道歉的画面，旁边是前端同事们一张张失望透顶的面孔，还有周扬朝幸灾乐祸的笑容。 该不会她真要翻车了吧？ 现场刚松活一点的气氛，被周扬朝这么一搅和，如北风过境般降到了冰点。而他本人似乎没有丝毫负担，还笑嘻嘻地问：「是不是该接看看后端接口了？」 程黎偷瞥了一眼梁恺，想从他的反应中窥见一点端倪。然而他面无表情，无法从中破译出任何情绪。 她心乱如麻地打开他填写的接口，往常无比熟悉的字符此刻在眼中飞舞盘旋，绕得她头晕眼花，一个字也看不真切。 尽管她并非不敢承认错误的人，但一想到要给那个一直以来都看不起她的梁恺低头认错，而且还是在等着看她笑话的周扬朝面前，她就恨不得锤晕刚才那个对代码过分自信的自己。 曾经她以为代码与她的关系类似于朋友。朋友也许会发小脾气、闹小别扭，但不会背叛她。可她忘了，如果漫不经心地对待朋友，友尽只是一瞬间的事。 程黎正懊恼地胡思乱想，忽听任宣宇问了一句：「现在胜负已分了吧？」 他声音很轻，却刺激得程黎心脏猛烈跳动。 没想到他也来了。难道他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了？所以是谁胜谁负？ 任宣宇转向梁恺，平静地说：「下次来找前端麻烦之前，还是多检查一下，别再犯拼错接口单词这种低级错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程黎听出问题不在她这边，视野中的字符才渐渐变得清晰。很快她就找到了问题所在，竟然真是梁恺拼错了一个单词。 就这？ 他究竟是哪来的底气跑来质问她的？ 其他人也先后发现了那个单词，回想起梁恺之前恶劣的态度，不禁纷纷要出这口恶气。 「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啊？脸可真大！」 「早知道是这么无聊的错误，我就不来围观了。」 在一众嘲讽下，梁恺嚣张的气焰早已尽数消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仍不肯相信那个错误的单词出于自己之手，嘴里不住喃喃道：「我明明检查过的，怎么可能？明明看过了啊……」 到了这时，程黎反而不再像起初那样期待梁恺向她认错，虎口脱险般的余悸和侥幸占据了她心头的大半空间。要不是他犯下这种开玩笑似的错误，恐怕阴沟里翻船的就是她了。 但围观群众并没想这么多，都一门心思等着梁恺履行赌约。 梁恺的脸像被抽干了气的气球，蜷缩成皱巴巴的一团，满是痛苦和不甘的褶皱。在旁人的催促下，他嘴唇翕动着，似乎要吐出几个字，却又死活开不了口。 「算了，」程黎说，「看在我也不是完全没错的份上，也不用你鞠躬道歉了。」 前端同事们一脸诧异，正欲反驳，她抢先道：「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第一，既然你我又被分到一组，那该合作还是得好好合作，希望你别再出于个人情绪来找我挑事儿。」 「第二，以后不仅对我，对所有女研发都放尊重点。毕竟你现在也亲身体会到了，会犯低级错误浪费时间的，不仅仅是你口中的女程式设计师，不是么？」 程黎说完，刚才还议论纷纷的现场静可聆针，人人屏息不语。梁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铁青着脸僵硬地点了点头，灰熘熘地转身走了。 「行啊程黎，」前端一个男同事赞赏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气度。」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程黎道。 大家对这场闹剧的结局心满意足，这才各自回到工位上。 周扬朝却还没走，待旁人散尽，忽然低声问她：「黎哥，你就不怕真是你的错么？」 「你提议打赌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这个？」程黎横他一眼，还在生他刁难她的气。 「我这不是相信你么。」 「少来这套，」程黎才不信他会恭维她，「我看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吧？」 「确实。」周扬朝立刻应道。 程黎：「……」 他竟然还敢承认？ 其实最后检查梁恺接口的时候，她真的想过如果错在她这方要怎么办。尽管万般不情愿，她还是得出了一个答案。 「万一真是我的错，那——」 周扬朝看向她，那双漂亮的杏眼满含认真和倔强，在她稚气未脱的白净脸庞上显得有些违和，却又格外令人挪不开目光。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 某人但凡能用对追人的方式，也不至于现在还在挨打的边缘徘徊。 第12章 第十二章 程黎说完这句古惑仔名台词，自我感觉十分帅气。连周扬朝都怔了一瞬没有言声，想必是被她镇住了。 然而很快他就恢复常色，惋惜地嘆道：「只可惜任宣宇那么快就把问题说出来了，搞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程黎略一反应，才理解周扬朝的话。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梁恺的错误，只是为了多欣赏一会儿她焦急懊恼的样子，所以一直没说，甚至还怪任宣宇太快指明，干扰了他看戏的乐趣？ 而且他之前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梁恺来找麻烦以后没多久，他又折返回来了？难道…… 「你该不会看准了梁恺是来找我的，特意回来看热闹的吧？」程黎问出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却听周扬朝反问道：「不然呢？」 程黎简直对他种种不做人的行径嘆为观止，讽刺道：「那么爱看戏，出门左转就有剧院。」 周扬朝哦了一声，掀起眼睑，定定地看向她：「但是剧院的没有这里的好看。」 他这话未指明代词，按逻辑似乎说的是剧院的戏没这里的戏好看，但凝视着她的眼神，又好像是在说剧院的人没有这里的人好看。 程黎回望他微光浮动的眼底，心里不合时宜地漾起一圈涟漪，像一枚石子投入心湖。可她此时正在气头上，这莫名的波澜只让她感到心浮气躁，却又苦于无处宣洩。 这时，眼前有个黑点在桌面上快速移动着，转移了程黎的注意力。她分辨出是只蜘蛛，扯了一张抽纸，眼疾手快地将它包住。 正准备拿到窗外放生，一起身才发现周扬朝不知何时已经向后退了几步，正紧盯着她手里的纸，素来镇定自若的神情竟有了一丝裂痕。 程黎大致猜到其中原委，一时恶作剧心起，故意伸手将纸凑近他：「你突然跑那么远干嘛？」 周扬朝立刻又往后挪了半步。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程黎没想到他看着无所畏惧似的，竟然真的会怕蜘蛛，不由有些好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捏死？」周扬朝皱眉道。 「这种蜘蛛又没毒，可能还会吃害虫，没必要赶尽杀绝吧？」程黎回答完，佯装恍然大悟道，「啊，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周扬朝面色罕见的僵硬：「这个世界上就不该存在八条腿还带毛的生物。」 「嗯，确实，错的是这个世界。」程黎顺着他的话道，「你吃大闸蟹的时候也会这么感嘆吗？」 周扬朝：「……」 难得能反将一军，程黎方才的不平之气消了大半。不过才安静不久，两人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就同时响了起来。 直播组的群聊消息。 项目组长通知说为了表示对新入组同事的欢迎，本周五晚六点半，全组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馆聚餐。 - 易迅和云信虽不强制晚上加班，但对研发来说，几乎没人是准时走的。 加班这种事，如果是大家一起加，也就习以为常地过去了。可一旦发现别人可以不加，只剩下自己还在加的时候，立刻心里就不平衡了。 到了周五，当彭欢发现程黎和杜国庆可以准点下班去聚餐后，当即就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你们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他眼中满是幽怨，「人间还有真情，还有爱么？」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冷漠。 「你戏真多。」程黎说。 她还记得当初刚得知她和杜国庆被选入直播组时，彭欢的笑声比现在的哀嚎只大不小。 「而且演得还很浮夸。」杜国庆也还记着仇。 彭欢：「……」 前端的工位都在一个片区，除了极个别性格过分内向的人默不作声地单独行动，其他人都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出发。 餐馆离公司距离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但程黎走在这群半熟不熟的男同事之间，只觉得这路程漫漫无尽，恨不得时间直接跳到十分钟后。 不，最好能直接跳到明天。 说实话，如果硬要在加班和聚餐里二选一，她宁愿选择加班。 或许是因为她在江桐那落后的小城镇长大，从小感受到的酒桌文化都令她极为生厌。 在她小时候，女人是不能在聚餐时上桌吃饭的，至少不能吃第一桌。因为第一桌叫作「筵席」，只有男人能吃。 而男人们则在酒桌上你来我往地互相递烟，吹着荒唐可笑的牛皮，拿各家女人开着粗俗不堪的玩笑。 后来到了清源，程黎也参加过几次大学的聚餐。虽然作为女生不会被强行要求喝酒，但与一群并不熟识的人围坐一桌吃饭，互相敬酒尬聊，对她来说仍然是一件难以适应的事。 尤其这次聚餐的主题还是迎新，她是焦点对象之一，更令她产生了直接半道开熘的想法。 不过这种任性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知道自己才刚入职不久，又是刚进新组，有些事不是不想做就能逃避的。 程黎环顾一圈，顿时感知到，有类似想法的绝对不只她一个人。 研发岗的人大多偏向内敛，不喜言辞。一路上，起初还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技术问题，后来不知道谁提了一嘴：「出来放松就别聊工作了吧。」 于是说话的人更少了。 杜国庆几次试着挑起其他话题活跃气氛，但都回应寥寥。到后来几乎只有任宣宇一个人每次还在认真接他的话，看得出是为了避免彻底冷场的尴尬。 程黎嘆了口气，也尽力接了几句，勉强支撑到了餐馆。 聚餐地选在一家川菜馆，偌大的大堂灯火通明，本就客聚如潮的生意在暖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是红火。 餐馆没有足够大的包间能容纳直播组的几十号人，便把他们预约的位置定在了靠里的一扇屏风后，算是独立出来的一隅。 程黎他们来得晚，在场已有不少人，分坐在几张桌边。基本上都是同个部门的坐在一桌。 她心里安定了些，至少不用去面对更不熟的人了。 一行人刚在一旁的空桌边坐下，项目组长站起来说：「其他人一个部门坐一块儿也就算了，新进组的还是分开坐吧，毕竟咱们这是迎新聚会嘛。」 程黎：「……」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没办法，领导都发话了，大家只好去寻找新的安身之处。 程黎准备紧跟杜国庆的脚步。再不济也得有一个熟人坐旁边，不然她可能真的只有全程埋头吃饭缓解尴尬。 没想到杜国庆压根没看哪桌有谁，一个转身就在隔壁桌坐了下来，而且坐的还是这桌的最后一个空位。 程黎猝不及防，愣了半天才愕然道：「你就这么坐下了？」 「有什么问题吗？」杜国庆一脸疑惑地看向她，「我懒得动弹。」 程黎：「……」 她其实能理解像他那种跟谁都熟的人根本无所谓坐在哪桌，但同时也忽然理解了彭欢被他们扔下时那深闺怨妇般的发言。看来还真不是戏多，挺有真情实感的。 就在程黎以为今晚只有独自煎熬时，坐在杜国庆右侧的两个女生突然站了起来。 「你坐这儿吧，我们换一桌。」其中一个对她说。 人间还有真情，还有爱！程黎在心里振臂欢呼。 她道过谢，坐在杜国庆右边，斜睨他一眼：「得亏人家把位置让给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得了吧，」杜国庆脸色不太好看，「她俩那是嫌我太胖，跟我坐一块儿挤得慌。刚刚她们小声说的我都听见了。」 程黎：「……」 两个女生本来想就近坐在程黎原先那桌，没想到全场一阵位置互换后，只剩一个空位了。 她俩是好朋友，不想分开坐，正商量着要不要去其他桌看看，坐在空位旁边的任宣宇起了身：「你们就坐这桌吧，不用再去找位置了。」 他自然而然地走到邻桌，坐在了她们原先的座位上，也就是程黎的右边。 程黎在心里为他的绅士点了个贊，同时又添了几分安全感——现在左右都有熟人了。 可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瞟到斜对面还有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浑身一僵，过了一阵才不情愿地抬眼确认。 果然见周扬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仿佛写着「我看你就是处心积虑要跟我坐一桌」。 程黎很后悔没仔细看看桌上有哪些人就匆匆落座，但现在要是再换桌，倒更像是欲盖弥彰。她索性不管不顾，转眼看向别处。 这桌大多是产品部的，好几个跟她有过业务往来，但不算太熟。 不一会儿，服务员给每桌拿来一件啤酒，又把一大瓶橙汁放在餐桌转盘中央。众人互相问起彼此喝什么，开始分配起来。 程黎极少喝酒，赶紧表示她喝橙汁，所幸在座的也没人劝酒，很尊重他人的意愿。 她正纠结是主动替大家倒好橙汁，还是等着别人倒完再去倒自己那杯，却见任宣宇站起来伸手拿过橙汁，很自然地说：「喝橙汁的把杯子放在转盘上吧。」 程黎本就不太适应别人这么替她「服务」，何况这人还是她的领导。但看到其他人都道了声谢把杯子放了上去，她也不想搞特殊，只好硬着头皮也照做了。 似乎其他喝橙汁的人都不像她这样无所适从，还有个女生正有意无意地往任宣宇的方向瞟，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 等到开始上热菜时，项目组长走到中间说了几句开场白。随着他最后一声「大家干杯」，各桌一起碰完杯，这就算正式开始聚餐了。 刚开始吃时，众人都不怎么喝酒。一是因为确实饿了，二是为了先在肚子里垫点儿东西，待会儿不容易喝醉。 这时的程黎是比较放松的，注意力全放在下一道是什么菜上。 还真的端上来一道她爱吃的烩菜。第一个人动筷子夹的时候，她注意到里面还放了她很喜欢的宽粉。 可惜她坐在离上菜区不远的右侧，而大家又习惯顺时针转盘。要是顺其自然的话，轮到她时基本上已经转完一圈了。 尽管如此，程黎并没有打算伸长手去夹菜，或者逆时针去转转盘。 她不想在饭桌上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来，只能视线跟着转盘转动，眼睁睁地看着烩菜被缓缓转走。 正当她祈祷着前面的人口下留情，给她留点宽粉时，惊奇地发现转盘突然又开始往回转了。 程黎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她的意念太强，操纵了空间。不过她很快就看见了真正的源头。 斜对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转盘上，指尖不疾不徐地轻点着盘面，一下下滑动着。 转盘静止时，那道菜堪堪停在她面前。 -------------------- 终于干了件人事儿，不容易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要说这是巧合吧，好像实在是巧得过分了点儿。 要说这是故意的呢，周扬朝收回手后，又只是专注地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压根就没看过她一眼。 可能是他刚刚没来得及吃那道菜，就被别人转走了，所以他又转回来吃，只是恰好把烩菜也转回了她面前？ 管他的呢，先吃了再说。 程黎一筷子夹起几根宽粉，挑进碗里嗦了起来。 爽。 爽完以后她又觉得自己挺逗的。 又不是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就嗦两根粉，还能吃得这么卑微。 大概是很早以前的习惯，潜移默化的一直跟随她至今吧。 在老家江桐，小孩儿虽然不论男女都可以上桌吃饭，但饭桌上的「规矩」很多。对年少不懂事的孩子来说，做错事几乎是必然的。 只是如果小男孩做错了，大人通常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要是小女孩做错，面临的可能就是严厉的训斥。 程黎就做错过。 那年她七岁，过年时一家人吃团年饭，奶奶端上了一盘烧鸡。 那时家里比现在还要穷些，烧鸡算是极为珍贵的一道硬菜。程黎和她表弟赵峰同时站起来，胳膊伸得长长的去夹鸡腿。 还没夹稳，她就被刚放下菜的奶奶重重拍了下手背，直敲得鸡腿又落回了盘内。 「饿死鬼投胎么？一点儿规矩没有，」奶奶骂了一句，转向程黎她爸，「建辉你怎么教的？」 一大家子的目光全都转到程建辉脸上，他的眉毛和嘴角立时像不堪重负般耷拉了下来。 「程黎，你别在这儿坐着了，」他下巴朝旁边一扬，「上里屋跟你妈她们一块儿吃去，省得给我丢人。」 当时年幼的程黎并不懂夹个鸡腿吃为什么丢人，反而觉得被赶去里屋吃饭十分丢人，硬是坐在位置上没动。 旁边的赵峰却没人阻拦，顺利把鸡腿夹到了碗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赵峰是大姑的儿子，只比程黎小几个月，正是熊孩子心性的时候。他故意啃了一大口鸡腿，沖她耀武扬威地吧唧着嘴。 一气之下，程黎猛地站起，再次动手去夹鸡腿。身边的大人立刻呼喝起来，她充耳不闻，一筷子将鸡腿抢到了自己碗中。 这一挑衅意味十足的举动顿时引得奶奶发了火，不由分说地把程黎碗里的鸡腿夹给了程嘉彦。 不等她反应，奶奶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拖离了餐桌。 「你干脆别吃了，家里的饭不养没规矩的孩子！」 胳膊被扯得生疼，责骂噼头盖脸地落下。不远处，父亲面色铁青地盯着桌子，似乎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赵峰还躲在奶奶背后挤眉弄眼地朝她做着鬼脸。 规矩？规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男孩儿能犯，女孩儿就不行？ 程黎一点也理解不了。但违背规矩的代价她却亲身体会到了，体会得非常真切，非常深刻。 深刻到后来的每一顿饭，她都小心翼翼，唯恐又坏了「规矩」。总觉得再做错一次，就会再经历一遍相同的斥责，再感受一遍相同的屈辱。 如今，哪怕早已脱离当年的环境，哪怕喜欢的菜近在咫尺，她也没有心思再去伸长了手夹一筷子。 还真是多亏了周扬朝歪打正着。 又吃了一阵，喝酒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但大多是关系好的互相随意地干着杯，没有程黎最担心的敬酒环节。 他们这桌基本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起碰过几次杯之后，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提议道：「要不咱们玩点游戏吧？」 「好啊，玩什么？」杜国庆正觉得场子不够热，立刻积极响应。 「眼色游戏怎么样？」高马尾说，「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由第一个报数的人出题。」 所谓眼色游戏，就是一群人从「一」开始依次报数，各自任选时机，如果两个人同时报出来就输了。如果所有人轮番报完也没撞车，那最后一个没报数的人就输了。 这种游戏加上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很能调动气氛，也能让大家尽快熟络起来，不少人立刻表示贊同。 程黎却有点紧张。她本来就是个玩游戏挺认真的人，何况还是这种有惩罚的游戏。她可不想在一桌同事面前丢脸。 「三，二，一，」高马尾一声令下，「开始！」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周扬朝就立马喊了一。程黎吃了一惊，连忙高度集中注意力，抢在中间合适的间歇报了个四。 一桌总共十个人，报到六的时候，杜国庆和一个女生撞上了。 程黎认得她是测试部的房秋，刚刚在任宣宇倒橙汁时偷瞟他的就是她。 「女士优先吧。」周扬朝作为报一的，担起出题人的责任，「房秋选什么？」 「真心话吧。」 周扬朝几乎没有犹豫：「你觉得任宣宇帅吗？」 此话一出，桌上好几个人都露出了秒懂的笑容。看来房秋对任宣宇的那点意思平时也没怎么掩饰，可以说是众所周知。 但现在任宣宇本人就在跟前，她难免还是不太好意思，捂嘴笑着扭捏了一阵，才红着脸点了点头。 立刻有个男生拉长音调「噢」了一声。 「噢什么噢？」任宣宇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觉得我不帅吗？」 「靠，这台词不像你风格啊，抢的周扬朝的吧？」 大家顿时笑成一团。 程黎也笑了。听得出来，任宣宇是在帮房秋化解尴尬。不过周扬朝的问题本来就是小打小闹，也没让她有多难堪。 但他对选了大冒险的杜国庆就没那么客气了。 「你在咱们桌挑一个长得最丑的人，然后亲一口。」 「卧槽？」杜国庆当场惊了，「你这种又得罪人又损的招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就不怕我选你吗？」 「虽然你选的是大冒险，但是也要诚实点啊。我说的是『最丑的人』。」周扬朝不慌不忙道。 杜国庆：「……」 他来回扫视着众人。一桌人都僵硬地笑着，不敢跟他有目光交流，怕成为被他选中的那个幸运儿。 迟疑一阵，杜国庆突然抬起自己的手，用力在手背上吧唧亲了一口，沖周扬朝说：「行了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又乐得东倒西歪。 其实杜国庆长得不仅不丑，还挺可爱的，白白胖胖神似倒霉熊。但他这自黑行为太顶气氛，大家都给他鼓起了掌。 游戏又进行了几轮，随着场子热起来，真心话大冒险的内容也越发出格了。 程黎凭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一次都没输过。她为了不被惩罚，报数喊得极为谨慎，报的数字也越来越靠后，心里暗暗祈祷着前面的人能先喊到一起去。 然而终究还是有一次，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这一轮，报完八的时候她还没喊，而此时仅剩的另一个没报数的是任宣宇。她往右一瞟，对方正微笑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打算再继续报数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程黎却又忍不住赌起气来。他为什么要故意让着她，就因为她是女生吗？可那样的话游戏不就有失公平了吗？ 程黎虽然不想输，却也不希望自己的胜利是别人拱手相让的，竟硬生生地从任宣宇的绅士里挖掘出了一丝好男不跟女斗的意味。一声「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不想发出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你俩干嘛呢，睡着了？」等了半天等不到动静，有人憋不住了，「再不出声就一起惩罚了啊。」 程黎又看了任宣宇一眼，他还是一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 算了，就当是她太矫情，好汉不吃眼前亏。 「九。」她嘆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声。 一桌人的视线立刻聚焦在任宣宇身上。 「真心话。」不等人开口问，他很自觉地说。 偏偏这轮是由房秋出题。见最后输的是任宣宇，还选了真心话，她又有点脸红，沉默良久才鼓足勇气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程黎听着有点好笑，还不如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我」得了。正在偷乐，只听任宣宇答道：「跟人打招呼很热情的女生。」 他说这话时谁也没看，只是垂眼望着桌面，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这算是什么标准，友好开朗？ 程黎思索间，不经意对上了周扬朝的眼神。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到任宣宇脸上。 这令程黎更加疑惑，难道跟她有什么关系？像她这种社恐，跟人打招呼都已经够困难了，怎么可能热情？ 等等！ 一段记忆毫无徵兆地在程黎脑中甦醒。 上次为了气梁恺，她好像的确跟任宣宇打过一个热情无比的招呼，还被周扬朝撞了个正着…… 不至于吧。 不过任宣宇这话说得非常模稜两可，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一桌年龄相仿的女生大多都露出了点若有所思的神色。房秋也喜上眉梢，大概也觉得自己很符合这一条件。 程黎立刻抛弃了这是在说她的想法，却忍不住思考起周扬朝为什么会对此这么敏锐。难道是一直对她给任宣宇打招呼，而没叫出他名字心存芥蒂？ 一不小心程黎就有点走神。下一轮游戏刚报数没多久，她没有多加思索就报出了声。 另一个声音在同时响起。 当得知那道声音出自周扬朝时，程黎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不是冤家不聚头。 周扬朝倒是非常淡定，沖第一个报数的男生说：「大冒险，你出题吧。」 「好。」出题人环视一圈，才开了口，「给你右边的第三个异性唱首带她名字的情歌。」顿了顿，又坏笑着补充，「要很深情的那种哦。」 程黎一听顿时有点紧张，立马开始数排在周扬朝右边的第三个女生是谁。 发现自己排在第二个时，她松了口气，看向被选中的那位。 只见那女生感激地看了出题人一眼，而出题人则是一脸「别跟我客气」的神情。然后姑娘就扭过头瞧向周扬朝，笑得一脸羞涩了。 嚯，还有暗箱操作呢？ 程黎正在默默吃瓜，刚才去上厕所的高马尾回来了。 「你们玩到哪儿了，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 「正赶上，」杜国庆答道，「扬朝要给右边第三个异性深情献唱了。」 高马尾数了一下，哈哈一笑：「那不是程黎吗？」 「啊？」程黎猛然间听到自己名字，吓一哆嗦，「你不识……」 下一个「数」字还没出口，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高马尾的位置跟她隔了两个，在她左侧。生生把她从「周扬朝右边的第二个女生」变成了「第三个」。 妙啊。 这时机掐得真是太妙了。 大脑宕机两秒后，程黎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要不……你再去上个厕所？」 高马尾没回答，双手托腮撑在桌上，笑意盎然地来回扫视着程黎和周扬朝，一副「我现在就把你俩锁死了」的神情。 程黎都不敢看那俩暗箱选手的表情，把最后一点希望放在了周扬朝身上，祈祷着他能选一个让她别太尴尬的曲目。 周扬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出题人：「难度有点大啊，能用同音字吗？」 「都行，随便你。」出题人助攻失败，意兴阑珊。 周扬朝倒是显得很有兴头，甚至还清了清嗓子，仿佛并不是要干什么丢脸的事，而是要进行才艺展示似的。 「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 才刚开口，程黎就感觉心一颤。虽然早就发觉周扬朝的声音很好听，却仍被他唱歌时澄净纯澈的音色惊艷了。这音准和发声技巧，一听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何况他此刻正定定地看着她。 一室璀璨的灯光悉数落在他眼底，将他眸光中的深情映得剔透，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其上，竟然也未掩盖分毫。恍惚间，几乎令人忘了他是在完成游戏惩罚。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 唱到最后两个字时，程黎非常清晰地听到，他故意变了一点发音。 是她的名字。 才敢说程黎。 -------------------- 周扬朝唱的是郭顶的《水星记》。 第14章 第十四章 炫目的灯光，喧闹的人群，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黯淡遥远。程黎眼里只剩下那个唱着她名字的人，耳畔只回荡着他的声音，空气中只涌动着他的气息。 可周扬朝却没有接着唱副歌，就在这一句戛然而止了。 程黎心底生出一丝失望，竭力掩饰了过去。身边的人却没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起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专业啊，这唱功，深藏不露啊！」 「正听得起劲呢，就没了？」 「周老师,你太短了吧？」 最后一个玩双关颜色梗的，被周扬朝斜睨一眼，以双关回敬道：「要不你试试？」 高马尾还沉浸在自己新嗑的cp中，追问程黎道：「当事人发表一下看法呗，你对这段演唱还满意吗？」 程黎猝不及防被cue，自觉不能露怯，赶紧收拾心神，开始鸡蛋里挑骨头：「唱得挺好的，就是『沉溺』是前鼻音和鼻音，我的名字是后鼻音和边音，并不同音啊，这有点牵强吧？」 尽管有点心虚，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直视周扬朝的目光，显得理直气壮的样子。 「都说了可以用同音字，」周扬朝解释道，「第二句就是『最亲密的距离』，已经带了你名字的『黎』字。」 不说程黎还真没发现，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周扬朝逮到反击机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该不会是一首没听够，找个理由想让我再唱一首吧？」 程黎：「……」 「要不我再唱首《离歌》？」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程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不过在座的只有她听懂了这个梗，其他人都不知道周扬朝会以「黎哥」称呼她，只当他在随口揶揄。 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隐秘玩笑令程黎暗感一丝欣喜，然而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喜意的源头，就已经轮到她的惩罚环节了。 「真心话吧。」程黎嘆了口气。 无论如何，真心话应该还是比大冒险稳妥一点吧。 这样的念头，在出题人问出「在座的异性哪位最接近你的理想型」时荡然无存。 玩尬的是吧？ 说实话，程黎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耳边还盘旋着那句「才敢说沉溺」。伴随着歌声在脑中放映的一幕幕场景，也都充满了那位演唱者的影子。 并肩打伞的雨夜，地铁上的出手相助，早点摊前的热水，一起躲雨的屋檐。明明认识都好像才是昨天的事，不知不觉间竟已有这么多回忆。 但程黎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周扬朝跟她的理想型压根就挨不上，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尤其是看见他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气定神闲地往她这边瞧，仿佛看准了她会说他似的。程黎对于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他，感到既不解又郁闷。 不可能，她的理想型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那其他的又能说谁呢？这一桌她稍微熟点儿的就只剩俩了。 鑑于任宣宇人气太高容易拉仇恨，程黎侧过头看向杜国庆。 「不是，黎，」杜国庆感受到她的视线，先开了口，「你要说我，你觉得有人信么？」 「为什么不信啊？」 「我？」杜国庆指着自己，「一个才被大家认证是全场最丑的人，你好意思选？」 想起他刚才自亲的壮举，程黎哭笑不得。 「行吧，那就任宣宇吧。」 「你这也太草率了，感觉像迫不得已才选人家似的，」出题人不满道，「说好的真心话呢？」 「我挺真心的啊，」程黎立刻认真解释，「我理想型就是温柔体贴，细心耐心，很会关心照顾人的那种，那不就是……」 她偏过头瞄了任宣宇一眼，见他正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再说不下去他的名字。 这真情告白似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急剎车，突然的留白反而令一桌人若有所悟，笑得很是暧昧。 任宣宇也淡淡地笑着，没说什么。 明明刚才房秋陷入类似的窘境时，他还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解围。怎么现在轮到她，他就一言不发了呢？ 还搞差别对待是吧？ 「挺会找时机拍领导马屁的嘛。」周扬朝冷不丁冒了一句。 他连眼都没抬，专心地夹着菜，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但这么一句玩笑话，已足够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一桌人一愣之后纷纷笑起来，有情商高的立刻感嘆程黎太心机了，差点被她骗过去了。 气氛倏然逆转，程黎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从周扬朝的话里读出了一丝阴阳怪气，她心里又带了点不爽。 「我那是真情实感的马屁好么？」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周扬朝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没有抬头接话。 程黎也没心思揣度他的想法，见烩菜再次转到面前，便准备再夹点宽粉吃。谁知筷子还没伸出去，转盘忽然又旋转了起来。 谁啊，这么没眼力价？ 她抬眼去找转动转盘的手，发现竟然还是周扬朝。 他不紧不慢地将烩菜转到自己跟前，把碗抵到边缘，捞完了里面最后的几根宽粉。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全程没有看过她一眼。 程黎眼珠都快瞪得掉进碗里了。 这要还是巧合，她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但是。 如果说这次是他故意为之，那上一次…… 想起之前那神乎其技转回面前的菜，灯火辉煌下，人声鼎沸间，程黎心跳毫无徵兆的乱了半拍。 聚会一直到快十点才结束，大多数人早已嗨累，就此散场回家。只有个别心有余力的还在继续相约下一场ktv。 程黎熘得很快，主要是不想再被捲入谁的k歌邀约。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突然有点害怕要跟周扬朝同路回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自从发现真是他不动声色地把她爱吃的菜转给她之后，程黎心里莫名变得一片混乱，纷乱的想法像弹幕般在脑海飞过。 他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是注意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菜，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太丢人了吧。 然而依稀有感觉，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可究竟是为什么，她又想不通透，或者说，没有决心去想清楚。 在这方面，程黎决不会像在学习和工作上那样迎难而上。 连这个周末去菜市场买菜，她都没敢选在一大清早去，就怕又撞见周扬朝。 可到了下周上班，周扬朝又像无事发生一样，重操旧业继续给她提需求，完成一轮轮叠代。搞得程黎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不敬业，在工作里掺杂太多个人情绪了。 这天她正皱眉敲着代码，全神贯注时眉心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一按。 「赶紧把眉头松开，要长皱纹啦。」 虽然听出了是宋灿的声音，但条件反射到底还是更快一步。程黎猛地往后一闪，把宋灿也吓得缩回了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蜜蜂蛰了呢。」 「纯属应激反应，」程黎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好友的手，「你怎么来了？」 「来开会。」宋灿满不在意地拉起她，「走，陪我去你们易迅的食堂换换口味。」 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好，我带你去吃鲜虾面。」程黎展颜一笑。 易迅的鲜虾面当真是一绝，汤头浓郁，面条劲道，配上饱满虾肉和鲜嫩时蔬，吃得两人连聊天都顾不上，埋头专心享用着美味。 直到大半碗下肚，止住了饿，宋灿才有了别的心思。 「哎，黎黎，」她朝程黎斜后方使了个眼色，「那帅哥你认识吗？」 「你还真是把『饱暖思□□』诠释得淋漓尽致啊。」对于宋灿这种花痴从未停止，恋爱从未开始的状态，程黎早已习以为常，转身看了一眼，回过头竖起拇指：「厉害，这次还挑到太子头上了。」 「什么，太子？」宋灿一下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恍然大悟，「啊，他就是你们齐总，齐帆？」 程黎点了点头。 「哦，打扰了。」宋灿垂眼吃了几口面，又感嘆道：「你看你们齐董就知道把活儿交给儿子干，再看看我们老大，凡事亲力亲为，每天精神还那么充沛。我都想为他高歌一曲《向天再借五百年》。」 程黎笑出了声。不过她知道这话并没夸张，云信的老大周明盛是业界出了名的工作狂。 其他做到类似规模的网际网路公司，董事长大多都把事务委派出去了，自己顶多做做大体上的统筹规划，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就周明盛是个例外，成天在总部盯业务，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基层员工都时常能见到他本尊。而且他确实高瞻远瞩，眼光独到。这些年云信发展飞速，与他一路採取的种种决策与手段息息相关。 「你们老大的子女呢，没有来云信继位的么？」程黎问。 「只听说他有个女儿，好像还在读高中吧。」宋灿说，「不过就周总那脾气，就算真有儿子，估计也被训得跟孙子似的了。」 那倒也是。 除了工作狂，周明盛另一个广为人知的特徵就是脾气大了，尤其见不得谁在工作上偷奸耍滑。 听说之前云信有个公司高层睡过头迟到，谎称自己是去了外协单位。后来周明盛偶然间得知真相，也不顾对方年龄跟他相差无几，当着不少下属的面，像教导主任训小学生似的噼头盖脸数落了对方一顿。 「那他会把女儿训成孙女吗？」程黎问。 「当然不会。」宋灿笑道，「宝贝着呢，据说私底下是个女儿奴，你信吗？」 程黎试图想像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老总宠女儿的样子，却无法构想出是怎样的画面。 毕竟她几乎就没体验过被父亲宠爱的感觉。 另一边在云信，周明盛刚结束一场重要会议。此时其他人都已离开去吃午饭，会议室里只剩他一人坐在正中的位置，拨出了一通电话。 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嘟嘟响着，周明盛的脑中还在回放会上的内容。 方才他提出，要在星辉云课堂下一版正式上线前，增加直播课师生连麦功能。 不少高层表示推出新版本已经迫在眉睫。临时增加需求的话，测试时间短，风险大，员工也容易产生消极情绪。 他力排众议，坚持此功能的增加刻不容缓。 除了合作方提出了此类需求外，近期不少竞品也都有往直播方面发展的势头，若不推出自家特色，率先占领市场，无疑是巨大损失。 尽管商讨的过程颇有曲折，但最终，他还是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以坚决的态度和无可反驳的例证依据说服了其他高层，一锤定音。 「喂，老爸。」周奕阳接起了电话。 「阳阳，」听到女儿的声音，周明盛语气立刻柔和了几分，关切地问，「感冒怎么样，好点儿了没？」 听筒里传来周奕阳的笑声：「老爸你是不是失忆了，咱们早饭还一块儿吃的呢，这才过去几个小时，能好什么呀？」 「你要多喝水就好得快了。」周明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午睡前记得把药吃了，我待会儿再提醒你一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哎哟，我是感冒，又不是什么绝症，至于这么紧张吗？」周奕阳无奈道。 「呸呸呸，瞎说什么！」周明盛嗔怪了一句，却并不严厉，「你还知道我紧张，那就别贪凉对着空调猛吹啊。」 接着他又唠叨着嘱咐了几句，直到周奕阳说她要吃午饭先不说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让她挂了电话。 与女儿通完电话的愉悦支撑着嘴角微微向上，周明盛没有放下手机，继续在屏幕上点击滑动着。 拨出另一通电话时，随着再度传来的等候音，他脸上的那点暖意如同被寒风掠过，转瞬间消失无踪，浮上平日里惯有的冷霜。 电话接通。 「周扬朝最近情况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 -------------------- 这老爷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第15章 第十五章 直播组召开了紧急会议。应上层要求，临时增加直播课连麦功能。 时间紧任务重，各个岗位都进入了紧急备战的状态。那热火朝天的忙碌架势，好像人人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似的。 「我真服了。」杜国庆边写代码边抱怨，「早点提需求能死么，非得搞到deadline才来？」 程黎正在专心debug，没有接他的话。 因为任务来得太急，所有新人也得加入战斗。新人培训则被延迟到了新版本上线后再继续进行。 没得到回应的杜国庆存心要找个地方泄愤，每写一行代码都把回车敲得震天响。 「哎哎哎，」彭欢皱着眉从显示器后探出头来，「您消停会儿行吗，又不是回车键把你害成这样的。」 杜国庆瞟他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在回车上贴一个纸条，写上『领导』和『客户』，敲不死他们。」 「这个『领导』应该不包括我吧？」任宣宇正好从他们这里路过，手中拿着刚倒的咖啡。他虽面带微笑，眉眼间却有难掩的倦意。 最近他们几个天天加班到深夜，全靠茶和咖啡撑着。任宣宇作为前端组长，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给几个组员把关，辛苦程度自不必提。 杜国庆一听他这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刚说了个「不」字，就被程黎打断了。 「啊，是缓存被覆盖了！」她低声惊呼。 任宣宇一怔，随即明白她是找到bug了，不由低低一笑，默不作声地走了。 杜国庆看着任宣宇离开的背影，又望向浑然不知还在敲代码的程黎，低嘆道：「唉，跟工作狂同组太难了，衬托得我就是一条不思进取的咸鱼。」 程黎仍然没有反应。 十几分钟后，手里的问题处理得告一段落，她才抬起头：「啊，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杜国庆夸张地做思考状，「你说的是十年前吗？」 程黎笑了：「瞎说，顶多三年前。」 两人正难得放松小憩一阵，忽然有人躬身介入他们之间，放了两杯咖啡在桌上。 「三年没喝水，渴了吧？来喝点咖啡。」周扬朝笑眯眯道，「两位代码写得怎么样了，多久能测试啊？」 「一来就催，人性呢？」进直播组这几周，杜国庆跟他混得越来越熟，说话也更无所顾忌，「这个版本上线之前要是再有什么改动，我真的死活都不会再管了。」 「行，要是再改，我亲自动手，不劳您老费心了。」周扬朝摆明立场。 杜国庆喝了一口咖啡，开玩笑道：「你就拿公司的免费咖啡把我们打发了？」 「免费咖啡不也是咖啡豆现磨的吗，总比速溶的好吧。」周扬朝反应很快，「何况还是我亲手送货上门。就沖这服务，也不能说免费，得叫无价吧？」 程黎单手撑着头，看着如此反常的他，觉得挺陌生，又有点好笑。 向来放荡不羁的人，此刻为了顾全大局，一改从前的张扬，照顾着他们的情绪，顺着他们的意来说话。 倒真是应了他当初那句「生活所迫」。 其实从事网际网路行业的人都知道，这种临期的大改虽然是由产品经理来牵头协调，但源头必然是上级领导的决策或者客户提出的需求。产品经理只不过是传达指令中的一环而已。 尽管他一句未提，程黎也能理解他的苦处。 而且客观的说，周扬朝在这么仓促的时间内，能提供给他们如此清晰明确的产品原型和说明文档，已经帮他们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程黎还挺佩服他的专业素养的。 只是佩服归佩服，能逮着周扬朝这么乖乖听话好欺负的机会却不多，她实在不想轻易放过。 「就你这嘴皮子，干产品真的可惜了，市场营销部的兄弟们听了都要拜你为师。」 周扬朝果然附和道：「好嘞，我这就考虑一下转岗，去收几个徒弟。」 跟他互怼惯了，突然听他这么顺畅地接话，程黎还挺不适应的。有种一拳挥出去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真是欠的。被回怼要生气，不被怼又空落落的。 周扬朝陪他们休息了一阵，走之前又鼓励道：「两位继续加油，这几天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保证随叫随到服务到家。」 「听懂了，重点是『这几天』。」杜国庆总结陈词，「过了『这几天』，你就又开始折腾我们了是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不，」程黎说，「你仔细想想，其实他现在也在折腾我们，顶多就是态度好点儿和差点儿的区别。」 周扬朝露出「你们懂了就好」的眼神，赶在杜国庆开骂前光速撤离了。 其实在来找他们之前，周扬朝已经找过了后端和设计，对症下药地分别勉励了一番。 他给后端的几个兄弟也递了咖啡，真情实感地夸了一通他们最近的成果，对他们的能力表示了强烈的认可。 设计那边大多是年轻姑娘，他给她们带了些下午茶甜点，又温言安抚了她们的情绪，希望她们坚持熬过黎明前的黑暗。 当然，咖啡和甜点都是公司福利，他一分钱没掏。 唯二掏的，就是掏心掏肺了。 在给所有人顺完一遍毛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其实前几天赶需求输入，他也加班加点了不少时日，却没有人来慰问他。 周扬朝走出易迅大门，毫无荫蔽的烈日当头照下。为了避开刺眼的强光，他埋头看着地往前走。 路面上有颗小石子，他抬脚一踢，藉机发泄一下心里的不爽。 石子向前翻滚而去，「啪」地打在不远处一双球鞋上。鞋面以独特的绸缎为材质，品质极其光滑细腻。 周扬朝也曾热衷于限量球鞋，这两年虽然割捨了那些奢侈的爱好，没再买过新鞋，此时一见却还是眼前一亮。 再一看鞋子的主人，原来是齐帆。稍怀的一丝歉意立刻烟消云散。 「齐总上班也穿得这么休闲么，」周扬朝揶揄笑道，「不需要正装见客？」 「开个例会穿什么正装，」齐帆走到树荫下，「是想热死我吗？」 「怎么就你一个人，秘书助理呢？」 「别提了，我好不容易把他支开，一个人喘口气，又遇上你这么个令人窒息的。」 周扬朝不禁一笑：「看来齐总也压力不小啊。」 「少跟我齐总齐总的，」齐帆觑他一眼，「有机会我真想跟你好好吐槽一下这个齐总有多难当。」 他们之前时不时会聚一次，吃个饭打打球之类的。自从齐帆接任易迅总裁以后，两人一直都还没找到时间聚过。 「等忙完这阵儿吧。」周扬朝说，「到时候咱俩开个吐槽大会。」 「行，」齐帆爽快地说，「你找店，我请客。」 「上道。」周扬朝竖起拇指。 - 这段时间，程黎就没在十一点前离开过公司。她能在十二点前下班，还是任宣宇觉得女生太晚回家不安全，特批她稍微早点走的。 说实话，程黎并不太想搞这种特殊待遇，毕竟其他人还有待到凌晨一两点的。 但组里的男士纷纷表示同意任宣宇的观点，每晚催她赶紧回家。她只好尽量提高效率，避免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项目进度。 等结束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搭上回家的计程车时，她只想一动不动地瘫在后座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司机也对他们这种网际网路员工司空见惯，只安静地开车，并不与她搭话，任她在后面好好休息。 但程黎并不想睡觉，倒不是怕被绕路，毕竟车费可以报销。只是高速运转了一天的大脑还没适应突然舒缓的节奏，一时无法完全放松。她靠在座椅上，疲惫地望向窗外。 十二点的清源市中心仍然有不少车流与行人。车速太快，她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只能看见车窗上映出自己的脸，随着一盏盏路灯照过，忽明忽暗，神情全是漠然。 这个城市她已经待了七年之久。即使生活再忙碌，时间被填得再满，孤独无依的感觉仍然不时会从细小的缝隙渗透浸入，将她裹挟。 虽然弟弟在这里，但他俩都忙，平时难得一见。宋灿虽是室友，但大多时候都在上班，周末又要回家，真正的交集也屈指可数。 许多情绪只能靠自己默默吞咽，在这寂静昏黄的夜路上慢慢消化。 程黎愁绪伤怀一阵，忽又自嘲矫情。这些年来，又不是没有更累的时候，还不都是她一个人这么熬过来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进小区时，各楼各栋还有几户星星点点亮着灯。程黎看了一眼自家窗台，黑的。宋灿应该已经睡了。她的项目不算太忙，一般都回来得早一些。 从电梯出来，楼道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想到没走几步就到家了，程黎没有再去摸索开关，直接迈步朝前走。 直到开门时，她才发现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塑胶袋。取下一看，里面好像是一盒酸奶。 谁挂这儿的？ 电光石火间，程黎想起下午周扬朝发消息问她家里门牌号是多少。当时她正在忙，随手回了一条，压根没多想。 难道他是为了给她送酸奶才问的？ 程黎提着袋子进屋，轻轻关上房门，给周扬朝发消息：【酸奶是你拿过来的吗？】 发完才想起他可能也睡了，却很快收到了回覆：【嗯，下午从云信带回来的，觉得当夜宵挺合适。】 果然这铁公鸡又是拿公司福利借花献佛。 程黎笑了，还是发了句：【谢谢。】 周扬朝：【都说了，这几天给你们服务到家。】 原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是服务到「家」啊。 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程黎好奇地问：【你给全组人都送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这次过了一会儿才收到回覆：【感谢组里只有你跟我住一栋楼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给你了。】 死性不改啊，又开始拽了？ 程黎：【我是应该觉得荣幸吗？】 周扬朝秒回：【不然呢？】 但刚一发出，他又撤回了这条，重新发道：【为黎哥服务是我的荣幸。】 见他这么艰难地忍气吞声，程黎扑哧笑出了声，满意地放下手机，开始喝酸奶。 微凉的液体顺着咽喉缓缓滑下，驱散了刚走回家的那点燥热，口腔里充盈着甘醇的奶香。 确实是不错的夜宵。 大城市的夜空只能看见稀疏的几颗星星，小区里也只剩零星几盏路灯亮着微弱的光。 明明眼前的景象这般寂寥，可这一刻，程黎却突然觉得回来路上的那种孤单感消散了很多。 她又吸了一大口，原味的酸奶，竟然喝出了一点儿甜。 第16章 第十六章 繁忙的日子像时钟被拨快了指针，似乎接到连麦需求还恍如昨日，星辉云课堂新版本却已正式上线。 入驻的教育平台纷纷对此表示满意，讲师也反馈互动效果比以前好多了，用户参与课堂的积极度有了显着提升。 暗无天日的加班生活总算告一段落，程黎这才有空履行与程嘉彦的约定，拿了第一笔工资请他吃饭。他最近已经从江桐回到清源了。 不久前程黎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说实话，对应届生来说已经算很高了。但要想在清源这个物价高昂，房价更是离谱的城市稳定下来，仍然得省吃俭用努力存钱。 不过她还是想请程嘉彦吃顿好的。 一是这次请客的由头意义非凡，算是她迈向理想生活的第一步，怎么也得奢侈一把。二是她向来只对自己抠门，对别人，尤其是对她弟，还是挺大方的。 程黎先去找程嘉彦探了探口风，问他想吃什么。他本打算随意吃点便餐，奈何被她听出是想替她省钱，最后挑了一家易迅附近的烤肉店。两人约好周五晚上见。 最近程黎刚忙过一阵，正是相对清闲的时候，到了周五下班时间，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 「今天这么早就撤了？」杜国庆注意到她的动静。 「嗯，约了人吃饭。」 「谁啊？」彭欢一听这话立刻偏过头看向程黎，眼瞪得熘圆，「你还化妆了？」 程黎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钢铁直男看不出淡妆呢。」 「真化了啊？」杜国庆也转过头仔细打量起来，「我就看出脸白了点儿，嘴唇好像粉了点儿。」 「你别打岔，」彭欢把话题扯了回去，「什么情况，什么人啊？」 程黎本来不想理这两位八卦男士，站起来时却对上了不远处任宣宇的视线。 他的眼神不像往常那样平静无波，带了点探究，好像还略有一丝……不快？ 她不确定。 难道是对她为了约会而放弃加班有点不满？ 尽管程黎认为准点下班并无问题，但为了不给上级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亲弟。」 她把咬字的口型做得十分清晰，一字一顿，就是为了让任宣宇辨认。再抬眼时，他神色已轻快了些，应该是懂了。 程黎舒了口气，留下面前将信将疑的两人，背起包就走。 平时上班她确实为了省事，涂个润色防晒和唇膏就出门。今天化淡妆倒不是想打扮得多漂亮。只是前阵子忙得昏天黑地，熬夜太多，脸色有点差，不想被程嘉彦看见，免得他瞎操心。 刚走没几步，手机响了一声，程嘉彦发来一条消息：【我到了，先排队取个号。前面还有四桌，你不用着急，慢慢过来就行，注意安全。】 嘿，这弟弟当的，跟她哥似的。 好像从很早开始，程黎就常常有这样的感觉。相比起父母，程嘉彦对她的关心和照顾都要多得多。 上大学起，她就再没花过家里一分钱。父母不愿意出，只盼着她早点工作。她都是靠奖学金、竞赛奖金和兼职做项目来赚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 大三那年，除了这几样，她还要忙着保研答辩，累得生了一场大病。本来还想瞒着程嘉彦，但打电话时被他听出声音不对，只好坦白了。 那阵子都是程嘉彦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照顾她，垫了医药费，还硬要把自己的钱转一大半给她，不准她再这么拼。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到底该伤心于有这样的父母，还是庆幸于有这样的弟弟。 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程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烤肉店。门口已经坐了许多等位的人，看来生意相当不错。 纵使是在人群中，要找寻程嘉彦也并非难事。程黎一眼就看见那个剑眉星目，一双长腿在两排矮凳中无处安放的男生。 正要走过去，却见一个女生先走到了他面前，跟他说着什么。他友好地笑着摆了摆手。 程黎猜到大概是要微信被拒的戏码，心念一动，想起当初周扬朝给她加的戏，不禁失笑。直等到女生离开后，她才走到程嘉彦旁边。 「帅哥你好冷酷哦，」程黎调侃道，「都不跟别人加好友。」 「来了？」程嘉彦抬起头，笑道，「这种见一面就加微信的，就是看上个皮囊，连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太肤浅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行，就你深刻。」 程黎还想跟他辩论，却听前台叫号正好叫到他们，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程嘉彦往里走去。 店内明亮整洁，不见油污。空气中也没有预料中的油烟味，只瀰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 两人入座后扫码点餐，程黎点了几种程嘉彦爱吃的，却见他点的也都是她喜欢的，不禁心下偷笑。 虽然客人多，但店里人手充足井然有序，很快就上了菜，服务员开始帮他们烤肉。随着滋滋声响，肉的色泽逐渐改变，香味也扑鼻而来。 程黎是真的饿了，这种近在眼前却不能吃的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干脆看向别处，试图转移注意力。 只见隔壁桌一个女生给坐她对面的闺蜜递了个眼神：「诶，你看你看。」她两眼放光地望向一处，笑得很是暧昧。 程黎忍不住也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去。几排座位之外，两个高大英挺的男人刚进店门，正被服务员引着，并肩往里走。 关键是这两人她都认识——周扬朝和齐帆。 他俩为什么会在一块儿，甚至关系好到一起吃饭的程度？明明齐帆刚到公司不久，跟周扬朝也无太多工作交集。 难道是以前就认识？ 还没等猜完，程黎突然发现了一件更难以置信的事。 齐帆穿的牛仔裤竟然是她帮周扬朝买的那条！ 错不了，当时她专门挑了条款式和他身上穿的差不多的裤子，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所以周扬朝口中的「有办法处理」，就是把裤子送给齐帆？ 程黎虽不像隔壁桌那俩女生，见到两个帅哥一起吃饭就能脑补出一场大戏。但眼前这个场景，还是让一些有的没的想法在她心里冒了头。 当看见他们走到最角落的一桌，齐帆还有点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坐下时，程黎几乎就要确信这些想法了。 - 「你干嘛选个这么隐蔽的位置？」周扬朝有点奇怪，「跟我吃饭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齐帆啧了一声：「替你考虑你还不领情，要是哪个同事来这儿吃饭看到我们，怎么解释咱俩的关系？」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找补道，「毕竟现在你我身份悬殊，在别人眼里，不是能一桌吃饭的人啊。」 「靠，就说老同学不行么？」周扬朝笑骂一声，「你这搞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哦，也是哈。」齐帆愣了愣，摆摆手道，「哎算了，这位置还是我花钱定的呢，就这么坐吧。」 之前周扬朝跟他说过，这家烤肉店不开放线上取号，只能现场排队。没想到他直接买了个位置，避开了排队这环。 果然是「身份悬殊」啊，周扬朝已经很久没用这种金钱解决一切的思维考虑问题了。 两人对于肉类都不怎么挑食。齐帆也没多问，直接把店内招牌的，也就是最贵的几样，每样点了一份。 「富二代真是壕无人性啊。」周扬朝感嘆道。 齐帆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了？」 「我是吗？」周扬朝自嘲地勾起嘴角，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有我这么惨的富二代吗？」 他的情况齐帆一直都清楚。海归回来之后，他爸就把他赶去公司基层，还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高层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 起初还以为试炼几个月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两年多过去，周明盛仍未松口，活活把他这个阔绰惯了的大少爷逼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铁公鸡。 「呃，你老爹是有点狠，」齐帆挠了挠头，「他还没说什么时候让你接任吗？」 周扬朝没有立刻回答，出神地盯着杯中的茶，良久才道：「其实我也不是非待在云信不可，我只是想知道，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他才能认可我？」 从小到大，无论对任何事，只要他做得稍有差池，必定会招来周明盛的责骂，而当他完成得好时，却又被看作理所当然的。 他从不曾得到父亲半个字的赞许。 在这件事上，连齐帆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气氛一时变得略显沉重。所幸此时开始上菜，齐帆便张罗着让他把心思放在吃肉上。 「你不是要跟我吐槽齐总有多难当么，」周扬朝也适时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说了？」 「怕你觉得我在秀。」齐帆诚恳道。 周扬朝：「……」 话虽如此，酒过三巡，齐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朝儿，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尴尬。就我这种一毕业直接空降总裁的，底下的人会说什么，我用脚趾想都能猜到。」 「噢，那你会思考的脚趾挺棒棒的。」周扬朝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嬉笑。 「跟你说正经的呢。」齐帆瞪他一眼，「他们背地里说什么，我也懒得管。但那几个老资历的高管，一个比一个给我脸色看。尤其是财务那个老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说什么『你说的没用，把你爸叫来跟我说』。我靠，他怎么不叫我跪下跟他说呢？！」 周扬朝很没同情心地笑了，被怒瞪了好几眼才勉强忍住：「那你怎么办，叫你爸来了吗？」 「叫了我还混得下去吗？自己硬扛呗。」齐帆又喝了一大口酒。 「看来总裁也不好当啊。」周扬朝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跟孙子似的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你，孙子？」齐帆指着他，像是无法把他和这个词联繫在一起，「你说的是孙子兵法的那个孙子吧？」 周扬朝摇了摇手：「每次我爸一临时起意要做什么变动，我就得去把各个岗位的大爷伺候好。我都怀疑他就是故意来折腾我的。」 「他让你当孙子有什么好处，他也得跟着降辈儿。」 一怔之后，周扬朝笑得差点把桌上的酒杯碰倒。 齐帆也乐了一阵，接着道：「我就是想说，没准你爸有他的想法和打算，比如不想让你经历我现在面对的这些破事。你就再耐心等等吧，他就你一个儿子，除了你还能把公司交给谁？」 「交给他女儿呗。」周扬朝脱口而出，「毕竟那才是他亲生的，跟我这种垃圾桶里捡来的不一样。」 「别瞎说。」齐帆帮他夹了几片肉，「想开点儿，也可能是充话费送的。」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周扬朝蹙起眉。 「能，咱说个别的。」齐帆似乎早就想问另一件事，很快接道，「你想起程黎是谁了吗？」 周扬朝摇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难得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齐帆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怎么着，追一下？」 原以为他会像往日一样发表自己从不追人，只被倒追的自恋言论，谁知他只垂眸盯着酒杯，淡淡道：「再说吧。」 「该不会她对你没意思吧？」齐帆猜出几分，「或者她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想起程黎认真解释为什么任宣宇是她理想型的模样，周扬朝一阵气闷，将包着烤肉的生菜一把塞进嘴里，泄愤似的嚼着。 尽管他没回答，这样的表现却已是最好的答覆。 作为周扬朝的发小，齐帆向来是看他拒绝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碰壁，感觉真是……不落井下石一场都对不起这个机会！ 齐帆强忍住笑，拿起一小半柠檬，挤了几滴在烤鱼里：「酸点好，解腻。来，吃点酸的。」 周扬朝嘴角抽搐了几下，狠狠剜他一眼，把筷子往盘子上一跺：「吃，我吃柠檬！」 -------------------- 齐帆：他急了他急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烤肉店里全是椅背很高的软座，自然地增强了每一桌的独立性和隐私性。程黎向周扬朝那桌斜看过去，只能看见正对着她的齐帆。 从他自然放松，时不时开怀大笑的反应来看，跟周扬朝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发什么呆呢？」程嘉彦夹了些五花肉给她，「再不吃都要烤糊了。」 程黎收回视线吃了几口，心思也回到了烤肉上：「这家店味道挺好的，你在哪看到的？」 「我问了一个在易迅工作的学长，」程嘉彦答道，「他给我推荐了这家。」 「谁啊？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认识。」 「齐帆。」 程黎：「……」 齐总这人能处，给别人推荐的地方他自己真去。 程黎略一犹豫，没把齐帆就在这里的事说出来。 要是程嘉彦知道了，肯定会去打招呼，那他们四个人就会打照面。万一齐帆和周扬朝真是那种关系，被她这么撞见，她还要不要在公司混了？ 「你知道你学长在易迅做什么工作吗？」程黎问。 「他也是计算机专业的，应该……」程嘉彦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俩不会在一个部门吧？」 程黎微笑摇头：「他是我领导。」 「不会吧？他才刚毕业，跟你是一届的啊。」程嘉彦疑惑道，「他该不会有什么很硬的关系吧，难道是齐董亲戚？」 「方向对了，就是不够大胆。」程黎公布道，「他是齐董儿子。」 程嘉彦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半天没说出话，继而又变得有些激动，一会儿感嘆齐帆太低调一句也没提过，一会儿又碎碎念着想去要个齐董的签名。 过了好一阵，他这股兴奋劲儿才消散了些，两人又闲聊了彼此的生活近况。轻松愉悦的氛围一直维持到程嘉彦提起那件事。 「你听老妈说了吗？老爸最近肝又不太好了。」 程黎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距离老妈让她给老爸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期间她几次犹豫要不要打，最后都为自己找了「临时有事打断」、「太忙没时间」、「太晚不合适」等种种藉口。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些藉口背后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已。 老妈说，以她爸的性子，不大可能主动给她打电话。其实她也一样，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哪怕对他确实是有关心的。 程建辉有慢性肝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在江桐一家化工厂工作，车间工人四班三倒，作息极不规律，时间一长就落了一身的病。加上他平时爱喝点酒，肝病算是他各种毛病里最严重的。 之前他也去医院看过几次，吃点药能缓和一阵，停药没多久便又会恶化，一直以来就这么好好坏坏地反覆着。 最近大概又进入了低谷期。 「她跟我说了。」程黎略过自己还没打电话的事，「你问过老爸了吗？」 「问是问了，但他说没事。」程嘉彦脸现忧色，「他每次都这样，实在扛不住了才被老妈拖去医院。」 程黎嘆了口气：「回头我再问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嗯。」程嘉彦应了声，隔了一阵又小心地问道，「你跟老爸……还那么别扭么？」 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提起了这茬。 今年年初在江桐过年的时候，程黎因为要在清源定居的事跟程建辉吵过一架。 他俩虽然关系一直不太亲近，但这么激烈的吵架还是头一回。毕竟平时都不怎么交流，想吵也吵不起来。 然而那次程建辉反对的强烈程度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以前无论她遭遇多么不公平的对待，或是遇到任何委屈伤心事，他都只是像个陌生人一样冷眼旁观，不曾给予过一丝安慰。 程黎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他的沉默寡言。但那次，他竟然说了那么多话，只不过没一句是她想听的。 「你一个女孩儿去了又能打拼出什么名堂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到时候在那边待不下去了，可别回来哭鼻子。」 程黎自然不会服软，当场跟他争论起来。最终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以及长期的冷战。 讽刺的是，所谓的冷战其实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之前他们分隔两地时，本来也就互不相找。 但现在她还是没办法不闻不问。 程黎没有正面回答程嘉彦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她会再去问问老爸。 两人聊天之际浑然不觉时间飞逝，直到九点过才离开烤肉店。程黎查了导航，这里坐公交回去更方便，而程嘉彦回学校是另一个方向。 「你一个人安全么？」走到公交车站，程嘉彦不太放心，「要不我把你送到家再走？」 「没那么夸张，这会儿还早。」程黎想说她经常大半夜才下班回家都没事，又怕他更担心便没提。 没一会儿车就到站了，程黎跟弟弟道过别，上车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决定一鼓作气完成给老爸打电话这项艰巨的任务。 号码拨出去的瞬间，她竟然有点紧张。 一般在给不熟的人打电话时，她也会紧张，有时甚至还要提前想好应对的台词，以免招架不住对方的回应。 但现在对面是她亲爹，这种紧张就显得有点荒唐。 「餵。」意料之中，程建辉连她名字都没叫。 「餵。」吵过一架的芥蒂还未消除，程黎也不想称呼他，开门见山道，「我听老妈说，你最近肝病又恶化了？」 对面没有回答，连背景音都很安静。 「餵？能听见我说话……」 「没有的事。」程建辉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妈就爱瞎操心。」 他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如过年跟她吵架时那般中气十足了。程黎感觉心脏像被捏了一把。 「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程建辉很模糊地应了几声，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程黎很是恼火：「你还不打算退休？」 饮食作息不规律和接触工业毒物是肝病的两大病因。他再继续化工厂车间的工作，有百害而无一利。 「退休？」程建辉重复了一遍，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退休了钱从哪来？」 「有退休金。」程黎耐心解释，顿了顿又说，「而且还有……我。」 她不想把「我会出钱给你治疗」这种事说得那么直白，但其实发第一个月工资时，她就打了不少给家里，以后也打算每个月都打一笔。 尽管知道大概没人领情。 尽管知道那是连大学学费都不愿替她出的父母。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隔了很久才说：「就用你在清源拼死拼活攒的钱？」 「那我回江桐工作不是更没钱么？」冷不丁扯回这个话题，程黎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 原本就冷清的通话气氛顿时更僵了。 好在程黎还没忘记打这通电话的初衷，硬着头皮又说了几句「别再喝酒了」、「倒班也要记着吃饭」之类的，然后就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老爸听进去没有。 其实她也知道，这将是一个长久的僵局。她倔强的性子大概是随了她爸，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谁说什么都没用。 只是偶尔，她也会闪过一丝怀疑，这么一意孤行地远走他乡在外闯荡真的对吗？尤其是在至亲身体状况还不好的情况下。 但心里那点温热的柔软，总会在她回想起父母那些令她窒息的言语，以及老家那种令她不堪忍受的氛围时，重新变得冷硬。 两难选择总是很多，没人顾着她，那她就顾着自己，难道也有错吗？ 公交车走走停停地在马路上穿行，程黎满腹心事随车晃晃悠悠，情绪也在街灯投下的交错光影间明暗交迭。 转眼间又经过一个车站。车门打开后，随着灌进来的风，程黎闻到一股明显的酒味。 抬眼望去，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上了车。他的头发油腻得黏成一缕一缕的，身上的汗衫也不知原本就是脏兮兮的颜色，还是被他搞成这样的。此时他眼神涣散，颧骨和眼周红了一片，明显是喝了不少。 程黎看向他时，正好对上他直勾勾盯过来的目光，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了视线。 想到还有两站就要下车，她也没太当回事。 可等到站后，程黎刚往车门外迈步，余光瞟到那个男人竟然也跟着下了车，不禁暗叫不妙，后悔没答应程嘉彦送她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巧合，却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街上行人不少，但她知道，有的人并不会因为众目睽睽就有所收敛。 实在不行就来硬的！程黎攥紧了拳头。 格斗不是白学的。她虽然力气不算太大，但出其不意攻击一下要害，防身应该还是没问题。 从公交站走回小区的路并不远，但有一段小道是沿河的，相对僻静，与马路之间隔了几米的灌木绿化带。 快到小道的岔路口，程黎决定回头看一眼。要是那人还跟着，她就从大道绕路回去。万一他做出什么举动，她就立刻动手。 她自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没想到刚一扭头，就见那人离她只有不到两米远。如同悄无声息的鬼魅，突然出现在眼前！ 极度的惊吓之下，程黎大脑一片空白，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腿软得差点坐在地上。 那人却并没有立即紧逼上来，仍然停在原地，因为喝多了站不稳，脚步虚浮乱晃着。 「美女。」他往下瞄了一眼，又看向程黎，「你想看看吗？」话未说完他的手已经向自己的裤腰伸去。 程黎第一时间并没理解他要干什么，等到她明白过来，再想做出反应时，已经意识到为时晚矣。 该死，今天这眼睛是要脏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一阵风颳过，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在视觉消失的时刻，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辨别出了风中青草的清香。 遮住她眼睛的手并没有贴实她的眼皮，而是虚掩在眼前，扫过她的睫毛。温热柔软的手掌轻蹭过她的鼻尖，明显是刻意控制着尽量不触碰到她。 紧接着便听见撞击的闷响，醉汉吃痛的低呼以及倒地的动静。 一切都发生在剎那之间。 但仅此一个瞬间，程黎已经猜到挡住她双眼的人是谁。 第18章 第十八章 从程黎转身看到醉汉近在眼前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字，懵。像是有胶水灌进大脑，混沌成一片，思考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被她埋葬在记忆深处，腐朽生灰的画面，像慢镜头一样不受控制地回放起来。也是这样有三两人行道过的街道，也是这样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的人。 回忆如此鲜活地跃然眼前。那些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的事情，被如此猝不及防地唤醒，才发现从不曾淡忘。 周围的场景好像在不断切换。逼仄的墙角，空旷的楼梯，走廊，操场……无论在哪里，总有一个徘徊在她附近，阴魂不散的人影，还有那双写满了「我就在这儿，一直折磨着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睛。 程黎感到有些喘不上气，像是陷入记忆的沼泽之中，难以自拔。 「程黎？」周扬朝唤她的声音像一只强有力的手，一点点将她拽出泥潭，「你没事吧？」 她大口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回忆的画面散去后，眼前出现了周扬朝略带忧色的脸，一对浓眉拧成了结，再没了平日里看戏的神情。 「没……」刚说一个字，程黎发现自己声音竟有些嘶哑，清了清嗓子，「没事。」 说完她才注意到那个醉汉还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哼哼着，看上去十分痛苦。 难道刚才周扬朝一脚踹到他…… 「我故意偏了点，」周扬朝看出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但应该也够他受的了。」 程黎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该报个警？」 「你断片了么？」周扬朝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刚刚已经报了。」 「……」她还真没听到。 但那醉汉显然听到了，刚缓过来一点，就慢慢爬了起来，似乎想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熘走。 只是他才起身，周扬朝就跨了一步，一脚踩在旁边的树干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不想再捱一脚就老实待着。」 程黎原本以为他不会听，谁知他畏缩地看了周扬朝几眼，竟真的放弃抵抗，连滚带爬地坐在了一旁的街沿上。 果然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平时做着噁心人的噁心事儿，一遇到狠人，立马怂成缩头乌龟。就得给他点教训，才知道胡作非为终将自食其果。 一直到配合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这事才算了结。 此时已经夜深，清源却如同不夜之城，仍然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人来车往，擦身而过，却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彼此的悲欢冷暖。 程黎身心俱疲，像是参与了一场漫长的战役。这种感觉与前阵子持续加班深夜回家的心境有点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初秋的夜晚褪去了白昼时的燥热，晚风轻拂过脸庞，带着宜人的温柔。昏黄的街灯沿路一盏接着一盏，在地上不同方向投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深深浅浅的重叠交错着，仿佛时刻提醒着她身边那个人的存在。 周扬朝虽然一直没出声，但就这么安静地跟她并排朝前走着，竟让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安心踏实之感。 仿佛心在虚空中漂浮已久，终于归位，落到了实处。 程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会在跟周扬朝一起走路的时候冒出这种想法？ 一定是今天惊吓过度，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导致大脑短路神经错乱。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在想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周扬朝突然的问话把程黎刚放松的心吓得又蹦了三丈高。 「什么都没想，发呆。」她自然不会实话实说。 「哦，是吗？」周扬朝状似无意道，「你发呆的表情很丰富嘛。」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程黎干咳一声：「不允许么？」忽然又反应过来，「你走路不看路，看我干嘛？」 「没，」周扬朝漫不经心道，「我瞎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随口诈了她一下，结果她自己心里有鬼不打自招了。 果然她是精神失常了才会觉得和他走在一起安心！跟他这种老奸巨猾的人说话，每一句都得谨慎，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坑里。 于是程黎决定不说话了，言多必失。 派出所离枫林景苑不远，没多久两人就走回了小区。一直到电梯停在八楼，周扬朝才又打破沉默：「晚安。」 程黎心脏一抖。 明明只是普通的两个字，可在这样独处的场合，这样狭窄的空间，怎么听着就这么暧昧呢？ 按理说应该回应一句，但她从来没有当面和异性说过晚安，总觉得很难开口。可要是不说，又显得是她做贼心虚，想得太多似的。 「晚安。」程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天，谢谢。」 「嗯，欠我几个人情了？」周扬朝懒懒地问，「还在计数么？」 程黎：「……」 「什么时候一併算总帐啊？」 他看似在开玩笑，一连串的追问却又像是真的在要一个答覆。 程黎莫名有些慌乱，电梯门一开就大步往外走：「先赊着吧。」 「行。」周扬朝笑着应了一声，「那我打个白条。」 电梯门合上之后，程黎松了口气。一路上被其他情绪驱散的疲惫又一点点爬回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回到家，她强撑着洗漱完毕，把自己往床上重重一扔，很快就睡着了。 原以为在这么累的状态下会沉沉睡去，没想到一夜都没睡踏实，一直在做梦。 一会儿是老爸赶到清源，拽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拖回江桐。一会儿是她在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里奔跑，突然一个人影沖她迎面扑来。 愤怒、反抗、惊恐、尖叫，情绪差到了极点。 直到一阵青草味涌入鼻腔，画面切换到周扬朝把一张欠条在她面前铺开，上面一条条列出了她欠他的人情，要她签字画押。 这匪夷所思的操作让程黎在梦里都笑出了声：「你有病吧？」 话一出口她就醒了。 空气里竟真的瀰漫着一股青草味，同时还有机器运转的聒噪声响。躺在床上恍惚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是小区里在割草。 大周末的清早割草，能不能考虑一下住户体验啊？ 一看时间，哦，十点了。 十点了？！ 她周末也能一早自然醒的生物钟居然失灵了？ 虽然一夜多梦令她此刻精神状态不佳，但她仍然打算按原计划在家自学新人培训课。 对于有的人来说，安排好任务之后，只要一个环节没按时进行，后续就会全盘放弃。可程黎毕竟是多年的学霸，一时的失误并不会打乱她的规划。 尽管早起失败，她还是吃了顿早午饭。晚饭她打算凑合吃碗面，这样就能省下买菜做饭的时间了。 万事安排妥当，程黎坐下打开了星辉云课堂。 总共三门必修，已经学完了两门。第一门跟周扬朝打成平手，第二门还落后了他两名。 虽然也知道理论成绩没那么重要了，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与现在的周扬朝相比，她确实少了两年的工作经验，比不过也情有可原。可周扬朝完成小测也是在刚入职的时候，那就算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公平竞争了。 而且这第三门还是她拿手的方向，就更不愿在自己的长项上败北。 开始之前，程黎按照惯例先点进小测排名看了看。周扬朝居然超过了任宣宇排在第二。 看来这也恰好是他擅长的领域。 不过程黎向来属于迎难而上，越战越勇型选手。看到挑战难度如此之高，反倒激发了斗志，开启了新一轮的奋发图强。 这门课与她前阵子工作做的内容关联性很强，就是她在周扬朝的鞭策下优化了很多版本时用的算法。 难免就回想起了当初被他支配的恐惧。 然而在学习时，这些恐惧又都化为了立志要扳回一局的热血。 周末她一个人在家斗志昂扬也就算了。接下来几天在办公室里，她的士气也丝毫不减，这就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 「这位朋友这两天又被谁打了鸡血啊？」彭欢给杜国庆使了个眼色，低声问。 杜国庆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可能是学习让她有种重返校园，青春犹在的感觉？」 「你的发言很危险啊。」程黎正好敲完例题的最后一行代码，眯眼看向杜国庆。 「没没没，你现在也正值青春。」 「得了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程黎眨眼一笑，「我这顶多算是风华正茂。」 「我去，你最近没少跟周扬朝混吧？」杜国庆感嘆道，「说话越来越有他那味儿了。」 程黎：「……」 还真是，她以前哪能随便一开口就这么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呸呸呸。 偏偏接下来还要去云信开会，又要接受那位国家级欠揍表演艺术家的薰陶。 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程黎本来想跟杜国庆一起过去，先混个那边的下午茶。但杜国庆说他在减肥，战胜诱惑的方式就是远离诱惑。于是她便自己先走了。 程黎一直觉得云信的下午茶比易迅的种类丰富，果然一到就看见各种糕点、零食、水果和饮品装在精緻的碗盘瓶罐里，铺满了一整张长方桌，不少人正围在桌边挑选。 程黎拿了份焦糖布丁，又倒了杯青桔柠檬茶，准备就近找个小会议室坐下来吃。根据经验不能坐得太近，不然遇到半熟不熟的同事，又得开启十级尬聊，就没心思享用甜点了。 往前走了一段，程黎看见拐角有间不起眼的会议室，猜测没人注意这里。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她吓了一跳，刚想换个房间，却听出那是周扬朝的声音。 「你觉得你们部门今年来的新人里谁最牛？」 紧接着响起任宣宇的反问：「有悬念吗？」 周扬朝没回答，轻笑了一声。笑声里还夹杂着勺叉与碗盘相撞的清脆声响，大概也是正在吃下午茶。 程黎知道偷听这种行为非常不妥，而且她现在端着吃的站在门外的模样也很奇怪，但他们的话题实在是令她好奇不已。 听起来他俩有一个共同认可的新人，而且出色程度遥遥领先于他人。 是谁，会是她吗？ 在这方面，程黎还是有点自信的。 房间里任宣宇接着道：「你说你老挑人家刺干嘛，吹毛求疵么？」 看来真的是她。毕竟除了她，也没见其他人得到过周扬朝反覆挑刺的殊荣。 不过恐怕他会再次搬出那套「社会毒打」的理论吧？ 程黎心里又有些不忿。 「不是吹毛求疵，」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传出周扬朝的答覆，「我那是精益求精。」 第19章 第十九章 程黎原本打算确认了他们说的新人是谁之后就立刻走开的，可周扬朝的话令她再度定在原地。 「你也给别人太大压力了。」任宣宇说，「毕竟是刚入职的新人，能做到那个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刚入职才正是要多磨练多成长的时期嘛。」周扬朝却意见相左，「我刚来那会儿，要不是分到李天王手下，估计还以为自己挺牛逼呢。」 「那是你。」任宣宇指出其中的不同,「对一姑娘这么狠像话么？」 「我的确没你这么怜香惜玉。」周扬朝悠悠道。 程黎心里百味杂陈，没有继续听下去，又往前走了一段，进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坐下对着吸管嘬了半天什么也没喝到，一低头才发现吸管压根没插进杯子里。 她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听到的对话上。 周扬朝口中的李天王，程黎有所耳闻。李敬，云信的元老级人物，虽是产品经理出身却也是技术主力。「严」以待人，「极其严」以律己，而且是对越看重的人才越严格。又因名字和李靖同音，人称李天王。 原来他是周扬朝的导师。 这么一看，周扬朝还真是得了他的真传，从个人能力到对待新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无论是平日里对她的代码频频挑刺，成人漫画成人小说十八禁嫁入q峮一五尔而企午耳叭仪还是在与梁恺的赌局里警醒她随时都不能掉以轻心，周扬朝其实都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提点她，却又不显山露水，摆出好为人师的姿态。 而她却一直错怪他是故意给她下绊子，看她笑话，不由一阵赧然。 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其实身边的人大多抱持与任宣宇类似的想法，觉得她一个女生，能做到现有水平就已经很难得了，没必要再强求更进一步。 这种想法确实能减轻她的压力，但同时也给她的职场上升空间设定了较低的上限。 古往今来，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即使时代发展进步，许多人潜意识仍然认为男方理应侧重事业，承担更多的经济压力，女方则应侧重家庭，负责相对轻松的工作。 殊不知这种僵化的思维让多少以家人为重的男士饱受轻视，又让多少在职场拼搏的女士备受指责。 程黎虽然也没想好以后要如何掌控生活的平衡，但至少现阶段她还是想心无旁骛地打拼事业。 所以她很感慨周扬朝没有一味「怜香惜玉」，即使被误解是在苛责地「吹毛求疵」，也要一次次地给她「精益求精」的机会。 这层领悟，在这周五做最后一门必修课的小测时，变得更加透彻了。 几乎在答每一道题时，程黎眼前都会浮现当时被周扬朝建议优化的要点。再加上这部分她本来就基础扎实，近期又学得用心，提交的时候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上学时，每次考完一场试，只要她有强烈预感会考好，最后结果都是超常发挥。 这次也是一样。 当看到排名是第二时，她并不意外，只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不过想起第一门课与周扬朝平局的空欢喜，程黎又谨慎地确认了一遍他的排名。看到确实是第三时，稍带得意的喜悦才从心底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 刚开心没一会儿，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周扬朝：【？】 平白无故甩来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程黎当即回敬：【？？】 既表达了你为什么发问号的疑问，又以数量的优势在气势上胜过一筹。 周扬朝：【秀啊，黎哥，超过我的感觉怎么样？】 这人是住在排行榜吗，为什么她排名刚更新他就知道了？ 程黎：【你很闲么，没事就刷新榜单玩儿？】 周扬朝：【没，编了个监控排行榜的程序，有人超过我的话就会提醒。】 程黎简直惊了：【说好的没必要在乎小测成绩呢？】 亏她还一直认为很有道理呢。结果看他这阵仗，重视的程度根本不亚于她啊。 周扬朝解释道：【我是不想独孤求败，所以多关注一下后起之秀。】 最见不得他显摆，程黎一语道破：【差不多得了，也没见你哪门第一啊。】 对面果然被戳中了要害，没有回话。 其实程黎仔细研究过这个新人培训，是四年前才推出的，所以排名里并没有包含公司元老，而是年轻人偏多。 她学的这三门必修课的第一名，分别是不同的三个人，都是易迅的核心技术骨干。但他们除了占据一榜的榜首，都没在其他榜上出现，显然是对于某一个方面钻研得非常深入。 而她和周扬朝都是偏综合型的，自然很难胜过在专一领域深耕的大神。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能进步如此神速，有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那段时间周扬朝在一次次找茬中提供的新思路和优化细节。 怼归怼，该有的感谢还是不能少的。何况他还打了她的「白条」呢。 于是程黎发了一条：【看在你功不可没的份上，我准备请你吃饭，顺便也抵消点人情债。】 周扬朝：【吃什么，易迅食堂？】 嘿，这傢伙，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抠么？ 还没回复，他又接着道：【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跟我吃饭你更占便宜？】 真是死性不改。 程黎用力按着屏幕：【不吃拉倒。】 周扬朝：【看在你请客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程黎打字力气更大了：【真是苦了你了。】 要是他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就立刻收回请客的话。 刚这么想着，手机又响了一声。 好，你饭没了！ 点开一看，却是一条物流简讯，显示她有一个包裹在小区快递柜里。 奇怪，最近好像没买东西啊？ 还没猜到这快递是什么，一张卡和一张签署页递到了程黎面前。 「来签个领取表。」行政的小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笑眯眯道，「中秋福利。」 程黎这才想起，周一就是中秋了，从明天开始放三天假呢。 她签完字接过一看，是一张线上购物卡。扫码进商城一逛，除了主打的月饼，还有各种日用百货，跟超市差不多。 像月饼这种东西，又甜又腻热量还高，要不是为了烘托中秋节气氛谁爱吃啊？与其买盒月饼，她还不如用这张代金卡买点生活必需品，那才是物尽其用。 礼品卡一发，瞬间激发了大家想要放假的心情。再加上今天是节前最后一天，几乎没什么人加班。 程黎也准点下了班，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不知来源的快递。 当回到小区取出包裹，看见物品那栏写着「月饼」二字时，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再一看寄件人「潘玲」，脑中更是百转千回。 她来清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中秋收到老妈寄来的月饼。 到家拆开一看，竟然还是手提袋加礼盒装的。 以她对老妈的了解，就算是收到别人送的月饼，也会嫌寄快递太麻烦，邮费太贵，更不可能专门买了再邮寄给她。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寄给程嘉彦的。 他最近跟导师请了两天假，把中秋和国庆的假期合併起来跟同学出去旅游了。所以只能先把月饼寄到她这儿，回头再让她拿给程嘉彦。 仿佛是要解答她的疑惑，老妈这时打来了电话，一开口就问收到月饼没有。 「这是你爸厂里发的。以前都发些散装的便宜货，就今年这个看着还挺上档次。」潘玲说，「等嘉彦回来了，记得给他也分几个。」 前半段话还算在程黎的意料之中，这月饼果然不是买的。但后半段……听这意思，好像还真是寄给她的？ 「你们怎么不留着吃呢，寄过来邮费不便宜吧？」程黎委婉地试图确认。 「你爸非要寄给你，」潘玲似乎也有点疑惑，「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这么执着。」 程黎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父母偶然得到珍贵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分享给子女。像这样在大多家庭里再寻常不过的事，程黎几乎没有体验过。 她只体验过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把好东西全给弟弟的感受。 她甚至无法想像，程建辉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给她寄了这盒月饼。 难道是她前阵子打给他的那通电话唤起了他的愧疚？ 但无论如何，当知道这盒月饼的确是寄给她的时候，程黎的心情一下就扬了起来，就像太阳忽然从阴郁的云层背后探出了头。 挺幼稚的。这么大人了，还在跟弟弟争爸妈的宠。不过忽然得到从未拥有的东西，倍感珍惜也是必然的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明明下午还觉得月饼这玩意儿没什么好吃的，现在突然就很想吃一个，也顾不上大晚上吃热量高不高的问题了。 程黎一边继续和潘玲聊着，一边打开月饼礼盒，随手拿起一个，拆开就往嘴里送。 因为心情愉悦，她跟老妈的话也变多了，说了好一阵才挂电话。挂断的时候一整个月饼已经吃完了。 电话打得太投入，她都没品出是什么馅的，就觉得味道还行，是咸甜口的，不算太腻，唇齿间好像还残留着点果仁香。 等等，果仁？ 程黎心一沉，一把抓起包装袋一看，五仁口味。她又翻到背面去看配料表，果不其然看到了核桃仁。 完蛋。 她对核桃过敏。 第20章 第二十章 宋灿今晚回家了，屋里只有程黎一个人。 她手忙脚乱地冲进厕所，想把刚才吃的吐出来。无奈越是情急越不得要领，干呕半天，胃里只是有点翻滚的感觉。 她只好又跑回客厅，抓起手机把「如何催吐」几个字敲进去，刚浏览了一阵页面，就感到脸上有些痒，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 看来过敏反应已经开始了。 还记得第一次发现对核桃过敏是在小学，她全身发痒起红疹，去医院输了液才好。这次倒不至于那么严重，毕竟一个五仁月饼里的核桃含量应该也不会太多。 程黎走到镜子前，看见嘴唇周围出现了一圈红印，其他暂时没什么异常。她做了次深呼吸，情绪冷静了些，然后解开丸子头披散下来，又扣了顶鸭舌帽，戴上口罩拎上包，准备去附近的药店买点抗过敏的药。 走进电梯才想起根本不知道周围哪有药店。电梯里手机还没网，直到走出公寓楼，导航才显示出内容。 程黎正边看边慢慢朝前走着，忽听有人叫她。 「黎哥？」周扬朝刚下班回来，疑惑地打量着她，「还真是你啊，遮这么严实，要去作案？」 程黎没心情跟他胡搅蛮缠：「你别挡着我……」 「眼睛怎么了？」周扬朝玩笑的神色倏然消失，视线定在她的眼睛上，「怎么这么红，好像还有点肿？」 程黎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无奈被看出来，只好承认道：「我过敏了。」想了想又问，「你知道离这儿最近的药店在哪么？」 「我带你去。」 「啊？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程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下意识就是拒绝。 「我带你去。」周扬朝又重复了一遍，没再徵求她的同意，迳自迈腿朝前走去。 「喂！」程黎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却仍然没有停步，她只好小跑几步追上去，「真的不用，你回去吧。」 周扬朝没说话，继续大步流星地走着。 又跟了几步，程黎突然发现他是在往楼里走。 怎么个意思？嘴上说着要带她去药店，身体却很诚实地回家了？ 正疑惑间，周扬朝按了向下的电梯按钮，扭头跟她解释：「我开车，能快点儿。」 开车？他还有车？ 程黎更是奇怪，但此刻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了。脸上越来越痒，带着点轻微发麻的痛感，令她很想一头埋进冰水里。 在继续被这该死的过敏反应折磨和再次麻烦周扬朝之间，程黎稍一纠结，还是选择了后者。 反正欠周扬朝的人情债也不差这一次两次了。 而且他态度十分坚决，一副不容商榷的模样。 何况…… 好吧，其实就是她现在特别不想一个人待着。一想到父母竟然对她的过敏源一无所知，她就感觉胸腔如有寒风掠过，冰冷得发颤。 尽管平日被周扬朝的巧舌如簧气得不轻，此时却又觉得身边有他在的话，兴许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心里没那么憋闷。 程黎跟着周扬朝走进负一楼停车场，拐了几个弯，停在一辆造型炫酷的红色跑车前。 她瞄了一眼车标，一匹马。 法拉利？ 感受过太多次周扬朝的抠门，程黎总是忘记他曾经也家财万贯过。可他既然坐拥这种豪车，为什么不卖掉让手头宽裕点呢？这就像一个节衣缩食的人家里摆着满汉全席一样奇怪。 周扬朝一打着火，丝毫不带停顿地踩上油门就走。即使是在市区车水马龙的路上，他仍保持着不低的时速，不断变换车道，一路超了不少车。 行驶十分钟后，程黎见他还没有停车的意思，不由有些纳闷：「小区附近没药房么，怎么开这么远？」 脸上的痒感逐渐开始往脖子扩散，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挠了一下。 周扬朝此时遇到路口红灯，一转脸正好看见这一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快了，马上就到医院了。」 「什么，医院？」程黎猛地看向他，瞪大了双眼，「不是说好带我去药店吗？」 「你知道买什么药么？」这个红灯时间太久，周扬朝等得有点发急，「你要是知道买什么药，还能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 「我……」程黎想要分辩，却发现无从开口。 这些年她独自在外，对吃的东西还算谨慎，一直没有过敏过，还真不知道过敏该吃什么药。 而关于此次过敏的原因，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她从来没收到过父母寄来的月饼，一时激动，压根没管是什么馅的就直接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还是说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爹妈会不知道她对什么过敏？ 一想到这，那些因过敏的难受而被忽略的委屈、心酸和难过瞬间复甦，升腾而起，化作一股热流涌向程黎的鼻腔和眼眶。 所以说人啊，一生病就容易变得矫情脆弱。要换了往常，她泪点绝对不至于低成这样。 程黎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睁大眼睛向上转了半圈眼珠，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眼中分散开来，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为了不让周扬朝看出什么异常，她又偏过头斜眼望向窗外。 「那什么，」周扬朝扭头打量了她好几眼，大概以为是他刚才语气太重，才导致她情绪不好，「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程黎尽量把声音控制得很平静，「是我没仔细看配料表，没注意。」 周扬朝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但程黎从车窗的倒影看见了他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 他一定看出来了，她的隐瞒，她的异常。毕竟他的观察力那么敏锐。 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每次他都能如此契合她期盼的，恰到好处的沉默。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场合下，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就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内无处遁形。 程黎有点尴尬，手指微微蜷缩，却见周扬朝突然打开了广播。 「下面我们来关注一下金虹立交的实时路况。」 电台不大不小的声音霎时间遍布车内，堪堪掩盖住了程黎那点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就这样一路开到了医院。 直到要下车了，程黎这才有了真的要去医院的实感，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去周边药店随便开点药吧？反正也不严重。」 「说什么呢？这都到医院了。」周扬朝不解地看着她，「你照过镜子了吗，红孩儿都没你红，你管这叫不严重？」 程黎还想继续推脱，却听周扬朝催促道：「赶快下车。」说着先打开车门下去了。 她嘆了口气，只得跟着下了车，默默祈祷待会儿医生开点药就把她打发了，千万别让她去打针输液。 其实她不想去医院就是因为怕这个。 倒不是怕疼，单纯就是害怕那种尖锐的针头即将朝自己扎来的感觉。 但她不想在周扬朝面前露怯。上次她发现他怕蜘蛛的时候，无情嘲笑了他一番，这次要是被他得知她怕这个，指不定被怎么报复呢。 她可不想再被他逮到把柄。 程黎带着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往医院里走，但刚一进门，她的「慷慨」就先「赴死」了。 整条走廊瀰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势不可挡地直往鼻腔里钻。这种医院专属的味道刺激得她心跳飞快，眼前已经出现了冰冷泛光的针头在护士手中晃动的画面。要不是周扬朝还在旁边，她简直想立刻调头往外跑。 「在路上还挺着急，现在怎么走这么慢？」周扬朝回过头看向还在后面磨蹭的程黎，「你跟我在这龟兔赛跑呢？」 「你才是龟呢！」哪怕精神高度紧张，程黎也能听出周扬朝在拐着弯损她。 算了，来都来了，听天由命吧。 程黎埋头盯着地面，刻意不看两侧病房里挂着吊瓶的人，硬着头皮加快了步伐。 这个点医院已经下班了，但还能挂急诊。程黎挂完号不久就进了诊室。 摘下口罩的时候，她虽然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红疹到什么程度了，但从周扬朝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中看出了个大概。 程黎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不自觉朝医生的方向侧了些身子，尽量回避着他的视线。 接诊的医生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问了些基本情况，又简单做了些检查之后，便沉默地在电脑上打字。 也没商量一声是要开药还是挂水。 这种对于未知的紧张等待是最折磨人的，程黎决定先发制人。 「医生，我这个情况是不是吃点药就行了？」 「嗯。」医生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开了口服抗敏药和外用软膏，按处方用药就行，自己忍着点别抓挠。」 这话对程黎来说无异于大赦天下。她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已经蹦起三尺高。 只是这一蹦还没落地，就听周扬朝问：「医生，打针的话是不是好得要快一些？」 程黎：「？？？」 快你大爷啊！ 她有种把周扬朝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冲动。反正就在医院，揍完都不用喊救护车了。 然而医生并没有看出她精彩的心理活动，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注射确实比口服好得快，不过过敏不算严重，吃药也是一样的。当然这个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我不严重，您开药吧！」程黎立刻抢着道。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激动得有些可疑，果然见周扬朝眯缝着眼，充满探寻意味地看着她：「我说，你是不是……」 程黎紧张地盯着他，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反驳，却听他说的是：「嫌打针太贵了捨不得花钱？」 程黎：「？」 还真是抠门之神才能想出的答案。 「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反正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程黎干脆顺水推舟，甚至还故意表演出被发现的懊恼。 「你也不用这么向我看齐吧？」周扬朝似乎是信了，眉眼带着无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生活所迫，能省就省。」程黎模仿着他当初的语气。 拿处方单，交钱，取药。 所有的流程周扬朝都寸步不离地跟在程黎身边，令她隐约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因为一直怕输液打针，程黎很少去医院，除非是生了什么实在扛不住的大病。 可她现在只是轻度过敏而已，明明可以去药房徵询药剂师的意见买点药，却鬼使神差地坐上周扬朝的车，来到最讨厌的医院，还差点真挨了针。 更神奇的是，她跟周扬朝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可在做出麻烦他陪自己看病这种以前绝对做不出的事情之后，竟然并没有预想中的不自在。 难道一直欠一个人人情，也会欠成习惯么？ 「这个每次一片，一日三次。」周扬朝对照处方逐一拿起领到的药，「这个外涂，早晚各一次。」 程黎很少见他这么一本正经，有点想笑：「我有眼睛，而且识字。」 「嗯，就是没看到配料表上写的『核桃』两个字是吧？」 「……」 周扬朝走到饮水机边，拿纸杯兑了杯温水递给她：「现在就把口服的药吃了吧？」动作极为自然流畅。 没想到他会做到这地步，程黎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手指，轻声道：「谢谢。」 傍晚的医院人并不多，顶灯为空旷的走廊涂上一层浅淡的白，更显出静谧与安宁。随着温热的水流缓缓入喉，程黎对父母的埋怨与委屈似乎一点点被别的情绪取代，心上蒙的严霜渐渐融化。 吃药确实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她双颊还是很痒，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挠。指尖快要触碰到脸之前，周扬朝忽然将手伸到中间阻挡住了她的动作。 程黎想要躲开已来不及。 她的整只手都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 周扬朝：大家都看见了啊，是她摸我手。 下本开《赴你年少之约》，求收藏~ 文案： 高中时，楚念和泊原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沉静似皎月，听话腼腆，成绩优异，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热烈似骄阳，篮球街舞唱歌样样精通，校园里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楚念的生活似乎只有学习，连她最好的闺蜜也看不出她喜欢谁，认真猜了几个人都被她否认，最后随口提起泊原的名字，却见她手一抖，不慎把笔掉在了地上。 泊原的兄弟发现他看楚念的视线太过炽热，故意用楚念能听到的音量说：「原儿，你老看人家干什么，想追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追人？」泊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侧眼一瞥，捕捉住楚念看过来又匆忙移开的视线，笑得散漫又骄纵，「不过要是她追我，我就考虑一下。」 再次相逢时，泊原已是流量不输偶像的实力派演员。出道以来他参演过各种类型的影视剧，却唯独没碰过爱情题材。所以当他突然接下一部青春校园剧时，当即在娱乐圈掀起一股议论的热潮。 粉丝：「终于能看到原原的感情戏了吗！这种又酸又快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黑粉：「操什么演技派清高人设，这不还是来迎合大众捞钱了？」 路人：「这是要转型吗？」 随着剧集播出，观众发现，男主简直就是泊原本人，从性格到经历都如出一辙。女主在高中时曾与男主约定，要将他们的故事写成她的第一个剧本，男主答应将它作为自己出演的第一个青春校园剧。 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天，楚念发现自己登上了微博热搜，词条是「赴你年少之约 编剧」。 其实也没那么乖的乖乖女x人间清醒少年气的天之骄子 久别重逢/双向暗恋/双向奔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一生中总会存在某个时刻，令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时间流逝的速度突然放缓，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个瞬间被无限拉长。 手搭上周扬朝手背的那一刻，程黎就有这种感觉。 掌心一片温热，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节。而他的手几乎要挨到她的面颊，将她半边脸烘得炽热。 因为这一剎那的愣神，程黎的条件反射竟然失灵了，没有像以前发生突然的肢体接触时那样，像触电一般立刻甩开。 周扬朝似乎也有一瞬的恍惚，但还是在下一刻完成了自己的初衷，把她的手从脸边阻隔开：「你忘了医生说的了？不能乱挠。」 「啊。」程黎回过神来，「你把我的手拉开不就行了，挡在中间干嘛？吓我一跳。」 「我拉你的手怕你会胡思乱想。」周扬朝一脸认真，「不过看起来你现在也想得不少。」 程黎深吸一口气，诚恳道：「你应该去三楼看看的。」 「为什么？」 「脑科在三楼。」 「……」 程黎把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丢进垃圾桶，转身就走。 「无情，」周扬朝嘟哝道，「说走就走啊？」 「我去女厕所涂药。」程黎转过头看他，「你要来参观吗？」 周扬朝倒不迟疑：「我给你涂不就行了？」 想像着他们挨得很近，他专注地给她上药的画面，程黎莫名有些慌乱气短，喊了一声「不用」，就快步朝卫生间走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站在洗手池镜子前，能看见泛红主要分布在眼周和嘴周，零星有些小红疹。其他就是眼中有血丝，眼皮有些肿，没什么大碍。 刚才在诊室里见周扬朝眉眼都皱成一团，她还以为有多严重呢。明明看着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居然这么大惊小怪。得亏他没见到她第一次过敏全身发红的样子，不然不知道会受到多大惊吓。 开的药都用过了，尽管可能还没到发挥药效的时候，但也许是心理作用，程黎感觉脸上的不适减轻了一些。 跟周扬朝走出医院大楼，看到停车场里那辆颜色夺目造型抢眼的法拉利时，程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来医院的这一路有多拉风。 太不真实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坐在这么一辆高调张扬的跑车上。明明离上一次坐这辆车才过去不到一小时，再次坐进来时，她竟有点陌生。 「没见你上下班开过这车呢？」程黎想不通周扬朝平常不开车，却也不处理掉这辆车的原因。 「费油。」周扬朝答得很快。 「那你平时也用不上，还留着干嘛？」 「这不就用上了么？」 程黎一噎，虽然觉得他在偷换概念，但关注点已经转移到了他这么抠的一个人，居然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去医院，简直不可思议。 她看了一眼油量显示，还有不到半箱油，决定做点抵消人情债的事。 「你加油吧。」 周扬朝一怔，接道：「我会努力的。」 「……我是说你去给车加油吧。」程黎很想把他的脑回路扒开看看，「油费我出，就算是感谢你今天送我看病了。」 「让一个打针钱都捨不得掏的人付油钱，我还是人吗？」周扬朝道，「何况这车下次也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用了。」 没想到他这次竟连白给的便宜都不要了，程黎诧异地仰头看了一眼天边。 「看什么呢？」周扬朝注意到她的举动。 「看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程黎认真道，「但是天黑了。」 周扬朝：「……」 的确夜幕早已降临。近处是流光溢彩的霓虹，远处一轮近乎圆润的满月高悬在墨蓝的天穹上。 程黎突然有些庆幸今天没有独自硬扛，否则在这团圆的佳节前夕，她要孤身一人与过敏反应作斗争，未免也太过悽惨了。 但她同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中秋节不回家吗？」 之前听说过周扬朝是本地人。 「明天回。」 「哦。」程黎脑中转过一个念头，试探着问：「该不会你本来要今晚回，因为送我去医院才耽误……」 「想多了。」周扬朝笑道，「我是不想回去听家人唠叨。早回去一天，多听一天。」 是这样么？程黎尴尬地直视着前方，是她自作多情了。 就在这时，周扬朝架在中间的手机突然响起一连串消息提示音。 程黎没多想，下意识地随着声音瞄去，只见锁屏页面弹出几条微信。 老妈：【个小没良心的。】 老妈：【说好今晚回家又临时变卦。】 老妈：【是不是谈恋爱了？老实交代！】 随着手机提示音消失，车内安静到了极点。 程黎本该质问周扬朝为什么说谎的，此刻却一阵心虚，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都不敢直视他，只忍不住偷眼打量着。 这位「小没良心的」看上去极为淡定，表情没露出丝毫破绽，但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的手出卖了他。 想必也看到手机上的内容了。 隔了半天，他才悠悠道：「我说吧，现在就开始唠叨了。」 程黎：「……」 - 回到家，程黎一眼就瞥见还放在茶几上的月饼礼盒。一抹鲜艷的红，在几小时前，曾那么令她雀跃，此刻却显得如此刺眼。 她大步走过去，将撕开的包装袋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又将礼盒塞到房间里不起眼的角落，准备等程嘉彦旅游回来全部拿给他。 终于抹净了视线范围内所有关于月饼的痕迹，程黎靠在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耳边毫无徵兆地响起一句话。 「不是你的东西，哪怕偷到抢到了，也不属于你。」 那是她第一次对核桃过敏的时候，奶奶对她说的。虽已过去多年，再次想起时，心还是针扎般的疼。 大概是程黎九岁的时候，有天他们一家四口去奶奶家。奶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罐核桃花生奶，一见面就塞到了程嘉彦手里。 那时家里很穷，这种东西已经算得上奢侈。 「只有我有吗？」彼时的程嘉彦才上二年级，口无遮拦，指着程黎问，「那她呢？」 奶奶并无准备，走进储物间，翻找了好一阵才带出来一瓶饮料：「程黎喝这个吧。」 透明的塑料小瓶子灰扑扑的，不知道放置了多久。液体的颜色鲜艷得过分，一看就是色素、香精和添加剂勾兑，一点水果含量都没有的廉价「果汁」。 程嘉彦把自己的核桃奶摆到程黎的果汁旁边，一仰头得意地说：「我的一看就比你的好喝，哈哈。」 看着那罐包装精美，光是看gg图就觉得很香甜的核桃奶，程黎长期积攒的憋屈和不甘一股脑地往头上涌，直冲得大脑一阵阵发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趁着弟弟去上厕所，大人们走到一边说话时，她迅速拉开拉环，一仰脖就将一整罐奶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真好喝啊。 也许是那些年实在没喝过什么可口的饮品，又或者是放肆的行为所带来的发泄式的快感。总之程黎觉得那是她长那么大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 只是刚喝尽最后一口，还没来得及细品，就被上完厕所出来恰好目睹这一幕的程嘉彦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打断了。 父母和奶奶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手里还拿着易拉罐的程黎，均是一愣。 程黎将罐子放到桌上。空了的罐子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宛如擂响的战鼓。 这是年幼的她向大人不公平的对待发出的战书。 要说心里丝毫不慌是假的，但程黎早就懂得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静静等待着诘难，甚至是挨打，同时也思考着反击的策略。 却没想到，竟然是过敏反应的苦处先行而至。 红疹渐渐从嘴周扩散到全身，从最初的轻微发痒，到后来愈发严重的大片红肿和刺痛。浑身似乎没有一处周正的地方，像有无数小虫子在乱爬啃咬，皮肤触碰到柔软的衣物时竟像刀刮般疼。 程黎被送到医院，打了吊针。 那时她还不怕打针输液，只是觉得要躺在病床上，等着那么大一瓶液体一滴一滴输完，实在是太磨人难耐的事。 尤其是在当时的情况下。 「叫你喝我的，活该。」弟弟在一边幸灾乐祸。 「程嘉彦！」程黎本就难受，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半死，坐直身子大叫起来。 「小点声，这是医院！」妈妈压低声音呵斥，一把将她按回病床，「躺好了。」 程黎只得忿忿不平地倒了回去，愤恨地盯着程嘉彦，余光却瞟到在他背后，隔壁病床的床头上放着一罐椰奶。 精巧的包装与她偷喝的那罐核桃奶如出一辙。 它的主人是倚靠枕头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年龄与她相仿，正拿着一罐椰奶边喝边跟旁边的父母说笑。 其实在这之前，程黎已经开始懂得一点事理了，明白即使是在江桐这样的地方，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像她家一样重男轻女，也有把女儿当掌上明珠一样宝贝的人家。 就像二叔家那样。 二叔只有一个女儿，按照江桐大多人家的习惯，定然是要二胎争取生个儿子的。他却一口咬定，要一心一意把这个女儿宠成小公主，不必再生二胎了。 奶奶和众亲戚自然不会闲着口舌，好说歹说却也劝不动他，最后只得作罢。 毕竟二叔是兄弟姐妹三人中最能干，挣钱最多的那个，自然也就拥有最自由的决策权和话语权。堂妹在家里的待遇也向来不亚于表弟和程嘉彦。 而她呢，在别人那儿受了气，回到家还要挨家人的数落。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程黎兀自对着隔壁那罐椰奶走神，全然不知一旁的奶奶将她过于灼热的视线尽收眼底：「还想去偷别人的饮料吶？」 一句话惹得程黎心里的火又噌噌直冒，正欲分辩，却听奶奶继续道：「不是你的东西，哪怕偷到抢到了，也不属于你。」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质问凭什么那不能是她的，想大叫大嚷，想发脾气。但那一刻，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嗓子像被棉花堵住，浑身的疼痒与难受时刻提醒着她，这是她觊觎自己所不配拥有的东西的惩罚。 眼泪嘀嗒滚落，是愤怒、不甘，还是愧疚，她已分辨不清。抓过被子蒙住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和软弱。 白色的棉被一点点遮盖住周围的一切。最后一瞬被挡住的，是爸爸望向她的眼睛，无奈中又有一丝悲哀。 像无声的责怪。 是怨她又在奶奶面前给他丢人了吧？ 程黎在自己创造出来的这片私人小空间里无声痛哭了一场，哭累之后终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被子已被重新铺好，整齐地搭在她的肩膀以下。只剩下妈妈还守在床边。 她坐起身，惊诧地发现隔壁那罐椰奶竟摆在了她的床头！ 「这……」她瞪大眼睛看着椰奶，又看向妈妈寻求解释。 「这是人家小姑娘送给你的，还不快谢谢别人？」 程黎看向邻床的女孩，果然正甜甜地笑着朝她招手。 她急忙连声道谢。可在惊喜之余，又有些隐隐的失望。 洞悉她内心想法的，慷慨给予她馈赠的，竟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不是骨肉相连的至亲。 没想到时至今日，她仍旧没能从双亲那里汲取一丝温暖，接收到的全是彻骨的冰寒。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 抱抱我黎。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这三天假期，除了出门买菜，程黎一直待在屋里，自学选修课程，逛github，闭门养脸。等到最后一天宋灿回来时，已经看不出她曾破过相的端倪了。 中秋过后，再过几天就是国庆。几乎所有人都只想为祖国母亲庆生，无心工作，尤以杜国庆为甚。 「你这名字取得也太高调了，」彭欢看着手放在键盘上，半天也没敲一下的杜国庆，「生怕谁不知道你生日是国庆节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怪我咯？又不是我取的。」杜国庆道，「你不觉得每个人身边都至少有一个名字叫『国庆』的人么？我就是来给你们凑kpi的。」 程黎在一旁听见，直言问道：「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说来听听。」 「不用，」杜国庆也不拐弯抹角，「免得我还得考虑你们生日回送什么，麻烦。」顿了顿，却又灵光一现，「要是你们实在想送，不如送我个无敌至尊的段位吧？」 程黎知道他说的是一款风靡多年的经典手游——巅峰堡垒，段位不分赛季不清零，是持续累积的。无敌至尊是最高段位，上了以后就开始累加积分。 杜国庆近期对此极为入迷，但因为入坑时间晚，现在还在第二段位上下徘徊。而彭欢很早以前就打到了至尊，最近不时会陪他玩几局。 听到他的愿望，彭欢爽快答应：「行，你欢哥带你上分。」 「得嘞。」杜国庆眉开眼笑道，「黎，要不你也一块儿？」 「我？」程黎一惊，连连摇手，「我就不拖你们后腿了。」 「我们又不是狗，哪来的前腿后腿？」彭欢说，「你虽然玩得少，但技术还是有的，就别谦虚了。」 「就是就是，」杜国庆也帮腔道，「你比匹配的路人稳多了。」 程黎确实不常玩巅峰堡垒，只因程嘉彦是忠实玩家，带着她玩过几回欢乐局。再加上她天生擅长操作类手游，算是个天赋型选手。有次午休玩的时候，被彭杜二人看到，围观了一局，对她的水平才有所了解。 「但我段位很低，没法跟你们打排位啊。」程黎想到了关键问题。 「要不借你弟的号？」杜国庆提议，「我上次看到他是至尊来着。」 要换了往常，程黎可能会找藉口婉拒。毕竟她平时都忙着自学精进，根本没闲心打游戏。但这次毕竟是杜国庆生日，她不忍心扫他的兴，略一犹豫也就答应了。 - 国庆节当天，程黎照例早起，见杜国庆一直没消息，便先看起了技术贴。直到吃完午饭，手机才终于有了动静。 杜国庆：【我醒了，上号上号！】 前一晚，程嘉彦很爽快地同意了借号的事。反倒是程黎不无担心地问，要是给他掉段了怎么办。 没想到他说他积分够多，一时半会掉不完。 够拽，不愧是她弟。 程黎登上号，跟杜国庆加完好友，当即被他拉入了战队。他今天气势很足，大有不上至尊不罢休的架势。 被他的豪情壮志感染，程黎也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助他打上至尊，作为给他的生日礼物。 然而，也不知是今天黄历写着不宜排位，还是没能占据个天时地利人和。连续几局匹配的队友都很不给力，打了半天竟然还掉了几颗星。 「这些人段位买的吧？根本带不动。」又输了一局，彭欢心态有点崩。 「要不我去朋友圈问一声，蹲几个靠谱的队友？」杜国庆也沉不住气了。 程黎正想安慰几句，游戏界面中突然弹出一则消息：【幸好有我邀请您加入他的战队。】 这应该是程嘉彦的好友吧？ 她刚要点拒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去好友列表看了一眼他的段位。 无敌至尊！而且积分比程嘉彦还高。 此等天赐良机怎能错过？ 「国庆，你结实好抱的大腿自己送上门来了！」 程黎向两人说明了情况，当即被他们催着赶紧去看看对方那边有几个人。 她点击了接受邀请。 为了防止对方发现这个号不是程嘉彦在操作，不跟她组队，一进队伍她就先关了麦。 队里总共两人，除了邀请人，还有个叫「拥有不了平凡」的玩家。 这名字起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欠。 不过看在他也是至尊段位，且积分不低的份上，程黎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她用语音转文字发送：【我拉两个朋友进来。】 幸好有我：【ok】 完美，计划通。 在拉杜国庆他们进队前，程黎先在微信上提醒了一声，让他们注意别暴露她不是程嘉彦这一关键信息，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两人满口答应。 一切准备就绪，程黎伸了个懒腰。有了这俩大腿再加上彭欢，她和杜国庆只要安心地当个腿部挂件就够了。 如她所料，加入新队伍后，战斗力简直爆表。 那俩大佬也不知是正在开黑，还是经常一起玩建立了默契，也没听他俩商量什么战术，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屡次杀得对面士气低迷，还没打完就投降了。 连胜几局之后，他俩估计是赢得无聊了，竟边打边在队内频道聊起天来。 程黎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他们的对话，忽然看到这么一句。 拥有不了平凡：【酱油今天怎么既不说话也不浪啊？】 她过了一阵才意识到这是在跟程嘉彦说话。他的暱称叫「酱油打起来」。看来这两个人经常跟他组队，对他非常熟悉。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程黎简单地发了一句：【有点困。】 没想到一不留神发到全员频道上了，没过几秒敌方便有个男人发语音咆哮：「你他妈的还敢困？老子这就让你清醒！」 程黎一愣，这才发现这人正是刚才被她击杀的那位，显然是把她的话当成了一句挑衅，潜台词是：「你太弱了，杀你都杀得我有点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她刚想解释一下，结果那人根本不给她机会，刚一复活就冲到她面前一顿操作，逼得她只能应战。 可大概是对方过于激动，这看似狂野的攻击实则破绽百出。程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反攻的机会，又击杀了他一次。 这回不仅程黎的队友纷纷把「哈哈哈」打在了公屏上，连对家都有人开麦嘲笑道：「你怎么这么菜，连个妹子都打不过。」 程黎这轮选的是个女玩家爱用的角色，被对面自然而然地代入了女生。 「你瞎啊，没看到他帐号性别是男吗？」那人被气得跳脚，又碍于怕被举报不敢破口大骂，「女的能打出这种操作？」 嘿，看来他是还没挨够揍。 程黎极为不爽：【怎么着，女的就不能杀你了？】 「说得就像你是女的似的。」 程黎：【我要真是呢？】 「你要真是，我直播剁头！」对方被激得上头，脱口而出。 话已至此，不给他一个剁头的机会简直都对不起他。 「剁吧。」程黎平静地开了麦。 整个房间有一瞬的静默，旋即喧然炸开了锅。 对面：「卧槽，你开变声器了吧？！」 对面队友：「哈哈哈哈哈哈少废话，赶紧剁头！」 幸好有我：【？？？学弟你被盗号了？】 杜国庆：「大腿别走！」 彭欢：「大佬你听她狡辩！」 没人注意到，在程黎这一声开麦后，有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 国庆七天假，周扬朝本来是打算回趟家的，没想到老爹直接让他不用回来了。他们要去纽西兰旅游，要是他跟着一起去了，难免会被人在机场拍到，猜疑身份。 搞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私。 至于去纽西兰这事，他知道是妹妹提的。 暑假的时候周奕阳就说想去纽西兰。本来老爸都同意了，硬是被老妈半途拦截，说要她高二入学考试考进年级前十，才能满足她的要求。 达成目标那天，她还来跟他炫耀过。当时倒真没想过，一家人出去旅游会不带上他。 说一点不在意是假的，但工作这几年，跟家里的界限划得分明，也算是习惯了。 当然了，他是不会自己花钱出去旅游的，索性就待在租房里，研究其他在线学习平台新推出的直播课功能。 不得不说，老爸还是经验丰富眼光独到的。星辉云课堂的直播课上线不久后，各竞品紧随其后，也纷纷开启了直播的大门。 自家虽然抢占先机，吸引了众多关注，但如果不尽快推出诸如连麦功能的独特优势，用户流失是难免的事。 周扬朝写了一上午竞品分析报告，刚吃完午饭，收到了齐帆的消息：【巅峰堡垒走一波？】 前些年他俩经常一起打这个游戏，自从他工作以后就玩得少了，只有齐帆缺队友的时候会来拉他。 玩了几局，齐帆又把他学弟也拉进了战队。 这本来没什么，他们仨早已相熟，经常一起组队。但很快学弟又拉来两个朋友，其中一个说话声浑厚有力，极具辨识度，周扬朝听着很像杜国庆。 他赶紧让齐帆不要开麦，否则很有可能被认出声音，然后被质疑他俩为什么会在一起打游戏。 奇怪的是，向来爱开语音的学弟，今天也一直在发文字，而且选的游戏角色都是稳扎稳打型，与他平时的风格大相迳庭。 周扬朝想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学弟就误把回复发在了全员频道上，当场惹怒了对面玩家。 双方唇枪舌剑了几个来回，学弟忽然就开了麦，居然是女声！ 关键是，即使只有短短两个字，即使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与当面听的音色有差异，周扬朝仍然瞬间就辨认出来，这分明是程黎的声音！ 被她拉进战队的杜国庆也能作为佐证。 仔细想想，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很耳熟，好像就是坐在程黎附近的某个同事。 那么现在正在用这个帐号的，确实是程黎无误了。她跟帐号主人是什么关系？ 近期鲜活的画面场景与很久以前的记忆碎片交错重叠，一块块拼图逐一归位，嵌入吻合的轮廓。 他好像知道程黎似曾相识的原因了。 -------------------- 巅峰堡垒游戏无原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程黎暴露本音的时候，的确担心过大佬会不会退队。但考虑到这么多把她都没坑过，相信大佬就算知道她不是程嘉彦，也不会因此生气抛弃他们。 果然，在说明了她是程嘉彦的亲姐之后，幸好有我不仅没翻脸，还夸她操作好。拥有不了平凡虽然没表态，但一直在陪他们玩，还默不作声地给她打了几次助攻，帮她斩获不少人头。 看来程嘉彦的朋友都挺够意思的，回头得跟他提出表扬。 成功把杜国庆送上至尊段位以后，程黎向他道了生日快乐，退出了游戏。其实如果不是要送他这个礼物，她是断然不会把宝贵的假期耗费在打游戏上的。 出门旅行也不在程黎的选择范围内。一是开销大，二是国庆期间处处人满为患，她也不想出去。 取而代之的计划是在家自学选修课。 这些日子里，程黎脑中不时浮现起梁恺仗着自己是后端，摆出一副高前端一等的架势，于是选了一门linux系统相关的后端课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国庆假期还没结束，她就已经学完，并且取得了排名第六的小测成绩，成功超过了第八名周扬朝和第九名梁恺。 真是神清气爽，果然求胜心是她的第一推动力。 现在周扬朝的小程序应该已经发送给他排名被超越的提示了吧？ 像是要证明程黎的猜想，周扬朝的消息如期而至：【秀啊，又超我一次，上次说的请客什么时候履行啊？】 嗯？这个重点好像放得有点歪。 不过程黎心情好，顺着他的话回：【说吧，想吃什么？】 周扬朝发来一个餐馆的连结：【这家送了我满150减20的电子券，就去这家怎么样？还能帮你省点钱，够意思了吧？】 怎么感觉他像是就等着她问这句，有备而来的呢？他能有这么好心，还知道帮她省钱？该不会满150减20，结果人均消费1500吧？ 程黎满腹狐疑地点进连结。 这是一家评分很高的石锅菜餐馆，在清源这种高物价的一线城市，绝对算是物美价廉的选择，除了排队的人多，没别的毛病。 看似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又正因如此，反而显得格外可疑。 程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 不过是她先放话说要请客的，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于是她答应下来，跟周扬朝约在了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等真的到了那天，程黎开始挑出门的衣服时，忽然意识到了异常之处到底出自哪里。 这种像是要去约会般的心情和场景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这画风绝对不对。程黎摇了摇头。她只是去还个人情，表达一下谢意而已。动机非常单纯，比纯净水都纯。 想到这，她将刚才没过脑子拿出来的连衣裙挂回了衣柜，随手扯出一套杏色衬衫和同色系阔腿裤穿上，化了个简单的淡妆。 程黎虽平时醉心科研，但对穿搭美妆也并不是一窍不通。她就不爱听谁说理工女生不会打扮，不懂时尚。这种刻板印象早该打破了，谁规定混学术圈的人就不能有审美追求了？ 不过本着高效的原则，她买服饰都是先看好一身搭配，再带着明确目标去选购。衣柜里的衣服基本上随手就能拿一套出来穿。数量虽不多，但材质不差，大多是简约大方的款式。化妆则是现学现卖，按需找合适的妆容教程跟着化。 临出门前她对着全身镜照了照。还行，比平常上班精緻一点，但还不如跟程嘉彦吃饭那次打扮得用心。 应该不会让某人多想了吧？ 程黎发了条消息：【我准备出门了。】 周扬朝回了个嗯。 她没多想，一推门出去，却看到他正站在楼道里玩手机，黑色连帽薄卫衣配菸灰色直筒牛仔裤，显得身形修长又不失休闲。 见她出来，周扬朝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怎么没说你已经出来了？」程黎有点不适应让别人等，尤其还是在她请客的情况下。 「反正也还没到点。」周扬朝点亮手机锁屏上的时间，离他们约的还差两分钟。 走进电梯，程黎正要伸手按「1」，忽然看见「b1」，便想问一句「我们怎么去」。开口前又觉得「我们」这个说法太过亲昵，刻意省略了：「怎么过去？」 「地铁。」周扬朝毫不犹豫，瞟了眼程黎悬在空中的手指，又道，「除非你出油费。」 程黎立刻按了一楼：「地铁。」 「动作挺快。」周扬朝轻笑一声。 两人照例刷地铁卡进站，刚走进车厢，程黎就感受到了来自身边两个女生炽热的视线。热量主要集中在周扬朝身上，她也承担了一小部分火力。 虽然她们的谈话音量压得很低，但因为距离近，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字眼飘到程黎耳中，什么「要微信」，什么「女朋友」。 这就像英语听力一样，只要能抓住几个关键词，就能把完整内容猜个八/九不离十。 程黎很想告诉她们，事情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这货还单身，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但周扬朝正促狭地笑着看她，仿佛在提醒她，他们在地铁上的第一次相遇与此情此景有多相似。 就差说一句「当时我也是这样听你俩小声议论我的」。 程黎感到一阵脸热。所以很多时候女生自以为的「小声议论」，其实声音真的一点也不小。 尽管当时她是被宋灿拖下水的，但对话之间，跟她也不是全无干系。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在想什么？」周扬朝突然问。 「我在想，」程黎看向他，由衷道，「哑巴吃黄连，能用手语表达痛苦吗？」 周扬朝：「……」 餐馆在一栋大型商城的五楼。尽管他们赶在了晚饭高峰期前到达，里面的空位已然所剩无几，足以见得生意火爆。 店里明亮的橙黄配色，舒适的软椅，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无不令人放松舒畅。 服务员递上菜单，周扬朝推到程黎面前：「你点吧。」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程黎边看边问。 「肉。」周扬朝说，「什么肉都行。」 程黎抬眼看他：「你不会听说我要请客之后就一直在吃素吧？」 「怎么可能？」周扬朝立刻否认，「素的也没怎么吃。」 「我信你个……」程黎本以为他信口开河，说到一半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还真有点摸不准了，「认真的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周扬朝扑哧一乐，但还是坚持把戏演完了：「嗯，认真的，你现在改请我吃自助还来得及。」 「请你去厕所吃好吧？」她没好气道。 这人嘴里怎么没一句真话？ 程黎点了两个招牌特色石锅荤菜、一个素菜和石锅拌饭。服务员见她还没点饮料，就开始推荐店内的鲜榨饮品。 既然自己已经点了主食，出于请客礼仪，也该徵求一下周扬朝的意见了。 「你想喝什么，西瓜汁还是玉米汁？」 「我喝——」周扬朝拉长尾音，却没有在服务员刚才报的一连串饮品里挑，而是浏览起了菜单，「椰奶吧。」 程黎平时自己在外吃饭就捨不得点鲜榨果汁，觉得又贵又不划算。她一般都直接喝店里免费赠送的水。原本想着今天请客，偶尔奢侈一把也罢，没想到周扬朝挑了个灌装椰奶。 「那我也要椰奶。」 自从儿时那次核桃过敏，邻床的女孩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送了她一罐椰奶之后，她就一直对这种饮料。 服务员复述确认了点的菜，拿着菜单走了。 周扬朝这才开了口：「你不会本来真要点鲜榨果汁吧？」 「怎么了？」 「兑水多，价格高，有这钱直接买水果吃它不香吗？」周扬朝自然地往两个杯子里倒着柠檬水，将其中一杯推到程黎面前，「你说你平时那么省，这个又不嫌不划算了？」 程黎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却见周扬朝好像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亮。 「噢，我知道了。」他眸光一闪，「是不是觉得请我吃饭，破点费也值得？」 不等程黎回应，他将服务员刚拿来的收银小票往她面前一放：「没事，心领了。」 程黎低头一看，合计消费正好150元整。其中她点的菜142元，椰奶一盒4元。 所以周扬朝点椰奶完全就是为了帮她凑单到150，然后使用那个满减的优惠券？嘴上说着要她请客，要好好宰她一顿，其实却在想方设法地帮她省钱？ 头顶暖黄色的灯映在周扬朝眼底，细碎的光点在他的眸中雀跃，背景音乐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在程黎心上，震得她有点目眩神迷。 这种理智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点点蚕食的感觉，令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下意识就用话来防备。 「厉害啊，心算能力挺强啊。」 「谢谢夸奖。」周扬朝应得随意，看向她的目光却格外深邃，像是要窥破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程黎被盯得心虚，垂眸看着桌面喝椰奶掩饰。 「不过下次夸人的时候，记得看着对方，才会显得真诚。」周扬朝不咸不淡地补充道。 -------------------- 程黎：我看着你夸，怕你受不了。 周扬朝：哦，那你试试？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吃饭全程，程黎心里都带了点别扭，思考着是不是该明确一下请客的主题，跟周扬朝碰个杯道个谢？如果要道谢又该怎么表达，会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还不知不觉地开始顾虑吃相，甚至控制食量。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心里乱糟糟的。 周扬朝倒是放松惬意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适时地抛出话题，渐渐缓解了程黎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 他好像天生有种魔力，能营造自然的相处氛围，让人不自觉地进入他的节奏。即使是程黎这样不善交际的人，跟他在一起时也不会有任何负担，而是沉浸在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气氛中。 前提是他不故意嘴欠。 没过多久，程黎已经吃到八成饱，忽见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份切成三角状的咖啡色甜品从旁边走过。她的视线像被粘住，跟着滑了过去，看清了那是块提拉米苏。 她向来对甜食没什么抵抗力，但理智告诉她，这种餐馆里卖的小蛋糕都价格不菲。 正在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今天奢侈一把的时候，周扬朝忽然唤来服务员，指着手机屏幕问：「这两个券可以一起用吗？」 服务员看了看，答道：「可以的，这是您生日的专享福利，请稍等。」说完走向后厨窗口。 「生日？」程黎立马抓住了重点，「你今天过生日吗？」 「啊。」周扬朝平静地应道。 程黎被这突然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想起今天出来吃饭是他定的日期，一股同情自她心中油然而生。 他一定没什么朋友吧？ 居然找不到其他人陪他过生日，只能借着她请客的机会顺便一过。这也太心酸，太孤独了吧？ 就沖这个，她也要送他一份生日礼物，不至于让他过于落寞。 正在苦想送什么好，服务员端来一份提拉米苏，放到周扬朝面前：「祝您生日快乐，一点小心意，请慢用。」 「谢谢。」 待服务员走后，周扬朝却把蛋糕推给程黎：「你吃吧，我不爱吃甜食。」动作行云流水。 程黎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情绪，有些怀疑这个蛋糕是不是他专门替她要的，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确认。 当下的情境如此熟悉，令她回想起迎新聚会他帮她把想吃的菜转到面前的场景。 熠然的灯光，沸扬的人声，连同她乱了的心跳都与此时如出一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金属勺碰到唇齿间，是微凉的触感，细腻的慕斯缓缓融化，在口腔中绽开丝丝甜意。程黎细细品着其中滋味，唇角不自觉间漾出笑意。 「就这么好吃吗？」周扬朝看着她，也带了笑。 程黎回望向他，对视几秒，又垂眼看向蛋糕，笑意更深。 「嗯。」 - 饭后，程黎藉口消食，说要搭手扶电梯下楼，其实是想趁机在途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能送给周扬朝。 走到三楼时，一家杂物店的小夜灯让程黎眼前一亮。货架上几排夜灯样式各异，其中一款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只正对着镜子臭美的小猫，优雅地抬起前爪，微微昂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陶醉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怎么这么好看」。 「你看这个，」程黎拿起小猫，「像不像你？」 周扬朝：「……」 程黎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番，发现这款夜灯有两个亮度档位，低档是镜子边框亮，高档是小猫亮，镜子旁还有一个显示日期与时间的方框。 「美女，这款夜灯正好在促销哦！」一名女店员见她有意购买，热情地过来推销，「今天七点三折。」 闻言，程黎看了眼时间，低声对周扬朝说：「还有十几分钟七点，待会儿再过来买。」 周扬朝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想啥好事儿呢，你看看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程黎看见夜灯货架上贴了一张gg纸，上面醒目地写着「7.3折」。 程黎：「……」 原来不是七点钟打三折啊。 虽说是有点尴尬，但是……有这么好笑吗？ 看着乐不可支的某人，程黎双手抱臂，沉默地冷眼看他。 「这不怪你。」周扬朝总算收敛了笑容，认真道，「都怪店家的折扣太奇怪，谁听了都会误……」 「哥？」他话还没说完，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正往他们这边张望。 周扬朝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他亲妹周奕阳。她昨天刚从纽西兰旅游回来，这会儿估计是跟朋友在这儿吃饭闲逛。 虽然程黎应该不认识她，更不会知道她爹是谁，但难保周奕阳的身份什么时候会被公开。 稳妥起见，还是先苟一波吧。 「同学，」周扬朝微笑着转向妹妹，暗暗朝她使眼色，「你认错人了吧？ 周奕阳向来机灵，瞟了眼程黎就猜到个大概，当即做出歉意状：「呀，真不好意思，你跟我哥长得太像了。」顿了顿，又道，「还好你不是。」 周扬朝知道她古灵精怪，不想任她乱带节奏，正要截住话头，却被程黎抢先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来回扫视着他们两人，似乎是想根据长相判断他们到底是不是兄妹。 周扬朝虽然知道他长得像老妈，妹妹长得像老爸，仅凭外貌应该看不出去什么相似之处，但还是有几分紧张，担心那小丫头乱说话。 「唉，」周奕阳嘆了口气，慢悠悠道，「我本来想着今天是我哥生……」 「咳！」周扬朝干咳了一声，提醒她别泄露太多信息。 「生……生物医学考试通过的日子。」周奕阳信口胡诌，又一脸无辜地看向程黎，「我说要他请吃饭，但他说有正事，拒绝了我。要是现在被我撞破他的『正事』就是跟美女约会，那多尴尬呀！」 周扬朝：「……」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程黎却像是相信了：「我如果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不管有什么事都会陪你的。」 「如果我哥是因为跟你这样人美心善的姐姐约会才鸽我，那我也是没有意见的。」周奕阳回应道。 听着这两人突然商业互吹上了，周扬朝又好气又好笑。他怎么会不理解周奕阳两次把重音放在「约会」上的弦外之音？这小鬼头是想藉机打探一下八卦。 那自然不能让她得逞。 「就算我真是你哥，那也没什么。」周扬朝说，「债主催债务人还债，难道不是『正事』吗？」 周奕阳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想再问，却又碍于眼下必须装成路人的关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装作真的认错了人，跟朋友一起离开了。 - 其实那个小妹妹第一次提到「约会」的时候，程黎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但为了不表现出对此太过在意，她故意转移了重点。 没想到对方竟又强调了一次。 程黎本来想打个哈哈过去，谁知周扬朝先开了口，还把他们今天吃的这顿饭清楚地定义成了「还债」。 他完全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他们之间不过是人情债的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罢了。 划分得这么清晰明了，好像生怕她误会多想似的。 程黎心里剎那间如同花朵凋零，烟花熄灭般冷寂下来。看着那台小猫夜灯，也没了方才的愉悦心情。 这突如其来的低落把她吓了一跳。 还人情债原本就是她请客的初衷啊。为什么被周扬朝一语点明，她竟会感到失望呢？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要把一切拨回正轨。 程黎买下小夜灯，装进礼品袋中，递给周扬朝：「生日快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周扬朝眸色一亮，刚想说什么，她接着道：「这也算进还的债里吧，毕竟之前欠你不少，不是一顿饭能还清的。」 周扬朝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瞬，最后还是接过袋子，扯唇笑道：「好。」 回家的路上气氛变得有些低迷。程黎本来话就不多，现在却似乎连周扬朝也没了说话的心情。地铁摇晃着两人各异的心思，难以名状的情绪被列车行驶的轰响掩盖，遗落在无光的轨道上。 就这么沉默着回到小区。 晦暗光线下，程黎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宋灿今天扎了丸子头，还背着她们一起买的闺蜜同款挎包，这会儿应该是刚从家里回来。 程黎正犹豫要不要叫住她，忽见程嘉彦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高喊一声：「吃我一记锁喉！」用手肘从宋灿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 宋灿毫无防备，被拽得整个人朝后一仰，眼看就要跌地。 好在那罪魁祸首反应还算快，迅速撤手往宋灿后背一捞，将她牢牢接住向前一推，助她又站直了身子。 「功力退步了呀，老姐。」程嘉彦说完这句，一抬眼发现认错了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你老姐在这儿呢。」程黎无奈地走了过去。 自从她学了格斗，程嘉彦时不时就会趁她不备，对她发动「突袭」。说是切磋武艺，其实就是闹着玩。 谁知道这次玩脱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嘉彦眉毛眼睛都拧在了一块，一叠连声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是认错人了！」 宋灿却直直地看着他，恍若未闻似的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啊灿灿。」程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地方光线不好，你今天这发型和包又刚好跟我一样，我这傻弟弟只看背影，把你当成我了，瞎闹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啊？」宋灿被唤回了一点意识，但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瞄了眼程嘉彦，又看向程黎，「哦，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话一出口自知不妥，连忙改口：「不，我是说，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哎呀，也不对，那什么，总之，我没事就对了。」 她这丢了魂一般语无伦次的样子，实在不太像是没事。 程黎决定让她先缓缓，转向程嘉彦问：「你怎么来了？」 「来拿月饼啊，你不是说爸妈寄了盒月饼过来吗？」 要是他不提，她都忘了这事了。 「那你不提前说，万一我不在家呢？」 「得了吧，就你这死宅，放假会出门吗？你……」程嘉彦突然顿住，瞪大了双眼，「等等，你还真出门了！什么人请得动您老出山啊？」 周扬朝很适时地走了过来，仿佛是特意来宣告答案的。 面对三人像聚光灯般齐刷刷投来的目光，他不慌不忙道：「可能因为我……三顾茅庐？」 -------------------- 程黎：怎么，我是卧龙，你是凤雏？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借着路灯幽幽的光线，程嘉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周扬朝。 对于跟程黎走得近的男人，他向来自带三分评判性的审视。不过眼前这位从外形到气质似乎都无懈可击，而且……总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令他莫名感到一丝亲近，却一时对不上号。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直接问道。 周扬朝嘴角挂着调侃的笑意：「搭讪也想点新招啊，这么老的套路，白瞎你这张脸了。」 「搭，搭讪？」略一反应，程嘉彦才理解他的意思，简直觉得离奇，「你没挨过揍真的得感恩生活在法治社会。」 「习惯就好。」程黎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人谁啊？」程嘉彦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别告诉我是姐夫啊。」 程黎伸手在他背后掐了一把，保持嘴唇不动压低声音道：「闭嘴！」 四人一起乘电梯上楼，狭窄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微妙，谁也没说话。电梯到达八楼的提示音宛如仙乐，将众人从这诡异的氛围里解救了出来。 程黎领着程嘉彦往前走，忽然发觉从刚才开始，宋灿就一直反常地沉默着，不由有点担心：「灿灿，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刚才那一下勒狠了？」 「没有，我没事。」宋灿看了一眼程嘉彦，又恍惚地看向别处，「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幕实在太偶像剧，太抓马了。」 合着她一直魂不守舍是在想这个？ 程黎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该早点介绍你们认识的？」 「对啊！」宋灿立刻接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有个这么帅的弟弟？」 程嘉彦在一边听得好笑，帮腔道：「就是，都怪你。」 程黎：「……」 说话间三人走进房里，程黎将月饼礼袋从角落提了出来。 程嘉彦伸手拎过，掂了掂：「感觉还剩了不少啊，你没怎么吃吗？」 「我不爱吃月饼。」程黎随口找了个藉口搪塞。 「是这馅儿你不爱吃吧。」程嘉彦自以为道破了真相，咧嘴一笑：「来，我看看，你对什么馅儿这么挑。」 他拿出包装盒，翻转到背面一看，笑容瞬间消失，急急抬头看向程黎：「你还没吃吧？」 见他这反应，程黎知道他已注意到了重点，却没想到连亲爹亲妈都不记得的过敏源，她这弟弟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还没呢，怎么了？」她佯作不知。 程嘉彦松了口气。 就在程黎以为这事可以翻篇了的时候，他却眸光一闪，倏然打开了月饼盒。空荡荡的格子像被刀剜出的一个疤，格外醒目突兀，无声地昭示着事实。 空气剎那间陷入死寂。 「寄过来的时候就少了一个。」程黎抢着道，「可能是爸妈他们留了一个在家吃吧。」 「是吗？」 程嘉彦深深看她一眼，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拨出一通电话。 看到通话对象写着「老妈」，程黎急忙伸手抢他手机：「你干嘛？」 程嘉彦没有回答，高高举起手机，仗着身高优势脱离了她的抢夺范围。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筒音量调得很低，程黎根本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只能通过程嘉彦说的话来推测。 「喂，妈，月饼我从姐那儿拿到了。」 「我还没吃，你们呢，没留一个尝尝吗？」 「噢，那你们看过那盒月饼是什么馅儿的吗？」 说到这他的态度都还算平和，但对面最后的答案显然刺激了他，音调猛地拔高了几倍：「都知道是五仁，但就是不知道程黎对核桃仁过敏是吗？！」 窗外的树叶沙沙摇动，像是被他近乎咆哮的喊声吓得瑟瑟发抖。 程嘉彦脸涨得发红，想要按挂断键，却因情绪过于激动，胡乱点了好几下才成功挂断。 程黎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目光闪烁地偷瞟着他没敢出声。程嘉彦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太尴尬了，还有比刚撒的谎被当场拆穿更尴尬的事吗？ 她好歹也是个受害者啊，怎么就搞得这么理亏呢？ 「跟我说一声你过敏了就那么难？」最后还是程嘉彦先放软语气开了口。 「黎黎你真过敏了？」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的宋灿忍不住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呀？」 「我觉得没什么大碍嘛。」程黎慢吞吞道，「你们一个在外面玩，一个回家了，难道我还要叫你们专程跑回来吗？」 「你说不说是一回事。」程嘉彦说。 「要不要回来找你是我们的事。」宋灿自然地接道。 两人对视一眼，大有同仇敌忾的气势。 「好吧。」看着眼前素昧平生的两人突然为了她的事统一战线，程黎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下次一定。」 「所以你怎么解决的？」程嘉彦问，「买了点药？」 程黎怕他又要查买药的票据，老实答道：「去了趟医院。」 「你一个人大过节的去医院啊？」宋灿心疼地看着她，「你真的该叫上我一起去的。」 「我……」程黎略一迟疑，实在说不出口是周扬朝陪她去的，「也没那么夸张吧，就开个药。」 「黎黎，你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太怕麻烦人。」宋灿说，「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是我过敏了，你会忍心扔我一个人吗？姐妹不就是用来互相麻烦的吗？」 「姐弟也是。」程嘉彦补充道。 程黎扑哧一笑，心底涌起一股温热的情绪，缓缓流淌蔓延，因此事而刻下的道道伤痕仿佛于无形中被治癒抚平。 在她的竭力劝说下，程嘉彦终于打消了直接把月饼扔进垃圾桶的念头。 「行，我把你的那份也一起吃了。」他提起月饼，「走了啊，下次有事必须告诉我。」 程黎连声应着，把他送出门外。 正要关门，程嘉彦却忽然转身扳住了门板：「等等。」 「怎么了？」 「为了避免你再有事瞒我，我觉得我必须得有个队友。」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宋灿，「灿灿室友，加个微信吧，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跟我通个气儿。」 「啊？」宋灿一怔，才意识到是在叫她，「哦，好。」 程黎靠墙抱臂站在一边，吐槽道：「灿灿室友是个什么称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我同学，怎么也该叫声灿灿姐吧？」 话刚说完，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句「不喊姐，心思有点野」。再转念一想，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程嘉彦主动加女生的微信，而这个加好友的理由也多少有点牵强。 种种念头叠加在一起，凭藉这么多年姐弟间的了解，程黎已经猜出个大概，抬头望向程嘉彦，果然见他正偷偷给她使眼色，晶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别说话」三个大字。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接收到这一信号，程黎着实还是吃了一惊。 她亲弟看上她亲闺蜜了？！ 之前是谁说见一面就加微信的人太肤浅的？大型真香现场！ 而且从之前宋灿的反应来看，她也很吃程嘉彦的颜。 程黎有种原本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倏忽走到一起的错愕感。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他俩真能凑成一对，倒是比各自找其他不靠谱的人强多了。就是不知道程嘉彦这棵脖不歪的树有没有能耐让宋灿为了他，放弃整片大森林，放弃随便花痴帅哥的自由。 再次送走程嘉彦，程黎刚关好门转过身，忽然被宋灿一把扳住肩膀疯狂摇起来：「啊啊啊他太帅了，帅哥就在我身边，这感觉和隔着屏幕看完全不一样哎！」 程黎被晃得晕头转向，还听她在激动地喋喋不休：「他居然主动加了我微信，本来我还打算让你把他推给我呢，我要蹲守他在朋友圈发的自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他不发自拍……」 「他有女朋友吗？」宋灿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在意程黎说了什么。 「没有。」 「啊，那我就心安理得了。」 一见她这种状态，程黎又明白过来，她只不过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花痴，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恐怕不久之后，程嘉彦也将成为她无数审美疲劳后厌倦的帅哥之一。 这么一想，程黎不由替她弟的感情之路担忧起来。 - 国庆后上班第一天，众人都是一副「七天根本不足以表达我对祖国母亲的热爱」的态势，办公室里的键盘声都响得有气无力的。 程黎做了一会儿节前的需求进度汇总，发现有一张经费审批单需要找多个领导签字。 按照申请表上的签署栏，她逐级找到相应领导。一直签到最后一个，才注意到审批金额已经达到需要总裁签字的级别。 程黎走进电梯，按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十七层。 这还是她进公司以来第一次专程去找齐帆。想到他既是程嘉彦的学长，又是彭欢的学弟，还跟周扬朝有层暧昧不清的关系，总觉得有点神奇。 等等，她怎么还在想这个啊？！ 程黎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齐帆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她正抬手要敲，只听里面传来齐帆的声音：「朝儿，你觉得我去找你爸聊聊会有用么？他还是一点儿松口的迹象也没有么？」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竟然正在跟周扬朝说话，而且还叫的朝儿，这么亲昵？ 房间内却没有响起其他人的声音，看来是齐帆在打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接着道：「搞得我成天提心弔胆的，生怕把你身份暴露了。」 什么身份？什么暴露？ 程黎瞬间大脑高速运转，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将齐帆的话前后一联繫，似乎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答案。 周扬朝有意跟他爸坦白与齐帆的关系，然而才只试探就遭到了反对，只好先隐瞒下来。而齐帆想亲自去找周父聊聊，不想再继续地下恋了。 上次他们一起吃烤肉时特意选在角落的位置，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因为现阶段两人不得不尽力掩盖这段关系。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空幽的走廊寂静无声，程黎却感到耳边如同有惊雷炸响。 恍然大悟的同时，却也感到心头一堵。失落、失望、沮丧的情绪交缠成一团混乱的线球，塞满了整个胸腔。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知晓这种惊天八卦时，竟不能当个单纯快乐的吃瓜路人。 正沉思时，身旁突然响起一道男声：「你好，是来找齐总的吗？」 -------------------- 周扬朝：？真是天衣无缝的推理逻辑。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程黎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齐帆的男助理正拿着一叠文件来找他。 「啊对的，我来找齐总签字，正在找他办公室是哪间呢。」她赶紧亮出手中的审批单。 「就是这间。」助理没发现异样，敲门后将她带了进去。 齐帆正急匆匆地挂断电话，抬头与她对视时，眼中带了一抹明显的惊惶，但很快就垂眸掩盖了过去。 大概是怕她听见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吧？ 程黎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连宋灿都不说。 从齐帆那儿签完字出来，她的闷闷不乐依然没有消散，而这阴郁的情绪在听说下周要体检时，彻底跌到了谷底。 倒不是担心查出什么病来，她就是害怕抽血这个环节。 没想到上次过敏逃过一劫，到头来还是得面对。 「去年不是按部门体检的吗，今年怎么改成按项目组了？」彭欢看着刚收到的体检通知说，「我跟你俩都没排在同一天去。」 「是啊，前年也是按部门排的。」杜国庆说，「可能今年安排的人换了？」 程黎根本没心情参与讨论。对她来说，跟谁排在一起体检都一样，可怕的只是抽血而已。 足足为此紧张了一周，一直捱到体检当天，她决定问问体检中心的前台能不能删除抽血这项。 「所有项目都是可以自愿选择的，只是费用已经由你们公司出了，就算删除也是不退费的哦。」护士耐心答道，「不过我建议还是做一下这项，因为血液检查里包含的检查项非常多。」 程黎正在犹豫，忽听一旁杜国庆说：「还是做吧，咱们这行又久坐又熬夜的，还是每年检查一次才安心啊。」 他正在旁边的窗口领体检表，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听着十分在理。 想到上次抽血确实已经很久远，说不定这期间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程黎决定还是去做一个。大不了就像以前那样，眼一闭心一横，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 为了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她先做完了其他项目的检查，最后才排进抽血的等待队伍里。 所有窗口前都排着长队，可能是因为化验项目多，每个人的血液分装在好几个试管里，抽血时间都不短。 漫长的等待让程黎的紧张指数持续升级，手心不断渗出冷汗，几乎要浸湿手中的体检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妈呀，怎么要抽这么多管啊，可怕！」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程黎回过头，看见是同组产品部的女生。 她以为是在跟她说话，正要回应，却见对方脸朝向后方，便顺着看过去，正巧跟后面的周扬朝对视。 「这就是试管数量多，其实抽不了多少的。」周扬朝看似在答话，却是看着程黎说的，「献血抽的比这多多了。」 程黎其实怕的并不是血，但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安定了几分，只是仍然没心情加入对话。 背后的女生倒是嘴没闲过，一直找话题跟周扬朝闲聊着，心思昭然若揭。程黎这才想起，她就是新人聚餐时串通出题人让周扬朝给她唱情歌的那位。 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暗想着：「别白费力气了，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 果然「名草」非常恪守本分，只礼貌性地回应了几句，自然地营造出了一种疏离感，让对方不久后便放弃了没话找话。 没想到齐帆不在场的时候他都能这么老实，看来感情很牢固啊。 程黎内心五味杂陈，一时竟连抽血的紧张都忘了。 然而等排到窗口前，她就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满桌的医疗器件让她不知该往哪看，眼珠到处乱转。 面前坐的是个男护士，扫她一眼，问：「你有晕针晕血史吗？」 「没有。」程黎如实答道，挽起左手袖子伸过去，头微微侧向右边。 「放轻松。」 例行公事般的安抚并没有对程黎产生任何效果。胳膊被橡胶管紧紧绑住，感觉心也像被牢牢捆绑了起来。 擦酒精时，肘窝处突然的凉意令她瑟缩了一下，眼前浮现出泛着冷光的针头缓缓逼近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发抖。 「别乱动！」男护士提高音量喊道。 程黎吓了一跳，仓皇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针头扎进皮肤的一瞬。 画面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相似的记忆在这一剎那复甦。 「别乱动。」教室里，坐在她身后的人说。 没有温度的声音压得很低，阴恻恻的，在那样炎热的盛夏也令人背嵴发凉。 圆规的尖针抵在她的背心上，只要她敢轻举妄动，下一秒就会迎来针刺的疼痛。 这是那人众多折磨她的伎俩中惯常爱用的一种。 毫无徵兆地将锋利的尖刺贴近她，圆规、图钉、别针、大头针，各种各样，悄无声息。 就像捉弄老鼠的猫，在一旁静观她笼罩在不知何时会突然大难临头的恐惧中，并且以此为乐。 「程黎？」周扬朝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你怎么了？」 这一声唤将程黎带离了绝望窒息的回忆，满眼的尖锐物件终于尽数消散。 她环顾一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按着棉签离开窗口，正经过周扬朝身边。记忆像是断了片一般，心脏犹在怦怦乱跳。 「没事。」她勉强答道。 血已经抽完了，而她现在好端端地站着，那应该是渡过此劫了。 程黎安慰着自己，想到所有项目都已检查完毕，打算吃个早饭压压惊。体检中心的食堂就在不远处，她加快步伐向那边走去。 谁知刚走不到一半，脚步忽然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头也一阵发沉，整个人几乎要向后仰倒。 什么情况，该不会真的晕针了吧？ 以前她从来不敢注视针头，一直还算相安无事，今天慌乱之中瞄到一眼，难道只因这一眼就翻了车？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正走到大堂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扶的地方，只有偶尔路过擦肩而过的人。 本想找面最近的墙去靠一会儿，没想到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程黎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可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昏暗，像蒙了一层黑色的纱。 尽管意识尚还清醒，但手脚发软不听使唤，再加上半明半暗的视野，她只能摸索着慢慢往边上挪。 「你真的没事？」周扬朝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时程黎眼前已近乎全黑，连站稳都困难。周扬朝的出现对她来说无异于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胡乱拽住他的衣袖，急道：「我看不到东西了！」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手腕被他反手握牢。 尽管是足以激发她条件反射的突然触碰，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令她惊惶，反而如同镇静剂般让她慌乱的心神平定了些。 「你好，这里有人不舒服，能帮忙看看么？」周扬朝对着邻近的导检护士喊道。 护士正被几个人团团围住，打量程黎几眼，向旁边一指：「先把她带去那间诊室躺下，我马上过去。」 「好。」周扬朝应了一声，转向程黎，「还能走吗？」 程黎点点头，开始朝诊室的方向挪动。寥寥数十米硬是被她走出了万里长征的艰难。 起初她能感觉到周扬朝一边支撑着她，一边引导着方向。可没走几步，手腕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 他走了？ 正茫然无措间，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她整个人腾空而起，靠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原本就昏沉的头似乎更加眩晕了，原本就乏力的身子似乎更加瘫软了。鼻息间充盈着淡淡的青草芳香，程黎感觉像是倒进了被阳光晒过的柔软草地，瞬间就丢失了挣扎起身的念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直到被放平在诊室的床上，嗅到的青草香变成了消毒水味，她才猛然间惊觉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被周扬朝！抱了过来！ 而且还丝毫没有反抗！ 天吶，还做不做人了！ 程黎连头晕都被吓清醒了，简直想在床上打两个滚。 说来也神奇，才刚躺下不久，她的症状好像消失了大半。视觉基本已经恢复，只是还稍微有些昏暗，却已经能看见周扬朝投来的目光。 她心虚得不敢对视，装作依然看不清的样子，瞪着天花板发呆。 没过多久，护士进来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这是怎么了？突然看不到东西，还头晕腿软。」周扬朝率先问道。 「从症状来看，应该是晕针晕血。」护士见惯不惊。 来了，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程黎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眼下的尴尬。 「不过，」护士话锋一转，「为什么脸这么红，难道还伴随发烧反应？」说着伸手触她额头，「好像温度也不高啊。」 程黎：「……」 少说两句，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那需要做什么处理吗？」周扬朝接着问。 「仰卧片刻应该就能缓解很多，再喝点温水。」护士正说着，外面又有人叫她，便应了一声朝外走去，「待会儿要是还不行再叫我。」 「好，谢谢啊。」 护士离开后，诊室内再次回归寂静。程黎闭着眼一动不动，继续装作不省人事。 「这么严重么，」周扬朝自言自语，「是不是应该用针灸刺激一下穴位啊？以毒攻毒。」 程黎：「……」 知道无论如何逃不过这一劫，她破罐破摔地睁开眼道：「行了，你想笑就直接笑吧，不用走这么多流程。」 周扬朝轻笑一声，道：「刚才我是真笑不出来，你是没看见你那双眼无神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的样子，特恐怖。」 想到他出现得如此及时，程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没抽血啊？白排那么久队了。」 「这是重点吗？」周扬朝一脸无奈。 那什么是重点？ 程黎望向他，四目对视。狭小安静的诊室里，四周一片纯白，视野中只有眼前的人，仿佛他们被笼罩在这个世界独立的一隅。 脑中闪过方才牢扣的手腕，温热的怀抱，不禁又是一阵脸热。可周扬朝似乎泰然自若，看不出情绪。 也对，估计他跟异性亲密接触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程黎垂下眼睑，忽见地上一抹亮色，是周扬朝脚上崭新的球鞋，极富设计感的样式一看就价格不菲。 「你买鞋这么捨得花钱吗？」她问出口的剎那，心里闪过一个答案。 周扬朝向鞋子看去，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生日礼物，朋友送的。」 想到自己只送了他一盏小夜灯，而他的「朋友」却能斥巨资送他如此大礼，程黎第一次对阶级的落差感慨唏嘘。 「关系挺好的朋友吧？」虽然逮到揶揄他的机会，她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挺……」周扬朝一顿，「挺有钱的朋友。」 -------------------- 齐帆：工具人罢了，勿cue。 周扬朝：至少是有钱的工具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体检报告在一周后寄到了公司。血液检查各项指标一切正常，程黎觉得简直是白遭了这场罪。 倒是颈椎和腰椎查出点儿毛病。 起初程黎还犹豫要不要练练瑜伽锻鍊身体，后来却听到身边人的对话都是这种画风—— 「你只有五项异常吗，这么少？我有七项呢。」 「不会吧，难道你的颈椎腰椎没问题吗？」 这才知道当代年轻人十有八/九小病缠身，她还算程度轻的，也就把这些当成职业病，没往心里去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最近的心思都在另一件事上。 随着星辉云课堂的直播课功能日趋完善，知名艺考培训机构博乐教育抛来了橄榄枝，表明了合作意向。 公司对此十分重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专门抽调人员前往博乐，在现场沟通对接。 直播组肩负重头戏，选派的人数比别组都多，程黎也在其列。 这还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出差。虽然博乐总部也在清源，仅仅半小时车程的距离，但她心里还是怀揣了几分新奇和期待。 出发这天，公司没有统一组织商务车。程黎四下看看，基本上没车的都去找熟人蹭车了。她自觉跟谁都没熟到这种地步，打算自行前往。 刚收拾完东西要出发，任宣宇喊住她：「程黎，你坐谁车过去？」 「地铁吧。」 她此话一出，不仅任宣宇一怔，旁边也要去博乐的同事都吃了一惊：「地铁？你是怕晕车，还是怕有人拒绝你搭车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要去坐地铁？」 「是啊，咱们这儿女生本来就稀缺，车上少谁的位置也少不了你的啊。」另一个同事附和道。 程黎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话。她向来不喜欢仗着自己是女生就接受特殊照顾。 尴尬之际，任宣宇适时问了他们几个的搭车安排。得知他们三个人坐一辆车后，他自然地接道：「行，那程黎就坐我车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现在要是再说坐地铁，就真的有点不识好歹了。相比于跟三个不太熟的同事共处一车，自然还是坐任宣宇的车更轻松自在。 「好的。」程黎立刻应道。 一行人坐电梯到负一楼停车场后分道扬镳。 脱离人群，又走了一段路后，任宣宇开口道：「之前都没看出来，你这么不爱跟人打交道。」 「啊，」程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就这样。」 「最早看你跟我打招呼的样子，还以为你挺热情的呢。」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这事，程黎意外地扭头看他。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任宣宇温和地笑望着她。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跟人打招呼很热情的女生。 真心话大冒险时的问答突然在程黎脑中回放。 实在很难不把两者联繫到一起。而且任宣宇现在说这话，仿佛就是故意为了让她想起这段记忆。 程黎不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干笑了下，便沉默地埋头看路。一时之间，空气中只有两人脚步踩在水泥地上的规律声响。 所幸很快就走到了车前，解锁的「咔哒」声打断了暧昧的氛围。任宣宇替她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谢谢。」 程黎刚上车关好门，忽听不远处有人喊道：「宣宇，车上还有位置吗？我们那车坐不下了。」 听出是周扬朝的声音，她心跳无端乱了几拍，也不知在慌张什么，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抬眼望去。 周扬朝的身形远远看去更显修长，气宇轩昂地大步走来，竟好似比头顶的灯光还亮眼，生生将这暗淡的停车场走出了星光熠熠的效果。身后十米开外，还有几个云信的同事探头探脑地遥遥张望着。 「他们居然敢把你挤出来？」任宣宇看了那群人一眼。 「没办法，谁让我人缘最好呢，找谁都能蹭到车。」周扬朝不慌不忙道。 任宣宇淡淡一笑，目光扫向车上：「要坐副驾吗？」 周扬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程黎，与她隔窗对视，扯唇道：「都已经有人坐了，我怎么好意思把人赶去后排呢？」说着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程黎听着背后的动静，正犹豫要不要正式打个招呼，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易迅一个产品经理找她确认工作上的事。 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到电话那头，程黎没再注意眼前的动向。没过多久，任宣宇便启动了车，准备出发。 程黎正聚精会神地与对方交谈，忽见任宣宇指着她身旁的某处，用口型无声地提示着她什么。她一时没看明白，偏头疑惑地望着他。 下一秒，却见任宣宇倾身靠近，缓缓伸出左臂，仿佛即将要把她整个人环抱在内。 嘴里的话顿时吓变了音，程黎下意识想躲，却被身后的座椅抵得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阻隔在两人之间，一把拽住任宣宇的手臂，打断了他的动作。 「人习惯自己系安全带。」周扬朝声音低沉，见她还愣着，又补了一句，「对吧？」 程黎这才反应过来任宣宇是要帮她系安全带，连忙点头如捣蒜，一把扯过安全带繫上。 任宣宇侧头看了一眼周扬朝，什么也没说，坐直身子开始开车。 完全是凭藉职业素养支撑，程黎坚持着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发觉车内安静得诡异，只能听见汽车平稳行驶的声音。 要换了平时，她宁愿谁都别说话，不然还得考虑怎么应付才能显得不失礼貌。可此时此刻，她明显感觉到这是一种压抑的沉默，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又硬撑了片刻，程黎实在忍不住打开了车窗。飒爽的秋风顷刻间灌入，她一时没适应初秋微凉的空气，捂嘴打了个喷嚏。 刚放下的车窗顿时被任宣宇升了上去：「风大，还是关小点吧。」 「你在别人车里释放病毒呢？」周扬朝从后座台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程黎接过擦了擦，一听他俩终于开了口，生怕又回到刚才的状态，忙趁机挑起话头：「那个，听说直播组成立之前，你们也是同组吗？」 「对，从扬朝入职起就一直分在一组。」任宣宇说，「最早都在课程监管组。」 「我俩就是两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周扬朝懒懒道，「基本上不是在核心组就是在新研领域组，可能这就是优秀的代价吧。」 为了延续话题，程黎强忍着没有吐槽，生硬地周旋道：「那你们也算是黄金搭档了吧？」 「工作搭档。」周扬朝纠正道。 「确实，」任宣宇补充道，「一般也就聊聊工作。」 「而且今天还有你在，」周扬朝拍了拍程黎的座椅，「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刚落，任宣宇猛地踩了脚剎车，三人都随着惯性向前一倾。 程黎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路口红灯亮了。可能车速有些快，一个急剎才停住。 「算了，我还是别说话了，」周扬朝重新靠回椅背，漫不经心道，「免得害人分心。」 「不至于，」任宣宇从后视镜扫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这个红灯亮得有点突然而已。」 他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程黎如坠五里雾中。尤其周扬朝那句「而且今天还有你在」，更是令她不解。难道他们之间的话题只能在她不在场时说？比如谈到对她精益求精的那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然而此时车内的氛围甚至比起初更加僵硬，显然不适合再进一步问下去了。程黎彻底放弃挣扎，选择了社恐最舒服的姿势——埋头玩手机。 - 在博乐出差的新鲜劲儿过去得很快。不出一周，程黎就感觉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干的事还是跟在易迅一样，无非就是对接需求和系统设计。 可能最大的不同就是，在这里还得看甲方爸爸的脸色。 虽然没有被刻意刁难，但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令她归心似箭。 自从那天坐任宣宇的车来博乐，她跟他和周扬朝三人之间的相处就变得莫名有些尴尬。可现在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躲都没处躲。 偏偏这天开完会，博乐的一个项目负责人还点名把他们三个留了下来。 「冒昧打扰一下三位，有件事想请你们帮个忙。」 程黎原以为是编程相关的事情，没想到情况与她的猜想大相迳庭。 博乐的编导老师最近在剪辑试播课，打算通过一个剧情片段来展示镜头语言的重要性，表明即使是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只要拍摄要素选取精准，拍摄手法拿捏到位，也能从细节中展现出演技。 所以他们需要找几个没有演戏经验，但外形气质俱佳的主角。而程黎他们就像是正巧送上门来的合适人选。 「不会影响你们平时工作的，只需要中午或者晚上抽一点时间就好，很快就能拍完。」负责人耐心解释。 对于演戏这种事，程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如果是编程之类的，我应该还能帮得上点忙，但拍短片什么的，我真的不行。」 「我们虽然是乙方，但本职业务外的事，应该还是有拒绝的权利吧？」周扬朝不卑不亢道。 「我当然尊重你们的选择，」负责人诚恳地说，「不过还是要声明一下，这些拍摄都是有偿的，就当是片酬嘛。」 三秒后。 程黎：「我觉得试一试也没什么不行。」 周扬朝：「除了工作以外，我也不介意涉猎其他领域。」 负责人：「……」 任宣宇：「……」 三人第一次试戏的时间定在了当天晚饭后，地点在博乐的摄影棚里。 前来对接的是个姓方的女编导老师，看着比他们略长几岁，扎着半丸子头，活力四射的模样。 「我们就拍一个都市言情里的经典片段，相亲。」 光是看着摄像机、反光板、灯架等黑压压的器械，程黎已经觉得有点头大了。再一听要拍的主题，顿时开始后悔当时的见钱眼开。 不过具体情节倒不复杂，可以说是偶像剧的标配。 男女主正处于即将交往的边缘，女主却被家里安排了相亲，相亲对象对女主颇有好感。女主本想应付了事，却被男主撞见。二人矛盾爆发之后终于互通心意。 「你们先自由发挥来一遍吧。」方老师把剧本递给他们，「有什么问题我们慢慢调整。」 「我有个问题。」周扬朝抬起一只手，「我们谁演男主，谁演男二啊？」 方老师来回扫视他们三人一圈，看向程黎：「要不女主决定吧，你看看想怎么分配对手戏？」 程黎：「？」 决定个鬼啊！她只想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啊！ -------------------- 方老师：看热闹不嫌事大.jpg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三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形成三道无形的压力，令程黎不敢与他们对视，索性埋头翻看起手里的剧本。 「我再看看。」她心虚道。 其实剧本很短，再怎么翻也翻不出花来。女主表演的核心主要有两点，一是对男主的在意与好感，二是对相亲对象窘迫又不得失礼的矛盾。 权衡一番，程黎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感觉男主的人设和宣宇更像一些，我们本来就不会演戏，应该还是演跟自己性格接近的更容易一点吧？」 她弯弯绕绕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因为不想跟周扬朝演男女主的对手戏。一想到要演出对他动了感情的样子，她就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嗯，说的在理。」所幸方老师认可了这套说辞，「两位帅哥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都可以。」任宣宇道。 周扬朝深深看了程黎一眼，语调有点沉：「都行。」 听他声音不对，程黎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他单手插兜，靠墙站在背光的地方，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却仍能感觉到整个人处于一种低气压中。 直到他们坐在桌前，道具灯光都已就位，第一幕在咖啡馆相亲的情节即将开拍，周扬朝依然眼神黯淡，浑然不似往常那般神采飞扬。 他的这种状态令程黎很难不胡思乱想。尽管她凭藉出色的记忆力，说对了所有台词，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在戏上，总想探究周扬朝到底怎么了。 难道他想演男主？对这种事的胜负欲也这么强？ 才刚过几句对白，方老师就喊了卡。 「这里是男生对女生很感兴趣，女生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感觉你俩状态是反的，拿错剧本了？」 程黎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却见周扬朝抬起头，目光牢牢锁定她：「反的？」他嘴角微扬，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色，「哦，那可能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真实状态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言下之意就是实际上是她对他感兴趣，而他却有其他喜欢的人？ 原来周扬朝坐在她面前，跟她对着戏全年无休更新群，搜索1呜尓二启吴而爸咦，，心里真的在想着别人。一抹酸涩涌上心头，程黎无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可能是你没投入，我也跟着出戏。」 「确实这里扬朝的感觉必须出来。」方老师引导道，「这段会有特写，你可以把对面坐的想像成喜欢的人，给到一个眉目含情的眼神。」 「好。」周扬朝点头。 程黎却被「想像成」这三个字刺了一下，心中一片冰凉。他会把她想像成齐帆吗？ 一声清脆的打板打断了她的思路。周扬朝再抬眼时，已瞬间进入了状态。 周边的光缀入他的双眸，璀璨得宛如盛满繁星。一眼望过来，每一点星光都在诉说着情意。普通的闲谈被他带了几分缱绻的声音念出，如同情人在耳畔的呢喃。 有一瞬，程黎竟分不清这是真是假，仿佛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淡去，全世界只有周扬朝一个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重重敲击着，震得她几乎想要伸手按住胸腔。 但不过寥寥数秒，余光恢复，一旁冰冷运作的摄像机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 周扬朝採纳方老师的办法，把她想像成喜欢的人之后，立刻变得与方才判若两人，这还不足以打破她的幻想吗？ 程黎忽然百无聊赖，垂眼摆弄起桌上的咖啡杯，勉强坚持着把台词说了下去。 「很好，非常棒！」这一段拍完，方老师竖起大拇指，「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感觉了。」 程黎强颜笑笑，心情却没有半分好转。 下一段是男主听说女主去相亲，嘴上说着跟他没关系，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去找女主，正巧看到男二帮女主把头发理到耳后的亲昵动作。 任宣宇很顺利地拍完了他单人的那一小部分，接下来就该拍程黎喝咖啡时，周扬朝伸手帮她挂头发这一幕了。 程黎一边背台词，一边暗自吐槽。她扎着丸子头，耳侧的碎发本来是留着修饰脸型的，现在居然要给她挂上去？再说了，正常人谁第一次见面就给女生理头发啊？太冒昧了吧。 然而真到了拍摄那一刻，杂七杂八的念头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周扬朝马上就要伸手过来了。 程黎端着杯子，努力演出只是专注于喝咖啡的模样，心里却是难以抑制的紧张。 这种紧张在周扬朝的指尖轻柔缓慢地划过她的耳廓时，达到了巅峰，连睫毛都微微颤动起来。 温热的触感从耳朵扩散开，连带着半边脸颊都像在烧。 「头发也要喝咖啡了。」周扬朝轻声道。 程黎记得剧本上并没有这句台词，但被他这么一自由发挥，似乎变得更加自然，更加生活化，还带了一点小小的宠溺。 方老师没有叫停，程黎便接着往下演。 「我自己来就行。」她往后躲开，抬手胡乱整理了下头发。 原本她应该是慌乱于相亲对象过于主动，所以才做出闪避，但此刻程黎完全是出于自己心乱如麻。 后面任宣宇的出场也没能改变她大脑一片混沌的状态，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演完这整场戏的，只记得后半段她根本没勇气跟周扬朝对视。 「辛苦大家了。」拍完几条后，方老师做了结束语，「今天就先到这儿吧，等剪辑完我们先看看，再决定哪些需要重拍和补拍。」 在场人员纷纷答应，互道辛苦后各自散去。 程黎自从来了博乐，虽然跟周扬朝同在一处工作，但下班时间不同，从未同路回家过。想到现在要跟他一道回去，心里一万个拒绝。 她此刻根本没法以平常心面对他。 偏偏那位似乎还毫无察觉，顺其自然地就和她一起往外走。 「我晚点再回。」走了几步，程黎忍不住道，「还要加会儿班。」 「还要加班？」周扬朝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她。 程黎心里七上八下，为了不显得心虚，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嗯，还没收尾，怕明天再来思路又乱了。」 「行，」周扬朝唇角微翘，「那你专心工作，我先回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他「专心工作」几个字说得阴阳怪气的。 不过事实上，她确实没能专心工作。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漂浮在眼前的却是拍摄现场的一幕幕片段。 周扬朝含情的眉眼，周扬朝磁性的声线，周扬朝修长的手指触向她的发丝。 完蛋。 此前她所有异常的反应，所有不愿承认的情绪，统统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哪怕她再不想面对，那个答案也迳自在她耳畔叫嚣不止。 该死，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有男朋友的男人？！更离谱的是，这男朋友还是她公司的老大。挖老大墙脚这种事，程黎自然是想都不会想的。更何况她恐怕也没有把人扳直的本事。 明明知道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想下去的必要，却又情不自禁异想天开。 对此她感到烦躁不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专心工作。既转移了注意力，又能回归她搞钱的初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程黎几乎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尽量减少与周扬朝打照面。即使无可避免地要跟他接触，也自我催眠他只是同事而已，和他说话只是为了交流工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在工作日，这个办法倒是效果显着，一忙起来就没空想别的了。原本她还担心周末要怎么度过，正巧公司群里通知周天市里举办网际网路技术峰会，不少业界大牛会来分享演讲。 程黎果断报了名，这么难得可贵的学习机会她自然不愿错过。 谁知当天却在签到处又遇见了周扬朝。 「哟，黎哥。」他倒是一点不意外的样子，好像看准了她会来。 「啊。」程黎尴尬地应了一声，「你也来啦。」 「反正免费，不来白不来。」 「……」 两人并肩往里走，正中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大会宣传短片，配乐慷慨激昂。排列在阶梯上的一排排座位按照公司划分了片区。 看到易迅和云信的座位是分开的，程黎松了口气，挑了易迅区域偏后排的位置坐下。 周扬朝坐在跟她隔了一排的正后方。 每个位置前都放着一本手册，介绍今天大会的内容。程黎拿起自己面前的，刚浏览了几行，忽听后排传来两人的谈话声。 「你们还不打算要孩子吗？」是星辉云课堂项目总监张迅的声音。 「没准备要。」一个年轻些的男声答道。 「是你老婆不想生吧？」张迅笃定地说，「现在的姑娘都太娇气了，不是怕疼，就是怕后遗症的，说白了就是自私。」 「不是，」对方淡然否认，「是我不想看她遭罪。」 「遭罪？生孩子是女人的义务，这能叫遭罪吗？」张迅不认可他的说法，「早些年女的谁不生个六个八个的，不也就那么过来了，也没听谁抱怨过什么……」 程黎早已听得怒火中烧，待听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转身往张迅桌上一拍：「你以为不说就代表什么都没发生吗？生不生孩子是一种选择，做选择之前想清楚得失利弊叫自私吗？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也不是你生是吧？」 「程黎……程黎？」 一旁传来的喊声打破了她的想像。 「麻烦借过一下。」 程黎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给同事让出通道。 那一番激情发言只是她的脑内小剧场。虽然心里确实愤慨，但她还不至于冲动到在这种场合向领导开火。 只是不经意间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连指节都因过于用力而泛白了。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与傻瓜论短长」，程黎才渐渐平静下来。 所幸大会开始以后，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到了主讲人那里，暂时忘了刚才的插曲。 上午的演讲进行到快十二点才结束，下午还有半场。 公司经常组织类似的活动，通常午饭会由行政部统一安排，但今天却迟迟无人通知。 程黎正想自己去周边随便找点吃的，却听身后张迅大声问：「午饭没人管吗？行政今天没人来？」 「好像确实没看到人。」旁边有人答道。 张迅环顾一周，忽然道：「哎，这儿不是有个女孩儿吗，你赶紧去问问，联繫一下啊。」 程黎原本想看看他在叫谁，一扭头却见他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让她联繫？这是入职易迅以来，她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也是第一次来这个会场，人生地不熟的，完全不知道该跟谁联繫。 「行政的人在会场前台，「在程黎还懵着没应声时，周扬朝开了口，「应该是在旁边的食堂吃，我找他们确认一下。」 「哎呀，你忙活什么。」张迅仍不满意，「吃饭这种事儿让小姑娘联繫不就行了？」 程黎这才听懂张迅的意思，后勤保障之类的事就该由女生来做。 再一回想他发表的关于生孩子的高谈阔论，程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门沖，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尽数冲出大脑。 对于这种问题她向来格外敏感，张迅这些话无疑是在她的雷区蹦迪。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高悬的顶灯泛着雪白的光，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刺目晃眼，刺激着程黎突突直跳的神经。 一句「您老在家里当惯大爷了吧」已经涌到嘴边，马上就要和着怒意脱口而出，却冷不丁被周扬朝抢了先。 「谁知道情况谁联繫呗，分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您说是吧张总？」 他这话虽是在反驳，却又带着几分笑意，末尾还加了点徵求意见的意味，算是给足了面子。 张迅张了张口，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最后只嘟囔了几句，便任由他去联繫了。 经此一停顿，程黎的理智重又占据了上风，庆幸刚才没真的开怼。不然跟张迅结了梁子，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数不尽的麻烦。 再看向周扬朝，此时正在打电话。轩敞的会场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却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人群如潮汐般在他身旁涌动，不过是暗淡的背景而已。 为什么他总是及时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帮她？明明已经心有所属，为什么又要来牵动她的心跳？ 程黎柔肠百结，时而欣喜，时而落寞，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同事已经被周扬朝告知要领取餐券，纷纷朝会场前台那边去了。 空荡的座位席只剩他们两人。 「你是在看我呢，还是随便盯了个方向发呆？」周扬朝似笑非笑道。 程黎猛地清醒过来，面不改色道：「发呆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哦，那你还挺爱发呆的。」 他意有所指的语气让程黎想起，之前她也用发呆当藉口搪塞过一些想法。 「啊，发呆对身体好，」程黎信口开河，「可以放松大脑，缓解焦虑。」 「我发现你现在胡扯的本事见长啊？」周扬朝扬了扬眉毛，「是不是跟我学的？」 程黎还没说话，只听两人手机同时响起，是方老师在群聊里约他们下周一晚上继续拍摄。 「又要对戏了。」周扬朝晃了晃手机。 「看到了。」 「你可别又脸红了。」 「我……」程黎僵在原地。 她原以为周扬朝要调侃她的演技，正想回击，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脸红？！ 如此轻飘飘的一个词像一记重锤砸在头上，令她一阵晕眩。 周扬朝居然注意到了这点，还直接说出来了，而且这么突然！ 「虽然我知道对你来说有点困难，」他欠欠地继续道，「但你得演出对我无感才行啊。」 即使不照镜子，程黎也能想像得出此刻自己的表情有多丰富多彩。而她竟然无从反驳，因为周扬朝说的……似乎是真的。 大脑的运转变得异常缓慢，程黎已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看出了端倪，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撤。 于是她扔下一句「你有病吧」，拔腿就走。 「走那么快，怕我抢你药啊？」周扬朝像是憋着笑，在后面紧跟了几步。 「抢饭！「程黎的脚步更快了。 - 周一的整个白天，程黎都魂不守舍，始终想着晚上拍戏的事，强打精神想要投入工作却无济于事。 写的代码怎么都调试不对，最后发现是在一个for循环后面多打了个分号。这种失误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 要不是当初一冲动答应下来，又已经拍完了一轮，程黎是绝对不会再去的。但事已至此，她更不愿因为自己的不配合耽误了别人的工作。 当晚，抱着拍个收尾就能结束的念头，程黎来到了摄影棚。 谁知人刚聚齐，就听方老师说：「我们看了上次拍的效果，商量决定再拍一版两位男士互换角色的，最后看哪版效果更好就用哪版。」 程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现在是要换了角色，从头再拍一次吗？」 「是的。」方老师点头，「你们上次熟悉了拍摄过程和必须表现的几点要素，这次试戏应该很快了。」 试戏快不快程黎不知道，她只知道逝世挺快的。 摄影棚里的灯光明晃晃的，照得程黎一阵眼晕。脑子里七零八乱的，倒是很自然地演完了前半段和任宣宇相亲的戏。反正她只要心猿意马地说词就好了，要的就是这个状态。 但是一到挽头发的戏，她就又开始犯难了，一心盼着这条赶紧拍过。 在心里反覆预演了几次，程黎自以为做好了准备。谁知任宣宇的指尖刚一触到她的发梢，潜意识的动作瞬间支配了肢体，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我自己来就行。」程黎往后一缩避开了，惊惶地抬手理好了头发。 「好，卡。」方老师叫了停，笑道，「程黎有进步哦，反应明显比上次自然得多。」 完全就是条件反射，能不自然吗？ 程黎干笑了一声，忽而想起上次面对周扬朝时光顾着紧张，甚至忘了第一时间躲开的场面，不由心虚地向他那边瞄了一眼。 周扬朝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看剧本，似乎对他们这边的拍摄情况没有丝毫关心。 失望像掩不住的深秋夜色，在程黎心间浸出细密的凉意。 方老师并没注意，继续夸赞道：「宣宇最后手一僵然后收回的处理也很好。」 闻言，程黎的思绪这才回到和自己对戏的任宣宇身上。没想到他这么有演戏天赋，在没人提示的情况下，还知道演出这种细节。 「因为说了会给手部特写，我就自己发挥了一下。」任宣宇依然微笑着，但是语调平平，眼睑微垂，并不怎么高兴。 至于他为何不快，程黎已经无心揣测，因为紧接着就要拍下一场戏。 是周扬朝出场的戏。 就在两人继续半尬不尬地相亲时，周扬朝进店了。略一张望，目光锁定了他们这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程黎背后那桌与她背靠背的位置坐下了。 按照剧本上写的，男主会给女主发消息试探：【在干嘛？】 女主：【喝咖啡。】 男主：【跟谁？】 女主没回。 男主反手拍了一张女主和男二共坐一桌的照片：【是跟他吗？】 这一段他们只需要做出用手机发消息的动作，把情绪表现出来。具体的信息内容将由后期添加。 为了酝酿真实的情绪，程黎拼命在记忆中搜寻有类似感觉的经历，脑中倏然冒出上次搭任宣宇的车时遇到周扬朝的画面。 正诧异怎么会想到这个，手机突然一振，竟是周扬朝真的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像不像你搭任宣宇的车被我逮到那次？】 程黎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周扬朝是在她脑子里植入了可读取思维的晶片吗？ 还有他这个用词，什么叫「逮到」？说得好像她搭个车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程黎强作若无其事地打字：【那次怎么了，不就是搭个便车么？】 周扬朝：【什么便车还要司机帮忙系安全带？】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儿。 其实程黎后来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觉得有点奇怪。就算她没听见任宣宇让她系安全带的话，那他指一指自己的安全带，她应该也能领会意思了吧，怎么就直接动手去帮她系了？ 而且任宣宇素来很有分寸，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唐突的举动？ 周扬朝现在又为什么要提起这事，是站在什么立场问的？ 一串问题挤在程黎脑中，压得她心烦意乱，皱眉握着手机，一时没有动作。 根据剧本的进度，周扬朝此时应该拍一张她和任宣宇的合照，作为「当场抓获」的铁证。 前面都假戏真做了，这照片他不会也真打算拍吧？ 偏偏程黎又看不到背后的情况，胡思乱想之间，寥寥几秒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手机一振，一张只有任宣宇一个人的照片传了过来。 周扬朝：【现在你的理想型还是这样的吗？】 程黎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又看了一遍他接连发的这几条消息，她渐渐理清了头绪。周扬朝是看准了她此时不好发作，趁机调侃她和任宣宇的关系。 亏她还动了那么多心思，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 周扬朝一个眼神就让她心神不定，一条消息就让她思绪万千。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到头来只有她自己心里百转千回，他却只顾着打趣她和另一个男人。 心像淋了一场雨，跃动的火苗被尽数浇熄，骤然冷寂。 「卡。」方老师喊了停，「前半段还是不错的，后面程黎怎么了？你要演出的是被突然撞破的惊吓，不该是这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啊。」 「对不起。」程黎垂下眼，歉然道，「我再感受一下。」 「没事，慢慢来。」大概以为她是没演好才情绪低落的，任宣宇鼓励道，「我觉得你已经很棒了。」 方老师附和道：「是啊，你们第一次演戏，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说完又耐心指点了一些技巧和注意点。 程黎点头听着，余光却忍不住瞟向一旁。 目光所至之处的人甚至连脸都没往这边侧一点，迳自看着剧本，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四面八方汇聚的光线亮得刺眼，像是要把这一幕无比清晰地在程黎眼前照明，让她明白曾经从周扬朝那里感受到的主动与好感，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大脑彻底冷静下来，程黎只想尽快拍完这场戏，斩断那些无望的念想。仔细向方老师讨教学习了一番，很快她就进入了状态。 接在刚才暂停的地方，程黎转过身看向周扬朝，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你怎么在这儿？」。 「来咖啡店当然是喝咖啡了。」周扬朝淡淡看她一眼，「你不也是么？」 程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一副自知百口莫辩的模样。 「你们认识？」任宣宇问。 「认识，」周扬朝虽然在回答他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程黎，「就是不太熟而已。」 明明知道是台词，甚至在剧本里都只是一句气话，程黎还是觉得心脏像被拉扯了一下，苦笑重复道：「嗯，不太熟。」 周扬朝一怔，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至极的笑话，点了点头，冷冰冰地扔下一句「那就不打扰了」，起身就走。 程黎忍着心里细细密密针扎般的刺痛又坐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匆匆向任宣宇道了歉，然后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卡。」 这一段到这里就结束了，通常两场戏的间隙方老师会让大家稍事休息，但这次她却商量道：「我觉得现在你们的情绪都很到位，要不咱们趁热打铁，把最后一场拍完，免得出现情绪断层？」 这倒是正中程黎下怀。 最后一场是她和周扬朝的双人对手戏，原本是她又担心又暗暗期待的部分。但此刻她心如死灰，除了尽力演完，别的已然无心顾及。 随着一声打板，追着周扬朝跑过去时，程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你等等。」 面前的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是居高临下的角度：「怎么，来追我这个不熟的人干嘛？」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程黎仰头与他对视，毫不示弱。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这家店离你那么远，你难不成真是专程绕道来喝咖啡的？」 周扬朝别过脸沉默一阵，似是下定了决心，忽又扭头看向她：「是啊，我就是来找你的。」 「为什么，」程黎紧盯着他追问，「为什么来找我？」 四周莹然的光将周扬朝一双墨瞳映得剔透。程黎看见他幽深的眼波中泛着自嘲无奈，却又翻滚着无可压抑的情意，无声地澎湃着，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谁知道呢，我可能是疯了吧。」他略微喑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 周扬朝：男主剧本还得是我拿。 第30章 第三十章 看剧本的时候，程黎确实幻想过周扬朝说这句话时会是怎样的神情，可此刻真实地看着他的脸，确切地听着他的话，感受到的冲击竟比她想像的还要强烈百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那克制的炽热，隐忍的汹涌，犹似胜过千句万句，将她好不容易镇静的心沖得如同在海浪中剧烈起伏，再次迷失了方向。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入戏的？ 这绝佳演技真是令人痛恨。戏里情意盎然，戏外冷眼旁观，任她在两边割裂，分不清真假。 不甘的心情渐渐化作一股胜负欲在心中燃起。曾经在各种方面跟周扬朝一决胜负，难道演戏就会输他不成？ 程黎知道她和女主的性格千差万别。在感情上，她绝不会像女主那么勇敢，果断出击，句句直球。 哪怕她曾偷偷猜疑过，会不会周扬朝与齐帆的关系只是闹了个乌龙，会不会周扬朝对她真的有那么一点不同，她也断然不敢直白地问出口。 可此刻她不应该是顾虑重重的程黎，而是坦率直接的女主。 之前拍的一场场戏如电影胶捲般在脑中流转，一句句台词从耳边流淌而过。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其实不过短短一瞬。 再次回到戏里时，程黎感到自己已经与女主融为一体，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在心中萌生，澎湃地在胸腔翻滚着，几乎令她无法正常呼吸。 「刚刚那人是我妈客户介绍的，不去见见人家面子上过不去。」她竭力平静地按照台词继续往下说。 「那你怎么又走了，」周扬朝道，「不是让人更没面子么？」 程黎直视着他漆黑的瞳仁，久久凝望着。 反正是在戏里，没人知道真假。 反正她只放肆这一次，只尽情宣洩这一次。 反正周扬朝就是这么对她的，顶多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演完这一场，她与他就又只是普通同事，从此再无别念。 「可能是因为，」程黎的声音很慢很轻，说出的话像呓语似的，却又格外清晰，「我太喜欢你了。」 这一刻，整个片场犹如被玻璃罩笼罩般密不透风，陷入完全的静止，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周扬朝眼中闪过剎那的惊异，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程黎已经无法辨别。她只能听到自己的一颗心在剧烈跳动着，砰砰的响声震耳欲聋。 连方老师都愣了片刻才想起喊卡。 随着这一喊声落地，似乎空气重又流动，现场人声重又响起，一切又都重归正轨。 「我这个自由发挥可以吗，老师？」片刻间，程黎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这是整场戏的最后一句台词，只不过原话并不是程黎说的这句，而是「可能是因为我也疯了吧」。 「啊，」方老师像是刚回过神，竖起大拇指，「改得很棒，比原句好，很符合女主的性格。」 「那就好。」程黎笑笑。 「你们几个有进军演艺圈的想法吗？」方老师欣赏地看着他们，「我觉得你们真的都挺有天赋的。」 三人都笑着摇头称否。 「好吧，是我唐突了。」方老师也笑了，「你们都是高精尖技术人才，还是在自己的岗位发光发热吧。回头剪出成片我发给你们。」 程黎向她道了谢，又向在场工作人员道了辛苦，背上包走出摄影棚。 经此一闹，她心里的酸涩和难过虽未消尽，到底还是舒坦不少，觉得算是给这段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划上了句号。 又向前走了几步，程黎忽然察觉到背后不远不近处有脚步声。 也许是女生天生的第六感，也许是对特定对象格外敏感，她莫名笃定那就是属于周扬朝的脚步声。 刚刚平静的心潮再次泛起波澜，漾开一圈圈紧张的涟漪。 这个时候要是心虚不敢面对他，无疑是在承认刚才的「表白」是故意为之。 程黎深呼吸着尽量平复了心情，转过了身，果然见周扬朝站在面前。只是他的双眼竟罕见的有些失焦，仿佛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难得一反局面，恶作剧的想法爬上心头。 「怎么了，还在回味最后那句呢？」程黎问。 说完她自己都想笑，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大概真是跟周扬朝学的。原来用这种欠揍的语气说话这么过瘾啊。 周扬朝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默了半晌才道：「奥斯卡影后非你莫属。」 「彼此彼此。」程黎回敬。 两人和平时上班偶遇一样，一同搭地铁回家，一路不时聊些工作上的事。一切都如程黎预料的那般，与周扬朝维持着寻常同事的关系。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枫林景苑，走进电梯，狭窄的密闭空间像把一路散去的尴尬统统聚集了起来，被明亮的灯光照得清晰可见。 程黎状似随意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的gg，默默盼着快点开门出去，却听周扬朝叫她。 「程黎。」 只有他们两人时，周扬朝一般都会叫她黎哥。程黎起初很不适应，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现在他突然叫她大名，反而令她心脏猛地一跳，霍然转过头去。 可却迟迟没有下文。 周扬朝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从未叫过她，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她的幻觉。 在程黎的印象里，他向来有话就说，我行我素，似乎无所畏惧，百无禁忌。可此刻好像真的是在犹豫什么，竟让她生出一丝陌生，大脑又已不受控地转过千百种猜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他听出她今天的真意了？ 他要给出委婉的拒绝吗？ 他会讲明和齐帆的关系吗？ 沉默间，电梯已经抵达八楼。 「杀青快乐。」周扬朝的说话声和电梯门打开声是同时响起的。 原来只是这个吗？程黎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有些失望。这四个字有什么深意值得憋这么久说不出口？ 「杀青快乐。」她也回了一句。 走出电梯，看着电梯门一寸寸合上，将周扬朝从她的视野中一点点遮盖，程黎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心里一阵钝痛。 独角戏里的自己，杀青快乐，明天就别再为他心动了。 - 秋高气爽的天气虽然宜人，却耐不住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间已入了冬。 尽管已在清源待了几年，程黎仍不适应这里的冬天。 首先冬天下雨而不是下雪就挺离奇的，更何况这种湿冷简直深入骨髓，裹再多衣物也抵挡不住。 本来就热衷于宅在家的她，一到冬天更是恨不得直接冬眠。所以当程嘉彦叫她去看他在学校的跨年演出时，程黎是真的很想拒绝。 「你说大过年的，你自己在家待着多没意思，来凑凑热闹不好么？」程嘉彦不厌其烦地劝说，末了又道，「顺便把你室友也叫上呗。」 程黎眼珠一转，这才恍然大悟，她这弟弟看似是邀请她，其实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顺便？」程黎打趣道，「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那个顺便被你叫去的？」 程嘉彦被她这话堵得一噎，索性放弃了掩饰：「姐，这可关系到你弟的终身大事，你真的不打算帮一把么？」 其实程黎早就看出来，程嘉彦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只是以她对宋灿的了解，宅的程度跟她不相上下。除非是爱豆的见面会演唱会，否则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我可以帮你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去就要看你魅力够不够了。」 程黎没挂电话，攥着手机走到客厅。 宋灿正躺在沙发上，边敷面膜边刷帅哥小视频，脸上不时泛起的笑容把面膜布都扯出了褶皱。专注程度之高，连程黎走过来都没发现。 弟啊，不是姐不帮你，但你一个人，跟屏幕那头那么多帅哥比，真的很没胜算啊。 程黎嘆了口气，问道：「灿灿，跨年有安排没？我弟他们乐队有演出，要一起去看吗？ 「我不……」宋灿随口就要拒绝，却忽然停住，猛地坐了起来：「你说谁？你弟？他还玩乐队？」 「嗯，对啊。」程黎不懂她在激动什么，「他是键盘手。」 「我要去，到时候请务必叫上我！」宋灿不假思索地说完，再次倒回了沙发，一边抚平面膜，一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帅哥，帅哥，活的帅哥。」 这一系列反应令程黎简直摸不着头脑。宋灿虽然比以往任何一次花痴时的行动力都强，但此时此刻，她又继续刷起了视频，仿佛刚才答应去看演出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听到了吧，她要去，」程黎带着疑惑回到自己房间，继续跟程嘉彦打电话，「恭喜你战胜了屏幕里的众多对手。」 「嗯，听到了，」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同样迷惑，「你说我是靠什么取胜的呢？」 程黎思考一阵，犹豫道：「可能因为……你是活的？」 程嘉彦：「……」 - 跨年当晚，寒风呼啸掠过，却仍刮不退人们欢庆的热情。闹市街区沸反盈天，盏盏车灯蜿蜒成耀眼的长龙，在大街小巷盘卧游走，将冬夜映照得淡了几分寒意。 程黎和宋灿下班后先回了家，各自戴上了针织帽和围巾等御寒用品。 见宋灿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裹得像个球一样，程黎确信她只是单纯想去看程嘉彦弹琴，并不是想跟他谈情。 不过在如此寒夜还坚持要去的执着已经很难得了。 电梯下行的途中，程黎犹豫着想问问宋灿对程嘉彦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在措辞如何开口，转眼已到了一楼。 门一开，只见周扬朝站在面前。 程黎心猛地一跳。 这段时间她一直有意压制着对他的感情，哪怕是出于工作原因不得不与他打交道，也尽量公事公办，绝不多说一句其他。 可尽管如此，仍然收效甚微。每次坐地铁上下班，她都会有意无意地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哪怕只是看到些寻常物件，也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每当见到他，心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乱跳，只能默念工作将自己催眠。 纵使她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自控力极强，可唯独对于喜欢一个人的感情难以控制。 如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即使用力拧紧把手，藏在心底的情绪仍然会像细小的水滴缓缓溢出，在以为相安无事时骤然滴落。 「哈喽，刚回家呀？」宋灿跟周扬朝是同部门的，率先打了招呼，又眼尖地看见了他手里提的东西，「速冻饺子？你不会打算就吃这个跨年吧？」 「不只这个，」周扬朝接道，「还有速冻汤圆，丰盛着呢。」 程黎没有像宋灿一样被他的自嘲逗笑，因为他眼中分明闪过一丝落寞。 人总有孤独的时候，那样的神情无论出现在谁的脸上都不是奇事，可程黎就是不愿在周扬朝脸上看到。 他是那么恣意妄为的人，如同来去自由的风，不该为世间的孤寂而烦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为什么他宁愿独自待在租房吃速食也不回家呢？齐帆没有陪他么？待会儿他该不会真的打算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跨年吧？ 种种疑问盘踞在程黎内心翻腾不已，想说些什么，又强自忍住，踌躇间却听宋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们要去看跨年晚会，你要不要一起？」 -------------------- 程黎：我有嘴替了？ 周扬朝：宋灿这朋友能处，有机会她真助攻。 宋灿：哈？你们在说啥？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听到心里所想突然被说了出来，程黎吓了一大跳，有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 发现是宋灿在问之后，她松了一口气。 她可以确定，这个心大的闺蜜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只因为跟周扬朝比较熟，才顺口问了一句。 不过周扬朝应该不会大晚上的跟她们两个女生一起去玩吧？想想多少有点尴尬。 「但是我刚买的这几袋东西得赶紧放进冰箱。」 果然，他开始找藉口推脱了。 下一秒，却又听他接着道：「要不你们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上楼放了跟你们一起过去？」 程黎：「？」 不是吧大哥，你都没问是什么地方的晚会就说要去？ 「那个，」程黎打算解释一下，让周扬朝能重新考虑，「我们是去清源理工看我弟演出的，你在那边有熟人么？」 言下之意是，他在那儿又没有认识的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却听周扬朝理所当然道：「有啊。」 程黎有点疑惑，不知道他从国外留学回来，能有什么熟人在本地的大学，却注意到他脸上现出一瞬略显为难的神色。 电光石火间，她猛然想到，齐帆就是清源理工毕业的，很有可能是他给周扬朝介绍引见过学校里的其他人。 难怪周扬朝神色异样，原来是因为与齐帆有关。 程黎情绪有些低落，心灰意懒地妥协了。 一路上她都无心说话，只是勉强回应着。周扬朝似乎也兴致不高，没怎么插话。只有宋灿一直说说笑笑，倒也没有冷场过。 从枫林景苑到清源理工大学不远，坐地铁即可直达。不过十来分钟，三人就到了校门口。 此时晚会还没开始，程嘉彦按约来接程黎她们先去食堂吃饭，说是这样显得没那么刻意，意图没那么明显。 但他一来就看见多出了一个人，认出是谁后，朝程黎挤眉弄眼示意：「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黎也用眼神跟他无声交流：「你少管。」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程嘉彦不满地斜睨周扬朝一眼，大概还在为上次的「调戏」耿耿于怀。 「不想让我帮忙了是吧？」程黎放了大招。 程嘉彦这才收回目光，乖乖在前面带路。 校园里的路修得横平竖直，建筑四方对称，连树都栽种得规律整齐，处处透露着理工的气息。 沿着宽敞周正的大道走了一段，往左一拐就有一栋食堂。程嘉彦熟门熟路来到一个窗口前，点了一份三至四人食的烤鱼。 「四碗饭？」食堂阿姨扫了一眼他们几个。 「三……」程嘉彦刚要纠正，被程黎一瞪，立马改口道：「对，四碗。」刷校园卡付了钱。 「你是我们里面唯一还没工作的，怎么能让你给钱？」宋灿说着就要给他转帐。 「我们实验室也发工资的。」程嘉彦压住她的手机，笑道，「再说这饭也不是白请的，吃完你们就是我气氛小组的主力军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宋灿。她放下手机，表示一定不吃白食，保证完成任务。 程嘉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扭脸看向周扬朝，笑容顿收：「你，打钱，aa。」 「好，我转给你。」周扬朝似乎并不在意，点着手机懒懒道，「那我待会儿就不用给你摇旗吶喊了吧？」 「不缺你一个。」 程嘉彦没好气地说完，手机响了一声。他随手点开，却在看到屏幕的瞬间僵住了。 愣怔几秒后，他瞪大眼睛看向周扬朝，然后又凑近手机仔细看了一次，不可思议地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程黎看出了他的异样。 程嘉彦似是还没缓过劲儿来，没有答话。 瞟了一眼他的手机，程黎看到一条微信转帐记录。没想到程嘉彦表面上那么不待见周扬朝，却已不知什么时候跟他加了好友。 「他可能是……」周扬朝一本正经地揣测，「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程黎：「？」 不过没过多久，程嘉彦又已恢复如常，到底是没忘今天请她们来的主要目的，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程黎本想帮他把话题尽量往宋灿感兴趣的方向引，谁知他竟提前做过功课，挑的都是些宋灿喜欢的内容，说得头头是道。 好小子，有一套啊。 沉浸在对弟弟的欣慰情绪中，还要不时观察宋灿的反应，程黎暂时忘却了跟周扬朝待在一起的别扭。 吃过饭，程嘉彦要去做演出前的准备，问道：「你们要不要一起来后台看看？」 「好啊，我还从来没去过呢。」宋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把拉上程黎，「走吧，黎黎。」 程黎接收到程嘉彦递来的眼神，立刻领会了精神：「我对后台没什么兴趣，你们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啊？那你现在要去哪？」宋灿问。 程黎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去处，指着不远处广场里搭建的小棚子说：「那边好像设置了一些小游戏，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挣点奖品。」 「哦，那扬朝呢？」 周扬朝并没有看向一旁眼睛都快眨抽筋的程嘉彦，只淡淡道：「这会儿后台人多又忙，我就不去添麻烦了。」 「好吧，」宋灿并未起疑，「那待会儿演出开始了我们再汇合。」 「好。」程黎点点头，目送他俩走远，突然懂得了成人之美所付出的代价。 只剩下她和周扬朝两人的空气中瀰漫着愈发浓烈的尴尬，如越收越紧的藤蔓，牢牢缠绕住了她。 「不是要去玩游戏么，怎么不动？」周扬朝问。 他已经看懂局势，却还这么说，分明是故意的。 「站着休息一下。」程黎把脸一扭，不搭他的腔。 「行，」周扬朝像是忍着笑意，停在原地等她，「那就等休息够了再走。」 天已黑尽，天幕被城市的灯光染成紫红色，宛如葡萄酒倾倒在天空中，浸出几分微醺的浪漫。 周扬朝的话犹似有魔力，轻易就破解了程黎的心理防线，令她也开始莫名有点想笑。 在真的笑出来前，她快走了几步，赶在他前面朝棚子的方向走去。 广场上人群熙攘，大多是本校学生，都在借游戏消磨时间等待演出开始。 周扬朝今天穿了身灰蓝外套，内搭黑色连帽卫衣，穿梭于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之间，既无学生气的稚嫩，也无社会人的老成，却有其独树一帜的惹眼之处。 路过的行人无论男女大都会多看他们两眼。被形形色色的目光打量着，程黎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开始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 每个小棚子的门口都人头攒动，里面的游戏活动各不相同。程黎跟着周扬朝到处转悠，心猿意马间，压根没注意随他走进了哪里。 发现身边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者朋友时，她才感到有点奇怪。定睛一看，只见墙上挂的牌子手写着「默契大考验」。 程黎：「？」 「试试？」周扬朝一脸真挚，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张信哲给你的信仰，还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程黎是真的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觉得他俩能有默契。 「是范玮琪给了我最初的梦想。」周扬朝指着旁边挂的小黑板，道，「你看，这儿写了，奖品是五张彩票。」 果然很有梦想。 程黎不仅理解了周扬朝选这个游戏的原因，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这奖品比其他棚里那些只能落灰、毫无实用价值的小玩意儿有意思多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没准她和周扬朝还真有点默契…… 围观一阵，程黎看明白了规则。 两名参与者坐在一张长桌后的两把椅子上，稍微隔开些距离。抽籤决定需要回答的问题，针对双方各两题，最后一道共答题。每题两人同时写字作答，答案一样就算通过，五题答对四题即可获得奖品。 为了防止作弊，前面的玩家已经抽过的问题将不再放入抽籤桶中。 程黎听着他们的问答，虽然知道没有参考价值，但越听越觉得毫无胜算。里面至少有一半问题，她不知道周扬朝的答案是什么。 所以轮到他们时，程黎心里只剩下四个字——重在参与。 偏偏随着他俩入场落座，围观的路人还多了起来，似乎是专程来看热闹的。搞得程黎窘迫之余，又很想去收个门票。 大不了就是丢人，至少把钱赚了。 「来吧小姐姐，女士优先。」一个穿得毛绒绒的妹子把抽籤桶递到程黎面前。 程黎伸手抽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对方最喜欢玩的手游是什么？」 第一题就涉及了她的盲区。 但说到手游，她一下就想起程嘉彦最爱玩的巅峰堡垒。似乎身边喜欢这款游戏的人还不少，没准周扬朝也在其列呢？ 随着主持人倒计时，两人同时举起白纸。 答对了！ 程黎喜出望外，却瞟到周扬朝嘴角笑意很深，像是在偷乐什么。 难道他以为是她特意去打听过他的喜好么？ 程黎撇撇嘴，又抽了第二题：「对方最喜欢什么礼物？」 这题简单，她松了口气。周扬朝的喜好还是很明显的。 程黎不假思索地提笔唰唰写下「球鞋」，自信满满地将答案一亮，却见周扬朝的纸上赫然写着「夜灯」。 围观群众顿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嬉笑打趣的，对程黎答错幸灾乐祸的，四周一片嘈杂。 在这种混沌的环境下，有一两道相对突出的声线压倒了其他声音。 「怎么会有男的喜欢夜灯啊？」 「对啊，感觉有点娘。」 程黎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咯噔」一声。 起初她看见周扬朝的答案时，简直大跌眼镜，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可此刻，她的记忆却猛地闪回到自己送他夜灯的时候，不由一阵心潮起伏。 「谁规定男的就不能喜欢夜灯了？」周扬朝也听见了那几句议论，侧头看向声音来源，质疑道，「难道男的就只配在黑暗中行动？」 不少人都被他刁钻的逻辑逗笑了，却听他又接着道：「再说了。喜欢什么礼物这种问题，重要的不一定是礼物本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至此，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就连一旁的路人，都已猜出他未说完的后半句。 因为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定格在程黎身上，半点不带掩饰。 紫红的夜空薄云浮动，如红酒在玻璃杯中摇曳。周围人群的低语和着冷风，忽远忽近，像冬夜里的浅唱低吟，奏得程黎心乱如麻。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又来了。 又是这种讨厌的感觉。 人生几大错觉之他好像喜欢我。 如果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周扬朝那里感知到这种信息，程黎觉得自己应该早就放弃了。 但事实上，她每次都因此功亏一篑。 就比如这次，他说「重要的不一定是礼物本身」，潜台词不就是「重要的是送礼物的人」么？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重要的是送礼物的日子，送礼物的时机，还是挑礼物的良苦用心？ 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黎兀自胡思乱想时，已经轮到周扬朝抽籤与她相关的问题。 「对方的偶像是谁？」 看到这题，程黎心里立刻有了答案，但她几乎能肯定，周扬朝是猜不到的。尽管他应该能看出她不追星，猜测的大致方向不会错，但恐怕也得不出最终答案。 她不抱希望地写下一个名字，在倒计时结束后翻面公布。 只见两人纸上都写着「玛格丽特·汉密尔顿」。 「你怎么知道的？！」程黎难以置信地盯着周扬朝的纸，又看向他本人。 「觉得你应该会崇拜伟大的女程式设计师。」周扬朝扬起嘴角，眼中熠熠生辉。 玛格丽特是阿波罗计划的首席软体工程师。在那个不鼓励女性从事高科技行业的，是她的应急方案和系统设计防止了登月计划的中缀，成功把人类送上了月球。 可行业外知晓她的人并不多，从一旁路人的反应就看得出来。 「这是谁？」 「不认识。」 「为什么他们能同时写出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的人？」 程黎听着四周的议论与低语，心头泛起隐秘的甜意。其实从高中起，她就把玛格丽特作为学习与追逐的目标，但从未告诉任何人。她没想到周扬朝会了解她到这种地步，顿时有些感慨知音难觅。 「继续抽籤吧。」周扬朝看上去也心情很好，笑着抽出下一题：「对方高中最擅长的学科是什么？」 程黎猜想，基于她现在的职业，周扬朝大概会回答计算机或者数学吧，但实际上高中时期她最擅长的并不是这两门。 当初就是因为那句常有人挂在嘴边的「女生学不好理科」，文理分科时程黎想都没想就选了理，憋着一口气，硬是把物理这个被认为是女生劣势的学科给吃透了，几乎次次满分。 虽然眼下答错这题就得不到奖品了，但程黎不想为了赢而撒谎，还是诚实地写下了「物理」。 出乎意料的是，周扬朝竟然又答对了！ 周围爆发出一片欢呼沸腾，尽管之前也有答对四题的玩家，但都不如此时掀起的浪潮狂热。 「居然是物理？这个女生好厉害！」 「这一定是两个学霸的爱情吧？」 「这对cp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程黎不习惯站在人群中心备受瞩目的感觉，听到这些话更是如芒在背，扭头看向周扬朝，却见他正旁若无人地看着她，脸上竟还带了点求表扬的神色。 「你都是怎么猜对的？」程黎实在想不通。 「瞎矇。」周扬朝耸耸肩，「居里夫人第一个获得的诺贝尔奖就是物理学奖，我猜她是你的第二偶像。」 不得不承认，她儿时第一个崇拜的科学家还真是居里夫人，确实也对她后来坚定信念学理科产生了深远影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程黎不时会有种神奇的感觉，好像周扬朝很早就认识她，熟悉她的方方面面，可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现在只剩最后一道题了，周扬朝示意让她来抽。 如果说前面的题是在测试彼此的了解程度，那么最后一题就是点题的存在，真的是在考验双方的默契了。 程黎无端有点紧张，抽籤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你抖什么，手抽筋啊？」周扬朝低声笑问。 就你眼神好使！ 程黎心里暗骂，嘴上没好气道：「我冷。」 然后就看到周扬朝的笑容更明显了：「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手套。」 程黎：「……」 她收回视线，看向问题：「与对方一起经历过的最难忘的瞬间是什么？」 剎那间，如同录像倒带一般，程黎脑中切换到曾经自己说过的话。 「可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那是不久前她与周扬朝拍戏的画面，至今想起仍然心血上涌，双颊发热。 毕竟是她低调内敛的二十五年人生中，做过的最疯狂、最不像她自己的事，叫她怎么能不难忘？ 程黎偷眼看向周扬朝，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夜晚的棚内光线暗淡，路灯遥映至此，仅余微弱的光，更衬得他漆黑的眼瞳深幽无底，似探寻，似追问，又似寂然无声。 但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如同心电感应一般，程黎忽然确信，他也想到了和她相同的那个瞬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心房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程黎像触电般转过头去，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定住呼吸。 可下一秒，她心脏差点没从嘴里蹦出来。 透过人群的间隙，她远远看到齐帆正朝棚子的方向走来。而他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容貌姣好的女生正挽着他的手臂！ 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晾着周扬朝孤苦伶仃地吃速冻饺子跨年，自己却是佳人在侧。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玩弄别人感情啊！ 程黎又惊又怒，恨不得当场冲出去，狠狠教训齐帆一通，但理智止住了她的脚步。 倒不是忌惮他是公司总裁，而是想到她不能暴露自己对此事的知情，不然于谁都很难堪。 更重要的是，虽然应当让周扬朝知晓这件事，但绝对不该是此时此刻。 一旦现在闹开，四周全是看热闹的人。以齐帆如今的社会地位，很难说会不会掀起轩然大波，而这无疑是对周扬朝更大的伤害。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眼看齐帆越走越近，程黎也顾不得其他了，喊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有点急事！」一把拽住周扬朝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拖着他从与齐帆走来的反方向跑出了棚子。 一直跑到离棚子有段距离，程黎才停下来。身后人来人往，形成天然的屏障，遮挡住两人跑来的路。 重重喘了口气，程黎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还紧扣着周扬朝的小臂，吓得赶紧撒开，像是摸到了烫手的山芋。 一抬眼，周扬朝正狐疑地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待她的解释。 程黎急中生智，按亮手机锁屏，显示出时间：「演出快开始了，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了。」 这并不是个高明的託词，毕竟就算答完最后一题再走，顶多只会占用两分钟。 果然，周扬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回答最后那道题呢。」 程黎：「……」 真是白救这货了。 可一转念，她心头一动，周扬朝这是在变相问她最后一题的答案么？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胡诌，宋灿一个电话拯救她于水火，让他们赶快来晚会现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程黎虽藉口说要占个好位置，其实以为不会有多少人去看晚会，大多数人应该都会选择在校外跨年。 没想到一进礼堂，最佳视野的位置竟然坐得满满当当。要不是宋灿早早帮他们占了位，还真的只能坐在边角了。 程黎挨着宋灿坐下，特意观察了一下她跟程嘉彦独处后的反应。满面红光，喜笑颜开，看起来跟刚刷完帅哥小视频没多大区别。 周扬朝紧跟着坐在她旁边。这红色软垫加黑色椅背的座椅，令她有种身处电影院的错觉。 尤其是演出正式开始，全场灯光熄灭时。安静到极点的黑暗将人的感官放大了数倍，身边人强烈的存在感令程黎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侧向宋灿的方向。 原以为这么多观众是被高质量的节目吸引来的，没想到只有开场舞炸了一下场，把气氛撑了起来。后面一连串笑点尴尬的相声小品、唱功业余的歌曲和漫长枯燥的诗朗诵，竟一个比一个冷场。 就在程黎上下眼皮疯狂打架，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四面八方突然掌声雷动尖叫不断，把她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瞬间还以为着火了。 往舞台上一看，原来是程嘉彦他们的「兼容乐队」登场了。 尽管舞檯灯还没亮，漆黑一片连人影都看不清，却仍然掩不住观众的热情。程黎感觉坐她后面的几个女生都快扑到她这一排来了。 「我看到他的琴架了，在最右边！」 「平时敲编程键盘，现在弹编曲键盘，绝了！」 「别说话，我要录像了！」 现在程黎知道现场人多的原因了，恐怕大多都是奔着这个节目来的。准确地说，是奔着程嘉彦来的。难怪一个男女比例7：3的理工学校，在场的男女比例目测3：7。 乐队表演的是一首原创曲目。最初全场笼罩在黑暗之中，随着第一声吉他响起，一束光打在主唱身上，紧接着贝斯加入，第二束光打在贝斯手身上。 每束光亮起，都会激起一片掌声和尖叫声。客观来讲，这乐队人气这么高不是没原因的，每个成员都颜值实力双双在线。 等到电子琴声响起，光打在程嘉彦身上时，程黎本来想给他鼓个掌的，但最后实在没忍住选择了捂住耳朵。 观众席狂热的尖叫吶喊几乎要盖过台上的演唱了。说真的，程嘉彦根本没必要请她们当气氛小组，当气氛控制小组还差不多。 他弹奏得酣畅淋漓，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中。虽没站在正中央，却几乎抢尽风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程黎由衷地为他骄傲，与此同时心底却也生出一丝怅惘。思绪随着热血昂扬的合唱，渐渐飘远到童年的回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小学时，程黎总是很期待每周只有两节的音乐课。不是为了看音乐动画片或者电影，只是单纯喜欢看音乐老师弹钢琴。 乌黑发亮的钢琴前是女老师婷婷裊裊的背影，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灵巧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指尖下流淌出醇润的琴声。 于是程黎幼小的心灵栽种下人生第一个梦想，成为钢琴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这梦想很快破碎于妈妈的一句「家里买不起钢琴」。 但她从小就倔强得过分，不愿轻易放弃，就去找音乐老师商量，每天放学去音乐教室弹一个小时。老师向领导一请示，竟真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程嘉彦原本放学跟程黎一起回家。她一推迟，他便也去音乐教室等她，偶尔跟着一起弹弹，渐渐也萌生了浓厚兴趣。 谁知同样的一句「我想学钢琴」，得到的却是妈妈不同的答覆。 虽然别说买钢琴，家里就连报钢琴班的钱都凑不出来，但妈妈还是不知从哪个熟人那里拿回来一台二手电子琴，又找了邻居家学过琴的孩子，让他教程嘉彦相关的基础知识。 程嘉彦原本就聪明，再加上确实感兴趣，一来二去便弹得越发像模像样。晚上回家抱着琴就不撒手，也捨不得让程黎碰。 程黎气不过，跑去质问妈妈，明明是她最先问的，为什么不把琴给她？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好像不管什么事，妈妈总能用这句话应对她。 「我让他先弹了呀，」程黎不服气道，「但他根本不让我。」 妈妈却不以为意道：「小女孩儿没事看书画画就好了嘛，玩什么乐器。」 那时程黎还小，心底叛逆的火苗尚未滋生，知道再争也是徒劳，于是默不作声地放弃了。只是从此听那琴声，再不觉得清脆悦耳，仿佛每一声都像铁锤，一下下敲得她心里发闷，后来连琴房也不再去了。 时至今日，看见程嘉彦仍坚持着多年前的爱好，在台上那样光彩照人，程黎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怨恨和不甘。只是多少有一点遗憾，如果她生在其他人家，又或者是妈妈换一种方式对待她，如今在众人面前闪闪发光的会是她吗？ 乐队的表演已经进入尾声，直到全员谢幕，灯光熄灭，全场掌声仍然经久不息，犹如刚关火的沸水，凭藉余热依旧沸腾。 而下一个大合唱的节目，瞬间成了降温利器，不少观众开始退场。周扬朝也表示要去趟洗手间，走了出去。 程黎瞟了一眼身旁的宋灿，见她目光直直地看着虚空，正想问她还要不要继续看演出，手机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妈妈。 「喂，黎黎。」潘玲的声音有些担忧，「嘉彦现在跟你在一起么，他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在看他演出，」程黎面无表情道，「他刚表演完，可能还没看手机。」 尽管对老妈一开口就直接找儿子毫不意外，但想起儿时弹琴的事，心还是隐隐一痛。 「哦，那我就放心了。」潘玲顿了顿，又道，「我找你还有点事。」 程黎听到前半段，以为老妈准备接着给程嘉彦打电话，都打算挂断了，却没料到还有事要找她。现场合唱声太大，她怕听不清，起身朝外面走去。 出了礼堂，程黎站在出入口旁的窗台边，问：「什么事？」 「你现在……」潘玲语速很慢，似乎还在犹豫，「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程黎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就那个谁，你张伯伯，他儿子也在清源。你看元旦这几天，你有空跟人家见个面吃个饭怎么样？」 果然是这个。 想想前阵子她才拍了相亲的戏码，这么快就照进现实了，还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程黎苦笑一声，却被潘玲误以为是她同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待会儿我把他联繫方式发给你，你们加上好友自己聊。」 「我元旦没空，也不想加好友，」程黎果断地说，「你也别给他发我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潘玲愣了一下，立马提高了音调：「你说你不回来也就算了，我帮你在清源找个伴，你也不乐意？难道还真要一辈子跟你的工作孤独终老么？」 程黎盯着窗外一根在寒风中打颤的枯树枝，淡淡道：「张伯伯比你大十几岁吧，他儿子都多大年纪了？」 「他家孩子生得晚，也就比你大十岁吧。」潘玲的语气微微低下来，转而又变得强硬，「但人家是做生意的大老闆，能看上你我都谢天谢地了，你还先挑上了？」 「是啊，我哪配得上什么大老闆啊。你给我介绍这种人，是想让我待在家里洗手做羹汤呢，还是想让他包养我？」程黎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尖酸。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人话呗，你要是爱听我就再多说几句，」程黎打断她，冷冷一笑，「别老想着我嫁给个有钱人就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我受不起，也不稀罕要！」 恶狠狠地说完，程黎用力摁下挂断键，一时却仍觉得心里憋闷不已。面前的玻璃窗紧紧关着，窗外北风呼啸，室内却一丝声音也没有，安静得令她透不过气。 她伸手去扳窗户把手往外推，谁知这扇窗或许久无人动，支架已经老化锈蚀，一下竟没能推动。 无从宣洩的恼怒像熊熊烈火灼烧着程黎，暴躁地来回拉拽着把手，试图松动底部的承接处。 正使劲时，忽然身后一阵风拂来，紧接着窗户也被人用力推开。冷风顷刻间灌了进来，将她怒火中烧的头脑吹得稍微清明冷静了些。 回头一看，却是周扬朝站在面前，手臂还维持着按在窗上的姿势，脸离她不过咫尺之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青草味，程黎觉得脑子好像又不清醒了。 周扬朝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了多少她的通话内容？ 不知为何，他此时脸色发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失去了平时微扬的弧度。 「你跟这窗户有仇？使这么大劲儿，把手都快被你拽掉了。」周扬朝放下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好像你用的力气比我还大吧，」程黎嘀咕道，「不然窗户是怎么打开的？」 「你……」 周扬朝还未说完，背后忽然响起熟悉的人声：「不看晚会还能去哪儿？外面天寒地冻的。」 两人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齐帆和一个女生牵着手从礼堂出来，大概是注意到窗台这边的视线，也扭头看了过来。 四个人，八目相对，场面一度陷入静止。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齐帆：「你不是说你不来了么？」 程黎没想到会再次遇到他们，更没想到齐帆居然还敢先发制人。说的好像是因为周扬朝不来，他才跟其他女生约会的。 「我说了不来就不能来了么？」周扬朝面不改色地反问。 齐帆像是被他问倒了，瞥了眼程黎，半天才憋出一句：「行，你牛。」 「来都来了，那咱们一起呗？」倒是那女生神情自然，始终拉着齐帆的手。 「好啊，」周扬朝道，「你们想去哪儿？」 程黎：「？」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不正常。 难道这就是富二代的日常？有一个男朋友和一个女朋友，而且三个人还能和平相处。 以周扬朝的性格，居然还能容忍这种局面？ 太不可思议了。 「要不去鬼屋？」齐帆提议道，「我刚刚看到一楼海报写的，社联把一个多功能厅改成鬼屋了，真人npc的那种。」 程黎感觉与他们格格不入，只想赶紧逃跑解脱：「你们玩吧，我朋友还在礼堂里，我回去找她了。」 「宋灿么？我刚刚看到她已经走了。」周扬朝指了指楼梯口。 程黎一看手机，果真见宋灿给她发了条消息：【黎黎，我有点事先走一趟，待会儿回来找你。】 还想再找个藉口，却听周扬朝欠欠道：「你不会是害怕不敢去吧？」 虽然怎么听怎么像是激将法，但程黎还真就咽不下这口气：「就这种大学生扮的人造鬼屋，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走吧。」齐帆一锤定音。 程黎还在发愣，却已被齐帆女朋友自来熟地拉过胳膊：「走吧走吧，我害怕，人多壮胆。」 她强忍着才没抽出自己的手，云里雾里地跟着往前走，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把她拉上。 鬼屋就在礼堂隔壁那栋楼，场地不大，外面排了十来人的队，象徵性地收每人十元的门票。 一边排队，一边听着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程黎觉得这一切实在太魔幻了。 跨年夜有这么多人来玩鬼屋就够离谱的了，她竟然还是跟着三个关系如此奇妙的人一起来的，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门口管理的学生说道具比较简陋，不能暴力破坏，一次最多进四个人，倒是正好能容他们一同入内。 程黎见齐帆给了钱，想到他好歹是公司领导，这点小钱替下属给了也在情理之中，这才没发扬一贯的aa精神。 身后的门一关上，四周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杂乱排列的桌椅将原本宽敞的房间分割出一条条岔道。女人幽怨的哀泣、孩童的啼哭和各种恐怖的异响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程黎缩了缩脖子，决定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当代大学生还是很有创造才能的。 齐帆在前面打头阵，他女朋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程黎走在他俩身后，周扬朝则在最后压阵。 起初程黎感觉走在他们三人中间很别扭，但遇到一个突然从桌子底下伸手去抓齐帆腿的npc以后，她顿时很庆幸自己占据了最安全的位置。不然她恐怕也要像前面那姑娘一样女高音三连唱了。 磨磨蹭蹭又往前走了一段，一面固定好的塑料泡沫门挡住了去路。 鬼屋里的机关一般不会平白无故地设置，门背后很可能有恐怖装置或者npc。这下连齐帆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停在原地扭头朝后喊：「朝儿，你先来前面一下。」 「怎么，怂啦？」周扬朝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走上前去。 「你行你上。」齐帆对着门一指。 「站远点，」周扬朝向一边摆摆手，「我怕吓着你。」说完满不在乎地向前猛地一推。 门「嘭」的一声开了，后面竟然空空荡荡，连个声控装置都没有。 四人在门口静待几秒，仍然无声无息，毫无动静。 「虚晃一枪啊？哈哈。」齐帆干笑两声，讪讪地走了进去。 他女朋友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也跟着一起过去了。周扬朝紧随其后。程黎是最后一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相安无事时，泡沫门突然「嘭」又合上，随着一声怪吼，从门后蹿出个青面獠牙的鬼来！ 程黎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被吓得魂飞魄散，终于没忍住尖叫出声。 下一秒，手腕被人扣住朝后一带，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再抬头时，已有一个高大的背影如巍峨崇山般屹立眼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 周扬朝：我的字典没有怕字。 齐帆：你不是说怕吓着我？ 程黎：要不你先去下章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说这句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都说患难见真情。 危险来临的瞬间最能体现人最真实的反应。 程黎被拉向后面的时候，黑暗中隐约看到齐帆一个箭步冲到女朋友前面，把她抱在怀里牢牢护住了。 那么自己眼前是谁的背影，答案就很明显了。 但明明齐帆还在这里，周扬朝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挡在她面前呢？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飞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直以来心存侥幸的猜想从未像此刻一般接近真实。 程黎突然很想找周扬朝问个清楚，却又怕他真的说个清楚。 被他握过的手腕似乎还残余着他掌心的温度，竟比刚才更加灼热，甚至微微有点发烫。 躲在门后的npc吓过他们之后，估计是完成了任务，并没有再继续为难他们。四人又以最初的队形接着朝前走，齐帆一直搂着惊魂未定的女朋友安抚着。 「原来你也会尖叫啊。」周扬朝在程黎背后小声说，声音里透着笑意，「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云淡风轻呢。」 没想到历经曲折之后，他得出的竟然是这个结论，程黎一阵无语：「你刚刚也叫了啊，别以为我没听见。」 「我那是被你踩了一脚才叫的。」 程黎正想辩解，忽见周扬朝后退一步，大叫一声：「卧槽！」一旁的幽幽绿光映出他脸色骤变的面孔。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见路边摆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型蜘蛛，甚至浑身还有绒毛。不过跟真人npc制造出的恐怖效果相比，这道具顶多算是个烘托气氛的背景。 却没想到周扬朝会被这个吓到。 她竟然觉得……还挺可爱的。 「这次我可没踩你啊。」程黎忍着笑说，「估计摆道具的人都没想过这玩意儿还能吓到人。」 「那是因为它放在拐角，出现得太突然了。」周扬朝声音少见的有点僵，「谁忽然之间看到这么个庞然大物都会被吓到吧？」 「是吗？」齐帆觑他一眼，「意思是你现在不怕咯？」话未说完，已出其不意地一把将他推了过去。 看着周扬朝跌向蜘蛛，程黎未及多想，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自己却也因这一拉向他走近了一步，还好周扬朝及时剎住了车才没有相撞，可两人距离已然近在眉睫。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在这一刻的呼吸，微乱而温热。 「担心我啊？」周扬朝在她耳边低声问。 愣怔一瞬，程黎回过神，与他拉开距离，解释道：「我是担心蜘蛛，要是你把它撞坏了，还得赔钱。」她很庆幸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就是『只猪』。」齐帆插嘴道。 「滚。」周扬朝从背后踹了他一脚。 不知走了多久，四人终于找到了出口。重见天日以后，看着彼此比刚进来时苍白不少的脸色，都不知道这四十块钱花的是亏还是值。 但至少又蹉跎了一些跨年前夕的时光，离零点只有不到一小时了。 「有几个朋友约我去吃夜宵，」齐帆女朋友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你们要一起吗？」 程黎跟他们三个一起行动已经达到了她的社恐忍受极限，一听还要加入陌生群体，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不去了，我朋友在等我了。」 实际上宋灿现在还杳无音讯。 不过齐帆他们并未怀疑，挥手跟她道了别。 原以为周扬朝也要和他们一起走，谁知他却没动脚步。 「你不跟他们去吃夜宵吗？」程黎有点错愕。 「那些人我又不认识。」周扬朝理所当然道。 「哦。」 两人慢慢沿着楼道向前走，夜风将对面礼堂的演出声吹入窗内，掩盖过这段沉默。 程黎酝酿半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跟齐总，就是齐帆，你们，那什么，很熟吗？我的意思是，感觉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嗯，很熟，从小一起长大那么熟。」相比她的语无伦次，周扬朝相当淡定坦然。 所以他们只是发小吗？ 程黎半信半疑，对于一些问题仍然没有答案：「上次看到他穿的牛仔裤，好像是我帮你买的那条……」 「那条太贵了，所以我转卖给他了。」 程黎：「……」 转卖？亏她还以为是送的。又低估周扬朝的抠门程度了。 「现在还挺后悔的。」他又补了一句。 程黎不知道他在后悔价格卖低了还是别的什么，只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着所有与他俩有关的疑问，忽然想到让她彻底误会的那一条。 既然已经开了口，她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次我听到齐帆打电话说想找你爸爸聊聊，怕把你身份暴露了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这应该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 程黎问完自己心里都在打鼓。再看周扬朝，果然不再像刚才一样对答如流，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楼道里的灯悬得很高，偶尔有行人从旁边擦肩而过，昏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 望着走廊尽头出了一阵神，程黎仍没等到答案，忽觉自己根本没立场知晓那么多，正想表明只是随便问问，却又听周扬朝给出了回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可能就是不想让公司里的人知道我跟他很熟吧，免得觉得我是靠他走后门进来的，影响不好。」 他没说实话。 程黎有很强烈的直觉。 不仅是因为以周扬朝的业务实力根本不会让人质疑他是关系户，更是因为他回答这个问题时的状态和之前截然不同。 但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想再追问了。 却没想到周扬朝反而问她：「那你以为会暴露我什么身份？」 「什么？」程黎被他一招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过。」 周扬朝用审视的眼神盯视着她，缓缓道：「在广场玩游戏玩到最后，你突然跑了，是看到齐帆他们了吧？」 程黎：「……」 他竟然当时就已经看到了？！ 「后来再遇到的时候，你也一脸惊慌失措的，为什么？」周扬朝语速很慢，却带着无形的压迫，「见到公司总裁有女朋友有这么可怕么？」 程黎虽然还不知道周扬朝的隐藏身份到底是什么，但至少确定了，这身份绝对不是什么总裁的秘密男友。现在被他这么一逼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圆，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见她反应异常，周扬朝面色愈发阴沉，嘴角抽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该不会看上齐帆了吧？」 程黎：「？？？」 大哥你可真是推理界的旷世奇才啊！ 担心自己听傻了的表情会被周扬朝误以为是他说中了，程黎赶紧道：「当然不是！」 「那你是，」周扬朝脸色更铁青了，「觉得我看上齐帆了？」 没想到他还真猜中了，程黎嗫嚅道：「嗯……很接近了。」 周扬朝：「……」 「你要从我的角度看，真的很有理有据的，不信不行。」程黎试图解释，却感觉越描越黑。 对面那位像掉线了一样呆滞不动，半晌才从这个颠覆性的信息中回过神来，仍然难以置信：「不是，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吧？为了他能送我球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没等程黎回答，只听对面晚会的花鼓戏随风传来：「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吶……」 周扬朝：「……」 程黎：「……」 - 新年第一晚，程黎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黑暗中就全是周扬朝的脸。 上一次这么上头，还是看高德纳写的《电脑程式设计艺术》的时候。 知道周扬朝和齐帆只是发小以后，她就感觉头晕晕乎乎，脑子不够用了，对后来发生的很多事都印象模糊了。 就记得回礼堂的时候，宋灿和程嘉彦都已经在里面等他们了。后来跟着晚会主持人和现场观众倒计时完五四三二一，就这么充满仪式感地跨了年。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觉得周扬朝对她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一会儿又觉得如果真有意思他为什么不明说？ 越想越没睡意，索性掏出手机搜索：【如何判断男生喜不喜欢自己？】 点赞最高的答案写着：【如果一个男生真的喜欢你，你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真正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哦，这样啊。 唯一一次见周扬朝眼中满是不带掩饰的感情，还是上回拍戏的时候。 程黎闷闷不乐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闭眼睡了。 元旦这天，她虽然没去老妈说的相亲，却也不得安宁，被周扬朝叫去加班了。 原因是直播课的弹幕管控筛选做得不到位，竟然有人趁着元旦放假的间歇，在用户流量大的课程里频繁发诋毁平台的弹幕，恶意带节奏。 程黎本来就没安排，节假日上班还能领个加班工资，倒也并无怨言。只是她到了公司才想起，为什么不是直属领导通知她，而是产品经理？ 对此，周扬朝解释得很流畅：【这事是产品这边传下来的，我就直接来找前端了。】 程黎将信将疑：【你找了哪几个人？】 周扬朝：【这种江湖救急的事，我肯定得找水平高信得过的吧？第一个就来问你了。】 这话程黎听着还算受用，正噼里啪啦敲着代码，却见杜国庆风风火火赶到了。 「诶，你也被宣宇叫来啦？」看到程黎，他有点惊讶，「我还以为就我这么倒霉催的呢。」 「你是被宣宇叫来的？」程黎更是诧异。 「对啊，你不是么？」 「我……」她突然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说实话，「是啊。」 杜国庆并未怀疑，嘟囔道：「就这点破事儿，有必要喊这么多人么？」 所以真的是周扬朝自作主张找了她来加班。 程黎不由又开始浮想联翩，莫非是昨天他听到她打电话说相亲的事了，借工作之由剥夺她去相亲的机会？ 唉，跟他相处久了，别的本事虽然也涨了些，但自恋这条是直接满点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继续伏案工作。 越是临近年关，事情越是紧密繁杂，压得程黎喘不过气。 不仅要为了公司沖年终业绩全力打拼，还要应付个人年终总结和年底考核等各种私事。从元旦到除夕这短短一段时间，恨不得掰碎了一点点慢慢用。 谁知在这节骨眼上，行政还宣称要以项目组为单位开年会，要求每个部门出一个节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每年都这样。」彭欢无奈地说，「习惯就好了。」 「不过去上节目有一个好处，」杜国庆道，「可以借排练的名义少干点活。」 程黎其实宁愿多做点工作也不想去表演，再说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节目，总不能来段现场编程吧？ 「一般由谁来选参加节目的人呢？」她担心地问，「会有人自告奋勇报名么？」 「就咱部门这一帮码农，你看像有人毛遂自荐的样子么？」彭欢说着，手一指杜国庆，「除了这货，去年硬拉着我去讲了段相声，还起了个组合名叫『欢度国庆』。」 程黎扑哧一乐，很遗憾没能看到他们的表演。 「本来当年入职的新人就会被优先推举去表演好么？」杜国庆看了眼程黎，「所以你今年很危险哦。」 仿佛是要验证他说的话。 几分钟后，梁恺和几个后端同事从他们旁边路过，无意间瞟见程黎，忽然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今年咱们部门的年会节目不用愁了吧？新来了程黎这么个部花，随便表演个什么，谁不给她捧场啊？」 在场的人大多没言声，但也有少数几个跟着附和的。 「是啊程黎，你可是我们部唯一的美女，不上个节目说不过去吧？」 「没事，你安心排练，工作的事有我们这群没才艺的大老粗帮你解决。」 程黎冷眼看着这几个道德绑架的人，忽然产生了当场表演一套格斗术的冲动。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梁恺自从上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丑之后，消停了好一阵子。后来却又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虽不再从技术问题找茬，但时不时就会来阴阳怪气程黎几句。 平时程黎都不屑于跟他一般计较，但今天这么明目张胆地舞到她头上了，自然也没有默默忍受的理，当即冷冰冰道：「我也没才艺。」 「这怎么还藏着掖着的啊？」梁恺一脸假笑，「别谦虚了，到时候给我们露两手开开眼呗。」 程黎紧紧攥着拳头，却又觉得发火是正中他的下怀，跟他置气都是抬举他，遂若无其事道：「我没谦虚，倒是你，这么喜欢饶舌，今年说唱节目没你我不看啊。」 随着梁恺的脸光速变黑，一旁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他想笑没敢笑的人纷纷望了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不给梁恺面子。 原来是周扬朝。 这人还真是一场好戏都没落下。 程黎原以为他至少要说两句什么，没想到他只这么高调一笑便迳自走了，仿佛不稀罕跟他们一般见识。杀伤力倒是比她还大，成功让梁恺的脸从有点黑变成了乌漆麻黑。 说归说，闹归闹，最终节目的人选还是由行政那边结合各方面考量综合决定。 虽然跟梁恺赌着气，但程黎心里清楚，新人的身份加上在开发部格外扎眼的性别，她这次想不上都难。 谁知行政最后一改往年的习惯，临时推出抽籤决定人选的方式，用一个小程序抽取每个部门的演出人员，当场公示。 逐一认真看过，确认没有她的名字，程黎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名单越看越蹊跷。 对别人来说可能看不出什么，可她是当事人，自然是记得最清楚的。 开发部入选的几个人里，除了梁恺，还有三个都是当时帮腔喊她出节目的。当时就他们几个在煽风点火，竟然无一漏网，未免巧合得太过分了些。 趁着行政的女生过来找表演节目的人一同商讨排练事宜，程黎装作接水，路过她身边，状似随意地问：「今年怎么改成抽籤选人啦，这是谁想的主意啊？」 「齐总定的。」女生答道，「我也觉得奇怪呢，那天他突然就发过来一个抽籤平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做的。」 程黎心里隐隐浮起一个猜想。 那天在场目睹了全程，有心思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个平台，而且还能让齐帆採用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但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呢？是在等她先开口问吗？ 越来越多的揣测和疑问堆积在年前如白驹过隙的日子里，忙乱中也来不及细细体味。转眼间，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已是临近大年。 梁恺等人在年会上演了个无聊透顶的小品，几乎没有一个笑点，成为了这个节目最大的笑点。 年会结束后，第二天就放了春假。程黎早就抢好了车票，买了些本地特产，跟程嘉彦一起带回老家。 从清源回江桐没有直达的火车，要先坐六小时高铁到邻近的城市，再坐一小时大巴才能回去。 一路看着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逐渐减少降低，变成东一团西一簇的矮房，青翠连绵的山脉逐渐变为荒芜泛黄的土坡，就知道是回家了。 这些都是坐飞机无法直观感受到的。 不过在清源的这几年，程黎一次也没捨得坐过飞机。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黄昏。江桐的车站多年不曾翻修过，空间狭小，设施陈旧。四处虽并无垃圾，却透着种脏乱的感觉。 走出站外朝身后一打量，相比于清源火车站的美轮美奂，这栋低矮的建筑灰濛濛的匍匐在一角，即使在霞光万道下，也散不出一点光彩。 尽管如此，程黎并不讨厌江桐这个地方。虽然这里有很多令她厌恶的人和事，但毕竟从小在这儿长大，对一草一木都有斩不断的依恋，连这毫无湿气的凛冽北风都分外令她怀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看着路边未化的积雪在夕阳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满手年货的行人在灯笼高悬的树下谈笑风生，更是觉得这里比清源多了几分年味。 走到停车场，远远看见家里的二手面包车，两人拖着行李箱走过去。 程建辉也看到了他们，下了车，头也不抬地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准备帮他们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 「爸，我自己来就行。」程嘉彦笑着先帮程黎放了箱子。 程建辉没吭声，兀自接过几袋特产往里放。 待一切放置妥当，他合上后备箱，这才和程黎对上了视线。 他跟一年前见到时差别不大，只消瘦了些，面色有点晦暗，不知是不是肝病造成的。 「爸，你脸色看着不太好，」程黎有点别扭，「去过医院了吗？」 「没什么大事。」程建辉眼神也有些闪烁。 「还是得去大医院瞧瞧，」程嘉彦说，「不然总觉得不放心。」 「我都说了没事了，」程建辉坐进驾驶座，一把拉上车门，略有些不耐烦，「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了解么？」 姐弟俩相视苦笑了一下，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劝动这犟脾气的老爸，打算晚一点再另寻他法。 面包车叮铃哐啷地颠簸着朝前行进，程嘉彦时而讲在学校的见闻，时而询问家里的近况。老爸虽答得简略，但程黎还是对几个兄弟姐妹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表弟赵峰从职高毕业之后就开始经营的皮鞋店，今年因为用料以次充好，被顾客举报后倒闭了，现在赖在家里，靠在本地当会计的表姐赵玉养活。而在艺校上学的堂妹程楚宁才第一次正式接戏，就进了一个大剧组当女三。 想想小时候都是同坐一张餐桌抢鸡腿吃的，长大后却各自走上迥然不同的人生路，程黎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经过几栋一楼是商铺，二楼以上是住户的居民楼，再往旁边的小巷一拐，就到了家楼下。 密集的矮楼幢幢紧挨，走进楼梯间，楼道和墙壁都已老旧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墙上层层叠叠贴满了半新半旧的gg。 一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感受重新拥有暖气的幸福，就见地上放着好几双鞋，显然是有不少亲戚在。 走进房间，果然程家人都聚齐了。 此时正赶上晚餐饭点，女人们在厨房和餐厅跑进跑出做菜端菜，客厅里爷爷和大姑父正嗑瓜子聊天，二叔在一旁削水果，三个小辈在沙发上玩手机。 虽不情愿，但碍于情面，程黎还是跟着程嘉彦打了一圈招呼。两人立即成为了全屋的视线焦点。 「哟，俩高材生回来啦。」正摆放碗筷的大姑不无酸意地说，「我说怎么闻到一股大城市味儿呢。」 「这城里人穿的是比咱时髦哈。」大姑父附和道。 赵峰用手肘捅了捅他姐：「说你呢，土包子。」 程黎虽然一点也没看出自己到底时髦在哪儿，但看到赵峰穿着崭新的卫衣，赵玉身上的毛衣却已破旧起球，不由很是为她鸣不平。 原以为赵峰赖她为生，多少会有些收敛。没想到他不仅毫无感恩，还大有蔑视之意，实在太不是个东西。 「厕所有镜子，」程黎没忍住道，「先照照你自己吧。」 赵峰斜睨她一眼，不怒反笑：「就你也有资格说我？你还没我姐强呢。她至少还能工作供着我生活，你这些年都只顾着自己了吧？」 程黎还没完全理解他的逻辑，倒是程楚宁先接过话头：「还不是因为嘉彦哥不像你那么废物。」 她声音很轻，却语惊四座。谁也没想到她会当众说得这么直白。 赵峰瞬间黑了脸，狞笑道：「你不就是仗着你爸有钱么？谁知道你那女三号是带资进组呢，还是跟导演睡来的呢？」 「赵峰！」大姑父大喝一声，「你是个疯狗么，逮谁咬谁？」 话音刚落，奶奶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炒菜声音太大，她并没听到外面的对话。见程嘉彦回来了，立刻眉开眼笑，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感觉嘉彦又长高了？」 程嘉彦哭笑不得：「我都多大岁数了？长不了了。」 「估计是穿内增高显的吧？」赵峰憋着一口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时机。 听他说完，程嘉彦一点没犹豫，大步走过去，把鞋底抬到他脸前，几乎要挨到他的鼻尖：「你见过带内增高的拖鞋啊？」 赵峰噌地站起来，涨红脸吼道：「你再凑近点儿试试？！」 「不敢，」程嘉彦比他高了半头，垂眼冷冷看他，「我怕踩你脏了我的鞋。」 「你……」赵峰正要抓他衣领，却被他爸猛地一把拽开。 「还嫌你丢人丢得不够吗？」大姑父嗓门大到玻璃窗都被震得哐哐响，「给我滚出去！」 赵峰在这个家唯一不敢惹的就是他，可又极其不服，冷哼一声，抓起外套怒气沖沖地出了门。 大姑见状立时急了，搡了一下丈夫埋怨道：「我看儿子不回家了你怎么办！」拎起自己的外套和包，匆匆追了出去。 「那败家子最好永远别回来！」大姑父冲着门口喊。似乎是还没出够气，转眼看到女儿，又呵斥道：「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眼睁睁看着你弟弟那么混帐，也不管管！」 赵玉素来逆来顺受，此时或许是觉得有人撑腰，或许是委屈积攒到了一定程度，竟硬顶了回来：「我管有用么，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似是没料到闺女也敢跟他顶嘴，大姑父脸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沉声道：「行了，都别吃了，都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说完自己也开门走了。 转眼间大姑一家只剩赵玉一个人，房间内氛围降到冰点。 「没事儿，」潘玲作为女主人，出来打圆场，「别管他们了，你就留下来吃饭吧。」 赵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眼圈发红，看得出是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穿上已经洗褪色的黑色羽绒服，朝所有人微一鞠躬颔首，像个轻飘飘的影子般向门口走去。 程黎心里一阵发酸，在她经过身边时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顷刻间破解了她忍耐的防线。 两行清泪涌出眼眶，她反手轻握住程黎的手，投来的眼神有苦涩无奈，又饱含深深的羡慕，似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有两个字：「保重。」不待程黎回应，她已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程黎回头看了程嘉彦一眼。他正关切地回望着她，似乎在担心她会触景伤情。 酸涩难过的心骤然一暖。 有这个弟弟，恐怕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了吧？ -------------------- 写到这章才想起表弟不该姓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经赵峰这么一闹，这顿饭吃得分外冷清，所有人都没什么好情绪。 程黎注意到老爸没吃多少就放了筷子，食量大不如前，看来是因为食欲不振人才消瘦的。 终究是父女，即使意见不合吵架冷战，她仍然没法不担心他的病情。 吃过饭，送走其他人后，程黎借着帮老妈洗碗的机会，在水声掩盖下低声问：「妈，你跟我说实话，爸那病到底什么情况？」 「我陪他去县医院看过，诊断是慢性肝炎。」潘玲面带忧色，「开了些药吃，但也不见好。」 「去过市里的大医院了么？」 「我本来想带他去的，但他说不想花那冤枉钱。他总觉得大医院只会说他病很严重，然后给他安排贵的治疗方案，挖空心思骗他钱。我哪拗得过他啊！正好你们回来了，赶紧想想办法吧。」 程黎嘆了口气。这局面她其实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总不能就这么任由老爸一拖再拖吧？ 洗完碗，她去找程嘉彦商量这事。 担忧之下，她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回江桐待几年，等老爸病情稳定些，她再去清源重新找工作。 但程嘉彦让她不要冲动。丢失了应届毕业生的身份，又没有丰富的工作经历，想再在清源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并非易事。 两人讨论了好一阵，最后商议出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 没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程黎以拿到年终奖，要请爸妈去市中心吃顿大餐为由，把程建辉骗出了门。 就这样还被他唠叨了半天没必要铺张浪费，三个人好说歹说才劝动的。 这天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满街热闹红火的新年挂饰被皑皑雪雾遮掩了大半，连带着节日的喜庆氛围也淡了几分。 临要上车之前，程嘉彦说：「我还没开始赚钱，请不了你们吃大餐，就当个司机弥补一下吧。」不等老爸反驳，就迳自坐上了驾驶位。 一路上，三人一言不发，就是看准了程建辉沉默寡言的性格，知道他不会主动聊天。从始至终车里都安静得只能听见引擎声和行驶声，再加上路途中规律的颠簸，很快就让平时工作三班倒的程建辉靠在副驾椅背上睡着了。 等叫醒他时，车已开进了市医院停车场。 程建辉睡得迷迷糊糊，一直跟他们走到医院大楼门口才意识到不对，环顾一圈，总算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一把甩开了潘玲挽着他的手。 「原来要请我吃的大餐是病号餐吶？」他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已带了火，「还真是煞费苦心。」 眼看他要往回走，程嘉彦急忙挡住他的去路：「爸，咱这么大老远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来都来了，顺便就把病看了呗？」 「是啊，这都走到门口了。」潘玲赶紧跟着附和。 程建辉站住脚，来回扫视着面前的三人，问：「这谁想出的主意？」眼白混浊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我。」程黎淡淡答道，「就算症状不严重也要趁早诊断，有问题早点治疗，没问题早点放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说完，程建辉似乎有一瞬的动容，可旋即却变得更加冷峻：「早点安置好我，然后放心去你的大城市打拼是吧？」 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扑打在程黎脸上，吹得她打了个冷战。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不是吗？」程建辉冷眼看着她，「知道的，你是带我来医院检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我早点查出绝症死了干净，免得耽误你的光辉事业呢！」 「爸！」 「建辉！」 程嘉彦和潘玲同时喊了出声。 雪下得更大了，细密的白雪编织出一张波动的巨网，欲将天地万物尽数覆盖。 程黎怔怔地看着雪花落在程建辉眼角的皱纹褶里，然后瞬间消弭，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陌生。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竟让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人得出这样荒唐透顶的结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在他眼里，她是那般卑劣不堪的女儿。不过是带他来医院做个检查，就被他曲解出这么多恶意。恐怕就算她真的捨弃一切回到江桐，也只会被他做出更荒谬的解读吧？ 对这样的父亲，她居然还曾动过要义无反顾地留下来照顾他的念头，现在想来真像个讽刺的笑话。 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冷硬，仿佛被这利刃似的风雪一刀刀割开，又一寸寸冻结成冰一般。 她直视着程建辉的眼睛，一字一顿缓缓道：「是啊，我心里只有我自己，其他什么也没有，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都是这样。」 说完，她机械地转过身，茫然无目的地迈步朝前走去。 「你要去哪儿？」程嘉彦三两步追上她，焦急地问。 程黎两眼失焦地看着漫天大雪，良久才轻声道：「清源。」 不多时，身后响起程建辉的声音：「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铺天盖地的白色晃得程黎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忘记了是怎么回家的，不知道把自己在房间里反锁了多久，也不记得妈妈和弟弟敲过多少次门，又说了些什么。 直到手机连续响了很多声，程黎才恍惚地看了一眼屏幕。 全是新年祝福的消息。 满眼都是「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和「万事胜意」，放在此刻来看，倒像是种别致的讽刺。仿佛正是因为一个都无法实现，才成为人们永恒的祝愿。 原来已经零点了。窗外喧闹欢腾的烟火声与孩子的欢声笑语好像被玻璃阻隔在千里之外。 周扬朝的消息也夹在众多零点祝福里，内容却挺「清新脱俗」：【黎哥，新年快乐，别的就不多说了，祝你早日暴富！】 想像到他编辑这条消息时唇角微弯的模样，程黎紧绷一天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 同一时间，清源市富人区别墅里，周扬朝正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跟父母和妹妹在电视前看春晚。 很久没长期在家住了，房间突然变得这么宽敞，一日三餐不用自己动手，一切家务都有阿姨代劳的感觉竟然不太适应。 给程黎发了新年祝福之后，足足等了五分钟，才等来一句普通至极的「新年快乐」。 有时明明感觉到她对自己有点意思，可一到关键时刻又全是退缩与回避的态度，仿佛一切不过是他无端的臆想。 活了这么二十七年，他似乎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想得到任何东西都能信手拈来，除了老爸的认可。 现在却又多了一个难题。 也不知是因为得不到才倍感珍贵，还是最想拥有的偏偏造化弄人。 正思考着要不要再给程黎发点什么，老妈陶菁却先开了口：「给女朋友发消息呢？」 周扬朝还没答话，却被周奕阳抢先道：「有女朋友的肯定一晚上都捧着手机呢。我哥这样的，一看就是单身狗。」 「是，我单身，还是你懂得多。」周扬朝掀起眼睑瞥她，「恋爱专家。」 「你别血口喷人啊。」周奕阳立马警惕地扫了一眼爸妈。 陶菁的重点却并没放在这里，只笑眯眯地对周扬朝道：「你要真单身，我可就给你介绍一姑娘了啊？」 周扬朝：「？」 几个月前曾听老妈说过，要是他再不找对象，她明年就自己给他找。没想到所谓的「明年」刚到来几分钟，这就开始了？ 「就老姚的女儿，姚梦，比你小三岁，视觉传达设计和心理学双学位毕业。」陶菁已经报起了对方的信息，「看照片，人长得挺标緻的。家庭嘛，算是跟我们门当户对吧。」 这个老姚，周扬朝听齐帆提起过，是他爸爸的朋友，在房地产行业做得风生水起，多年来收购了不少中小企业，实打实的业界大佬。 「就算她家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现在哥的身份还没公开呢，」周奕阳插嘴道，「怎么跟人家说啊？」 陶菁一歪头，皱起了眉：「对哦，他现在就一小产品经理，谁看得上他啊？」 「不是，什么叫『就一小产品经理』？」周扬朝又好气又好笑，「好歹云信也是出了名的重视产品的大厂，那千金大小姐看不上我，自有其他人看得上。反倒是换了周家大少的名号，别人恐怕还看不上了。」 「意思是现在有个看得上你的？」 陶菁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人啊？」 「我知道！」周奕阳抢答道，「是不是你过生日那天被我撞见的那个美女？」 「还有这种事？！」陶菁侧转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扬朝，非要他给出一个答覆不可。 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盯着电视的周明盛都没忍住，朝他这边瞟了好几眼。 「看得上我的还少吗？」周扬朝试图糊弄过去。 「但你会跟人家一起去过生日的，我可从来没见过啊。」陶菁不肯善罢甘休。 周扬朝放弃了抵抗，埋头玩手机。 「问你话呢。」陶菁追问道，「你在干什么？」 「给你们挑相机。」周扬朝闲闲道，「一人发一个，明天就能一起去狗仔队上岗。」 话音刚落，他眼也不抬，精准地单手接住了老妈扔过来的抱枕。 周明盛倒是适时转移了话题：「阳阳，灯会的票买好了，明晚咱们一起去。」 「真的？」一听这话，周奕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振臂高呼：「老爸最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今年清源的灯会造势极盛，据说规模之盛大，种类之丰富，堪称历史之最。宣传gg从商城高楼到电梯地铁，可谓无处不在。她上回看见随口提了一句想去，周明盛就立刻安排买好了票。 「有我的份儿么？」周扬朝本来是半开玩笑问的，好歹也是亲爹，应该不至于那么绝情，连票都不买他的。 没想到周明盛答道：「有，不过你别跟我们一起去，免得被人拍到暴露身份，前功尽弃。」 「所以我一个人去？」他难以置信地问。 怎么感觉比不去还凄凉？ 「你爸多买了一张，」陶菁笑得意味深长，「你可以找个朋友陪你去。」 「这大过年的，人都回家了，谁陪我去啊？」周扬朝无奈道。 陶菁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所以她不是本地人？」 周扬朝：「？」 合着在这儿套话呢？ 虽然知道程黎年前就回老家了，但他还是决定问问，给她发了一条：【什么时候回清源？】 几分钟后，程黎回复了：【明天。】 -------------------- 周扬朝：嘿，这不就巧了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不知是高铁晃得人晕晕乎乎，还是因为昨天早饭之后就几乎没吃过东西，程黎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来。 家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只要听到一点程建辉的声音，耳边就会立刻回响起他那些刻薄如刀的话，将她才癒合一点的心再次划得鲜血淋漓。 大年初一「离家出走」，还真是别开生面。 下了大巴换乘高铁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给程嘉彦发了条消息：【等老爸情绪稳定了，还是想办法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不一会儿，程嘉彦回道：【我知道，放心吧。你别太伤心了，我看爸就是生病了跟自己较劲，迁怒于你了，不是真心想说那些的。】 程黎回了个嗯，疲惫地枕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时，又想起昨晚周扬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灯会，有人给了他两张门票。 其实在收到他的零点祝福时，她就已经有点想他了。浑浑噩噩无心入眠的长夜里，倒是怀念起他在身边插科打诨拌嘴逗趣的日子。 很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再三，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原以为会被淹没在其他铺天盖地的祝福消息里，却没想到他会问起她多久回清源。得知她次日就回后，又说起了灯会的事。 可他只说他有两张门票，并没提还有没有别的朋友去。 程黎迟疑着敲了一行：【就我们俩去吗？】 又快速删掉了。 因为她发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无论周扬朝是出于什么想法问的她，无论是否还有其他人同去，她只知道，她很想见他，想听到他清越的声音，想看到他带笑的眉梢眼角。 抵达清源时已经下午五点了，程黎吃了碗鸡汤馄饨，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又回家收拾了行李，挑好了晚上穿的灰蓝色长羽绒服。 一晚上在室外待着，她可不想为了漂亮被冻成冰雕，成为灯会上的隐藏观赏项目。 内搭却挑了一件米色针织裙，甚至还鬼使神差地跟着视频教程化了一个据说「适合约会」的妆。 等到能出门的时候，差不多正好赶上跟周扬朝约的时间。一开门又已见到他等在门口了。 新年第一天，最想见的人触手可及，而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相隔千里。真是如同穿越般神奇。 程黎心情不知觉间转好许多，先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就如愿以偿地看到周扬朝弯起的唇角：「见到我就这么快乐吗？」 果然这位还是一如既往。新的一年，新的不要脸。 「我是因为新年快乐。」程黎故意不看他，迳自往电梯前走。 「行。」周扬朝的声音悠悠飘在她头顶，「新年快乐，黎哥。」 即使知道他在背后看不见，程黎依然抿住了双唇，藏起嘴角的笑意。 进电梯以后，注意到周扬朝按了负一楼，她有点诧异：「你要开车吗？」 「嗯，车得时不时动动。」 这理由乍一听合理，但一细想，怎么偏要挑她在场时动车？ 再一打量，他今天身穿黑色长款大衣，内搭灰色羊绒高领毛衣，下配黑色马丁靴，似乎从头到脚都价格不菲，透着一派雍容。 这是……家族复兴了？ 程黎无端生出些许惶惑，内心的欣喜被沖淡了几分。 灯会开在闹市区，还没进门，人流量就已大得出奇。周扬朝远远找了个地方停车，和程黎加入了这摩肩接踵的队伍。 这种时候最容易有小偷混杂其中。程黎一边走，一边把包捂得紧紧的。 周扬朝见状问：「你手机都已经拿在手上了，还怕包被抢吗？」 「我包里还有不少代金卡呢。」程黎答道，「就公司发的那些。」 「不愧是你。」周扬朝笑道，「要是哪天我被绑架了，绑匪找你要赎金，你是不是都要跟他讨价还价啊？」 「你又不是什么富二代，谁绑架你啊？」程黎脱口而出。 「如果我真是呢？」周扬朝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程黎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开玩笑掩饰道：「那绑匪也不会来找我要钱啊，我又不是你爸爸。」 心里却倏然一阵慌乱。 她发觉自己从不曾认真想过，如果有一天，周扬朝又成了从前那个可以挥金如土的公子哥，说不定还会继承家族产业。到那时候，她还会想要跟他在一起吗？ 在她的设想中，未来的另一半一定得是各方面与她旗鼓相当的。两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彼此扶持，共同奋斗，觅得一隅安身之处。 之前周扬朝就一直给她这样棋逢对手的感觉，她也安于这种势均力敌所带来的平等感受。他们三观一致，有时还能交流省钱的诀窍。 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存在如此难以逾越的鸿沟。 越往深想，她就越感到难以接受。过年前信誓旦旦跟老妈说不稀罕找有钱人的话还言犹在耳。 一抬眼，周扬朝也是同样的一脸凝重，欲言又止。 他今天又是开跑车，又是穿高定，又是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难道真的是想告诉她什么？ 可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程黎下意识就是急流勇退，继续着方才的玩笑话：「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真在思考咱俩是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吧？」 周扬朝瞥她一眼，眸光似乎黯淡了些，嘴角的笑也有点僵硬：「我是担心真被绑架。」 两人各怀心思地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随着熙攘的人群挤进大门，经过一段大红灯笼高悬的长廊，正式步入了灯会观景区，顿时满眼火树银花。 样式各异的花灯装点在河面上，映出一片片缤纷的倒影，将单调的夜色点缀得五彩斑斓。 游客们纷纷以河灯为背景，站在岸边拍照。哪怕镜头里已然避不开旁边的路人，也要见缝插针地依次上阵，逐一占据有利地形，摆好姿势连拍几张。 程黎对于拍照向来没什么兴趣，只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过去凹一个造型很尴尬。此刻她更是担心周扬朝提出给她拍照，那她恐怕会连怎么笑都不知道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努力装作很忙的样子，举起手机四处取景，胡乱拍着花灯，忽然看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正值花季的少女，穿着古风的白裙红披风，提了盏灯笼，站在桥上凝望着河灯，美得像是个从富贵人家熘出来的大小姐。 程黎记性很好，一下就想起她正是当时错把周扬朝认成哥哥的小姑娘。没想到竟在这里又遇上了。 恰在此时，那姑娘与她对上了目光，又看了旁边的周扬朝一眼，不知为何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却又恢复如常，上前两步，从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接过相机看了看，甜甜地笑道：「拍得挺好的，谢谢叔叔。」随后拿起相机，步履匆匆地朝反方向走远了。 「怎么走了？」程黎自言自语着，又问周扬朝，「你看见刚才穿古装那女孩儿了吧，是不是上次把你当成她哥的那个？」 「好像是吧，我没注意。」周扬朝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着。 「你看什么呢？」程黎跟着他四处乱瞄，突然发现那个帮忙拍照的男人也很眼熟，「哎，那不是你们周董吗？」 她在新闻上看过多次周明盛的照片，去云信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他亲临现场处理事务，自认为应该不会认错。 这小妹妹，随便找个路人帮忙拍照，就挑到这么一大咖，还真是独具慧眼。 周扬朝却没将脸转向那边，指着一旁的指示牌道：「你看这写的，左边有音乐喷泉，走去看看？」 程黎还在踮着脚，越过一众人头仔细辨认那到底是不是周明盛，忽然被周扬朝拽起袖子往左走去。 「哎你急什么？我自己知道走。」程黎被他拉得东倒西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走这么快。 周扬朝没有言声，只是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程黎却恍然大悟，拉长声音道：「哦，我知道了。」 「什么？」周扬朝这才站住，转过身看她，脸上竟隐约可见几分紧张。 「你是不是……」程黎愈发笃定，「怕见你们领导？」 看到他像被噎住了一般没说出话来，程黎更坚定了这一想法。没想到他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见了公司老大比耗子看到猫熘得都快。 周扬朝缓了一阵才道：「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么？」 「其实你没必要怕他的，」程黎宽慰道，「像他这种级别的老大，估计都不知道你是谁。只要你不跟他打招呼，他八成都认不出你是他的员工。」 周扬朝扬了扬眉，点头道：「有道理。」 又往前走了一段，只见几圈随着音乐的声响和节奏不断变化的水柱，缤纷彩光交相辉映，蔚为壮观。 为了摆脱人群的遮挡，找到有利的观赏位置。程黎不惜多爬了些台阶，走到一旁人少些的小山坡上纵观全景。 深蓝浅蓝的灯光在喷泉上映照出一尾尾小鱼，又共同汇聚成一条大鱼的形状。大鱼随音乐在高低变换的水中变幻游移，宛如在起伏的波涛间穿梭。 正看得入迷，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周扬朝？」 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手提三脚架，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看样子也是上来找个好视角拍喷泉的。 周扬朝看着他没有招呼，似乎在辨认是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还真是你，」对方满不在意地笑道，「我是大伟啊，咱初中一个班的，你忘了？」 「哦，想起来了。」周扬朝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跟小时候变化挺大的，我都没认出来。」 「你倒是老样子，还是这么帅。我记得当初好多女生总来咱班门口晃悠，就为了看你。」 「低调，低调。」周扬朝摆了摆手。 「嘿，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大伟还想接着往下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程黎，立马剎住了车，一脸瞭然道，「得嘞，当我没说。」 程黎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但人家没点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尴尬地站在一边听两人寒暄。 说起周扬朝现在的工作时，大伟有点惊讶：「可以啊兄弟，我记得以前你就一网瘾少年，经常逃课打游戏，成绩也倒数，什么时候觉醒的？」 程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她的印象里，周扬朝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其实上进心相当强，从他自学了公司内部几乎所有课程就可见一斑。 没想到还有这光辉历史？ 「可能是因为遇到了贵人。」周扬朝像是回忆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周扬朝：又是坦白失败的一天。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程黎直觉周扬朝这话背后有点故事，无奈大伟不再往深了挖掘，只随口聊了几句，便提出帮他们拍几张合照。 「我虽然谈不上什么大师，但好歹也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这么巧遇上老同学，就当礼物送你们了。」 「啊？」程黎摇手道，「你给他拍就行了，我就不用了，我不会照相。」 「没关系，你们不用看镜头，就倚在这个观景栏杆上，做出在看喷泉的样子就好了。」大伟迅速摄影师上身，示范了几个动作，「还可以自然地聊天互动。」 「专业啊，」周扬朝夸赞道，「回头我一定帮你介绍客户，有需要找你啊。」 他这话算是不动声色的应允，说得令程黎也不好再做推辞。 何况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抗拒，甚至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吶喊着想拥有与周扬朝的合照。 程黎走到栏杆旁，遥望着山坡下唯美灵动的游鱼喷泉。头顶是墨蓝的天穹，耳畔是淙淙流水与舒缓乐曲，身边是怦然心动的人。偶有夜风拂面，她忽然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不用担心老爸的病情，想起他那些刺痛的话语。无需面对工作的压力，焦虑能否在清源立足久居的问题。也不再纠结如果周扬朝重新成为富二代而产生难以平衡的差距。 就只是静静站在他身侧，感受属于当下这一刻的美好安宁。 偷瞟了一眼周扬朝，见他再次露出浅笑，程黎忍不住又对他口中的「贵人」好奇起来，旁敲侧击问道：「你以前真是网瘾少年？」 「看着不像么？」周扬朝反问。 「就算真是，我觉得你也应该是那种花大把时间打游戏，只用很少时间学习，但还是能名列前茅的学神。」程黎诚恳地说。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可能是我连『很少时间』都没学习，所以只能吊车尾吧。」 「那后来呢？」 周扬朝侧脸看她，似是已猜到她想问什么，十群暗号：仪唔尔二7屋尔八亦，莓日更新哦却也并不避讳：「后来偶然认识了一个女生，明明身处很不利的环境，却越挫越勇，迎难而上，一次又一次地打脸了所有不看好她的人，让我觉得……挺佩服的。」 听到那个贵人是女生的时候，程黎就已经有点不是滋味了，更没想到周扬朝最后会说佩服她。 就他这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性子，居然还有佩服的人？ 幽幽酸意涌上心头，程黎却忍不住还想继续问：「所以你就是认识了她才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么？」 「可以这么说。」 喷泉的彩灯映在周扬朝眸中，跳跃着莹然的光。 「那……」程黎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出口，「她现在在哪儿？」 周扬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伸出食指向正下方的地指了指：「在这儿。」 「在清源？」 「嗯。」 程黎原本还侥幸地认为初中时期认识的人应该早已断了联繫，不知去向了，没想到对方也在本地，不由心中一闷，不吭声了。 好在大伟此时已结束拍摄，走过来把他拍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大多是从侧面和背后拍的，远景是以蓝色为主调的喷泉，近景是笼罩在月白路灯下的灌木丛。照片中，两人时而对视，时而闲聊，时而只是并排站着，静默地望着前方。 无论人像还是取景都相当专业，程黎从没想过自己可以那么轻松自然地出现在照片里，而且还是和周扬朝的合影。 大伟跟周扬朝加了微信，说等回去修完图发给他，然后三人便道了别。 程黎无意间瞟到周扬朝备註写的「大伟」，问道：「所以他大名到底叫什么？」 确认大伟已经走远，周扬朝低声道：「你要听实话么？」 此话一出，程黎立刻有所预感，果然听他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跟他聊了这么久，还蹭了几张照片，结果压根不知道人家是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嗯。」 程黎：「……」 不愧是云信的产品经理，这忽悠人的专业素养，谁看了不叫一声绝？ -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晚，程黎正在写干货贴，宋灿回来了，一见她就问：「黎黎，你春节去哪儿玩了？」 「没怎么玩，就看了灯会。」程黎如实答道。 「清源的灯会吗？」宋灿眼睛一亮，兴沖沖道，「我本来也想去的，但是跟家人去外地了。看gg好漂亮好盛大的样子，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程黎点开手机相册，翻出当时拍的照片递给她，自己也在一旁跟着回顾。 看见无意间拍到的穿汉服的路人时，程黎忽然想起那个穿古装的妹妹让周明盛帮忙拍照的事，顺口提道：「对了，我还遇到你们周董了。」 「这么巧，」宋灿边翻阅照片边说，「可能是跟家人一起去的吧。」 程黎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看到他夫人站在旁边，但不记得有看到他女儿。素来听闻周明盛极其宠爱女儿，怎么会不带她来这种小姑娘喜欢的地方呢？ 「他女儿长什么样，你见过吗？」程黎问。 「没有，但你可以在网上搜搜，说不定有媒体拍到过。」 「有道理，借你手机一用。」 程黎刚伸手要去拿宋灿的手机，忽听她惊呼一声，吓得松了手。回头一看，只见宋灿正翻到一张她和周扬朝的合照。 她这才想起，那天周扬朝收到大伟发的精修图之后，给她也发了一份。她当即保存在了相册里。刚才拿给宋灿看的时候竟然完全忘记了这茬儿。 「所以你是跟周扬朝一起去的灯会？」宋灿眼里跳跃着八卦的光。 「我说这是p的图你信吗？」程黎一本正经地问。 宋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难怪国庆那次你俩一起从外面回来！」她越说想起的蛛丝马迹越多，「还有跨年那天，你们也是单独行动！」 「那还不是因为你先扔下我跑了？」程黎有意扭转局势，「要不你先交代一下那天你去哪儿了？」 宋灿果然心虚地眨了眨眼，但旋即又硬气起来：「是我先问的，你先回答，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居然没告诉我！」 「没在一起。」 「我不信。」 「真没有，」程黎苦笑道，「先不论别的，就说他还有事瞒着我这点，在说清楚之前，我跟他是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什么事啊，你怎么不问他？」 「他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不想强迫他，也……」程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点担心他要说的事我承受不了。」 见宋灿还要追问，她抢先道：「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可以给你换个称呼了吗，弟妹？」 宋灿一怔，脸腾地红了，轻推了她一把：「瞎叫什么呀，我对你弟下的了手么？我可接受不了姐弟恋。」 「姐弟恋怎么了？」程黎没想到宋灿成天看些「小狼狗」、「小奶狗」的，真要上阵的时候竟然会顾忌这个，「你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 「但我只比他大两岁啊。」 「那就抱三分之二块金砖。」 宋灿：「……」 两人互相盘问了一番，发现谁也没脱单，还得携手孤寡着度过今年情人节，简直哭笑不得。 宋灿拍胸脯保证说会帮程黎监视周扬朝，如果发现其他女生这几天对他採取异常行动，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程黎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开工没几天，不等宋灿那边有消息，她自己倒是先撞见了一点情况。 随着星辉云课堂直播功能的完善和直播事故的减少，公司上层抽调了直播组的一小部分员工兼顾开展新项目，同时引入一批新入职员工一起跟进学习。 看了新项目人员名单，程黎发现自己又在其列。 本来想到才来半年，频繁变动太不稳定，却听任宣宇说一般综合实力强的才会被多次调组，因为适应性强，做的都是刚需的任务。 原来他也在名单之中，兼任原组的前端组长和新组的研发大组长。 再往后看，周扬朝也赫然在列。这次他小升一级，成了新组的产品组长。 程黎想起他曾说过，每次一有新研领域，他和任宣宇就会被调进新组，不由暗自一阵欢喜。原来她已追赶上他们的脚步，能与他们并驾齐驱。 新项目的第一次组会定在云信的大会议室。程黎走去对面一楼搭电梯，门刚要合上，却被人再次按开。 随着噔噔几声高跟鞋踩地，一个妆容精緻的女生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楼层按键，没有再按其他数字，垂手面朝门站着。 她黑色贝雷帽下浅金色的长发柔顺丝滑，墨绿暗格短裙和黑色长筒靴之间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腿。仅仅一个背影，却连发丝都透出矜贵的气息。 电梯上行一阵，停在六楼。程黎心念一动，是产品部所在的楼层。 一开门，竟真如心电感应般看见了周扬朝。 刚要打个招呼，站在她前面的女生却先开了口：「你就是周扬朝？」 周扬朝原本已经绕过了她，走到程黎身边，听到这话才将视线转了过去。虽未开口肯定，但这一举动已然能说明身份。 那女生立刻柳眉倒竖，似嗔似怒道：「你凭什么连我面都不见，我哪点让你看不上了？」不等他回答，也不顾身边还有旁人，迳自一股脑道，「退一万步说，就算看不上，也该是我看不上你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话音一落，电梯里一片死寂。 程黎默默缩向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只恨这会议室的楼层为什么这么高，竟然还没到达。 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周扬朝微一皱眉，缓缓对着那女生吐出两个字：「你谁？」 -------------------- 周扬朝：不是装的，真不认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程黎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周扬朝的记忆力到底是好是坏。如果说坏，他对产品指标竞品数据样样记得一清二楚。如果说好，又时常想不起以前认识的人。 也不知道他的情商到底是高是低。如果说低，他无论跟同事还是客户都相处得游刃有余。如果说高，为什么又能在对方急火攻心的时候，悠悠问出一句「你谁」？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话一出口，再配上真诚发问满脸疑惑的表情，立马把那女生气得脸色煞白，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电梯抵达开门，她才勉强缓过颜色，踩着高跟朝前走了几步，忽然猛一转身，笃定道：「你心里已经有人了，是不是？」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周扬朝，只下巴向程黎一扬，「就是她吧？」 程黎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冷不防点名到自己头上，立时僵在原地。 「何以见得？」周扬朝却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眼神、态度、反应，还有，凭我的直觉。」女生抱起双臂，「我辅修过心理学。」 一听这话，周扬朝眉毛一扬，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姚梦？」 姚梦一愣，睁大了眼睛：「你刚才真没认出来？」 「我连照片都没看过，怎么认？」 「你……」姚梦几乎要喊出声，却发现周围不少来往的人正好奇地朝这边打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好样的。」一甩脸转身走了。 程黎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格外复杂。既好奇于她的身份，又忍不住揣测她的推断究竟有几成可信度。 仅凭这么短短几分钟的相处，就得出了自己几个月也不敢下定的结论。她学的到底是心理学还是读心术啊？ 姚梦一走，场面立刻陷入微妙的静默。在没开灯的过廊上，两侧房门紧闭，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只能听见两人规律的脚步声，暧昧不动声色地缓缓发酵。 程黎不敢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追问，又不愿在沉默中饱受煎熬，只得从另外的话题切入：「刚刚那个，是谁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吗？」 「嗯。」周扬朝只应了一声，似乎不愿多提。 「她应该就是云信或者易迅的吧？」程黎感觉再次见面会很尴尬，「你让人家这么下不来台，不怕以后不好收场吗？」 「所以我刚刚还有句话忍住了没说。」 「什么？」 周扬朝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本来还想让她看看你对我有没有意思的。」 程黎心猛地一抽，呼吸都好似停了一瞬。这轻轻一句话在她听来简直如闻惊雷！ 她明明都把话题引开了，为什么他又突然拉了回来？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想给你树敌，所以最后没问。」周扬朝迳自说了下去。 他平静的语气令程黎很难分辨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把她当成拒绝相亲对象的挡箭牌。 她平息了一下被炸得砰砰乱跳的心，模稜两可地说：「那我还要谢谢你，没给我拉仇恨？」 周扬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程黎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一踏进会议室，她就看见姚梦独自坐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一头金发醒目而招摇。 在一个公司也就罢了，偏偏还都分到了新项目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程黎一阵心堵，不愿再想这个问题，打算先挑个位置坐。 会议室正前方是大屏幕，两侧墙上挂着分屏。中央一张方形长桌，两侧摆满了椅子，再往外是排成u型的三排椅子。 大多数先到的人都选择坐在外圈的椅子上。而坐在桌旁的，除了领导，基本上就只有姚梦和几个平时爱出风头的人。 她一个新人竟然一来就这么张扬？ 原以为周扬朝会按他的习惯选个前排的位置，没想到他只随意坐在一处边角，倒正称了她的心意，跟他一同坐了下来。 新项目是一款叫「理理」的手机app，主要定位是用于自我监督与习惯养成。现阶段暂定主页面是聊天界面，用户自行选择聊天对象，并按自己的需求设置聊天内容。 比如用户的需求是坚持健身，那么可以设置聊天对象定时向自己发送督促运动锻鍊的消息。 「当理理发来消息，你如果理理他，也就理理好了自己的人生。」介绍完产品，项目经理解释了软体名称的含义。 以程黎对市场的分析，理理最大的受众群体应该是追星人士，其次是喜欢二次元、纸片人的，再者就是有暗恋对象的。 向来走严谨学术风的易迅和云信，竟突然推出了这么一款符合年轻人口味的产品，却不知是谁的创意？ 正想到这，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我听说这个产品是李敬李天王提出的。」 「不会吧，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啊？」 「我也觉得，感觉比较偏女性向，可能是他手下的人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程黎听到李敬这个名字，想起那是周扬朝的导师，没准他知道点内幕，侧头小声问道：「你知道这是谁最先提出的构想么？」 周扬朝显然也听到了背后的议论，不答反问：「你觉得会是个女生吗？」 「不一定吧，」程黎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认真答道，「优秀的产品经理可以揣摩任何用户的心理，创建详细的用户画像。年轻人也能打造适合老年人的产品，彪形大汉也能设计出面向少女的产品，只要足够专业。」 「嗯，确实。」周扬朝唇角微弯，「你说的很有道理。」 原以为他会给出个答覆，没想到只说了这几句就戛然而止，程黎有些茫然：「所以到底是谁啊？」 周扬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答案。 程黎虽然有些失望，但这点疑问很快就被新项目伊始的亢奋取代。 散会后，她满脑子都在构思已经通过评审的需求要如何实现，就连去洗手间时思维都不曾停歇。 出了隔间，遇上两个熟人，是以前直播组的ui设计，现在也转到新项目了。其中一个女生率先跟程黎打了招呼：「嗨，我们又要合作啦。我看你们前端又进了些新人，你这么厉害，是不是要开始带小弟了？」 「我自己都还是半个新人呢，怎么带别人啊？」程黎谦虚道，「你们那边是不是也有新人来？」 「别提了，关系户一个，听说还是直接找了齐董进来的，来头大着呢。」 「也许别人有真才实学呢？」程黎不喜欢在背后这样议论他人。 「就那大小姐，一看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另一个女生帮腔道。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砰的一响，一个隔间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我就姑且当你们是在说我漂亮吧。」姚梦从门后走出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如同模特走台般逼近两个女生面前：「我就算是靠关系进来的，也是为了节省面试的人力物力，懂么？」 她本就不矮，穿了高跟更是居高临下，形成一股强势的压迫，把两人震慑得无力开口分辩，情不自禁退了半步。 「下次长点心，别在厕所这种地方搬弄是非，」姚梦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洗手，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更别以貌取人。」 她抽了张纸擦手，利落地扔进废纸桶里，抬头看向程黎，微微一笑，「没说你啊。」说完连余光也没留给另外两人半分，迳自走了出去。 因为电梯那一见，程黎原以为会被她甩脸色，甚至已经在思考如何招架，没想到这大小姐倒是对事不对人，挺有个性。 只是不知道，她会如何处理跟周扬朝之间的事？ - 没上几天班就到了情人节。 要是换了往年，程黎只会觉得这种节日是被商家营销炒出了热度，纯属消费主义的陷阱。但今年她心里却隐隐有那么一丝期待，想着周扬朝会不会有所表示。 然而一整天都没等来他的任何消息，晚上回家倒是等到了程嘉彦发来的游戏邀约。 自从他过完年回清源以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程建辉病情的事。程黎反倒因此安心了些，知道如果老爸真的病重，程嘉彦绝不会闭口不言。他现在不说，只是为了不让她回想起之前的不愉快。 程嘉彦：【今晚有空没，来陪我打巅峰堡垒娱乐局呗？】 巅峰堡垒的赛制分为积分赛和娱乐局，前者要求所有玩家都是相近段位的，后者则对玩家段位没有限制。 程黎当然知道他是想让她叫上宋灿：【你直接找灿灿一起玩不就得了，非得拉上我干嘛？】 程嘉彦却异常执着：【反正今晚没事干的就我们这群单身的，一起玩呗？】 此时程黎本就心灰意懒，想到找个娱乐活动消遣时间，避免胡思乱想也好，便答应了。 拉宋灿入队前，程嘉彦嘱咐程黎不要告诉宋灿队友是他，却没明说他有什么打算。 毕竟是亲弟，程黎决定再配合他一次，只跟宋灿说是老家的朋友约着打游戏，还缺个队友，成功带她加入了战队。 一进队伍，程黎就看到拥有不了平凡也在队中，估计同是天涯单身狗，被程嘉彦喊来凑人数了。 原以为他们还要再等一个人，凑满一整支队伍，没想到程嘉彦直接按四人局开了。 从始至终程嘉彦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宋灿旁边，一见她陷入危险就帮着干掉敌方。 拥有不了平凡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单独行动，而是一直徘徊在程黎附近。如果她能打赢对面就不插手，只有当她处于劣势才会搭一把手，助攻得非常恰到好处。 要不是程黎知道他也是被程嘉彦拉来当演员的，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想跟她网恋了。 -------------------- 理理app的灵感来源是叨叨记帐。 我真的很想要一款这样的app！ 第40章 第四十章 娱乐四人局相对于积分赛高手会少很多，程嘉彦和拥有不了平凡即使选不太擅长的角色，也基本上能碾压对手，并无趣味可言。 没玩多久，程嘉彦切入了正题，在队内公屏发了一条：【要不咱们来互相分析一下还单身的原因？】 拥有不了平凡立刻接话：【怎么分析？】 酱油打起来：【每人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另一半，其他人帮忙看看是不是要求太苛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拥有不了平凡：【可以，说点特别的，普遍都会喜欢的优点就别提了。】 看看，这一人一句配合的，绝对是预先排练好的！ 程黎在心里啧啧摇头，却不敢表现出来。此时宋灿就坐在旁边，跟她一起靠在沙发上。 酱油打起来：【我先来吧，我喜欢心思简单、积极乐观的。】 这一听就是照着宋灿的特质说的。 程黎斜瞟一眼，见她正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压根没注意程嘉彦说了什么，只好把问题抛给她：「灿灿，你呢？」 「啊？」宋灿像是才意识到她也要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道，「我喜欢年龄比我大一点，异性缘不要太好的。」 一语既出，满堂皆默。 程嘉彦操纵的角色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导致原本被他保护的宋灿被对面击败了。 「哎呀，被杀了。」宋灿并没有察觉到异常，等待覆活的时候随口道，「黎黎，该你回答了。」 程黎原本还在同情程嘉彦，冷不防问题抛到自己头上，脑中闪过这些日子里关于周扬朝的那些揣测和担忧，越想越郁郁寡欢，不禁想要藉此机会宣洩一下。 反正在场的除了宋灿，也没人知道她具体所指。 「我喜欢坦诚的，不对我欺瞒的，还有经济实力和家境背景跟我相近的。」程黎一边说，一边穷追不捨被她打成残血的对手，直到把他赶尽杀绝才舒出一口气。 队里又是一阵沉寂。 宋灿发现拥有不了平凡还没回答问题，提醒道：「大家都说了，剩下的人自觉啊。」 场内仍旧一片静默。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忽见他发了一条：【我喜欢我喜欢的人，她怎么样都喜欢。】 这话立刻引起群嘲。 宋灿：「这是什么废话文学？」 酱油打起来：【禁止套娃。】 程黎心头却没来由地动了一下。 尽管她刚才说了一堆，全是故意照着周扬朝反向说的，可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控制不了对他的感情。 确实是，怎么样都喜欢。 四人说完理想型，却似乎都忘了这个话题开启的初衷，一句也没互相分析，草草结束了这场对话。 没过多久一局打完，对面两个人各找藉口下线，退出了游戏。 情人节就这样毫无波澜地结束了，程黎怅然若失，却没料到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周扬朝似乎变得愈发冷淡了。之前他们还会间或聊几句工作之外的话题，现在除了公事以外好像再无话说。 程黎隐约感觉他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就像她决定放弃他的那段时间一样。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她的心也同样忽冷忽热。 直到杜国庆说她好像没有最早对新项目的那股热情劲儿了，她才意识到不对，接连加了好几天班，一直把进度赶到超出预期才肯缓缓。 项目组恰在此时组织了一场两天一夜的春游，去近郊爬山赏桃花。 出发当天是三月初，正值春寒料峭的时节，空中飘着沾衣欲湿的细雨，漫山遍野的桃花在春雨的浸润下更显娇艷欲滴。 程黎深深庆幸穿了件呢子大衣，反观不远处穿薄开衫和短裙的姚梦，多看两眼都想哆嗦。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对接，程黎看出她确实不只是个花瓶关系户。尽管她初来乍到，设计出的界面却兼具美观与实用，且极为贴近产品要求，完全不像新人的产出。 当然，这极有可能是她暗憋着气在跟周扬朝较劲。 仿佛是为了证实程黎的想法，姚梦忽然小跑几步到周扬朝面前，不由分说地将相机塞到他手里：「帮我拍照。」 三分命令七分娇嗔的语气，让走在周扬朝旁边的男同事们有的艷羡，有的坏笑，更有人直接吹了声口哨。 程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想看周扬朝如何回应，却不愿把脸转过去明目张胆地看，只用余光偷瞟着那边的动静。 「要不你拍？」周扬朝慵懒地拖长了音，把相机递给一旁笑得最欢的人，「你不一直吹你是摄协的么，也没见有什么作品啊。」 「嘿，你这话真有意思。」那人被他一激，一把接了过来，「不给你们开开眼，不知道什么叫专业。」 姚梦却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伸手拿回相机，面无表情道：「你用自己的相机给他们开眼吧，我突然不想拍了。」也不管旁人的惊愕尴尬，拨开人群朝前走去。 果真是大小姐脾气，任性起来一点也不顾及他人感受。 程黎正暗自咋舌，一瓶水递到手中。原来是行政部在给大家分发矿泉水。记得这个牌子的瓶盖很难拧开，她随手试着拧了一下，果真纹丝不动。 眼看身边的男士都陆续开盖喝上了水，程黎心里又涌上那么点惯有的胜负欲。 不就是个小小的瓶盖么，能难倒她？ 再拧，还是没开。手还被磨红了，火辣辣的疼。 嘿，还真就不信了。 正要做第三次尝试，有人朝她伸出一只手：「我帮你。」不知任宣宇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其实如果他是一开始说的，程黎可能就让他帮忙了。但现在她已经陷入了不拧开不罢休的上头状态，就算用牙咬开，也不会再让别人插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谢谢，我觉得我应该能打开。」程黎一边说着，左手握稳瓶身，右手找准方向用巧劲一拧。 「咔哒」一响，瓶盖终于应声而开。 程黎在心里喊了声耶，仰头灌了几口，感觉这水格外清冽甘甜。一盖上盖子，就看到周扬朝笑意盎然地看着这边，似乎早已看戏多时。 看这么半天都不知道来帮她开一下，哼！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时，程黎吓了一跳。为什么任宣宇主动提出帮她，她下意识地婉拒了，却又暗暗期待周扬朝能来帮忙？周扬朝为什么又没来帮她呢，是看准了她更乐于自食其力的脾性吗？ 还没得出结论，却见姚梦把她的水递到了周扬朝手边，这次连话都没有说。 她的这种行为，程黎其实也能理解。就是富家千金娇生惯养万事顺遂，在周扬朝这里接连受挫之后，非得找补回来一点，使唤他一下，否则过不去这个坎。 但周扬朝显然是嫌这个坎还不够波折：「我一瓶就够喝了，谢谢。」 「我是让你帮我开。」姚梦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哦，」周扬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真的才明白，却指着程黎道，「我看她挺会开的，要不你找她请教一下技巧？」 一阵尚带寒意的春风吹过，颳得花枝摇曳，花瓣翩跹而落。 也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被姚梦盯得，程黎打了个冷战，下一刻就见姚梦一把拧开了瓶盖。动作之干脆利落，仿佛是在拧断谁的脖子。 然而她并没有发作，只冷笑着看了周扬朝一眼，便转身走了。 程黎还没猜出她在想什么，已见周扬朝走近：「您二位看戏看得还满意吗？」 「魅力不小嘛。」任宣宇笑道。 「我也很头疼啊。」周扬朝语调有点欠。 程黎跟他俩一起往前走着，隐隐有点不自在。好像自从上次一起拍过戏，他们三人之间的相处氛围就莫名有些别扭。可新项目组里的其他人又都不太熟，连投奔都找不到对象。 成群结队的人徘徊在桃花密集区互相拍照，程黎却没有太大兴趣，只随手拍了些风景照和花枝特写。身边两个男人更不用说，比起赏花，更像是来爬山锻鍊的。没过多久，三人就把大部队甩在身后。 又走了一段，只见几家装潢古朴文艺的杂货小店坐落在路边，不少人在此驻足挑选纪念品。 程黎对这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也不感冒，正要大步走过，忽然被两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生挡住了去路。 「你们好，我们正在做与一百个陌生路人拥抱的活动，可以配合我抱一下拍张照吗？」他一脸真挚地说。大概是看任宣宇更面善，男生先向他发出了请求：「可以吗？」 「行吧。」任宣宇眼中微带无奈，但还是跟他抱了一下。 旁边的同伴拍好照，男生又看向周扬朝。 「你们这是什么活动啊，行为艺术吗？」周扬朝狐疑地打量着他俩。 「就是传递温暖，拒绝冷漠，建立人与人的信任与连接，倡导大家关注陌生人，关心你我他。」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解释了，回答得非常流利。 「还挺有想法。」周扬朝扯唇笑道，「算我一个吧。」 男生跟他抱完，大约以为面前的人都是同一立场的，看向程黎道：「这个小姐姐也可以吧？」说着便朝她走近两步。 程黎完全没想到自己也在被抱之列，下意识就退了一步。她一直无法适应毫无防备的肢体接触。可一想到对方初衷并无恶意，又不知该如何婉拒。 进退两难间，男生突然被一只手扣住肩膀，往后一扳，退回了原位。 「她不可以。」周扬朝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 -------------------- 周扬朝：这小伙子，眼力价不行，胆子不小。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零星的雨点不时飘在脸上，像发丝拂过般痒酥酥的。程黎感觉这雨好似落进了心里，不然为什么心也沾染了一点蠢蠢欲动的痒意？ 她不可以。 这句话是周扬朝替她说出口的拒绝，还是出于对她的维护？ 被止住动作的男生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没有再多说什么。 怀着满心猜想，程黎一路更加无心赏景，没过多久就爬到了山顶。其实这顶多算个小山坡，总共路程并不长。但站在最高点能俯瞰漫山桃花，奼紫嫣红连成一片春色，倒也蔚为壮观。 当晚入住的宾馆就坐落在山顶，外观虽说不上豪华，但白墙碧瓦素净整齐，与满山的桃红柳绿相映成趣。 他们到得很早，还没多少同事登记入住。一问行政才知道已经按两人一间订好了房，不过没有分配室友，由大家自由选择。 程黎略一思量，组里的女生好像都跟她走得不远不近，估计都会选同部门的熟人作为室友，最后只剩下她作为研发唯一的女生形单影只。 但说实话，她反倒觉得一个人住更自在，不用被迫社交。 「先给我开一间吧，」程黎对前台说，「如果最后有落单的就分到我这间，没有我就自己住吧。」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室友入住，程黎就先收到了群里请所有人到二楼活动厅集合的消息。 虽然名义上是春游，但还是避不开团建游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行政让每个部门各选六人组成一队参与游戏。总共三轮，固定两组对战，最终三局两胜的小组全员获得奖品。 一听是按部门选人，程黎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果然研发的同事纷纷怂恿她上场，毕竟也不知道游戏项目是什么，有个女生在至少能拓宽整组的技能领域。 程黎硬着头皮上了阵，发现研发组要对战的是产品组。大概是活动策划者考虑到程式设计师和产品经理的宿敌关系，觉得很适合安排对决。 再一看产品组的成员，恰恰迎上周扬朝暗含笑意的目光。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过她也不介意跟他竞争的名目再多一项。尽管他们已经在多个领域比拼过，但即便是如此微不足道的游戏，她的胜负欲之火依然会熊熊燃烧。 谁知第一个项目就让程黎大跌眼镜。要求所有人尽最大限度噼叉，脚尖抵着脚尖逐一相连，哪一组连得更长更远就是赢家。 这个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看谁柔韧性更好吗？研发这边的男士们就算占了腿长的优势，但估计都硬得跟钢板一样，岂不是必输无疑？ 全组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程黎身上，虽然一言不发，但是那充满希冀的眼神仿佛全在说：「靠你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但是苍天可鑑，她还从来没下过一字马啊！ 正倍感压力，忽见产品组排在第一个的男生唰的往下一噼，瞬间坐在了地上。他体型偏胖，此时整个身子匍匐在靠前侧的腿上，双手伸直牢牢抓着自己的鞋。 就在一群人惊嘆不已，以为他真的是个灵活柔软的胖子时，一旁忽然有人笑道：「你当大家瞎啊，这样也行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前侧的腿其实是半曲着的，鞋子是拿在手里的，压根没有穿在脚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程黎也笑得前仰后合，压力缓解了不少。 她排在第五个，看到前四个队友都那么卖力地噼着叉，腿都在颤抖了还用双手勉力撑着地，决定自己也要竭尽全力。 产品组有两个女生，一个明显练过舞，下叉相当丝滑，轻松就噼得笔直。另一个也几乎能够贴到地面。现在他们连出的线已经比研发组长了一小截。 程黎深呼吸了一下，试着缓缓下滑。原以为至少能下到同组前三位男士的程度，没想到整个过程异常短暂。伴随着关节咔咔的响声，很快她就感到腿上的筋像要被拉断了似的疯狂叫嚣着疼痛。 尽管她自己宛如经受炼狱，但在旁人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还不开始？」同组最后一个人疑惑地问。 程黎本来就疼得说不出话，一听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是周扬朝替她回答的：「她可能已经结束了。」 程黎：「……」 见她确实没法再继续往下，同排在第四位的周扬朝这才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条腿，向前迈了一大步，然后就此定格不动了。 虽然他的离地高度跟程黎差不多，但仗着腿长的优势，还比她的跨度更长一些。 两人如同迈步般的噼叉看得众人瞠目结舌，过了好一阵才开始议论纷纷。 「扬朝这一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这两人是在比谁更铁骨铮铮吗？」 「我愿称之为硬汉之争。」 程黎已经不想抬头面对这一切，只希望世界立刻毁灭。 就这样毫无悬念的输掉了第一局，紧接着第二局是背人往返接力赛。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跑半程，然后背与被背的人交换，再跑回来。 赛制一出，研发组就有人提出疑议：「我们这组就一个女生，怎么可能背得动男的啊？」 主持人也觉得有理：「那允许你们从其他组临时调一个女生过来。」 话虽如此，却找不到其他女生愿意帮忙。毕竟没几个女生想参加这种十有八/九会被拍到丑照的活动。 任宣宇作为研发组长，虽没参赛，却还是担起了责任，向其他组扫视一圈，温声道：「哪位人美心善的好人给个面子？」 话音未落，房秋一个趔趄冲出了人群，显然是被谁推出来的，惊诧地向身后一瞪，然后迅速瞄了眼任宣宇，干咳一声道：「我来吧。」 她是测试部的，算是跟研发最贴近的部门，本来帮这个忙也没什么。但大多人都知道她是为了任宣宇去的，立时响起一片起闹声。 「谢谢你。」任宣宇并无窘迫之色，坦然道谢。 程黎也对她心怀感激，但还是有所担忧。房秋身高目测在一米七以上，虽说身形匀称，但肯定也不轻，还真不确定能不能背得动她。 再看研发组的四位男士，个顶个的技术宅，体能估计半斤八两。而对面四位，两个看起来经常健身，一个中等身材。唯一让程黎还能看到点获胜希望的，就是上一轮拿鞋噼叉的小胖。 对面已经分好了组，周扬朝和中等身材的一组，健身达人和小胖一组。程黎基本上已经能预见前两组的赛跑结果，第一组跑完研发就会落后一大截，第二组前半程被拉开更大差距，后半程大概能追平一些。 事实也的确是这么发展的，只不过她低估了小胖的意志力。他虽然背得跌跌撞撞摇摇欲坠，但还是咬牙硬撑着把队友拖了回来，并没有被研发组追回太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所以轮到程黎时，产品组的两个女生已经敏捷地跑出好几步了。她俩身材相近，能看出回程的速度应该也不慢。 尽管有些灰心，但程黎向来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交接时仍以最快速度跳上了房秋的背。 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疾风扑面而来，吹得程黎猝不及防。很快就见房秋超过对手，如离弦之箭般冲到了换人地点，如若完全没有负重一般。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一直到背上房秋，程黎都还有点懵，只知道努力往前跑。头几步还算轻松，越往后跑，越感到背上的重量如同泰山压顶，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明明只有几十米的距离，竟像有万水千山般漫长艰难。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耳边传来跑道旁任宣宇鼓励的喊声。 程黎明显感到背上的人僵了一下，可她已经无暇顾及。 腿越跑越软，感觉再跑就要控制不住跪下了。托着房秋的手臂也举得酸痛，似乎全身都在负担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但她心里清楚，这一局要是再输，就彻底输了，不会再有下一轮了。 即使这只是个在大多人心里都无足轻重的游戏，可她对于任何事，凡是参与了，就没有轻易认输的道理。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程黎突然加快了步伐，向着终点奋力奔去。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仿佛能听见自己体内血液奔涌的声音。因为过度的发力，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到额头上青筋暴起。 三米，两米，一米。 终于到了！ 房秋从她背上下来时，程黎一下没能站稳，险些倒地，幸好被人一把扶住。抬头一看是任宣宇，明明刚才还在半道给她加油，不知何时竟已赶到了终点。 乏力之下她没有挣脱，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房秋一眼，果然见她面露伤心哀怨之色，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跑走了。 程黎正想上前拉住她，却被队友们团团围住，挡住了去路。 「咱们赢了！」队友笑嘻嘻道，「不过你也太拼了吧，都到最后了居然还能加速。」 「对啊，而且还是背着房秋这么个大高个。」 「我都以为要被对面反超回来了呢！」 程黎听着队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人还处于云里雾里的脱力状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丸子头都跑散架了，抬手去拉发绳。 刚一碰到，忽觉手指一痛，只见食指上划了一道挺深的口子，伤口还在往外沁血。大概是刚才背房秋，在她裤子的金属装饰上挂的。比赛太投入，竟然到现在才感觉到疼。 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很快收回手，掩饰了过去。所幸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下一场游戏上，没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程黎悄悄走到没人的楼道角落，准备用纸把血擦了。正埋头从兜里掏纸，忽听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是什么躲起来舔舐伤口疗伤的动物吗？」 周扬朝手里拿着碘伏、棉签和创可贴，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 朝儿身体力行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细节决定成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周扬朝是专程来给她上药的吗？ 连她自己都才注意到的伤口，他竟然早就觉察到了？ 其他人不会发现他俩脱离了大部队吧？ 一连串的疑问在程黎脑中游走，可她最后说出口的竟然是：「你出来玩还带着这些？」 周扬朝显然也没料到她诡异的关注点，怔了一下才答道：「组里搞活动以防意外都会备药，我刚去拿的。」 「哦。」程黎垂下眼，心中泛起一阵暗喜。所以接力赛结束时他不在场，真的是去帮她拿药了。 「你是伤到手还是伤到脑子了，傻笑什么呢？」周扬朝瞥她一眼，撕开棉签包装袋，取出一根，「伸手。」 若是往常，程黎一定会从他手里拿过棉签，自己处理伤口。可此刻不知中了什么邪，她真的乖乖摊开了受伤的手。 周扬朝左手轻轻抬起她的食指，右手轻柔地用棉签一点点擦干了血迹，又借着灯光认真检查了伤口：「有点深，但血已经止住了。」 微弱的白光下，他低垂着眼，漆黑细密的眼睫鸦羽似的微微颤动。程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指尖传来属于他的温热，听着他清润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间泛起回声，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明明知道他有事隐瞒自己，明明预想到以后会面对难以跨越的曲折，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对他心动。 在他面前，她惯有的理智、逻辑、克制好像统统不复存在，甚至不知觉间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愿意向他展露她不为人知的脆弱，不再像从前那样独自披上坚不可摧的铠甲。 程黎忽然心生一念，即使未来真的要面临不可估量的挑战，周扬朝一定不会让她独自承受，而她也甘愿为此付出代价。 周扬朝并不知晓程黎内心的天人交战，正全神贯注地给她涂碘伏。棉签触碰到她的伤口，见她毫无反应，也不知她是不是在逞强，问道：「疼吗？」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他抬起头来，只见程黎正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虚空，一对杏眼中闪烁着粼粼光亮，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心头一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印象中，程黎鲜有感情外露的时刻，总是将心事深深掩埋，不肯轻易示人。可这一刻，她的眼波中似乎潜藏暗涌着绵长的情意。 再一挪眼，她红润的嘴唇和雪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冲击着他的视觉。那无意识微张的双唇，更似一种无声的撩拨，蛊惑着他情不自禁地向她凑近。 程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目光骤然收回，与他四目相对。尽管眉眼间有难掩的惊惶，却并无退缩躲避之意。 就在两人呼吸相闻，近在咫尺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同事的喊声：「周扬朝？人呢，跑哪儿去了？最后一轮比赛都要开始了。」 「程黎也不在了，他俩不会私奔了吧？」 周扬朝猛然清醒过来，理性瞬间回归，大脑复又飞速运转。他后退半步，拆开盒子递给程黎一张创可贴：「你先把这个贴上，就说你去处理伤口了。」 「那你呢？」程黎看起来有些侷促，瞟他一眼，又很快看向别处。 「我走楼梯下一层楼，坐电梯上来。」他提出分头行动的方案，倒不是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为了不让程黎被这些事困扰。 看着她贴好创可贴走出楼梯间，周扬朝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虽看似镇定地部署安排着，心里却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冷静。方才那短短几十秒，是他人生中绝无仅有的感情击溃理智的时刻，竟只因那一双眼波流转的明眸中含了情。 心绪起伏地走到一楼，周扬朝才发现自己仓促间手里还拿着医疗用品。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东西退回负责人那边，忽见姚梦从门外走进来。 她脚步有些蹒跚，紧皱的眉头也宣告着她正在忍耐某种痛楚，但却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 看到周扬朝，她更是挺直腰板，扬起下巴，视若无睹地从他面前走过。只是她的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踩得又稳又狠。 见她这么晚才到，又穿着高跟短靴，周扬朝猜到了几分，略一思量，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觉得你应该需要，给。」 姚梦瞥了一眼，并没伸手接：「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些？」 「穿着这种鞋爬山，不磨脚才是怪事吧？」 显然是被他说中，姚梦有了一丝动容，但旋即又恢复了冷脸：「你会有这么好心？」 周扬朝轻嘆口气：「帮你这次换你不再来找我麻烦，不过分吧？」 「不找你麻烦？」姚梦重复了一遍，眼睛微觑，「我看你是怕我找她麻烦吧？」 虽没指名道姓，但他也不想装糊涂：「不愧是辅修心理学的。」 姚梦剜他一眼，一把接过所有东西，脸扬得像只骄傲的孔雀：「看我心情。」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看你表现。」 - 程黎回到活动现场时仍然晕晕乎乎的，刚才在楼道间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一般不真切。食指上的创可贴却提醒着她，那的确是事实。 所以在她思绪游走时，周扬朝忽然凑过来，好像要吻她，也是真的吗？不会是她头脑一热产生的幻觉吧？ 她刚才好像一点儿没有闪开的意思，甚至还表现得有点期待，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 程黎脑中一片混乱，尤其当余光瞟到周扬朝走回来时，简直想撒腿就跑。可眼下却还得先应付最后一局游戏。 游戏名叫「模仿达人」，由一人开头，做一个高难度动作，然后任选对面组的一个人来模仿，以此循环，模仿不出的人被淘汰。做过的动作不能重复。当一组人全部淘汰时，另一组获胜。 冥思苦想半天，程黎想到的自己能做，别人做起来困难的事，似乎大多跟专业技术有关，但又都不便于现场展示。 还在搜肠刮肚有什么其他技能，同组一位男士已经因为下不了一字马被对面的女生淘汰了。 研发组立刻炸开了锅。 「怎么还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赶紧想办法先把那俩妹子淘汰吧，但凡她们再做几个舞蹈动作，咱们就全军覆没了。」 于是组里有人用口哨吹了青藏高原的高音，淘汰了一个女生。没想到紧接着对组的健身达人连做了十个伏地挺身，点了程黎模仿。此举立刻引起研发组的不满。 「这你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多少有点欺负人了啊。」 程黎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其实……我可以试试。」 在场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了她。毕竟连有的男生做十个伏地挺身都困难，更别说程黎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之前学格斗的时候，做过一些针对性的力量训练，做伏地挺身就是其中一种方式。 也不管周围异样的目光，程黎迳自趴下做了起来。久不练习，确实还是不轻松，手上的伤也有些碍事。好在健身达人估计是轻敌，只做了十个。她咬咬牙，硬是撑了过来。 还没起身，就听四周沸反盈天，动静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程黎很不适应这种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感觉，尤其还有人鼓掌欢呼叫好的，就好像她是什么江湖卖艺人，刚表演了胸口碎大石一样。 为了让大家尽快冷静下来，她採取了背圆周率的方式作为反击。这是她平时锻鍊记忆力和平静心情时的日常练习。 当她背了几十位之后，产品组投降了：「要不你直接点你想淘汰谁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程黎便藉此机会回敬了健身达人。 几个来回之后，双方各自凭藉弹舌、动耳朵、把手比成匪夷所思的姿势等各种特技互相淘汰了多人。 自从程黎展示出一动一静两大技能之后，就很少有人敢再挑战她，唯恐被她反杀。因此她和组里一个男生留到了最后，而对面只剩下周扬朝。 按理说二对一已经很占优势，但周扬朝在这个游戏里屡战屡胜，连花式转笔都模仿了出来，程黎实在猜不透他还有多少隐藏技能。 「放心，我还有个必杀技。」队友自信地说。 他打开手机里的钢琴键盘模拟器，递给主持人：「你随便弹个白键，我能说出音阶。」 程黎知道一些音感好的人能做到这点，没想到自己身边的程式设计师同事还藏龙卧虎。 但始料未及的是，周扬朝不仅也答对了，还将计就计地把反杀技定为了猜黑键，然后毫不迟疑地说出了主持人弹的黑键音阶。 谁也不知道他还有这项特长，听升降音无疑比听基础音难多了。程黎担忧地朝队友看去，果然见他神色大变，脸上满是班门弄斧的尴尬，最终把音阶说低了一级而被淘汰。 于是场上便只剩下她和周扬朝。 程黎现在连跟他正常对视都困难，大脑几乎停转，根本想不出接下来做什么才能难倒他。难道让他模仿一下她此时一分钟一百二的心率？ 在破罐破摔的心理下，她最后选择了程嘉彦曾经教她的一个简易魔术。把一根橡皮筋套在另一根橡皮筋里，在拉动过程中偷偷改变手指，然后就能把两根橡皮筋分开了。 虽然这波操作骗过了在场不少人的眼睛，但不知是周扬朝看破了要领，还是事先就知道这个魔术手法，当场就还原了她的表演。 至此，程黎基本断定自己是必输无疑了。周扬朝涉猎范围本就极广，随便说个领域就能让她如堕五里雾中，只是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个方面。 正凝神看他要如何出招，只见他唇角漾起玩世不恭的笑，黑亮的眼瞳直直盯着她，忽地扬了扬左眉，连带着眸中的光也雀跃了一瞬，如暗夜中浮光跃金。 程黎心蓦地一跳，猝不及防又乱了呼吸，耳边响起一片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笑骂。 「卧槽，让你比赛呢，你在这抛媚眼？」 「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周扬朝却嫌他们大惊小怪：「不就演示个单边挑眉么，至不至于？」 「……」 众人恍然大悟，忍不住都开始尝试起来。一时之间，只见全场人的眉毛此起彼伏，画面相当滑稽。 程黎怎么试都只能两边眉毛一起动，哪怕用手压住一边也不行，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研发组也由此与奖品失之交臂。 令程黎意想不到的是，组员们都不遗憾没拿到奖，倒是为她打抱不平，觉得她连伏地挺身都挺过来了，居然败在周扬朝的一根眉毛下，太过可惜。搞得程黎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平息了大家的情绪。 等活动结束，吃完晚饭，程黎只觉得今天恍然如梦，疲惫得只想躺下休息。 回到房间，刚一刷开门，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想来最后还是有落单的女生住了进来。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床上的人正在敷面膜。 尽管她的脸被面膜布挡住看不分明，但那一头晃眼的金发却已亮明了她的身份。 -------------------- 程黎：回头我必把单边挑眉这个技能学会。 周扬朝：不至于不至于……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程黎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以姚梦那独来独往的性子，但凡组里有一个女生落单，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 姚梦投来的眼神也有几分讶异，显然并未问过这间房原本住的是谁。但她没有说话，很快就垂眸看回手机，双手点按着屏幕，似乎正忙着打游戏。 熟悉的游戏音传来，程黎听出是巅峰堡垒。 此时姚梦大概是处于劣势，紧皱着眉头一通乱点，发语音道：「撑不住了，快来救我，在阶梯这边！」 「再顶一下，我马上过去。」队友很快回应道。 听着很像齐帆的声音。 虽然之前就听说姚梦是靠齐董关系进的公司，但没想到她真的跟齐帆熟到一起打游戏的程度。 没过多久，击败对手的音效接二连三地响起，姚梦这才松了口气：「你这名字取得挺应景，幸好有我，还真是幸好有你。」 程黎心头一震。 幸好有我是齐帆？ 这个游戏的玩家暱称是不会重名的。所以国庆节带着她和杜国庆、彭欢疯狂上分的大佬，居然是自家公司总裁？ 程嘉彦只提过齐帆是他学长，也没说他俩经常一起打游戏啊！ 那拥有不了平凡又是……？ 程黎心里蓦地冒出一个猜想。这么欠的名字，除了那位，还有几个人能起得出来？ 她戴上耳机，打算给程嘉彦打个电话确认，忽然心念一闪，觉得他不一定会说实话，索性直接登上了他的游戏帐号。 一进首页，就看到在线好友幸好有我正在对战中，应该确实是齐帆没错。拥有不了平凡则处于离线状态。 程黎点进他的主页，除了一些游戏数据，看不出什么玩家个人信息。她点击发送了一条游戏邀请，可对方毫无反应，仿佛石沉大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想了想，她又在私聊对话框输入：【快上线，有事。】 这种模稜两可却又能充分引人好奇的话，只要他没关游戏的通知提醒，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 果然，不到一分钟，对面上号了。 「怎么不在微信说？」他直接开了麦。 澄澈清明的声音，程黎再熟悉不过，正是周扬朝。听起来他和程嘉彦平时经常用微信联繫。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明明这么熟，为什么之前见面却好像素不相识，又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她？ 程黎略一思索，写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事？】 「没有啊，最近她都没什么走得近的男生。」周扬朝没察觉出异常，「你有新发现？」 程黎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新发现」，只得试探着发：【有情况，你没注意到？】 对面沉默了一阵，迟疑道：「不会吧，刚刚我还跟她在一起呢。」 这个「她」又是在说谁？ 程黎细细回忆了一番此前种种，忽然想起情人节那天，程嘉彦想探宋灿的口风，把她和周扬朝都拉来组队，当时气氛就有些不对劲。 将前后发生的事联繫结合起来一想，答案不言自明。周扬朝和程嘉彦在互相帮忙盯梢，观察汇报她和宋灿的动向。 亏她还帮忙套话呢，没想到自己也是被套的一环。 而且还是被两个极其亲近信任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深深的背叛感涌上心头。 宋灿完全不知情也就罢了，她是被程嘉彦告知了作战计划，却没料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有种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程黎连戏都无心再演，直接开了麦，冷冷道：「跟谁在一起啊？」 手机陷入寂静，久无回应。这样的沉默无异于是在证实她的猜想。 「还搞上联盟了，以为天衣无缝了？」她怒火中烧，忍不住一吐为快，「这下草率了吧，是不是后悔没事先设计个暗号接头再开麦？」 她一股脑说完，也不等对面回话，迳自退出了游戏。 锁屏之后，她才想起姚梦还在旁边，也不知刚刚的一通发作被她听去了几成。所幸她似乎还专注于游戏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姚梦床头柜上放着创可贴、棉签和碘伏，包装还很新，怎么看怎么像周扬朝拿给她的那几包。 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此时却显得格外碍眼。程黎想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开不了口。 倒是姚梦结束了战局，放下手机，扭脸转向她：「怎么不问，是不是周扬朝给我的？」 程黎心头一跳，却强自按捺住，没有言声。 姚梦掀起被子一角，露出自己贴着创可贴的脚踝：「他发现我脚磨伤了，所以就给我了。」 果真如此。 程黎恼怒中又添几分失落，原来周扬朝的细心关心并不仅仅是对她。这个想法冒头的一瞬，她骤然惊觉，竟已对他产生了这么强的占有欲。 但姚梦故意提起这茬，就是为了让她心里不舒坦。那她自然不能遂了她的意，淡然道：「我要是你，就不会穿高跟鞋爬山。」 「但你不是我。」姚梦回敬道。 「所以我没被磨脚。」 房间里安静至极，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微弱的气流轻轻搅动着空气里若隐若现的火药味。 程黎平静地与那双满含愠色的丹凤眼对视着。她向来不主动招惹别人，但若是被人挑衅，也绝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我乐意。」姚梦轻哼一声，一把拽过被子盖上，重新看回手机，不再跟她搭话。 程黎也不理会，收拾着去洗漱了。 温热的水流细细喷洒在皮肤上，整个浴室雾气蒸腾，令程黎一整天如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心终于放松安宁下来，气也平了几分。 其实静下心想想，周扬朝隐瞒游戏身份，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反而说明他是藉此机会来探她口风的吧？ 还有今天那个被打断的……吻？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而是用这么迂回曲折，一点也不像他的方式？从前他连抠门都抠得理直气壮，丝毫不伪装掩盖，为什么这次却不再那样坦荡磊落？ 程黎胡思乱想着洗完澡，再回到房间时，发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来自周扬朝，另外两个却是程嘉彦打来的。微信也是一堆他俩发来的消息，显然是两人已经互通了军情。 周扬朝虽然只发了三句，但很罕见地带了点低声下气哄人的意味。 【我是被动联盟的。】 【属实是上头了。】 【答应完就后悔了。】 程嘉彦则是一叠连声地认错，像极了小时候惹她生气之后的德性。 【姐，我错了。】 【真错了，再也不敢了，你理我一下呗。】 【大哥。】 【爸爸。】 【爷爷。】 程黎看得啼笑皆非，感觉再喊下去她能把程家的列祖列宗当个遍。 却见底下还有一句：【这事是我先提议的，是我威逼利诱怂恿的朝哥！你要怪就怪我吧，跟朝哥没关系！】 朝哥？ 明明他上次跟周扬朝见面时还很不对付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叫上朝哥了？甚至这种时候还不忘为他辩护，处处为他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程黎百思不得其解：【你俩一起打个游戏还能打出这么深厚的战友情？】 程嘉彦：【我老实跟你招了吧，我们十几年前就一起打过游戏。】 原来早在程嘉彦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在当时风靡全国的一款网游里遇到了周扬朝。那时一家人里只有二叔家有钱买电脑，他经常去蹭着玩。因为跟周扬朝配合默契，又聊得来，便加了q/q好友，不时约他一起玩。 一玩就是好几年。后来那款游戏热度渐退，两人也就渐渐断了联繫。 直到程嘉彦大一时，在院学生会认识了学长齐帆，发现彼此都爱玩巅峰堡垒，且都战绩不俗之后，便时常约着开团。总跟他们一起玩的，还有个齐帆的朋友，也是个操作娴熟的高玩。后来两人闲谈，无意间聊起早年的事，这才发现竟然是故人重逢，便加了微信，却没互通真名，一直用游戏暱称备註。 周扬朝从来没在朋友圈发过高清正脸照，所以程嘉彦最初见他并不知是谁。直到那次请他们在大学食堂吃饭，周扬朝给他转帐时，才凭微信对上了号。 程黎没想到他俩之间还有这段渊源，背叛感减轻了不少，但一时还没能消气，便没搭理周扬朝。 春游之后，他仍会不时给她发几条微信，像是在试探她的口风。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程黎已经没再记恨这事。但进入理理第一阶段的关键时期后，她忙得焦头烂额，每次看到消息都已过去很久，等回完之后，又要相隔几小时才能再收到周扬朝的回覆。两人之间竟像是有时差一般。 毕竟周扬朝现在是产品组长，各方面的进度和要求都要操心，与她相比只会更加劳碌。 繁忙辗转间，草长莺飞和暖宜人的春天显得分外短暂，风里偶尔已沾染了初夏的温热。 程黎好不容易才将确定下来的需求基本实现，临近交测试的节点，姚梦给的设计稿竟然又有变更。 这个版块一直是程黎在负责。她看了最终版的改动，确实更符合用户使用习惯，美观性也有所提升。姚梦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对工作还是公事公办的，而且完美主义到了苛刻的地步。就这一点而言，她俩算是惺惺相惜。 于是程黎告诉测试这部分还要修改，可以先跳过这个模块，测其他的。 原以为这也不算什么事，谁知收到测试传回来的反馈bug的邮件，其中不仅列入了这个问题，还标註了另一个功能实现的效果欠佳，建议修改。 在测试阶段被这样评价，程黎还是头一回遇到，何况她压根没看出来哪里欠佳了。更令她不忿的是，这封邮件不仅发给了几个相关的组员，还抄送了项目组里大大小小所有领导，摆明了是要让她难堪。 一看发件人是房秋，程黎这才想起，对方大概还在为春游时任宣宇的举动吃飞醋呢。 苍天可鑑，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这茬儿被找得可真够冤枉。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过了几天开项目例会，房秋竟然当众又把这几个问题单拎出来说了一通。 「测试这边基本就是卡在这几个问题上，测不下去，影响了进度。」末了她总结道。 项目经理是个脾气暴躁的急性子，一听这话脸色立时暗了，阴沉地扫视一圈前端几个人：「这部分是谁在负责，为什么没按时完成？」 「是我。」程黎只得硬着头皮接话，「这个模块设计稿交了之后又有改动，我已经跟测试说了先跳过这块儿，之后再测……」 「你说跳过就跳过，跟你们组长报了吗？」袁经理不耐地打断她，「这种影响项目节点的事，你自己就能拿主意吗？」 进公司大半年，程黎还从来没在大庭广众面前被领导这么训斥过，心头翻腾起一股委屈。不过对方的话也非全无道理，她确实是自己判断了这个环节不影响整体的测试，才自作主张没跟任宣宇汇报。 「以我的评估，第一阶段不测这部分不会影响项目节点。」程黎如实说道。 「那现在不就影响了吗？」袁经理敲了敲桌子，「说明你的评估是错误的。」 程黎一噎，知道以他的性子，不会有耐心听她解释来龙去脉，可现在认怂又太过气闷憋屈，索性闭口不言。 这时却忽见会议室正前方的投屏上点开了公司内部通讯系统，接着滑鼠点开了「理理项目组」，然后又点击了「测试组长」。 电光石火间，程黎想到了反驳的切入点。 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正是操纵屏幕的人在提示她。 程黎看向坐在电脑前的周扬朝。 月白的灯光下，他也正遥遥注视着她。满室座无虚席，却无人察觉到他们这一刻的对视。 -------------------- 周扬朝——国服第一辅助。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是周扬朝第一次以组织者和主讲人的身份参加会议，程黎以为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项目上，没想到他竟还有余暇顾及她的处境。 而且还是在他们关系如此微妙又尴尬的时候。 但此时她来不及细想这些，迅速调整好情绪，再抬眼时已变得相当镇定。 「我想请问一下，测试这边的结论有经其他测试组员校核，或者提交测试组长审过吗？」程黎平静地看向房秋。 见对方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心虚，她不慌不忙道：「会不会换一个人测，就能先把后续部分测完，不耽误进度了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故意不测能测的部分吗？」房秋语速很快，明显是有点急了。 「这还真不好说，要不你现在当场再测一遍？」程黎道，「顺便再给大家复现一下你说实现效果欠佳的功能，教教我有什么改进的办法，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程黎虽然平时柔顺得像团棉花，但一旦受到攻击，立刻会锋利得判若两人，杀伤力格外惊人。 房秋显然没料到她会要求现场对峙，神色愈发慌乱，却犹自嘴硬道：「你这不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我们不怕浪费。」不等程黎答话，前端组已经有人开口了。 之前房秋给程黎提测试反馈的邮件同时发给了很多人。本来大多数人都觉得与自己无关，压根没仔细看。现在观战一阵才回过味来，以程黎那在研发都算数一数二的技术，竟然被房秋这个水准平平的测试挑了毛病，纯属无理取闹。 「是谁在浪费大家的时间还不好说吧？」又有人帮腔道。 房秋立时无话可说，真相不言自明。 「自以为是，浮躁！」袁经理刚指责完程黎，没想到局势骤然逆转，很是下不来台，当即把气撒在了房秋头上。 话音未落，会议室里却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 众人纷纷朝声音来源瞧去，只听始作俑者姚梦开了口：「我的设计稿也是擅自改的，为什么不说我呀？不会是忌惮我后台太硬，不敢批评吧？」 在她看来，房秋的手段低级得她根本不屑于评价。而那个不分青红皂白，一急只知道骂人的项目经理，她同样看不上眼，一个没忍住就抵了几句。 她这话听着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句句属实，刀刀见肉，说得袁经理一张脸涨得酱紫，却仍是不敢招惹她，只得前言不搭后语地囫囵几句，很快转移了话题。 会议还在继续，姚梦却已无心再听。刚才周扬朝不动声色地操控电脑提醒程黎，被她尽收眼底。 她对周扬朝虽说的确有些好感，但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长这么大，很少有人让她体会到屡屡受挫的滋味，实在是令她心烦意乱，意不能平。 正心不在焉，忽然收到老妈发来的一条消息：【这周六晚你齐叔叔举办的晚宴别忘了，早做准备。】 姚梦听说齐董甚少举行大型宴会，这次却邀请了许多网际网路业内大咖、商界名流等重量级人物。她的父亲作为友人受邀，定不会放过此等拓展人脉、推广合作的机会，而她也自然不能给他跌份。 从程黎那体会到的挫败感立时消减了几分。无论如何，她是坐拥上流社会资源的名企千金，而程黎即便再有能力，职场前景再好，也只不过是大厂中一颗重要些的螺丝钉罢了。 挑礼服、做皮肤护理、换美甲、预约妆造，忙完一系列晚宴准备事项，转眼已到了周六。 宴会地点设在当地一家高档酒店，姚梦到的时候已经众人云集了。按礼仪理应先去见见主办人。她露出得体的微笑，随父亲辗转过或陌生或面熟的人群，向齐董的方向走去。 刚一走近，只见齐董正与一位年龄相仿的男人相谈甚欢。姚梦认出那是云信老总周明盛。而他身边气质不凡的女人和亭亭玉立的少女，想必就是他的夫人和女儿了。 见他们过来，齐董立刻中止了谈话，引见双方认识。介绍到姚梦的时候，她注意到不仅周明盛投来略带探究的目光，就连一旁他的妻女也隐约透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姚梦不明所以，虽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心里却存了疑。 筵席是自助餐，丰盛的菜品琳琅满目，色泽鲜亮满室飘香，却没有多少人的重点在吃饭上。盛装出席的人们三三两两小聚交谈，唇枪舌剑掩藏在觥筹交错间。 姚梦从侍者的餐盘上取过一杯酒，悠然随父亲穿梭在人群中。在这场商机四伏的无硝烟战争中，生意场上的事自有老爸处理，而寻常的社交辞令，她早已历练得游刃有余。 四处徘徊之际，忽听旁边有人问道：「你去拜会过云信周董了吗？」 「还没，怕吃闭门羹。」另一人答道，「看他脸色就觉得不好接近。」 「今天他女儿在，他已经和善很多了，你是没见过他本来什么样。」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吗？看起来年龄好小，应该还在读书吧？」 「在读高中。」那人忽然压低声音，接着道，「但我听说他还有个长子，早些年送去国外读书了，后来就再没公开露过面，也没任何消息了。」 「这是什么情况？」 「没准是隐姓埋名藏进公司从基层做起了，这些大老闆不都喜欢这么锻鍊子女么？」 姚梦心头一动，倏忽想起刚才周家三口见到她时的异常反应，感觉就像是早已听闻她这个人，终于得以一见。 难道是…… 原本她还奇怪齐叔叔怎么会给她介绍个「普通家庭」的男人相亲，如果周扬朝真的是周明盛的儿子，那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要怎么证实又不打草惊蛇呢？ 姚梦朝周明盛一家的方向瞟了一眼，看见夫妇俩都在跟人交谈，只有周奕阳独自坐在一边吃饭。 她沉思一阵，打开通讯录默背下周扬朝的手机号，然后向周奕阳走去。 「打扰了，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有个紧急电话需要现在打。」姚梦露出情急的神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周奕阳并未起疑，把手机递给了她。 她将手机举到周奕阳看不见的高度，按记忆的号码逐一输入，还没全部输完就看到智能补全的联繫人名字写着「哥哥」。 果真如此。 「不好意思，我发现我不记得对方完整的手机号了。」姚梦不动声色地删除号码，将手机还了回去，「谢谢你。」 - 经过最后一轮叠代调试，理理初版终于定型，进入封闭测试阶段，面向人群是易迅和云信全员。 理理的资料库里包含古今中外众多名人与明星，还有许多二次元的人气角色，且都按照相应人物的人设特点设定好了一些常见的对话回复。 不少人兴沖沖地把聊天对象设置成自己的偶像，时刻等着他发来提醒早睡早起、坚持阅读和健身等任务的消息。一时之间个个斗志昂扬，像打了鸡血似的。 还有一些女生，活生生把理理用成了跟爱豆谈恋爱的软体，天天捧着手机一脸姨母笑，比跟男朋友发消息都幸福。 也有一小部分人，偷偷把不敢在现实生活里跟暗恋对象说的话发到理理上说，聊以慰藉。 程黎却不一样，她不知道该把谁设为聊天对象。事实上，她好像并不需要这样一个督促自己的存在，因为她本身就已足够自律。 唯一想要养成又有困难的习惯，大概就是运动健身了。她成天不是办公久坐就是自学精进，以前还能吃得消，现在时不时就腰酸背痛，但一琢磨起技术问题就又忘了锻鍊身体的计划。 其实她很想把周扬朝设成监督对象，可又担心分析数据时后台会看到。虽说没有实名制，但万一从ip位址查到是她了呢？ 任何事只要跟周扬朝扯上关系，她就会小心谨慎地想很多。 最后她虽设成了偶像玛格丽特，却还是没忍住在后台检索了「周扬朝」。 显示有四人设置。其中一个用户暱称是「yammy」，不出意外应该是姚梦。因为她的微信名也是这个，大概是她的英文名。 程黎没有去看姚梦给周扬朝设置的回覆语句，一是不想过多窥探他人隐私，二是自己心里膈应。 接着她又检索了「程黎」，居然也有三人设置。但从暱称来看，好像都不是周扬朝的风格。她怏怏不乐地撇了撇嘴，无心再去揣测那三个人是谁。 对着电脑发了会呆，程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双手飞速敲击键盘打下了「黎哥」。 这次只有一个人设置，暱称是「拥有不了平凡」。 程黎很不争气地笑出了声，立马把刚才不窥探他人隐私的操守抛在了脑后，看起了「黎哥」的回覆语。 反正她是当事人，看一看有什么好心虚的？程黎强行给自己找着藉口。 周扬朝总共只设置了两条提醒，第一条是早起的。 黎哥：【快起床，没准今天能赶上同一班地铁。】 程黎一惊，这不是她常有的想法吗？她早上就总想着在路上偶遇周扬朝，然后就会准点起床出门。 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心口漾出一片甜意，程黎笑着继续往下看。第二条是专心工作提醒，一天三次，提醒语各不相同。 黎哥：【敢不敢跟我比比谁的专注时间更久？】 黎哥：【我需求都实现好了，bug也调试完了，选修课又超过你了一门，你呢，干了些什么？】 程黎越看越哭笑不得，原来在周扬朝心里她这么喜欢跟他比个高低吗？ 不过好像也是事实…… 看到最后一条，她却倏然愣住了。 黎哥：【再这么拖下去，我可不等你了。】 -------------------- 程黎：？等什么？ 周扬朝：没什么，就是给你预告一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黎猜不出原委，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周扬朝最近与她鲜少联繫，是因为忙于某种准备。 某种为她而做的准备。 至此，她心底对他还残留的那一点点不满也彻底消融了。 何况这次在会上成功反击房秋，也多亏了关键时刻他在投屏上的提示。 程黎打开和周扬朝的聊天记录，发现自从知道他和程嘉彦联盟后，她再没因为工作以外的事主动找过他。而他倒像自知是个「有罪之人」，不管多忙，都坚持跟她维持着联繫。 今天告诉她茶水间新放的咖啡不错，明天给她发卫生纸的拼团连结，偶尔还给她推荐简单美味的一人食菜谱。 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看着还挺委屈他的。 要不今天就破个例吧。 思前想后，程黎明知故问地发了一条：【你理理上设置的谁？】 像是感应到她的心情，这次周扬朝竟回得很及时：【我赌五毛，你是看到了才来问我的。】 紧接着他又发：【再赌五毛，你设置的肯定不是我。】 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程黎摊牌了：【行吧，给你一块。】 不过三言两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微妙隔阂迅速消弭，似乎一切又恢复如初。 周扬朝：【送你一个理理真人版的体验机会，要不要？】 程黎：【什么意思？】 周扬朝：【我当你的理理对象，你有什么想养成的习惯，直接发给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还能这么玩？程黎一听来了兴致，真的把刚才在理理里设置的发给了他：【习惯：运动，提醒时间：21：00】 周扬朝：【要设置提醒语吗？】 程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理理对象了，要懂得自由发挥。】 有这么个大活人，她还自己设置什么呀。 周扬朝：【你确定要晚上提醒么，要不改成晨跑？醒神解压。】 一想到一大早就要跑步，程黎感觉连早起都变成了难事：【我觉得晨跑只会增加我的压力。】 周扬朝：【……那夜跑？】 程黎：【可以，只要我有空就打卡。】 周扬朝：【好，从今晚开始，九点单元楼门口见。】 对着这句话横看竖看，程黎尽管再不敢相信，却怎么看都是周扬朝要跟她一起夜跑的意思。 原以为他所说的「理理真人版」只是他本人充当她的理理对象，给她发消息提醒，谁知还有真人陪伴式业务？ 压抑着疯狂上扬的嘴角，她强作平静地回了个：【嗯。】 其实整个人完全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 强撑着集中注意力加班到八点，程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的动作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今天走得挺早，不像你的风格啊。」杜国庆说。 不远处任宣宇也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程黎顿时有种熘号被顶头上司抓包的尴尬。但转念一想，又不是提前翘班，只是缩短了加班时长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点事。」她含混道。 「好事吧？」彭欢盯着她，眼珠滴熘熘转，「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 程黎赶紧敛了喜色，努力做出诚恳的样子：「我要开始运动锻鍊了，所以之后只要没有紧急任务，都会这个点走。」 「是不是在健身房办卡了？」杜国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一般也就刚办的时候心疼钱，会频繁去一阵子，后面慢慢就懒了。」 程黎刚说完实话理直气壮了一下，转眼又被他说得心虚起来，模稜两可地应了几声，拎包走了。 到家已是八点半。程黎找了半天，才从衣柜里翻出本科上体育课时穿的运动服。丸子头的发型倒是很适合跑步，不需要再调整了。 越是临近九点，她紧张的情绪就越强烈。真不明白心脏到底在乱跳个什么劲儿，只好反覆催眠自己。 一切只是为了身体健康。 健康是福。 然而这种催眠在看到周扬朝的那一刻就被迫解除了。 尽管他穿着再寻常不过的纯黑跑步套装，连运动鞋都是黑色的。但看惯了他张扬的模样，乍一见如此低调的装束，反倒透出别具一格的酷。 尤其是那件单薄的连帽外套，覆盖在内里的紧身短袖上，隐约可见令人浮想联翩的肌肉线条。 简直让程黎不敢直视。 「去哪儿跑？」她假装淡定地看向别处。 「就按我的晨跑路线跑吧。」周扬朝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你以前都晨跑的吗？」程黎这才明白他当时提起晨跑的含义，「那你现在早晚都跑？」 「早上就不跑了吧。」 听起来是为了陪她夜跑，周扬朝才特意改变了晨跑的习惯，程黎有点过意不去：「其实你不用晚上跑的，督促我一下就行了。」 「我怕我不陪练，你会偷懒。」周扬朝答得很快。 「看不起谁……」 「还有怕你一个人跑不安全。」 程黎不服气的宣言还没放出来，就被周扬朝的第二个理由打断了。 他好像很少如此直白地向她表达关心。就算有那心意，也会插科打诨地一笑带过。可这次却这么明明白白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反而令她不知该怎么接了。 周扬朝似乎本来也没指望她接话，已经起步跑了起来，速度却不快。不知是在热身，还是为了让鲜少运动的她有个循序渐进的适应过程。 程黎迈开脚步在他身侧跑着，春末柔暖的夜风拂面而来，如同温软的手掌轻抚过脸庞。 沿着河边的步行道一路向前，两人的影子被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拉得不断变换着形状。河道两侧的彩灯蜿蜒成五光十色的长龙，将河水映照得波光粼粼。路上不时遇到牵手的小情侣，散步的老夫妻，还有谈笑的一家三口。 原来在竞争激烈如湍流的清源，也能拥有如此静谧美好的时刻。于程黎而言，这都是在埋头工作和专注学习间感受不到的生活滋味。 而此时与她一同并肩奔跑的，还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她都分不清，这一刻急促的心跳，是因为身体的律动，还是因为身旁的那个人。 然而速度提上去没多久，程黎就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有种以前被体考八百米支配的恐惧。原本的鼻呼吸渐渐不够用了，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喘气。 但明明才跑没一会儿，现在就喊累，也太丢人了。 程黎正努力搜肠刮肚找着中场休息的藉口，就见周扬朝忽然放缓速度变成了步行：「跑不动就走会儿，别逞强。」 又被他看出来了？ 「也不是跑不动，」程黎跟着减了速，很没底气地嘀咕道，「我是怕运动过度，乳酸堆积，明天腿疼。」 「放心吧，就这点运动量，还不至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 「不过体能是越练越好的，等慢慢习惯了就能跑得更远了。」 程黎正惊讶他还会说这种鼓励的话，就听他接着道：「再说了，有我陪练，你想不进步都难。」 「……」 这也能带自夸的吗？ 程黎白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婆娑树影之上，一轮明月高悬天幕，氤氲着皎洁明净的光。 明天大概又是好天气吧。 想到同今天一样的夜晚还会不断延续，时常有他相伴身侧，她忽然觉得生活从未如此美好过。 时间也确实如她所想般静好地流淌着。 程黎暂且不再去揣测周扬朝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只是专注于享受每个与他相处的时刻，感觉到一缕缕阳光嵌入生活的碎片。 - 这些日子，周扬朝变着花样给程黎发夜跑提醒消息，除了得偿所愿常常跟她见面，还从中意外收穫了许多理理可以进一步优化的地方。 添加完成任务后的奖励项目，添加打卡统计的周报，以及相应的鼓励和批评等等。 封闭测试中暴露和反馈的问题尚在他的规划之中，但这些机缘巧合下才被程黎激发的灵感发现就远超他的预料了。 尽管他可以选择后续版本升级时再做更新，但这次他抱定了要做就要一鸣惊人的想法，大刀阔斧地完善了原型图和产品说明文档，重新进行了需求评审。虽然产品正式上线发布的时间无可避免地延期了，但他认为值得。 这天晚上照例和程黎一同夜跑，刚跑没一会儿，手机响了。周扬朝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大boss」。 这是他给周明盛的备註。 余光瞟到程黎扫过来的视线，他很庆幸当初留了一手，换成了这个看起来是领导的备註。 但老爸平时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现在打来会有什么事？ 接通就有被程黎识破的风险，不接「领导」电话似乎又说不过去，周扬朝略一衡量还是接了起来：「喂，周董。」 对面顿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到他身边有人，说话不便，问道：「你在哪儿？」 「我现在没在公司。」周扬朝公事公办地回答。 「回去了给我打电话，有事找你。」 「好的。」 挂了电话，只见程黎一双杏眼转来转去，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这是我知道的那个周董吗？」 「如果你只知道一个，那应该就是。」周扬朝并不避讳承认。 周明盛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凡事亲力亲为。理理上线在即，让他这个产品组长去汇报个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牛啊，董事长亲自找你。」程黎的眸子被路灯映得亮晶晶的，「是不是再过不久你就会成为周总了？」 周扬朝心一沉，旋即意识到她只是在开玩笑，强颜笑道：「借你吉言。」 其实他早就想跟程黎坦白一切了。一直以来这么费心瞒着她，简直让他殚精竭虑。可理智告诉他，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别无他选，唯有隐忍。 这次老爸找他干什么？会成为他提出那个想法的契机吗？ 到底还是久经历练的人，尽管心里躁动不安，周扬朝面上仍未显露半分。夜跑结束回到家后，甚至还洗了澡，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这才回拨了电话。 「到家了？」 「嗯。」 「找你就是想问问，」周明盛语调平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是跟公司里的员工？」 -------------------- 周扬朝：我倒是想。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周扬朝怎么也没想到老爸打电话来是为了问这个，准备好的词一句都用不上，哭笑不得道：「谁谎报军情？」 「那你告诉我，你最近下班时间为什么比以前早了？」听他不承认，周明盛语气带了质问。 明明每天都没怎么见面，老爸是怎么知道的？ 周扬朝心念一转，但还是如实答道：「我把晨跑改成夜跑了，但早起时间没变，只是把上下班的时间提前了，工作总时长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理理发布时间怎么会推迟？」周明盛紧紧追问。 「为了产品能更好地呈现，封测之后做了大规模优化。」 「难道不是你偏听偏信了谁的提议吗？」 「所有变更都是经过了需求评审会的，」周扬朝简直不明白老爸的误解是从何而来，「如果不合理，在会上就会被毙掉。」 两人来回问答几句，竟都话不投机。 周明盛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我不是来干涉你谈恋爱的，毕竟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但我有话在先，会干扰你事业的女人，绝对不行！」 周扬朝听得好笑，一不留神真笑出了声。而这一声在周明盛听来，形同嗤之以鼻，无异于火上浇油。 「怎么，你觉得现在我管不了你了是吧？当初我没空管你，你看看你堕落成什么样子！」 「所以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当年那个不成器的毛头小子，永远都不会有长进是吧？」周扬朝语速很快地接道。 听筒里一片寂静。 被误会至此，周扬朝已没有了辩解的心思，知道说再多也是徒劳，索性按了挂断键。 真不知道起初在期待些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一直以来，老爸对他不就是惯性的否定吗？ 长期不沟通，偶尔联繫一次，也不过是为了质疑他的懈怠。 但是老爸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自己养的儿子不相信，却听信旁人捏造的子虚乌有的言论，到头来竟还说是他偏听偏信！ 周扬朝嗤笑一声，单手把玩了一阵手机，最后拨通了齐帆的电话，简述了刚才周明盛的种种问话。 「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之前好像听我爸提过一次，」齐帆若有所思道，「前阵子姚梦跟他抱怨，她给你提议了几条理理优化项，你说时间有限，都没採纳，但转眼自己又提了更多，肯定是偏心听了其他人的意见。」 「她根本就没跟我提过一个字。」周扬朝揉了揉眉心。 不过这倒是能说得通。姚梦本就是齐董想给他介绍的，现在来向齐董告他一状，确实很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但可能不只是姚梦。你觉不觉得，你爸好像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齐帆语速很慢，一句一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接着往下说，最后还是直言道，「会不会有人在随时向他汇报你的近况？」 其实这也是周扬朝正在怀疑的，只是心里不愿接受。老爸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眼线？为了监控，还是防范？他们可是亲生父子啊，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吗？ 实际上，不只这一回。长久以来，他不时就能隐隐察觉到老爸对他的情况尽在掌握，只不过一次次说服自己不要多想罢了。 「会是谁呢？」他没有焦点地望着窗外被城市灯光映成紫红色的夜空。 「你想想有没有人一直在你周边，关系不远不近，又不会太引起你注意的？」齐帆提醒道。 思索一阵，周扬朝的视线聚焦在某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 越是细思，越是感觉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似乎全都指向那人，可是要怎么证实呢？还有关于程黎的事，那人知晓到什么程度，又告诉了老爸多少呢？ 「得想点办法让他主动暴露才行。」他沉声道。 - 拜周扬朝新提的一轮需求所赐，程黎又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不过一想到这些需求的灵感大多是源自于她，就觉得为此繁忙也心甘情愿。 为了不耽误跟周扬朝一起夜跑，程黎每天吃完早饭就立马投入工作，晚上跑完还要在家办公一会儿，周末也全用来加班了。 不知是运动令人精力充沛，还是多少有些爱情的滋润，如此忙碌的生活她竟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这周六，她一早就到了公司。空无一人的楼道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的状态，往前走时一边喝着酸奶，一边小声哼着歌。 电梯就停在一楼，她按开门走了进去，一转身却发现背后有人跟着一起进来了。 赫然正是云信董事长兼总裁周明盛本尊。 他约莫五十来岁，身型匀称，极修边幅，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讲究。此时右手拿着文件夹，按了管理层所在的十七楼，大概是要去见易迅的某个高管。 程黎呆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酸奶，艰涩地开口招呼：「周董。」 「周六大早上来加班还这么高兴啊？」周明盛面色紧绷全无笑意，闪着精光的眸子轻轻一扫，便透出一股无形的压迫。 程黎知道是刚才哼歌被他听见了，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但领导的话又不能不接，便按想到的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最后这轮需求和优化挺有意义的，为这个加班也认了。」 「哦？是因为其中有你提出的需求吗？」 「我只提过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具体需求都是产品那边提的。」程黎并不想提及自己的功劳，只道，「大概是在封测中的收穫。」 「封测。」周明盛低声重复着，似乎陷入了思考。 程黎疑惑地看着他，着实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个素来严厉寡言的老总会跟她聊这么多。毕竟此前除了一些大型会议，她很少见到周明盛，想来他也不会认识她这种虾兵蟹将。 前端在九楼，没一会儿就到了。 「那我先走了，周董。」程黎礼貌道。 「嗯，」周明盛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酸奶上，忽然道，「早饭还是吃点热的好。」 程黎瞠目结舌还没反应过来，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什么情况？！ 冷面王竟然还会关心员工？！ 难道是她快乐加班引起了领导的赏识？毕竟周明盛本人就是工作狂，也早有听闻他欣赏的都是极有事业心上进心的人才。但如此轻易就得到了他的认可，程黎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好像宋灿说过他背地里是女儿奴。莫非是他突然父爱爆棚，展现出了平时对待女儿的面貌？ 程黎胡思乱想一路，直到开始工作，才渐渐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专心干了一个多小时，她感到身子有点僵硬，大脑运转得也没之前那么快了，便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去茶水间泡个咖啡。 某人不是说了么，最近新到的咖啡很好喝。 想到周扬朝，程黎脸上不自觉带了笑，迈着轻盈的步伐向过道尽头拐角处的茶水间走去。 到了转弯处，与门口几步之遥，忽听里面真的传来周扬朝的声音，说的却是：「当然想你了，今晚见。嗯，不见不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竟是比对她还亲近百倍的熟稔。 笑容僵在嘴角，胸口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堵住，憋闷得喘不过气来。想要冲进去看看他在跟谁说话，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动弹不了分毫。 忽听里面有男人轻咳一声，似是有意提醒。 竟然还有其他人在？ 「我这有点事，先挂了啊。」原来周扬朝是在打电话，似乎也才发觉身边还有旁人，降低音量匆匆挂断了电话。 「女朋友？」另一人的声音响起，是任宣宇。 「你都听到了啊。」周扬朝不置可否，听得出是承认了。 程黎像被猛击了一记重锤，头嗡嗡直响，又听周扬朝接着道：「那要不待会儿你帮我跟程黎说一下？鸽了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你还会不好意思？」任宣宇语气冷到极点，「有女朋友还天天约女生夜跑的时候，你怎么就好意思了？」 两人的声音从程黎耳边飘过，听起来遥远而断续。心还在遭受重创后的麻木钝痛中，脑中像灌进了浆糊，粘稠得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不说算了。」周扬朝却不在意似的，甚至还喝了一口咖啡，「我还有事要去找我爸，你看到他在哪了吗？」 「没有。」任宣宇很快答道。 茶水间内剎那间寂静无声。 虽然程黎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却仍能感受到那种莫名其妙安静到诡异的氛围。 嗡——嗡——嗡—— 一阵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混沌间，程黎以为只是自己的头在嗡嗡作响，好几声后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手机来电在振动。 她如梦初醒地握紧手机，慌忙朝远处快走了几步，这才看向屏幕。 骚扰电话。 程黎心里暗骂一声，刚挂断，就听背后响起有人跟出来的脚步声。转过身，当即跟闻声而来的周扬朝打了个照面。 他仓皇地捕捉着她的眼色，似乎想从中辨认她到底听到了多少方才的对话。微微发白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两人之间不过寥寥数米，他却不知为何踟蹰不前。 程黎此刻一点也不想面对他，扭回头，迈开大步就朝前走。 一想到此前种种令她心动的瞬间，不过是周扬朝逢场作戏，她就感到一阵眩晕想吐。再在有他的空间里多待一秒，只会让她的噁心多添一分。可即便越走越远，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却仍分毫未减。 身后的人忽然加速追了过来，程黎也立刻开始朝无人的过道狂奔。 然而没几步就被周扬朝追上来，挡住了去路。她这才知道，以往夜跑他追不上她都是放了水的。 见已无处可避，程黎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冷眼睨他：「干嘛？」 「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周扬朝眉头紧锁，一敛平日的嬉笑。 「那是怎样？」 程黎反问得极为冷静，反倒让周扬朝愣住了，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见他如此，她刚提起的一颗心复又沉寂：「还没编好吧，需不需要我多给你点时间？反正我时间多的是，不像你，同时兼顾两头，很累吧？你……」 「程黎，」周扬朝沉声唤她，打断了她的挖苦，「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什么？」 「等我把一切准备好，我一定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你。」周扬朝凝视着她的双眼，语速异常缓慢，「相信我，不会太久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明明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周扬朝跟任宣宇说的每一个字。 明明直到最后周扬朝也没解释清楚任何一件事。 可当他诚挚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让她相信他的时候，程黎还是义无反顾地相信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等万事俱备，为什么现在宁可被她误会，也不透露半句？ 是不是他将要告诉她的，还不是当下的他们拥有足够力量所能面对的？ 程黎不想随口答应，却也不愿给出否定的答覆，便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着周扬朝，细细打量着这个曾经她以为熟悉无比，如今却感到有点陌生的男人。 「没事，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是我太勉强你了。」周扬朝眼中闪烁着小心翼翼的光，「女朋友什么的真的不存在，我今晚也没约其他人，如果你想夜跑，还是可以……」 「我不想。」程黎出声打断。 她能看见他神色中的试探，以及被拒绝后眉眼间的失落。 印象中他好像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即使是尴尬难堪的局面，他也总是好整以暇。原以为若有一天看到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定要趁机调侃他一番。谁知眼下真见到了，竟只有揪心。 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程黎镇定道：「这几天我想一个人静静。」 周扬朝注视着她的眼睛，嘴唇微张，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声应道：「好。」 程黎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像飘浮在虚空般无力。直到独自走回工位坐下，头脑终于渐渐恢复清明，这才想起竟然忘了去茶水间的初衷是泡咖啡。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她已经非常提神了。 刚才因大脑宕机错过的信息在脑海中一点点复盘，竟越想越觉得疑云密布。 按照周扬朝的说法，他的那通电话是假的，那他一个人在这儿自导自演的目的是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等等。 不是他一个人。 他是故意演给任宣宇看的！ 难怪周扬朝趁着周六没什么人，跑来易迅泡咖啡，看来是早有预谋。 任宣宇也很可疑。他是怎么知道她和周扬朝夜跑的事的？她明明没告诉任何人。 程黎仔细回忆着听到的所有对话，突然想起在她手机振动前，最后的话题是周扬朝问任宣宇有没有看到他爸，任宣宇说没有。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所以任宣宇应该认识他爸，而且他爸就在公司里。是谁呢，会是她知道的人吗？ 那之后的沉默又是怎么回事？ 思考到这里，程黎感觉自己短暂的推理生涯就要结束了，却冷不防看到手边那盒早上喝完还没扔的酸奶，顿时又想起了一早与周明盛的偶遇。 周明盛，周扬朝。 这一瞬间，程黎当真有了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般的恍然大悟。 这么明显的联繫，她居然早没想到？！ 此时再去回想两人的面容，越想越觉得说不出的神似。只因平时周明盛不苟言笑，周扬朝玩世不恭，竟从没把两人联想到一起去过。 一时之间，那些过去不曾留心的疑点如潮汐般纷至沓来。 把周扬朝错认成哥哥的妹妹，后来再见时正在让周明盛帮忙拍照。 周扬朝和齐帆非同寻常的关系，以及所谓的「生怕暴露的身份」。 周扬朝抠门抠到人尽皆知，却依然穿着价值不菲的服饰，甚至还坐拥一辆超跑。 …… 似乎所有事情都再明显不过的指向了真相，程黎却到现在才如梦初醒。 可如果是这个答案…… 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尽管之前就猜到大致方向，以为周扬朝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可还是没有料到，他的家业竟然就是云信！隐姓埋名从基层干起的富二代竟然就在她身边！ 真是荒唐。 程黎自嘲地笑出了声。 从落地窗望出去，天空白茫茫一片，无风无云，偌大的城市高楼林立，路上来往的行人渺小如蚁。 她曾以为终于找到了那个能和她一起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携手并进的人。她视他为追逐的榜样，试图成为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希冀着有一天能站在同样的高处与他并肩而立。 可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身处于她此生都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渴求的平等、独立和自由，都绝不是在这样悬殊的身份地位之间所能获取的。 原以为筑好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难怪周扬朝要对她一瞒再瞒。他是了解她的，知道真相揭晓的那一刻，就将是他们渐行渐远的开始。 心脏砰砰地跳动着，每一声程黎都听得无比清晰。这生命的讯号曾因那人而变得迅猛火热，此时却也因那人而剧烈抽痛。她双眼发热，却干燥得没有一滴眼泪，涩得生疼。 难道真要因此放手？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全是与周扬朝相处的一幕幕场景。从最初的吵闹，到理解，有好感，再到后来彻底喜欢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 原来一个人融入自己的生命，如此自然而然不动声色。可若是要将他从生命中剥离剔除，为何又是钻心剜骨之痛？ 这像是个无解的命题，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一条，可程黎心底却仍然隐隐期待着周扬朝能带来新的变数。也许这段时间他一直默不作声埋头苦干，就是在寻求另外的解法。唯有这么想，她心里能好过一点。 那是不是可以像他说的，相信他一次？ - 时间如常流逝，不曾因人类的悲欢而变换速度。可最近的每一天对程黎而言，都格外漫长难熬。 关于已经知晓周扬朝身份一事，程黎没有对他吐露半分，通过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延续着表面的平静。她试图用工作填满空闲的时间，麻痹着大脑，让自己没有余暇去思考这些事。 她很庆幸没答应继续跟周扬朝夜跑，不用再强打精神跟他演戏周旋。她现在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只是维持平衡就已竭尽全力。 她默默将所有赌注押在了周扬朝最后的答案上。 除此之外，她也别无选择。 一周后，理理终于正式上线。前期充分的宣传早已使其备受关注，而美观的界面、新颖的模式与可操作性极强的使用感更是令其好评如潮，当天就以「追星女孩必备app」的词条冲上了微博热搜榜前列。 相关话题下，众多用户踊跃发言。有分享刚刚开闢的花式玩法的，有跟理理对象聊天如坠爱河无法自拔的，有表示偶像力量果然不同凡响令自己动力十足的。热度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退。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程黎的心情还是明亮不少。不仅是出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更是因为这是周扬朝作为产品组长负责的第一个产品。他为此付出的心血有目共睹。 而且程黎隐隐觉得，理理的成功面市也许会成为周扬朝来找她说明一切的契机。每隔几分钟，她就忍不住看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直到晚上回到家，程黎洗漱完，终于听到新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激动地一把抓起手机，却是理理项目组的群聊，领导发了一条明天开项目会的通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怅然若失地垂下手，打算等有其他人回复了「收到」之后，自己再混在人群里跟一条，却意外地看见通知下面有人接连发了几条消息。 姚梦：【你觉得她知道你是谁儿子之后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姚梦：【你觉得她会安心当总裁夫人吗？】 程黎呼吸一滞，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像是被牢牢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 旁人也许不明所以，可她再清楚不过，这显然是姚梦把要给周扬朝发的消息发进了群聊。 以她对姚梦的了解，这应该不是故意为之。以姚梦骄傲自矜的性格，绝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何况她虽刁蛮任性，大局意识却还是有的，怎敢随意泄露周明盛授意掩盖的关系？ 大概是她与周扬朝原本正在对话，忽然群聊消息然更新，把项目群顶到了聊天列表最前列，情绪激动下不慎误点了进来。 果然，姚梦很快就撤回了这两条消息。 接着是一片「收到」的刷屏，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但程黎知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虚假平静罢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早已是组里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八卦。姚梦虽未指名道姓，但只要把这话往他们身上一套，任谁也能解读出真实的含义。 没想到周扬朝苦心孤诣隐藏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暴露在众人眼前，还真是造化弄人。 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他至今没对她坦白的真相，竟然告诉了姚梦？ 亏她还一直为他找藉口，掩耳盗铃般地哄骗着自己，他不说一定有他的苦衷。原来他不是不能说，只是不能对她说而已。 程黎曾经以为她足够了解周扬朝，但此刻，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她对他的信任都是建立在他们过往相处上的，可她忽然分不清，在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么多个瞬间里，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周扬朝为了掩盖一些事所制造的假象？ 曾经无比坚信的东西变得如同镜花水月般看不真切，信念摇摇欲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高耸的易迅大楼一如往常巍峨矗立，吞吐着渺小密集的人群。程黎照旧准时走入公司，却敏锐地捕捉到周遭不同寻常的氛围。 那些一扫到她就游移的似有若无的视线，那些一靠近她就消弭的模糊不清的低语，无不欲盖弥彰地宣告着她是今日舆论的中心。 而总有那么几个聊得太兴奋的人收声太晚，待发现她时，已被她听去了大半。而只要稍一联想，就能自己脑补出完整的语句。 「程黎真的不知道周扬朝的身份吗？」 「天真。肯定早就知道了，然后才故意接近的。」 「难怪她一直在核心项目组，以后升职加薪稳稳的啊。」 「你傻呀？你要是能当总裁夫人，还惦记着升职加薪？」 「……」 程黎的感官像是被放大了无穷倍，那些或调侃或鄙夷的目光在她眼前飘忽旋转，或讽刺或刻薄的话语在她耳畔混响回荡，直绕得她头晕脑胀，几乎无法正常往前行走。 到了中午，也不知是谁泄露了这事，程黎在江桐的一大家亲戚竟全来了清源，围坐在餐馆里吃午饭。 「程黎这回可算是想通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大姑揶揄地笑道，「之前一天到晚喊着要独立要自强的，我还真当你要自己当女强人呢。」 「是啊，说那么热闹，最后不还得靠男人。」赵峰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鄙薄溢于言表。 「之前给你介绍大老闆你不要，原来是给我准备好金龟婿了呀。」老妈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老爸一脸愠怒：「难怪你就想待在清源，不想回来，嫌你爹没本事，钱挣得不如人家多是吧？」 各怀心思的话嘤嘤嗡嗡如蚊蝇般环绕着程黎，而最后给她致命一击的，却是坐在角落的表姐。她一言不发，只是以哀怨凄切的眼神远远望着她，仿佛在无声地吶喊着她寄託的期待终究尽数落空的绝望。 程黎想摇头否认，想大声反驳解释事实，可却像被下了咒般一动不能动，拼命大喊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五内如焚之际，忽听有人唤她：「黎黎，黎黎？程黎！」 她猛地张开眼睛。晦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宋灿担忧的脸。 原来是梦。 程黎长呼一口气，这才发觉额头全是冷汗，欢迎来君羊八把三令七企吴伞流看文哦睡衣也已被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潮湿黏腻的触感令她很不舒服。 「做噩梦了吗？」宋灿抽了张纸递给她，「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吓人，又是大喊，又是乱打乱踢的。」 程黎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方才的梦境太过清晰真实，以至于她还无法迅速适应现实。接过纸擦汗，她看了眼时间，才六点过。 所以是她动静太大，把睡在隔壁房间的宋灿都引过来了吗？以前她睡觉都很安静老实的。 「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 「我俩之间还说这些？」宋灿摆摆手，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梦里梦外的所有事编织成一张细密的巨网，勒得程黎喘不过气。想到宋灿迟早也会知道一切，她直言道：「周扬朝是周明盛的儿子，这事昨天被姚梦不小心发进项目组群聊，恐怕今天就要人尽皆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宋灿目瞪口呆，显然是被这寥寥数语中包含的信息量震惊了，良久才讷讷道：「所以你之前说的周扬朝瞒你的事，就是这个？」 程黎点头：「嗯，然而他告诉了姚梦。」 「我觉得应该不是。」宋灿分析道，「我替你侦查过，姚梦每次来周扬朝工位找他，他都很冷淡，怎么会把这种重要的事跟她说？没准是她通过别的途经知道的。」 这话不无道理。程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当局者迷。可「别的途经」是什么呢，富人圈的交集吗？ 在此之前，她从未深入思考过阶层等级的问题，现在却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些距离与差异。 宋灿劝慰了她几句，她默默应下，其实只为了让好友放心回房安睡。可她自己却没了睡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还是没收到任何消息。寂静的黑屏像她被耗尽耐心和希望的心，了无生气。 像梦里一样按时起床上班。走进办公楼，却没有梦中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和声音，顶多只有几道带着探寻意味的眼神。 原来成年人的伪装比她想像中还要擅长。 这种安宁的假象在她走到工位上的瞬间被戳破。 「黎，真的假的啊？」杜国庆用一摞文件挡住半张脸，自以为隐蔽地压低声音道，「周扬朝真是周董儿子呀？」 没想到连非理理项目组的人都已经听闻了传言，程黎无奈道：「是啊。」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对面的彭欢也不淡定了，立起一本书遮掩着问。 「只比你们早一点点。」程黎本来一肚子烦闷，却被他俩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搞得有点想笑，「有必要这么藏着掖着么，现在公司里还有不知道的人么？」 「那是我俩消息灵通，多的是人不知道。」杜国庆仍然没把文件放下来。 程黎瞥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还有点骄傲？」 「……」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她不由思考起周扬朝还不知道此事已经传开的可能性。 可当在项目会上见到他，她立刻把这可能性归为了零。 莹然灯光下，他眼下的乌青和面容的疲惫一目了然，明显是昨晚没有睡好。除了为这事，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难道是看了部鬼片被吓得睡不着？ 程黎被这无厘头的想法逗出一个自嘲的笑，恰好在笑意最深时对上周扬朝的目光。他的眼神复杂而沉重，装着太多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东西，只一眼就让她的心重重一沉。 周扬朝嘴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紧抿成一条直线，既没言声，也没向她走近。 程黎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手握成拳，发现掌心冰凉得可怕。 就算他没能履行承诺，就算他也无能为力，就算他真的放弃了，至少也该给她一个答覆吧？哪怕是否定的答案，也比现在这样的沉默好啊。 正恍神间，一抹金色的发丝飘进她的视线。 「虽然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信，但我还是要说，」姚梦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我不是故意发进群里的。」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她最大程度表达歉意的方式。 「我知道。」程黎淡淡道，「反正就算没这齣，公司里的人早晚也会知道。」 姚梦神色有些意外，没再说什么，往一旁走了一段，挑了个空位坐下。 整个会议过程中，程黎能感受到周围不时有好奇的目光在她、姚梦和周扬朝之间逡巡。尽管直到开完会，也没人当面明说半个字，可她真的无法无视那些视线，无法假装若无其事。 似乎她只要继续待在公司，就会一直面临无穷无尽的打量和议论，活在这件事的荫蔽下。 可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程黎越想越烦躁，一整天都在报复性工作，试图在疯狂的自我消耗中获取发泄的快感，最终却发现不过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但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身边的同事大多回家了，四周空空如也，而窗外正飘着斜风细雨。她紧绷一天的神经随着淅沥的雨声渐渐松弛，疲惫感缓缓占据四肢百骸。 「还不回家？」任宣宇刚刚下班，背着包经过她工位旁。 「这就回。」程黎应了一声，打开打车软体，准备叫辆车。 「我送你吧。」任宣宇提议道。 「没事，我自己打车就行了，反正可以报销。」程黎下意识地婉拒了。 若是平时，任宣宇应该就一笑任她去了，今天却不知为何格外坚持：「还是给公司省点钱吧。」 程黎虽然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昨晚的梦加上今天的劳累已经令她疲惫至极，无心再做推脱。 「好吧，那谢谢了。」 任宣宇的车宽敞干净，程黎坐在副驾，被软硬恰到好处的座椅支撑得很是舒适，车窗外的潺潺雨声更是令她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时，忽听任宣宇轻声唤她：「程黎。」 「嗯？」她迷迷糊糊应。 他却没接着往下说。 就在程黎以为刚才只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又听任宣宇继续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程黎思维还处于休眠状态，随口道：「挺好的……」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原本松弛的神经骤然绷紧。 她隐约猜到了任宣宇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果然听他接着道：「好到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所有的困顿劳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程黎大脑再次被激活，疯狂运作起来，原本歪斜着靠在座椅上的身子也立刻坐正了。 一直以来，尽管的确有感受到任宣宇对她似有若无的好感，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毫无徵兆地选择在此时此刻表白。 程黎自以为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对他并没有任何逾越同事之情的地方。所以之前面对房秋的刻意刁难，她只觉得无理取闹。谁知任宣宇竟全然不顾她平日的态度，执意挑明了。 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加尴尬，她竭力思索着委婉的措辞。 「咱们公司虽然接受办公室恋情，但好像不允许同部门上下级恋爱吧？」 「我可以申请调岗。」任宣宇没有丝毫犹豫。 程黎原以为他情商很高，没想到他根本没理解她的点到为止，正寻思还能说点什么找补，却听他又道：「周扬朝可以为你做什么？」 -------------------- 周扬朝：？跟我玩阴的？趁虚而入？ 你朝哥还有三十秒抵达战场。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街口的红灯像一簇火焰倒映在任宣宇的眸中，将他暗藏眼底的挑衅照得分明。 程黎印象中的他向来温和，不曾想过他竟还有如此具有攻击性的一面。他的问话也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心。 周扬朝可以为她做什么？ 她绝不愿倚靠周扬朝的身份来换取升职之路，更不愿周扬朝为了她追求的平等关系而放弃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那么答案似乎只剩下一种，他们终将走向各自越来越好，彼此却越来越远的路。 绿灯骤然亮起，车再次向前驶去，这才把程黎的思绪重新拉回当下。 心像被细密的刀锋切割过，泛起锐利的疼痛。而这痛感却令她无比清醒，任宣宇是在有意挑拨。那么她也无需再装腔作势。 「是不是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很快周董就会知道我的答案？」 任宣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什么意思？」 程黎偏头，直视着他道：「你怎么知道周扬朝的爸爸是谁的？」不等他做任何无谓的解释，她补充道，「我说的是那天在茶水间的时候。」 任宣宇喉结滚了滚，没有答话。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那阵子在跟周扬朝一起夜跑的？」程黎继续道，「我明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任宣宇仍然没有回答，空气里只有夜风从车窗缝隙呼啸而过的声音。 其实那天程黎就已经猜到，任宣宇一直在向周明盛汇报周扬朝及其交往密切者的动态，甚至可能为此跟踪过他们。 尽管惊怒交加，可毕竟入司至今，任宣宇帮过她太多，也确实待她很好。程黎原本打算按下不表，却到底还是把一切说破了。 想来以任宣宇的性格，从此不会再提今晚的话题。 翌日是周六，程黎本来准备照旧宅在家里。但宋灿自从知道了周扬朝的事，说什么也不让她独自在家待着，连自己家也不回了，非要带她一起出门逛街，声称要帮她转移注意力，换换心情。 完全是看在宋灿一片好心的份上，程黎才没揭穿她的假公济私。以前她俩每一次逛街，其实都是她单方面陪宋灿购物。 两人去了离枫林景苑最近的商圈，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宽敞的楼道灯火通明，鳞次栉比的店铺中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刺激着消费者的购买慾。 大概是太久没跟宋灿一起逛街，程黎严重低估了她的战斗力，眼睁睁地看着她仿佛不知疲惫地辗转于各个门店，为了不扫她兴，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 在宋灿杀进不知是第几家女装店后，程黎终于看到了供顾客休息的凳子。帮忙挑了几件适合宋灿的衣服后，她像个在沙漠长途跋涉总算见到绿洲的旅人般奔向了座椅。 其实她也不是不爱买东西，只是习惯有了明确目标之后再去选购，不喜欢这么不带目的性地瞎逛。 休息区坐着几个等伴侣等得百无聊赖的男士，同她一样一脸倦色。程黎在这一刻跟他们产生了强烈共情。 感觉跟周扬朝夜跑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 唉，怎么又想起他了。 程黎正在心里吐槽，忽然来了条微信。 周扬朝：【在家吗？】 说曹操曹操到。他还知道找她呢？ 程黎撇了撇嘴，想起昨天他一言不发的冷淡，回道：【不在。】 周扬朝：【回来给我发个消息，我有事当面跟你说。】 对着聊天窗口左看右看，程黎越想越憋屈。面对周扬朝时，她似乎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被他的每个选择、每句话牵动着情绪，好像无论他想怎样，都默认她一定会配合。 就比如现在，他凭什么笃定她还在等待他的答覆？ 程黎赌气地打字：【不想听。】 一发出去就看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过了一阵又消失了，也没有收到新信息。 所以她说不想听，周扬朝就真的乖乖闭嘴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程黎一阵恼怒，正在心里咒骂，忽见周扬朝打来了电话。 恰好这时宋灿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程黎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仓促地按了挂断，收起手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但经过这么一出，她更没了购物的兴致，失魂落魄地勉力支撑着。宋灿看出她情绪低迷，也无心再逛，提议去吃东西。 此时才五点过，还不到晚餐高峰期，两人便去了商圈里排名第一的日料店。早就听闻这家物美价廉，只是常年排长队，一直没吃上，现在正好还有位置。 「我看评价说他们家的梅子酒很不错哎。」宋灿划拉着手机，「怎么样，我们要不要试试？」 程黎几乎从不喝酒，但印象里喝一点啤酒的时候并无大碍，便道：「可以啊，点一瓶吧。」 这家店的店面并不算大，木制桌椅上方悬挂着和风布帘，角落点缀着樱花与彩伞，幽暗的光线下只有头顶的灯笼莹然生辉，舒缓的音乐似有若无，还未饮酒就已令人染了三分微醺。 淡橙色的液体倒入印花的陶瓷小杯，程黎端起啜了一口，清甜剎那间在味蕾绽放开来，只微微带点浅淡的酒味。 她很快就卸下防备，不知不觉已喝了几杯。 被压抑得沉重的心仿佛变得轻盈，程黎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选择借酒浇愁。 对面的宋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按几下手机，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灿灿，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弟妹了？」程黎揶揄道。 「你喝多了吧？」宋灿一下子扔掉手机，慌慌张张道，「才不是呢！」 「不是你脸红什么？」程黎单手托腮，笑着看她。 「我……」宋灿提起一口气，「我喝多了，行了吧。」 看样子她和程嘉彦的进展还算顺利。程黎略感欣慰，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喝这么快？」宋灿这才注意到只剩小半瓶的酒，「不会喝醉吧？」 「我都没什么感觉。」程黎说的是实话，她现在甚至都没有感到一丝头晕脸热。 宋灿担忧地看她一眼，嘀咕道：「但好像梅子酒的后劲比较大哎。」 程黎并没有听进去，随口将话题引到今天的购物战果上。宋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沉浸在买到心仪物件的欣喜中。 待两人吃完，已能听到外面排起长龙的喊号声。程黎不愿再占着位置聊天，便叫上宋灿往外走。 没走几步，宋灿表示想去趟厕所。两人按照路标进了一扇侧门，又沿着晦暗的通道往前走了一长段才到洗手间门口。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程黎接过宋灿手中的手提袋。 宋灿走后，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偶尔有人路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过道中显得如有回音。程黎独自站在这昏暗的长廊中，无端泛起一阵心慌。 恰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是她自己喝成这样的，又不是我灌的。」话中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笑意。 程黎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大叔，正架着一个脚步虚浮的女人走进过道，一旁还跟着个年轻些的男人。女人垂着头，长发遮住了整张脸，看起来毫无力气，大概是喝得烂醉。如果不是被架着，估计已经瘫在地上了。 「还是把她送回去吧。」年轻男人低声道。 「你装什么装？」大叔停下脚步，斜睨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人，「反正她都这样了，还能知道什么？」 说完他竟伸手在女人身前捏了一把，然后抬起头挑衅地看向同伴，显然是在暗示对方也来试试。他整张脸横肉纵生，笑容被冥冥光线映得阴森可怖。 程黎远远看着，眼前忽然闪动起相似的情景。 幽暗的走廊里，她被人逼到墙角，拼尽全力也无法格挡伸来的手，脖子被人死死掐住，耳边响起恶魔般的低语。 一帧帧，一幕幕，全是折磨缠绕她多年的梦魇。 她终于明白心底莫名的恐慌来自何处。 浑身的血液以一种异常疯狂的速度流动起来，几乎要沸腾。程黎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清晰地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宣洩。 「你再动她一下试试！」程黎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大步朝他们走去。 没料到会在这里被人撞破，大叔大惊失色，但一看是程黎这么个姑娘，立马又不屑地一笑：「我就动了，你能怎么样？」说着以更大的幅度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程黎感到一股热流直往天灵盖上蹿，牙关紧咬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我不仅动她，还要动你呢。」大叔见程黎并无动作，更加放肆，手竟朝着她的方向伸来。 程黎向后一躲闪，斜侧过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顺势拽住他的上臂，一弓腰屈膝就是一个过肩摔，将其狠狠摔在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单膝抵住他的脖颈，冲着他的脸重重揍了一拳。 在程黎眼中，面前的脸已经变成了当年那张令她痛恨又畏惧的面孔。她曾经想跟他以命相搏，却没能得偿所愿，如今终于等到了清算旧帐的时刻。 她的整颗心都被积压已久的仇恨与怨愤填满，加上酒精作祟，再无理智的容身之处。仿佛有一团火在脑中熊熊燃烧，驱使得她无法正常思考，只有拳头像上了发条似的，一下又一下，不知停止地死命砸向那人。 地上的人发出嘶哑而断续的哀鸣，无力地挣扎着难以起身。而那年轻男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怔怔地扶着酒醉的女人，竟然忘了阻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恍惚间，程黎听见宋灿在大喊她的名字，似乎在朝她的方向狂奔过来，可那声音实在太过遥远缥缈，根本无法将她从近乎疯狂的边缘拉回。 在她机械般地重复着挥拳的动作时，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有人像一道风一样沖了进来，俯身将她一把从地上拉起，然后，紧紧拥进了怀里。 第50章 第五十章 那是一个温热而坚实的怀抱，程黎埋在他的肩上，鼻息间全是青草的味道。对方的双臂牢牢搂紧她的后背，试图令她因情绪激动而不住战慄的身体平静下来。 其实程黎很讨厌任何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那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总会让她联想起早年的事。连她的身体都一直保留着当初的记忆，会下意识地对他人突然的触碰作出抵挡和反抗。那是她对自己本能的保护。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她知道接触她的人是周扬朝，便不会再产生任何牴触的情绪。 而此刻与他紧紧相拥，甚至还会感到格外安心。 即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发热的大脑正在缓缓冷却，浑身的血液也逐渐恢复到正常的流淌速度，只一颗心还未平复，仍然在迅猛地跳动着。可是她能听见，怀中那个人的心跳速度，竟不亚于她的。 一旁忽然响起嘈杂的声音，原来是那个大叔正在跌跌撞撞地试图站起来。周扬朝这才放开程黎，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扭过头，他神情顿变，看过去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骯脏不堪的秽物。 大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一块血痕，好容易才扶着墙站定。刚往程黎这边迈了一步，却冷不丁瞥见周扬朝，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转脸看向年轻男人：「你还愣着干嘛？报警啊！」 说完死盯着程黎，恶狠狠道：「等着拘留吧你！」 男人惊惶地扫视一圈，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宋灿噼手夺过他的手机：「她是正当防卫，又不是打架斗殴，怎么会拘留？」 「她防卫什么了？我对她什么都没做。」大叔冷哼一声，视线落在宋灿握着的手机上，「再说了，她要真是正当防卫，你心虚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程黎冷冷道。 「我做什么了呀？」大叔睁大双眼，一脸冤枉道，「我不过是扶一个喝醉的人过来洗把脸清醒一下，莫名其妙就被你揍了一顿，我脸上的伤就是证明。你呢，你有什么证据？」 周扬朝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不疾不徐地伸出食指，朝斜上方一指。一个摄像头安装在侧门之上，正亮着红灯。 「如果这个也没拍到关键，我们会去联繫媒体。」周扬朝睨他一眼，「要是你是某个公司的高层，或者有人知道你属于惯犯，恐怕对你造成的影响不比拘留小吧？」 不知是他的话切中要害，还是话中的威胁令人胆寒，对方的脸色愈发灰败，终是不再吭声。 周扬朝给宋灿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手机还回去，然后拉着程黎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待两个女生通过后，他撑住门转向里面的人，侧脸隐在阴影中，语气冰冷透骨：「你最好别想着报复，不然我保证，最先身败名裂的，绝对是你。」 门在身后合上，将那条幽暗的走廊彻底隔绝，面前是明亮的橱窗与宽阔的通道。里外仿佛两个世界，见不得光的不堪就此被掩埋。 程黎木然向前走着，虽不至于脚步飘忽，却感觉如同身在梦中。头晕晕乎乎的，脑子转得很慢，也不知是因为醉意渐渐涌了上来，还是因为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 周扬朝察觉到她的异常，问宋灿：「她喝酒了？」 「嗯，我一不留神，那瓶梅子酒被她喝了一大半。」 「你们现在回家吗？」 「你俩先回吧。」宋灿瞥了一眼周扬朝还握在程黎手腕上的手。 程黎并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只是有点担心：「一起走吧，万一你一个人又遇到刚才那个混蛋。」 「其实，」宋灿欲言又止了一番，小声道，「程嘉彦快过来了。」 程黎怔怔地看了她良久，思维才终于跟上：「哦，你们要约会吗？」 宋灿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脸腾地红了：「本来打算我们三个一起看电影的。」 「那你们看吧，」程黎眼睛直盯着地面，慢吞吞道，「我想回去了，我有点累。」 见状，周扬朝跟宋灿道了别，拉着程黎朝电梯走去。 看到周扬朝按了负二层，程黎疑惑地偏过头：「你是不是按错了？地铁在负一楼。」 「我开车过来的。」 程黎大脑缓慢地运转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过来？」 「你又不想见我，那只能我来找你了。」周扬朝注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 出了电梯，为了配合她的速度，他脚步放得很慢。 「我没有不想见你，我是生气。」程黎现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昨天看到我都不理我。」话尾带了一丝委屈，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完全看不出刚刚她还将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打。 周扬朝从未见过如此不设防的她，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这个等你清醒一点，我再跟你细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我现在很清醒。」程黎正色道，「我都知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是你问了我弟，他跟灿灿一直在联繫，然后告诉你的，对不对？」 听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周扬朝是真搞不清她喝醉之后的状态了，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嗯，确实清醒。」 谁知下一秒，程黎又气恼道：「你又跟程嘉彦串通勾结！你俩这是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她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周扬朝听着想笑，但怕她更加恼怒，强忍道：「是，我已经在反思了。」 两人走到停车的位置，红色法拉利一如既往的鲜艷夺目，如一道耀眼的警示灯刺激着程黎的神经，唤起她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难怪你不卖车，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她嘀咕道，「骗子，瞒我瞒了那么久，气死我了。」 见她语无伦次地嘟囔着，站在原地不肯上车，周扬朝有点无奈：「我不是……」 刚一开口却被一阵音乐声打断了。 「别以为放我喜欢的歌就能转移话题！」程黎没好气道。 「你有没有想过，」周扬朝扶额道，「那可能是你的手机铃声。」 程黎：「……」 掏出手机，看到是程嘉彦打来的，她心情更差了：「喂，你这个叛徒，找我干嘛？」 「刚刚的事我都听宋灿说了，」程嘉彦并没理会被冠上的光辉头衔，「你没事儿吧？」 「又不是我挨揍，能有什么事？」 程嘉彦沉默一阵，低声道：「我是怕你想起当年的事。」 程黎顿时不说话了。 喝了酒之后，虽然意识不清醒，思维也变得迟缓，但回忆却还是完整而清晰。刚才控制不住打人的时候，正是因为那个大叔令她回想起了曾经的噩梦，压抑已久的暴戾才会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般瞬间破土而出。 那些往事，尽管久远，尽管尝试着遗忘，却无论如何无法真正忘怀。 那时她刚上初一，原本正是对新鲜的初中生活充满期待和好奇的时候，班上却有个叫魏斯的男生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身边。 他沉默孤僻，没有任何朋友，却常常喜欢站在离程黎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她。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程黎注意到以后心里不太舒服，便一直无视他的存在，当作无事发生。 魏斯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忽略，开始像那个年纪的普通男生一样，时不时扯一下她的头发，踩一脚她的鞋子。每当引起程黎的恼怒，就会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 又过了一阵，他的行为变本加厉，会突然冲过来摸她的脸，有时还会猛地拽一把她的衣袖。那时女生流行穿在后颈系带的小背心，他会在她不注意时将带子扯开。更有甚者，他开始趁她不备对她动手动脚。 再到后来，他折磨她的手段花样越来越多。 会用圆规等尖锐物抵在她背后，威胁她别乱动。 会趁她独自走在楼道里时，飞扑上来将她抵在墙上，按住手脚，作势要亲她。但他并不会真的亲到，只是无限逼近她，仿佛在享受她死命反抗却只是徒劳的快乐。 会在她路过他的位置时，忽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真想把你先奸后杀了。」然后在她浑身绷紧时，笑得肆无忌惮。 程黎像对待其他偶尔欺负她的男生一样，对魏斯拳打脚踢过不知多少次。别的男生见她不好惹，便会就此罢休，但魏斯从来不会。 他向来不还手，只随意地格挡躲闪几下，就能轻易让程黎的攻击如同隔靴搔痒。然后他就会露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欣赏她的绝望。 毕竟他比她足足高出一头，又身强体壮，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悬殊决定了她根本无法靠蛮力胜过他。 而最让程黎噁心的是，班上大多同学并不认为她受了欺负，只当他俩是在打情骂俏，不时还会对此起闹，甚至有人开玩笑劝她：「不如你就从了他吧。」 而个别替她打抱不平，为她出头的男生，最后都以被魏斯揍得遍体鳞伤告终。 程黎试图向老师寻求帮助，可魏斯在学校如同混世魔王，惹急了竟连同老师一起打。当时的校规校纪很不完善，并没有警告处分退学一说。班主任虽然喜欢程黎这样的好学生，却也只能让她尽量少招惹魏斯。 于是程黎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父母身上。 可那时她还太小，有的细节要么羞于说出口，要么不知如何表述。父母听了只当是孩子之间不成熟的玩闹。 「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儿就这样，过了这阵就好了。」 「你别理他就行了，他自讨没趣就知道走了。」 似乎不会有人相信区区一个初一的男生，能做出多恶劣的事。 程黎没办法，只好照常上学。可她每天都生活在不知何时会突然厄运临头的阴影下，愈发不想去学校，成绩也开始明显下滑。 见她厌学情绪变得严重，父母的反应比上次激烈了许多，可针对的却不是始作俑者，而是她。 「这么点小事你就不想去学校，那以后遇见更严重的事呢？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不去招惹别人，他能一直缠着你不放吗？」 程黎看着自己的父母，感觉像在看两个陌生人，把想要转学的话生生咽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黑暗像是无穷无尽挥散不去的阴云，似乎再无重见天日的时分。绝望在暗处悄然滋长，渐渐吞噬了程黎心里最后一丝光明。 有一天上学前，她将一把水果刀揣进了校裤兜里。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在魏斯如鬼魅般如影随形的日子里，程黎不止一次想过死。但不是自己默默死掉，而是跟他同归于尽。 在兜里装水果刀的那天，她就是抱了这样的决心。 既然没有任何人能救她，那么她只能以这种无望的方式自救。 可那天程嘉彦不知是注意到了她的举动，还是意识到了别的什么，竟突然提出让她放学在校门口等他一起回家。他当时正读小学五年级，学校离她初中相距不远。 程黎从没指望过弟弟能做什么，毕竟那时他完全就是个心智未开的熊孩子，不跟她吵架打架就不错了。但是跟程嘉彦同路回家的几天里，她竟真的生出一点心安。 直到那一天，她正在校门口等程嘉彦，冷不丁瞟到魏斯朝她的方向走来。她紧紧攥着书包背带的手心沁出一层冷汗，立刻快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愈发心慌意乱，变成夺路狂奔。 然而没跑多远，就听到魏斯追上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竟从她背后将她的校裤用力向下一拽！而那松紧腰的裤子只需一点力气就能轻易拽下来。 尽管当时尚未开春，程黎里面还穿了秋裤。尽管周围路人不少，魏斯此举不过是为了让她当众出丑，并不至于要做更过分的事。可在这件事发生的一瞬，程黎还是听到脑内有一根弦发出断裂的脆响。 她拼命拉住自己的裤子，同时一只手伸进裤兜去摸那把刀。 就在这里结束吧。 到此为止吧。 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一秒也无法再忍受了。 程黎刚将刀掏出来，只听身后「嘭」的一声，腰间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回头看时，是程嘉彦一拳把魏斯揍开了。两人当即扭打在了一起。 魏斯本就比程嘉彦大两岁，体型和力气都不是一个等级的，何况他还极为擅长打架，很快就占了上风。 程黎知道魏斯一旦动手，不将对方打到失去还手之力不会收手，一急之下又动了用刀的念头。 「别！」程嘉彦被按在地上，瞥见程黎的动向，艰难地出声制止。 程黎被唤回些理智，将刀一收，趁着魏斯正跪着对付程嘉彦，冲着他狠狠踹了一脚，把他踢得朝旁边一滚。 终于有路过的壮汉制住了他，程黎连忙将程嘉彦从地上拉起来，不管不顾地拽着他向前飞奔。身后还能听到魏斯仍在试图挣脱的声音。 两人头也不回地拼命狂奔，终于跑到公交车站，正好赶上回家的车。 上了车，程黎才总算得空检查起弟弟的伤势。他的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眼角嘴角都是淤青，校服也被撕破了一块，满头满身全是灰土。 程黎帮他整理好头发，擦脸的时候看到他原本俊俏的小脸伤痕累累，明明痛楚却一声不吭，不禁鼻子一酸：「你又打不过他，干嘛出手呀？」 「我可不想看你坐牢。」程嘉彦看了一眼她放刀的裤兜。 程黎伸手捂住刀的位置，忍住喉间的哽咽：「你那天说要跟我一起回家，是因为这个吗？」 程嘉彦埋头抠着车上的栏杆，一下又一下，过了很久才小声道：「因为我想保护你。」 此时金乌西坠，天光已渐渐被夜色侵占。程黎冷暗的心却被这句话划开一道裂缝，灌入温暖明朗的光。 回到家后，父母见到程嘉彦的狼狈相，吓得大惊失色，慌忙盘问事情原委，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终于计划起程黎的转学事宜。 至此，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可留下的阴影却始终笼罩着程黎生活的角落。每当经历相似的情境，就会唤醒她内心深处的惊惶和躁郁。 「今天还好朝哥及时赶到了。」程嘉彦的话将程黎拉回当下。 「是啊，就像你当初及时制止我一样。」程黎梦呓般地感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程嘉彦沉默一阵，忽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当时怎么会突然开始对你的事上心的？」 经他一提，程黎这才发觉他当年确实是忽然之间发生的转变。明明不久前还是个恃宠而骄，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小屁孩儿，居然转眼就变成了懂事的小大人。 「你良心发现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朝哥最早是在网游认识的吗，就是在那个时候。」程嘉彦缓缓道，「当时我不懂事，还在打游戏时跟他炫耀，说我比你在家受到的优待多得多。他开始没表态，后来有一天突然跟我说『男人之所以天生比女人力量大，不是为了凌驾于女人之上，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女人』。」 程黎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轻颤了一下。 「其实我那会儿并不能完全理解那句话，」程嘉彦接着道，「但我听出了他在嘲讽我不是个男人。你知道的，再小的男孩儿都会因为这种事赌气。所以我才会为了向他证明，开始关注你的动态。」 仔细一想，程嘉彦似乎真的是自那件事之后，渐渐变得愈发关心她，懂得与她分享，为她考虑，开始理解父母的偏爱有失公平。 一直以来，程黎都觉得有程嘉彦这样的弟弟是她莫大的幸运，时至今日才知晓这份幸运的真正来源。在江桐那样的成长环境里，若缺乏正确的引导，大概多数人都会按照长辈灌输的观念度过此生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如果没有周扬朝，或许她的生命将带着怨恨永远终止在那个冰冷的冬末。又或许会像表姐一样，一生都在为弟弟奉献，不曾为自己活过。 程黎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扬朝，间或有亮白的车灯扫过他的脸，他却如木胎泥塑般一动不动，只是靠在车旁静静凝视着她。 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我记得你很早就决定要来清源，也跟……」她顿了顿，没说出名字来，「跟他有关吗？」 「嗯，最开始是他说信息化技术很适合你，因为这是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学科，全靠实力说话，然后我才去钻研的，没想到咱俩都入了这行。」程嘉彦细细回忆着，「他还说过清源大学和清源理工的计算机专业在国内数一数二，而且清源的网际网路行业发达，就业前景好，所以我一直在考虑。」 程黎听着感慨万千，却忍不住开起玩笑：「你俩在这儿玩网恋奔现呢？」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他联盟了吧？」程嘉彦却没接她的话，一反常态地认真，「说起来有点夸张，但确实是因为他，才有现在的你。」 从小到大程嘉彦对她的追求者几乎没有过好脸色，似乎在他心里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可如今竟跟周扬朝统一了战线。程黎曾一度对此困惑不已，此刻终于理解了背后的原因。 挂了电话，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再加上接收了巨大的信息量，她原本就醉意昏沉的脑袋更加不堪重负了。 她拉了一下车把手，纹丝不动，撇嘴道：「什么破车啊，门都打不开。」 周扬朝见她终于愿意上车，赶紧帮她拉开车门，把手虚盖在她头顶，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坐进副驾。 等他坐上驾驶位，正想替她繫上安全带，却发现她已经自己系好了，忍不住道：「坐别人的车怎么没见你这么自觉？」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程黎目不斜视地说。 见她打电话时还算正常，周扬朝以为她酒意渐退，没想到还越发上头了，不禁笑道：「真想给你录下来，让你看看你喝醉了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皮肤更显白皙细腻，此时霞飞双颊，又平添了几分妩媚。不知她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封闭的空间里隐约有花香浮动。 「像朵小红花似的。」他注视良久，轻声宣布结论。 大抵是酒精会让人情绪失控，程黎被这句话莫名戳中了笑点，边笑边喃喃重复：「小红花？」 她忽地眸光一闪，双手手掌托住下巴，手指搭在脸上，摆出开花的姿势，扭头转向周扬朝：「那——你喜欢小红花吗？」 车内静可聆针，仿佛时间就此冻结。 周扬朝凝滞了一瞬，质疑着此刻的真实性。这还是那个总以厚重的铠甲防卫外界，感情从不外露的程黎吗？ 她却浑然不觉地望着他，似乎还在等待他的答覆。眉眼笑得弯成好看的弧度，纤长颤动的睫毛宛如栖息振翅的蝶。 「喜欢的话，」周扬朝慢慢凑近，影子一寸寸覆盖过程黎的脸庞，「可以摘回家吗？」 「不可以摘，」程黎眼神因醉意有点迷离，声音渐渐低下去，「只能闻一下。」 「好。」周扬朝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偏头吻住了她。 车窗外不时响起车辆行驶而过的声音，偶尔有车灯晃过，映得车里忽明忽暗。但这一刻，他只能感受到她轻浅的鼻息，微温的双唇，以及鼻尖轻轻蹭过他脸颊痒酥酥的触感。 时间观念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淡薄。结束这个吻时，周扬朝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却见程黎正一下一下缓慢地眨着眼，双颊比先前又红了几分。 「你在干嘛？」她睁大眼睛看向他，还没缓过神来。 「我在听你的话啊。」周扬朝气定神闲道。 「什么？」 「你说的，只能吻一下。」 -------------------- 程黎：？谐音梗扣钱。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睁眼的第一个瞬间，程黎以为自己只是像无数个寻常的夜晚一样，寻常地睡去，寻常地醒来。顶多就是这一觉睡得过分香甜了些。 直到看见身上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右手传来清晰的痛感，这一念头才烟消云散。包着白纱布还上了药的手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昨天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程黎记得周扬朝开车送她回来，跟她一同进了家门，帮她处理了手上的伤，给她沖了蜂蜜水喝，然后又领着她去水池边洗了脸，最后看着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才走的。 他俩的关系竟然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之前发生了什么？ 回忆开始慢慢倒放。 放到「只能吻一下」那段时，程黎倒抽一口气，扯过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 还没滚完，又冷不丁想起「小红花」那段，简直恨不得一头栽在枕头上撞死自己。 她昨天怕不是喝了假酒吧，怎么会醉成这样的？ 拿起手机，看到已经九点过了。半小时前，周扬朝发消息问她醒了没有。 程黎一想到自己昨天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可矛盾的是，她又非常想见他。 于是假装镇定地回：【醒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周扬朝：【出来一起吃早饭。】 程黎定定地看着这行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虽然确实……亲了一下，但好像还没有确认关系吧？为什么周扬朝却像是已经开始跟她恋爱似的，这么自然地找她吃早饭？ 想到恋爱这个词，程黎忍不住笑了笑，却又倏然想起，周扬朝昨天说有事要当面跟她说。难道他现在迫不及待地要见她，是为了立刻告诉她这件事？。 忐忑地洗漱收拾着，她恨不得立刻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连头发都没盘就出了门。 这次却不见周扬朝在门外等她。 程黎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但以为是自己收拾得太快，超过了他的速度，便给他发消息：【我出门了。】 周扬朝：【嗯，上十二楼来吧，1202。】 程黎：【？】 周扬朝：【我做了早饭。】 程黎：【？？】 他所谓的「一起吃早饭」，是去他家吃？ 周扬朝：【那不然我拿到你家去吃？】 程黎：【……倒也不必。】 不就是去他家吃个早饭么，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宽慰着自己，却仍然不争气地有点紧张。明明刚才还想尽快见到周扬朝，转眼间脚步又变得磨磨蹭蹭的，短短几步路半天才走到。 站在他的房门前，程黎深吸一口气，正酝酿着要如何对昨天不堪回首的往事装傻充愣，面前的门却突然开了，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周扬朝看到不声不响站在门后的她，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领会过来，嘴角挂了玩味的笑：「打扰你排练了？」 「啊，什么排练？」程黎装作听不懂。 「这就开始正式表演了是吧？」周扬朝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笑意更深，「昨晚喝断片了？」 被他这话一提醒，程黎索性将计就计：「确实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哦，这样啊，」周扬朝接得很快，「那你亲我的事也可以不用负责了吗？」 「我什么时候亲你了？」程黎不假思索地反驳，「明明是你……」说到一半才心知中计。 果然见周扬朝斜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来这事还记得很清楚。」 「……」 程黎怒视他几秒，义愤填膺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我进去吃饭了？」 周扬朝垂眸一笑，偏转过身让她进了门。 这栋楼共有两种户型，程黎住的是两室一厅，这里则是一室一厅。空间不大，却窗明几净，收拾得井井有条，空气里瀰漫着烤面包的香气。 在室内明亮的光线下，程黎才注意到周扬朝穿着浅绿短袖衬衫内搭纯白t恤，配杏色工装短裤，衬得肤色冷白，又带着春夏的清新。 「你在家还穿这么讲究啊？」 「因为你要来才换的，」周扬朝将厨房里做好的三明治盛进盘中，闲闲道，「穿睡衣的话，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 「……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给你一拳吗？」程黎做挥拳状。 「别乱动，忘了有伤了？」周扬朝轻轻将她缠了纱布的手按下去，正色道，「待会回去记得重新涂药，免得留疤。」 程黎原本想说只是点皮外伤，没那么夸张，可他忽然放柔的语气让她的心也软成一池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嗯，知道了。」 天青色的玻璃餐桌上，蓝白相间的圆盘里盛着黄澄澄的鸡蛋火腿芝士三明治。程黎拿起来咬了一口，外酥里嫩，口感层次相当丰富。 这本该是顿美味的早餐，可一想到坐在对面的人，曾在不自知间拯救她于人生至暗时刻，引导她从深渊步步走向光明，却也生来就与她所属不同世界，无法与她平衡地站在天平两端，当真是百感交集，食不知味。 「昨天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心跳却悄然加了速，「是什么？」 周扬朝定定地看向她，似乎在思考从哪讲起：「其实在茶水间遇到那天，你就已经猜到了，是不是？」他没说透，但言语间满是她会懂的笃定。 「是又怎么样？」程黎摩挲着装了牛奶的玻璃杯，「要不是姚梦发错那几条消息，你现在会坐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吗？」 「第一，我不知道姚梦是怎么知道的，但不是我告诉她的。」周扬朝正色道，「第二，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第三，我当时压根没看见她撤回的消息，直到昨天才知道这事已经在公司传开了。」 程黎想起姚梦误发消息的第二天，周扬朝在会议室见到她时的反应，完全不像毫不知情的样子：「那你前天见我，为什么话都不说一句？」 「因为当时我爸还没答应我提出的要求，我还不能给你一个答覆。」 「什么要求？」程黎手指骤然收紧。 周扬朝目光如炬，透着坚定：「我自己创业。」 原以为他会要求继承云信，或者是开设子公司之类的，程黎完全没想到他提出的竟然是要独立创业！ 她瞠目结舌地怔了半天，才渐渐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那周董，呃，我是说你爸爸，他现在同意了吗？」 「他起初不太愿意，但昨天听说我身份瞒不住了，又觉得现在让我接手云信为时尚早，自立门户反倒是件好事，这才答应的。」周扬朝云淡风轻道，「所以我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创业者，能入得了您老法眼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程黎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那些话。 「别老想着我嫁给个有钱人就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我受不起，也不稀罕要！」 「我喜欢坦诚的，不对我欺瞒的，还有经济实力和家境背景跟我相近的。」 好像在这种情况下，周扬朝难以贸然对她道出真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谁知他要么一声不吭，一开口就如此惊人。放着现成的金饭碗不要，非要自己一刀一枪地去拼，锦绣前程忽然变得如迷雾般看不真切，甚至深渊薄冰危机四伏。 但程黎知道，他绝不会是单单为了她，一时冲动做出的这个决定。这一定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其实我筹备很久了。」像是证实她的想法，周扬朝道，「与其被动地等着我爸让我继承云信，还不如我自己创立公司做给他看。我怕他连启动资金都不给我，所以才一直努力存钱。没怎么动那辆跑车，也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卖个好价钱。最后还是靠李天王给我投资了最关键的一笔。」 他说得轻快，可程黎想像得到，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容易。在面对云信庞大的工作量的同时，他还要自学网际网路企业各类岗位的职能与业务，积累资源与人脉，为创业做前期准备。 何况还有如此铁面冷心的父亲，一味对他施加压力，最后竟只能依靠导师李敬的支援。 而她竟一概不知，只埋怨他的隐瞒，大概无形中又给他增添了不少负担吧？ 「你准备把以前做的项目带到新公司吗？」程黎问。 「就带理理吧。」周扬朝道，「反正从构想到发布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挖个墙角带走，应该也无可厚非吧？」 原来理理是周扬朝的原创！ 程黎这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夸赞构想提出者的时候，他意味不明地笑了。 「既然理理都带走了，」周扬朝慢条斯理道，「那黎黎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程黎被他突然的暱称惹得面孔一热，继而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原本的职业规划是在大厂争取做到高层，从未想过这么快就要去另闯一片天地。可转念一想，进入一个初创公司施展拳脚，也未尝不是一种机遇和挑战。 何况她也不忍让周扬朝独自面对创业初期的艰难坎坷。以她对自己实力的信心，还是足以助他一臂之力的。 但是…… 「我去了的话，你是不是就成我大老闆了？」程黎迟疑地问道。 这样的话，似乎跟周扬朝直接接管云信也没多大区别。 「我申请了让你技术入股，已经通过股东会同意了。」周扬朝道，「所以咱俩算合伙人。」 程黎再次目瞪口呆。 他竟然已经替她考虑到了这一层，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处境。 「其实我权衡了很久，」周扬朝接着说，「让你从易迅这种稳定的大厂出来，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你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不是让我相信你吗？」程黎轻声打断他。 周扬朝微微一怔，抬眼正对上她柔和却坚定的目光。薄薄的纱帘被微风吹起，轻盈地飘荡起伏着，洒下一地浮动的光影。 两人相视而笑，答案不言自明。 「让你久等了。」周扬朝眼中泛起罕见的歉意，「我总是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总是担心任何一个环节出纰漏，总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有十足的把握，不知不觉就拖到了现在。」 程黎知道，他行事素来干脆果决。如此罕见的优柔寡断，不过是因为太在意。 「你给出了我以为无解的答案。」她认真道，「这就够了。」 周扬朝如释重负地一笑：「以前我一直怪我爸非要让我隐姓埋名干基层，但遇到你之后，我反而庆幸，还好是以这样的形式认识你，不然我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了吧？」 程黎想到如果她最初就知道周扬朝是周明盛的儿子，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不禁也有些感慨：「是啊，所以咱俩确实孽缘不浅。」 闻言，周扬朝又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那你有意延续这段孽缘吗？」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表白，却又显得不伦不类。程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却见他忽然拿起手机按了起来。 怎么话说到一半又突然玩起手机了，也太草率了吧？ 程黎闷闷不乐地咬了一口三明治，泄愤似的嚼着，却听自己手机「叮咚」一响。 周扬朝：【系统提示：您的理理对象正在向您申请升级为您的对象，同意请回复「1」，不同意请回复「td」。】 程黎笑出了声，瞟他一眼：「意思是不同意的话，理理对象也不当了呗？」 「啊，就这么烈性。」周扬朝扬起下巴，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窗外天穹湛蓝，骄阳正盛，茂密的梧桐郁郁苍苍，偶有几声燕啼莺语，似乎在诉说着初夏的美好。 顾虑与担忧都被吹散在和煦的风里。程黎扬起唇角，手指伸向手机屏幕上的「1」。 -------------------- 在一起啦，撒花花~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吃完饭，周扬朝端起桌上的空盘和杯子往厨房走去。程黎想着已经吃了他做的饭，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再洗碗，便跟着走过去说：「我来洗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你手不是伤了么，少碰水。」周扬朝想都没想就说。见她没动，这才领会她的意思，「那你擦干收拾吧。」 程黎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些小事谁多做少做，只是理解她的想法，为了不让她过意不去，才尊重她的意愿。 需要洗的餐具不多，也没什么油污。周扬朝每将一个洗好的盘子放进沥水篮，程黎就在一旁擦干收进橱柜。这么一来一去的配合，好似老夫老妻一样，让程黎产生了一种他们在一起生活已久的错觉。 心头泛起一丝甜意。 「待会儿想去哪儿？」周扬朝忽然问。 这是要约会的意思？程黎有点猝不及防。 「不知道。」她本就没谈过恋爱，又是刚跟周扬朝确认关系，完全想不到情侣约会该干什么。 「我以前看过一个提议，」周扬朝道，「随便搭一辆公交车，随便在某一站下车，那儿有什么就玩什么。」 其实只要跟他在一起，程黎也不太在乎去哪里，点头道：「好啊，挺有意思的。」 临要出门，见周扬朝收拾得清爽，她深悔自己为了尽快听到答覆，仓促就过来了，都没好好打扮。谁能想到接下来会经历人生中第一次跟男朋友的约会呢？ 「我要回去一趟，拿个包。」程黎想到一个正当理由。 「嗯，我在门口等你。」周扬朝道。 怕他等太久，她慢吞吞地接着找藉口：「我还要收拾包里的东西，等我收拾好了给你发消息，你再出门。」 周扬朝这才领会她的意思，嘴角挂了笑：「行。」 每次他这么拉长音调说「行」，程黎总能听出点宠溺的意味，仿佛潜台词是「你想怎么样都行，你说什么都对，我都听你的」。 她暗自细品着，不由弯了嘴角，脚步也变得轻盈雀跃。 走进房门，想起宋灿昨晚回家了，程黎抱了几件衣服到客厅，肆无忌惮地在全身镜前试了起来，最后挑了一件浅蓝碎花吊带连衣裙，外加同色系薄开衫，接着又化了个简约温柔的妆容。 等拾掇好已过去半个小时，她掏出手机给周扬朝发消息：【我好了，走吧。】 大概是等得太久，周扬朝没忍住吐槽：【你收拾的是炸药包吧？】 可等他搭电梯下来，门一开，与程黎对上目光，眸色不由一亮：「谢谢，有被炸到。」 「不客气。」程黎轻笑。 「我是在谢谢自己。」周扬朝一本正经，「眼光太好。」 「……」 这人还真是怎么都能夸到自己头上。 走出小区，程黎不知道要去哪个公交站：「我们往哪儿走？」 「听你的。」周扬朝道，「我是本地人，对大多路都很熟，就没有惊喜感了。」 于是程黎随意挑了个方向往前走。 两人距离贴得很近，手臂晃动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阳光透过稠密的梧桐叶洒落一地细碎的光影，光斑跳动，闪得人心旌摇曳。 程黎正心猿意马地走着，忽然有辆电动车骑上人行道，从她那侧驶过。还没反应过来，周扬朝已经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侧拉了一把。 转眼间电动车已驶远了。 「走路专心一点啊。」周扬朝道。 「可是那辆车离我好像蛮远的啊，也没有那么危险吧？」程黎实话实说，「何况就算他真撞到我，不应该怪他骑车不专心……」 她的声音骤然转小，因为周扬朝的手从她的小臂向下滑落，牵住了她的手。 一股热流自手心源源不断地向全身蔓延。明明只是温热的触感，却烧灼得她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四肢变得像散装的一样，差点走成顺拐。 只是牵个手而已，她怎么就变成这副德性了？还有刚才，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说明那些啊？简直是把不解风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程黎被浓烈的尴尬牢牢包裹，心底却又很矛盾地窃喜着，在两种迥然不同的心情之间反覆跳跃。 牵着手走到车站，程黎说：「下一辆车一来，我们就上。」 「好。」周扬朝朝来车方向张望着，「已经来了。」 车上人不多，两人选了后排的座位坐下。见周扬朝正在收起清源一卡通，程黎忍不住问：「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省钱了？」 「不好说，」周扬朝道，「万一公司倒闭，破产了呢？」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这不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嘛。」 闻言程黎倒是松了口气。她其实挺担心他恢复以前的消费模式，自己会适应不了的。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周扬朝。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发出规律的响声，两边街景如传送带般向后退去。直到现在，程黎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身旁的那个人，她曾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后来又发现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可现在却以她男朋友的身份与她并肩而坐。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 情不自禁就想坐得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斜前排也坐了一对情侣，女生很自然地将头靠在男友肩上。 程黎见状，背嵴有点僵。她还没能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不好意思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但还是忍不住偷瞟了周扬朝一眼。 正巧看见他的目光也刚从那对情侣身上收回，悠悠转向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程黎：「……」 她默默把头扭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右肩突然一沉，不属于自己的重量与温度瞬间传递过来。意识到是什么后，程黎浑身都僵了，机械地转回了头。 蓬松柔软的黑发映入眼帘，伴随着清凉的薄荷洗发水味。周扬朝比她高一大截，得大幅度偏倒才能斜倚在她肩上，像只弯曲的大虾米，模样有些滑稽。 「你也不嫌脖子疼。」程黎有点好笑。 「脖子还好。」周扬朝道，「但你太瘦了，硌得有点疼。」 「不好意思，经济舱，你自己忍忍吧。」程黎突然开启了脑洞。 周扬朝默了一会，倏忽坐直身子，拍了拍左肩：「头等舱，竭诚为您服务。」 呆滞两秒，程黎没忍住笑出了声，顺势靠了过去。 「请系好安全带。」 没想到还有后续，程黎左顾右盼，不知道哪儿有什么「安全带」，手腕忽然被周扬朝拉住，搭在了他的臂弯。 「……」 她后知后觉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有些界限在未触及之前，似乎遥不可碰，可一旦打破，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 程黎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与周扬朝贴得更紧密了些。他的肩膀宽阔坚实，承担她这么一点重量明显绰绰有余，靠着格外有安全感。 的确是极佳的头等舱体验。 晃神间，车窗外的街景已然变得陌生，不知驶过了多少站。 「下一站我们下车吧？」程黎说。 「好。」 因为耳朵贴在周扬朝肩上，他的声音传过来时，程黎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跟平时听到的有些许不同，带着微妙的酥麻感。 好像在提醒着他们的亲密距离。 下车时，她已经能自然而然地跟他牵手了。 清源比程黎想像中还大。坐了这么久公交，他们仍然处于繁华的闹市区，四周的高楼大厦无不透出摩登现代化气息。 「沿着这条路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进右手边第一栋建筑。」程黎随机规划着名路线。 周扬朝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但还是道：「听你的。」 一直走到那栋楼门口，程黎才理解他那个眼神的含义。 只见头顶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宜丽酒店。 程黎：「……」 这也过于刺激了吧？ 一不小心她就脑补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进吗？」周扬朝一脸正直地问。 「我刚刚还没说完。」程黎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进右手边第一栋建筑马路对面的建筑。」 她已经看到对面有个商业广场，想来里面不会再有这么窒息的选项。 「走。」周扬朝虽然仍在应她的话，声音里却有难掩的笑意。 程黎听得咬牙。他明知这是家酒店，还闷声跟着她往这边走，就是故意看她笑话！ 但这个游戏玩到现在，她已经槓上了：「广场四楼，有啥玩啥。」 结果才走进一楼电梯，就看见四楼旁边的标志写着电玩城。 「还换吗？」见她迟疑，周扬朝问，「还是文艺复兴？」 「复不了，」程黎答道，「我从来都没去过。」 她说的是实话。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她早已断绝了各种娱乐，长大后又不好意思进去玩了。 「那就去。」周扬朝伸手替她按下了四楼。 一进门就看到最外面的跳舞机，两个身姿曼妙的女生跟随音乐娴熟地舞动着，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围观录像。 程黎自知不擅长这个，却又忍不住幻想周扬朝玩的样子，手一指问道：「你会玩那个吗？」 「你玩过打地鼠吧？」周扬朝看着那边，面无表情道，「我玩那个就差不多是在用脚玩踩地鼠的样子。」 程黎想像了一下，笑道：「那我好一点，可能是跳中学生广播体操的样子。」 她走到前台买了些游戏币，一抬眼，看上了不远处的枪战游戏，经典的两人联手打的类型。 玩之前明明想着双人合作，可真一打起来，程黎的视线就忍不住在两人的命中得分上逡巡。一见自己落后，就开始一轮猛烈扫射。 可她毕竟是第一次玩，操作自然没有早年时常混迹各种游戏区的周扬朝娴熟。最后还是落了下风。尽管顺利通关，可心情总归没那么畅快。一结束就又开始物色下一个有可能赢过周扬朝的项目。 首先排除篮球。 在尝试过各种游戏后，终于，程黎在赛车中击败了人机，而周扬朝战败了。 「你是不是太久没开你的跑车，手生了？」她心里舒服了不少，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下次给你开，别像刚刚一样飈就行。」周扬朝很配合地说。 「哦，我还没驾照。」 「……」 这时两个男生走过来，也坐在了这排赛车游戏机前，一个问：「选什么模式？」 另一个答道：「当然是hard啦，easy完全没挑战的，没意思。」 程黎浑身一僵，想起刚才压根没注意模式选择，大概率默认选了简单模式。而周扬朝都不用问，肯定选的是困难。 正要开口，却听周扬朝抢先道：「要不我们玩点别的，比如抓娃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那些娃娃摆着除了落灰，一点用都没有……」程黎不假思索地说着，见周扬朝一言难尽的模样，疑惑地降低了音量。 她下意识向娃娃机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机器旁边围着不少女孩，还有男生在给女朋友抓的。画风相当和谐，跟他们这边截然不同。 于是程黎一个弯道剎车，强行改口：「但好像还挺好看的？」 -------------------- 一生要强的黎哥……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终于抓到娃娃的那一刻，程黎只觉得人生恍然如梦。 篮子里的游戏币只剩下三枚。 就在刚才，她不知多少次落爪抓空，又伴随着周扬朝「黎哥算了算了」的劝说声，再一次投币操作。 「下次我肯定能抓到。」 「这次都抓起来了，就是爪子松了才掉下来的。」 「就差一点了。」 简直与赌徒无异。 最后总算把那只派大星抓了上来，跟周扬朝给她抓的海绵宝宝凑成了一对。 这该死的胜负欲。 「还不如直接花钱买呢，估计都能买到比这两个质量更好的了。」程黎现在的心情就是非常后悔，「你怎么不拦着我啊？」 周扬朝：「？」 他倒是拦了，只是根本没人搭理他。 「你就当花钱买到了抓娃娃的……」想到程黎刚刚差点抓急眼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口「乐趣」两个字，「体验感。」 顿了顿，又道：「何况这可是我们付出辛苦劳动才得来的，价值不能用金钱衡量。」 程黎想起周扬朝没几次就轻松抓了上来，实在不知道他「辛苦」在哪里。不过看着两人手里的玩偶，好像又确实跟直接买来互相赠送的感觉不同。 有种「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自豪感。 最后三个币，周扬朝又抓上来一串钥匙扣。 以前程黎不理解钥匙扣这种东西，明明只会增加钥匙的负担，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爱挂，如今却欣然把那串小猫钥匙扣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上。 自从去年周扬朝生日，她送了他那盏小猫夜灯，只要一看到猫的元素就会想起他。挂着小猫钥匙扣，就像随时把他带在身边一样。 其实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但她从来没跟周扬朝提起过，想来他还不知道。但是现在说的话，就像是在变相索要礼物似的，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了晚饭时间，周扬朝带她去了一家附近挺有名的中餐馆。 「今天吃得这么好吗？」程黎问。 「珍惜吧，」周扬朝煞有介事道，「以后有的是苦日子，你做好心理准备。」 「……」 晚饭钱是周扬朝付的，程黎想到在电玩城她也没出多少钱，有点过意不去：「你喝不喝奶茶？」 虽问得委婉，但周扬朝还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咱俩要是一直这么你请我，我请你的，多的钱都花出来了，你信不信？」 程黎：「……」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明天的机会留给你。」周扬朝忽然道，「寿星请客。」 「你怎么知道？」程黎睁大眼睛，「我弟告诉你的？」 周扬朝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程黎心里生出一抹期待，忍不住开始幻想起他要怎么给她过生日。 跟周扬朝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仿佛他是一个时间小偷。走进回家的电梯里时，程黎还没有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意识。 直到周扬朝清越的声线在安静的密闭空间里响起：「晚安。」 「晚安。」程黎连忙回道。 潜意识觉得这时似乎应该做些亲密的举动，肢体却不知该怎么动。 「就只是晚安吗？」周扬朝微偏着头，淡淡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下颌好看的弧度。 程黎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有点紧张：「那？」 「不得说句晚安好梦？」 哦，是这样吗？ 程黎松了口气，却隐隐又有点失望，但还是照着说道：「晚安好……」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嘴唇就被飞快地碰了一下。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甚至没有昨晚她喝醉时亲的那下时间长，但现在程黎是完全清醒的状态，瞬间感觉心跳速度飙升，双颊发热。 「这下今晚能有好梦了。」周扬朝好整以暇地退了回去。 程黎梦游般走出了电梯，打开房门换鞋，只听宋灿边往门口走边说：「黎黎，你回来啦，周扬朝发的那个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啊？」 问题问完的那刻，她的目光正好定格在程黎手里的海绵宝宝上。停顿三秒后，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边往回走边唱：「这就是爱——」 程黎：「……」 她打开朋友圈，果然看到周扬朝刚发了一张照片，是今天他俩抓的玩偶摆在一起手牵着手，没有配文。 想到身边同事都对他俩的情况心知肚明，再说也要辞职了，没什么顾忌，程黎也在自己万年没更新过的朋友圈发了张照片，也没写文字。 图片是她拿着海绵宝宝和周扬朝拿着派大星的手。 然后两人朋友圈的评论区和点赞区就一起沦陷了。 - 第二天清早，程黎醒来发现手机上有一条生日祝福，是周扬朝零点发来的。想回个「谢谢」，又觉得太生疏了，最后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几分钟后，周扬朝回道：【你昨晚睡得那么早？】 程黎：【对啊，不然专门熬夜等着零点祝福吗？】 周扬朝：【你这样显得我很像纯情少年。】 程黎捧着手机笑了半天。 周扬朝：【你为什么不回复？】 周扬朝：【你这样显得我很像个舔狗。】 程黎边笑边打字：【你好吵。】 周扬朝：【？这么快就嫌我烦了？】 还真没想过某人谈恋爱会是这样的。好像有点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程黎：【一起去公司吗，纯情少年？】 发出这条邀约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接下来她会坐上周扬朝的跑车去公司，以及在园区停车场下车之后，遇到项目组的熟人。 在程黎跟他们面面相觑，相对无言时，周扬朝极其从容地道了声早。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程黎小声道，「公司是你家开的……」想到还真是，她只得改了口，「你就不觉得尴尬吗？」 「公司只是不允许同部门上下级的办公室恋情，咱俩又不算。」周扬朝理所当然道，「昨天你发朋友圈，我还以为你也不想瞒着呢。」 她确实没想要隐瞒，但现在是不是也太张扬了？ 显然周扬朝并不这么认为，脚步不带一丝停顿地随她走进了易迅食堂，还替她拿了一碗阳春面，加了个蛋，说这是生日的长寿面。 在他这么一通风轻云淡的操作下，程黎感觉自己都渐渐对周围微妙的笑脸和视线免疫了。 这顿早饭一直吃到了上班时间，她第一次有了无心工作，只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不想跟周扬朝分开的想法。 没在一起之前好像也没这么夸张，但真谈起恋爱，也不知怎么就这么腻歪。 竟一直把他送到了易迅一楼大门口。 「要不我今天就在这边办公？」周扬朝驻足看着她，似乎也不太想走。 四周人来人往，程黎有点不好意思，轻搡他一把：「行了，你赶紧去吧。」 「你俩差不多得了。」杜国庆正好路过，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依依惜别的，不就隔了几十米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漂洋过海呢。」 「几十米怎么了，」周扬朝道，「那不也是异地恋？」 「……」 杜国庆跟程黎一起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黎，以后我要改口叫你老闆娘了吗？」 略一犹豫，程黎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他：「我要辞职了。」 「啊？」杜国庆唰地扭头看她，「他家要求你当全职主妇？」 程黎额角一抽，露出「你觉得可能吗」的表情：「没，跳槽。」 「哦，避嫌是吧？」杜国庆按自己的逻辑解释通了，还安慰起她来，「没关系，以你的履历，其他大厂也能随便进，不愁找不到好去处。」 程黎随口应了几声，没再透露更多信息。 公司规定辞职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便于工作交接以及办理离职手续。 程黎原以为周扬朝不会走这套流程，毕竟他辞职基本上跟离家出走是一个性质。然而他表示要以普通员工的身份站好最后一班岗，演完最后一齣戏。 还挺敬业，各种意义上的。 程黎填好离职申请表，第一个签字要找的人就是直系领导任宣宇。 自上次他向她表白之后，两人表面都维繫着无事发生的样子。所以程黎找到他时，也不是特别尴尬。 任宣宇对于她辞职并不意外，想来是已经预见的结果了。只是签字时，他状似无意地轻声问了句：「值得吗？」 程黎微怔，并不确定他问的是什么。为了跟周扬朝在一起放弃易迅的工作值得吗？还是为了去周扬朝的新公司离开这里值得吗？ 但其实无论如何，她的回答都是一样：「我做选择只管对不对得起自己，然后做好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初夏骄阳透过玻璃窗，将整个房间照得明净，连空气中浮动的纤尘都格外清晰。 「祝你一切都好。」任宣宇将签好的单子递给她，目光柔和，「真心的。」 「谢谢。」程黎伸手接过，报以一笑，「真心的。」 照常完成工作加上跑离职手续，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 上班快一年，程黎头一回掐着点下班，就因为周扬朝给她发了一条：【待会儿停车场见。】 彭欢见了疑惑道：「你怎么准点下班？」 「因为不能提前下班。」程黎扔下这句，拎上包就走。 然后就听杜国庆在背后感嘆：「没想到黎也会这么恋爱脑。」 程黎听了不禁轻哂，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不过这也不算恋爱脑吧，又没耽误什么正经事。她已经考虑好，最近就开始跟周扬朝一起筹备新公司的事。 所以等跟周扬朝在停车场汇合，听到他问：「今天有什么想法吗？」 她立刻按自己的思路答道：「如果有什么关于新公司项目的构想和资料，可以先给我发一下，我想尽早着手，不打无准备之仗。」 周扬朝一怔，旋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说的是你今天过生日的想法。」 -------------------- 周扬朝：老婆太敬业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尽管对周扬朝的任何接触都早已免疫，程黎还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摸她的头，而且嘴角还挂着那么宠溺的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昏暗光线下，竟让她有一瞬的失神。 其实程黎对于过生日并没有太多想法。这些年，她要么跟程嘉彦吃顿饭，要么跟室友随便过过，顶多再加个小蛋糕，别无新意。 反正随着年龄增长，对于生日也没小时候那么重视了。哪怕是小时候，她也不会对生日礼物怀揣什么期待，都是父母给什么就拿什么。 今年宋灿和程嘉彦甚至都没来约她，显然是对当下的情况非常瞭然和识趣。程黎也只是确定要跟周扬朝一起过，具体却没进一步考虑过。 「我的想法就是跟你过，没别的了。」她如实说。 「好啊，跟我过吧，」周扬朝顺嘴接道，「我这就去再买点生活用品，现在的只够我一个人用。」 程黎：「？」 当意识到他说的是「过日子」的「过」之后，她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些同居画面，不由一阵脸红心跳：「你去买点垃圾袋，把自己打包带走就行。」 「那谁陪你过生日啊？」 这时程黎才发现周扬朝已将车开出很远，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目标。所以他早就有了安排，只是象徵性地问问她有没有别的计划？ 说实话，在玩这方面，她还挺喜欢这种只用带上人，不用带脑子的感觉，有种什么都不必担心，却颇有期待感的快乐。 车越往前开，视野越开阔，高楼渐少。程黎认出，这好像是往海边去的路。 清源是海滨城市，程黎作为在内陆城市长大的人，刚来这边时没少去海边转悠。可后来一忙，渐渐也就去得少了，最近更是几乎忘了还有这种去处。 在夜幕降临前，周扬朝将车停了下来。此时夕阳即将没入云层，天边云蒸霞蔚，天幕与海岸都被染成了粉紫色，唯美得如画一般。 「这也太美了吧！」程黎嘆为观止，一下车就往海边跑，想赶在夕阳落尽之前多拍点照片。 刚跑出两步，只听背后响起「咔嚓」几声。她转过身，看见周扬朝正举起手机朝她拍着。直到她已经看向镜头，快门声仍在继续。 「拍我干嘛？拍景啊。」程黎有点无所适从。 「你就是我的风景。」周扬朝说着，又拍了一张。 听起来怪肉麻的话，在这浪漫到极致的漫天云霞下却偏偏恰到好处，被温柔的海风送到程黎耳边，顷刻便吹热了她的耳廓。 「你在唱歌吗？」她吐槽了一句，扭过头继续去拍海与天，心跳却砰砰地在胸腔重重敲击着，与海浪拍打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等她假借拍照为由，平复好心情，再次回头时，周扬朝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个小巧精緻的礼盒。 程黎惊奇道：「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有一个地方叫后备箱。」周扬朝将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黎哥，新年已经祝过你暴富，生日就祝你健康吧。」 程黎看了眼礼盒里的东西，是一个运动手环，跟周扬朝夜跑时戴的好像是同款。 「情侣手环？」 「嗯，可以绑定情侣帐号，然后就能互相查看对方的各种数据，还能定位。」 程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开玩笑道，「那你以后随时戴上，我要监视你有没有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比如呢？」周扬朝懒懒道，「宜丽酒店？」 程黎：「？」 他怎么还记着这茬儿呢？ 走到海滩上的沙滩椅边，周扬朝将蛋糕包装拆开，插好蜡烛，拿出赠送的火柴点燃。 可此时海边风大，蜡烛上那点可怜的小火苗在风中颤颤巍巍，轻易就被吹灭了。 「不用点了，意思到了就行。」程黎向来不太在乎仪式感。 周扬朝却不应声，左顾右盼一番，目光忽然停在某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不等她回答，他已起身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程黎看见好像是一家小卖部，正不解他去那边干什么，忽然听到一旁响起一道熟悉的人声：「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语气模仿了原梗里的深沉和做作，惹来身边女生一阵低笑。 程黎转脸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正好朝她这边看来。 果然是骆舟。 考虑到他女朋友在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程黎决定用眼神打个招呼就算完，谁知骆舟却已叫出了她的名字：「程黎？」 她只得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哈喽，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儿？你……」骆舟话没说完，目光落到旁边的蛋糕上，恍然大悟：「哦对，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啊。」 「谢谢。」程黎礼貌地应着，余光已经瞟见他女朋友好奇打量的眼神，只盼着他赶紧走。 骆舟却不慌不忙地向女友介绍：「这是我研究生同学，程黎。」 「你好。」程黎只好向她点了点头。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应，一股水柱忽然从天而降，瞬间将三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小兔崽子，你怎么对着人打呢？！」 不远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冲着拿水枪的小男孩怒喝着，又快步跑过来，点头哈腰道，「不好意思啊，小孩儿玩水枪，一不小心没看住，真是对不住。」 说完又一把拉过儿子鞠躬道歉认错。 「没事。」三人都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熊孩子一时没管住，也能理解。反正天热风大，这么点水迹没一会儿就干了。 然而等那对父子一走，骆舟女朋友忽然眉眼一耷，嘴一撇，委屈道：「宝宝身上好多水水，要老公吹吹才能好。」 她本就生得娇憨，此时软绵绵地说着这样的话，也不显得矫情，做作得有种别样的可爱。 但程黎还是被她旁若无人的撒娇震惊了。换成是她，除非刀架在脖子上，才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骆舟大概也终于意识到这样在程黎面前不合适，匆匆道了个别，搂住女友走了。远远还能看见他真的在朝女友呼呼吹气哄她，看起来很吃这套。 「谁啊那是？」周扬朝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顺着程黎的视线看向骆舟那边。 「研究生同学。」程黎搬出骆舟刚才的说辞，却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周扬朝何许人也，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不自然：「只是同学吗？」他微微觑眼，语调沉了些，「不会是前男友吧？」 「不是。」这次程黎答得很快。 骆舟确实不是她的前任，但曾经追过她。 两人读研期间是一个实验室的，跟的同个导师。认识程黎没多久，骆舟就直白地表明过对她的好感。 他容貌俊朗，很受异性欢迎，编程能力又强，深得导师赏识，自然有打直球的自信。 起初程黎觉得他很优秀，但对他只有欣赏，便委婉地跟他把话讲清楚了。 从小到大追她的人不少，一般到这个份上也就放弃了。可骆舟没有，还是继续追她。他留心打听她的喜好，却又不频繁打扰惹人厌烦，非常对症下药，极为控制分寸。 久而久之，程黎心里难免有些松动，觉得似乎也可以一试，自己对他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好感。 就在犹豫要不要接受的时候，骆舟却毫无徵兆地交了个女朋友。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程黎心里五味杂陈，错愕、惋惜、恼怒、羞愤杂糅成一团错综复杂的线球，堵得她憋闷不已。 尽管知道，她并没有立场生这个气。 骆舟倒是也跟她说过理由：「我发现我还是更适合粘人一点的。你太独立太强势了，在你面前都找不到什么存在感。」 程黎从没想过竟然会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跟人生中第一个「准男友」失之交臂，着实反思过好一阵子。 时至今日，她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件事了，现在冷不防想起，不禁再次陷入了当时的自我怀疑。 不过周扬朝没再追问，将刚买来的东西拆开：「这个吹不灭，用这个许愿吧。」 程黎垂眼一看，不由失笑：「仙女棒？」 「嗯，」周扬朝却一脸认真，「点一根，许一个愿望啊。」 他抽出一根递给她，帮她点燃。耀眼的火花立刻噼里啪啦地四溅开来，像一朵开得绚烂的花。 天色渐暗，夕阳已彻底沉入海平线，阵阵浪涛声中，这团烟花是夏夜中最炫目热烈的存在。 「希望创业顺利。」程黎低声道。 周扬朝轻笑，漆黑的眼瞳被火光映得很亮：「你这话是作为股东说的，还是作为我女朋友说的？」 倏然从他口中听到「女朋友」这个词，程黎有种微妙的感觉，顺水推舟道：「都是。」 「哪种更多？」周扬朝不依不饶，不让她当端水大师。 「那要看你更多是把我当合伙人，还是女朋友了。」程黎把皮球踢回给他。 这相当于在问他更尊重她的事业心，还是更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属于横竖都是一死的送命题。 「下一个愿望是什么？」周扬朝默默又点燃了一根仙女棒。 程黎笑着接过，放过了他。 望着迸射跳跃的火光，她忽然想起久未联繫的老爸。自过年一别，他始终杳无音信。但老妈偶尔打来电话会提起他的情况，没有恶化，也无好转。 即使他再不可理喻，到底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程黎无法做到冷眼旁观，却因他的抗拒，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安好。」她淡淡道。 「会的。」周扬朝捏了捏她的手心。 小小的动作竟也能给她注入安心的力量。 程黎不想让气氛因她而消沉，立刻又点着了第三根，借喧嚣的声音掩盖过方才的低迷，却没想好还要许什么愿望。 「再不许愿就要燃尽了。」周扬朝看看烟火，又透过一片璀璨看向她，侧脸笼罩上一层明暖的光。 程黎凝视着眼前的人，一时只觉恍然如梦，呓语般道：「希望我们能一直好好在一起。」 话音一落，烟花熄灭，整个世界陷入幽暗的寂静，天地与夜色融为一体。暧昧的情愫无声蔓延，随着潮汐翻涌起伏。 空气中尚还瀰漫着烟火的气味，周扬朝缓缓靠近，覆上了她的唇。 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一触即离。他轻柔地吮吻着她的唇瓣，在她僵硬的肢体稍微放松，能开始有所回应时，才轻巧地撬开她的牙关，进一步深入地探索。 他动作缓慢，呼吸深长，炽热的气息在唇舌间交缠。程黎闭着眼，大脑中像有雾气升腾，意识朦胧不清，感官却异常敏感，任何轻微的感受都像被无限放大。 良久，周扬朝才结束这个绵长的吻。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声音夹杂着灼热的气息扫向她耳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必然事件不用许愿。」 -------------------- 「你就是我的风景」出处是何洁的《你是我的风景》。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出处是日漫《男子高中生的日常》。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静谧的夏夜，海水苍茫，浪花拍打礁石，如同低吟浅唱。 周扬朝买的蛋糕不大，两人分着吃分量正好，不会太甜腻。吃完之后，他们便漫无目的地沿着海边散步。 走了一段，程黎闻见拂面的夜风里隐隐夹杂着诱人的香味，来源似乎是斜前方裊裊的烟雾。 在离海几十米的地方，零星分布着几家露天的烧烤摊。明黄灯光下，老闆利落地翻转着手里的烤串，旁边的方桌矮凳坐满了喝酒撸串的客人，远远的已能听见人声鼎沸，场面充满烟火气。 「想吃？」周扬朝问。 「对啊，还没吃晚饭嘛，说了今天本寿星请客。」 程黎确实觉得在海边吃串格外爽快，却又有点担心周扬朝刚恢复少爷身份，看不上这种路边大排档。 「走。」他倒是应得痛快，「你挑。」 程黎随便选了一家生意不错的，不过一看价格，顿时觉得刚才管这里叫「路边大排档」是自己草率低估了。 大概是因为开在海边，占了点海景的优势，这里的烧烤摊定价比市里街边的流动摊高出许多。 但毕竟是过生日，稍微奢侈一点也说得过去，她还是决定就在这里吃。 刚要去挑菜品，却听周扬朝忽然开口：「老闆，我们都经常来这儿吃的，给个优惠价呗？」 第一次来的程黎：「？」 老闆也一脸疑惑：「但我才在这儿摆了两天啊？」 讲价忽悠失败，程黎都不知道要怎么帮周扬朝圆场，却听他不慌不忙道：「哦，我们好像走错店了，常去的是另一家，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说着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程黎莫名其妙，正要跟着他一起离开，又听老闆道：「哎，来都来了，就给你们个新客优惠吧，下次来就是老客了。」 周扬朝立刻顿住了脚步，眉开眼笑道：「老闆真会做生意，等我回去了推荐朋友也来你这儿吃。」 「得嘞。」老闆也咧嘴笑了，手里仍在忙活个不停。 这就谈妥了？程黎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已经能大致想像到周扬朝在生意场上与人推拉谈判的情景。 选好烤串，程黎又去冰柜拿了两瓶汽水。虽然冰镇啤酒似乎更搭，但周扬朝开车不能喝酒，而她自从前几天的「小红花事件」，就暗暗发誓轻易不碰酒了。 她选的是玻璃瓶的汽水，盖子需要用开瓶器打开。因为平时很少用这种工具，她有点不得要领，第一下没能成功开盖。 「我来……」随着周扬朝这一声，程黎像是突然受到什么激励，立刻找到了正确角度，「啵」的一下开了盖。 「不用，这个玩起来还挺解压的。」她掌握了开瓶技巧，轻松地将第二瓶也打开了。 然后抬眼就看见周扬朝默默缩回了手。 程黎耳边忽然回响起骆舟的话。 也许就是这些小事的累积，才让骆舟判定她太独立强势？周扬朝会不会也像他那样觉得缺乏作为男朋友的存在感，因此渐渐厌倦她呢？ 「下次拿给你玩。」程黎试图弥补，一开口却发现这简直像在哄小朋友，完全是适得其反。 果然见周扬朝眉梢微抬：「你还挺谦让。」 程黎有点尴尬，抽了两张纸，垂眼默不作声地擦桌子。 撒娇示弱这种事，应该也是有技巧的吧？ 趁着等烧烤的间隙，她打开手机搜索「怎么跟男朋友撒娇」。 然后就看见满屏的「宝贝」「老公」「宝宝」，以及各种哼哼唧唧的语气助词。 没一个说得出口的。 「跟我出来还玩手机？」周扬朝的声音忽然飘来。 他的长腿在这小桌底下委屈得难以安置，此时一边弯曲，另一边散漫地斜伸在无人的方向。 程黎赶紧锁了屏，活学活用起刚看的示例：「人家错了嘛。」 说完却见周扬朝眉心一跳，没有言声。 难道这招不好使？ 那换一个。 「谁家男朋友生气都这么帅啊？哦，原来是我家的。」她纯凭记忆机械地背诵道。 周扬朝凝视她几秒，若有所悟，嘴角多了一丝玩味的笑：「你刚刚是不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没有啊。」程黎心虚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给我看看。」周扬朝向她伸出一只手。 程黎立马将手缩到了桌下，旋即才意识到这样更显得可疑。电光石火间，她福至心灵，又应用上一句：「人家不嘛。」 这次周扬朝直接笑出了声。 看来确实有用，刚才他还面露不快，这么快就笑了。 却听他说：「不强迫你。」 是不强迫她把手机给他的意思吗？还是不强迫她说这些话？ 程黎还未参透他话中的含义，烧烤已经端了上来。在夏日海边的晚风里，吃着吱吱冒油的烤串，果真别有一番滋味，对于各种感官都是极大的满足。 这才是夏天的正确打开方式，是她平日里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感受不到的快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正吃到兴头上，一个服务员走到程黎身边道：「美女，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拿张桌子。」 程黎偏过头，发现在自己身侧的角落，有几张摺叠桌靠在一个柜子边放着。现在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摆好的桌子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店员过来取。 她没多想，单手拎起一张桌子，中途流畅地一换手，递了过去。 服务员没想到她看着挺瘦弱一姑娘，竟直接上了手，愣了愣才伸手接过，连声道谢。 「不客气。」程黎根本没当回事。 抬眼却见周扬朝沉默地给她竖了个拇指。 她这才想起，好像又忘记给他预留表现存在感的空间了，连忙认真道：「其实挺重的。」 「是吗？」 「嗯，下次你帮我搬。」 周扬朝抿了抿唇，像是忍笑：「好。」 - 这一天本该安宁美好地度过的。然而分别前，周扬朝说下周他妹妹要办生日会，邀请程黎来参加。 虽然他说请的人不多，都是至亲好友，不会太尴尬，但是这些富家子女的生日宴应该很奢靡吧？程黎不确定自己能适应那种场合。 更重要的是，当天肯定会见到周扬朝的父母吧？他们才刚在一起，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对于她的疑虑，周扬朝的回答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爸了。」 程黎：「……」 倒也不无道理。 他还说：「何况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本来应该感动于周扬朝对他们关系的笃定，但程黎犹豫着答应下来时，却只有「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悲壮。 毕竟她对富人圈为数不多的了解都来自于影视剧作品，总觉得等他爸妈知道她的身世背景之后，会上演「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 要不让他们早点给？也行，还能再捞笔创业资金。 程黎满脑子胡思乱想，回到家里根本睡不着。 在尝试了无数种睡姿仍然没能入眠后，她破罐破摔地在黑夜里睁大了眼睛，给周扬朝发消息：【我送你妹妹什么礼物呀，她喜欢什么？】 隔了一阵，又发：【那天我穿什么衣服合适啊？】 不知几点她才困极睡去，第二天是被周扬朝的电话打醒的，问她怎么不回消息，几点出门去公司。 她这才发现已经按掉过闹钟，又睡过去了。听他收拾好了，程黎不想让他等，就说她吃了早饭自己坐地铁过去，让他先走。 挂了电话，她迷迷糊糊地把闹钟往后调了些，继续睡了。临睡着前还在想，周扬朝简直就是突然撞进她世界里的美丽麻烦，将她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全盘打乱，同时却也注入了新鲜与冒险。 闹钟再次响起时，程黎总算清醒了些，抓起手机，才看见周扬朝早就回复了她半夜发的消息：【你人去就够了，我妹想见你很久了。】 周扬朝：【如果你实在想送，可以送那种你觉得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她指定喜欢。】 周扬朝：【穿平时的衣服就行，不是什么豪门晚宴。】 隔了几分钟，还有一条：【等等，你不会是想这些想得半宿没睡吧？放心，我家人都很好相处的。】 程黎冷不丁想起周明盛训人时声色俱厉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这个「好相处」是怎么定义的。 就这么惴惴不安地捱了一周。 周奕阳生日那天是周二，程黎化了个素净的淡妆，穿白短袖衬衣配浅蓝半身裙，保持一贯大方得体又不出风头的风格。 至于礼物，她买了一个拍立得加相纸的套餐。正值花季的少女，就该在最美好的年纪多留下些青春的印记。 不过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对此周扬朝有点不满：「凭什么送她的是豪华套餐，送我的就是打折的夜灯？」 「我记得某位仁兄答题的时候说最喜欢的礼物就是夜灯来着？」程黎做回忆状。 「那不如我们再聊聊当时没答完的最后一题，」周扬朝面不改色接道，「跟我经历过最难忘的瞬间是什么，到底是不是跟我表白？」 「……快开车吧，别迟到了。」 -------------------- 周扬朝：走，见家长。 程黎（莫得感情）：人家不嘛。 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程黎自认为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周扬朝把车开进他家时，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偌大的庭院一眼望不到尽头，落叶灌木与各色花卉交相辉映错落有致，沿途还有精緻的假山水池景观。 这里至少得以「亩」来做计数单位吧？ 停好车，周扬朝带她朝院落中央的复式别墅走去。门口有个泳池，里面的水干净清澈，一看就常有专人打扫。 进门前，程黎难免有点紧张，深吸了一口气。 周扬朝似是察觉到，牵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轻声道：「没事的，有我在。」 程黎偏头望向他，夕阳余晖在他身上氤氲出一层浅金色的薄辉，深不见底的眼眸沉静安宁，看得她躁动不安的心也神奇地平静下来。 做了一轮心理建设，推门进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偌大的空间虽摆了不少家具却仍显空旷。不过室内装潢并不是程黎想像的富丽堂皇的风格，色调以白绿灰为主，雅致却不冷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正在心里吐槽，富豪家里是不是得靠对讲机实时沟通才能知道彼此在哪儿，就听房间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程黎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走了出来，礼貌笑道：「周少回来了？先生还没回，太太在卧室，阳阳小姐在衣帽间试衣服。」 原来不用对讲机，有管家实时播报。 「这位是从小照顾我跟我妹长大的吴姨。」周扬朝介绍道。 话音刚落，吴姨已经先向程黎打了招呼：「程小姐您好。」 程黎没料到对方已经知道她是谁，看来是周扬朝之前提过，连忙微笑颔首道：「您好，吴姨。」 「是扬朝回来了吗？」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如淙淙流水般清润，煞是动听。 紧接着，一个穿着墨绿旗袍的中年女人婷婷裊裊从楼梯款步而下。她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肤色雪白，岁月似乎只赠予了她成熟的韵味，却未夺走任何风姿。 在看清她如画的眉眼时，程黎几乎立刻确认了她的身份——周扬朝的妈妈。他们母子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下楼时，明明眼里像是只有周扬朝一个人，可一见到程黎，视线瞬间就像磁铁一般被吸了过去。 「是小黎吧？」 程黎原以为她会叫「小程」，没想到喊得这么亲昵。 「阿姨好。」她感觉自己快被对方灼热的视线烧穿了。 陶菁轻啧一声，嘆道：「何德何能啊？」 程黎：「？」 她虽然能理解母亲宠溺儿子，但直接当着她的面，感嘆她能有幸跟周扬朝在一起，未免也太羞辱人了吧？ 却见对方看向周扬朝接着道：「你何德何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啊？」 程黎：「？？？」 周扬朝却不在意地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陶菁也不理他，非常自来熟地拉过程黎的手，亲切道：「小黎你不要有压力哦，我们都很随意的，没什么规矩，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啊。」 自己家？程黎想起自家的那套「规矩」，在心里自嘲地一笑。不过周扬朝妈妈的态度倒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豪门阔太太都工于心计，颇有城府，没想到如此和善可亲。 「嗯嗯，好的，阿姨。」她乖巧应下。 「妈妈，」房间深处传来少女清脆的喊声，「你看我穿这身……」在走近看见程黎之后，她的话戛然而止，顿了两秒，挤出一个笑容，「姐姐好。」 程黎早已猜到今天的寿星，正是这位与自己见过两次的妹妹。一次装作错认了周扬朝这个哥哥，一次装作周明盛是陌生的路人叔叔，真是人小鬼大。 「你好呀，」程黎忍不住想逗逗她，「今天是不是轮到你生……物医学考试通过的日子了？」 故意将句子断在与她当时一样的地方。 周奕阳显然也还记得那次胡诌，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哎呀，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不也是为了你俩好吗？」见程黎静静等着下文，她解释道，「要是当时暴露了我哥身份，你们说不定当场就掰了，也走不到现在了。」 「我谢谢你。」周扬朝嗤笑一声，「你就不能说两句吉利的？」 「今天是我生日，又不是你俩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我说吉祥话？」周奕阳朝周扬朝一梗脖子，转向程黎时却笑得眉眼弯弯，「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啊，我瞎说的，你们肯定能一直好好的。」再次回望向周扬朝，她瞬间又一脸嫌弃，「就是便宜我哥了。」 说完还跟陶菁交换了一个「达成共识」的眼神。 川剧变脸都不带这么快的。 程黎完全没想到「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不仅没有上演，甚至像是要演变成「给你五百万跟我儿子在一起」。 难道周扬朝提前跟家人说过什么？否则她们怎么会在还不熟识的情况下，对她做出这么高的评价？ 到底吹了什么牛逼，她不会露馅儿吧？ 程黎兀自左思右想，却听吴姨让他们都去会客厅，宾客已经陆续到了。 原来刚才来时看到花园里那间宽敞的平层，就是室外的会客厅。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其中简约整洁的沙发与桌椅，整栋建筑灯火辉煌地在深蓝的天幕下熠熠生辉。 来的大多数客人都是跟周奕阳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大概是她的同学和好友。现场的气氛如同寻常的生日派对一样，轻松自在，一派祥和。 见面没多久，大家就纷纷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到周奕阳手里。看包装似乎并无什么特别贵重的，就是普通高中女生之间会互相送的东西。 程黎正准备也跟上节奏，还没迈出步子，忽见众人视线齐齐望向会客厅门口。 是周明盛到了。 他穿着墨绿色的polo领短袖和黑色长裤，看着仍像平时上班时一板一眼的模样，手里却提着一个古怪的圆包，外面还用黑布遮住了，与他气质极不相称。 周明盛径直走到周奕阳面前，将包拎在半空中，眉眼骤然柔和了许多：「阳阳，生日快乐。」 「谢谢爸爸。」周奕阳好奇地接过包，忍不住掀起黑布一角往里瞧，眼睛顿时瞪得熘圆，惊声叫道，「天吶，布偶！」 她将黑布放在旁边的桌上，手中白色的太空舱猫包露了出来，从中间的透明罩能看见里面有只双色布偶猫，小巧的鼻子泛着樱花粉，一双杏仁眼蓝得澄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老爸，我爱死你了！」周奕阳兴奋得一手抱着包，一手拉着周明盛的手臂来回摇。 看得出来，她已经想养布偶猫很久了。而以周明盛的财力，和对女儿的宠爱程度来看，毋庸置疑是顶级纯种的了。 「别光爱你爸啊。」陶菁走了过来，「这猫可是我跟他一起挑的呢。」 周奕阳立刻跟她拥抱了一个：「谢谢妈妈！爱你妈妈！」 周明盛和陶菁穿着颜色相近的墨绿衣服，周奕阳一席白裙站在他们之间，一家三口看起来协调而美满。 程黎偷瞟了一眼周扬朝，今天穿的短袖白衬衫叠穿白t恤，其实站过去的话也不会违和，一看就能知道是一家人。 可不远处的三个人似乎都没感受到任何缺失，只顾彼此谈笑着，连余光都没往他这边扫。 虽然知道可能是长期隐瞒周扬朝的身份，他们才惯性如此，并不是刻意冷落，但程黎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她能感受出身旁的人情绪低迷，周身萦绕着与他不相符的落寞。 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她就是能感觉到。 也许是因为，在她父母与程嘉彦愉快相处得忽略了她的那些瞬间，她身上也会散发出相同的气场。 「你的礼物呢，已经送了吗？」程黎挑了个轻松的话题打破沉默。 「没有，我懒得准备，」周扬朝直白道，「直接发红包吧。」想了想，他忽又改了口：「你那个拍立得多少钱，要不我给你转一半，就说是咱俩一起送的得了？」 程黎：「……」 她突然觉得他家人不带他也不是没有原因。 此时周奕阳站在父母身边，程黎不太好意思走过去送礼物。 她之前问过周扬朝要不要给他家人也准备一份见面礼，他说这次是以生日会的由头「顺便」见了面，也不算正式见家长，可以免去这个环节。程黎觉得有理，这也能避免喧宾夺主，就只带了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晚餐在一张长长的方桌上进行，米色的桌布边缘蕾丝刺绣精緻，桌面中央摆着插了紫罗兰的花瓶，清新淡雅。 上菜前，趁着周奕阳去找她好朋友，程黎总算见缝插针地把礼物送了出去。谁知不过是道了几句祝福的话，再转身的功夫，她就恰好与走过来的周明盛撞上了面。 「周董。」程黎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这种场合不用这么叫我，生疏。」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奕阳在场，周明盛少见的温和，嘴角甚至带了丝笑意，「就叫叔叔吧，毕竟上次我亲女儿都是这么喊我的。」 -------------------- 周明盛：记仇.jpg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周明盛这话说得程黎有点想笑，但又尴尬得笑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叔叔好」。 跟她一样尴尬的，还有旁边听见了他们对话的周奕阳。 「老爸！能不能别再提这事了？」 「嗯，现在知道叫老爸了？」 周明盛对待女儿时果然与平时正颜厉色的模样截然不同，即使表面带着不满和责怪，也能轻易看出眼底的宠溺与纵容。 冷不丁想起那个被程建辉恶语相向的雪天，程黎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把，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过不多时，众人依次入座。大概是为了减少家长带来的压迫感，周明盛和陶菁坐得离周奕阳很远，将她周围的座位腾给了她的朋友们。 周扬朝和程黎则随意坐在距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华丽闪烁的水晶吊灯下，餐桌上的紫罗兰被灯光映照得娇艷欲滴。硕大的三层城堡蛋糕被放在推车上推了过来，远看盛大豪华，近看细节逼真裱花精緻。不仅在座的那些喜欢梦幻城堡的少女，就连程黎看了都嘆为观止。 管家点好蜡烛，陶菁适时起了生日快乐歌的头。她嗓音条件本就优越，唱歌又极富技巧，简简单单的一句竟也唱得如同林籁泉韵，声动梁尘。 众人皆是一怔，回过神来又赶紧跟上她的节奏一起唱。 「你妈妈唱歌真好听。」唱完生日歌，程黎小声对周扬朝说。 「她是声乐老师。」 程黎忽然想起玩大冒险时周扬朝堪称专业的唱功，还有后来团建听音猜键的绝对音感，原来是受教于母亲。 另一边，周奕阳已经闭眼合十默许完了生日愿望。大家都以为她要吹蜡烛，却见她睁开眼，笑意盎然地望向周扬朝：「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想看我哥弹个琴。」 一桌人的视线立刻全部集中在周扬朝身上，程黎坐在他旁边都感觉有点不安，却见他泰然自若地看她一眼，又看回周奕阳：「我这不是正谈着，没看见？」 程黎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弹个琴。谈个情。 真是烂梗。 而且现场还这么多未成年呢，带坏小朋友！ 她在桌子底下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显然周明盛也是同样的想法，凉飕飕地飞来一记眼刀。 周扬朝这才收敛了些，趁着周奕阳还没理解，又道：「怎么你生日还要我才艺展示，耍猴呢？」 「我就是想看嘛。」周奕阳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好久都没看你弹琴了。」 「你弹一下能少块肉？」周明盛帮腔道，「就你这破才艺还占了你妹妹一个生日愿望呢。」 「所以我应该感到荣幸？」周扬朝觉得好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这时却听程黎忽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挺想看的。」 周扬朝偏头看她，那双杏眼像浸润在清水中，隐隐透出一点期待，跟他对视后，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别处，有点羞赧。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 三秒后。 「我记得偏厅就有钢琴？」周扬朝问。 「对，没错，就在隔壁。」周奕阳立刻答道。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在她的带领下往偏厅走。穿过一段走廊，在白底暗纹的屏风后，果真放着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的钢琴和软椅。 周扬朝在琴前坐定，周奕阳替他打开了头顶的灯。 灯光骤然亮起，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映照出一方明亮璀璨。光线聚焦在周扬朝身上，以他为中心向周围延伸，渐次暗淡，直至隐入黑暗。倒让人分辨不清真正的光源来自于灯，还是来自于人。 周扬朝指法娴熟流畅地爬了一串音阶，判断出无需再调音之后，略一思索，悠扬的音符已然从他指下飘出。 程黎听出他弹的是《fly me to the moon》，原本是首经典华尔兹舞曲，改编成了爵士钢琴的版本，别有一番浪漫风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周奕阳执意要他现在弹琴。 他与钢琴形成一白一黑的鲜明对比，灯光细细描摹着他的侧颜，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灵巧翻飞，手背上的指骨在弹奏时更显清晰分明。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适合站在人群中心，接受众人的目光与赞嘆。程黎站在边角，听见周奕阳的朋友们围在她身边兴奋地小声议论。 「帅爆了！你也把你哥藏得太好了，居然从来没提过！」 「手控一本满足，爱了爱了！」 「救命，我快精神昏迷了！」 「哎哟，你们矜持点行不行？」周奕阳表面一脸嫌弃，眉梢眼角却是藏不住的自得，「收敛一下，我嫂子还在那边呢。」 程黎别过脸轻轻一笑。 她怎么会不懂小姑娘的那点心思？有个拿得出手的哥哥是件多有面子的事啊，现在终于不用再掩藏周扬朝的身份，自然要在朋友们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一下他的魅力，以此获得一片艷羡。 然而程黎却无法像周奕阳那样与有荣焉，她想起前几天彭欢给她发的微博热搜。词条是「周明盛儿子离职云信」，内容是周明盛儿子此前隐瞒身份在云信基层工作，近期身份揭露，从云信辞职，疑似要另起炉灶。 虽然只是排在热搜榜二十多位，并不算前列，但这是程黎第一次感受到周扬朝一举一动受到的关注度，忽然就产生了一种陌生的距离感。 而此刻她站在暗处的角落，看着众人视线焦点的他犹似发光，耳边充盈着对他的赞誉，恍惚间更觉与他的距离愈发遥远。 直到周扬朝弹奏完，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朝她走来，程黎仍然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了？」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得散漫，「被我迷住了？有点夸张啊，也不至于这么神魂颠倒吧？」 程黎勉强笑了一下，接道：「嗯，沉迷你的美色，无法自拔。」 随人群回到前厅餐桌旁坐下，摆盘精緻的西餐前菜被陆陆续续端上了桌，放在每位宾客面前。吃完前菜，上主食时又换了不同的餐盘与刀叉。 管家来来去去，餐具清脆作响，似乎一切都在提醒程黎，她并不属于这里，她与这样的生活格格不入，她与那个坐拥城堡蛋糕，能够坦然接受所有人关注与宠爱的小公主不一样。 她漠然地往嘴里送着食物，虽是佳肴，却食不知味。 「你不舒服吗？」察觉到她的异样，周扬朝偏头看了过来。 「没有啊。」程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刻意吃了一大口，以示自己没事。 周扬朝沉默片刻，道：「虽然我还挺了解你的，但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猜到，不能天天给我设置默契大考验吧？」 尽管听出他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的，可程黎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果然他也像骆舟一样，忍受不了她凡事藏在心里的闷葫芦性子，感受不到作为男朋友的存在感了吗？ 「我就是……」程黎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有点不适应。」 才不过是这样轻松的家庭生日趴，就已经令她无所适从，她不敢想像，如果要她面对商业性质的宴会，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下次就不勉强你来了。」周扬朝难得的认真，「没事的，不用强迫自己。」 又是这句话。 上次她学着撒娇时，他也说过「不强迫你」。 「也不只是这个。」程黎声音愈发低下去，自己几乎都要听不见，「我就是觉得，我好像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原以为周扬朝开启创业之路，就能将两人前进的步伐协调一致，却忽略了许多始终存在的客观因素。他的出身与资源就已註定他的起点比大多白手起家的创业者高出一截。而她，真的有资格同他携手并进吗？ 「确实。」周扬朝说。 程黎心重重一沉。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却见他目光灼灼地接着道：「你把你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什么？」她茫然不解。 「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因为翌日是工作日，周奕阳和她的朋友们还要上学，生日会很早就结束了。送走客人们，周扬朝也准备带着程黎离开，却被陶菁喊住了。 「你还不搬回家里住吗？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谁了。」 「房租交了半年的，还没到期。」周扬朝懒洋洋地解释。 「差不多得了啊，你现在还缺那点房租？」陶菁显然不把这个当作理由。 「创业呢，不能铺张浪费。」 陶菁还想说什么，不经意瞥见一旁的程黎，眉毛一抬，似有所悟，转移了对象：「小黎住哪儿啊，扬朝送你回去是吧？」 程黎本想老实回答她住枫林景苑，却隐隐意识到这个答案会造成一些误会，但解释得太清楚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折中答道：「我们租的房在一个小区。」 「哦，这样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点……惋惜？ 「走了。」周扬朝抬手一挥，终止了这个话题。 程黎向他们一家正式道了别，才随他一同出门。 直到车驶出宅院大门，开上宽阔平直的马路，满眼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程黎才找到回归自己现实生活的实感。 周扬朝没说要带她去哪儿，她知道他是故意卖关子，便很配合地没问。 没过多久，车停在一条看上去有些年岁的老街边。街上遍布着各类小店，文具店、书店、餐馆和奶茶店等等，逐一紧挨着。此时已是傍晚，大多已经关门闭户，偶有一间亮着的店铺，像城市黑夜中的眼睛。 周扬朝牵着程黎走到街对面。路边有一堵长长的墙，墙砖砌得稀疏，能通过缝隙看见里面的操场与跑道，看得出是个学校。 「猜到这里是哪儿了吧？」周扬朝问。 「你的初中，还是高中？」程黎还没看到学校大门，无法下结论。 「我逃课翻墙的地方。」 程黎：「？」 -------------------- 逃课逃学沉迷电子游戏都是不对的，大家不要学。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热浪隐隐的夏夜，夜色晦暗，街灯慵懒地洒下昏黄的光。 程黎看着周扬朝指向的位置，墙面比其他地方稍矮一截，墙砖有些破旧碎裂的痕迹，看样子不是他一个人的杰作，而是逃学惯犯们达成共识的翻墙点。 「很光荣吗？」程黎觉得好笑，「还要带我来参观遗址。」 「嗯，带你回顾一下我初中的光辉历史。」周扬朝顺着她的话说。 走到校园门口，「嘉青中学」四个金色大字映入眼帘。大门关着，门卫室门窗紧闭，里面隐隐透出光亮，应该是有人值班。 「进不去哎，」程黎说，「你不会要带我翻墙吧？」 「倒也不必，反正我当时的重要活动场所也不在那里面。」周扬朝耸耸肩，不太在意地说。 程黎一时没理解，正要开口问，忽然想起看灯会时遇到的大伟，说过周扬朝初中时经常翘课打游戏。 「所以你的重点地带在哪儿，网吧？」 周扬朝稍显意外，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回想起了他初中同学的话，声音染了笑意：「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对我的事上心了啊？」 「那是我记性好。」程黎面不改色。 她的记性确实很好，好到不只记得这个，还记得周扬朝是因为认识一个很出色的女生，才开始做出改变的。 而且他还挺佩服那个女生的。 而且那个女生现在也在清源。 该死，她这记性还真是该死的好。 正自不爽，却听周扬朝如同浑然不觉：「那你应该还记得我提起的那个贵人吧？」 程黎一噎，差点一口气岔在胸口。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记得啊，怎么了？」她尽量克制着将语气放平。 「你就不好奇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吗？」 程黎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不好奇。」 「但是我很想跟你分享诶。」周扬朝锲而不捨。 「你……」 「我先在一个网游遇到了她弟弟。」在她忍无可忍发作前，周扬朝抢了先，「然后通过她弟弟认识了她。」 程黎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口，呆滞地看着他，大脑仿佛停止了转动。 周扬朝也没说话，在冥冥灯光下，与她静静对视，眼含笑意。 良久，程黎才讷讷道：「你说的弟弟，不会是我弟弟吧？」 周扬朝轻笑一声：「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说的人，不会是你吧？」 「可我们以前也不认识啊？」惊诧之下，程黎脱口而出，「不然我怎么会完全没有印象？」 之前程嘉彦只说过跟周扬朝提起过她，还得到了他的一些引导和建议，可从来没说过他对她的态度和看法。 「因为我没告诉过你弟。」周扬朝说，「在遇到你之前，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其实我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会遇到你。」 程黎与他牵手漫步，穿梭在他学校周边的小街小巷，想像着少年时穿校服的他在这里四处游荡的身影，听他从头讲起还没说过的故事，不由有种时空交错的感慨。 周扬朝初中时正是云信创立初期，父母忙于创业，疏于对他的陪伴与管教。他的成绩无论好坏都不会得到任何反馈，甚至老师请他家长时，都会被父母以工作忙为由推脱，找其他亲戚顶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渐渐的，他的学习状态每况愈下，终日沉迷电子游戏。 「那会儿就觉得现实生活无聊透顶，完全比不上虚拟世界有意思。」 最初在网游中认识程嘉彦时，他还只是闲聊时偶尔会提起他有个姐姐，周扬朝也没在意。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俨然成了一个秀姐狂魔，说话三句不离「我姐」，成功把程黎的各种光辉事迹融入了他们游戏的背景音之中。 「我姐期末又考了年级第一。」 「老师说男生聪明，现在是贪玩才落后，一旦以后发奋用功，三两下就把女生赶超了。你猜我姐说啥？她说要真聪明，早就发奋用功了，还等以后？」 「班主任说女生学理科会比较吃力，容易跟不上。结果我姐物理和化学都是他们班第一，厉害吧？」 起初周扬朝对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渐渐觉得有点意思，再往后竟隐隐开始期待他讲他姐的事情。 难以想像，在那个不重视女性的学历与教育，很多女生职高毕业就步入工作，结婚生子后又辞职当家庭主妇的偏远小城，竟然也有姑娘会憋着一口气，硬要样样争强。 她就像一团火苗，狂风席捲欲将她吹灭，怎奈她却仗着风势愈燃愈旺，扶摇直上。 在国外留学的那些年里，尽管父母都没再对他抱有太大期望，可那团火始终在他心里燃烧着，提醒着他，在漆黑无光的泥潭沼泽里，尚有人在奋力挣扎，而他生来得天独厚，怎可甘于人后？ 「所以你看，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周扬朝做总结陈词，「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八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说不定已经被我爹逐出家门了。」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如同真有一团燃烧的火焰。程黎注视了一阵，却又只在他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周扬朝产生这么深远的影响，原来不仅是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这么说，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还拯救过一个网瘾少年？」 「也不一定。」周扬朝忽道，「没准是毁了一颗冉冉升起的电竞新星呢？毕竟我打游戏也挺厉害的。」 程黎：「？」 那她给中国电竞事业道个歉？ 左思右想，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我们以前连面都没见过，你真的就靠这么点精神支撑，做出了这么大改变吗？」 「这就不得不提理理的创意源头了。」周扬朝答道，「我当时一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就会开始想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做，然后用你的态度激励自己。理理的核心设计理念就是基于这一点。」 「所以『理理』这个名字……」程黎下意识问出了口，却又怕是自作多情，不好意思接着往下说。 「嗯，就是你名字的谐音。」周扬朝顺畅地把话接了下去，肯定了她的猜想，「黎黎。」 最后两个字他声音骤然降低，在静谧得只有隐隐虫鸣的夏夜，有种难以言喻的勾人。 程黎很庆幸此时光线足够暗，她的脸红不会很明显。 也正是因为身在暗处，一切都看不分明，有些埋在心底很久的话，她终于能够有勇气说出口：「其实我从小到大被人质疑、嘲笑过很多次，但我从来没自卑过，因为我一直有信心不会输。」 「但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变得患得患失，怕我们家境太悬殊不合适，怕你家人不喜欢我，怕我性格太冷硬你不能接受。我不想这样，但就是克制不住去担心。」 话音未落，周扬朝已揽住了她的肩膀：「黎哥，如果连你都要怀疑自己，那别人就更不用想了。毕竟我能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都是你造就的。」 「我的家人嘛，你也看到了，我一告诉他们，你就是我创造理理的初心，他们都觉得是我高攀了。」 「至于性格，请问在我还没遇见你，也没看过你照片，连你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些年里，是什么一直吸引我呢？」 程黎与他紧靠在一起，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体温的传递，她感觉半边身子都在发热。正巧他们走到了一家水果摊前，明黄的吊灯将四周光线增亮不少，也令她的羞涩无处遁形。 所幸周扬朝并没像以往一样调侃她，而是指着鲜艷多彩的果摊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像荔枝的，外表坚硬难以接近，剥开却甜软好相处，可再往里就又会在你封闭的内心碰壁。」 程黎正想解释，却听他接着道：「但我喜欢荔枝，就不会介意它有壳和核。」 寂静的巷道有车驶过，炫目的车灯从两人身上一划而过，程黎心头也随之一动。 「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吗？」周扬朝的声音和着夏夜温热的风，拂过她耳畔，「在我面前，你可以尽管做你自己，不用考虑我会不会喜欢，因为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你只需要记得，你不必独自肩负所有，我可以是你的依靠，不必永远勇往直前，我可以是你的退路。」 程黎仰脸望向他。 此刻她偎在他身上，一抬头便离他格外近。他的侧颜被灯光氤氲得柔和，眼中情意绵绵，与当初跟她对戏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原来那时他不是演戏。 「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周扬朝问。 「可能是因为……」时空与情绪仿佛都在重叠融合，程黎情不自禁地凑近，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才喃喃道，「我太喜欢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趁着周扬朝一瞬的愣怔，她已飞速退回原位。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程黎认真地说。 「什么？」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能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也是你造就的。」 傍晚的老街人烟稀少，灯火幽微，一对身着白衬衣的男女依偎在街角，仿佛还是当初少年少女的模样。从前他们相隔千里，冥冥中却互相牵引着相遇于此。 只因彼此都向光而行。 -------------------- 终于点题了，哈哈。 第60章 第六十章 程黎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玩「默契大考验」的时候，周扬朝对她的了解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像。原来是因为他早从程嘉彦口中听闻过许多她的过去。 她原本对他一无所知，可随着时间推移，好像也建立了不少对他不言自明的默契。 比如他从来不对她的私事探根究底，哪怕非常关心。大抵是知道，她抗拒细说的事，再追问也是枉然，不如等她卸下心底防线，主动开口。 魏斯的事，程黎知道程嘉彦不会对别人说，她原本也打算任其化为心里尘封的一角。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应该告诉周扬朝。 他有资格知道，他曾拯救她于泥沼。而且他刚才说了，她不必再独自肩负一切。 「我说的不仅仅是选择信息化技术，来到清源这些事，我猜你也早就知道这些都跟你有关了。」程黎平静地开了口，「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你，也许我的人生很早就结束了。」 生理意义上的，或者精神意义上的结束。 她感觉到周扬朝呼吸乱了一瞬，揽住她的手忽然收紧。 因为近期回顾过那些腐朽的记忆，现在再想起时，程黎已能尽量抽离，以第三视角旁观，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剧烈波动。 「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总来骚扰我。一开始只是跟踪，后来就变本加厉，花样百出。」 「他有时候会拿尖针对着我，威胁我别乱动，所以我一看到尖锐物就害怕。有时候他还会对我动手动脚，每次都是趁我不备突如其来，所以我后来对突然的触碰都会有条件反射的牴触。」 她解释着自己那些特殊反应的原因，语气平平，仿若没什么情绪，可周扬朝无法想像，也不忍想像，那个本该在豆蔻年华享有青涩美好岁月的少女，是如何承受这么多恶劣的伤害，又如何独自支撑下来的。 「我打过骂过他，也找过父母老师，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反抗，但统统没用。当时就觉得，没有人救得了我。」说到这，程黎仿佛又回到了彼时至暗的绝望，努力斩断在内心野蛮生长的黑暗藤蔓，才接着说，「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如果他再来惹我，我就带他一起下地狱。」 两人缓步向前，拐进一条更加幽深的小巷。只有树丛中的路灯泛着惨澹的白光，微弱地遥相呼应着。 「那天到来得比我想像的还要快，但是在我踏出那一步前，我弟拦住了我。我还奇怪他本来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怎么会突然开始对我的事上心，直到前阵子他才告诉我，是因为你改变了他的想法。」 在她叙述的时候，周扬朝始终处于身体紧绷的状态，一股冲动的暗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叫嚣着要揪出当年的始作俑者，令其得到应有的惩罚。一直听到这里，这股劲才稍微有了松活的迹象。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弟没注意到我的异常，如果那天他没有及时赶到，一切会变成什么样？我做过很多种设想，没有一种是我能承受的。可那些都没有发生，因为他，也因为你。」 周扬朝沉默一阵，问道：「你那天情绪失控打人，也是因为想起了初中的事吗？」 程黎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指骨的伤已经基本痊癒，只剩下淡淡的乌青。 「嗯，当时的情境跟我记忆中的场景太像了。」她轻声道，「还有……」 她隐约察觉到不只是因为这个，但究竟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她也没想清楚。依稀记得当时情绪激烈到完全无法自控，而且不只是转移式的发泄与报复，似乎还夹杂着对自己的悔恨与嫌恶。 可她明明是受害者啊，为什么会产生自我厌恶的心理呢？ 程黎试图探究这种想法的根源，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还伴随着噁心欲呕的感觉，不由脚步一顿，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街灯将她本就不佳的脸色映得更加苍白，周扬朝将她轻拥入怀，安抚般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像在哄小孩子：「好了，我们先不想这个了，好不好？」 「嗯。」程黎埋在他的肩头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满腔顿时溢满青草的气息，身上的不适也随之缓解了几分。 「我说过，我挺佩服你的。」周扬朝缓慢而诚恳地在她耳边说，「你要知道，能让我佩服的人可不多，所以不管发生过什么，程黎，你都要相信，你真的很棒很厉害。」 「嗯。」她再次点头，莫名觉得鼻头一酸，嗓子堵得说不出别的话，伸手环抱住他宽阔的后背。 临街的店铺零星亮着几点灯火，目之所及晦暝不清，程黎却觉得自己像是拥抱住了整个世界的光。 - 交接工作和筹备新公司事宜的日子过得飞快，当盛夏的暑热悄然来袭时，程黎已经办理好了离职，正式告别了易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短短一年时间，仿佛不过弹指之间，细想其间种种经历，似乎又格外充实漫长，恍然如梦。 潘玲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程黎正在周扬朝租房里，跟他一起整理市场调查分析的资料。 原本安宁祥和的气氛被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在一堆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絮叨中，程黎费了半天劲才提取出关键信息。 程建辉肝病癌变，医院建议做手术。但一是手术风险大，一旦失败有生命危险，二是即使手术成功，也有可能无法根治。 「妈，你别哭了。」尽管心像被揪成一团，程黎仍然尽力维持着理智，「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真的来临时，仍然觉得太过突然，招架不住。 老妈听起来已经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她必须得冷静下来，不然回去也只是母女抱头痛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周扬朝停下打字的手，凝神看向她。 「嗯，我爸病情恶化，要做手术，情况不太乐观。」程黎没打算瞒他，简洁地说了。 「要我陪你回去吗？」 程黎一怔。 这种时候，想来任何人都会希望能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共同度过难关吧？可最近正是新公司创立前期的关键阶段，许多重要事项亟待处理，有她在这里帮忙都已经应接不暇，更别提他们两人一起回江桐。 何况她也不太想让周扬朝接触她那一众亲戚，怕他们在他面前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或者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 大概周扬朝没有直接提出陪她回去，而是询问她的意见，也是基于这些考虑。 犹豫再三，程黎还是说：「不用了，我弟跟我一起回，你在这边忙公司的事吧。」 周扬朝深深看了她一眼：「行吧，那随时跟我联繫，不要怕打扰我，也不要担心我太忙顾不过来。」 一句话把她所有的顾虑都说尽了，程黎别无他话，只得点头应：「知道了。」 这次为了赶时间，程黎毫不犹豫地订了机票。但江桐没有机场，她和程嘉彦先飞到临近城市，又转乘大巴才回到老家。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偶尔聊起个话题也是顾左右而言他，都故意对程建辉的病情避之不提。 几经周转总算到了单元楼下，走进楼梯间，空气中隐约飘浮着略带潮湿的淡淡霉味。 明明从接到电话到买票回家，没有一环有过犹豫。可真的站在家门口，看着那扇熟悉无比，已有些破旧的房门时，程黎忽然又丧失了几分转动钥匙开门的勇气。 她怕一进去，得到的第一句话会是程建辉的「你回来干什么」，又或者是「不是叫你别回来了吗」。 「进吧。」程嘉彦伸手替她转完钥匙最后半圈，语气莫名笃定，「老爸不会再赶你走了。」 一推开门，程黎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的程建辉。虽然没有如她想像般卧病在床，但明显比过年时更消瘦了，整个人已经瘦脱了相，颧骨高高凸出，眼窝深陷，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看到她时，他无神的双眼猛地瞪大，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要说什么。 程黎不禁暗暗提起一口气。 却见他一转眼，看向程嘉彦道：「你小子不是又要做项目，又在面试实习的吗，还有空回来？」 他这话一出口，程黎立时明白，他是打算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当作没发生过。这佯装无事的态度不知是他独特的找台阶下的方式，还是仍然不想理会她。 「你要做手术，我当然要回来了。」程嘉彦应道。 「谁说我就一定要做了？」程建辉靠在沙发垫上，半耷着眼皮反驳，「我看我这情况，做不做也没多大区别，干嘛要花那钱去受那罪？」 程黎听着疑惑。之前明明听程嘉彦说老爸已经在接受治疗了啊，怎么转眼又对手术这么排斥了？ 「既然医院建议做，那一定有他的道理，医生怎么会拿人命开玩笑呢？」程嘉彦试图展开劝说，「再拖下去只会更糟，做手术至少还有很大的治癒可能。」 「那还有死在手术台上的可能呢。」 程建辉沉着脸呛了一句，噎得程嘉彦无言以对。 被无视到现在，听着他让人心急火燎的话，程黎再也按捺不住。 反正在他心里，她只是个没半点孝心的女儿，说什么都会被他误解，索性也就不管不顾了。 「只有做手术才有活的可能，说白了不就是这么个情况吗？」程黎刚说到一半就被老妈和弟弟轮番打断，却仍然一刻没停地接着往下说，「年过半百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轻重缓急拎不清吗？」 她确实因为气急有点口不择言，也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但面对程建辉这种倔脾气的，不把话说重些纯属隔靴搔痒。 可看见他愈显苍老的面容，斑白的双鬓，程黎不禁嘆了口气，又放缓了语气：「爸，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希望你好好的，从来都是。」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场面陷入僵局，只有电视gg在一旁格格不入地响着。 潘玲和程嘉彦不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都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却听程建辉异常平静地开了口。 「一回来就吵得人头疼，什么时候嗓门变这么大了？」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抬手调低电视音量，仿佛只是在说gg声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程黎已经做好了再次大吵一架的准备，打算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老爸接受治疗，谁知竟没等来预想中的争执。 他说的话虽不友善，却也没带太强烈的牴触情绪。 「明天一起再去趟医院吧？」她试探着问。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程建辉。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程黎一眼，又转回电视，换了个台：「再说吧。」 如果换了旁人这么说，八成是敷衍的缓兵之计。可程黎知道，按老爸的性子，没给出明确答覆就是默许，这才松了口气。 翌日，程建辉果然默不作声地随他们出门了。仍是程嘉彦开车，目的地是市医院，场景跟过年那次极为相似。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不用再找藉口哄骗程建辉。 驶入停车场，程黎下了车，周围熟悉的景物令她又想起了那个充满争吵与分别的雪天。只是如今正值盛夏，当日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一切，此时都在滚滚烈日下袒露无遗。 即使时隔半年，想起程建辉那些犀利无情的问话与字眼，仍然刺得她针扎般疼。程黎努力收起视线，不再去看周边，以免产生相应的联想，徒增难过。 直到医生给出诊断，程黎才知道为什么程建辉已经在逐步治疗，病情却还是每况愈下。因为他仍然在继续那个作息饮食都不规律，还无法避免会吸入有害物质的化工厂工作。 「都说了别干那个了，怎么就不听呢？」程黎又着急起来。 她每个月都给家里打一大笔钱，金额基本跟程建辉的工资持平，就是为了能让他安心退休在家养病。可眼看他还在上班，家里也没添置什么东西，甚至两人穿的衣服都仍是几年前的旧款。 到底把她给的钱用在哪儿了？ 「不去工作，成天在家待着，只会觉得我是废人一个。」程建辉语调平平地说。 程黎没话说了。 当代年轻人还没上班就想退休，中老年人濒临退休却只想推迟，正是目前普遍的社会现状。 到了这个年龄，也不可能让他换份工作，还是先说服他做手术是当务之急。 听医生的意思，虽然手术难免有潜在的风险，但对于目前程建辉的情况而言，积极手术仍是最优之选。 「爸，这次无论如何还是要把手术做了……」 「什么时候签手术同意书？」还没等程黎斟字酌句地说完，程建辉已经先行问了出口。 他的反应和决策总是出乎她的意料。程黎怔怔地看着他跟医生确认下手术时间，办理好入院手续，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顺利？老爸还真是阴晴不定。 不过他能答应就是好事。 手术定在三天后的上午。 术前几天，程黎一点没闲着，忙碌程度不亚于上班的时候。 准备住院所需和手术前后的生活用品，找医生详细了解手术的情况和注意事项，上网查找相关病例的资料，接待前来看望的亲戚，安抚老妈的情绪，还要抽空跟周扬朝联繫。 到了手术前一晚，医院只允许一名家属整晚陪护。尽管程建辉反覆表明自己还没做手术，压根不需要人看守，最后程嘉彦还是执意留下了。 潘玲原本不想走，但谁都知道，她今晚一旦待在这儿，情绪控制不住不提，恐怕程建辉也一夜无法安睡。 程黎早已订好医院附近的酒店，可真到了走的时候，她心里又翻滚起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想跟老爸再说几句，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建辉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同样带着欲言又止。 犹豫再三，程黎还是只说出口一句：「那我跟妈先走了，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 「嗯。」对面的回答更是简洁，仿佛刚才感受到的异样只是她的错觉。 到了酒店，潘玲坐在床上只是发呆。最近她已经竭力克制，可依然会在一些瞬间，毫无徵兆地流泪，然后再默不作声地抬手抹去。 程黎坐在她旁边，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劝慰，却忽然发觉自己内心不知何时也涌现出深深的不安。 那些负面的念头原本隐于暗处，平日里悄无声息，却在万籁俱寂的此刻，一齐破土而出。 她倏然意识到，之前的判断和预测似乎都太过乐观了，也许早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许明天见到的将会是程建辉的最后一面，也许术后才会显现出可怕的感染或恶化。 像是盘旋已久的湍急暗流破闸而出，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无力感顷刻间将她淹没。 周扬朝的视频通话就是在她惴惴不安的情绪达到顶峰时打来的。 程黎看了一眼潘玲，捨不得转成语音通话，一把掏出耳机，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才接通。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看出她的所处环境后，周扬朝微皱着眉说。 其实程黎完全是下意识地躲避，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她还从来没在家里提起过任何有关周扬朝的事。而现在这个节骨眼，显然不是什么说明状况的好时机。 「是啊，」程黎顺着他的话信口胡诌，「你可是我的宝贝，当然要藏好了。」 她「宝贝」的重音落在「宝」上，原本是想表达「宝藏」那层意思，话一出口才注意到这歧义大了。 果然见周扬朝一脸惊诧，像是不相信这话会是她说出来的：「你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程黎无奈，不想解释：「好话不说二遍。」 「行吧。」周扬朝也不为难她，「算了。」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听筒中浅淡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程黎静静看着屏幕中那张无比熟悉，即使拍摄角度诡异也依然好看的脸，它的主人似乎也在端详着她。 忽然很想他。哪怕此刻正凝视着他。 想抱他，感受他的体温，鼻息间充盈他的气味。 想念在黑暗中无声蔓延，可她说不出口。 「宝贝。」周扬朝却突然开口，借着她的台词，声音裹挟在似有若无的电流里，磁性而蛊惑，「想你了。」 程黎心房一阵震颤，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瞳眸，情不自禁道：「我也是。」却怕他不管不顾要过来，忙又说，「等我爸的情况稳定了我就回去，可能还要一阵子，你先忙你的，一忙起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又要操心爸爸，又要担心我，累不累呀？」周扬朝伸手扫过镜头，像是在轻抚她的头，「别想太多，早点休息，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明天还要煎熬一个上午，今晚就放过自己吧。」 他并没有给出「一定会没事的」「不用担心」之类虚无缥缈无法证实的安慰，而是站在她的立场，完全与她共情地面对问题。 「嗯。」程黎无形中感受到了支撑的力量，心绪神奇地安宁不少。 两人又聊了会儿近况，话差不多说尽了，却谁也不愿意先挂视频。 以前在大学寝室，听到室友跟男朋友打电话，说到最后互相推让「你先挂」，程黎还嘲笑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像在攀比谁先死。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竟然也逃不开这场游戏。 平常她本不至于这么不舍，可偏偏是现在这样渴望人陪伴的时候，尤其不愿回到残酷的现实，只想一直躲在这里，哪怕只是多看他一眼，多听他说一句话也好。 心照不宣地拖延了一阵时间，最后还是程黎想到明天要早起，周扬朝也有要紧事处理，才强行做了结束语。 「晚安，梦里见。」周扬朝挂断前说道。 一整晚程黎睡得断断续续，半梦半醒间总是听到隔壁窸窸窣窣的翻身动静，显然潘玲更是辗转难寐。 天刚破晓时，程黎已然没了睡意，睁眼一看，潘玲面朝窗外坐在床边，拉开了一掌宽的窗帘，原本漆黑的室内透出一道熹微的晨光。 「妈，你是一夜没睡吗？」 潘玲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忽道：「黎黎，你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叫程黎吗？」 程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其实她对自己的名字并不满意。 「黎」这个字有两重含义，一为黑色，一为众多，都不是什么好寓意。所以她一直以为她的名字就是父母随便一取，并没用心思索。 「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就是在黎明。」潘玲仍然背对着她，自顾自道，「本来按照正常的生产时间，你应该是在半夜降生的，可你就是不出来，一直等到至暗时分过去，天蒙蒙亮了，你才姗姗来迟。」 许是陷入当时的回忆，她的声音隐约有些笑意：「你爸爸说，肯定是因为你看准了时间，要跟着黎明一同降临，干脆就以此当作你的名字，希望你永远能越过黑暗拥抱光明。」 程黎从来没想过她的名字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原来他们也曾对她寄予过美好的希冀，而她也真的驱散阴霾迎来天明。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她有些感慨。 潘玲终于转过身来，那道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斜斜掠过她头顶。 「你爸爸有很多话没对你说，很多事情没跟你讲，」她极其认真地注视着程黎，缓缓道，「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初升的朝阳灿然炫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莫名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酒店到医院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步行过去的路上，程黎仍然有些恍惚，脑中还在不断放映潘玲告诉她的那些事。 程建辉年少时家里清贫，五口人全靠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拮据度日，勉强餬口已是极限，要支撑几个孩子读书，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为了供成绩最好的弟弟继续学习，程建辉高中就辍学打工，补贴家用。兄弟俩从此走上迥然不同的人生之路。 他辗转多个工厂企业，脏活累活干了个遍。弟弟不负众望，一路攀升，成了市里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家人的主心骨。 凭藉收入与社会地位的碾压，尽管弟弟只生了一个女儿，还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家里也没一个人有半句异议。 而程建辉却无法让程黎享受同等待遇。偏偏她还随了他倔强的性子，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因此总是遭受奚落与打击。 每一次程黎被人嘲讽挖苦，都无异于对他自尊的鞭笞。 起初他还试图改变别人，发现无能为力后，渐渐转为了对自己内心的攻击，以及对程黎异常复杂的感情。 他不想看到她挣扎时的碰壁，却又怕有一天，她真的放弃抗争。 程黎第一次核桃过敏在医院输液时，放在床头的椰奶其实是程建辉买来安慰她的，怕拂了奶奶的面子，才让潘玲谎称是隔壁床的女孩子送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去年听到她主动打电话关心他的病情，程建辉表面上没说什么，单位一发月饼，迫不及待就要给她寄，自己都没捨得留一个，却压根没想到五仁里还有核桃。 类似的事还有太多，他总是默不作声地做，没有任何解释。 这么多年来，程黎无法想像自己错过了多少跟他消除嫌隙的机会。他们总是在一次次争吵中误会渐深，直到细微的缝隙变成难以治癒的裂痕。 到病房时，二叔和程楚宁竟然到得比她们还早。而程建辉正在做手术前的最后检查。 程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见曾经挺拔宽阔的背嵴如今变得瘦骨嶙峋，心像被塞了铅块，沉重得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等到检查结束，距离手术开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程黎纵然有话想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难以启齿。 可万一，这真的是最后一个把话说开的机会了呢？ 正在脑中天人交战，忽听潘玲道：「嘉彦，你跟我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几瓶水。」 「宁宁，我们也去。」二叔也跟着开口。 桌上分明还摆着没喝完的水。 程嘉彦和程楚宁对视一眼，凭藉家人间的默契明白过来：「好。」 几人起身走后，徒留一室沉默。这个病房不大，只有一排病床，相邻床位之间拉了帘子阻隔。程黎很久没在如此狭小闭塞的空间里跟老爸单独相处，一时不太适应。 略显尴尬的氛围下，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周扬朝。他好像在任何场面都能轻松化解侷促，找到合适的切入口，但她并没有那种天赋。 「随便说几句吧，别把气氛搞得太凝重。」程建辉忽然开了口，声音竟还有一丝轻松，「不然我真会觉得这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时刻。」 程黎心口松了点，放弃了开场白，开门见山道：「爸，我想问问你，你希望我定居清源，还是回江桐？」 尽管他们此前几次争执，都是因为在这件事上意见相左，可听了潘玲说的，程黎觉得程建辉的想法也许并没那么简单。 「做决定就自己认真做，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好好生活就行。」果然，他的回答跟之前不太一样。 「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爸啊。」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程建辉直视着她，「难道要我说，我都病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自己的事业，也不回老家来好好给我养老？」 程黎嘴唇微颤，一个猜想在脑中萌生：「当时我跟嘉彦说考虑回江桐几年，等你好些了再走，你是不是听见了？」 程建辉没有言声，用沉默宣告答案。 「所以你那天故意放狠话，赶我走，就是怕我真的留在江桐？」程黎难以置信，却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最开始的确想让你离家近点，别到处乱跑，」听她已经猜出大概，程建辉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但后来发现，以你的性子，不可能老实待在江桐，去清源反而能过得更好。不过等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查出一身的病了。」 后面的话他没再挑明，但程黎已经听懂了——他不想成为她的拖累。 喉头像被哽住，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有当父亲的为了能让女儿心无旁骛地远走他乡，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举动？ 可这种事放在脾性古怪的程建辉身上，竟又惊人的合情合理。 两人沉默对坐，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护士过来提醒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 程黎心脏骤然狂跳。明明是她坚持让程建辉同意做手术的，此时竟突然生出一丝后悔和恐惧。耳边嗡嗡直响，听不清老妈和弟弟握着他的手在说些什么。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下意识地跟在病床推车边，随着医生护士一起往手术室走了。 即将走到家属止步区时，程建辉忽然轻轻拍了拍她拉住侧面扶手的手，嘴微微开合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什么？」仓促之间，程黎还没分辨出来，就已见他被推入手术室，大门缓缓合上。 她木然看着紧闭的门，心里一片空茫。 程楚宁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会没事的，我跟我爸去寺庙给大伯祈福过，一定会灵验的。」 「嗯，」程黎点头，「谢谢你们。」 她并不惊诧他们会这么上心。毕竟连手术费都是二叔执意要付的，虽然被她和程嘉彦再三拦阻，他仍然坚持说：「要不是我哥，我根本走不到今天，这笔钱我如果不掏，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的。」 程楚宁想来也已知晓，她所拥有的不必看人脸色的资本出自哪里。 程黎百感交集，老爸的付出竟都是成全了他人，到头来自己落了一身的病，带给她的也多是伤害。 她坐在墙边的等候椅上，盯着虚空发呆。形形色色的医护病患从面前经过，也许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故事。 「老爸问你创业的事了吗？」程嘉彦在她身边坐下。 「没有。」程黎喃喃答道，忽然意识到不对，「我还没跟他说过，他怎么知道？」 「他问过我，」程嘉彦说，「我没说朝哥的事，只说你从易迅出来，要开始创业了。」 程黎再次怔住。原来父母不只会在联繫她时问起弟弟，也会在找程嘉彦时聊起她。 「他说你每月打给他的钱，他分文没动，如果你创业有需要可以用那笔钱，」顿了顿，程嘉彦接着道，「要是还不够，他说他还有一笔积蓄，不多，但也许能救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嗓子像被堵住，一股热流无法落下，堆积上涨，几乎要从眼眶中溢出。 刚才程建辉的口型忽然如同慢镜头一般，再次在程黎脑中回放。电光石火间，她破译了他说的那三个字。 「别怪我。」 不是「我爱你」，不是「对不起」。 竟然是「别怪我」。 程黎把头偏向一边无人的角落，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被忽视冷落，被误会曲解，遭受不公对待，独自挣取大学学费的这一路，她怎么可能不曾对程建辉心怀责怪埋怨？ 可现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试图多去了解他一点，多尝试跟他交流沟通一些？ 为什么没有足够关心他的病情，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为什么都已经把误会澄清了，却没有再多说几句，就那么在沉默里结束了最后一段共处的时光？ 随着这些念头在脑中堆积，眼泪也像要即将决堤。可程黎知道，绝对不能在这里痛哭流涕，不能就此引发所有人的伤感，否则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靠着最后一丝理智的支撑，她紧咬住下嘴唇，生生憋回了更多的眼泪。她很快地抬手擦拭过泪痕，等到发紧的喉咙微微放松一些，眼眶也没那么热之后，才强装镇定地开口道：「我去趟洗手间。」 程楚宁担忧地看着她，跟着走了几步，似乎想要陪她一起去，最后却还是停下脚步，任她自己走了，许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 程黎其实只是想找个藉口离开一阵，缓解一下心情。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她怕自己会钻牛角尖，难受到窒息。 暂时不想看见医院内的环境，她决定去外面转一圈透透气再回来。 坐电梯到一楼，程黎心神不宁地往外走着，谁知刚到一个拐角处，眼前忽然被一道黑影挡住，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 稍稍往后退开一点，抬头一看，她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虽然十多年来从未再见，虽然眼前的人早已不复当年模样，虽然不过是匆匆一瞥，但程黎就是当即确认了对方是谁。 恐怕就算他挫骨扬灰，她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那个给她带来无尽阴影，活在她痛苦的回忆，出现在她可怖的噩梦中的人。 「程黎？」魏斯也立刻认出了她，站在原地没动。 程黎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缓缓朝后挪动脚步。这是她当年听到他声音之后的条件反射。 刚往后退了两步，猝不及防又差点与身后的人相撞。对方躲闪时，腿脚无意间绊住了程黎，致使她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体向后倒去。 魏斯一把拽住她左臂往前拉，皱眉道：「你躲什么，我有那么可怕么？」 眼看着自己即将被拉向他，程黎右手在墙上扶了一把，站直了没有前倾，同时左手用力抽回，想要挣开他的手。 没想到他的手劲还像当年一样大，这一下竟没能挣脱。 他居然还问得出口她在躲什么，怕什么，难道不记得他曾经做过的事了吗？ 程黎正要第二次甩开他，一旁忽然伸出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拽住魏斯的手腕往外一撇，力气大到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向侧边跨了半步才站稳。 「有事说事，动什么手。」周扬朝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 打起来打起来（bushi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有一瞬间，程黎以为自己在做梦，否则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同时出现在她眼前？一个原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一个此时此刻不该在此处。 直到掌心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她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周扬朝拉住了她的手。 「走吗？」他问。 「嗯。」程黎点头，从魏斯身边经过，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时隔多年，再去讨伐或是惩处，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程黎，」魏斯叫住她，语调低沉，「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程黎站定，偏过头：「我不该讨厌你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当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所做作为令她的生活一直被阴云笼罩，内心深处始终带着难以消解的隐痛，可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少不更事的恶作剧，要么抛至九霄云外，要么觉得不值一提。 竟然还问起她来。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无比。心底那些深重的愤怒与悲伤再也找不到宣洩的出口，无头苍蝇似的在胸口乱撞。 熟悉的头痛和眩晕感再次来袭，程黎一阵噁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扬朝握她的手紧了紧，替她答道：「你不如在自己的回忆里找答案。」 「如果我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那我跟你道歉。」魏斯目光始终落在程黎身上，「初中那会儿因为家里的事，我可能心理有点……」 「所以这就是你伤害我的理由？」程黎出声打断，冷冷地直视他，「你自己去想你做过些什么吧。想不起来的话，就每天想一遍，直到想明白你为什么应该跟我道歉为止。但是，我不会原谅的，永远不会。」 说完她收回视线，牵着周扬朝往前走去，任身后的人如何叫她，也没有再回头。 尽管程黎这番话说得极为平缓，扭头就走的动作也干脆利落，宛如潇洒斩断过去的模样几乎称得上酷，但周扬朝隐约感觉到，她似乎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对于他突然的出现，她未置一词，只机械地朝前走着，双眼直直平视前方，像是失去了焦点，身体僵直，手也在微微发颤， 又转过一个拐角，来往的行人总算变少，周扬朝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询问，身旁的人却忽然一转身，将脸埋进了他的肩头。 程黎很少主动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晓说更新群搜索把以死八依流九六三.月租四到六元每日更新尤其还是在公共场合。周扬朝微一颔首，就能嗅到她发丝浅淡的花香，然而下一秒，他愣在了原地。 她的肩膀在微微抽动。 夏天衣衫单薄，周扬朝很快就感受到肩头的衣料被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温热一片。 上一次见程黎哭，好像还是她过敏的时候，坐在他的副驾上，明明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被他看出破绽，偏头看向窗外，固执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次她的情绪显然已经达到临界点，忍无可忍，却仍然不愿被人看见，连无声的哭泣也要掩埋。 却不知道这样的竭力隐忍，比号啕呜咽更令他心疼。 在他得心应手的人生里，鲜少有过如此手足无措心乱如麻的时刻。任何安慰的言语似乎都显得多余，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委屈的孩童。 医院里情绪崩溃的人甚是常见，过往的路人都各有各的心事与伤痛，见此场景顶多也就是多看一眼，而后淡漠地转向别处。 「我想起来了，」程黎仍然将脸埋着，闷声道，「为什么上次会控制不住打了那个大叔。」 「嗯，为什么？」周扬朝手掌轻抚她的头发。 「因为以前……」她顿了顿，没说出名字，「那个人逼我认输求他。」沉默许久，才又接着道，「我屈服了。」 许是因为对自尊心造成了太大的伤害，程黎选择性地遗忘了这段记忆。而刚刚与魏斯重逢，得知他从来没把这一切当回事之后，那种屈辱与不甘的感觉再次席捲心头，她突然就想起了当初被自己强行删除的画面。 有天楼道无人时，魏斯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角，笑得恶劣：「你不是不服输么，不是倔强不低头么，你现在求我的话，我就考虑放你一马。」 她眼前昏黑一片，几近窒息，空气里除了绝望再嗅不出别的气息。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放过我……」她听见破碎的音节断断续续从自己口中传出，「求你。」 当时他松了手，可后来依然会来纠缠她，故技重施。 「我说的是『考虑』，」他不以为意地解释，「考虑之后，我反悔了。」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程黎觉得他的折磨就像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刀，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掉落。她避无可避，别无他法，只有想方设法让这把刀悬停的时间尽量久一点。 后来她发现了一点规律。当她对魏斯置之不理时，他便会採取各种手段令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而只要她能像对待关系亲近点的同学一样，友好地对待他，就能获取一段短暂的安宁。 于是她不再对他打骂，不再报以怨仇的眼神，开始小心翼翼地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有时候她都为自己的曲意逢迎感到作呕，但为了减少受到的伤害，仍然努力强撑着。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程黎眼泪仍在不断往外淌，「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没来找我麻烦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感激。」 所以后来她能理解那些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外人只道她们软弱怯懦，不离婚不反抗，却不懂她们的绝望，不理解她们在没遭受暴力时的感恩戴德。 周扬朝单臂环抱着她，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竭力克制着力度。 难以消解的暴戾因子在他体内汇聚，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控制不住，恨不能把刚才轻易放走的人拽回来暴揍一顿解恨。后悔反撇他的手时，没再多用点力气，直给他折断了才好。 可眼下最重要的，显然已不是报复和惩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了别人经历这些事，可能已经自暴自弃了。但是你没有，你一直都没放弃，尽力保护了自己，还越来越好，成为了非常优秀的人。」周扬朝将下巴轻抵在她的头顶，低声道，「这就足够了。」 「但是那些拳头还是没有落在最该落的人身上。」程黎声音带着哭腔，「而且他现在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初中转学之后，她强迫自己忘了很多细节，但有些画面还是会在她眼前反覆放映。卑屈的情绪在她内心深深扎根，久久积压无处释放，最后终于在相似情境发生的时刻破土而出。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宣洩。 「也许你对他最大的惩罚，不是打他，也不是恨他，而是彻底遗忘他。」周扬朝平静地说，「他的种种行为，无非是想以某种形式被你铭记，只是偏偏选了最错误的方式。」 程黎微微一怔，没有言语。 「即使你现在真的报复了他，过往种种也无法就此一笔勾销。与其记恨他，不如彻底抹除他带给你的一切痕迹，不再害怕尖锐的针头，不再害怕突然的触碰，那样你才能真的解脱。」 周扬朝语气平缓却低沉，似在宽慰，又似在许诺：「我会陪你一直走到那天的。」 原本已经快要止住的眼泪，因他这一句话而再次汹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忽然想起不久前他曾说过的话。 「你不必独自肩负所有，我可以是你的依靠，不必永远勇往直前，我可以是你的退路。」 这一刻，程黎才真真切切地体悟到这句话的含义。 她整个人靠在周扬朝身上，感觉自己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来自他的温度与力量。 像是在荒漠里踽踽独行无数个日夜的旅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寻到温暖安全的归宿。如同倦鸟归巢，落叶归根，从此有了归属。 良久，程黎才渐渐恢复平静，重新捡回了理智，后知后觉在医院的过道上抱着周扬朝哭这么久，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份尴尬在看到他那片被她眼泪浸湿的衣服后达到了巅峰。 没准还不只是眼泪。 「你的衣服……」程黎皱眉盯着那一块。 「没事。」 「不会很贵吧？」 两人同时说道。 「什么？」周扬朝简直不敢相信，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防备痛哭一场，清醒过来最先关注的竟然是这个。 「嗯，很贵。」他绷起脸道，「你去附近的百货商城帮我再买一件吧。」 「不至于吧？」程黎信以为真，「这肯定能洗干净的。」 「不然我穿着这衣服到处走么，我不要面子的啊？」 越听越觉得耳熟，程黎忽然想起这是第一天见周扬朝时，她不小心把水洒在他裤子上之后的对话。 「你这么不要脸，还有面子这种东西？」这次她把当时腹诽的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照着台词来？」周扬朝循循善诱，「仔细想想，接下来应该问什么了？」 程黎记得，当时问了他的裤子尺码，但被她一不留神说成了尺寸…… 「我忘了。」她非常自然地答道，「我记性不好。」 听她一个记忆力超常的人推说自己记性不好，周扬朝嘴角一扯，说出的话低到像是气声：「你迟早会记住的。」 啊？ 记住什么？？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程黎为自己的秒懂羞得面红耳赤，然后就感到额头覆上一片温热的柔软。 「你脸红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周扬朝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程黎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不远处刚从转角走过来的大姑一家。 四个人都看着他们这边，表情精彩纷呈。 -------------------- 程黎：这是什么究极社死？！连夜离开地球的站票在哪里买啊？！ 周扬朝：问题不大，至少不是你爸妈。 程黎：？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程黎很想闭上眼睛自我催眠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不明白事情怎么总是喜欢朝着最尴尬的方向发展。 明明不希望周扬朝来江桐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他面对她的一众亲戚。明明他们总共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过几次亲密举动。明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现在估计眼睛红肿得惨不忍睹。偏偏这次全被撞了个正着。 如果一定要往好处想的话，至少在他们眼里，只是周扬朝在安慰情绪不佳的她，不会想到他们实际上进行了怎样的对话…… 事已至此，程黎觉得也没必要像个早恋被抓包的高中生似的，立马拉开距离。只是出于尴尬，她还是往后撤了半步，擦干脸上泪痕，强装无事地寒暄道：「大姑，姑父，你们过来啦？」 两位长辈显然也不怎么好过，干咳着随口答应，眼神时不时往周扬朝的方向瞟。 赵玉生性腼腆，不好意思朝那边看。只有赵峰无所顾忌，细细打量了周扬朝一番，吊儿郎当地用拇指一指，问程黎：「这你男朋友啊？」 「啊。」程黎应了一声，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却听周扬朝先开了口。 「大姑，姑父好。」他微笑颔首，礼貌地打过招呼，眼神扫过赵峰和赵玉，又看向程黎，「这两位是你的表兄弟姐妹吧？」 经他提醒，程黎连忙逐一介绍表姐表弟。轮到提周扬朝时，她实在无法当众说出「我男朋友」几个字，想到刚才也承认了，索性省略这环，只报了个名字。 然而光是这个相互介绍的环节，都已经令她头皮发麻。可周扬朝就像是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应对各种场合都能游刃有余。 「扬朝是本地人吗？」大姑开始问起详细情况，「还是从清源跟着程黎回来的呀？」 「清源人，手里事情忙完就过来了。」周扬朝答得简洁，态度却分明，「毕竟是程黎爸爸做手术，不是小事。」 潜台词就是平时工作挺忙的，但还是会对女朋友家里的事上心。 程黎心情有点微妙，感觉此刻像是正式见家长前的预演。 「做什么工作呢？」 果然，话题还是绕到了这个必答题上。 程黎蓦地想起当初做的梦，不知他们得知周扬朝身份后，会不会做出跟她梦里一样的反应，不禁一阵紧张。 「我之前跟程黎是同事，」周扬朝道，「现在我们出来准备合伙开公司了。」 程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套说辞的形式与从前回答她的问题时如出一辙。说的基本都是实话，但完全是避重就轻。 「哦，创业啊。」大姑父惊讶地睁大眼，脸现忧色，「清源这种大城市，竞争应该很激烈吧？你们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创业，没经验没背景没资源，怕是不容易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大姑也摆出一脸疑虑，但程黎从两人的眼神里读懂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即使竭力修饰，也难掩「不过如此」四字。 他们原以为她在清源学业有成，前程似锦，与他们早已是云泥之别。如今知晓她离开名企，要从零开始，也只不过是个站在漫漫长路入口前途未卜的人，也许还不如他们待在江桐过得安稳，心中顿生平衡之感。 「有竞争说明有市场有机遇嘛，我们也经过了深思熟虑，做了充足的准备。」 程黎知道她都能看出来的，以周扬朝的察言观色能力更不必说，但他还是不卑不亢地答覆了。 赵峰却不屑道：「创业的人哪个不是这么想的，该失败的不还是失败了？」说完就被大姑拽了一把胳膊。 姑父也嗔怪他胡说八道。 但他们并没有再做进一步反驳与解释，显然内心也是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中年人的世界多了一份粉饰太平的圆滑。 若只是自己被这样看待，程黎大概都懒得申辩，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可她不能接受他们这么去想周扬朝。 她不能容忍周扬朝在她的地盘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程黎对赵峰反唇相讥，「别用你的水平揣度别人。」 赵峰开的店倒闭，本就忌讳旁人提起，此时被她当众嘲讽，脸顿时涨得通红，怒道：「你以为你学历高，在清源创业就了不起啊？你有能耐怎么不直接找个阔少嫁了，还能直接省略中间的步骤呢！」 要换了以前，程黎早就硬气回怼了，但现在有了周扬朝这个「阔少」，多少限制了她的发挥，一时没想到合适的措辞。 「你会形成这样的三观也很正常，」周扬朝及时接过话，慢条斯理道，「但你不能指望谁都跟你的个人价值系统一样。」 程黎听他搬出思维模式攻击，唬得程峰不知怎么应对，不由暗暗好笑。但他这么说，看样子是为她考虑，不打算说出真相了。 其实跟周扬朝在一起之后，她思考过很多次，如果有亲戚问起他的工作和家境要怎么说。为了避免他们误解，她不太想如实作答。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她更不希望周扬朝为了她，连自己的实际情况都只能隐瞒。 「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来，」趁赵峰还在发懵，程黎不疾不徐道，「那我确实有能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连周扬朝都侧过脸，微微扬起眉峰。 程黎被看得很不自在，但还是强作镇定，手往周扬朝面前一伸：「这位，阔少本少，如假包换。」 赵峰嗤笑一声，仍是不信：「阔少不去继承家业，自己出来白手起家？」 「这种例子不在少数，你可以在网上搜搜。」周扬朝道。 「要真是的话，你们刚才怎么不说？」赵峰不为所动，「我看就是为了激我才现场瞎编的吧？」 话音未落，不远处响起程楚宁的声音：「大姑，姑父，我爸让我过来带你们上楼。」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早知道你们已经遇到黎黎姐，我就不跑这趟……」 一抬眼看见周扬朝时，忽然没了声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又开口，「你是……周明盛的儿子吗，就是之前说要自主创业的那个？」 「是我。」周扬朝平静道。 「你怎么知道的？」程黎有点惊讶。 「我在热搜上看到的，有照片啊。」程楚宁理所当然道，「这么有辨识度的脸，看一次就记住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但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其实程黎也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周扬朝昨晚跟她视频时，竟然完全没提要来江桐的事，也不知是制造惊喜，还是临时起意。 他这个点就已经到了医院，肯定是坐了今天最早的航班。 「因为觉得这种时候应该陪在她身边。」周扬朝认真答着，抬手揽住程黎的肩膀。 大概是顾虑有长辈在场，不适合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他只是轻搂了一下，没有贴得很近。但程黎还是感到呼吸一紧，一阵脸热。 程楚宁万万没想到远在天边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为了来陪她的堂姐，当即陷入了大脑宕机的状态，反覆张了几次嘴，才结结巴巴道：「所以我，我是应该叫，叫声那个，姐夫吗？」 「不出意外的话，」周扬朝答得极为流畅，「不久之后应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这么叫了。」 程楚宁：「……」 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哈。 另一边，赵峰已经在手机上搜到了周扬朝的信息。虽然他并不关注网际网路行业，但周明盛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别说他，连他爸妈都知道是谁。只是他仍然不敢相信，现在站在眼前的，程黎的男朋友，竟然就是周明盛的儿子。 原来不管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来看，程黎都註定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而就在刚才，他们还妄图将她的前路预设得坎坷波折，仿佛这样就能消除彼此的差距，到头来才发现只不过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的自欺欺人罢了。 见大姑一家脸色灰败，程黎也并不打算站在制高点再去评判什么。她早已领悟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于是客气地道过别，便让程楚宁先领他们上楼，她打算跟周扬朝晚一点再过去。 脱离众人后，程黎终于忍不住道：「不是说好『梦里见』的吗？看到你的时候，我真以为我在做梦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梦里见完以后，更想你了。」周扬朝说得直白而坦率，「早就想好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种时刻，今天来了之后，更庆幸做了这个决定，不然你要在哪儿哭，一个人躲进厕所偷偷哭吗？我都怕你吓到路人和保洁阿姨。」 两人走到医院大楼门口，门外阳光炽烈，为天地万物涂了一层金光。街道两旁的梧桐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隔着很远也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鸣。 「嗯，幸好你来了。」程黎被强光照得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我也很想你。」 然后就感觉到牵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在茂密的树荫下，交织的蝉鸣里，程黎将有关老爸的一切细细讲给周扬朝听了。 「如果你是我的话，会怪他吗？」 「要说不怪肯定是假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该把对自己无能的愤懑迁怒于你。」周扬朝认真道，「但是我觉得可以谅解，我们不能苛求家人的爱总能用正确的形式表达。」 寥寥数语，竟将她的想法尽数说出。得知他们想的一致，内心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不少。 程黎长呼一口气，打破略显沉重的气氛：「今天的默契大考验通关了。」 「那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你陪我去买东西。」 -------------------- 周扬朝：好像又被敷衍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等待手术的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程黎为了拖延时间，刻意在外面待了很久，一路走得慢腾腾的。可等她回到医院，却发现手术还在进行中。不过她也不敢再离开了，怕会错过手术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潘玲见到周扬朝并没太意外，许是因为昨晚已经听到他们打电话，刚才又听程楚宁介绍了情况。何况此时她也没什么心情顾及这头，只跟他简单聊过几句，便没再怎么言语。 在外守候的几人坐立难安，不知在沉默中变换了几轮等待的姿势，终于等到了手术结束的绿灯亮起。 众人全都站起，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没过多久，门后走出一个医生，向围过来的家属宣布道：「手术还算顺利，患者目前情况稳定，但后续还是要继续观察，做好复检。」 程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归了位，久违的踏实令她整个人有种后知后觉的乏力感，忍不住握住周扬朝的手臂支撑了一把。潘玲更是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双手挽着程嘉彦靠在他身上。 向医生道过谢，载着程建辉的病床被推了出来。 明明只是几个小时没见他，程黎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分别都要久。 尽管内心情绪汹涌，可她素来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静静跟在旁边，听着其他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或庆幸或感嘆或关心的话。 程建辉打的局麻，此时意识是清醒的，但也没有说话，转着眼珠环顾四周，对上程黎的视线后，深深停留了几秒。 父女俩都未置一词，却犹胜千言万语。 直到在病房安置好，其他亲戚陆续离开，程建辉的精神状态也渐渐恢复之后，程黎才终于跟他说上话。 「爸，给你介绍个人。」这次她没有忸怩，「我男朋友，周扬朝。」 周扬朝被她拉到身边，顺势打了招呼。 程建辉微微睁大眼，顿了顿才问：「你俩是在一块创业吗？」 「是。」程黎有点疑惑，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闺女眼光还真是高。」程建辉微露笑意，看向周扬朝，「你觉得呢？」 「自身有实力的人自然眼光不凡。」周扬朝答道。 既表达了对程黎的认可，也表明了自信。 程黎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听起来老爸已经对周扬朝的情况非常了解了？程嘉彦不是说没跟他讲过吗？ 她回过头看向程嘉彦寻找答案，却见他也同样一脸诧异。 「不是你弟说的，」程建辉看出她的惊讶，解释道，「你工作之后，我经常会搜易迅和云信的新闻，上次看到了有关扬朝的那条。」 程黎没想到，他不仅会向程嘉彦问起她的近况，还一直默默关注着她所在的公司，不由又有些心潮难平。 她将刚才周扬朝买的适合肝癌病患术后吃的营养品，以及自己买的椰奶拿了过来，摆在程建辉的床头。与她第一次过敏时，他悄悄摆放椰奶的位置一模一样。 「爸，你做手术前最后说的话，我看到了。」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恳切地说，「这就是我的答覆。」 程建辉也静静看着她，眼中有难以名状的光一闪而过，扭头看向桌上的椰奶：「包装跟当年不一样了啊。」 「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程黎一语双关，「但还是一样的牌子。」 确实太久了。久到连记忆都变得模糊，却仍能记得程建辉无奈而悲哀的眼神。当时她以为是对她的埋怨，如今想来，大抵是对他无能为力的自责吧。 但是，纵使岁月如梭，连椰奶都换了包装，那年与今日的赠送者初衷却是一致的，都怀揣着对家人最纯粹的关心与爱。 「你们在说什么谜语？」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程嘉彦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因为你当年太小了。」潘玲抿嘴笑道，「还一点不懂事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就是，」程黎想起那时程嘉彦拿着核桃奶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将手中装椰奶的袋子往旁边一收，「今天没你的份啊，想喝自己买去。」 程嘉彦：「？」 他招谁惹谁了？ 一家人都轻声笑起来。午后的阳光从窗台斜照进来，洒下一室灿烂，终于驱散了年初那个雪天的冰寒。 - 当晚，潘玲执意要在留在医院过夜，便于照顾程建辉。程黎让她一旦有突发状况，立马联繫他们。 直到告别父母，跟周扬朝和程嘉彦从医院出来时，程黎才想起一个早该考虑到的问题。 「你订酒店了么？」她问周扬朝。 「订了，我行李都放了，」周扬朝道，「就在你住的那家。」 「哦。」 程黎简单地应了一声，心理活动却一点也不简单。 待会儿怎么住啊？ 好像无论怎么想，最合理的分配方式都是她跟周扬朝住一间，程嘉彦住一间。但是这样的话，她就得专门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他的房间。 总觉得很尴尬，还很刻意。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做好准备跟周扬朝一起住啊？！ 一路上程黎都在纠结，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身边那两位却都像没事人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进了酒店，她更是感觉心跳越来越快，震得头都有些发昏。 周扬朝跟她住在同一层，一出电梯，没走几步就先到了她的房间。 程黎看见程嘉彦背上的包，忽然想起他昨晚住在医院，此时行李都在身上，不需要收拾，未及细思脱口而出：「要不你俩住一间？」她甚至还想到了另一层，「你们还可以一起开黑。」 然后就听周扬朝不冷不热道：「嗯，一起在一张床上开黑？」 程黎：「……」 怎么就没想到他开的是大床房？ 程嘉彦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别告诉我你俩还没一起住过」。 她立马看向别处，回避了他的视线，装作无事发生，掏卡刷门。 看来今天是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幸好她还能有个收拾行李的缓冲时间。然而每拿一样东西，周扬朝的话就在她耳边烧一次。 一张床。 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啊！！ 这样会有画面的啊！！！ 程黎头晕脑胀地整理好东西，准备往门外走，忽然被程嘉彦叫住。 「老姐，」他垂眸玩着手机，像是漫不经心，但嘴角有笑意，「注意安全。」 程黎：「……」 拜他这句话所赐，她走到周扬朝房间门口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在烧。 大概是知道她马上要过来，周扬朝并没有关门。她刚一进去，正遇上他放好洗漱用品从浴室出来。 见她进来，他往前走近两步，右手一把拉过门关上，正好将她半围在门边。 程黎想贴着墙边从他身侧过去，还没迈步周扬朝就抬起左臂抵在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将她框在墙角。 她惊愕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房间内几乎所有灯都开着，门口这片区域却称不上明亮。昏暗光线下，能看见周扬朝眉眼间隐隐透着一点不爽。 他右手一拧，门锁「咔哒」一响，程黎感觉心也跟着抖了一下。紧接着，周扬朝靠近一步，拉上了防盗链。链条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听得她背嵴发麻。 他手上动作没停，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着她，身体贴得离她越来越近，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抵在门上，空气里舖天盖地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程黎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手里的东西。 「要不你俩住一间？」他缓慢地重复着她刚才说的话，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被气笑了，「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开玩笑的。」程黎大脑发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哦，开玩笑？」周扬朝不动声色地将隔在两人之间那堆碍事的东西接过，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台上，彻底消除了最后一点距离，「那你说很想我，也是开玩笑的？」 程黎后背紧贴在冰凉的门上，面前却是无限逼近的灼热呼吸，下意识地有些屏息：「不是。」 「那……」周扬朝缓缓凑近她的嘴唇，直到仅余毫釐，忽而悬停，声音低沉而蛊惑，「证明一下？」 躁动的热浪在浑身游走，程黎感觉自己宛如失控，一举一动完全由情感牵引，反应过来时，已经攀住周扬朝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虽然他们已经接过很多次吻，但每次都是周扬朝主动的，这还是程黎第一次占据主导权。 尽管是被引诱的。 她凭藉以往的记忆，生涩地将舌尖探入，一点点侵占他的领地。两人炽热的气息随唇舌紧密地交缠着，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感觉快要喘不过来气时，程黎准备回撤。谁知刚向后倾了一点，后脑勺忽被周扬朝用手托住，又按了回来，后腰也被他另一只手抵住，往前推了一把。 不仅没能逃离，反而贴得更紧了。 他回吻的力道也愈发重，仿佛要攫取尽全部的空气，丝毫不给她喘息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周扬朝才松开她。程黎头晕眼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往前走的时候竟然踉跄了一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周扬朝扶住她，嘴角挂着坏笑：「怎么了，腿软啊？」 程黎本就满脸通红，一听这话更是连耳垂都红得快要滴血，恼羞成怒地用力推了他一把：「滚啊。」 她埋头在旁边带过来的东西里胡乱翻找了一阵，抱起几样冲进浴室，飞速关上了门。 遮挡住了门外的人，却没能隔绝他的笑声。 笑笑笑，笑死他得了！ 丢死人了。 那一下她怎么能没站稳的啊？！ 程黎后悔得直想跺脚，又怕外面听见动静，竭力克制着。 待会儿出去之后又该怎么办？绝对不能再像这样被周扬朝看笑话了，她一定要一雪前耻。 -------------------- 程黎：我一定要支棱起来！ 周扬朝：你确定是你支棱起来，不是我支棱起来？ 程黎：？这破路也能开？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满脑子装着杂七杂八的想法，程黎不知不觉就洗了很久。万万没想到，挡在她雪耻路上的第一颗绊脚石，竟然是忘带毛巾进浴室了。 完蛋。 就是因为刚才急着熘，拿东西太匆忙了。 她此时已经洗完，站在原地开始思考是用酒店的毛巾，还是叫周扬朝帮忙拿，还是等待自然风干。 还没得出结论，就听周扬朝在外面喊：「程黎，你是昏迷在里面了吗，都洗多久了？」 要是他没说话，她还不好意思叫他。既然他正好出了声，她便顺水推舟道：「我忘拿毛巾了。」 然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在程黎不确定他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没答应的时候，门忽然响了两声。 她赶紧缩到门背后，开了一条缝。 周扬朝拿着她毛巾的手探了进来。 「你故意的是吧？」他的声音在门外悠悠响起，「考验我？」 程黎：「……」 「想太多。」她一把将毛巾拽了过来，重新关上了门。 再次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想看周扬朝脸上的表情了，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飘过，旁若无人地坐下擦护肤品。 维持淡定的第一步，就是表现得像自己一个人住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一律不管不顾。 周扬朝洗漱的时候，程黎已经护完肤，吹完头发，靠在床头开始玩手机。 一切似乎都变得正常，直到他也上了床，床垫因为他的动作而轻微起伏，摇得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晃荡。 「手机有那么好玩吗？」周扬朝一来就问。 他穿了身藏青色的睡衣，平日蓬松的头发此时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显得整个人柔顺了许多，不似往常那般犀利。 「挺好玩的。」程黎瞥他一眼，又转回屏幕，余光却瞟见他慵懒地侧躺下来，单手支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心猿意马地盯着屏幕，耳根又开始发热，浑然忘了自己在看什么。 几秒后，手机自动黑屏了。 「看来不是啊。」周扬朝将她的手机抽走放在一边，「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更好玩一点？」 程黎瞪大眼睛，无法理解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但与此同时，心里有股熟悉的劲儿毫无徵兆地蹿了出来。 不能落了下风的念头瞬间占据了整个大脑。 「那我要试试才知道。」她直视着他说。 她乌黑如瀑的秀发簇拥在面庞周围，衬得一张脸愈显白皙精緻。一双杏眼转盼流光，凝脂点漆，虽无媚眼如丝的娇柔，却别有一种风情。 周扬朝眉梢微抬，有些意外，旋即轻笑一声，像是目睹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慢慢靠近她耳边，声音沉缓：「怎么试？」 他的嘴唇贴近她的耳廓，沿着边缘缓缓滑过：「这样试吗？」 气息如柳絮般拂过，温热而微酥的触感分不清是呼吸还是唇瓣的触碰。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下，像春日绵绵不尽的细雨，时温时凉，动作皆是诉不尽的温柔，说出的话却似带着挑衅：「还是这样试？」 此时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青草味格外浓烈，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另外还混合着清凉的薄荷味和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覆盖了包裹着程黎的全部空气。 那温润的雨水仿佛滴落在她的心底，流淌之间，一寸寸抚平曾经的伤痕。亲密接触本就不该带有任何钳制与威压，而应是像此刻这般跟随爱意蔓延。 室内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昏昧的灯光寂然亮着。即使冷气十足，程黎也仍然能感到周遭难散的热意，能清晰地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声。只是因为与眼前的人贴得太紧密，缱绻间也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体温，谁的心跳。 「宝贝，」周扬朝再抬眼时，眸光已沉得像深海中的暗礁，灼热的气息夹杂在不知何时变得沙哑的嗓音中，再次拂向她的唇，「你好烫。」 「明明是你更烫。」程黎凭藉残存的意识，仍在做着无谓地反驳。 「哪里烫？」他嘴角勾着坏笑，明知故问。 某个区域的热感确实比其他地方还要明显，程黎咬咬牙，嘀咕道：「你自己最清楚。」 「嗯，」周扬朝也不否认，声音虽低，却在安静到极点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马上你就比我更清楚了。」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再次走进浴室的时候，程黎心情很复杂。 不知道她刚才的表现算不算是雪耻了。 要说不算吧，她后期甚至鼓起勇气占据了主导地位，打了个「翻身仗」，最后还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周扬朝要进来帮她洗的提议。 要说算吧，她回想起方才种种，实在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会发出的声音和做出的事情。简直是稍微想到一点细节都会脸红心跳的程度。 程黎很庆幸洗完之后，外面只开了一盏地灯，晦晦如暝，足以看见杂物避免磕碰，又不至于将一切彻底照明。 今天本就大起大落，发生了太多事，此刻她更是疲惫至极，似乎一沾枕头就能沉沉睡去。 即将入梦之前，周扬朝从她背后贴近，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揽入怀里，声音慵慵懒懒带着睡意：「抱一会儿。」 程黎昏昏欲睡，只觉得身后的怀抱像一个舒适的巢穴，温柔地包裹着她，说不出的安心。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听凭潜意识操纵，身体往后东靠西蹭，试图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然后就感到背后的人忽而变得僵直：「我劝你还是别乱动了，」话中带着隐隐的克制，「不然咱俩都没法睡。」 意识朦胧间，程黎领悟过来这句话的含义，立刻老实地一动不动了。 翌日一早，程黎是被周扬朝叫醒的。一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对于他们昨晚的入睡时间来说，这已经算很早了。 对此，周扬朝给出的理由是：「过去太晚不好。」 估计是担心她父母想到他们去晚的原因会有意见。 程黎虽然知道爸妈应该不会管她这种事，却还是不由暗嘆，这人明明看着没正形，混不吝的样子，可心思竟然比她还细。 她撑着床刚坐起来，周扬朝走过来，微微俯下/身：「来个早安吻？」 程黎猛然间想起自己还没刷牙洗脸，一把拉过被子挡在两人之间：「待会儿再说。」 「不是，你包袱这么重吗？」周扬朝一边笑，一边将被子扯开，眼里闪着戏嚯的光，「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这话像一把火一样点燃了程黎昨晚的回忆，一股热流从脚跟直蹿头顶。她飞速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利索地一转身绕过他，穿上拖鞋快步走去洗漱了。 程嘉彦倒是早就醒了，不过还是很懂事地等到他们收拾好，才一起出发去医院。 经过今日的例行检查，程建辉的手术确实做得挺成功，各项指标都趋于好转，也未出现不良的术后反应，假以时日慢慢恢复，就能出院了。 程黎见周扬朝不时接听电话，有时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写文件，知道他的事并没处理完，只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还要分神陪她一起处理医院的事，搜寻附近有哪些适合病人吃的餐馆。 她表示他们这边人手充足，不需要他再劳神费力。 在她的劝说下，周扬朝又待了两天才回清源。程黎自己也受到了程建辉的催促，却还是等到他复检结束，确认状态稳定，出院回家以后，才动身返程。 回去之后，又是一番紧锣密鼓的备办流程。 当夏日的热浪渐退，飒爽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时，曦光公司正式成立了。 公司名字是周扬朝早就取好的。曦光，黎明与朝阳之间的过渡与连结，不至于光芒万丈锋芒毕露，却透着焕发新生，嚮往光明的意味。 公司定位仍然延续云信的初衷，保留个人学习与提升的主题，但面向人群更加多元化。保留传统模式的同时，也注入了更多新鲜时尚的元素。 除了理理，初期同步推出的还有两个产品。 一是「观万里」，一个能查询到世界各地历史人文、地理风貌的软体。用户足不出户就能了解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欣赏当地的自然景观，自己也能在平台共享资料、照片与视频。 一是「长读短讯」，一个既能读书又能拓宽知识面的软体。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长时间阅读书籍，或是在短时间内学习碎片化知识，充分利用各种时间段。 大概是周扬朝顶着周明盛儿子的头衔，再加上产品本身的吸引力，受到的关注度出乎寻常的高。他在产品发布时的理念介绍视频更是再次冲上微博热搜。 「这些年，网际网路产品将人们的生活切割成碎片，令人心浮气躁，难以集中注意力，沉溺在虚拟世界里。」他身着白衬衣，袖口利落地挽到手肘下方，站在硕大的屏幕前侃侃而谈，「而现在曦光想做的，是让网际网路产品成为帮助人们更好地面对现实的工具，让其带来的不再只是视听的刺激和短暂的快感……」 这段视频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转评贊数量势如破竹。除了对于曦光与产品的褒奖，针对周扬朝本人的热议也有很多。 「好帅啊，从此总裁文男主在我心里有脸了。」 「我直接嗨老公，贵司还缺老闆娘吗？」 「不愧是周明盛儿子啊，虎父无犬子。」 「别老提周明盛了，人家自己有名字，叫周扬朝好吧。」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不那么友善的声音，说他打着自主创业的幌子，其实还是靠老爹的名声吃老本，上线的产品也乏善可陈，没什么新意。 种种说法众说纷纭，但身处舆论中心的周扬朝本人倒是对任何言论都淡然处之。程黎知道，他向来懂得赞誉与诋毁往往相伴相生的道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何况网际网路本就是最不需要对言论负责的地方，手指随意敲击几下，就能随意发表观点。如果被如此简单的举动轻易左右了情绪，未免也太不值当。 周扬朝原本打算在讨论热度达到顶峰时，推出更新升版后的理理，趁势多做一番营销。毕竟这次不仅增加了每日陪伴复盘、番茄钟、白噪音和长短期计划等功能，还将理理对象信息调用的资料库与程序也进行了完善升级。 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没想到还未正式发布，就接到李敬打来的电话，让他们计划暂缓，有人要在个人信息泄露和隐私权限上做文章，抨击理理违规。 「什么人？」周扬朝一听便知是同行恶意竞争诽谤，「哪个对家？」 「自己人。」李敬说。 -------------------- 迫于不可抗力不得不改了一些地方，所以如果看完觉得「就这？」，一定不是我的问题，一定不是我不行。 嗯，就这（摆烂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自曦光成立起，周扬朝就一直把防范的重心放在风险评估和竞品分析上，确实没想过会祸起萧墙。 听李敬的意思，搞事的人不仅就是公司内部员工，还对核心业务相当熟悉，能将子虚乌有的事结合实际情况编排得有理有据，颇有信服度。 「行，我会处理的。」周扬朝虽然心烦，但现在知情，至少还有应对的余地。他只对一件事感到奇怪，「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别人能给我们安插眼线，难道我们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敬平静地回答。 「所以那人是对家派过来的？那我们也……」周扬朝对于此事并不知情，谁知李敬早已部署好了。只是这样是否有失妥当？他没把话问完，自在心中掂量。 「我们没想过要窃取商密，或者抓住把柄，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李敬明白他在想什么，「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确实，他之前只在选人用人时有所防备，从未想过派人去对家提防。若不是现在发生这种事，他还觉得做到这个程度有点夸张。 所幸李敬的消息提供得及时，他还能赶在对方有所行动之前先发制人。正在紧急谋划方案，老爸的电话又打来了。 「准备怎么办？」周明盛单刀直入地问。想来是李敬将情况也告诉了他。 「抢在前面发官方通告，」周扬朝沉着道，「就说近期看到有用户质疑理理违规读取个人信息的问题，特此澄清，然后针对他准备攻击的几点逐一解释说明，再以理理对象的名义在app里诉说一下委屈，趁机反向提升用户粘性。」 周明盛嗯了声，听着还算贊同，又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邵泽？」 「邵泽？」周扬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已经查出来了？」 但他还是不解，老爸的消息怎么会比他还快？ 周明盛默了一瞬，道：「李敬还没跟你说？」 尽管他的语气非常自然，但周扬朝跟他毕竟有些血脉之间非同寻常的感知，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没有，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还没查出是谁。」周扬朝如实道。 「哦，那应该是刚查明的吧。」周明盛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回来，「听说是市场部的，你先考虑好处置方案。」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是避免打草惊蛇，二是对公司内部团结影响不好。」周扬朝边想边说，「先把通告发完，等后面风平浪静了，再找理由低调辞退他。」 「不仅是他本人，」周明盛提醒道，「只要跟他沾边的，都要暗查一轮，排除被策反的可能。」 「明白。」周扬朝暗嘆老爹果然还是有一手。 挂断电话后，不过几分钟，李敬再次打来，告知了他邵泽的事。 周扬朝应了几句，忍不住问：「您跟我爸说过了吗？」 「还……」李敬忽然住口，顿了顿道，「刚跟他说了。」 听他像是临时改口，周扬朝更加狐疑，稍加酝酿，将计就计道：「哦，我说他怎么消息比我还灵通呢，差点以为他也在曦光安插了眼线，毕竟以前他就派人盯过我，故技重施也不稀奇。」 他很肯定，李敬知道任宣宇的事。 周明盛叱咤商场这么多年，虽然合作伙伴无数，真正意义上的挚友却屈指可数。李敬就称得上其中之一，不仅是云信的重要股东，也是为数不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周明盛儿子的人。 「傻小子，你老爹在你公司布置眼线干嘛？」李敬果然透了一丝口风。 周扬朝正想趁机追问在对家的卧底是不是老爸安排的，却听他接着道：「你以为他之前找人盯你只是为了监督你吗？还不是想随时了解你的情况，又碍于面子不好直接找你问。」 李敬嘆了口气，声音里有点笑意：「老周这人，一直就这么个脾气，你还不了解他吗？用你们年轻人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哦，傲娇是吧？」 周扬朝：「……」 他着实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能用到周明盛头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也没必要再多问什么，又说了几句公司的事，周扬朝礼貌地做了结束语：「谢谢了，李老师。」 「还是谢谢你爸爸吧，」李敬意味深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打听什么，真想知道就自己找你爸问去。我只能告诉你，其实答案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只是你没认真想过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周扬朝难得有些发怔，回过神来时，对面早已挂断多时。 他自失地一笑。这些老狐狸，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居然都不上套。 答案很明显吗？周扬朝感觉脑中千头万绪，像盘成一团错乱的绳结，似乎每一个端头都像解开的契机，却又无从下手。 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 他决定找个旁观者看看清不清。 当然，不是现在。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周扬朝以应对理理用户投诉与声讨的名义组织了会议，讨论了详细的澄清步骤与安排，分配好了各部门的任务。 因为时间节点卡得很紧，从当晚开始，加班人数直线上升。向来业务最重的研发这次反倒事情不多，成了相对清闲的存在。 然而等周扬朝把手里的事处理得告一段落，一进程黎办公室，却见她还在一脸严肃地敲着键盘，目光紧盯屏幕。 「嚯，黎总真是日理万机。」他感嘆道。 「还有心思开玩笑呢，」程黎百忙之中瞥他一眼，手仍没停，「差点都被偷家了。」 周扬朝走到她旁边，看见她正在查邵泽在公司内网的后台数据，包括在档案系统检索和下载的文档，以及在理理app搜过的关键词等等。 「有什么收穫吗？」周扬朝问。 「审批环节有漏洞，」程黎直接给了结论，语速很快地说，「涉及商密的文件，他申请理由就填了个『与客户对接』，居然给通过了。要都这么水，设置审批流程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就给审批系统做个自动筛选的加强，免得纯靠人工又出问题。」 她越说越起劲，真的打开了编译器，打算立刻写一段代码。 周扬朝赶紧一把拉住她：「明天再来吧，现在都几点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程黎看了眼时间，悻悻收回手，眼睑低垂：「好吧。」 「不是，没加成班有这么遗憾么？」周扬朝看她这样觉得好笑，「还好你没跟其他人坐一起，要不谁能卷得赢你？捲心菜都没你卷。」 「毕竟我是真的能当公司是我家，别人又不是。」程黎嘀咕道，「不过你不觉得，咱俩办公室挨得这么近，影响不太好吗？」 他们的办公室是相邻的，基本上一开门一转身就能到对方那边。 「我俩的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周扬朝满不在意地说，「要不是怕影响工作效率，我都打算共用一个办公室的。」 「为什么会影响啊？」程黎仰脸看他，眼神澄澈而疑惑，看样子是真没理解。 周扬朝忍不住想逗逗她，一手扶住她的椅背，一手撑在桌面上，微微躬身凑近，略一偏头：「你说呢？」 他的手指像弹琴一样有节奏地交替敲击着桌面，在安静到极点的房间里，这么一点动静也像是被无限放大，成为最突出的存在。 程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与白皙干净的脖颈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却偏偏不愿意开口认怂，佯装无事地东张西望。 周扬朝原本只是想开玩笑，见状却忽觉心像被羽毛轻轻划过，自己竟先恍了心神，轻咳一声移开视线：「看什么呢？」 「看这个办公室装没装摄像头。」程黎眼神飘忽。 「所以呢？」他知道她是信口胡诌，「没装的话就可以为所欲为？」 程黎：「……」 担心再说下去她会恼羞成怒，周扬朝见好就收，手稍一用力，撑起站直：「好了，不逗你了，找你有正事。」 他将今天与李敬还有周明盛之间的对话稍加提炼，跟程黎复述了一遍，末了问道：「你觉得李天王说的答案是什么？」 程黎手撑着头，微微抿唇，似在认真思考，过了一阵才道：「先说说你的问题吧，你其实是想问，预先派卧底去对家这事，是不是你爸爸安排的，对吗？」 「嗯。」周扬朝点头。 「那你为什么想问这个呢？」程黎接着问。 尽管不想承认，但周扬朝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对此执着，初衷就是想知道老爸对他的态度和看法到底是怎样的，会在暗中为他谋划吗，真的如李敬所说，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动向吗？ 这个问题实在困惑了他太久，毕竟周明盛明面上对他表现出来的，似乎永远都是漠视、指责和打击，极少的肯定也只是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仿佛他理应如此。 虽然周扬朝没有回答，但程黎大概是看出他已经有了答案，继续道：「我觉得李天王说的『一开始』，指的就是你最初到云信的时候，他当了你的导师。」 对于这件事，周扬朝一直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那时就知道他身份，且有能力带他的，似乎除了李敬也没别的人选。 可现在经程黎一提，他忽然意识到一点，如果周明盛真的想让公司的人对他一视同仁，完全可以按照常规流程，让他当时的组长当导师，而不该大费周章地特意委託李敬去产品部兼职带新人。 归根结底，不过是希望严师出高徒罢了。 真相如同抽丝剥茧般脱离混杂的乱线，渐渐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难怪李敬说其实一切都很明显。 也许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老爸对他抱有偏见，才会一直对显而易见的事物视而不见，却没想到，抱持偏见的竟然是他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我发现你有时候还真挺机智的。」周扬朝释然一笑。 「有时候？」程黎挑了挑眉，「难道不是一直如此？」 -------------------- 周扬朝：这话听着像我台词呢？ 程黎：唉，近墨者黑。 预告一下，坑都填得差不多了，离正文完结不远啦。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关于周明盛对周扬朝的态度这一点，程黎还真是早就看出了端倪。 比如周奕阳过生日的时候，怂恿她哥去弹钢琴。周明盛当时也催促了几句，看起来像在给女儿帮腔，但后来周扬朝弹奏的时候，他眼里的骄傲和赞赏又丝毫未加掩饰，只是不在儿子面前表明罢了。 再比如当时有宾客跟周明盛夸她清丽脱俗气质不凡的时候，她听见他低声应了句：「是啊，一般人还真的很难配得上。」 看似是在附和着夸她，可摆明了更想捎带上另一个人。 这些事周扬朝想必都不知情，不过似乎也不打紧，程黎并没打算跟他把这一切都说透。每家人都有各自的相处模式，没必要刻意打破什么。 反正他迟早会看清，在周明盛心里他的分量绝不亚于周奕阳。要不是对他承载着极高的期许，又怎会对他求全责备？ 毕竟周扬朝说过「不能苛求家人的爱总能用正确的形式表达」，玲珑心思如他，怎会不懂周明盛的苦心？ - 清源的冬夏总是漫无止境，春秋则像是短短过渡般一晃即逝。谁知这个秋天却格外有存在感，整个九月都风清气爽，澄蓝的天空被秋风抹拭得纤尘不染，空气里金桂飘香。 程黎自从进了曦光就没闲过，除了为了维持健康还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作息，偶尔跟周扬朝夜跑，其余时间几乎全在工作。周扬朝差不多也是一样，甚至表示已经理解当年父母创业为什么没空管他了。 公司为了鼓舞开发团队，一扫忙碌带来的颓丧气氛，买了一批小黄鸭玩具分发给大家。 在程式设计师的世界中，有一种神奇的存在叫作「小黄鸭调试法」，指的是在桌上摆放一只小黄鸭，调试过程中一旦遇到问题，就向鸭子耐心解释自己的代码，从而理清思路，找到问题的突破口。 这天周扬朝下班去找程黎的时候，就见她正全神贯注地跟鸭子一边说话，一边对着屏幕指指点点。 明明他进来前还轻敲了两下门，也不知道她是压根没注意到，还是目前处于对外界置若罔闻的工作状态。 周扬朝无声地嘆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的沙发旁坐下，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自己不够努力。 一直等到程黎的说话声停止了，他以为分配给他的时间总算到了，于是微微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做好了接话的准备，却见她滑了两下滑鼠滚轮，又开始对着鸭子滔滔不绝。 周扬朝：「……」 没完了是吧？ 在认清自己此刻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玩具鸭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噌」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拉过程黎对面那张滚轮办公椅，大喇喇地一坐，单手托腮把脸凑近小黄鸭的方向，歪头看她：「要不你试试跟我讲？」 程黎一脸惊愕，仿佛他是从天而降，愣了半天才道：「你要当鸭？」 周扬朝眉心一跳，还是面无表情地接了下去：「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跟你说得上话，那我也别无选择了。」 「那可太委屈你了。」程黎扑哧一笑，伸手一下一下拂他的头发，「比起鸭子，你还是更像猫猫。」 「你撸猫呢？」周扬朝语气带了点不爽，却一点没反抗，任由她去。 其实他从小就不喜欢被人碰头发，一碰就一股无名火，但现在被程黎这么顺毛似的摸着头，竟然不仅不反感，心里还挺受用，真是怪事。 没准他灵魂还真的有猫的成分，只情愿跟喜欢的人亲近。 「那下次我再遇到问题，不用小黄鸭了，」程黎从包里掏出钥匙，晃了晃上面他送的小猫钥匙扣，「改用小猫调试法行不行？」 白炽灯下，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在绘声绘色地诠释明眸善睐。 周扬朝的严肃脸绷不下去了，展颜一笑：「哟，黎总，哄人功夫见涨啊？」 「那你看，」程黎也不跟他谦虚，「人总要进步不是？」 周扬朝很捧场地鼓了两下掌，忽然看见她身侧的台子上放了一盒月饼，冲着那边扬了扬下巴问：「又是你家人寄来的？」 「嗯，」程黎嘴角微微扬起，「说是让我给你也分几个，所以寄到公司的。」 她没跟父母说过跟周扬朝就住一栋楼的事。 这次程建辉破天荒地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说逐一看过配料表了，带核桃的已经全部留家里了，剩下的可以放心吃。 自打从江桐回来，程黎与父母的关系就像绷紧的弦渐渐趋于松弛，一切改变似乎都发生得自然而然。 她怕老爸又帮她攒钱，捨不得花，便将原先的每月打钱改成了打一部分钱，外加给他们买些实用的东西，比如衣服、剃鬚刀、护肤品或小家电之类的。 每次选择买什么之前，她总得先了解一下家里的具体情况，与父母的距离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无形拉近。 「你看日历了吗？」周扬朝问，「今年中秋跟国庆连在一起，有八天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没看呢，这么久啊。」程黎是真的才知道。要不是收到月饼，她都没注意已经快到中秋节了。 「要不再多请两天假？」 「要不抽两天加个班？」 两人同时说道。 空气骤然凝固。 周扬朝干笑两声，一脸「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吧」的表情，情真意切地掰着手指道：「你看我给你算算啊，从周四放到周四，请一天周五，请一天调休的周六，再正常放个周天，那不就有十一天假了，这才叫过『十一』吧？」 「你老实跟我讲，」程黎一本正经道，「你出来开公司其实是为了放假自由是吧？」 「别那么紧张嘛，」周扬朝捏了捏她的脸，「虽然我黎总很重要，但咱公司还不至于离你两天就不转了，啊。」 这个「啊」字就很灵魂，活像在哄小孩。 程黎正自不满，何况她手里确实有事，不想把工作拖到节后，还打算商量商量，却听周扬朝道：「我们还没一起度假旅行过呢。」 撒娇般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然一点不违和。他清亮的眼中毫无央求意味，却又带着不着痕迹的撩拨，令人止不住的心软。 此前的顾虑和压力似乎都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好，去，现在就请。」程黎几乎是不假思索，一口气道，「去哪儿定了吗？什么时候看攻略？」 周扬朝：「……」 变脸是真的快，行动力也是真的强。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叫上程嘉彦、宋灿，包车去沙漠看胡杨林。查了旅游攻略，八天玩这个线路绰绰有余，于是周扬朝妥协了，没再额外请假。 本来还想叫齐帆和他女朋友，结果一问，他们已经订好了去冰岛的票，反问周扬朝要不要一起。 「你想去吗？」他徵求程黎的意见。 「去不起。」程黎半开玩笑地说，「还是先欣赏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吧。」隔了几秒，又补充道，「不过要是你想跟他们一起……」 「没必要，」周扬朝打消她的顾虑，「那种地方，我还是更想以后跟你单独去。」 世界那么大，他们迟早会一起去探索远方的未知和浪漫，来日方长。 他知道，以程黎的脾性，是不会坦然接受齐帆包办整个行程的。何况现在曦光还处于上升初期，一切尚未趋于稳定，她也不会想要太过挥霍。 程嘉彦和宋灿倒是答应得相当爽快，四个人利索地分了工，各自去确认路线、联繫司机、订住宿和找餐馆，又互相提醒了一轮做攻略时看到的注意事项。 等到出发的时候，当真有种万事俱备的感觉。 一直以来，程黎要么忙碌，要么省钱，几乎没出过远门，顶多也就是去些邻近的景区转转。这次不仅跑得那么远，同游的还都是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心里充盈着一种奇异的愉悦。 「原来跟靠谱的朋友出来玩这么爽，感觉什么都不用操心呢。」在登机口等航班的时候，她由衷感嘆道。 「黎黎你怎么抢我台词？」宋灿扭头看她，「明明我才是快乐当废物的那个，除了查攻略，别的好像啥也没干。」 「这也是一项很大的工程了好吧？」程嘉彦斩钉截铁道，「直接决定了我们这趟旅行百分之五十的满意指数。」 「你还可以再……」周扬朝听着想笑，还没把「狗腿一点」几个字说完，就听程黎说：「对啊，我也觉得吃什么很重要。」 她诚恳地附和完，又转向周扬朝，「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他非常流利地接道，「当代年轻人旅行的第一要义不就是品尝当地美食么，很有道理。」 程嘉彦立刻给他递了一道「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的眼神。 排队登机时，排在程黎前面的是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捧着手机正在打游戏，一边操作一边开着公放跟对面激情互喷。 「我用脚都打得比你好。」 「要是没辅助，你算个屁，你以为你谁啊？」 「我是你爹！」 周扬朝听见，压低声音跟程黎说：「听着耳熟不？像极了动不动就想当我爹的某人。」 程黎白他一眼，缄默不言，没想到这种黑历史过去这么久还会被旧事重提。要是当初知道他爹是谁，她死活也不会口嗨的。 飞机开始慢慢滑行的时候，周扬朝收到一条微信；【几号回来？】 对方微信名叫淡然，没有备註，头像是默认的灰色人像，微信号也是初始码，连朋友圈入口都没有，此前跟他也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周扬朝实在想不起是谁，更不记得列表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位，于是客气回道：【您是？】 淡然：【我是你爹。】 周扬朝：「？」 这才刚吐槽完，偏偏还有人要往枪口上撞。 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匿名玩这种把戏。他想都没想，直接把对方拉进了黑名单。 这时空姐提醒，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或关机。他便顺手开启了飞行模式，把手机扔进前排椅背的夹层里。 直到飞机腾空的剎那，在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中，周扬朝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 那好像真是他爹。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周明盛：？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周明盛本来只有一个微信号，暱称就是真名，头像是张山水风景照，后来被那时还在上初中，正处于叛逆期的周奕阳提了一嘴，嫌他成天转发一些公司相关的内容到朋友圈，看得她心烦。 大概出于对女儿的言听计从，或者自己也觉得这个号加的好友太过杂乱，他又註册了一个新号，只加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跟他们联繫便习惯用这个号。 不过周明盛找周扬朝大多是直接打电话，偶尔发个微信也是通过以前的工作号，充满了公事公办的意味。所以周扬朝都差点忘了，老爹还有这么个私人号。 于是眼下的局面演变成，他拉黑了尊敬的周明盛先生，然后还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在飞机着陆前都没法打开。 他已经能想像到老爸发消息时看见一个红色感嘆号，莫名其妙打来电话却无法拨通的画面了。 八成以为他想造反。 周扬朝扶额按了按太阳穴。 等到飞机降落，滑行至平稳状态，他感觉心也跟着放平了。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什么时候面对也没太大区别。所以一直等到飞机停在航站楼前，他才不慌不忙地关掉了飞行模式。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手机上看不出任何周明盛再次联繫的痕迹。按理说他如果发现自己被拉黑，电话也打不通的话，应该会用工作号发消息吧？ 但是什么都没有。 周扬朝疑惑地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佯装无事回道：【七号下午回。】 没过多久，周明盛也若无其事地回：【好。】 周扬朝有点莫名其妙。虽说那天是他生日，但以老爸的性子，断不可能也给他开个像周奕阳那样的生日趴。那突然问他哪天回干嘛？问了又没个下文，搞得他一颗心像悬了空。 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玩耍了？ 四人走到行李转盘旁等待，此时传送带还没开始转动，程黎表示要去趟厕所。 等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穿着知性的气质美女正拿着手机跟周扬朝说话。看样子是来要微信的。 下一秒却见周扬朝举起手机让对方扫了，口中还说着什么。 程黎：「？」 她才走开两分钟，他就敢跟别人勾搭上了？旁边那两位居然只顾着自己如胶似漆，也不帮她拦着点。 程黎大步走过去，快走近了才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那美女从理理开始就对曦光有所关注，一直有商务合作意向，刚才认出了周扬朝是曦光创始人，就上前来攀谈几句。 她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站在一旁认真听着，还及时帮周扬朝补充一些内容。 「这位是？」美女看向周扬朝，眉眼间有探寻和一丝难掩的失落。 「曦光的技术总监，程黎。」周扬朝帮她介绍，又牵过她的手带到自己身边，用行动说明了她的另一重身份。 美女向程黎点头致意，自我简介后，大方地称赞：「你们很般配。」 「谢谢。」周扬朝报以礼貌的微笑。 对方一走，程黎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赞嘆道：「周总牛啊，出来旅个游都能谈笔生意。」 「为什么你看到我跟别人加微信是这个反应？」周扬朝斜眼看她，语气很欠，「不应该让我解释清楚，然后不等我开口就大喊『我不听我不听』么？」 她是不是真的看不出，或者说也不担心，人家的来意不只是工作往来？ 「这有什么好说的，」程黎反倒解释起来，「还不是……」 「我不听我不听。」周扬朝打断她。 程黎：「……」 第一天的行程很松散，在酒店放好行李之后，就在城市周边的一些地标建筑和博物馆转了一圈，次日一早才正式驱车驶往胡杨林景区。 尽管早就在做攻略时看到了不少风景照，可当真的置身其中时，程黎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此时正值胡杨的最佳观赏期，放眼望去层林尽染，绚烂到恍人心神的金黄绵延不绝，如同极致璀璨的金色海洋，与澄蓝的天空遥相辉映。 虽然国庆期间游客络绎不绝，但景区广阔，也不至于太过拥挤。漫步其间，能感知到一种原始的生命力。不仅是随风摇曳的金叶，还有遒劲的枝干，诡谲的纹理，似乎都在讲诉着生命的至真至美。 一种罕见的感性不知不觉攀上程黎心头。她停止了和身边几人的闲聊逗趣，沉默地慢慢观赏，伸手摩挲苍天大树粗壮的树干，指尖划过它粗糙不平的脉络，仰头看它繁茂到遮天蔽日的枝叶。 那一刻，她感觉时间恍若静止，只有生命在脉动与流淌，热烈而奔腾，仿佛真的在倾尽全力去绽放最蓬勃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宋灿在一旁惊嘆：「哇这也太好看了吧！周大神，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能不能帮我也拍两张？」她将程嘉彦往前一推，「顺便也指导一下这位钢铁直男的魔幻构图和死亡角度。」 周扬朝带了单反，刚才见程黎完全沉浸在自然世界里，忍不住对着她拍了几张，没想到先被宋灿看见了。 「有这么夸张么？」程嘉彦反覆看着手机里刚帮宋灿拍的照片，不太服气，「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行我帮你拍。」周扬朝看了一眼程嘉彦拍的，悠悠道，「我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西施也禁不住你这么拍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程嘉彦嘟囔道：「西施应该也没这么爱拍照吧。」 「程酱油，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说什么。」正往树下走的宋灿忽然回过头，眼神中带着警告，「我耳朵好得很。」 程嘉彦：「……」 程黎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俊不禁。接收到周扬朝示意先去帮忙拍照的信号，她点点头，食指画了个小圈，表示自己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没走多久，一个背着硕大的双肩包，手里举着单反的年轻男人叫住了她：「美女，可以给你拍几张照吗？恕我冒昧，刚才偶然看见你跟这儿的风景很搭，我已经拍了几张了，你可以先看看。」 他脑后扎着一个小圆啾，一看就是很有艺术气息的专业摄影师，说着就把刚刚拍的拿给程黎看。 照片以堆叠一地的金黄落叶为前景，程黎身着黄澄澄的衬衣和卡其色阔腿裤，站在盘根错节的枝干旁，头顶是掩映着蓝天的漫天流金。明明是鬼斧神工的自然奇景，她在镜头里竟似浑然天成。 「照片很棒，但是我不太会拍照。」程黎实话实说地婉拒道，「刚才我不知情，可能还比较自然，现在刻意去拍，恐怕就拍不出这么好的效果了。」 「那我们加个好友，我把这几张照片发给你？」 他神情很真诚自然，导致程黎不知道他是真的就想分享照片，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下意识地往周扬朝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他的目光。 凉丝丝的，带着点威胁，估计跟她在机场看到他加美女微信的眼神差不多。 「要不你加我男朋友，把图传给他？」程黎急中生智一指周扬朝，诚恳道，「不然我怕他不高兴。」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有点尴尬，又改口道，「不过他刚刚好像也给我拍了些照，可能就不用啦，谢谢你。」 说完就脚底抹油开熘，走了回去。程嘉彦已经开始按照周扬朝教的重新给宋灿拍了起来。 「算你识相。」周扬朝颳了下她的鼻子，「就这么招人，一秒不看着都不行是吧？我是不是得拿根绳把你绑在身边？」 「彼此彼此吧。」程黎看出他也就是开玩笑放狠话，其实没那么醋，「不如用手铐？谁也别想跑。」 原本正在专心拍照的程嘉彦缓缓扭头：「这还有个喘气儿的呢，你们这么旁若无人地商量这些真的好吗？」 压根没想到那去的两人对视一眼。 程黎：「年轻人思想别那么复杂。」 周扬朝：「小伙子平时玩得挺花啊？」 趁着他们还没拍完，程黎拿起周扬朝的相机：「周大师，让我看看你的杰作。我可是为你拒绝了人家专业的呢，别让我失望啊。」 浏览照片是按时间倒序的，程黎先看到的是宋灿的照片，远近景都有。周扬朝确实很会找角度，取景美，人也漂亮。再往前翻才看见她自己的。 不同于那个摄影师以风景为主体的全身远景，周扬朝拍她大多是半身照，重点放在人像上。如果不是看到这几张照片，程黎都不知道自己能有那么鲜活的神态，眼中洋溢着盎然的生机，与身后这片葳蕤的树林珠璧交辉。 刚才摄影师说她和这里很搭，她还以为单纯是指服装颜色，此刻才意识到似乎不仅于此。 这时她看见竟然还有一段录像，正要点播放，却被周扬朝伸手拿了回去：「晚点再看吧，不然都没时间玩了。」 「哦，也是。」程黎觉得有理，也没太在意。 四人接着往下个景区走。虽相距不远，这边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一望无垠的荒漠上满是奇形怪状的胡杨枯枝，有的刚毅地直指苍穹，有的匍匐倒地，枝干破碎散落，像是古时战死沙场的将士，悲壮而豪迈，苍凉而壮阔。 尽管满眼荒芜，却似乎又以另一种形式展现了生命的不屈张力。一如胡杨广为流传之说——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直到晚上回酒店，四人都还在对白天的壮丽画卷嘆为观止。 所以周扬朝完全没想到，他洗完澡出来后，会看见程黎坐在窗边敲笔记本的画面，一瞬间只感觉梦回清源。 「你这是在，工作？」他难以置信。 「啊。」程黎平静地看他一眼，淡然合上电脑。 -------------------- 程黎：淡然.jpg 周扬朝：合理怀疑你在冒充我爹。 旅游地参考的额济纳旗，但不完全一样，就当是半架空吧。 第70章 第七十章（正文完） 周扬朝觉得程黎不太对劲。 虽然她一直带有工作狂属性，但公司最近好像也没那么多事啊？至少他自己还没到这种需要见缝插针加班的程度。 在被他看见之后，程黎似乎不想表现得太鞠躬尽瘁，默默收掉了笔记本。可第二天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又看见她在电脑上看电影。煞有介事的样子，要不是他知道她很少看影视剧，没准就信了。 第三天，周扬朝走进浴室，刚关上门，就再次听见了程黎拉开电脑包拉链的声音。他到底没忍住，推开门走出去：「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曦光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危机？」 「没有啊。」程黎一脸莫名其妙。 「你这样我有点慌，」周扬朝说，「感觉公司快倒闭了。」 程黎笑出了声，见他有点认真，又收敛了下：「嗯，那就保持一下危机意识，也挺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得，还是一点也没打探出来。 不过程黎这次出来，除了对工作莫名执着，其他方面似乎又都很正常。白天玩得心无旁骛，晚上跟他也「玩」得全情投入。 于是周扬朝也不打算管她了，只当她习惯了高强度的职场生活，突然放松下来不适应，每天不做点什么就不安心。 无忧无虑的假期像是被风吹过的书页，还没看清里面的字，只听见「哗啦啦」的响声，就几乎要翻到末篇。转眼已是假期倒数第二天。 这晚他们落脚的地方据说运气好的话能看到银河，于是四人没再订酒店，而是选择了露营。露营点都有现成的帐篷，带有水、充电房和卫生间。 这里天气特殊，一天就能穿越四季。白天还烈日当空，热到能穿短袖，一到晚上寒意就随着夜色悄然侵袭，冷得几个人纷纷掏出冲锋衣厚外套往身上裹。幸亏提前做了攻略，准备的保暖设施非常充足，甚至还有暖宝宝。 不过现在才九点过，天空澄净得像一块硕大无朋的墨蓝宝石，还看不见星星。 「司机师傅说，大概要到十点才能看见。」程嘉彦汇报着刚问到的信息，「灯越少的地方，看到的星星越多。」 「露营区这么多人和光，肯定看不到什么。」周扬朝说，「要不我们往远处走走？」 话虽这么说，但人生地不熟的，路灯零星又微弱，四人也不敢走太远。沿着大道走了一段，遇上了好几波也是组团去看星空的人，这才有了人多势众的底气。 宋灿两手挽着程嘉彦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往前走，有种抱团取暖抵御严寒的感觉。 周扬朝看了一眼离他不远不近，只象徵性地牵了个手的程黎，用下巴指了指宋灿的方向：「今天不学习一下了吗，女朋友？」 「你不是说我可以尽管做自己吗？」程黎理直气壮，「怎么，后悔了？」 周扬朝一副不得已认命的模样，嘆了口气：「唉，都是我给惯的，后悔也晚了，宠着吧。」 程黎乐得不行，抱紧他结实的手臂靠了过去，忍着笑道：「姑且学一下吧。」 周扬朝配合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难为你了。」 话音未落，他手机响了。程黎正要起身让他方便接电话，他把她的脑袋轻轻一摁，示意她不用动，然后才掏出手机。 来自「淡然」的微信电话。 这老爷子，怎么用这号还用上瘾了？ 「喂，爸。」周扬朝接了起来。 「喂，扬朝，你们到哪儿了？」 周扬朝被叫得一愣。老爸好像很久没这么亲昵地叫过他的名字了，一般都是省略称呼有事说事。 他说了今天的住宿地。 「明天你生日，有个礼物给你。」周明盛的口吻亲近却又僵硬，像是按捺着性子在强迫自己，「不过你不一定想要，所以现在就告诉你，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 周扬朝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礼物和这样的送礼方式，有点稀奇：「什么礼物？」 「云信。」周明盛简洁地说。 周扬朝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认真思索了一阵，确认应该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又觉得奇怪：「现在给？」 「倒也没那么急，我又不急着退休，而且曦光也才刚成立不久。」周明盛道，「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候接管云信了。」 周扬朝曾经想像过很多次这一刻，但从没想过会这么突然，几乎毫无徵兆。尽管他一直认为自己接手老爸的公司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可走到如今这步，又多了很多顾虑。 程黎能接受吗？曦光又怎么办？ 听他没言声，周明盛问：「不愿意？」 「没，就是有点突然。」周扬朝实话实说。 「曦光的事你不用操心，以后云信收购就行了。」周明盛云淡风轻道，「你也别心里不舒服，反正曦光的投资本来就有我一大笔。」 「什么？不是李……」周扬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之前李敬给曦光投资的那笔钱，看来是周明盛以他的名义给的。 可老爸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想太过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赞赏和关心？还是为了维持他独立创业，不依附于父亲的信念？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周扬朝难得有些心潮起伏。此时的心情就像小学生努力得来一堆奖状证书，也没换来父母一句表扬，可什么都没干的时候，却又突然被奖励去吃心心念念的大餐。 「能问问为什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吗？」 「也说不上为什么。」周明盛硬邦邦地说，「以前想让你多应付下各种场合，多积累些人脉，多解决点问题，总觉得你经历得还不够，现在觉得到时候了而已。」 说到这个份上，周扬朝当然明白老爸就是想多锻鍊他一下，担心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支撑。 他也不指望还能听到什么更直白的说辞，正想接话，却听周明盛又道：「不过你其实一直做得挺好的，各个方面，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强。」 暗白的路灯将互相依偎的浅淡人影投在地上，朦胧夜色笼罩着大漠，模糊了远处沙丘的轮廓，没有了白日的寂寥广阔。 晦暗光线里，周扬朝无声地笑了一下。 夸奖和赞扬可以说是他人生里最不缺的东西，他也早已习惯坦然接受那些或真诚或客套的称赞，然后谦逊得体地予以回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可此刻听到周明盛的褒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久违的得偿所愿的快意。于是除了由衷地笑，再做不出别的反应。 「行了，你好好考虑吧，确定答案了跟我说。」周明盛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多了，很快就想挂电话，「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迳自挂断了。 周扬朝看着回到主页面的手机，嘴角笑意更深。 他老爹还真是挺……傲娇。 曦光的问题是解决了，可眼下还有一重顾虑。他偏头看向枕在他肩上的程黎的发顶，也不知刚才的通话她听去几成，态度是怎样的？ 一旦回云信，程黎的职位自然还是跟在曦光一样。虽然她的技术实力有目共睹，但在云信这样圈层复杂人心叵测的地方，难保不会有人说闲话。还有她江桐的亲戚，可能又会藉机讽刺她。 还没想好怎么问，程黎倒先开了口：「我听到了。」她没转头，目视着前方，语气坚定，「你不用考虑我，准备好了就回去吧。」 「这么大义凛然？」 「反正我的人生我做主，其他人怎么说，跟我没关系。」程黎语调上扬，说得很轻松。 周扬朝也不太意外：「什么时候学的这课？」 「你给我上的呀。」程黎倏忽站直身子扭头看他，杏眼在昏暗夜色中熠熠闪着光，「周老师，忘了吗？你说每个人的个人价值体系不同，我觉得挺有道理，我没必要背负着别人的三观过活。」 一路上的灯越来越少，渐渐已经连路都看不清了，大家纷纷打开手机的电筒照明。一簇簇白光打在地上，像光影重叠的舞台。 「我以前拼命学习，是为了证明女生学理工科不一定就比男生差。后来拼命工作，又是为了让亲戚看到，女人也能过上事业有成的生活。」程黎平和地说，「但现在回首，我好像一直都在做给别人看，也没认真考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想清楚要什么了？」周扬朝吊儿郎当地问，「要我还是要事业？」 「那当然是——」程黎拖长音，理所当然道，「全都要啊。」 「气焰很嚣张啊。」周扬朝掐了下她的脸。 程黎礼尚往来地回掐了他一下：「爱情事业双丰收了，我过好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还管别人说我什么干嘛？」 周扬朝又笑了一声，才发觉今晚实在过于愉悦了。 好像心愿都实现得差不多了，明天都不知道许什么生日愿望了呢。 真是飘了。 天上不知何时已是繁星点点。仰望苍穹，盯视的时间越久，看见的星星越多，闪闪烁烁好似在跟人捉迷藏。 四人一会拍照一会聊天，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又过了一阵，已经能肉眼看见银河带，像是天空狭长的眼睛，周边氤氲着如烟似雾的白。 调好参数拍下后，照片里的又与直观所见的不同，是像漫画中那样梦幻斑斓的星云，如同含带金粉的颜料被泼洒在浓墨般的天幕中。 在如此视觉震撼的银河下，似乎连寒冷都变得微不足道，时间更是成了最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深夜仍然热闹兴奋的人群中，只有程黎仰望星空的神色带着几分心不在焉，不时点开手机看一眼。 零点到来时，在幽暗得连四周人影都模糊不清的黑夜里，她轻轻拥住周扬朝，低声道：「生日快乐，男朋友。」 「这么准时，掐着点儿呢吧？」周扬朝笑道，「怎么，星星不好看，还有空看时间？」 「向纯情少年学习，当一次纯情少女。」程黎凑近他耳边轻声道，「而且，你比星星好看。」 「黎总你现在很会啊。」周扬朝明知她两手空空，刻意刁难，「礼物呢？」 没想到程黎拿起手机点了几下，给他分享了一个小程序，名字叫「喵喵心语」。 「这什么，养宠物的？」周扬朝点进去。 「不是，是用来记录心情的。」程黎解释道，「首先要绑定一个好友。你刚刚已经接受我的好友申请了，所以现在我们可以互相发送心情状态。」 她选了一个笑得灿烂的猫猫，下面标着「开心」，然后在记录心情原因的窗口里，输入了「给男朋友过生日」，点击发送，周扬朝那边就收到了这条状态。 「还可以看每周和每月的心情汇总统计，以及每天的情绪曲线变化。」程黎一边点一边讲解。 周扬朝认真翻看着各个页面。表情栏里有许多猫猫头，大多嘴角似笑非笑地扬着，既可爱又酷拽，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程序是你做的？」他猜出个大概，「猫是照着我画的？」 程黎笑了：「真是懂我。」 「怎么想起做这个？」 「我想着你现在也不缺钱买那些奢侈品了，好像买什么送你都没多大意义，不如多关心一下你的心理状态，毕竟管公司挺容易心累的。」程黎诚恳地说，「而且我也不算很敏感的人，可能很多时候没法及时注意到你的情绪，到时你就可以在这上面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消化。」 冥濛星光浅淡地涂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衬得她一双眼睛像是镶嵌在精緻瓷器上的宝石，泛着清澈透亮的光。 周扬朝蓦地心口一热：「所以你最近每晚加班，其实是为了这个？」 「节前加班都是处理公司业务，这个其实早就在做了，这两天是在完善。」程黎敬业地划清好界限，又开玩笑道，「好歹也算是为公司大boss加班，有加班费拿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有。」 跟随这一声答覆落下的，还有周扬朝的吻。即使在萧瑟的寒夜，唇瓣碾磨的触感仍然带着温热。 「周围好多人的。」程黎躲闪了一下，小声说。尽管四周晦暗得什么都看不真切，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都在看星星。」周扬朝眼神直白而真挚，「只有我在看你。」 话虽如此，为了顾及程黎感受，他还是一手举起单反挡在两人面前，一手捧住她的脸，遮住另一侧的大半，然后才再次吻了下去。 漫天星河瑰丽粲然，引人沉醉赞嘆，引人吟诗作对，落在有情人眼里，却也不过沦为浪漫的背景罢了。 他们在最璀璨的黑暗里，最喧嚣的隐秘中，忘情地接吻。 「哇，流星！」不远处宋灿忽然激动地喊。 「那又有一颗！」程嘉彦在她旁边应和。 程黎睁开眼，抬头望向满天星斗，果然看见不时就有流星划过。她福至心灵，摇晃着身边人的手：「周扬朝，你快许愿。」 「好。」周扬朝笑了下，很配合地开始寻找流星。 在又看到好几次一闪即逝的痕迹后，程黎问他：「怎么样，许上了吗？」 「许了两个简单的，」周扬朝意味深长道，「不过第三个愿望太长，我觉得可能来不及。」 「那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 周扬朝忍着嘴角的笑意，低头在相机上按了几下，调出了前几天刚进景区时，拍的程黎在胡杨林里的视频。 明丽的阳光将胡杨金色的叶片映得耀眼，也将程黎眼中凝聚的光亮照得分明。有风呼啸而过，纷飞的树叶像一场盛大的雪，将她整个人裹在一片灿烂之间。周扬朝的声音随着这阵风一同响起。 「程黎，我觉得你和胡杨有点像，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坚韧地绽放出生命之花。不过也不完全像，胡杨每年只有二十天的观赏期，但你的绚烂不会有期限。」 「愿你四季更迭，花期不朽。」 【正文完】 -------------------- 还会再写两章番外，不定期掉落，不是日更哈。 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在这里求个作收和预收。 下本写《赴你年少之约》，文案： 高中时，楚念和泊原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沉静似皎月，听话腼腆，成绩优异，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热烈似骄阳，篮球街舞唱歌样样精通，校园里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楚念的生活似乎只有学习，连她最好的闺蜜也看不出她喜欢谁，认真猜了几个人都被她否认，最后随口提起泊原的名字，却见她手一抖，不慎把笔掉在了地上。 泊原的兄弟发现他看楚念的视线太过灼热，故意用楚念能听到的音量说：「原儿，你老看人家干什么，想追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追人？」泊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侧眼一瞥，捕捉住楚念看过来又匆忙移开的视线，笑得散漫又骄纵，「不过要是她追我，我就考虑一下。」 再次相逢时，泊原已是流量不输偶像的实力派演员。出道以来他参演过各种类型的影视剧，却唯独没碰过爱情题材。所以当他突然接下一部青春校园剧时，当即在娱乐圈掀起一股议论的热潮。 粉丝：「终于能看到原原的感情戏了吗！这种又酸又快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黑粉：「操什么演技派清高人设，这不还是来迎合大众捞钱了？」 路人：「这是要转型吗？」 随着剧集播出，观众发现，男主简直就是泊原本人，从性格到经历都如出一辙。女主在高中时曾与男主约定，要将他们的故事写成她的第一个剧本，男主答应将它作为自己出演的第一个青春校园剧。 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天，楚念发现自己登上了微博热搜，词条是「赴你年少之约 编剧」。 -许诺一瞬，赴约一生。 第71章 番外一 程嘉彦x宋灿 宋灿觉得，程嘉彦于她而言，之所以一开始就跟其他帅哥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让她「心动」了，狠狠的、心脏狂跳的那种心动。 那天她本来只是像无数个寻常的晚上一样寻常地回家，谁知半路杀出个刺客，还很讲武德地喊出了自己的招式「吃我一记锁喉」，然后就给她放倒了。 她当时吓得魂飞天外，以为遇到了神经病，等看清那张清俊的面孔之后，又完全呆住了。直到对方连声道歉，又听过程黎的解释之后，才知道是认错了人。但是扑通乱跳的心根本控制不住，也不知是单纯被吓得，还是被眼前的人帅的，一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想法都有—— 「吓死了，还以为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刚才往后仰的那一下好像狗血偶像剧的桥段啊，怎么也没半空中停滞一会，直接就给推回去了？差评。」 「程黎有个这么帅的弟弟，居然从没说过，有点不够意思了啊。」 「有机会一定要加个微信。难得有个可以近距离花痴的帅哥，不用说话，看看照片就行，如果有视频就更好了。前提是他没女朋友。花痴别人的对象就没意思了。」 思绪混乱的结果就是嘴根本不听使唤，像被烫着了似的说不出一句逻辑清晰的话。虽然她自己归因于惊吓过度，但后来程嘉彦跟她混熟之后，一直解释为被他帅得语无伦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好像也不至于。 毕竟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且是见过很多猪跑，欣赏过的帅哥不计其数，运气好时一班地铁就能看上仨，其中不乏比他帅的。 不过看到程嘉彦为了程黎过敏的事向父母控诉他们的失职，那一刻宋灿觉得他确实很帅。却没想到他会先来加她好友，以便随时了解程黎的动向。 嗯，是个好弟弟。她默默在心里又给他加了分，还暗暗做起了拥有一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帅气弟弟的梦。 不过当时的她还并没想过，这个「弟弟」会跟程黎的重复。 加了好友之后，程嘉彦不时会来找她问起程黎的情况，她也事无巨细一一回复。有的时候，他也会问起她的事情。宋灿只当他是顺带一问，于是也就随口一答，没太放在心上，更是无心关注他的生活。 帅哥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这倒不是什么被迫害妄想症，而是实打实的经验之谈。 宋灿本科时喜欢过同级的系草，是真的喜欢，不是单纯花痴。那时她脸皮还很薄，都不敢盯人家太久，一对上视线就脸红。 追系草的女生其实不太多，大都是真有几分姿色的才敢主动上前。宋灿自觉不算什么惊艷美女，但还是从小被人夸着漂亮，被很多男生追着长大的。她不想留下遗憾，于是就鼓起勇气沖了。 没想到系草还挺给面儿，加了微信之后虽说有点忽冷忽热，但从没拒绝过她表达的好感，时不时还会突然冒出几句暧昧话，后来又一起去吃过饭，看过电影。 于是宋灿更上头了，原本还想等着对方先行动，一见都到这地步了，谁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都一样，索性主动表了白。 谁知窗户纸对面是堵墙，差点没把她手摺了。 系草说：「我觉得现在就在一起太快了，我们对彼此了解得还不够多，再多相处一下，好不好？下次我来提，表白怎么能让女生先开口？」 宋灿失望归失望，但当时还是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对感情太负责了。深思熟虑说明成熟稳重，不愿让女生先表白说明绅士。 然而，表白没等来，却先等来了他和其他女生出去约会，恰巧被她撞了个正着。对方似乎也没打算遮掩，堂而皇之的模样反倒令她理亏，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并没有立场生气和指责。 歌里已经唱得很清楚了：「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一腔热血冷静下来，稍一观察发现，这人早已与很多女生维持着类似的暧昧关系，给人希望，又在确认关系之前止步。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不过是仗着自己那副好皮囊。 这就是宋灿得出的结论。 要不是长得帅，他怎么能有这么多践踏他人真心的机会？ 从那之后，再看到帅哥，宋灿天然产生了心理免疫，只当是满足视觉取悦自我的消遣。任你再迷人，姐也就是短暂地爱一下，都是过客，反正花痴又不用负责。 其实最初对程嘉彦，她基本上也是这个心态。区别仅仅在于，他的生活轨迹距离近一些，可供观察接触的机会多一些。 再要说别的，那就是他说话有分寸又风趣，既不会过于亲昵引人遐想，又不会冰冷疏离令人无话可说。话题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无限延续，似乎只要她不打断，就永远不会结束。 所以宋灿觉得这一次花痴维持的时间比以往都久也很正常。 包括程嘉彦的跨年演出，她也自认为只是好奇现实中的帅哥玩乐队是什么样才答应去的，压根没想到她平时都懒得出门，怎么会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执着前往。 那天吃完饭后，程嘉彦把她领到后台，给她演示编曲键盘怎么玩，又带她尝试着创作了一小段音乐。 气氛本来轻松融洽，却忽然被刚到的贝斯手打断了：「哟，这美女谁啊？」他看向程嘉彦确认答案，「你女朋友？」 宋灿原想笑说误会，却见程嘉彦看着她，平静答道：「还不是。」 她正在一个一个戳琴键的手指顿时就僵在原处。 还不是？那潜台词不就是…… 「那你再努努力。」贝斯手瞭然地笑了一声，坐到离他们远远的角落去了。 宋灿垂眸盯着琴，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听懂继续弹下去，却听程嘉彦低声说：「所以我有机会吗？以后让别人那么称呼你的机会。」 她一抬头，就撞进他那双与琴键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坦诚而无畏，像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纵手一弹就能演奏出激昂的乐章。 说实话，她原本就想单纯嗑个颜，并未想过要跟他有进一步发展，可此刻心里竟蓦然绽开一束烟花，连带着整个心房都怦然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悸动令宋灿一阵不安，一想到他还是程黎的弟弟，更是平添几分侷促。他俩以后要是真在一起，她怎么面对程黎啊？ 到时候怎么交代？ 「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弟弟泡了，你能原谅我，叫我一声弟妹吗？」 ……太尴尬了。 「你不用马上就给我答案，太仓促了，」程嘉彦并不知道宋灿的脑回路已经绕过九曲十八弯，见她一直没吭声，只当她在为难，「我现在只希望我跟你手机里欣赏的其他帅哥能稍微有点区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那确实不只一点区别。」宋灿实话实说，「毕竟还从来没有舞到我面前来的正主。」 程嘉彦：「……」 当然，宋灿最大的顾虑并不是这些。前车之鑑如此深刻，她早已不再会轻易被几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沖昏头脑。谁知道他类似的话同时对几个女生说过？ 这种猜想起初只是冒了个头，在她坐进观众席，听到旁边的人提起程嘉彦是他们这届计算机系的系草之后，觉得可能性更大了。 又是系草。她都对这词有心理阴影了。 兼容乐队出场的时候，宋灿总算亲眼见证了帅哥玩乐队的影响力。掌声和吶喊贯穿了她的双耳，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不仅是女生狂热的尖叫，还有男生的欢呼和口哨声。乐队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身边几个女生毫不掩饰地议论着程嘉彦，有的准备录像的还直接把镜头拉到他的特写。 要换了往常，宋灿只会跟审美一致的姐妹惺惺相惜。可此刻她心里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像贴膜时鼓起的小气泡，不起眼却无法忽视，令人不适又难以驱赶。 舞台上，程嘉彦穿着一身国风刺绣的黑色卫衣，站在聚光灯下，周身氤氲着一层光辉，跟随音乐投入地弹奏着，闪耀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就很清亮，唱歌时的音色尤为干净，像泉水叮咚，滴落在宋灿心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种种不同于以往的感受令她一阵心慌，脑中一直有个小人在警醒她，不能再轻易陷入，会受伤。何况那还是个弟弟，身边肯定不乏年纪比她小的漂亮妹妹。 果然，乐队表演刚结束不久，旁边的女生就纷纷起身准备去后台出口等他们出来。宋灿鬼使神差地给在外面打电话的程黎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也跟在了她们身后。 灯光通明的楼道里，几道亭亭玉立的身影和各自背着乐器的男孩成为了最醒目的存在。他们的笑容明媚肆意，眉梢眼角皆是意气风发。 「我们特别喜欢你们乐队，每场演出都看了，可以一起合个影吗？」 「可以啊。」 对话带着学生时期特有的鲜活热烈。 宋灿安静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她也曾像这样坦荡无畏，可现在，她站在墙角的阴影中，盯着地板上那道光与影的界线，被犹疑绊住了脚步，丧失了跨越的勇气。 回观众席不久，程嘉彦过来找她。她若无其事地与他一起跨年。零点一到，礼堂火花四溅，欢呼不绝于耳，她心里的烟花却已熄灭，飘零一地灰烬，徒留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着微弱的挣扎。 宋灿不冷不热，程嘉彦反倒更进一步，自从向她表明心迹，更是没了顾忌。他与她分享身边的趣事，有时看到很美的晚霞也会拍下来发给她。他帮她抢喜欢的乐队的音乐节门票，为了不让她尴尬，又拉上程黎一起去。 都说追女生要有所保留，适当推拉，程嘉彦却在初步试探后，直接跳过了暧昧的步骤，一跃为明确追求，仿佛就是要给足她确定感与安全感。宋灿连跟程黎都没提过系草的事，程嘉彦更不可能知道，可偏偏就能精准踩在她的点上。 她原本给自己树立了如盔甲般的心理暗示，自我保护的同时，却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温度。他却仍然愿意用掌心覆上冰冷厚重的铠甲，将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怎么可能不动摇？ 当风里渐渐沾染上夏天的温热时，清源理工举行了一场校园夏日音乐节，兼容乐队自然又在演出之列。程嘉彦照例邀请了宋灿和程黎，但程黎正忙于理理的项目，实在抽不出时间参加，宋灿便决定独自前往。 演出晚上八点开始，程嘉彦的节目又排在前面，宋灿为了能及时赶到，一整天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但等手里急事处理得差不多时，也已经不早了。她怕耽误程嘉彦演出，拒绝了他来校门口接她的提议。反正举行活动的广场就在跨年晚会的礼堂附近，她还记得路。 出地铁站时忽然下起了雨，幸亏广场的舞台有顶棚，演出还是如期举行。宋灿给程嘉彦发了条消息，说她快到了，然后就把手机扔进包里，撑伞走进雨里。 细密的雨点打在伞顶和地面，形成天然的协奏曲，将城市的喧嚣掩盖。宋灿疾步走在前往礼堂的路上，忽见路上围了一圈人，像是出了什么事。 她从旁边经过，透过人群间隙朝里面打量，看见一辆侧翻在地的自行车，旁边还有个坐在地上膝盖流血的女生，有人正帮忙打着伞，还有人搀扶着她慢慢站起。大概是雨天路滑，骑车的人没剎住，不慎把她撞倒了。 伤者看起来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而且已经有人帮忙，宋灿便没再上前，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忽听斜前方响起踩着雨水狂奔而来的脚步声。她抬眼看去，只见街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穿梭在雨幕中，伞也没打，只是目不斜视地朝前飞奔。 「程嘉彦。」宋灿喊住他。 她原以为用的音量已经够大，谁知这一声顷刻间便淹没在譁然的大雨中。但相隔了一条马路的人竟还是听见了，一个急剎站住，怔怔地转过头，与她对上视线。 宋灿趁着路上没车跑过去，将伞打在两人头顶，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程嘉彦抢先焦急问道：「你没事？怎么不接电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他急促地喘着气，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雨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天蓝的t恤淋湿成一片斑驳，看上去倒更像是「有事」的那个。 「我手机在包里，开的振动，可能没听见。」宋灿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快上台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现在没事了。」程嘉彦长舒一口气，语气渐渐归于平静，「走吧，去广场。」 宋灿手里的伞被他自然地接过，触碰到他的手时，还能感受到上面微凉的雨水。她脑中电光石火间划过一个猜想。 「你是不是在哪听说了车祸的事，以为被撞倒的是我？」 「嗯。」程嘉彦轻应了声，似乎怕被宋灿误会是脸盲，又解释道，「群里发的那张照片就远远拍了个背影，我看她那裙子就是上次你穿的那条，才会认错的。」 宋灿心头一动，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穿的哪条裙子了，嘴上却道：「你就没想过，这时候过来，错过演出了怎么办？」 「演出错过了这次还会有下次，」程嘉彦在光线昏沉的伞底看向她，「但你只有一个，我错过不起。」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在伞面拍击出震天响的动静，竟都掩盖不了伞下两个人的心跳声。 「但真要错过演出，你错过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了。」宋灿半开玩笑地酸熘熘道，「多少人今晚是因为你才来的，你知道吗？」 「你是因为我来的，就够了。」程嘉彦眼里倒映着水面中的路灯，亮得不像话，「宋灿，你的理想型能不能换换，一定得是年龄和异性缘这种没办法控制和改变的东西么？」 宋灿反应一阵才明白，他说的是情人节打巅峰堡垒时她说的话，不禁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重新认识一下吧，送点阳光就灿烂」程嘉彦道出她的游戏暱称，伸出一只手，「我是酱油打起来。」 宋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才想通这之间的前因后果，不由失笑：「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能不能换个褒义词？」程嘉彦跟她商量。 「行吧，看在你这么呕心沥血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改一下理想型吧。」宋灿握住他的手，「就改成唱歌弹琴编程打游戏都很厉害的大帅哥怎么样？」 她正要将手抽出来，却被程嘉彦牢牢握住。 「男朋友就照着这个标准找怎么样？」他模仿着她的语气，声音和在雨里，与漫天纷飞的雨珠一起，滴滴点点敲在她心上。 「不要。」宋灿面无表情道。 下一刻，在感受到程嘉彦眼神黯淡下来，准备抽回手前，她一把抓紧，笑道：「我要找个担心我安危连演出都不顾也要冒雨跑过来的男朋友。」 程嘉彦微微一怔，旋即笑出了声，眼光再次熠熠生辉：「宋灿，你下次说话再敢这么大喘气试试。」 「你能把我怎么样？」宋灿仰起头斜视他，一副不怕威胁的样子，「而且我比你大，你怎么总叫我名字？叫声姐姐听听。」 程嘉彦偏头看她，倏忽间俯身凑近，在吓得她倒吸一口长气时，又停在咫尺之距，低声道：「我可能会做些真的让你大喘气的事，姐姐。」 雨还在下，两人仍然并肩走在伞下，双手却已十指交叉紧握。伞面微微倾向一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显而易见的偏爱。 -------------------- 总算把这对圆满了，时间线留白都填充了。就爱年下肆无忌惮打直球，沖沖沖！ 还有一章写朝哥和黎黎的，容我再酝酿几天。 第72章 番外二 求婚 曦光的写字楼位于清源南边刚建成不久的产业园内，距离枫林景苑很远。程黎因为搭周扬朝的车上下班，起初还没感受到太大差别，后来加班多了，才觉得通勤时间确实有点长。 但如果换个租房，于情于理肯定是跟周扬朝合租，她还真不太好意思主动提。而且她搬走后，宋灿还得找新室友，似乎也不方便。 于是程黎没再发扬当日事当日毕的优良作风，默不作声地拖延着。谁知没拖多久，事态就有了新动向。 周明盛在曦光附近买了套房，近期已经交付，可以开始着手装修了。周扬朝告诉她这事的时候，神情不似往日般随意，语气也不太自然。 「怎么，你怕我不要，非得坚持自己买房啊？」程黎看出他在想什么。 这个片区是清源目前城市发展的重心，房价仅次于市中心，周明盛买的又是近两百平的大平层。虽然可能已经是他名下房产最微不足道的一处，但对于普通打工人来说，恐怕奋斗一生也难买下一套。 「不然呢，觉得他太抠了就买个这？」听她语调轻松，周扬朝也开起玩笑，「想跟他换套大别野？」 「嗯，」程黎做为难思考状，「也不是不行。」 周扬朝笑了：「你真想通了？」 「啊，看开了。」程黎豁达道，「我凭自己本事找到的男朋友，他是啥家庭我也管不了啊。总不能说『你家就不能别那么有钱吗』，听着多欠揍，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逻辑缜密，思路清晰。」周扬朝点头赞许，「那最近一起研究下装修风格，后面好跟设计师沟通。」 「我只用确认风格吗，到时候用不用去现场守着？」程黎担心装修房子会跟工作难以两头顾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黎总一刻千金，那能让您亲自守着吗？」周扬朝道，「从设计到监工一条线都会安排好的。」 程黎：「有钱真好。」 周扬朝：「我也觉得。」 程黎：「……」 不久之后，程嘉彦也快毕业了，签了另一家在市中心的网际网路大厂，有事没事就来给程黎吹耳边风，问她什么时候搬家，催她赶紧走，他要接替她当宋灿的下一任室友。 程黎对他只剩一句「此弟不宜久留」。 宋灿倒是好奇问过他：「你怎么不去曦光或者易迅呢？」 对此程嘉彦的回答是：「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是分散点好，免得一家公司倒闭，全员下岗，都没饭吃。」 「很中肯，很深谋远虑。」程黎评价道，「就是别让周扬朝和齐帆听见。」 时间在繁忙琐碎与幸福甜蜜交织的画卷中飞速行进。当程黎搬入新家时，已经又是天高云阔的秋日。 阳台的视野很好，无论是如钢筋野兽般标新立异的摩登建筑，还是生活烟火气息浓郁的老区旧楼，放眼望去一览无遗，错落地展示着这座城市的变迁与发展。 程黎开始越来越喜欢在家办公，以前总在公司待到很晚才走，现在常常把活带回家干。疲惫时就看一眼窗外的万家灯火，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盏，身边有人并肩作战，只为让这灯火长明，就又有了坚持的动力。 她很庆幸周扬朝没有很快回到云信，让他们暂时能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周扬朝跟她感受相近，不过还多了一点别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佳人在侧，红袖添香。 他们常常各自坐在书房一隅，专心工作，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键盘声和滑鼠声，只有休息时才会交谈。 这天周扬朝关机的时候，程黎也忙得差不多了。 「我去冰箱拿点吃的，你要吗？」周扬朝问。 「吃的就不用了，」程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让我睡一觉就行了。」 周扬朝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又折返回来，在她旁边四仰八叉地坐下，嘴角勾着，眼含深意：「来。」 「什么？」程黎不解。 「让你睡一觉。」 程黎：「？」 错愕一瞬后，程黎笑出了声，毕竟他的骚操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连带着她都变得没羞没臊了。她将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靠近了些：「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昏黄的落地灯将两人的影子交叠着投在墙上，微微晃动，映出一室暧昧。 「你敢吗？」周扬朝偏头看他，眼神被浓密睫毛的阴影掩盖，迷濛不清。 程黎伸手暗灭旁边的灯，在黑暗笼罩的瞬间翻身跨坐在周扬朝腿上，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 窗外只有几颗疏星挂在夜空，微弱的光照不进室内，幽暗的环境更给了程黎大胆发挥的余地。她没有一味猛烈地进攻，而是用舌尖微一试探，又回退，轻咬一口嘴唇，又抬头看他，再俯身吻住他的喉结，指尖在他颈侧轻划。 周扬朝原本仰靠在椅背上任她动作，渐渐的胸口起伏却愈发剧烈，蓦地坐直上身，单手按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了过去。 「什么时候学的？」周扬朝喑哑的声音在唇舌交缠间响起。 程黎面颊滚烫，却还是迎上他的目光接道：「看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周扬朝气声一笑，没有说话。 直至夜色最浓时，情到最深处，他才在静谧的暗夜里再度开口：「程黎，我是不是永远看不到你认输的样子？」 「不过我也不想看到。」 「你那么爱赢，就让我当输家吧。」 「败给你，我甘之如饴。」 - 程黎和周扬朝的父母都向他们问起过结婚的事，俩人一致认为还不着急。 倒不是因为感情还没到那地步，只是不想太过仓促，跟工作上一堆杂事混在一起。可在一起久了，公司运转渐渐趋于稳定，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后，又觉得似乎没有拖下去的必要了。 心里虽有了谈婚论嫁的想法，程黎却忘了中间还有一环。直到有次跟周扬朝一起在一个商圈遇到别人的求婚现场，她才后知后觉还有这个步骤。 但这种在公共场合华丽布置，在众目睽睽之下见证爱情的场面，简直令程黎窒息。 「这不就跟大学寝室楼下摆爱心蜡烛表白的性质一样吗？」她忍不住吐槽，「围观群众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气氛喊答应他、嫁给他，完全就是道德绑架啊。就算女生不想答应，也碍于情面没法拒绝了。」 「你这个假设让我有点慌啊，」周扬朝一脸担忧，「你该不会已经在想以后怎么拒绝我了吧？」 「那很难说，你要敢这么跟我求试试。」 周扬朝嘆了口气，举起手机：「喂，我订的鲜花气球都给退了吧，嗯对，换方案了。」 程黎笑着拍了下他肩头：「你再装。」 她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他那么懂她，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与喜恶。 但没想到，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竟全然没有意识到。 那只是个普通的工作日，周扬朝说他下午要出去见个客户，没法搭她回家了，于是程黎下班后久违地坐上了地铁。 看见给老人让座的男生时，她还回想起了跟周扬朝初见的场景。只不过这次没有如她一般身手矫健的女生抢先占据空位。当初有多尴尬，现在就有多感慨，曾以为一面之缘的路人，如今竟会成为相伴一生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走进楼道，坐上电梯，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可抵达楼层，电梯门一开，程黎却愣在原地，没敢往外走。又看了一眼头顶的数字，确认是自家没错，这才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 这栋楼都是一梯一户，电梯门外就是私人的入户前厅。此刻眼前的空间两侧摆满了小灯，在她走近的瞬间悉数亮起，深深浅浅的蓝色熠熠生辉，像是他们一起看过的银河。 熟悉的旋律忽然响起，是周扬朝曾经给她唱过的《水星记》。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这次是他自己录的，终于如她所愿，是从头唱起的完整版，伴奏还有钢琴，听起来是边弹边唱。 程黎找到歌声的源头，是放在彩灯之间的平板。前几句还是黑屏，唱到第二小节时，屏幕忽然亮起，放映起了照片。 第一张是在地铁站候车区拍的，站名是离枫林景苑最近的那一站。程黎认出那是宋灿给她指「三点钟方向帅哥」时她们站的位置，也就是初见周扬朝的地方。 第二张是办公室的饮水机，第三张是园区门口卖豆浆的小摊，然后是菜市场、医院、小猫夜灯、巅峰堡垒的历史战绩截图…… 背景音乐随照片一同放着，唱到「才敢说沉溺」，周扬朝依旧将最后两字改成了她的名字。 照片中间穿插着大伟给他们在灯会拍的合照，甚至还放了一段在博乐合作小短片时二人的对手戏视频。 程黎虽然从一开始就猜到后面的内容会是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或者是与两人有关的东西，但点点滴滴看过来，仍然心潮难平，眼眶发热。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走了那么远，拥有了那么多回忆。而周扬朝居然在她不知道时，独自重游故地拍下了照片。 往昔的每一帧都还像当初一样鲜活，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当照片放到星空下他们的合影时，歌也刚好唱到了尾声。最后一句唱完，随之出现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礼盒，画面在此定格。 周扬朝就是在这时推门走出来的，一手捧着一束花，另一手拿着那个与屏幕上一模一样的盒子。 程黎以为自己早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可此时却还是六神无主，红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喉间像是哽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我们过去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幽蓝的光线中，周扬朝深深地望向她，像在凝视深藏海底的珍宝，「接下来即将开启全新的篇章，你要跟我一起吗？」 他将花递到她怀中，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戒指：「程黎，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明是极其常规的台词，但在程黎听来，却字字犹如擂在她心上的重鼓。那句「我愿意」，在努力吞咽几次后才终于勉强发出。然后就像所有的求婚流程一样，戒指缓缓穿过她的手指，两人深情相拥。 爱让人难免落俗，却又在相爱之人眼中免俗。 因为此刻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心情稍微平复一点后，程黎忍不住问：「周扬朝，你怎么做到掐点那么准的？」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偏。」周扬朝原本罕见的严肃，又被逗笑了，拉过她的手，指着她手腕上的运动手环道，「多亏这个定位，才能精准掌握你的动向。」 「你送我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步了？」 「那倒没有，不过看它有这个功能，就顺带一用。」周扬朝说着又按亮了她的手环，勾唇看她，「装得那么平静，心跳一百二？」 程黎：「……」 这破手环，功能还真多。 她自是不服，想去看他的，才发现他没戴，顿时很不平衡：「你为什么不戴？」 「怕它直接报警。」周扬朝面不改色答道，「我现在心跳跟血压都不知道哪个更高。」 程黎扑哧一笑，周扬朝也跟着一起笑起来，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两人在一片星河般璀璨的蔚蓝中拥吻。 他们像是在宇宙遨游的旅人，曾经在漫漫星海中茫然探寻，曾经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好在最后足够幸运得以相遇，不必再独忍孤寂，从此携手同行。 【全文完】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