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写序》 第1章 十年噩梦 火,漫无边际的熊熊烈火。 咚——房梁倒塌。 伴随着蒸腾的白雾和浓烈的黑烟,身着肮脏旧衣的男人全身被火灼烧,血肉模糊的双手抱着脸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韵救我,小韵救我!” 快要被火海吞没,眼看焚烧成炭的男人向少女伸出滚烫且露出白骨的右手。 “小韵,救救爸爸,救救爸爸……” 向她伸出求助之手的男人,名叫朱喜军。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少女的父亲。 平时动不动就对少女拳棍相加、恶语相向,在她成年后就巴不得将她如同猪羊卖给隔壁村素未谋面之人的父亲。 少女曾幻想过无数次男人的死状。 吃饭被噎死、上厕所不慎跌进蛆虫翻滚的厕所窒息而亡、摇摇欲坠的破房突然哪天轰然倒塌,将他砸死在肮脏漆黑的土炕上。 亦或者那根自少女记事起就一直陪伴在男人身旁的单拐突然折断,失去一只腿的男人,头颅磕在尖锐的桌角、石块上,暴毙而亡。 不管是哪种死亡方式都好,只要是意外,只要与她和他毫不相干就好…… “姐姐,我替你杀了他。” 废墟前站立着一瘦弱可爱的男孩,他转过头扬着稚嫩可爱帅气的面庞,盈盈笑着。 “姐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 “姐姐,你不想嫁给那个男人是不是?” “姐姐,这是支教老师我送给我的书,我知道你最喜欢看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扯烂你的书,我们一起去外面上学好不好?” 男孩从怀里掏出一本几乎快要翻烂的《飘》,如同圣徒献上自己最宝贵的礼物。 每走一步,他脸上的笑意越发耀眼,直到与少女贴在一起。 十三岁男孩与十八岁少女身高相差不大,他与平时一样,用撒娇的口吻,几乎哀求着:“朱韵,跟我回家好不好?” 呼吸起伏严重的少女,全身僵直。 她睫毛微颤,男孩白皙稚嫩的脸庞上一直泛着笑,正如他往常撒娇时候一样,缓缓抱住她。 弟弟。 与少女相依为命七年的弟弟。 她那被禽兽父亲打了无数遍,却依然不愿改名字的弟弟。 在她十一岁那年,朱喜军花了八千块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弟弟。 亲手杀了她禽兽父亲的弟弟。 “不……”少女艰难吐出一个字节。 男孩眼神迅速冷滞,白皙娇嫩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溃烂。 少女惊恐地看着慢慢血肉模糊的男孩,她抱住他消瘦的的肩膀,哭出来:“严序,严序……” “小朱老师,小朱老师!”吴倩楠拍了拍趴在对面办公桌上的人。 一个激灵,朱韵惊醒。 又是这该死的噩梦。 她缓缓坐直身体,揉着酸疼脖子,快速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小闹钟——下午一点四十九分。 只睡了十分钟不到。 朱韵不由捏了捏眉心,重新拾起钢笔,很快从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的不适和悲怆中脱离出来,将注意力放在批改到一半的试卷上。 吴倩楠穿着白大褂,整理下午安全健康课的假人。 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清新可人的朱韵,她嘴角压制不住上翘:“小朱老师,我说你怎么昨天拒绝刘磊落的告白,原来心有所属。” 她与朱韵是先后来鹤川小学支教的老师,虽不是校友,大学却同属一个城市。 吴倩楠就读的是湘医科大,而朱韵毕业于师范大学。 吴倩楠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饰演电视剧中男女主分离时的桥段,夸张表演刚才朱韵的语气:“严序,严序……” “小朱老师,什么时候带家属来溜溜场?昨天刘磊落被你拒绝后,周详可是乐开花,我瞅着他也没安什么好心,早晚也会找你表白。” 吴倩楠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叹了口气:“不过,小朱老师你来得太晚,我支教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否则就凭咱俩现在住同一个宿舍,这一年我得沾你多少光。” 梦中的少女早就褪去了青涩和土气,化为一支翘首沾露的百合,美丽优雅。 朱韵在数学试卷上打下72分,抬头瞪了眼这位戏精上身般的舍友兼同事:“小吴老师,怎么也这么喜欢八卦。”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女人。”吴倩楠伸长脖子,看着朱韵笑嘻嘻,“小朱老师,严序是谁啊?能让你睡个午觉都魂牵梦绕的人难不成是男朋友?有没有照片?” 朱韵低头看试卷时愣了神,认真思忖她与严序的关系,总结成两个字:“亲戚。” 十年不联系,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谈何照片。 “切,糊弄鬼啊!你这可不是第一次说梦话叫什么严序……”吴倩楠撇嘴道,“亲戚?哪门子的亲戚会让你在梦里叫得如此痛彻心扉。” 痛彻心扉? 朱韵抬手捂住心脏的位置,这些年她试图忘掉的画面如奔腾的海啸朝她席卷而来。 即使她学会了憋气、自救,试图从泥泞中挣扎出来,可海啸中的泥沙无孔不入,全部积压在胸口左边的位置。 越来越满,越来越满。 轻轻按压,真的在隐隐作痛。 那些掩藏在心底的罪恶秘密,如同一根刺,不经意间地冒头扎一下她。 尽管朱韵每天都在默念朱喜君军罪有应得,他死一百遍都不足以赎清他的罪孽,可…… 梦中那张稚嫩可爱的脸又浮现出来。 可,他不应该死在严序手中。 叮铃铃,上课铃声将朱韵从飘摇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吴倩楠抱着假人匆忙站起身,在办公室门口与朱韵分道扬镳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别以为话题就这么转移了啊,放学咱们继续,除非……” “支教讲座的演讲稿我帮你写,行了吧。”朱韵妥协道。 “一言为定!” 朱韵抱着教材课本,看着吴倩楠抱着假人风风火火地跑向楼梯口,轻笑摇头。 她侧头看向六月底西南白云万里的靛蓝天空,整理了下白色连衣裙,迈进小学二年级三班的教室。 朱韵离开脚下的土地后,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贫穷落后、又充满着噩梦的地方。 可十年后,她为了躲马上从国外回来的男孩整理行囊,匆忙申请了支教名额,重新踏入故土。 一晃十年,男孩早就成为了男人吧…… 第2章 白美惨 鹤川小学斜对面拥挤的小吃店里,坐着七位二十来岁的男女。 除了朱韵,剩下的六位皆是吴倩楠校友,湘医科大的研究生。 湘医科大与鹤川小学达成定点支教合作,每年都会有毕业生志愿者来此支教。 一年又一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他们作为医科大的学生,不仅在讲堂上课,还要在医资同样匮乏的鹤川小学,轮流充当校医的角色。 节假日期间,几位偶尔去镇上和附近乡村的药房、诊所帮忙义诊。 吴倩楠和几位校友有说有笑,先是谈到今日学校里的趣闻,后谈到马上结束一年支教生活的感伤,最后聊到未来职业的雄心壮志,洋溢着青春活力和满满的干劲。 朱韵用铝勺搅了搅碗里的红油抄手,思绪飞远:真好,如果在小时寨子上的破旧学校里,碰到这群阳光有责任心的支教老师,自己或许早几年…… 想到这儿,她自嘲地摇摇头:即使那时幸运碰到他们,也不会改变朱喜军撕掉她所有书本,不让她读书识字,逼迫着她下地干活的现实。 命运如此,怎么会靠几人就改变的呢。 可她的命运,不就是靠一个人改变的吗。 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孔最近总是时不时从她脑海中蹦出来。 真是疯了! 难道知道他马上回来,十年前痛快割舍关于他所有一切的决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明明是自己当时斩钉截铁,在他父亲面前保证,永远不与他再见面的啊。 人贩子的共犯怎么有资格同受害者见面。 不能,永远不能。 “小朱老师,你的抄手凉了。”一只手在朱韵面前晃了晃。 朱韵意识到自己走神,抱歉地笑了笑,低头吃掉裹着辣子的抄手。 明明平时一口气可以吃掉三两,今日如鲠在喉,美食竟出奇地难吃。 坐在旁边的吴倩楠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刚才叫了你好几遍都不见回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朱韵放下勺子,若无其事地撒谎:“想到刚和你们认识不久,就要马上分开,心里有些失落。” “没事没事!” 吴倩楠格外喜欢这位相处了半个月,长相淡雅、性格安静、身上带着客气疏离感的女孩。 用吴倩楠自己的话来说,女神嘛,就该有这种高不可攀的白月光气质。 “我们学校针对支教生开了就业直通车,回去后我们就在湘市医院实习,等你支教结束,可以随时去医院找我们玩。” “谁没事去医院玩?”坐在桌子对面的周详吃着肥肠粉,抬头笑道,“咱们来这里快一年了,平时都没空去附近的旅游景点耍耍,再不去的话,工作后可能没时间故地重游。” “期末考试完,咱们支教结束,不妨去九寨沟看看?小朱老师能否赏脸一起去啊?” 朱韵下意识想拒绝。 吴倩楠双眼泛起了星星,用肘关节拐了下朱韵的胳膊:“是啊,小朱老师,我看你身份证上的籍贯就是本地,不如你来做我们的向导?!” “我对这里不熟悉。” 朱韵说的是实话,十八岁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只有几十户人口的桃源寨。 十八岁,她同那位买来的十三岁弟弟离开寨子后,再也没踏访过这里。 不说桃源寨,就连它所属的省市,朱韵这十年都不愿多关注一眼。 “这样啊……”吴倩楠有些失落。 昨天表白失败的刘磊落,轻咳一声:“小朱老师从小就离开了故乡?” 这话触及到朱韵最不愿提及的灰暗部分。 尽管不想说,可为了打消对面男子对自己的幻想,朱韵还是诚实道:“不是,成年后我才离开寨子,我家很穷,父母双亡,后来我被好心人收养,才有了上学的机会。” 严家为她提供优渥的生活,给她请了最好的家教。 六年,她掌握了十二年中小学所有的知识,并在二十四岁时,成为了那一届年纪最大的大一新生。 现在又成了年纪最大的本科毕业生。 比满桌的研究生还要大上一两岁。 许是残忍的现实和绚丽的表象冲击十足,在场的几位都呆愣了几秒。 气质脱俗的朱韵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娇养的书香门第千金。 任谁能不会把贫穷、肮脏这样的字眼安在她身上。 可事实是,十八岁之前的朱韵过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凄惨。 一顿本该欢喜讨论旅游攻略的晚饭,在大家看向朱韵同情的眼神中结束。 朱韵想用悲惨事实吓退还对她不死心的刘磊落,不料起到了反效果。 男人这几日每天上下学都主动贴上来,充当护花使者。 尽管教学楼和教职工宿舍只有二百米不到的路程。 之前刘磊落只是隔三差五送些零食,最近不是送生活用品,就是托当地老师带来本地有名水果、花束和精致的甜点。 朱韵每次都拒绝,刘磊落则将东西放在宿舍门口一溜烟跑开,最后被吴倩楠捡进来。 不大的宿舍地上堆满了东西。 “小韵,我愿意当你以后的护花使者,为你一生遮风挡雨,请你给我个机会……哎呀,酸死了。”躺在宿舍床上的吴倩楠拿起小刘老师送来脆李,念着从花里取下来的卡片,咧嘴道。 不知是说李子酸还是人酸。 朱韵刚洗完澡,穿着淡蓝色睡裙坐在床沿上擦头发,后悔地叹了口气:“真不应该说实话。” 现在的男人不都很现实吗?尤其步入社会的未婚男女,不都想找个经济实力雄厚,最好能帮自己一步登天的对象吗? 朱韵很穷的。 “小朱老师,这你不懂了吧,就你这长相和气质,再加上凄惨的人设,成功唤起了狗男人怜香惜玉的基因。”吴倩楠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白富美才能吓退普信男哦。” “信不信你甩出个多金总裁的爹,刁钻贵妇的妈,再来个宠溺到你没边的公子哥哥,不用你劝,刘磊落肯定知难而退。” 朱韵:“……” “不过刘磊落条件也不错,人长得眉清目秀,个头虽然有点瑕疵,不过人家专业骨科,以后工资没得挑,要不你考虑下他?” 朱韵在脸上涂了些护肤品,摇头道:“不合适,投喂了你几天,这就开始给他说好话了?” 吴倩楠坐起身,从两张单人床中间的矮桌上,拿过来一个洗好的脆李,递给朱韵:“吃人嘴短嘛,呐,尝尝刘磊落的一片痴心,这几天的好吃的不能全便宜了我。” 第3章 小仙女是阳光味的 “酸不酸?” 朱韵这个土生土长的西南人最喜酸辣口,对甜食不感冒。 以至于这几天,刘磊落送的小甜点乌泱乌泱都进了吴倩楠口中。 “酸死了!”吴倩楠五官皱在一起,酸得打了个激灵。 欲要将只吃了一口的脆李丢进垃圾桶,朱韵毫不嫌弃地接过来,啃下去:“别浪费。” 嗯,果然酸得人发颤。 吴倩楠越发觉得朱韵接地气,就像从神坛走下的神明,渐渐褪去光环,露出原本的质朴和更为纯粹的本心。 犹记得俩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小小的宿舍。 那时吴倩楠刚下课回来,一推门,见正在收拾床铺的朱韵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朱韵站直腰背,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脸微微泛红地笑了笑:“你好,我叫朱韵,是今天来的支教老师,校方安排我和您暂住同一个宿舍,打扰了,以后多多关照。” 六月的西南川地,下午五点的夕阳泛着橘黄,余晖从平房窗户洒进来,照在朱韵黑长略显凌乱的发丝上,恍如神光。 牛仔裙的长袖挽起,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臂,她整个人高挑纤细却不孱弱,明媚的五官一笑散发出比阳光还要夺目的光泽。 阳光味,这个突然出现在宿舍的小仙女,是阳光味的。 当时的吴倩楠想,现在她依然这么想。 吴倩楠忍不住深深嗅了下朱韵身上的气味,明明用得同一款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怎么她身上这么好闻。 朱韵看着像小狗一样吸鼻子的吴倩楠,好笑道:“你做什么?” “小朱老师,你是什么做的?” “啊?”朱韵啃着脆李,一愣。 “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呢。”吴倩楠很自然地躺在朱韵的床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打了个滚,“小朱老师,怎么连你的被子都是阳光味的?好好闻。” 阳光味…… “姐姐你身上好好闻,是阳光的味道。” “你顶着大太阳干一下午农活也是阳光味!” “不一样,小花每天也干农活,身上臭臭……我也是臭臭的。” “胡说,小序才不臭。”少女侧头嗅了嗅男孩圈在她脖子的手,“你是不是又偷偷去小亮家挤牛奶了!” “哇,姐姐真厉害!”男孩心虚地将手垂了下去,嘴上却拍着彩虹屁。 “以后不许去。” 十二岁的少女身前背着装满药草的竹篓,身后背着七岁的男孩,迎着几乎快要没进水平线的余晖,往家赶。 男孩沉默。 “听见没有?”少女提高音量,装成大人的样子教训道。 男孩沉默片刻,最终嗫嗫道:“挤一桶牛奶两毛……” “那小亮给你钱了吗?” 男孩摇摇头:“小亮的妈妈说我浪费的牛奶要……” “放屁!”少女不等男孩说完,气愤地止住脚步打断他,“他们明明是拿你当免费的劳动力!” 话落就调转方向,朝小亮家走去。 少女不是气男孩该有的报酬没有得到,而是气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 弟弟只能她一个人欺负,谁都不可以! 朱韵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笑了笑:“我的床铺挨着窗户近,阳光充足, 你如果喜欢,我和你换换?” “小朱老师的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后天与我们校方新一届的支教老师对接完工作,我就要走了,才懒得折腾。” 吴倩楠突然睁开眼,坐起身,略显兴奋道:“小朱老师,临走前不如我跟你回一趟老家吧,来鹤川镇一年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义诊,我还没好好感受西南之地的原始风土人情,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十年不回家,你该回去看看,顺便祭祖吧。” 朱韵抖了抖半干的长发,长睫微垂,轻声道:“没有亲人。” 三岁丧母,八岁丧祖婆,十八岁丧父,贫穷二字令远方亲戚们对朱家避而远之。 加上朱韵祖父辈搬去的桃源寨,作为外来户更是受村民排挤,独门独户几十年,哪有什么亲人。 至于祭祖…… 一把大火把家里烧的一干二净,禽兽父亲的尸骨付之一炬,连墓碑都没有,而母亲…… 朱韵想到这儿,点点头:“好,你要不嫌弃,明天陪我一起去吧。” 川鹤镇到桃源寨,只有早八晚四两趟班车。 吴倩楠对于回寨这事,比朱韵还有兴致。 一大早,她拖着朱韵在早市买了很多水果、鲜花和蜡烛纸钱。 这一年吴倩楠跑了不少基层乡镇的诊所,自认为见多识广。 可坐了三个半小时班车,又走了一个小时山路,看着坐落在梯田上的几十户村寨,吴倩楠累得气喘吁吁,叉腰道:“小朱老师,你是怎么从这山旮旯认识你现在的养父母的?” “没有养父母。”朱韵接过吴倩楠放在地上的纸钱,向梯田上方走去。 她记得母亲的坟就在这座山后面。 “啊?没有养父母?!”吴倩楠小跑追上朱韵,又接过她手里的供品,瞪大眼,“那是谁收养了啊?!” 严家虽对她有收养之恩,可这十年除了第一次被接到严家,亲口在那位沧桑严肃的男人面前承诺不再见严序后,她再也没踏入过严家的高门大户。 朱韵独自一人住在市区的临江公寓,每天面对各种家教老师,只有严辞每个周末,定时出现。 严辞,严家的大公子,严序同父异母的哥哥。 朱韵在湘市的十年,都是他在照顾她。 每周会问她学习进度如何,并由衷夸奖她的进步。 会带她去湘市的各种高档饭店品尝她每次都在心底惊呼好吃的美食,带她去奢华的商场买她喜欢的衣服,还会带她去学习各种社交礼仪与兴趣课程。 如同公主般被呵护着。 朱韵曾在无数个百转千回的午夜,突然掐住自己的臂膀,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胳膊被掐出一道道青紫,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要说她被谁收养。 应该是这个让她唤他哥哥的温柔男人,严辞。 翻过一道山,朱韵看到了熟悉既陌生的坟茔。 熟悉的是,她没有记错母亲的坟墓,它依然屹立在那里,眺望着远方青色的大山和一垄垄云雾缥缈中的梯田。 陌生的是,它不再是个小土包,而是高高隆起,被重新修葺过。 干净的没有杂草,前面还竖着一座她幼时曾在坟前承诺过要为坟里的女人立起的黑色墓碑。 碑上用金色的字体篆刻着‘朱韵之母白素梅之墓’。 第4章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朱韵掏出塑料袋里的水果鲜花,一一摆在墓前,刚要点纸时,对着旁边另一个坟墓鞠完躬的吴倩楠,拿出另一个塑料袋里的水果就要上供。 打了几次火机都没有点着的手,终于按耐不住,朱韵猛地掐住吴倩楠的手腕,厉声道:“他不需要!” 吴倩楠呆愣,尴尬地小声道:“可这是你父亲的墓……” 朱韵浑身发抖。 吴倩楠扶着她的胳膊,担忧道:“小朱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走山路太久,不舒服?你面色好吓人。” “我没事。”朱韵深呼吸,放开吴倩楠被自己抓红的手,低声,“抱歉。” “那,你父亲……” “不用管他。”朱韵又恢复往日的冷静,蹲在朱母的墓碑前,点燃纸钱。 烟火袅袅,直冲云霄。 跳动的火焰中,朱韵看到一张躺在黑暗角落里,瘦成皮包骨的脸,一声声唤着:“小韵,小韵,妈死后绝对不和他葬在一起!妈这一生都是被他和他娘毁了!妈死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们!记住了吗!记住了吗!” 三岁懵懂的小孩对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 朱韵只记得,锁在母亲脚上的沉重镣铐、紧锁的大门和她死前那声仰天呼喊:“朱喜军,我咒你和你老娘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在朱韵八岁那年,奶奶去镇上赶集的路上死于泥石流,尸骨没有找到。 朱喜军死于火灾…… 他应该像他的母亲一样,尸骨无存。 他不配拥有坟墓。 死后不配拥有姓名,不配享受祭奠。 他应该彻底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 没人记得他存在过。 没人记得十年前,她和男孩犯下的错…… 是谁!是谁将烧成煤炭的朱喜军埋在这里!还修建了比母亲坟茔还要豪华的坟墓! “还能有谁啊,村长念你爸死得很惨,自掏腰包帮他立了墓,第二年又修葺了你妈的坟,每年都有人替你爸妈扫墓烧纸,小韵,你应该去谢谢村长。” 一位八九十岁妇人递给坐在堂前的朱韵和吴倩楠一人一杯热水。 这是烧完纸,朱韵下山准备坐车回镇上时,碰到的村民。 老人一眼就认出来朱韵,拉着她非要回家坐坐。 “我会去的。”朱韵嘴上答应下来,心里想得却是如何迁走母亲的坟。 说来也巧,十年前朱家发生火灾时,正是她收留无家可归的朱韵和严序,让姐弟俩暂住了三天。 与十年前差不多,两层的吊脚楼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当初的五口之家,此时只剩老妇一人。 “老伴死了,儿子儿媳儿去镇上做小买卖,孙子跟着他们,现在正在镇上念初中,咱们寨子里的小学拆了……” 朱韵啜了口水问道:“那现在村里的孩子在哪里上学?” “你没看到咱们村快成空村了吗?这么穷的山旮旯,能搬出去的搬出去了,当然都在外面上学,老胳膊老腿的只能在家等死,有的家里穷的,在镇里供不起孩子上学的,只能在家放羊放牛,种田瞎混。” “之前还有支教老师往咱们这里跑,可没教一个月,都受不了咱们这儿的环境,卷着铺盖走了,城里娃就是娇气,吃不了这个苦,而且现在寨子里孩子越来越少,没人费力不讨好地往咱们这儿钻了。” 矮小的老人咧开干瘪的嘴唇,露出快要掉没的几颗黄牙。 朱韵看向笑盈盈的吴倩楠,老人说的是寨子里的方言,这家伙根本没听懂,老人笑,她也跟着傻笑。 “不过,当初多亏了一位支教老师,将小序的情况带出去,他家里人才找到他。” “我第一眼看见小序,就知道那孩子出身不凡,穿着你缝的破衣服都能穿出小少爷的气质,我曾经劝过你爸放那孩子走,你爸不听啊,你妈当年也是……”老人一声长叹。 朱韵渐懂人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朱喜军和他老娘买来的‘城里媳妇儿’。 白素梅被囚禁五年,因为生下朱韵后,身体没有调理好,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不能生育、没有生下男孩,便成了她不配活下去的原罪。 白素梅日夜困在暗无天日、充满排泄物和食物腐臭、冬冷夏热的地下室,直到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 她怎么会不恨!她怎么能不恨! “那天,十来辆黑色大汽车把我家堵得严严实实,一个个穿得跟电视里演得老总似的,我太婆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面。”老人还在说着。 “小序抱着你死活不肯撒手,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你才肯跟他走。” 朱韵盯着沾满泥泞的登山鞋,想到当时的画面,两个大人用力她怀里的男孩,而男孩仰着哭红的脸,用他惯用的撒娇的语气一遍遍绵软地问她:“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哪儿是她不要他,是她根本没资格要啊。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男孩诚恳地仰头笑道。 他知道她最心软。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即使这个突然降临贫苦之家的男孩,抢夺了她本就少的可怜的父爱,她也会护着他。 而她朱韵能过上如梦似幻的十年公主生活,何不是男孩当时的一句话换来的。 “那孩子怎么没跟着你回来?”老人说完叹了口气,“嗐~~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被拐卖七年,落在咱们这种不是人过的地方,肯回来才怪呢。” 这也是朱韵去鹤川小学支教的另一个原因。 这里不仅是朱韵的噩梦之地,还是他的。 十年的美梦该醒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享受的够久了。 “倩楠,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九寨沟?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朱韵将身上带得几百块钱塞给老人,在村寨口,俩人上了下午四点回镇上的班车。 吴倩楠一屁股坐在前排,意味不明地侧头笑道:“明天白天对接完工作,晚上就出发,刘磊落可是夜夜盼着你跟我们一起去呢!被刘磊落感动了?准备和人家试试?” 朱韵坐在她旁边,看着车外盘山公路旁的杂草,说道:“想哪儿去了,都说了我和他不合适。” 她顿了顿,看向吴倩楠时笑得真诚:“我是觉得以后大家可能真得再也见不到面了,想和你们再疯一把。” 是的,再疯一把。 在湘市的十年,她过得单调乏味,从未离开过那座城市。 迄今为止,朱韵最疯狂的行为,就是瞒着严家来鹤川镇支教,又回到桃源寨。 或许以后再也没有疯狂的机会,因为…… “什么叫以后大家再也不会见面?你难道不回湘市?”吴倩楠蹙眉不解。 朱韵轻轻点头:“不回去了。” “为什么?”吴倩楠更不解了。 “因为喜欢这里啊,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吧。”朱韵撒谎。 第5章 唯一赎罪的机会 盘山公路绕啊绕,终于在朱韵都要忍不住吐出来的时候,班车到达客运中心。 鹤川小学位于镇子边上,教职工平时吃饭,除了食堂就是门口几家小吃店。 来到繁华的镇中心,饿了一天的吴倩楠绝不会放过打牙祭的好机会。 从小吃街逛到菜市场,最后朱韵摆手投降。 吴倩楠在水果摊前挑水果,吃着洋芋糍粑吐槽:“你是小鸟胃吗?怎么吃这么一点点就不行了?” 捂着肚子的朱韵真想翻个白眼:“大姐,一份肠粉,一碗老酸奶和二两抄手,还有你逼我吃的半份炒饭,这叫少?” “你慢慢挑,我找个药店买点药。” 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的嘴巴。 之前是穷没有资格放纵。 后来在湘市寄人篱下,朱韵不管是花钱还是吃东西都很谨小慎微,从不沉湎物欲和口欲之中。 不能,亦不敢。 嚼了两个健胃消食片,站在药店门口,朱韵才好受些。 抬脚准备去水果摊找吴倩楠时,不经意间,朱韵瞥到一张恰好与她四目相对的眼。 眼皮松弛呈三角,发黄浑浊瞳孔却散发着算计的光,再往下看,左侧鼻梁上有颗灰褐色的肉痣。 这张瘦长的马脸,与朱韵印象中的某张脸慢慢重叠——简陋破旧的屋内,在昏黄的白炽灯下,马脸男将昏睡的男孩交到朱喜君手里,垂涎地数着八十张人民币。 朱韵脑袋一炸,人贩子!拐卖严序的人贩子! 他还没有落网?严家这些年没动用势力找到这个恶魔吗!? 朱韵惊恐到深呼吸,她低头四处寻找板砖,发现无果,二话不说抄起药店门口的易拉宝,边拆上面的金属杆,边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朝马路对面跑去。 马脸人贩子在社会底层摸爬滚五十载,早就精于察言观色,在朱韵眼神变幻的一秒就知道碰到了仇家或者苦主。 不等朱韵拿起武器,虽然那张挂着治疗常年老宿便的易拉宝,怎么看都称不上武器吧,人贩子早扭头钻进身后的胡同巷子即。 “别跑!”朱韵眼看他湮没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着急指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喊道,“抓人贩子!这里有人贩子!” 周围的行人偶有驻足,有的稍稍朝巷口望了眼,发现没人,纷纷向朱韵投来‘年纪轻轻,怎么脑子就坏掉了’的疑惑眼光。 朱韵太着急,注意力全然在对面,完全忽略了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如果当时她能阻止朱喜军买下严序,她就不是严父口中的共犯! 她就再也不用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划清界限。 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让她亲手将这个罪魁祸首送进监狱。 这是她唯一赎罪的机会,朱韵,你不能丢了这次机会。 吱——长长的刹车。 “草泥马!过马路不知道看车吗!没长眼啊!”白色轿车男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高亢尖锐地咆哮,“他妈的想寻死,就滚远点!别连累别人!” 朱韵没有翻过第二道防护,她趴在栏杆上眼睁睁地看着人贩子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最后的机会没了。 全世界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朱韵什么都听不到。 提着水果目睹了一切的吴倩楠,看着差点被车撞飞的朱韵,心提到嗓子眼。 手里的水果滚落一地,她快速穿过车水马龙,最后慢慢走向瘫坐在地,满目疮痍的朱韵跟前,轻声问道:“小朱老师,你,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韵从失神中回归。 看着一脸担心的吴倩楠,她拽着身后的栏杆缓慢站起身,嘴角扯了个苍白的微笑:“我没事。” “没事就他妈滚蛋!以为仗着漂亮全世界就惯着你啊!”刚才的司机下车查看情况,见朱韵没受伤又气又恼,语气十分不友好。 “你怎么说话呢!没看到我朋友刚才在喊人贩子吗!见义勇为……” 吴倩楠扶着朱韵准备回击,被朱韵拦下,她连忙鞠躬致歉:“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司机看美人态度诚恳,又听吴倩楠刚才的说辞,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下次注意啊。” 朱韵笑着点头:“知道了……倩楠你能叫车吗,我手有些抖。” 司机将路边残破的易拉宝扔进垃圾桶后,听到朱韵的话,咳嗽了声:“我是滴滴司机,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 正在滑手机的吴倩楠,点头致谢:“谢了师傅,鹤川小学。” 朱韵同样道谢,坐进后排座椅后,收敛笑容,沉下头不再说话。 司机师傅和吴倩楠嗨聊一路,得知两人是支教老师,司机更是对自己刚才的态度连连抱歉,下车后连车资都不要。 朱韵掏出手机,扫了车上的收款码转了六百,客气笑道:“今天多亏您及时刹车,我的小命是您救的,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司机大哥呵呵笑了笑,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注意安全,便驱车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憋了一路的吴倩楠,终于问道:“小朱老师,你怎么知道那是人贩子啊?” 朱韵又撒谎:“因为我之前在电线杆子上看到过那人的通缉令。” 吴倩楠才不信她的鬼话:“你刚才义无反顾,不顾生死的样子真可怕,我差点以为……嗐,不说了不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话锋一转,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朱韵:“小朱老师,你要不要去看下心理医生?” “哈?”朱韵一愣。 后者点头,肯定地重复:“你没听错,你真的应该看下心理医生。” “注意力不集中、食欲不振、情绪莫名低落和焦虑、睡眠质量差、没有安全感,而且我刚才在你身上还看到了轻生的念头,小朱老师,你好像得了抑郁症……”吴倩楠一脸担忧。 朱韵失笑:“开什么玩笑,我吃得好睡得好,对生活充满希望,怎么会得抑郁症。” “看,你又在强颜欢笑。”吴倩楠指着朱韵的脸,一本正经道,“每次你都是用这种假笑掩饰心里的不安。” “小朱老师,我见过你真正笑过的样子,第一次你我见面、在课堂上面对学生们的时候,你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其他时候,你一直在用这张笑脸将别人拒之千里。” 朱韵脸上的表情僵住,低头走路:“是吗?” 第6章 怎么这么烦人啊 吴倩楠看着朱韵落寞的背影,明明之前也是同样的纤细窈窕,却充满阳光的力量,现在怎么感觉风一吹就化了呢。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逼疯自己的。” 朱韵从门口花盆下面掏出钥匙,打开平房宿舍,进门将包放下,平淡道:“倩楠,我没事,不用担心。” “骗鬼呢啊!我可是准医生!虽然不主修精神科,可基础的心理常识我还是懂得好吧!”吴倩楠堵在卫生间门口,不让朱韵进去,“你不说今天就在房间里解决大小便吧。” “好。”朱韵作势真的要脱裤子,“我大姨妈报道,你不怕最后一晚的宿舍变成凶案现场,我就上在房间。” “朱韵!你,你的女神形象呢!啊!你就是个女流氓!”吴倩楠气得跺脚,侧开身子让她进去。 关门前朱韵探出头,温柔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女神,充其量算是暂时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现在灰姑娘要将脚下这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重新回归原属于自己的牢笼。 若之前没有进入牢笼的勇气,那今天下午逃掉的人贩子给了她扎根鹤川镇的理由。 她朱韵绝对要将他亲手揪出来,送进监狱。 轻生?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么会轻生。 无垠的月光从帘缝中洒进来,照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 虫鸣阵起,晚风习习。 鹤川镇低处高海拔,即使盛夏的晚上也并不闷热,很多时候连风扇都不用开。 “小朱老师,你睡了吗?”吴倩楠想到明天就要告别了工作一年的地方,有些惆怅地睡不着觉。 朱韵盖着薄被,闭着眼哼了哼:“刚被你吵醒了。” “骗人,呼吸清浅,根本不是睡眠的呼吸节奏。” 朱韵真的有点想远离这位准医生,自己快要在她眼里成为透明人。 “朱韵,我能问你件事吗?”吴倩楠精神奕奕,趴在床上,翘着脚丫,“不是下午的问题,你既然不想说,我不会逼问的。” “问。” “你为什么提前一个月来支教?” 与中小学合作的定点支教队伍大多在七八月份从大学出发,在当地进行为期一个多月的岗前培训和确认授课内容。 朱韵六月初就来了,只身一人。 “躲人。”朱韵实话实说。 “男人?” “嗯。” “你经常梦里喊的……严序?” 朱韵沉默。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吴倩楠坏笑,“还说是亲戚呢,什么亲戚怕成这样?除非你欠了人家一屁股债,被人拿着砍刀追着满世界跑。” “算是吧。” 当初回到严家,朱韵便和打了镇定剂陷入昏迷的严序分开。 然后在严父面前承诺今后再也不见严序后,便马不停蹄地被人送到她单独生活了十年的公寓。 直到严序被送出国,朱韵都没资格去机场送他。 只有每个周末,严辞来看她,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严序刚打电话说很想你,想与你通话,小韵,与他说句话吧。” 然后优雅地递上手机。 每次朱韵都选择摇头拒绝。 渐渐,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没有。 他一定很恨她的绝情吧,按照他十三岁时的性格,严序回国后肯定会拿着三十米的大砍刀,逼问原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铁定拉着朱韵同归于尽。 他了解她,她何尝不了解他? 所以一切在可控前,朱韵选择卷铺盖逃跑。 欢送仪式结束后,校方邀请吴倩楠他们六位,在镇上最高档的饭店共进午饭。 朱韵被强拉硬拽一起去的。 刘磊落得知朱韵答应同他们一起去往九寨沟,激动地在饭桌上连灌了好几杯白酒。 失意时的酒精醉人,得意时的酒精更易醉人。 饭局结束后,浑身酒气、满脸通红的刘磊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朱韵念起了自己写的酸诗。 吴倩楠很仗义,揽在俩人中间,警告道:“刘磊落,当着这么多人,你不要面子,小朱老师还要面子!你再不闭嘴,我告你性骚扰!” 满脸通红的刘磊落不然:“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吴倩楠你让开,我有话对小朱老师说。” “我不想听。”朱韵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这么烦人啊。 “小刘老师对小朱老师还真是一往情深。”校领导们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郎才女貌,我看般配的很啊。” 其他老师也笑呵呵地看着,都跳出来做媒婆:“是啊,小朱老师给小刘老师一个机会,小刘老师靠谱的很,有爱心又有责任心,人长得也不错。”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跨越一千多公里相识,绝对是缘分。” 朱韵被架在火上烤,很是无语:“我和刘老师不合适……” 这句话她已经说烂了,难道非要说出什么刺耳刻薄的话才行吗。 有个接话:“对象都是处着处着就合适了,你们不是一起去旅游吗,正好磨合下。” 刘磊落这时突然越过吴倩楠,兴奋地一把抓住朱韵的胳膊:“小朱老师,我陪你去收拾行李吧。” “刘磊落你快放手!你没看小朱老师不喜欢你,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你干什么啊!”吴倩楠扣住刘磊落的手,充当护花使者。 朱韵恼羞成怒,不悦到了极点:“放开!” “小朱老师,我是真的喜欢你……”刘磊落借着酒劲再一次表白,“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许是从小干农活,风吹日晒留下的毛病,朱韵只要情绪激动,脸就容易大面积泛红,从颧骨到面颊,再到耳尖和脖颈。 她面带滴血的愤怒之色,一字一句道:“喜欢就要强人所难?喜欢就在大庭广众下让我难堪?喜欢,我就要接受你?” “放手!再说最后一遍,我和你不合适,我不喜欢你。” 朱韵向来待人客气,有涵养,之前刘磊落死皮赖脸的追求、表白、送东西,她都没红过脸,说过难听的话。 刘磊落以为在校领导面前再次向朱韵表白,碍于面子和多方压力,作为成年人的礼貌,她会接受。 所以吃饭前刘磊落给几位校方领导通了气,让他们帮自己助攻一下。 不成想,一向温顺的小猫咪突然炸了毛,刘磊落一时呆愣,有点下不来台。 在场的都面面相觑,刚有人想出口相劝,办公室位置走过来七八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人,簇拥着最前面这位穿白色polo衫的中年地中海。 朱韵知道这人,县里的教育局副局长。 而与副局长并排行走,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男人,她更认识。 “小韵,过来。”男人不动声色地开口,根本没给纠缠的刘磊落一个眼神。 第7章 你就是共犯 校方几位领导给刘磊落使了个眼神后,连忙与副局长握手寒暄。 朱韵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窘迫地低头扣着手指。 男人缓步上前,将朱韵很自然地揽在身侧,轻笑:“你们是我家小韵的同事吧?” 吴倩楠看着笑得如沐春风的美男子,紧张到支吾:“是的,我们都是小朱老师的同事!先生您是……” “小韵的哥哥,严辞。 ”男人笑了笑。 “严……辞?!”吴倩楠突然瞪大眼,“严瑞生物的太子爷?” 严瑞生物每年都会向贫困地区的医院和学校捐赠医疗器材,朱韵是知道的。 可亲自要严辞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运输器材,还是头一遭。 “你怎么来了?”朱韵仰头,小声问道。 严辞揉了揉她被攥红的手腕:“你连招呼都不打,自己偷偷跑来到这里,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确认你的人身安全……看来,我来的很及时。” 朱韵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却被严辞箍得很紧,只听他说道:“下次拒绝讨人厌的追求者,可以理直气壮些,你身后有严家撑腰,没人敢为难你。” 一语双关。 刘磊落的酒劲一下散了。 他很想冲上去,揪着严辞的衣领大声问候他全家。 谁讨人厌!你这个做哥哥的如此暧昧地揉着小朱老师的手腕才讨人厌! 可,他不敢。 他不敢得罪严家,不敢得罪这位湘市医疗大佬的太子爷,否则市医院的实习通知很有可能立马作废。 他寒窗苦读二十载,终于从北方农村爬了出来,眼下马上跨越阶级出人头地,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和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 原以为凭借相同的出身和穷追不舍,可以动摇女神的心,哪怕她肯给他一丝丝机会,他定会使出他所有心思,哪怕是肮脏的手段,也要将女神追到手。 可他的一见钟情、他的女神,在严辞出现的那一刻彻底粉碎。 朱韵终成为了他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刘磊落落寞离开。 朱韵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吴倩楠的那句话:信不信你甩出个多金总裁的爹,刁钻贵妇的妈,再来个宠溺到你没边的公子哥哥,不用你劝,刘磊落肯定知难而退。 呵,还真让吴倩楠说对了。 湘医科大新的一批支教队伍下午抵达学校,吴倩楠六人去办公室与之对接工作。 朱韵回到宿舍将收拾一半的行李,又重新放回原处。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朱韵深呼吸,整理了下衣服,开门将严辞迎了进来。 十五平的双人宿舍,因为高大男人的进入显得更加逼仄。 “我去倒水。”朱韵搬了个学生凳放在单人床旁,扭身打算去阳台。 “不用。”严辞坐姿笔直、长腿微张,他偏了偏头,示意朱韵坐下。 十年了,朱韵还是不知道如何和严辞相处。 他太温柔,太细心,太会照顾她的心思,这样更衬得她自卑、渺小。 想接近却觉得自己不配。 “严序回来了。” 朱韵坐在床边,微微点头:“嗯。” “为了躲他,至于跑这么远?”严辞好笑地摇头。 “我答应过严伯父不再见他,说到做到……”朱韵低头看着鞋尖,轻声道,“否则对不起严家对我十年的养育之恩。” 朱韵心思细腻,她粗算了下,这十年严家在她身上花了最少七位数,以她正式入职后的工资,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完。 更何况,还有湘市过户在她名下的七位数公寓和大几十万的车子。 还不起,永远还不起。 “我爸不想让严序回想起那七年噩梦生活,并不是真的不要你们见面。”严辞解释。 “我知道……”朱韵笑着看向他,“可严序见到我就会想起之前的事,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他是严家矜贵的二公子,那七年卑微到尘埃、被人踩到泥土里的生活,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还不如不见,让他彻底忘记她这个假姐姐的存在。 “记忆抹不掉,小韵,你在严序心中永远是照顾了他七年的姐姐。”严辞上前探了探身子,语重心长道,“我可以求我爸让你与严序回到你们之前的关系,你还可以做他的姐姐,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小韵,跟我回去吧。” 这是朱韵无数次奢望的祈愿。 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她不忍别人欺负的弟弟、懂事后处处维护她的弟弟,她怎么不愿和他再见面,重新生活在一起啊。 可,不行。 “买卖同罪,你父亲与人贩子同样可恶!幸而你父亲已经死了,否则我定亲自送他一颗子弹!” “严序被卖到你家,那时你十一岁已经懂事,知道你父亲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吧,你眼睁睁地看着严序坠入深渊,却不知道拉他一把!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 “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七年!我的儿子如同猪狗一样生活了七年!这是严序最肮脏污秽的七年!我怎么不恨你们!” “以后再也不许见严序,否则我不介意留给你父亲的那颗子弹,送给你。” 严父狠毒的表情历历在目,那些她忘不掉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的脑子里。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朱韵,你是有罪的,你同你恶心的父亲和人贩子,本质上是一样的。 朱韵背后一僵,用力地摇头:“严辞哥,我不回去,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当一名小学老师,欠严家的钱,我会慢慢还……” 严辞微叹:“小韵,你再好好想想,这几天我都在镇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银行卡,放进朱韵手里:“严家的钱不需要你还,多吃点,一个月不见,你看你瘦成什么模样。” 朱韵脑子浑噩,回过神想把银行卡推出去时,严辞已经离开,徒留淡淡的沉木香水味。 第8章 谁来救救她 “好了好了,不用抱歉,换作我也不去了。”吴倩楠和朱韵拥抱,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过你一直瞒着是严家养女这事,就不够意思了!” “严氏私人医院是多少医科生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医院!” “这么粗的一条大腿摆在我面前,我居然没有抱住!” “老天真是不给我走向人生巅峰的机会啊!”吴倩楠痛心疾首。 “我不是严家的养女,哪里是大腿。”朱韵赶她上大巴车,“快上车,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吴倩楠拍了拍朱韵的肩膀,依依不舍道:“小朱老师,这不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吧,我还是希望你回湘市,这里不适合你。” “怎么呢?” 吴倩楠捏了捏她的胳膊:“一个月前你可是充满了阳光正能量的小朱老师,现在能量快要被吸干,人瘦了一圈,精神还不好,你和这里八字不合,还是早点回去,否则早晚成为行尸走肉。” 朱韵好笑:“我只是水土不服。” “切,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吴倩楠颠了颠双肩包,语重心长道,“小朱老师,你需要好好宣泄一番,别被无用的道德枷锁捆绑。” “你再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道德枷锁。”朱韵哭笑不得。 吴倩楠撞了下朱韵的胳膊,挑眉:“少装蒜!以我八年的恋爱经验来看,严董肯定喜欢你。” “而你呢,又天天做梦唤着严序,没猜错的话,小朱老师你一定陷入了豪门三角禁忌之恋。” “……”朱韵无语,推着吴倩楠上车,“你言情小说看多了,慢走不送。” “小朱老师你一定要回湘市啊!”吴倩楠上车,扭头朝朱韵飞吻,“我还想追看豪门兄弟和山村白美惨养女的感情纠葛故事呢。” 朱韵朝吴倩楠挥了挥拳头,无意瞥见大巴窗帘掀起的一角,在她视线望过去时,迅速被盖上。 - 深夜送走吴倩楠他们,朱韵沿着两旁种满桂花树的校园小道往回走。 新的支教老师们要进行一个月岗前培训,暂时住在镇上的招待所。 全校只剩门卫大爷和朱韵。 原本热闹的小学突然空空荡荡,偏偏教学楼拐向平房宿舍叉道口的路灯还坏了。 朱韵怕黑,她双手抱着手臂,缩着脖子闷头往前快走:不要怕朱韵,世上根本没有鬼。 晚风吹拂着枝叶沙沙作响,身后像是有脚步声。 朱韵不敢回头,满脑子都是网上‘退退退大妈’的表情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朱韵走到漆黑拐角处,嘴里喃喃,准备一口气跑到宿舍。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哼。 朱韵头皮一炸,背后渗出细毛汗。 “啊啊啊——” 她再也忍不住,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宿舍门口,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对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开门,反锁,钻进被窝,朱韵整个人吓得大喘气。 她拿起手机刚要给吴倩楠打电话,看到对面的空床铺才意识到今晚,甚至整个暑假都要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校园。 通讯录里躺着七八个号码,首位联系人写着‘严辞’。 她踌躇了两秒,果断打开音乐软件,输入‘大悲咒’三个字。 哼唱的佛经回荡在宿舍,同时传墙而出。 一曲罢后,朱韵才心神镇定,缩在床上决定开灯睡觉。 朱韵受到惊吓,蒙着头睡得并不踏实。 这次不再是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而是梦到自己又回到母亲的坟墓前。 金色的字体缓缓溶解、脱落,仿佛腐烂流脓的血肉, 一张模糊的脸从泥土中钻出来,一遍遍尖锐地呼喊:“我不要和这个人葬在一起,我不要和他葬在一起!小韵你骗我!” “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我竟然和一个恶心愚蠢的残疾变态生下你!朱韵你怎么不去死!你真令我恶心!” 坟墓中钻出无数张脸,它们讥笑、数落、诅咒。 ——朱韵,你天生肮脏,即使穿着漂亮的裙子也遮挡不住你腐烂的灵魂! ——朱韵,十年,你让我死后又和这个魔鬼生活了十年! ——朱韵,这么小的要求为什么都没有替妈妈完成! ——朱韵,怎么不去死! 隔壁另一座坟墓开始蠕动,一个被烧成焦炭的人从里面爬出来。 他张开嘴含糊不清地呜咽:“小韵,爸爸好痛啊。” “是小序那个坏种亲手将我推进火炉,是他点了我们的家!” “小韵,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不肯拉爸爸一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葬身火海!” “下来陪爸爸妈妈,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尖锐哭嚎声通通灌进朱韵的耳朵。 要不,算了吧。 朱韵,你本是人贩子的共犯,眼看着亲生父亲被大火淹没却不营救,甘愿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隐瞒杀人的秘密十年,这三件事足以让你堕入无间地狱。 要不,算了吧。 朱韵,这是你应得的,就这样死掉吧。 快要被无数怨毒声淹没之际,一双软嫩的小手攥住立于悬崖边上的朱韵。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严序!”朱韵从噩梦中惊坐起来。 普通的宿舍,此时如同密不透风的坟茔,彻底把她掩埋起来。 朱韵呼吸不顺,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谁来救救她? 她真的快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凌晨两点,寂静的夏夜中,传来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 朱韵用被子抹了抹眼泪,害怕地心脏快要跳出来。 门外不是吴倩楠。 会是谁?门卫大爷?!还是小偷? 她下床抄起拖把,并按下一个号码,朱韵从未如此迫切想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嘟嘟嘟—— 深更半夜,他早就睡了吧。 就在朱韵六神无主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同时电话被接通。 温柔的男声从对面传来:“喂,小韵?” 朱韵见从黑暗中走来的人,大脑丧失语言功能,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小韵,发生什么事了?”手机保持通话状。 “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小韵你在宿舍吗?别怕,我马上过来!” 朱韵攥紧的手机被面前的人拿过来,放在耳边接听,语气轻松:“哥,你不用过来了,姐姐和我在一起。” “严序?你不是下午才抵达湘市,没回家?” “没有。”严序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全身僵直的朱韵,嘴角勾起,“知道你和姐姐在鹤川镇,迫不及待想与你们见上一面,就连夜赶过来了。”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爸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哥,我两天没合眼,先休息了,明天起来我再当面向你赔罪。”不等那边再说话,严序就按掉电话。 他将手机重新塞回朱韵手中,并将快掉完毛的老式木拖把拿过来,戏谑道:“就拿这个对付入室的坏人?” 嘎——木拖把手一分为二。 严序稍稍俯下身,鼻尖几乎快和朱韵的碰在一起,笑地温柔:“假如我真的是坏人……姐姐,你现在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第9章 他要罚她 男子灼热呼吸拍在朱韵的脸上,令她垂头向后退了一步。 她退,他进。 她再退,他再进。 咄咄逼人。 直到朱韵的后背抵在墙上,才侧着脸,说出第一句话:“饿不饿?宿舍里有泡面。” “终于肯说话了。”严序轻哼。 若不是靠在窗外,听到她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严序真的想遂了这狠心女人的意,一辈子永远不见,就当自己从来没来过。 可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又想到她回宿舍被自己一声轻笑吓破胆的怂样,恨意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 现在只想抱紧她,问她刚才梦到了什么,这十年有没有想他。 问她为什么梦里唤着他的名字,十年来却不肯接他的电话。 朱韵双手抵住越来越靠近的身躯,低头不敢与严序对视,逃似地从男人的禁锢中挣扎出来。 一刻不敢耽误地烧水,然后站在阳台的小货架前,若无其事地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 想吃姐姐口味的,严序想。 开口却是:“随便。” “那就鸡蛋番茄吧。”朱韵撕开包装袋,打开电磁炉,一本正经却是在掩饰慌张地问,“要不要加根火腿?” 吴倩楠留下不少生活用具,俩人偶尔晚上吃个罪恶宵夜。 十五平的宿舍一眼望尽,严序扫视一圈,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寻找有没有野男人的痕迹。 眼睛定格在空铺上一兜青黑色李子上。 修长的手指夹出里面的卡片,看到上面的文字,严序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下。 朱韵见房间内没有声响,将火量调小,扭身便见一兜李子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 严序撕着卡片,不经意地笑道:“怎么在宿舍留着这么不干净的东西,水果烂了就扔掉。” 朱韵嘴角抽动,哪里坏掉了,明明刚放软,酸酸甜甜,正好吃的时候。 至于不干净的东西,他才是最不干净的那个吧。 下午鹤川镇下了一场急雨,没有铺石灰的道路泥泞难走。 严序蹙新的白卫衣和工装裤溅了很多泥点,帆布鞋和行李箱更是沾了厚厚一层泥土。 想他从大洋彼岸飞回国,刚落脚又转乘飞机、大巴、出租、徒步,朱韵想反驳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严序走过来,朱韵又是下意识后退。 见她靠在卫生间门板,严序忍不住逗她:“先上厕所。” 朱韵赶紧让开,将煮好的面,连锅一起端在两张床铺间的矮桌上。 她尽量忽略从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却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真是,长大了…… 严序洗好手,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 朱韵坐在床边略带歉意道:“没有碗,你直接用锅子吃吧。” 严序大喇喇地叉着腿,吃了两口泡面和火腿,将小锅向朱韵的方向推了推:“吃饱了,剩下的你吃。” “啊?可你只吃了两口,是不是不喜欢番茄味的?我再……”朱韵站起身想重新煮一包,却被严序拉住手腕,往前一带,她差点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朱韵小声惊呼,轻轻扶了下始作俑者的肩膀才站稳身子。 “路上我吃了晚饭。”严序骗人。 与严父约定的十年之期已到,他恨不得亲自驾驶着飞机回国,一落地就杀到朱韵的住处,逼问她十年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肯回。 临上飞机前,严序在一直与他保持联系的甄秘书口中得知,朱韵一个月前就跑到鹤川镇支教一事,更是气得他七窍冒烟。 好啊朱韵,为了躲我,你竟钻回童年梦魇之地,你赌我不敢再回到那里,我偏偏不遂了你的意。 我要用最愤怒的嘴脸,配上最无辜可怜的语气,质问你为什么! 我要你用余生,来向我忏悔你的罪行! 严序两天未睡,一闭上眼就是按耐不住的滔天恨意和自己马上实施报复的快感,根本无心吃饭。 可他走过泥泞的山路,越靠近朝思暮想的女人时,又无奈地苦笑:算了,她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直到看到她笑脸送走大巴车,对她的恨意再次席卷而来。 为什么对别人笑,为什么拥抱别人! 他全然不顾对方是男是女,全部归结为朱韵不自爱,于是在她独自回宿舍时一路尾随,恶劣地发出鬼笑。 然而,看到她如同惊吓的松鼠,大叫地跑回宿舍,又自责自己的恶劣行为。 严序坐在一墙之隔的窗外,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大悲咒,心疼地骂她傻瓜。 明明怕黑、怕一个人住、怕回到故乡,为了躲他,宁愿蜷缩在一脚就可以踹倒的‘危房’中,听着烦人的王八念经声。 严序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瞬间毁灭。 算了,放过她,既然不愿意相见,就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吧……我认输,严序想。 他刚提步,房内传来朱韵梦中叫他的名字。 似是挽留,又似是在求救。 直到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严序内心建立起来的所有堡垒轰然倒塌。 他知道,这一刻,她需要拥抱。 当然,如同过山车一样的拉扯心境,严序不会说。 因为他要罚她。 罚她的第一步:要朱韵变猪音匀。 她比三个月前甄秘书发给他的照片,瘦了一圈。 “全部吃掉,一点都不许剩,我去洗澡。” 严序将朱韵按在凳子上,什么都没拿就进了卫生间。 朱韵看着热气腾腾的泡面,突然笑了。 折腾人就直说,这么幼稚的把戏一点都不像二十三岁的男人。 深夜的泡面带着罪恶,却格外好吃。 朱韵很快消灭干净,瞥见垃圾桶里的李子,真想捞一个洗洗,压压嘴里的油腻。 “帮我拿下衣服。”严序突然打开门,毫不客气地使唤。 “密码多少?” 朱韵将行李箱放倒,嗅着从卫生间飘来的沐浴露香气,有点醉。 等着穿衣服的男人,在门后云淡风轻地飘出四个数字:1007。 正在拿消毒纸巾擦箱子的朱韵愣住。 1007,她的生日。 朱韵失神一瞬,很快拨弄密码,咔——行李箱打开。 衣物不多,整理的却很整齐。 “都是你教得。”严序提醒,“内裤在夹层的真空袋里。” 朱韵面上一红,不知是想到儿时一遍遍教男孩叠衣折被,叠得不整齐就凶巴巴地捏脸打手的画面,还是因为‘内裤’二字。 亦或两者皆有。 夹层中除了真空袋,朱韵还摸到了个厚厚的日记本。 秉着不窥探别人隐私的原则,她很快将本子又放回原处。 拿了套看上去比较舒服的上衣短裤,朱韵连带真空包装的内裤,隔着门缝一同递进去。 严序拿衣服时,故意侧出半个裸露身子,装作不经意地握住她的手腕。 沐浴后的面孔,清爽帅气,隔门相望。 带着水珠的结实白皙手臂,致命吸引。 明明性感的要命,男人却用最无辜真诚的语气说出:“姐姐,不许偷看哦。” 朱韵真想回他一句:你光屁股洗澡我又不是没见过。 话到嘴边,却改了:“放心,我不看。” 第10章 格外好骗 抽回手,朱韵仓皇逃走,捂着泛红的脸,视线落在还没关上的行李箱。 夹层中露出白色一角。 朱韵担心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准备塞回去,待看清才知是日记本中露出的照片。 那是她刚踏进大学的第一张证件照,蓝底白衬衫,土里土气,眼神里掩藏不住的自卑和怯懦。 她想不动声色地将照片塞回去,可黑色日记本就像潘多拉魔盒,向她伸出罪恶的邀请之手:打开我吧,看看他这十年过得怎样,看看他内心的想法。 卫生间里的男人早就穿好衣服,迟迟没有出去。 他猜她会看。 就像小时候,她凶巴巴地指着他的鼻梁,三令五申要他发誓,长大后不许娶了媳妇儿忘了寨子里的姐姐,要他保证以后挣好多好多钱,记得回寨子里看看她,最好分她一半。 还要他什么事都不许瞒着她,所有的秘密都要告诉她,才不枉她替他打过的架、挨过的揍和吃过的苦。 他乞求神明,一定要她看到。 这样他会再一次卑劣地利用她的善良,让她妥协回到他的身边,彻底逃无可逃。 一刻钟后,严序才从卫生间出来,朱韵在铺床。 她尴尬地笑了笑:“今晚你先凑和一宿。” 没有想象中的泫然欲泣。 严序真想冲上前捏着她的肩膀,质问她有没有看那本为她写的日记! 她应该抱着他,哭着说悔不当初! 他要她的疼惜、悔恨、自责,然后他回抱她,说一声没关系。 而不是镇定地铺床,对着他假笑。 “我睡这儿。”严序毫不客气地上了朱韵的床,脸面向墙,只留矫健背影。 朱韵见他头发滴水,想提醒他吹发、别感冒。 可见他一副生人勿近,概不商量的态度,朱韵叹了口气,上床睡觉。 没有枕头,她随意卷了件衣服。 正要关灯,一物飞来,正中朱韵后脑勺。 幸好是乳胶枕,否则她非给身后的墙磕一个。 见依然面朝墙的严序枕着胳膊,结实有力的长腿,蜷缩着才不至于露出床外。 调整好睡姿的朱韵小声道:“明天睡醒就回去吧,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来这儿活受罪。” 黑暗中传来讥笑:“你能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你是想用自我虐待的方式逼我回去?”朱韵翻身,也面向墙,闭着眼轻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不回去。” “我现在有资格逼你做任何事情?不回去就不回去,我正好也想故地重游。” 这触及到朱韵雷区。 她愤怒起身,将严序拎起来,大声吼道:“滚!严序,你现在就滚!” 黑暗遮盖了朱韵苍白颤抖的嘴唇,却给了他故技重施的勇气。 “姐,你不要我了吗?”严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卑微地乞求,“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别碰我!”朱韵双手拍打着男人的胸膛,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他早已不是昔日瘦弱的男孩,怎么能让她轻易推开他的胸膛。 为了分散注意力,这十年,严序每天不是在拼命学习健身,就是在学习健身的路上,自律到可怕。 朱韵挣扎无果,额头抵在他热气的胸膛,捂着脸低声啜泣:“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国,万一被警方发现十年前的事情,你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要回鹤川镇,这里是让你染上人生污点的地方,你该永远憎恨这里啊。 “因为你在。”严序输了,此时他终于拥住了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姐,我想你,我想亲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而不是靠几张照片,缓解相思之苦。 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告诉她,他靠自己的本事挣大钱了,他要把钱都给她花。 “现在看到了吧,我很好。”朱韵扬起哭得狼狈的脸,幸而黑暗给了她一层遮羞布,“没你,我过得也很好。” 骗子,严序差点脱口而出。 “放开我。”朱韵命令,见他不动,继而怒道,“严序,你还认我是你姐姐,就松手!” 不认,严序想。 可手还是慢慢放开,他怕她不开心,他怕吓到她。 重获自由的朱韵上床睡觉,屏蔽听力,再也不想管他,浑浑噩噩进入睡梦。 等她呼吸平稳,男人动了。 得益平时健身的功劳,严序毫不费力地搬走碍事的桌子,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 然后不要脸地枕在朱韵身后,轻轻搂着她睡去。 第二天醒来,朱韵感觉身上压着千斤重物,片刻迷惘后,才知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然而她如同抱枕,被一庞然大物手脚夹住不能动弹。 罪魁祸首还不知廉耻,脑袋抵在她的胸口睡得酣畅,呼吸清浅滚热,全散在她胸前。 又见两张单人床不知何时并在一起,朱韵又羞又恼,踹了严序一脚,气愤道:“谁要你上我的床的!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爬异性的床!” 严序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底很快泛起委屈,声音喑哑慵懒:“床板太短,拼起来正好,姐姐,我好困,再陪我睡一会儿。” 他是多么厚脸皮,这个时候还能叫出‘姐姐’两个字。 朱韵面部赤红,使劲推开严序:“你去那边睡,别挨着我。” “可抱着你,我才睡得踏实。”严序眼底青黑痕迹明显,“这十年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到你推开我,大喊着不要我,梦里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你。” 他握住她一根手指,眯着睡眼,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现在终于不是在做梦。” “再陪我睡一会儿。”严序又缠上来。 朱韵整个人都僵住了,后背紧紧抵住墙面,抽回手,推开他的胸膛,窘迫道:“严序,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不能再像小时候睡在一起,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这是她曾经看着长大的弟弟啊。 “嘘……”严序用拇指压在朱韵浅色干燥的嘴唇上,眼神灼灼,“没有什么对不对,姐姐,你抱着我,不也没有做噩梦吗。” “我真的好困,别吵,乖。”说完不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又闭上眼继续补觉。 朱韵怔愣,认真回忆,发现昨晚真的没有做噩梦。 等她想再次将对方推远些时,他已经睡着。 昨晚朱韵一直不敢与严序对视,现在她细细打量着他安静乖巧的睡颜。 男孩早已褪去幼年的稚嫩,肉嘟嘟的小脸早已棱角分明,眉眼依稀能看到之前的样子,却添了几分凌厉。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高挺鼻梁上还有那颗浅色的红色小痣,菱形饱满的嘴唇被他刚才不经意舔舐下,湿润红艳,如晨间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 微微耸动的喉结、结实流畅的肌肉、无法抗衡的力量,无不说明着当初的小屁孩已经成长为男人。 明明答应严伯父永远不与他相见,现在俩人却面对面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么近,那么亲密,如同小时候他依偎她怀里那般。 朱韵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理智要她推开他,可心里又有无数个声音蛊惑着她:这是你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为你杀过人的弟弟,不要推开,请拥抱他。 朱韵心软地微微叹了口气,缓慢闭上眼。 算了,看在他不远千里来找她和倒时差的份上,就让他好好休息下,睡醒后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待到朱韵的呼吸渐渐平缓,‘睡着’的男人睁开眼,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身体又贴近了几分,有力的臂膀轻轻地圈住她,才真的睡去。 十年不见又如何,她还是如往常的善良、格外好骗。 第11章 喂猪的 鹤川饭店,包厢圆桌前,坐着两男一女。 严辞一副如父亦如兄长的姿态,关心严序最近的情况。 朱韵尽管十年没和严序联系,却总能在每个周末,严辞来公寓检查她学习进程的时候,听到他带出关于严序在国外如何的只言片语。 比如,严序仅用一年时间,就能和大洋彼岸金发碧眼的洋人,用英语流利交流。 再比如,严序高中加入校橄榄球队,表现优异被哥大录取,获得全额奖学金。 再比如,严序大学期间主修物理专业,同时参加机器人社团获得赞助,大三与另一位中国留学生合伙创办了所人工智能的小公司。 再比如,公司被某位大佬收购,俩人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是多么优秀耀眼,反观自己…… 朱韵心中苦笑,按部就班地学习课程,尽管努力,也只是考上了所普通师范大学。 前途无量小严总,月薪三千小朱老师。 差距太大。 朱韵心中一动,又自嘲: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一个本该烂在贫苦山区的孤女,天生命运不同,何必与他比较。 “父亲已经在集团下面的生物机构分公司给你安排了副董一职,国内这两年医疗版块炙手可热,你早点回去任职。”严辞优雅地放下碗筷,正式结束用餐。 “哥,你明知道我对医疗不感兴趣,否则我也不会违背爸的意思选了物理。” 严序将白瓷碗中剥好的虾子,很自然地推到朱韵面前,并淋了些酸辣汁。 他擦了擦手:“我准备和大学校友开家人工智能科技公司,至于家里的生意,哥,还是你这个老手多操心。” 严辞蹙眉:“国内人工智能市场与国外大相径庭,生态并不完善,你一股脑扎进去,很可能血本无归。” “去年年底,国内颁发多个支持人工智能的政策,我和我大学同学已经做了充分的市场调查,准备对接其中的项目,即使亏了,也是亏我自己的,绝不动家里一分钱。”严序笑道。 严辞面带严肃:“家中就你我兄弟二人,父亲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他正在调养不宜工作,现在你又撂挑子不干,跑去自己创业,我一人管国内十几家公司,你是想把我累死?” “我没回来前,你管理得井井有条,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累死?”严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神思一直游离在外的朱韵才缓过神来。 看着面前剥好的虾,她迟疑小声问:“给我的?” “喂猪的。”严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从落座到现在,朱韵一直精神恍惚,除了进门前同严辞打了声招呼,再也没发一言。 要不是他转桌,她只会机械地夹面前的两盘凉菜。 朱韵没把那三个字当回事,反正‘朱’‘猪’同音,她道了声谢,安静地将一碗白灼虾笑纳。 严序本就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听她道谢,顿时气得想将朱韵的头拧下来。 “小韵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严辞突然问道。 朱韵一如之前的回答:“我不回去。” “是啊,她一向主见很大,拿定的主意从来不轻易改,哥,你劝没用的。” 朱韵瞥了眼阴阳怪气的严序,真讨厌! “我劝没用,严序你劝小韵肯定听。”严辞微笑。 “我没那么大本事。”严序漫不经心地给朱韵夹菜,“能十年不接电话,心硬到这种程度,我能劝动吗?” 朱韵暗暗磨牙。 下午起床时,严序就用‘不接电话’这事一直阴阳她,她当然不会把严父不让两人见面、联系的原因说出来,于是忍了一下午,现在又揭她的短…… 朱韵把筷子放下,头一撇,不看碗里快堆成小山的菜。 “我就说她主见大吧,还没怎么着呢,就生气了。”严序有意气她,为了激她将‘不接电话、躲着他’的原因吐出来。 他就是对她的故意疏远耿耿于怀。 “我没生气。”朱韵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行,你没生气,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序见她气哼哼的样子无奈妥协,将筷子又塞进她手里,半命令半哄着,“快吃,一会儿就凉了。” 朱韵攥着筷子,思索了会儿,将心里最记挂的事说出来:“我前两天在镇子的菜市场看到了当初拐卖严序的人贩子,被他跑掉了……” 以她微薄的力量,找人犹如大海捞针,还不如借助严家的势力,让人贩子尽早落网。 “就在镇子上?”严辞瞳孔微缩。 朱韵点头。 受害人笑了:“原来你想守株待兔,这就是你不愿回去的原因之一?” “算是吧。” “那不简单,跟我走。”严序拉起朱韵,顺便将她没吃完的牛肉饼打包带走。 朱韵和严辞不明所以:“去哪儿?” “抓人贩子啊。”严序没有多解释,朝严辞伸手,一把车钥匙落在他手心。 从饭店出来,被强制塞进副驾驶的朱韵懵了:“你知道他在哪儿?” “有人知道。” 严序一脚油门直接轰到了就近的派出所。 朱韵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当时她应该选择报警啊! 临下车前,朱韵忆起另一事,揪住严序的胳膊:“你别下来,我自己去就行。” 严序又乐了:“怎么?和我一起嫌丢人?” “别瞎说。”朱韵不愿搭理他,自行开门。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车门关闭声。 严序的大长腿两步赶上她:“我这个受害者有权利知道犯罪份子的长相吧。” 他六岁被拐,幼时记忆模糊不清,而且当时他被灌下安眠药,等醒来时严序已经到了朱韵家,完全不记得人贩子长什么样子。 朱韵急了,掏出包里的女士墨镜给严序戴上。 鹤川镇海拔高,夏日阳光刺眼,紫外线强烈,幸而朱韵随身携带墨镜,能暂时挡住严序的脸,不至于他被警方认出来。 严序一点都不嫌弃墨镜女气,反正朱韵的东西,他都当宝。 “原来姐姐是觉得我长得太帅,不想让我被人看到。”严序隔着墨镜看她,笑得得意。 朱韵真想问问他:你是真不怕当初的事被查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 看到派出所的大门,她忍住了。 警方听朱韵描述,很快调取菜市场附近的监控。 镇中的摄像头稀疏且年久失修,清晰度不高,加之人贩子戴着鸭舌帽,窜进巷子后,再也没发现他出没的踪迹。 朱韵弓着身子趴在电脑桌前,眼睛几乎快要钻进屏幕,请求帽子叔叔反复播放当天的监控录像,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站在她身后的严序,明明是受害者,却一脸不在意,只有瞄到朱韵因弯腰露出的一点点白皙腰身,才心跳加快,喉结滚动。 一面垂涎,一面又怕其他男人看到她的身躯。 严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朱韵的上衣往下拉,指尖故意轻擦了下她肌肤,最后恋恋不舍地盖住了自己的珍宝。 朱韵的心思全在监控上,哪知道身后男人的龌龊心思。 “没办法人脸锁定,怎么办?”朱韵失望透顶,难过的想掉眼泪,“能不能让你爸派人去找找?” 第12章 命中的福星 严序不以为意:“为了个垃圾动用严家的势力,太小题大做。” 他没有告诉她,就他家老头睚眦必报的性子,严家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人贩子的下落。 不料这人玩了把眼下黑,竟躲在鹤川镇,结果被朱韵碰上,还一眼认出。 她可真是他命中的福星,某人心里美滋滋想着。 不过这事交给严家专业的人去做就好。 至于他这个受害者,反而庆幸当初被拐卖,被眼前的女孩带大。 “怎么能是小题大做!万一他还拐卖了其他小孩儿呢!”朱韵有些气他的不在意,更气人贩子的狡猾。 小女警送过来两杯热水:“你们能描绘出人贩子的长相吗?我们的画像师可以将犯人画下来,进行海捕。” 朱韵重燃希望,对方化成灰她都认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朱韵拼命回忆,画师多次修改确认,最后人贩子的马脸跃然纸上。 朱韵感恩戴德,还把自己的电话留下,哽咽地说,一旦犯人落网一定要打电话通知她。 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严序,看着她认真激动描绘犯人,见画师画的不对,她着急地想抢过笔的样子,心头一热,原来他在她心里依然重要。 “接下来还做什么?”回到车上,严序看着啃牛肉饼的朱韵问道。 从派出所出来,夜已黑。 朱韵有一丝如释重负,胃口也跟着好了很多。 她知道严序话里的意思,却装作听不懂,小声道:“我回学校,你要么回湘市,要么自己在镇上找酒店住……” 反正俩人不能住一起了。 严序被她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恨得牙根痒痒,真想把她当场敲晕打包带走。 可也只能想想。 他知道朱韵向来吃软不吃硬,更知道她拿耍赖的他没办法。 于是严二公子借拿行李箱为由,跟进宿舍后,大喇喇躺在并起来的两张单人床上,死活不起来,说还没倒好时差,睡眠不足晚上开车怕出意外。 朱韵气得想跳脚,却无计可施,冲完澡只好打地铺,凑合一宿。 还没躺下,朱韵就被严序拦腰抱起放在床上,男人半个身子压下来。 都说橄榄球是暴力美学运动,因为融合了爆发力、身体对抗、反应速度,和灵活战术,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 四年橄榄球运动生涯,练就了严序一身好看结实的肌肉线条。 直愣愣地这么压下来,朱韵有一瞬觉得严序就是个人型变形金刚。 太恐怖,太有压迫感。 “你起来!”朱韵见近在咫尺的脸,紧张地用手挡在两人胸前,侧头厉声提醒,“严序,我是你姐,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贴这么近!” “不同母不同父,你算我哪门子的姐?”严序语气柔软,热气喷薄在朱韵的脖子上。 朱韵瞳孔颤抖,心底泛起酸涩的委屈。 七年含辛茹苦,为了能让他快点逃离寨子,她吃了多少苦,差点被禽兽父亲打死,他忘了吗? 他的良心喂了狗? 朱韵凄然一笑:“是,我没资格做你姐,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严先生。” 严序蹙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略显惊慌:“我不是那个意思,姐……” “别叫我姐,我不配。”朱韵推了他一把,翻身盖被,面朝墙后默不作声。 严序想扇自己耳光,又担心吵到她,只能小心翼翼下床打地铺。 水泥地本就凹凸不平,地铺毯子又薄,加之没有枕头,严序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酸疼。 见朱韵若无其事地刷牙洗脸,严序顶着鸡窝头揉肩膀,幽怨地盯着她:“姐,你真狠心。” “高床软枕你不睡,自己赖着不肯走非要睡地板,还说我狠心?”朱韵不为所动,去卫生间换衣服。 她准备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墓地的,她想把白素梅的坟迁出来。 严序就像跟屁虫,快速洗漱,拿了车钥匙载着朱韵,听指挥地开到镇上。 见她来到墓园销售公司,吃着肠粉好奇道:“给谁买墓地?” 工作人员正在同朱韵侃侃而谈自家墓园风水多么好,还有每个位置的价格和使用年限。 朱韵想到昨晚的事,故意胡说:“给我自己。” 一句话把严序点炸。 肠粉被扔进垃圾桶,他将朱韵从招待室拉出来,吼道:“朱韵,你是不是有病!?好不容易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你非一头再扎进来,死也要他妈死在这儿吗?” “行!你不是想死磕到底,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家乡,好好好,那就买俩,咱俩一人一块儿,我陪你一起死!” “不行!两块太浪费,我要和你葬一起! ” 销售人员扒在门口小声道:“先生,夫妻同葬的墓地价格稍高一些,用不用我……” “滚!”严序瞪着眼咆哮。 朱韵扑哧一笑,瞅着自己的脚尖,吐了真话:“给我妈买的。” 严序一愣,长舒了口气才将刚才的怒火平息。 “给你母亲修的墓不满意?” 这次换朱韵愣住,她抬头盯着严序:“我妈的坟是你让人修的?” “嗯,出国第二年我爸见我表现不错,问我想要什么,就……” 严序本不想说,他以为朱韵不会再回去,偷摸帮她完成个小心愿不值得邀功。 朱韵鼻子泛酸,轻轻地点头:“谢谢,谢谢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白素梅的坟孤零零地躺在山上,对于这个买来的媳妇儿,朱喜军只拿她当生育工具,生前没有善待,死后更不会去烧纸。 小朱韵每次被父亲毒打、被小伙伴欺负,都会去坟前流着眼泪向早就记忆模糊的妈妈诉苦。 后来家里来了个买来的小弟弟,小朱韵去坟前哭的次数少了,因为她有了新的倾诉对象。 每次清明,小朱韵都会带着小严序去坟前祭拜,她偶尔念叨说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为坟里的人立一块刻着名字的碑。 她想告诉别人,这里埋着她的妈妈。 这个被拐来,在肮脏地窖中被虐待而死的女人也是有名有姓的。 严序刷卡买了园区最贵的一块墓地,并将白素梅的坟头地址告诉销售人员,要他们带着工程队去办,并加钱让大师做了场法事。 迁坟那天,朱韵没有回村。 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带严序回去。 墓园中,朱韵擦拭干净白素梅的墓碑,笑地很轻:“妈,你终于逃出来了,再也不用受那个恶魔的折磨。” 西南夏日晴朗的蓝天,阳光刺眼,朗日照耀在青黑的墓碑上,有了温度。 微风不燥,吹落墓前的菊花,卷向天边。 这几日严序出钱又出力,他不愿涂防晒,白皙的皮肤被高原紫外线灼黑了一个度。 而且每天很听话地睡地板,再也没有越矩行为。 朱韵是心疼的。 “把床分开,咱俩一人睡一张。” 躺在地上的严序没有动:“床板太短,蜷着睡难受。” “那也总好过睡地板上吧。”朱韵有点气。 “不用管我,反正我皮糙肉厚。”严序又卖惨。 朱韵心中不忍,往里面缩了缩,拍了拍旁边:“上来睡吧,先说好,不许碰我。” 严序心里乐开花,嘴巴上却说:“算了,我睡觉不老实,万一不小心靠得你太近,又要被你骂。” 很好,趁她睡着再抱,把锅扣在睡觉不老实的头上,简直天衣无缝。 朱韵打开灯,噔噔跑下床,从衣柜里抽出一床新被子塞在中间,划了道楚河汉界。 “这样就行了。”朱韵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床上腾出三分之二的位置。 严序没想到她会出这招,心里暗骂朱韵狡猾,脸上却笑着说:“姐姐想得真周到。” 第13章 我兜着 朱韵想到前两天因为‘姐姐’这个称呼,俩人小吵了一架,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严序察觉到她的窘迫,爬上床,转移话题:“墓园销售今天问我,你母亲的坟边上还有那人的墓,问我要不要一起迁过来……” 当时他差点在电话里说,直接用铲车推平,念及那禽兽怎么也是朱韵血浓于水的父亲,于是忍住了。 “嗯,村长给建的。” 朱韵知道朱喜军的坟绝不是严家花钱起的。 不仅严序,就连严父都恨透了他。 “那销售说坟头比你母亲那块还要豪华,桃源寨穷得叮当响,村长舍得花几万块钱给一禽兽修豪坟?亲爹都没那待遇。”严序冷笑。 朱韵当时和吴倩楠去烧纸时,见到朱喜军的豪华大坟包也有一瞬怀疑。 可看到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她想到过去的种种遭遇,瞬间失去理智,事后再也没深想过。 此时严序提起,勾起了朱韵的好奇心,于是起身趴在‘被子墙’上望向严序,想和他讨论下:“那会是谁?” 月光下的男人静谧美好、慵懒迷人。 朱韵有一瞬失神,这还是当初的小屁孩吗?五官长开后怎么这么好看。 严序突然睁开眼,与探头的朱韵正好四目相对。 他就这么看着披散着慵懒长发的朱韵,月光为她穿上了层梦幻朦胧的纱,如同油画中走出的阿芙洛狄忒,圣洁美丽。 这还是当初那个总是对他凶巴巴,土里土气的姐姐吗? 想勾住她的脖子,吻她。 朱韵不好意思,重新躺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长大后的严序,眼神不再像之前天真纯粹。 沉默片刻,严序才开口:“感兴趣的话,我帮你查查。” “不感兴趣。”朱韵巴不得朱喜军在她和严序的记忆中抹去,最好谁都不要再提那个烂人。 “姐。”严序突然叫她。 “嗯?” 严序郑重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拒绝和我通话,现在还躲着不愿见我。” 这是折磨了他十年的问题。 “没为什么……”朱韵想了下,编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怕耽误你学习。” 骗子。 严序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鞭笞朱韵的画面,就在他快要管不住自己罪恶的双手时,理智逼迫自己扭过身去:“困了,晚安……姐姐。” “晚安。” 弟弟。 三天后的早上,朱韵接到了派出所电话,马脸人贩子昨晚在县客运中心被捕,现在被关在县公安局。 这是朱韵二十八年人生中最令她振奋的消息,比拿到大学通知书还要令她兴奋百倍。 驱车两个半小时,临近中午两人率先赶到。 去之前,严序给严辞打了电话,自然是给有关部门通通气。 所以两人很顺利地进入公安局某间没有摄像头的昏暗审讯室。 朱韵确认被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真是其人,胸腔剧烈起伏的同时,眼下四处寻找。 站在身后的严序嘴角翘起。 他知道朱韵在找作案工具,于是毫不犹豫地将从大堂顺来的金属圆凳递到她手里。 朱韵手上一沉,见是十来斤的金属凳,小声道:“会不会出人命?” 严序眉梢轻挑:“我兜着。” 想到他身上还有人命官司,朱韵有些晃神。 糟糕,刚才进公安局前没让他戴墨镜。 严序知道朱韵心软,又怕脏了她的手,在她失神瞬间,抄起手上的凳子,朝一脸惊慌的马脸人贩子一下下砸去。 人犯子发出渗人的惨叫:“警察同志!杀人了!有人杀人了!啊啊啊!” “老子也有人权!啊,我要告你们!” “杀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警察与杀人犯串通一气啊!” 这句话犹如一桶凉水,从朱韵的头顶浇下来,全身冰冷。 她拽住严序扬起的胳膊:“够了,别再打了!” 哐当——手中的凳子被扔在地上。 严序扭了扭脖子,指着一脸血的人贩子,冷笑:“算你走运,今天要不是我姐在这儿,我肯定废了你!” 人贩子抬起眼皮,略微涣散的眼神看向朱韵。 “艹!看什么看!”严序扬起拳头,被朱韵拽住厉声喝止。 “够了!” 严序打了四年橄榄球,加之一直健身,不管是爆发力还是实打实肉搏对抗,不输专业运动员。 朱韵刚才拦的时候差点被他带倒在地,幸而严序精心敛着力道。 人贩子闭着眼,摆手呜呜哭着求饶:“我不看,我不看,小兄弟饶命,小兄弟饶命……“ 朱韵将严序揽到身后,冷着脸问:“还记得我吗?” 人贩子吓得不敢睁眼,严序提高音量:“我姐问你话呢!没听到啊!” 人贩子瑟瑟发抖地睁开一条眼缝,思考片刻,突然睁大眼:“你你你是……你是菜市场那个……” “没错。”朱韵点头,“咱们之前还见过面,你再好好想想。” “没有,我只拐男孩儿,女孩儿卖不上价……”人贩子正说着,恍然道,“你你你是……桃源寨老朱家的闺女!” 严序不悦,冷声问:“你怎么记得她?” “当初我卖过一个男孩给他家,老朱托我给他闺女找个彩礼多的婆家,当时我就多看了她几眼……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别再打了!” 朱韵拉住严序,做了几次深呼吸:“那你记得他是谁吗?” 人贩子被打怕了,脸上血泪交织,瞅了眼严序,已经心里有数:“你是我当初从湘市拐来的男孩?” “你当初是怎么拐得他?”朱韵激动地追问。 “不是我拐的,我只是个赚差价的中间人。”人贩子实话实说。 “当初我流窜到湘市,在报纸上看到的买卖信息,和我接头的是个叫钱老六的男人,三千块钱把小兄弟卖给我,我带着他来到鹤川镇,八千块钱卖给了老朱……” 朱韵面色苍白:“那个钱老六在哪儿,你们有没有再见过面?!” “前几年我金盆洗手后就不联系了,没准他早就被逮进去了。” 正说着,审讯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朱韵下意识挡住严序的脸,见来人是严辞,她才放下手。 “你俩出来。”严辞偏了下头,两个黑衣保镖进去。 关上门后,里面又传来人贩子凄厉的惨叫。 严辞身后跟着名四十来岁的警察。 朱韵猛地拉住严序的胳膊,要他躲她身后,并命令他低头。 “怎么了?”严序一脸懵,拧眉不解地看向朱韵。 朱韵推他,小声催促:“你先回车上。” 严序:“?” “小韵你和严序过来,同张局长了解下情况。”严辞看向身后推搡的二人,轻声咳嗽了下。 第14章 当猪肉卖了 严家势力雄厚,花钱摆平十年前的事,轻而易举。 何况当初只有她和严序两个当事人,只要她不主动揭发,没人知道严序是杀害朱喜军的凶手。 朱韵突然苦笑,嘲讽自己是何等幼稚。 看着前一秒还在活蹦乱跳,下一秒像是被抽了筋软下来的朱韵,严序不由蹙起了眉:她绝对有心事。 办公室里,张局长在桌前摊开几张资料:“我们已经证实,赵前进确实是多起拐卖人口的罪犯,他这几年使用假身份在鹤川镇上生活,若不是你们指认,他还逍遥法外,感谢你们积极配合警方工作,现在我们的同志正在联系其他受害人。” 严序指了指朱韵,略显骄傲:“都是她的功劳。” 朱韵不敢居功:“钱老六落网了吗?” 坐在旁边的严辞说道:“他是湘市重大犯罪团伙中的一员,当初严序被拐,父亲报警并发动人脉,逮捕了团伙二十余人,钱老六这个落网之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抓到。” 朱韵有些失望,低头看见桌子上的文件,上面有几张打印的报纸照片。 她拿过来翻看:湘市精品钻石销售,经过一百一十六道工序,六年工作经验男设计师用心打造,通过国家a级认证,三千起售。 “这是什么?”朱韵不解。 张局长双手交叉,微微蹙眉:“人贩子刊登在报纸上的售卖信息,都是些暗语。” “你看的那份是严序当年被贩卖的信息,意思是湘市拐来的孩子,身高一百一十六公分,六岁,男孩,a型血,售价三千块。” 一道天雷从头顶降落,轰地朱韵大脑空白。 严序将朱韵手中攥紧的纸抽出来,轻笑:“八千就已经够便宜了,原来我就值三千块,那群人眼瞎了吗?” 朱韵恍惚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凉水冲刷着脸,眼泪倾涌而出,三千块,她疼爱的弟弟,在人贩子眼里竟然如同畜生一般。 只是三千块钱啊!就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双眼肿成鱼泡,朱韵才停下来。 此时的她狼狈极了。 严序一直在卫生间门口倚墙等着,朱韵出来后下意识地低头躲闪。 “怎么了?”严序拉住朱韵的胳膊,明知故问。 朱韵想挣开他的手,却被拽进无人的安全通道。 严序捏着朱韵的下巴,擦了擦她脸上的水珠,垂下眸问:“哭什么?姐姐是在心疼我?” “嗯。”朱韵和他错开身,苦笑,“怎么可以把人当作市场上的肉买卖……” 看着严序被明码标价地贩卖,朱韵就心疼地不能呼吸。 想当初他若没有被朱喜军买下,现在不知道落在哪个贫困之家受苦,或许被人贩子故意折磨成残疾人,沿街乞讨…… “所以我是最幸运的那个,能落在你手里。”严序攥着她的手,真诚道,“谢谢你,姐。” “谢我什么,又不是我花钱……”朱韵没有说下去,低头见他手背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叹了口气,“回车上,我包里有消毒纸巾。” 车上,严序乖巧地坐在驾驶位,抬手任朱韵替他处理伤口,时不时嘶嘶地倒抽凉气。 “姐,你轻点。” 朱韵贴好创口贴,瞥了他一眼:“刚才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下手轻点,现在知道疼了,活该。” “我那不是为你出气吗。”严序笑地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大狗。 “被拐卖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替我出什么气?”朱韵坐好,看向窗外,轻声道。 严序收敛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方向盘,鼓出青筋:“一想到他之前盯着你看,还有那王八蛋盘算着把你……我就恨不得将他的两只眼睛挖下来!” 朱韵:”……” 这家伙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姐,你没发现我当初被拐很蹊跷吗?”严序说道,“堂堂严氏二公子,人贩子不拿我当人质勒索我爸,却只卖三千块钱,若不是有人指使,那个叫什么钱老六得蠢到什么程度?” 朱韵扭过头,深深蹙眉:“或许钱老六不认识你?” “你没听我哥说他是湘市之前的重大犯罪团伙成员?如果是集体作案,踩点、查人是他们必备的职业技能。”严序侧头笑道,“即使他们不认识我,可看我当时的穿着应该也知道是块肥肉。” “况且我一直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们随便查一下就知道我是严震东的小儿子。” 朱韵越听,后背越发寒。 严序当初来朱韵家穿的是灰色黄格子外套。 来到湘市后,朱韵逛商场才知道,那衣服牌子叫巴宝莉,一件童装也要上千。 “但凡有脑子的绑徒,都会狠狠敲严震东一笔,而不是把我当猪肉卖了。”严序冷笑。 朱韵听他说‘猪肉’二字,不高兴了:“你别胡说。” “好,我不胡说。”严序凑上来,抓着朱韵的手,装作很惶恐的样子,“姐,我刚从国外回来,国内没什么朋友,我妈去世,我爸身体不佳,我哥天天忙得没空管我。” “而且钱老六还没落网,万一当初是有人指使他拐卖的我,我一个人回去,钱老六背后之人还对我不利怎么办?” 朱韵听他一通分析,心生寒意,可想到与严父的约定,垂下眼说道:“那就让你爸多派几个保镖保护你的安全。” 严序气得心里攥拳头,真想把这只倔小猪敲晕! “保不齐之前我被拐卖就是身边人做的。”严序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你真的忍心看着我羊入虎口吗?” 朱韵动摇了:“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严序继续添油加醋:“我现在孤立无援,保不准哪天他们趁我不注意,把我暗杀,再分尸……” “别说了。”朱韵捂住他的嘴,满脸惊恐,“我跟你回去。” 严序暗笑,却装得痛苦,嘴唇从她掌心轻轻摩擦:“姐,我不想逼你,你如果不想回去就算了,不用为了我妥协,大不了我回到湘市后夹着尾巴做人。” 朱韵放下手,低头小声道:“没妥协,回去吧……” 咚咚——车窗被敲响。 第15章 被抓包 严辞一身得体矜贵西装,长身玉立。 他没要朱韵和严序下车,隔着车窗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你们先回去。” “对了小韵,你母亲的情况我已经向张局长说明,看能不能找到你的亲人。” 白素梅去世二十多年,样貌无人记得,就连dna都没办法采集,靠朱韵的dna找到隔辈亲人,她其实心里没抱什么希望,却还是由衷道:“谢谢严辞哥。” “哥,帮我和姐定两张回去的机票,越早越好,我们现在回学校收拾行李。”严序说道。 严辞一愣,笑了:“我就说只有你能劝动小韵,等下我让孙助理把航班信息发你手机上,你俩路上注意安全。” 朱韵行李不多,向校方说明情况后,严序已经替她收拾打包好。 他一刻都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拉着两个行李箱,就迫不及待朝机场冲。 如果朱韵愿意,他恨不得将她扛肩上,直接带走。 朱韵好笑,她怎么不知道他在车上的说辞,其实是以退为进的卖惨苦肉计。 现在的严序身体素质极佳,真遇到绑匪歹徒,恐怕对方才是吃亏的那个。 什么孤立无援,羊入虎口,朱韵看他有大杀四方的气势。 真正动摇她回去的原因,其实是那个没有落网的钱老六。 顺利登机,严序见朱韵走神,给她盖了条毛毯,问道:“想什么呢?” 朱韵将头绳解开,靠在商务座椅上:“在想你回去怎么和你爸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现在已经成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严序侧头,与她相望,“姐,你别老关心没用的。” “那什么是有用的?”朱韵不解。 “当然是我的住处问题。” 朱韵把毛毯盖头上,闷声道:“你家没有你的房间吗?如果没有,就住酒店。” 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我爸在气头上,现在回家不是找死吗?”严序掀开她脸上的毛毯,乞求道,“住酒店,我有心理阴影,姐,我给你说,在美国有次住酒店,晚上听到有人用拳头砸墙的声音,咚,咚,咚……” “开始我以为是隔壁房间有人恶作剧,第二天我去前台投诉,前台说隔壁房间没有住人,可第二天晚上我又听到咚咚声。” “确认声音从床后面的墙体里传来,这次我聪明地打了前台电话,让他们打开隔壁房门,我亲自确到底有没有住人,结果真的没住人,而且当天晚上我被鬼压床。” “第三天我去投诉,义正严辞地说他们的酒店不干净,否则就去酒店总部打投诉电话,最后工作人员才给了我解释。” “姐,你猜怎么回事?”严序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朱韵缩在毯子下面,露着两只大眼睛,又好奇又害怕:“怎么回事?” 严序稍稍凑近,压低声音道:“原来隔壁房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凶手将尸体藏在墙体内,每个入住的客人晚上都能听到咚、咚、咚……” 朱韵将头蒙起来,惊恐道:“你别说了!” 严序恶劣地在朱韵耳边模仿声音:“咚、咚、咚……姐,我被这个声音折磨了好久,每次我一个人睡觉,都能想到鬼敲墙声。” “对了,还有一次在电梯里……” 两个小时的航程,朱韵在各种咚咚咚,砰砰砰声度过。 于是某人顺理成章地跟着吓惨的朱韵,回到市中心的临江公寓。 严序进门刚露出得逞的坏笑,见到坐在客厅沙发的男人,瞬间冷了脸。 “爸。” 被鬼故事吓得不轻的朱韵因为严震东的到来,全身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是背信弃义的心虚和被抓包的羞耻感。 “严伯伯。”朱韵像做错事一样,站在沙发前,垂下头。 严震东六十多岁,却满头白发。 严序被拐的七年,耗尽了他大量精气神,加之严序母亲在严序被拐的第二年出车祸去世,丧子丧妻之痛令严震东比同龄人显得沧桑许多。 “朱韵,把这个签了。” 严震东身着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若不是沙发旁边还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朱韵差点以为他刚打完太极拳,顺便过来看一眼。 西装男递过来文件和笔,带着职业微笑。 严序率先拿过来,扫了眼文件开头,笑了,抬眼看向沙发上的严震东时,眼神冷厉:“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面写的很清楚。”眉心的悬针纹令严震东不怒自威,他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泰然自若道,“不懂的话,可以让何律师解释下。” 朱韵走上前,拿过严序手中的文件,低头瞥见‘法定监护人协议’几个大字。 “签了协议,朱韵女士在法律意义上,与严震东先生属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朱女士的人身、财产,以及其他合法权益,皆受严震东先生监督和保护。”何律师又拿出另一个份文件,“当然,朱韵女士改姓严的话,严震东先生愿意赠予名下两千万资产。” 严序觉得好笑:“朱韵已经二十八岁,她已经成年,哪里还需要什么监护人!” 何律师从包里拿出个小塑料袋,笑着解释:“某些特殊情况下,成年人也可以需要监护人,比如,精神病患者……” “这是朱韵女士常吃的利培酮、 舍曲林,均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至于朱韵女士的诊断书,严氏医院随时都可以开出来。” 严序听完,先是觉得荒唐、后是震惊、最后是无边的愤怒。 他眸色猩红,对着职业假笑的何律师挥动拳头:“艹!你他妈说谁说精神病呢!” 愤怒地咆哮。 何律师被打翻在地,鼻子瞬间出血。 朱韵吓到了,忙拉住严序的胳膊。 他拿起茶几上的塑料袋,深深蹙眉,心疼极了,开口却是愤怒地质问:“这十年你就是靠这个活着的?” 朱韵垂下眼,轻声辩解:“只是偶尔吃,现在已经停药了,没你想的严重。”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算严重!”严序拉着朱序来到落地窗前,指着阑珊灯火的临江,凄然笑道,“难道从二十二楼跳下去才叫严重!?” 第16章 他要审她 严序突然拉起朱韵的手,检查她的手腕,发现没有任何痕迹,空了的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 朱韵抽回手,笑着安慰:“去年学习压力大导致的焦虑而已,现在已经好了,你不用紧张,我从来没想过轻生。” 严序长吐一口气,狠厉地点了几下头:“行!等下我再找你算账!” 他重新来到严震东面前,将两张文件撕碎,郑重道:“我姐不需要签订什么狗屁监护人协议,更不用改姓严,要你的资产。” “你再逼她,我明天就去登记改叫朱序!” 严震东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吼:“严序!老子是你爹!你为了她连祖宗都不认了!要认贼作父?!” 严序蹙眉:“被拐的那几年,朱喜军打了我多少次,我都只叫自己严序,爸,我从来没有不认你。” 他指着朱韵,一字一句道:“可没有她,我早死了!那七年是她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我拉扯大!她就是我的另一条命!你不能这么欺负她!” “我欺负她?”严震东冷笑,“这十年你哥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让她住这么好的房子,供她吃穿上学,现在要她做严家的女儿,老子再白给她两千万,是欺负她?” “不就是钱?”严序暴力地打开拉杆箱,从夹层的日记本里拿出一张卡,扔进严震东怀里,“里面是我全部家当,三千五百万,够了吗?房子你收回去吧,以后不用管我俩。” 他拉过朱韵和门口的两个拉杆箱,摔上门,按了下行键。 见电梯迟迟不来,他愤怒地踹倒行李箱,低声骂了句:“艹!” 朱韵一直沉默,见他手上的创可贴开了,忍不住戳了下,重新给他粘上。 “你现在别惹我。”严序甩手,背过身去,浑身怒气喷薄,拒绝交流。 朱韵将翻倒的箱子捡起来,小声嘀咕:“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现在去哪儿?” 严序叉腰仰天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进了电梯,没好气道:“酒店。” “你不是有酒店阴影?”朱韵打开手机,找便宜的快捷酒店。 “姐,你可真蠢,没听出那都是网上无聊的鬼故事?”严序被气笑了,“故意吓唬你的。” “我说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朱韵正要定两间房,严序抽出她的手机,取消了一间,一本正经道:“现在我身无分文,你也没多少钱,省着点花。” 朱韵想了想也有道理,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俩凑一块儿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后悔没签协议?”严序垂眸看她。 朱韵点头:“签了不仅白得你爸两千万,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做你姐,一举两得,至于什么精神病诊断书,你家医院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我又不在乎。” 如果今天严序不在场,她肯定就签了。 “现在咱俩流落街头,你连开公司的钱都没了,一夜回到解放前……都是我这个穷命连累了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严序气地想堵住她的嘴,“等下到酒店好好给我解释你吃药的事。” 俩人上了出租车,朱韵小声道:“现在我就可以解释,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焦虑,真没事,你给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也看到了,我去支教身上根本没带药,早就好了。” 坐在旁边的严序闭上眼沉默,不打算让她就这么糊弄过去。 他要审她。 来到酒店,看到只有一张大床,朱韵惊了。 又看到几乎透明的玻璃卫生间,朱韵逃了。 严序把她揪回来,大门一关。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被子中间塞东西就行了。” 严序在酒店转了一圈,又是透风又是抖床铺,最后打开手机把朱韵叫过来,一点点排查:“以后出门在外住酒店,都要这么做,尤其隐形摄像头,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有发光点就说明有摄像头,尤其对着床头、卫生间,还有一些通风口、开关这些地方都要检查下,国外很多不法网站专门售卖偷拍视频,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朱韵好笑:“这个我知道,网上有很多科普视频。” “网上是网上!我说的是我说的!”严序见安全无误,收起手机瞪了眼心不在焉的朱韵,“记住了吗?” 朱韵点头,心里吐槽:装什么大人!她才是长辈! “你先去洗澡。”严序关上了所有的灯,只打开了电视,“这样就看不到了。” 朱韵看了眼卫生间的半透明玻璃墙,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模糊,不放心地提醒:“你别偷看。” “放心,我不看。”严序用她之前说过的话,回复她。 浴室传来淅沥沥的水声,严序一直拿着遥控器换台,装君子。 恰好换台转到少儿频道,正在播放西游记经典桥段——七只蜘蛛精,衣着清凉地对着水里的猪八戒用肚脐吐着丝,兜成了个大网。 淫贼和尚与妖艳女妖精,恰好应景。 严序低声咒骂了句,终生了邪念。 扭头瞥见映在玻璃上模糊凹凸的倩影。 有时候,越朦胧不清,越勾人心神。 严序满脑子全是朱韵后腰那截白皙的肌肤,然后联想到优美的后背,柔软的小腹,还有前面…… 想到这儿,某人可耻的……硬了。 严序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在朱韵出来后,稍稍护着下体,跑进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二十来分钟才熄了火。 神清气爽过后,严序本想好好审人。 朱韵却已经在床中间隔好两个枕头,脑袋扎在被子里睡着了。 男人气笑,只好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用嘴唇极轻极轻地触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道了句:“小猪,晚安。” 早上朱韵率先醒来,她翻身下床,捣鼓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两张银行卡。 一张是她大学期间的实习工资和奖学金,不多,也就四万块钱,加上手机某宝里的钱,零零总总可以凑个八九万。 另一张是严辞给她留下的,她没动,不知道里面有多少。 她担心坐吃山空,于是打开手机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 床上的男人翻身,手没摸到旁边的人,突然坐起身。 “姐……”严序睡意惺忪,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怎么起这么早?” 朱韵将银行卡递到他面前:“如果你气还没消,就拿着这两张卡,我现在手头只有不到十万块钱,咱俩不大手大脚的花钱,可以顶一段时间,这张卡是你哥的,创业你可能用的到。” 第17章 十年 严序两根手指夹住金卡,朝朱韵晃了晃,眯着眼笑道:“我替你还给我哥,开公司的钱回国前我已经转给了合伙人,昨天扔给我爸的那张卡,其实,是给你的,姐。” 朱韵想到小时候的某些画面,低下头:“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赚,我不要你的钱。” “弟弟赚钱姐姐花,天经地义。”严序愧疚地挠了挠头,“不过我现在身无分文,需要你再养我一段时间,等公司步入正轨,姐姐就可以天天在家数钱。” 朱韵秀眉蹙起:“严序,我不想你为了我,和你爸闹僵。” 她真诚劝慰:“回家同你爸赔礼道歉吧,你被拐七年,又出国十年,他阴差阳错缺席了你人生的很多时光,他对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很没有安全感……” 想到昨晚严震东说的那句‘认贼作父’四个字,朱韵明白,严震东打心底痛恨她和朱喜军,他惶恐自己的亲生骨肉与自己疏离,反而亲近一个外人。 亲近的还是与人贩子沆瀣一气的买家之女。 “你爸为了你,把自己熬的老了十几岁。”朱韵拍了拍他严序的肩膀,“你爸真的很爱你……” “你呢?”严序抬头,嗓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和慵懒,“如果我爸让我永远不再见你……姐,你怎么办?” 朱韵愣住,有一瞬她竟然觉得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想多了,你爸怎么会不让你见我,他还能绑着你,把你囚禁起来吗?”朱韵微笑。 “万一他把我腿打折了呢?”严序一本正经地胡说。 “……”朱韵无语。 严序突然抱住她,脑袋贴在她的胸口,笑着承诺:“放心,爬我也会爬来找你。” 他胳膊上的肌肉硬实,勒得朱韵肋骨疼。 她正要推开他时,只听严序沉重道:“我没和我爸生气,是在气你……” “姐,这十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十年前,一身狼狈的朱韵住进临江公寓。 十八年一直生活在昏暗破旧房子里的女孩,一夜之间拥有二百多平干净整洁、富丽堂皇的豪宅。 松软舒服的床榻,宽大、随时有热水的浴缸,上百个频道的电视,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食材…… 朱韵就像突然被人丢进一场迤逦虚幻的梦。 从落地窗边眺望湘市繁华市区和最美丽的璀璨夜景,跨江大桥宛如一道明亮的腰带,连接东西两区。 晚上可见城市霓虹闪烁,节假日江边经常表演盛大的烟花表演。 这是女孩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朱韵花了很长时间才摸索清家里所有电器的使用方法,然后是各种惊奇、幸福、感叹。 渐渐适应了梦幻生活后,紧接着,朱韵每天都在面对不同的家教老师。 朱韵从小渴望读书,可寨子里教育资源匮乏,加之,朱喜军担心她读书识字,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后,她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于是朱喜军撕毁了朱韵所有的书本。 他要让她一辈子困在桃源寨,为他当牛做马,最后用朱韵换一笔丰厚的彩礼,才不枉费他在白素梅那个废物身上浪费的钱。 没有文化基础、语言不通和不知道如何与大城市的老师沟通,起初的朱韵学习很吃力。 每次老师脸上露出无奈表情,朱韵都气自己蠢笨,好几次都生出自暴自弃的负面情绪。 幸而严辞来看她时,他总能察觉到她藏起来的颓丧,然后耐心开导和鼓励,朱韵才一点点适应学习节奏。 考上大学前的那六年,朱韵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学习,除了每个周末严辞带她去各种高档场所,朱韵每天在家啃书做题,疯狂汲取知识,没有任何交际圈。 这样她就不会有精力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朱喜军也好,严序也罢,最好统统忘掉。 朱韵庆幸并珍惜现有的学习机会,所以她不在意保姆阿姨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不在意保姆阿姨明知道她的饮食口味,却总是在每道菜里故意放糖。 更不在意每个喜气洋洋的春节新年,独自一人蹲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江边广场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和烟花表演发呆发愣到人潮散去。 考上大学,朱韵小心翼翼地提了第一个要求,她说想住校。 见严辞不经意蹙起的眉头,朱韵笑着改了口:“还是住公寓更方便些。” 于是,大学四年,每天司机接送朱韵上下学,严辞依然每周末定时出现,除了换了个学习的地方,朱韵的生活几乎没有改变,依然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公寓发呆。 唯一改变的是,大学课程与之前高强度的学习节奏比,轻松很多,于是朱韵拥有了比较多放空大脑的时间。 上课期间,朱韵看着讲台上那张唾沫横飞的脸,时而愣住——宽大的公共教室突然变黑变暗,周围的同学消失,中年讲师的脸扭曲变幻,慢慢变成朱喜军,挥动手中的单拐,狰狞地辱骂她果然翅膀硬了,骂她即使坐在高楼大厦间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他朱喜军的种。 “朱韵,你以为从桃源寨逃出来,我就找不到你?” “我是被严序那个坏种活活烧死,你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见死不救,我死不瞑目!” “我会永远跟着你,直到你忏悔自己的罪过,亲自揭发严序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亲眼看着你和那个坏种彻底烂掉!” 朱韵冷笑:“阴魂不散……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毁在你这个烂人手里。” 掷地有声的自言自语突然打断课程,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看向朱韵。 她回过神,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在书上随便勾画。 很快课堂重新响起老师的喋喋不休,无人在意小小的插曲。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过几次。 大三实习,朱韵配合消防员,组织学生消防演习时,见到模拟教室突发火情,朱韵在烟雾中又看到朱喜军那张被血肉模糊的脸,叫嚣着要拉着朱韵同归于尽。 朱韵怒火中烧,在没穿消防服的情况下,她疯了似的冲进教室。 待到她反应过来,消防员已经将她拉住,怒问朱韵在干什么。 那次后,朱韵意识到自己可能精神出现了问题,于是偷偷去看了心理科。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重度抑郁加中度焦虑。 捏着诊断书,她颓废地闭眼沐浴在阳光里,心里两种念头疯狂撕扯。 阴影里像有双枯槁邪恶的手誓要将她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阳光洒金下像有无数细密跳动的精灵,在她耳畔告诉她,不要被心魔击垮。 无数个日日夜夜,朱韵在一次次重建、推倒、重建、推倒中爬了出来。 信念一旦确定,药物只是辅助作用。 她开始强迫自己出去跑步、晒太阳、尝试交朋友、阅读大量宗教和心理方面的书籍,复盘之前的人生,渐渐清晰后,抑郁焦虑的情况才有了好转。 只是噩梦从来没有断过。 直到大四临近毕业,知道严序要回国的消息,一直循规蹈矩的朱韵,没和严辞打招呼,简单收拾了行李,前往了鹤川镇支教。 朱韵的十年可以用几个字来概括:无趣,重复,单调,乏味可陈。 第18章 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 湘市云泽大厦,几净宽大的办公室内,严序双手抱臂,眼睛看向湘市繁华的车水马龙,神思满是早上朱韵那张淡定自若的小脸。 朱韵将自己十年光景,挑挑拣拣讲了个大概。 最后报喜不报忧地耸了下肩膀:“很普通很平凡,无风无浪,焦虑抑郁只是当时没调节好状态,现在已经好了。” 又思及俩人小时在桃源寨的日子,那时虽苦,还有朱喜军那个狗杂碎,但当时的朱韵是鲜活的。 受了委屈就哭,遇到开心的事就笑,会露出凶巴巴的爪牙,更会夜里握着他的手,温柔叮嘱。 朱韵就像石缝里的兰草,弱小坚毅,却心向阳光。 若真的无风无浪,他那个活蹦乱跳的姐姐哪里去了。 啪——一个蓝色文件袋被扔在办公桌上。 严序扭身,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大学校友,兼公司合伙人,沈云边。 说起此人,算是严序在人工智能领域的伯乐和半个领路人。 当初进入大学,严序本想继续打橄榄球,因为每次在赛场上激烈对抗,都是对朱韵不接电话、刻意疏离的愤怒发泄。 肾上腺素烧地他在兴奋旋涡中,可以暂时忘记狠心的女人。 可在奔跑的过程中,迎面而来试图抢走他手里橄榄球的对方球员,一下子都变成朱喜军的脸,然后他双眼泛红,用力撞飞,将人重重摔在他的脚下。 美国校橄榄球队,很少出现亚洲面孔,严序很快在留学生圈子出了名,加之严序长相实在帅气,身材更是没得挑,接踵而至的是各种追求者。 每次有严序的比赛,总会有不少妹子来观看,试图与男神合照,互留联系方式,混个脸熟。 严序烦不胜烦,全部冷处理。 有次比赛结束,沈云边找到刚下场换衣服的严序,递上了一张机器人社团的宣传册,用最烂俗的开场白说道:“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场上战略惊人,必是ai界一奇才,未来人工智能领域定有你一席之地,机器人社团要不要了解一下?” 当时的严序不耐烦地挥手:“对不起,不感兴趣。” “唉唉唉,同学,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交流下嘛。”沈云边穷追不舍,又跟在他屁股后面讲了一大通。 严序刚运动完,体力不济,被他吵得头疼,见对方是男人,就留了电话打发走。 洗完澡,严序回过味来,心说那人不会是借社团一事,故意要联系方式的基佬吧,否则哪有这么积极堵人的男人,不是变态就是蓄谋已久。 后来才知道,沈云边确实是蓄谋已久,可人家不是基佬,只是因为严序在留学生圈子太有名,被人扒出严瑞生物二公子的身份。 加之俩人同是湘市人,同学物理专业,沈云边一看,直接拍了大腿,这不睡觉递枕头吗! 秉着有钱人找有钱人玩的原则,对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感兴趣却少个搭档的沈云边来说,严序这个小自己一届的学弟成了最佳人选。 后来经过沈云边一顿忽悠,严序才决定试试。 其实打动严序加入机器人社团的理由是,沈云边说通过社团可以作为跳板,参加机器人比赛吸引投资者,幸运的话,可以在读书期间创办自己的公司,只要能被某大佬收购,俩人就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沈云边当时和家里闹掰,正是缺钱的时候,恰好严序想到朱韵,二人一拍即合。 后来二人靠一款可以在水下作业的机器人真的吸引到资金,创办公司后,又赶上ai搜索引擎的风口,俩人收获了人生第一桶金。 一亿两千万,对半分。 “回来半个月,我跟个孙子似的忙前忙后,你倒成甩手掌柜了!我不管啊,今晚请客!”沈云边两条腿交叠放在办公桌上,崭新的皮鞋蹭亮。 严序没搭话,打开文件袋:“办妥了?” “你交代的能不办妥吗?已经收拾干净,按你的要求该置办的置办了,生活用品你再自己添,抽空去看看。”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 文件袋里露出个红色房本和两串钥匙。 “艹,严序,你今天吃错药了吧!”沈云边惊地坐起身。 严序巡视了一眼科技感和机械感融合在一起的办公室,尤其看到桌子上那只透明亚克力和金属零件拼成的小猪,心情大好道:“办公室装修的不错,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你家老头肯拿出这么好的写字楼支持你创业,父子关系重归于好了?” “回国总归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是自己老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把他哄开心了对我没坏处。”沈云边打开手机聊天记录,推到办公桌上,“这不咱俩第一个项目就是老头子帮忙搞定的。” 严序扫了眼,是沈云边父子的对话框,除了简短的语音对话,还躺着个饭店地址和时间。 “明天晚上七点,金湖一号,能不能打响云序智能的第一炮,就看你的了。”沈云边坐直身子,严肃中带着些笑意。 “行。”严序点点头,眼睛里闪过狡黠,“再帮我办件事。” 每次沈云边见他露出这种眼神,都心生警惕,这小子又要算计人了。 “什么?” 严序将房本和钥匙收进文件袋,随意扔进办公室抽屉:“找人帮我租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普通小区,房子简单干净,最好今天就能拎包入住。” 沈云边惊了,伸手去摸严序的额头,被后者打掉手。 “我没病。” “没病你他妈租什么破房子,湘市可是你老子的地盘,你不放飞自我,回来忆苦思甜来了?”沈云边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严序看见手里相册里偷拍的朱韵,嘴角忍不住向上翘,抬眼对上沈云边吃惊的眼神,云淡风轻道:“我被我爸扫地出门,存的钱都充了公,不租房子我睡哪儿?” 沈云边笑了:“我这儿刚和我家老头和好,你那儿又闹决裂,行啊,刚回国就要自立门户,哥们儿你真有种。” 他伸了个大拇指。 “有大豪宅不住,非要挤什么两室一厅?”沈云边认真咂摸两室,又见严序摸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懂了,“艹,你不会是在追妹子吧?” “不对,追妹子也不应该租两室,一个房间多方便,唉唉不对不对,追妹子的话,豪宅不更有说服力?”沈云边大脑混乱了。 严序收起手机,给了他个志不同不相为谋的不屑眼神:“借我十五万,等项目下来还你,我现在没钱请你吃饭,事后一并算上。” 他手机微信上有朱韵早上转来的两万块钱,可严序不想把她的钱花在别的男人身上。 嗯,好友兼合作伙伴也不行。 “你干嘛?”沈云边打开手机。 第19章 捞小猪计划 严序见钱已到账,站起身离开:“买车。” 沈云边惊了,连忙追出去:“艹艹艹!十五万能买什么车?你就开十五万的车?” “看不起老百姓开的车?”严序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我是那个意思吗!你!堂堂严氏二公子!云序智能的老板!开他么十五万的车?!跌不跌面儿啊?!”沈云边拉住快要上电梯的严序,突然笑了,“不是哥们儿,你不会因为妹子和你家闹掰了?” “你要是闲的没事做,就开车带我去4s店,我正好省了打车费。”严序闪身,进了电梯。 沈云边自然跟进去,按了负一键,他太好奇了:“姑娘谁啊?竟然有这么大本事让你一回国就甘愿自降身价?” “严总这是想装穷吓退拜金女?还是饰演被扫地出门的倔强富二代,打算靠自己的勤劳双手走向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来博妹子同情?” 严序没理他,因为被说中了。 严序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朱韵,就连自己这条命亲手奉上他也愿意,可现在急不得。 小骗子口口声声说已经好了,这几天她时不时精神恍惚,神游在外,这是好了? 朱韵本就不是贪慕虚荣之人,现在给她金山银山,都不如给她个关心爱护她的弟弟,嗯,严序这么想。 反正钱他以后有的是,他的就是她的,到时候绝对让她数钱数到手抽筋。 现时,首要任务是把那头困在迷雾沼泽里的小猪捞出来。 严序要灵动活泼、有血有肉的朱韵。 ‘捞小猪计划’第一步自然是俩人每天都能有肢体接触,住的房间越小越好,最好小到她只能躲在他的怀里。 可不能目的太明显,两室一厅最佳,进退有度,有商有量。 ‘捞小猪计划’第二步,随叫随到,保驾护航。 严序现在是身无分文靠姐姐养的穷光蛋,得立好人设,故而车子不能豪华。 否则就会像现在…… “十五万也很贵啊,你先把我卡里的钱取出来还给人家一部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从酒店出来,被严序塞进副驾驶的朱韵说道。 她心里祈祷早上投出去的几份简历快点有回应。 “那我们用什么?”严序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启动车子,“你别操心这些,公司步入正轨后,钱我很快就能还上。” “晚上想吃什么?火锅?还是炒菜?沈云边帮我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咱们先暂时住那儿。” 朱韵想,这家伙是粘上她了,想甩都甩不开,心中无奈,只能点头:“火锅吧。” 车子开到超市,俩人杂七杂八买了一堆东西,大到锅碗瓢盆、床上用品,小到牙刷牙膏、拖鞋扫把,满满装了六个大购物袋。 严序每样都认真挑选,兴奋地像马上要入洞房的傻小子,结账后一手拎三个袋子,不要朱韵帮忙。 朱韵看呆了,这家伙在美国是吃什么长大的,之前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小猫崽子怎么一下子变成威风凛凛的雄狮。 河西新桂小区a栋七楼七零二,房子南北通透,光线很好,里面打扫过卫生,只余简单家具。 “是不是太小?”严序怕朱韵觉得委屈,后者则笑着摇头,“我很喜欢。” 严序见她发自内心的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接下来,朱韵归整生活用品的摆放,严序在厨房准备食材,一个小时后,清冷的房子瞬间热闹起来,有了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 在门口放置新拖鞋的朱韵,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她抬头看向客厅。 窗外夕阳洒金,映在干净的白色地板上,晃了眼。 整洁的茶几上插着一束粉红含苞的郁金香,餐桌上已经摆好整齐的火锅食材,电锅咕嘟咕嘟,飘出热腾腾的香气。 平凡温馨。 严序从厨房里端出两个调好蘸料的碗,看向朱韵,笑了:“傻站那儿想当门卫?我现在可没钱给你结工资,站也白站,快过来吃饭。” “我去洗手。”朱韵屁颠屁颠跑去卫生间,抬头看镜子,发现自己脸上也挂着笑。 出来时,严序正对着火锅拍照——原相机直输,无滤镜,无构图,重点突出两双筷子和两个蘸料的碗。 拍完后打开某绿色软件,无配文,单图发送朋友圈。 见朱韵出来,严序很自然地揽着她的肩膀,以摆着火锅的餐桌做背景,高举手机:“姐,看镜头。” 朱韵整理了下头发,缓缓抬起手。 咔嚓——露出一口白牙的大男孩拥着单手比v的女孩,定格在某个夏天午后。 女孩微微侧头,斜靠在他肩膀,发自内心地在笑。 有人说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一起吃火锅,朱韵也这么认为。 十年里,每个周末朱韵都与严辞吃顿饭,湘市几乎所有高档餐厅、私房馆俩人都吃过,唯独没有一起吃过火锅。 在朱韵眼里,严辞太完美,完美到自己不敢靠近,不敢亵渎,所以从始至终,俩人之间都有堵透明的隔阂,看似触手可及,实际永远都无法触碰到一起。 看着给自己涮肉夹菜的严序,朱韵想,如果没有命运捉弄,两人正常结识的话,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然相处吗? 肯定不能,俩人或许连朋友都不算,她很快给出自己答案。 所以,命运其实用捉弄的方式,转了好几道弯,送给了她一个亲人,一份大礼。 朱韵想到这儿,后悔了。 “严序。”朱韵叫他,夹了块小酥肉送进严序碗里,看着他郑重道,“对不起,十年没和你联系。” 十年,严序脑海里演习过无数次对朱韵的‘报复计划’,他要将这十年的委屈、思念、愤怒、不解换着法子的全部倾倒在朱韵身上。 他要她用今后余生的时间忏悔、自责、心疼,日日夜夜对着他说,她错了,对不起,她永远不会再离开他,云云。 然而朱韵真的低眉顺眼地向他道歉,眼底兜着一汪欲掉不掉的秋水,严序并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和快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本是乘胜追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时机。 可看到垂下眼眸的朱韵,像是犯错等待批评的样子,又思及那几瓶治疗精神的药,严序内心豢养的复仇士兵,全部丢盔弃甲,就连审问‘犯人’的机会都无条件放弃。 爱恨一瞬。 罢了,他输了,输的很彻底。 “姐姐不用向弟弟道歉……”严序放下筷子,眼睛澄澈地看向朱韵,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笑地绚烂,“以后不许再丢下我不管。” 朱韵已经做好承受怒火和被拷问的准备,始料未及被摸头杀。 明明需要安慰的是他。 朱韵胸口发闷,偏过头,极力克制快要掉下的眼泪,声音极小地说道:“不会了……” 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即使你爸亲手送给我一枚子弹,炸开我的血肉,我的脑浆,我的骨头,都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轻飘飘的三个字,曾经几次要将严序逼疯的所有暴虐疯狂情绪全部冰雪消融,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心再次贴在一起。 只是他要的不止这些,他要他们两个血肉彻底交融,不分彼此。 第20章 猛男弟弟病倒 国家电网针对水电站水下巡检的项目,正好切中严序和沈云边在大学期间研发的水下机器人。 云序智能公司能否开门红,并在国内各大研究所和智能科技公司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明天晚上的饭局至关重要。 朱韵洗完澡出来,见严序盘腿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正认真地对着电脑整理项目技术方案。 蹙眉、思索、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滑动,时而喃喃,时而敲字。 平时看着不着四五六的男孩,工作起来判若两人。 朱韵怕打扰他,不敢开吹风机,湿发用包头巾扎起来,悄咪咪地回房,查看投出的简历有没有消息。 电脑刚开机,正涂着护肤品呢,吴倩楠的微信消息发来。 “小吴老师,你现在哪儿?最近过的怎么样?今天实习第一天,累成狗……” 不开心·jpg。 朱韵思索了下,终实话实说地打下一行字:“在湘市,过得还不错。” 摸摸狗头安慰·jpg。 吴倩楠是她二十八年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恰好,她还总能看穿她的心思。 算了,懒得装了。 几个字刚打过去,吴倩楠就回过语音电话。 朱韵将房门关上后点了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三声大笑:“哈哈哈!让我猜猜是哪位大神撼动小朱老师的芳心?额,我猜严辞……” 吴倩楠故意拉长声音。 正在涂护肤品的朱韵,想都没想地说:“不是。” “严序!哈哈哈,小朱老师你果然和严序有一腿!” 朱韵急了,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压低声音道:“你别瞎说,严序是我弟弟!” “弟弟?有血缘关系吗?”吴倩楠看破不说破地哼哼两声,“你声音怎么那么小?不方便接电话?你没在家?” “在家。”朱韵避重就轻地说。 电话那头拐着弯地‘哦~~~~’了声,突然提高音量地坏笑:“小朱老师,你不会现在和你弟、弟同居了吧?!” 可恶,她怎么一猜一个准儿…… 不过‘同居’二字刺了下朱韵的神经。 她和严序不再是任意拥抱亲近的小时候,就连亲生姐弟成年后,都懂得避嫌很少住在一起的,她和严序这种半路姐弟,稀里糊涂地住一块儿很容易落人口舌。 想到这儿,朱韵顿时不安。 吴倩楠喜闻乐见地宽慰:“好啦,好啦,小朱老师不要多想,你现在就需要个陪你发疯的人。” “发疯?”朱韵以为自己听错了,好笑,“我神经很正常,一点都不想发疯好吧。” “正常的话,你还一副活人微死的样子?尝试做一只乱咬人的‘疯狗’,你会发现世界都美好了,就像我今天,狠狠痛骂了我那欠钱不还的前男友一个小时,三万块成功到手。” 吴倩楠真诚地提意见:“所以疯狂一次吧,我可爱美丽的小朱老师,人不能活的太憋屈。” “什么狗屁姐弟,伦理道德,既然同居了,爱就说出口啊!” 朱韵头疼地打断她:“倩楠你搞错了,我和严序真的只是普通姐弟,我对他只是亲情,不是男女之情……” “你没有,你那可爱的弟弟呢?”吴倩楠点醒道,“同居不是你提出来的吧?是他缠上你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朱韵着急解释却被吴倩楠打断:“非血缘关系哦、朝思暮想哦、想逃逃不掉哦、同一个屋檐下哦……”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朱韵被她起哄瞎猜的话搞得很无奈,“我和他真的只是亲情。” “呵呵,除非你嫁给他爸或者他哥,后妈和继子、嫂子和小叔子才是亲情。” “……”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姐,我能进来吗?”严序在门外。 “先不说了,这两天我约你吃饭。”朱韵匆忙挂掉语音电话,去开门。 吴倩楠看着挂掉的电话,摇头笑道:“可怜的小朱老师,被猎人盯上了还不自知啊。” 她脑海里闪过严辞轻而易举吓退刘磊落的画面,打了个寒颤:“小朱老师你自求多福,为你点蜡……” 朱韵见站在门口一脸痛苦的严序,担心道:“你怎么了?” “晚上的火锅有点辣,胃里烧的不舒服。”严序蹙眉揉着肚子。 “啊,你先坐下,我去给你热杯牛奶。”朱韵把他推到客厅沙发上,秀眉微蹙,“都怪我,非要吃辣锅。” 严序揪着她的手指,笑着摇头:“怎么能怪姐姐?我和你一样都很能吃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是刚回国,胃还没适应。” 朱韵想到吴倩楠的话,她不动声色将严序的手放下:“你等着,我去热牛奶。” 看着落荒而逃的朱韵,严序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捋平:朱韵啊朱韵,你脑子什么时候才开窍?去他妈的亲情,你弟弟要做你男人啊。 一杯牛奶下肚,某人躺在沙发上依然哼唧唧,朱韵不忍心看严序难受,坐在旁边隔着衣服帮他揉肚子。 朱韵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硬的,她偏过头去看茶几上的电脑,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严序是铁打的胃,说难受是因为他刚整理完方案,发现朱韵的房门紧闭,里面还传来打电话的声音,他担心是野男人打来的骚扰电话,出于雄性该死的占有欲,严序站在门口偷听,结果听到了‘我和严序只是姐弟,只是亲情’,于是某人机智地上演了一出‘猛男弟弟病倒,求姐姐照顾’的恶俗剧情。 严序躺在沙发上感受着朱韵的抚摸,嘴角露出奸计得逞的弧度,嘴上还不饶她:“姐姐,我身材是不是不好?” “没有啊,很,很好。”朱韵摸着搓衣板似的腹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3d演示效果,说话有点结巴。 “哦,我还以为姐姐嫌我油腻。”严序委屈地叹了口气,胡说八道,“姐,你没有看到我当初打橄榄球时的身材,那才叫好呢,现在大不如从前,我都嫌弃,别说姐姐了。” 朱韵扭过头,认真说:“不许瞎说,你是我见过身材最好的男生。” “我都没在你面前脱过衣服,姐,你怎么知道我身材好?”严序用最正经的表情,说出极二皮脸的话,“姐姐想看吗?” 朱韵把手拿开,站起身,打算回房:“不想看。” 严序忙抓住她的手腕,装成风一吹就倒的病美男,可怜兮兮道:“姐,我还难受。” 朱韵面颊发烫,连带着脖子耳尖都红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拒绝:“你自己揉,我要回房睡觉了。” 严序知道不能再逗了,他坐起身,将电脑拉近,开启新话题:“对机器人感兴趣吗?” 朱韵谈不上感兴趣,但演示动画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第21章 她成了他的光 严序点开设计文档,耐心讲解:“这是我和沈云边设计的第一代水下机器人rhyme,上面搭载三维声呐、机械臂、水下清污装置。” “可以完成引水隧洞检测维护和水电站闸门槽清淤的运维工作。” “我俩就是靠它拉来的第一笔赞助资金,后来被美方政府征用,量产了一批,并投入使用。” 电脑上演示着rhyme的模型和工作场景动画。 朱韵看得很认真,这和她平时接触的东西完全不同,不是书本上的东西,而是实打实地从两个男人脑子里构想出来,实验了无数次,从无到有的产物。 就像一颗受精卵,慢慢变成有鼻子有眼的婴儿,最后呱呱落地。 神奇且充满能量。 “等我一下。”严序跨下沙发,长腿迈进卧室,很快拿出一个三十公分高的rhyme精致模型。 样子有点像坦克和月球车的结合。 他郑重地递到朱韵的手里,像小孩子得了奖状,求夸奖:“一比六等比模型,姐,送给你。” 朱韵欣喜地翻看,就像捧着无价珍宝,笑道:“好有纪念价值,我会好好替你保管的。” 严序嘴角勾起,盘腿坐在沙发,将电脑放在大腿上,点开到另一页,继续讲解:“这是升级后的rhyme2.0,针对不同水压和水流,我们做了防水能力和稳定性能升级。” 朱韵凑过去,像课上认真听讲的小孩,脸上的绒毛,旁边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呼吸有点不稳,喉结滚了下,继续说:“2.0结合了无人艇的部分性能,配备rtk定位、gis与遥感、自动控制、同时导入ai学习功能,除了疏通功能,它的使用工作范围更全面,可以作用于严苛水下的数据测量、水库搜查、大坝检测、安全检查……” 虽然不懂很多名词的意思,可朱韵听得一如津津有味,同时被雄姿英发的严序迷住了。 当初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国内水电站巡检机器相关研究比较欠缺,正好这两年我一直在跟进rhyme的投入和改进,在美国积累了些经验,所以技术这块儿我觉得没问题……”严序突然顿住,望向近在咫尺的朱韵,心里没底道,“姐,你说我会成功吗?” 朱韵一愣,重重点头:“肯定能!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吗?” “明晚饭局上都是些老油条,我最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严序握着朱韵的手,无奈道,“我怕明天紧张,万一说不好……” 朱韵早就把‘男女授受不亲’这几个字抛到九霄云外,牢牢抓着严序的手,打气道:“金子的光芒是遮不住的,你设计的方案这么好,肯定会有慧眼如炬的伯乐。” “放轻松,大家都是人心肉长的,没什么不一样,把他们想像成你姐我,大胆展示你和你的方案,绝对没问题!我相信你。” 严序将朱韵搂进怀里,笑道:“姐,你真好。” 他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度,柔软的触感,沐浴露的橘子香气,还有她身上独有的阳光味。 这次她没有挣扎,终于让他满心欢喜的抱到了。 尽管依然使用了卑劣的手段,可目的达到了。 不是吗。 朱韵下巴放在严序厚实的肩头,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道:“你才是真的好。” 与她无趣的十年相比,他活得实在太精彩了。 同样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成长学习,他依然性格开朗,学习优异,技能加身,一步步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像她,学到抑郁,学到自闭,最后活成了不耀眼的普通人。 严序久久不肯撒手,直到朱韵因为腰酸呜咽了声,才结束了将近十分钟的拥抱。 - 沈云边中午面试完七八个应聘者,正端过助理递过来的咖啡,一身得体矜贵西装的严序迎面走过来。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沈云边心里吐槽。 见来人神情自若、满面春风的样子,又想到昨天那条破天荒的朋友圈,虽满肚子抱怨,开口却是戏谑地调侃:“严总还真是兵贵神速,那么快就搬进去,过起了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日子。” 严序心情好,加之‘夫妻’二字说到他心坎上,没和他计较,而是询问招聘情况。 “有两个还不错,一个华中科技的机械专业应届毕业生、一个有十年工作经验的编程师。”沈云边端着咖啡,坐在办公桌对面,“方案怎么样?有几成把握?” 严序将电脑打开,推到他面前,宽背靠在真皮boss座椅上,脸上哪有昨晚在朱韵面前的没底气。 舒朗的眉目间,明明写着从容不迫、手到擒来八个字。 沈云边翻看完,嘴角快要裂到后脑勺,抬起眼皮,眼里满是对好友地钦佩和赞许:“行啊,我还担心你被爱情冲昏头脑,准备不足呢……这下看来,没跑了。” “话不能说地太早。”严序抬了下下巴,“还按之前的配合。” “放心,我喝酒斡旋,人情往来,你攻城略池,步步紧逼,老套路了。” 俩人在美国开公司时应酬,没少这么干。 沈云边越看方案越欢喜,哎了声:“我说你也该练练酒量了,国内不比国外,和那帮大爷打交道应酬,难少不了酒色财气,滴酒不沾饭桌上谈不成事的,兄弟。” “嗯,我尽量。” 严序不喜酒,是因为朱韵恨透了酒精。 每次朱喜军那个狗杂碎喝完酒,都会发酒疯,轻则对朱韵辱骂,重则摔东西、用拐杖无情地打在朱韵身上。 每每想到当时的画面,朱韵身上曾经的伤痕,严序都恨得拳头握起。 说来残忍,初到朱家的小严序,见到发酒疯的朱喜军是怕的,可见那个大自己五岁的女孩被辱骂责打,他当时除了害怕,竟然滋生出‘她活该,她怎么不被打死’的恶毒想法。 对大人无计可施,他只能将心中的不满、怨恨全部施加在大人的骨肉,那个叫朱韵的女孩身上。 他反抗、逃跑、说尽难听诅咒的话,甚至像发疯的小狗用手用小牙在她胳膊、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女孩冷静地看着他一遍遍挣扎,最后说道:“闹够了就吃饭,你想离开我家,得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这句话点醒了六岁的男孩,小孩子的骨头再硬,终究抵不住肚子传来的咕咕叫声。 小严序逼着自己吃下看着令人作呕的饭菜,可味道竟然出奇地好吃。 后来,他渐渐学会隐忍。 只有朱喜军命令他叫他‘爸爸’,他叫他‘朱序’时,男孩才会反抗,重新露出爪牙。 结果就是被痛揍一顿。 某天,被酒后的朱喜军打地鼻青脸肿,眼睛还红着的朱韵,蹲在缩成一团的男孩面前,说道:“以后他再叫你朱序,你就答应,否则你会被他打死的。” 男孩狠厉倔强地大吼说不。 朱韵从口袋里掏出十几枚面值不等的钢蹦和几张皱巴巴的的纸币:“我可以帮你离开我家,前提是,在我攒够钱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你是我爸花八千块钱买回来的,我要攒够八千块钱还有你的路费,到时候你跑了,他看在八千块钱的份上,就不会把我打死了。” 钱是朱韵帮村民干活,一毛两毛的工钱,她一直舍不得花,更不敢让朱喜军知道,否则不仅全部没收,还会遭来一顿毒打。 每次攒够二十块钱她都会求在镇上打工的邻居姐姐,在外面捎几本盗版书回来。 现在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并给了他承诺。 从此男孩有了希望。 眼前的女孩成了他生活的光。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活得那般艰辛,却肯为他照亮前面的路。 第22章 毫无保留的好 心思流转,回到现时。 严序修长的手指摩挲西装精致的袖扣,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身体。 今天他一身行头是朱韵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陪他在商场购买的。 只因一早她翻看他的行李,发现没有正装,她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拉着严序奔赴商场精挑细选,最后选中这一套。 看着三万块的吊牌,朱韵微微蹙眉,最后一咬牙抱着衣服刷了卡。 仿佛回到当初,那个身陷沼泽,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的女孩,为了一个买来的弟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甘愿让他踩在她的肩膀,一点点爬回岸边。 她对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好。 一直没变过。 严序身材比例极佳,又常年健身运动,大学期间为了参加比赛和商谈,他定制了不少西装,回来匆忙,身外之物被他丢在大洋彼岸的公寓。 不管是剪裁、版型、面料都比身上这套成衣优秀,当然,价格也贵了好几倍。 可严序打心底觉着,身上这套是他穿过最满意的西装。 - 金湖一号富丽堂皇的vip包厢内,饭局接近尾声。 饶是严序不愿沾酒,可老狐狸一个个都不好应付,终是陪了几杯。 红酒白酒相配,有些上头。 和想象的一样顺利,项目方案通过,明日就可以签合同。 国电财大气粗,给出的数字甚是喜人。 主事的张总喝到嗨处,说如果这次的水下机器人实操效果满意的话,火力发电厂的项目也一并交给云序智能。 不管真话假话,沈云边喜滋滋地又敬了一圈酒。 饭局到后面看似随意,实则是在交流每个人背后的人脉,毕竟强强联手,你帮我,我帮你的事。 “你们二位名校毕业,有头脑又有能力,关键个个长的一表人才,真是年轻有为。”中年男人笑着说道,“两位怎么没继承家业,出来单打独斗?” 男人姓廖,电网公司的湘市部门经理,也是沈云边父亲联系此次合作的中间人。 沈云边是交际场上的人精,一听就明白话里的意思:“我俩也不算单打独斗,没有家父的引荐和支持,我和严序哪能有幸认识廖叔叔和各位伯父。” “大学期间我和云序对人工智能很感兴趣,误打误撞积累了些经验,正好国内现在的政策比较友好,我和严序这不就回来报效祖国了吗?”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是这次的话事人,姓张。 他呵呵笑得很满意:“不错,国家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他看向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迷离的严序:“现在医疗版块吃香,小严你回国竟然放着严瑞生物这么大块肉不啃,跑出来创业,也是勇气可嘉。” 这些老油条事先都查了严序和沈云边的背景,能谈成此单,除了方案确实可行以外,俩人背后的家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哪有什么白手起家,没有背景和人脉的创业和悬崖走钢丝没什么两样。 严序舌下压了片醒酒糖,笑得很是和煦,慢条斯理道:“张总如果对生物医疗感兴趣,改天我为您引荐下我哥,现在是他在打理集团。” 这是变着法地想挤进来捞油水,真是恶心。 张总顿时喜笑颜开,几人觥筹交错间又说了不少场面话。 严序只觉厌烦,心早就飞回有朱韵的小家。 饭局上的鲍鱼海鲜粥不错,她应该会喜欢,嗯,订一份带走。 想到这儿,严序打开手机,找到备注名为‘小蠢猪’的顶置联系人。 “别吃泡面,给你带了饭。 ” 正要下水煮面的朱韵收到某人的微信,将手里面饼放下。 他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吗? 她正要嘱咐他回来时注意安全,那边又发来消息:“和这帮老狐狸吃饭真没胃口。” 朱韵想问他事情谈的怎么样,看他心情不好,于是换了另一句话:“那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吃点。” 严序那句“想和姐姐吃饭”没发出去,就见朱韵回复,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他亲爱的姐姐在家等他回家呢。 沈云边见原本兴致缺缺的某人,眨眼活泛起来,一猜肯定是出租屋里的那位。 也是牛了,金屋藏娇也没这么个藏法,好歹给人家住自己的房子,外面租个破两室一厅把妹子打发了,算怎么回事。 沈云边分分钟脑补了一场女方守寒窑、吃野菜,夜夜盼郎归来的苦情戏码,越想越替那位妹子叫屈。 饭局散后,沈云边见严序又重新点了几样饭菜,搂着他的膀子笑道:“家里那位到底是谁?真把我当兄弟就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杀到出租屋亲自一探究竟。” 严序瞪他:“你敢上门吓到她,打断你的狗腿信不信!” “那你自己说,连我都瞒着,也太不够意思了。”沈云边眉飞色舞道,“难道你还想藏一辈子?以后早晚要见面的。” 严序思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吐了真话:“我姐。” 沈云边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缓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严序六岁被拐,十三岁被找回,这事在当时的留学生圈子不是秘密。 失而复得,从小经历曲折,严序身上加了几分苦情的基调。 有了这层滤镜,追求者们各个同情心泛滥,再看长大后的严序,不仅没有长歪还相当优秀,男神的形象瞬间被拔高到珠穆朗玛峰。 “我艹!你别说你喜欢上了那个买家之女!先不说她是不是你姐,光论买卖同罪来说,她就是人贩子的半个共犯!”沈云边惊了,“哥们儿,你清醒点!你家老爷子不会同意的。” 严序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面色阴沉:“若不念及你是我朋友,沈云边,刚才在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早见了阎王。” 沈云边知道严序恐怖的战斗力,五个自己绑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忙举手投降:“我错了!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心提醒……” “不用。”严序打断,他从容不迫说出来的话却似地狱传来的低语,“你根本不懂她对我的意义…… 呵,你也不需要懂。” 他一个人明白就够了。 沈云边看着严序离开的背影,摇头暗道:这人果然一如既然的疯批病魔。 叫了代驾,严序瘫在后排的座位上,头痛欲裂。 线条匀称的手臂盖在眼上,遮住车窗外一茬一茬晃过的路灯光线。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光论买卖同罪来说,她就是人贩子的半个共犯……” 艹!那些蛆虫人渣怎么配和朱韵相提并论! 这话要让她听到,她得多伤心。 咚! 严序坚硬的拳头狠狠捶在车门上。 代驾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后面面色阴郁,眼神嗜血的男人,打了个哆嗦:“老板,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到,您别激动,难受的话,我这里有醒酒药。” “开你的车。” 严序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额前的碎发遮挡了眉眼,看不出眼底的神态。 他打开手机,向朱韵报备行程:“还有四十五分钟到家。” 想你……两个字打打删删。 直到看到朱韵回复:“好,路上小心,等你回来。”严序头顶上的阴霾才散去。 昨晚随手发的朋友圈,有很多评论和点赞,他懒得看,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只要他知道并记录那时自己的心境是如何就够了。 同样知道的还有另一人。 朱韵晚上终于等到第一实验小学的校方答复,确定了下周一的面试时间。 见严序说马上到家,她收起电脑准备熬点醒酒汤,饭桌上应酬难免喝酒。 之前她讨厌酒精,讨厌朱喜军每次喝完酒对她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后来她才知道,她真正讨厌的是朱喜军那个人,即使不喝酒,也遮挡不住他的人渣本质。 将食材刚放进养生壶里,朱韵的手机响了…… 第23章 想带着她一起去死 坐在黑色urus里的男人,再次点开那种毫无构图的火锅照片,直到一个随意将头发扎起、穿着卡通家居服的女人,从楼道里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才将屏幕按灭。 昏黄的路灯下,女人身形被橘黄笼罩,身边偶尔有三两晚上散步回家的行人经过。 朱韵探出脑袋左右眺望,在斜对面的银杏树下看到熟悉的车子。 她小跑过来,碎发迎风飞扬,头发丝都带着暖光。 “严辞哥。”朱韵打开车门,气息微喘,略显局促。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穿戴整齐,十年间的每个周末,朱韵都会换上严辞挑选购买的高级成衣,略微化点妆,同他出门吃饭。 这次严辞突然打电话,说他就在楼下,并有事要说,她连手机没拿,就跑下来。 夏天的晚风巡梭过严辞挽起袖口的黑衬衫,他笑了笑:“上车。” 朱韵关上车门,即使坐在车里,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坐地笔直。 在严辞面前,朱韵里骨子里的自卑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胆小、怯懦,之前会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后来俩人相处久了,在严辞的鼓励下,朱韵才慢慢有了些自信。 为了让自己在他面前不至于太狼狈,朱韵认真学习体态和普拉提课程,尽量将自己状态最佳的一面展示在严辞在面前。 还附庸风雅地报过一些艺术课程,无奈实在没有音乐天分,朱韵只好放弃,也就画的水彩小画稍微看得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朱韵有点意外。 严辞笑着启动车子:“严序告诉我的。” 高性能suv发出类似跑车的轰鸣声。 朱韵小声哦了下:“咱们要去哪儿?” 她只穿着家居服,显然不适合出入公共场合。 而且严序说一会儿就到家,她忘记拿手机,担心他到家找不到她会着急。 “我们好像还没一起去过江边。”严辞提速。 晚上十点的湘市,夜生活刚开始,繁华依旧。 朱韵小声商量:“我没拿手机,严辞哥,能用你的手机给严序打个电话……” 她突然手扶车门,惊恐地喊道:“严辞哥,你开慢点!路上有很多人!” 车子轻松躲过超越周围的车辆,上了高架桥。 “等下就送你回去,不用给他打电话。”严辞面色从容,肾上腺素却极速飙升。 自打十七岁后,他好像从来没如此快意过。 快意到,想带着她一起去死。 桥上的路灯如浮光,拉出长长的线,从车子两侧掠过。 周围的车辆按响喇叭,不用想肯定还有司机们的各种污言秽语。 坐在副驾驶的朱韵面色苍白,吓得说话带着哭腔:“严辞哥,会出事的!这样会出事的!” 严辞充耳不闻,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在朱韵以为要车毁人亡时,车子从高架桥岔口下来,urus潜入黑夜,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无人的江边。 朱韵整个人都麻了,坐在副驾驶一直在深呼吸,平复胸中的怒火和颤抖的双手。 刚扭头要质问怒骂…… 咔哒,主驾驶座上的男人解开安全扣,侧身越过中控台,动作如疾风骤雨般。 双手抱住朱韵的脸,吻了下去…… - 代驾司机停好车,严序拎着保温袋,上了七楼。 吹了一路风,依然嫌弃身上还未散去的酒味,如果不是衣服鞋子不方便,严序真想去楼下跑上三圈再上来。 无奈实在忍不住要见到里面嗷嗷待哺的人儿。 开门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笑盈盈地迎接,还是抱怨他回来的太晚,亦或者委屈地说‘饿死了’。 严序嘴角忍不住翘起,不管是哪种,他都招架不住地要摸摸她的脑袋。 咚咚咚。 无人回应。 又敲,房门依然没有动静。 严序慌了,从地毯下取出备用钥匙,快速开门。 这是朱韵的惯用伎俩,所以上次他日夜兼程去鹤川镇找她的那晚,他才会轻易找到宿舍门外的备用钥匙。 严序一边暗骂蠢小猪这么多年安全意识没长进,一边心脏扑通乱跳,祈求朱韵只是睡着没听到敲门声。 开门是空荡荡的客厅,室内飘着陈皮山楂和果梨的香气。 醒酒茶已经自动煮好,养生壶按键闪烁,处于保温状态。 严序将打包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叫了声姐,无人回应后,他冲进卧室、卫生间,都不见朱韵。 正要拨电话,见到厨房养生壶旁边的手机,严序的心彻底沉到底。 他拿起车钥匙夺门而出,来不及等电梯,长腿一下五六个台阶,二十秒不到,从七楼一下跑到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 严序顾不上是否酒驾,启动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白色大众跟里面的主人一样发了疯,喷出尾气后,一溜烟不见。 严震东自迎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严序的母亲,便在离群而居的橒园购置了一套别墅。 依山傍湖,罕见人烟,出门不远便是绿茵和私人的高尔夫球场。 晚上十点半的严家老宅,灯火还亮着几盏,昂贵的中式家具,苏绣壁画,气派庄重,典雅肃穆,掩不住一股清冷。 佣人见突然停在门口的车子先是一愣,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激动地确认严序的身份。 “二少爷,是二少爷严序吗?” 这凌厉的眉眼和周正的脸型,一眼没跑了。 再加上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佣人暗叹,十几年不在严老身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随了根。 严序迈进气派的紫铜门,巡视了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冷着脸不答反问:“我爸呢?” “严老和甄秘书在三楼书房。”佣人打算领路,却被严序率先上楼。 他没直接上三楼,而是先从二楼的每个房间查起,看看有没有朱韵的影子。 佣人在身后唉唉了两声,思及来人惹不起,到嘴的话换成:“少爷有没有吃饭,我去给你做份宵夜。” 严序一个个房间查过,从二楼又上了三楼,终没熟悉的身影。 最后停在书房外面,他调整情绪,敲门低声喊了句:“爸,我回来了。” 香烟袅袅的书房,墨香满溢。 精致古朴黑檀多宝格上摆着石、玉、瓷、陶。 宽大的书桌后挂着不少书法字画。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是甄秘书,站在桌前,手中正扶着耷拉出桌外的宣纸,看向严序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严震东带着金丝眼镜,一身黑色绸缎练功服,手握毛笔正挥斥方遒地作画。 气定神闲,没抬眼皮。 严序走进来,又低声唤了句:“爸。” 点完最后的红梅,严震东让甄秘书举起宣纸,查看画作的整体效果,不冷不淡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书桌对面的墙上有面大屏幕,十几个监控镜头画面让整个别墅一览无遗。 自打严序停车,他所有的动作,严震东尽收眼底。 “朱韵呢?”严序极力克制怒火,“您把她藏哪儿了?” - 火火:小朱朱好可怜,总是遇到大变态,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疯批。 第24章 不知廉耻的玩意 “你不是说不用我管你们俩吗?我这把老骨头,还没贱到热脸贴自己儿子冷屁股的份上。” 严震东用镇尺压住画作,换了根玉石狼毫笔,神色沉寂地开始提字。 换行间,说道:“更没贱到把她当宝贝似地藏起来。” 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许是严震东的气场过于强大冷静,又或许是父子之间的那点心意相通,严序心下判断,朱韵确实不在这里。 她的手机放在厨房,家中未有挣扎痕迹,说明她是突然跑出去的,没准只是下楼扔垃圾。 想到这儿,严序扯了下领带,拉开桌前的木制圈椅,颓丧地坐下,呼吸间隐约还带着些许酒气。 又想到前两天父子之间的争吵、回国后一直没有回家和刚才头脑发热地上门要人,愧疚、歉意一点点蚕食严序的良心。 只是睇到严震东手下的题诗,男人嘴角化出冷冷讥笑:“是,你不把她当宝,可她在我这儿……”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开口坚定无比:“是无价之宝。” 是首李商隐的诗: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化。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诗词本意是忆乡,可严序怎么不知道,严震东这是讽刺他这个曾经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人回来了,心却一直想着往日之人。 “我知道您要做朱韵的监护人,要她改姓严家是什么用意,不就是要彻底掐断我对她的念想吗?” 严序靠在椅背,舒缓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先给您交个底吧,就算朱韵改姓严,成了我法律上的姐姐,可我认定的人,即使她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姐,我也会娶到手。” “您不怕亲儿子娶了养女这样的丑闻发生,大可将监护协议重新拿出来,我替朱韵签了。” 咔——严震东手中的玉笔拦腰折断。 收尾的笔触晕开浓重的墨。 好好的一幅画,毁了。 严震东一把将宣纸揉成一团,连残笔一同扔向书桌对面的严序。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数典忘祖的玩意儿!” 严震东单手撑在大红酸枝的书桌,单手指着严序的鼻梁,怒目竖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身酒气,深更半夜来老子面前撒酒疯!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连自己的家都忘了!” “早知今日,老子就应该让你烂在……”严震东没有说完,被站在一旁的甄秘书拦下。 “严董您保重身体,千万别动怒,等下血压上来,您又要头疼了。” 严震东气得额间血管爆起:“一个两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就没人拦他们的道儿!” 他突然凄然冷笑两声:“可真他妈有意思,老子竟然成了儿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生了这么俩不孝子!” 甄秘书拍了拍严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催促:“严序,快给你爸道歉,严董为了你们兄弟二人,尤其是你,操碎了心。” 笔尖的墨水沾上严序簇新的灰西装。 他将怀里的纸团和断笔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比严震东高上半个头。 他微微弯腰,尽量和满头白发的父亲目光齐平,十分认真道:“爸,我没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没想着你早死,我希望您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严序看向严震东的白发,低下头:“这些年您为我吃了很多苦,我知道,我也为当初刚回家,还有您送我去美国那几年,故意和您对着干的事,向您道歉。” 当初十三岁的严序被接回严家,由于情绪激动,没有安全感,不愿和朱韵分开,而被强行注射了镇定剂。 一觉醒来,见不到相依为命的姐姐,小严序发了疯,甚至用头撞墙自残轻生,整个人伤痕累累。 关键,还不认严震东这个父亲。 严震东对失而复得的儿子带着深深的歉意,却接受不了严序认贼作父的反抗。 小严序越是离不开朱韵,越把朱韵当作亲人,严震东越恨那个买家之女,一气之下,将小严序送出了国。 出国的前半年,小严序绝食、自虐、产生暴力倾向,故意与比自己大很多的外国人打架,多次被揍得鼻青脸肿,骨头断裂。 照看小严序的保镖和佣人,将此事告诉严震东后,他气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甄秘书给严震东提建议 :“严序从小颠沛流离,没有安全感很正常,再这么下去,早晚废掉,您得给他点希望。” 严震东怎么会不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儿子,于是妥协,才有了父子之间的十年之约。 作为奖励机制,与严序一直保持联系的甄秘书,每隔几个月会给严序发张朱韵的照片,并向他简单汇报朱韵的生活近况。 靠着这点甜头,严序的厌世暴躁情绪才被安抚下来。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叛逆青春期,严序因为严震东突然把他送出国的举动,生了三四年的气,死活不肯叫爸。 每次都是甄秘书在中间调停,一来二去成了父子二人的传话筒、受气包。 前脚安慰老子,后脚就要开导儿子,甄秘书这几年没少长白头发。 严序渐渐懂事后,理解了严震东的不容易,高二那年才叫了‘爸’。 当时,破冰者甄秘书比严震东这个亲爹还激动,差点哭了,红着眼眶感慨:功夫不负有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然而没和平共处几年,又因严序瞒着严震东报考了哥大物理系这事,父子二人再一次爆发了激烈的矛盾。 那次,严震东气得脑梗,还好发现得及时,没酿成悲剧。 甄秘书还专程飞到美国亲自劝解。 严序手写了封道歉信,并将自己高中打橄榄球获得的奖杯、奖牌让甄秘书带回国。 甄秘书喜滋滋回国后,带来了不少好消息,宽慰躺在病床上的严震东。 “严序长成了大小伙子了,人比视频里还要帅气硬朗百倍,眉眼和脸型越来越像有您年轻时的风采。” “这么多年,严序没和外国人学坏,没沾染不良嗜好,生活勤俭又自律,您看,这么多奖项,多给您长脸。” “严序凭自己的本事获得了全额奖学金,这么优秀孩子去哪儿找,还不是严董您基因好……”如此等等,大病初愈后的严震东才无奈接受了严序选物理系的事实。 不接受又怎么办,那可是知名常春藤高校,全世界都数得上号的大学,儿子能考上,老子脸上也有光。 况且,学物理也不一定就不能继承严家生物医疗的商业版图,当时严震东这么安慰自己。 谁成想,严序学成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看望他这个老父亲和继承家业,而是过家门不入,一落地带着行李直接转机跑去了鹤川。 严震东那个气啊,把书房里所有的字画,不管是自己写的画的,还是名家收藏,全砸了个稀巴烂。 合着这么多年,他这个做老子的,又是供他吃穿用度、供他上学,又是步步退让,到头来,还是比不上朱韵那个外人,那个共犯! 第25章 真想保护她,就离她远点 严序哪知道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男人,胸中正怒火中烧,自顾自地说着:“朱韵十年没和我联系,我知道肯定是您对她说了什么,她不愿说是不想破坏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好,我不逼她,她不说就不说……” “可,这十年,她过地一点都不好。”严序想到心疼之处,眼圈微微泛红,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偏头说,“我想象不到她那么善良坚韧的人,是怎么一步步变得连笑都吃力,还会患上抑郁焦虑症的。” “在鹤川,她为了抓那个叫赵前进的人贩子,横穿马路差点被车撞死……” 这是他和朱韵去派出所报案,查看菜市场附近的监控录像时,严序看到的画面。 朱韵的注意力一直在屏幕里的人贩子身上,而他的心思全在她拿着铁架子横穿马路,奋不顾身和未抓到人,怅然若失,似丢了魂的样子。 每看一遍,他的胸口都疼一遍。 “她一直记得人贩子的长相,警方抓获,她亲眼确认后才松了口气,那时我才知道,她一直活在负罪感中,是我的事把她逼到绝境。” 严序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严震东,似宣誓那般郑重:“爸,我爱朱韵,谢谢你让我俩分开十年,让我认清我永远忘不了她,我那么爱她……” “我能活着,从桃源寨活下来,在国外没自暴自弃,还能站在您面前说这番话,全是因为她……我的命是她给的。” “爸,如果你动她,就是在动我的命。” 严震东听完,直接气笑了,叉着腰来回踱步,用舌尖抵着腮帮子连连点头:“行,你的命是她给的,没我这个当爹的和你妈,你直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停下脚步,再抬头看向严序时,眼神中的狠厉不言而喻:“既然你向我交了底,那我也向你交个底。” 严震东曲起的食指用力点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有我在的一天,朱韵就别想进我严家的门!你要和她结婚,拿着身份证就能登记,我拦不住。” “可,严序,我告诉你,你们登记结婚的那天,就是你爹死的那天。” 严序深深蹙眉:“爸,你为什么总要逼我?朱韵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么恨她?” 严震东冷声细数:“她害我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害得我儿子遭了那么多年的罪,现在心竟然向着一个外人,宁愿不想姓严,害得你妈失魂落魄,身体被车撞地七零八落,害得老子妻离子散,人不人鬼不鬼,你说我不该恨她吗?!” 严序无奈极了,吼道:“这些都不是朱韵的错!我被拐被卖,咱们家被拆散,老妈因为找我发生车祸,都不是朱韵的错!是钱老六,是已经落网的赵前进,还有死了的朱喜军!” “你凭什么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她!她不该背上你的指控和不属于她的罪责!” 严震东笑得阴森:“钱老六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朱喜军还没被我折磨就成了短命鬼,我这些年积累的恨总要发泄,我严家遭受的这些苦难和你妈的命,总要有人来负责。” 严序看着这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老人,瞪起双眼:“一个赵前进还不够吗!朱韵为了帮我逃出寨子,为了帮我瞒住偷逃之事,当初差点被朱喜军打死!她将我带大,教会我很多事!她是我的恩人!凭什么你要拉上无辜之人!让她来承受你的恨,你的不甘心!” “无辜?若你看到你母亲的尸体,真真切切体会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就知道沾上这件事的人,没有无辜二字!一个赵前进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严震东冷笑,“若不是看你年幼时离不开朱韵,这些年她还算老实本分,否则我早就杀了她。” “严序,你要真想保护她,真想让朱韵好好活着,就离她远点。” “你俩越亲密,关系越好,我就越忍不住想起你母亲当年死时的惨状、你对我的排斥,还有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手就越发控制不住想做出些不可控的事情。”严震东眸底深处的雾气黑的化不开。 “疯子!”严序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指着严震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就陪她一起死!不信你试试看!” 严震东带着上位者天生的杀伐果断和骄傲,笑得残忍:“好,到时候我会将她挫骨扬灰,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严序将桌子上的笔架、砚台和所有宣纸一把打到地上,墨汁溅撒在白墙、精美雕花的桌腿和三人的裤腿上。 如同海面掀起一场盛大的巨浪,瞬间将船上岌岌可危的父子二人拍进海里。 同归于尽。 严序脑海里蹦出四个字。 趁尚有一丝理智,严序红着眼,狠狠瞪向严震东,毅然决然地离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下楼时,端着餐盘的佣人正好上楼,与怒气喷薄的严序撞了个满怀。 汤汤水水撒了一地,连两人的衣服鞋子无一幸免。 佣人哎呦两声,嘴里道着歉,手上慌忙地捏起帕子要擦矜贵的西装。 “起开!”严序躲开佣人的触碰,迈开长腿,一刻都不愿停留。 佣人看着远去的宽背窄腰,正要吐槽:真不愧是父子,脾气一个比一个臭,一脸忧心忡忡的甄秘书从楼上追下来。 佣人嘴里‘别踩’两个字未出口,皮鞋吧唧一脚踩在撒了一地的小馄饨上,留了一路的油脚印。 她顿时欲哭无泪。 “严序,等一下!”上了年纪的甄秘书卯着力气,才追赶上正要开车离开的年轻人。 他撑着车门喘气,眼神对上摇下车窗的严序,无奈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们父子十年没见,就这么着急走?留下住一晚吧,你爸知道你回国,早就命佣人收拾出你的房间。” 严序知道。 别墅中式装饰,唯有二楼南面向阳的套房,重新布置过,轻现代风,与他在美国的单身公寓装修装修风格相同,柜子上摆满了他高中时的各种奖杯。 严序握着方向盘,蹙眉道:“算了,改天吧。” 甄秘书叹了口气:“你和严辞怎么都是这句话。” “我哥回来了?” “嗯,下午回家看了眼,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严序突然想到严震东方才那句‘我怎么生了两个不孝子’,问道:“甄叔,我哥和爸关系不好吗?” 第26章 男人都懂的感觉 甄秘书手扶车门,弓着腰背,无奈地摇摇头:“当初是你哥带着你出去玩,导致你被拐,你失踪这些年,你哥在家过的谨小慎微,他一直觉得是他的错才导致家中变故,后来你哥和你爸关系越来越僵。” “之前严辞还会回来住几天,现在连饭都不吃就离开,有时一两个月,俩人都见不上一次。” “我被找回来后,他俩关系也没转好?”严序蹙眉。 甄秘书摇头:“现在集团基本都是你哥打理,常年满世界的出差,加上你们父子三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不肯先低头,俩人不但没好,我看关系比之前还糟糕。” 甄秘书又叹了口气:“严序,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刚才都是话赶话,说出来的气话。” 严序冷笑:“正如我了解我爸睚眦必报的性子,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甄叔……” “嗯?” “当初我爸对朱韵说了什么,您应该知道吧。”严序盯着他,像是洞悉了一切。 “额,这……”甄秘书左右为难,面露难色,“这我就不清楚了。” 严序冷笑地哼了声:“行了,甄叔,您不用装糊涂,不说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 说完启动车子。 甄秘书从口袋里拿出张黑色银行卡,递过去:“严序,这是你爸让我还给你的。” 是他要给朱韵的全部身家。 “我和我姐这些年花了家里不少钱,这些钱就算是还给我爸的。”严序拒绝。 “胡说什么呢!”甄秘书把银行卡拍到了中控台上,“你爸不缺你这点钱,再说了,你和他算这么清楚,他知道又该生气了!” “严序,你爸最怕什么,你知道吗?” 严序看向甄秘书:“什么?” “最怕你和他生分啊!”甄秘书笑着支招,“你爸对家里人从来是吃软不吃硬,你越和他对着干,他脾气就越比你的大,反倒你顺着他点,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摘给你。” 严序轻笑:“我和我姐的事,没办法顺着他,甄叔,你与其劝我,不如回去好好劝劝我爸早点放下对我姐的成见。” 甄秘书为难地叹了口气,心想,就你爸一口一个共犯叫着,要他放下对那小姑娘的成见,比登天还难。 “你回来打理家里的产业,你爸一高兴没准儿就答应了呢。”甄秘书又出了一招。 严序笑了:“抱歉啊甄叔,今天晚上刚和国电谈成了个五千万的项目,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甄秘书惊了,声音都拔高了一倍:“五千万?!你才回来几天!” “不信明天给你看合同,好了,甄叔,我走了,我爸您多费心照看。” “严序,你平时多回家看看你爸,家里太冷清,自从你妈去世,严董就再也没考虑过再婚的事,他就你和你哥两个儿子。”甄秘书依然婆婆妈妈。 “刚才你说朱韵得抑郁症吃药,不会笑,你爸这二十来年也没怎么笑过,也是大把大把的吃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严序,将心比心……” 严序长吐一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甄叔,等我爸气消了我就回来看他。” “唉唉,这才是好孩子嘛,我替你转达。”甄秘书直起腰,笑着挥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严序点头,将车窗摇上,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小的别墅,重重地叹了口气。 朱韵依然没给他回电,说明她还没回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严序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哥,朱韵在你那儿吗?” 副驾驶熟睡的女孩,像是在做噩梦,蹙了蹙眉。 严辞收回视线,沉声道:“嗯,小韵在我车上,可能最近太累,她刚睡着。” 严序的心猛地被刺了下:“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她。” “你们小区楼下,我把小韵抱……” “不用!”严序咳嗽了声,掩饰刚才的激动,缓声道,“我马上到,先让她在车上睡会儿,哥,我十五分钟后到。” 隐没在黑暗中的男人衬衫有些凌乱,眼神从朱韵安静的睡颜,移动到缓慢起伏的胸口,嘴角微微翘起:“好。” 白色大众疾驰在公路上,光线一茬茬从严序的脸上晃过,照亮压在他眉梢上的不悦和惶恐。 他怎么不知道这十年都是他哥在照顾朱韵。 十年比七年要长。 俩人朝夕相处,很难不生出情愫吧。 这也是他迫不及待要回国的最主要的原因。 知道朱韵和严辞都在鹤川镇,他更是一刻不敢停就奔赴到她身边。 不敢想象,姐姐如果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嫂子,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幸好,他赶到的时候,只见朱韵一人回宿舍,梦里还喊着‘严序’。 作为雄性,尤其心里已经将朱韵化为囊中物的雄性,对其他虎视眈眈她的异性气息,严序的直觉异常敏锐。 他哥掩饰地再好,终会在不经意地语气和小动作中表露出对朱韵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男人都懂的感觉。 比如,严辞每每念起‘小韵’二字,亲昵地严序想当场和他哥打一架。 电话那头,坐在车里的男人,按灭屏幕时再次望向面向车门熟睡的朱韵,指腹摩挲着唇畔,回味着刚才落在她嘴角的吻。 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要躲开呢? - 橒园严家老宅书房,佣人已打扫干净,被墨迹晕染的墙面需要重新粉刷。 甄秘书将刚才与严序的对话,捡着好听的说了一遍,尤其严序今天签了个五千万的项目和过几天要回家这两件事,表述地更是浓墨重彩。 最后总结:“医学越来越科技化,以后严瑞生物的研究所、医院,少不了用到ai技术和机器人,严董,我觉得严序涉入科技领域挺好的。” 严震东坐在书桌前单手扶头,不复父子对峙时的强硬 ,仿佛寒风中失去灯罩的烛火,一吹就散。 “我不反对他创业,可集团今非昔比,我要他进入公司管理层,就是为了牵制严辞,再没人制衡他,他早晚捅出天大的篓子。” “老甄,去查查严辞这段时间的行程、见过哪些人。” 甄秘书点头,蹙眉提醒:“严辞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与往年一样,你去办吧,今晚辛苦你了,回去吧。”严震东疲倦地挥了挥手,“我也累了。” “是。”甄秘书迟疑片刻,终开口,“严董,其实今天严序说的一句话挺对的。” 严震东抬起脸,冷笑:“怎么?劝我成全他们两个?” 甄秘书笑着摇头:“我看朱韵对咱严序只是姐弟亲情,他能不能追到手还不一定,万一到时候闹得尴尬,俩人连姐弟都做不成。” “我求之不得。”严震东问,“你说严序说的哪句话?” 第27章 把我当作玩具,还是想娶我 “您不应该用别人的过错惩罚朱韵。”甄秘书诚心诚意道,“严序之所以成为如今的他,也有朱韵的一份功劳,光不攀比能吃苦这一点,他就甩其他公子哥多少条街?” “不花天酒地,不玩车玩表玩女人,这省了您多大心?” “哼,还不是学了那死丫头一身的穷酸气!”严震东想起监控里扬长而去的白色大众,就来气,“开个破车寒碜谁呢,严家是养不起他,还是故意来打我的脸?家里佣人买菜开的车都比他的强!” 甄秘书笑了:“严董,现在的严序还需要您来养吗?” “公司刚启动,就和国电搭上了关系,如果保持长期合作的话,以后严序的身价蹭蹭往上翻不知道多少倍。” “严序只是对浮于表面的物质不感兴趣罢了,但凡他喜欢的,哪样不做到最好?”甄秘书夸奖道。 严震东若有所思,摇头:“那个小丫头绝对不能进严家门,不仅严序,严辞对她……我绝对不允许他们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人闹的反目。” “老甄,你再去办件事……” 甄秘书附耳过去,听完严震东所说,心中暗叹:真是这波未平,那波又起,严家又要迎来暴风雨。 - 白色大众停在路边,严序从车上下来,敲了敲黑色urus车窗。 咔哒,车锁开启。 严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见朱韵身上盖着毯子,侧头睡得正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然而,想到她随随便便就在别的男人车上睡觉,平复的暗流又开始翻滚。 暗骂小蠢猪真是一点防范意识不高,等她醒了一定要揪着她的耳朵,好好科普安全知识。 严序单手撑着无边框车窗,低声道:“哥,你今天找我姐什么事?” 严辞从驾驶座下来,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与严序隔着车顶相望,笑得和煦:“还不是因为你和爸吵架,搬出去住的事,我劝小韵回去呢……” 他看了眼严序身后半新不旧的混杂小区,略带嫌弃:“怎么不找个高档点的地方?你不怕委屈,小韵呢?” 严序蹙眉:“我姐怎么说?答应搬回去了?” “等她醒了,你亲自问吧。”严辞笑了笑,“手里有钱吗?” “有。” 严序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打开白色大众的车门,从储物盒里拿出两张银行卡,将金色那张递到严辞手里。 “里面的钱我姐没动,还给你。” 严辞垂眸,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没动,看向一脸认真的严序,笑了:“一家人用得着分得这么清楚?” 严序的神经被‘一家人’三个字刺了下,忍不住多想俩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互称‘一家人’了? 一家人?哪种家人? 兄妹?还是……爱人? 陷入感情里的女人容易多想,到了男人这儿,同样适用。 严序胸口沉闷,转身将卡扔进urus里,并将副驾驶熟睡的朱韵小心翼翼抱起。 他抬头看向严辞,嘴唇微抿:“哥,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照顾朱韵。” “我不是替你。”严辞依然在笑,眼神意味不明,随即抬了抬下巴,“去吧,你们小区蚊子还挺多。” 严序颔首,抱着朱韵离开前,他背对着身穿黑衬衫的男人说道:“哥,多回家看看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都要往前看,我上去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严辞嘴角的弧度随着年轻男人抱着女人的身影消失而渐渐抹平,眸底似有足以摧毁一切的阴郁升起,唇齿回味呢喃着这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他突然又笑了,薄唇溢出清晰地低语:“可有些事在我这儿还没过去呢,我的弟弟。” - 朱韵在兄弟二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醒了。 人被严序抱着,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她聪明地选择装睡。 严序进电梯前就察觉到朱韵的身体没刚抱她时绵软,而是紧张地快绷成弓。 他不想拆穿怀里人儿拙劣的演技,反正抱着她,他乐在其中。 到了家门口,总要腾出手拿钥匙,朱韵再也装不下去了,睁眼见到西装上的墨渍,略微心疼了下人民币。 她扯了下严序松掉的领带,仰起略微泛红的脸:“放我下来。” 严序又气又想笑,将人放下,垂眸问:“睡得怎么样?” 朱韵落地整理了下家居服和凌乱的头发,开门掩饰心虚:“挺香的。” 其实睡得一点都不好,梦里又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朱喜军阴魂不散地控诉她和严序是杀人凶手。 严序被她没心没肺的三个字气地肝疼,进门将领带和西装脱下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他堵住朱韵要去厨房的去路,似质问似教训,语气不善:“你晚上就穿这个去见我哥?还心大地睡在别的男人车里?” 朱韵抬头蹙眉:“就下个楼的功夫,难道还要我化好妆、穿着晚礼服去见他吗?我怎么心大,你哥是别的男人吗?” 严序脑补朱韵盛装打扮、美美地投入他亲哥怀抱的样子,更气了:“我是那个意思吗?我哥怎么不是别的男人?” 除了他,都是别的男人! 朱韵从他身侧走过去,也有点生气:“那是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横竖怎么做都是我的错,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序听她这么说,急了,忙不迭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进了厨房,惴惴不安地解释:“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我回来见你不在家,手机也没带,我还以为你被我爸……” “你哥说在楼下等我,我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就没拿手机,下次我注意。”朱韵道歉,低头间见到他裤腿上也有墨渍,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和你爸吵架了?” 严序点头。 “下次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大吼大叫,摔东西泄愤。” 朱韵站在厨房洗手池旁,抬头看向一脸委屈惶恐的男人,劝慰道:“他是你爸,比我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姐更爱你,你们关系越恶劣,我越自责……” 严序捏着她瘦弱的肩膀,神情格外严肃:“姐,不管我爸之前对你说了什么,从现在开始统统忘掉,我会处理好我和我爸的关系,不会让你在中间难堪,咱们好好过日子,别再被旁人无端的话干扰。” 好好过日子……朱韵心里默念这五个字,低下头。 十年前,严震东恶魔般的声音又在朱韵耳边回响。 ——买卖同罪,你父亲与人贩子同样可恶!幸而你父亲已经死了,否则我定亲自送他一颗子弹! ——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以后再也不许见严序,否则我不介意留给你父亲的那颗子弹,送给你。 如同诅咒的警告,在与严序相处的这些天被渐渐遗忘,她以为真的可以拥抱好日子。 可神思回转到今晚,在她下意识地错开严辞突然的亲吻后,两人坐在车里说的话,再一次将她‘想拥有一个家、拥有亲情的美好希冀’掐碎。 当时朱韵被惊险的车速吓地浑身颤抖,又突然被好感之人强吻,一些事本该顺理成章地发生。 然而,朱韵也不知道理智怎么突然回归,让她偏过头错过了那记吻,还轻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问道:“严辞哥,这么多年你把我养在笼子里,精致地照顾,现在又对我做出这种事……” “是把我当作玩具,还是……想娶我?” 第28章 别让我烂掉 看着严辞眼里一瞬的愣怔,朱韵挣开他的手,重新坐好。 望向车窗外江边的灯火,她自嘲地笑了:“你是不会娶我的,所以,别让我抱着希望,也别让我烂掉,好吗?” 朱韵再傻也知道,上位者只会和上位者联姻结合,少有财阀集团公子为了平民姑娘,而不顾家族反对,孤注一掷地迎娶。 这样的故事只存在童话中。 更何况她这个从山旮旯里出来,平凡、普通、对严家毫无作用,还被严震东冠以‘共犯’的孤女。 即使有童话故事的存在,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灰姑娘脱下水晶鞋,重新回归肮脏的地下室,这才是现实中的故事走向。 所以,别给我虚幻的希望,别让我沉沦,别让我义无反顾地爱上永远不会娶我的男人,朱韵心中苦笑,我也是个人,尽管我卑微、贫困、弱小,可不是随意糟践的笼中鸟。 严辞按下车窗,微凉的江风袭来,吹散了车内的破碎旖旎。 “抱歉,小韵。”严辞靠在真皮座椅上,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掉下来一缕,恹恹地挂着。 沉吟片刻,男人沉声道:“这些年,让你住在临江公寓是我爸的意思,十年前我爸之所以把严序着急送出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当初杀了人,那人还是你父亲,警方一旦查到他身上,还有你……” “我知道。”朱韵坚定地看着严辞,又重复,“我知道,严辞哥你放心,我会将当年的事永远烂在肚子里,更不会追究和揭发严序,朱喜军是咎由自取,我一点都不怨他。” “如果你们不放心,就让严伯父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吧,我不会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 严辞沉默,半张脸陷入黑暗中,低声道:“小韵,跟我回临江公寓吧。” 朱韵摇头:“不回去了……” 被豢养了十年,翅膀几乎快要蜕化的鸟尝到了自由的滋味,还怎么愿意回归牢笼。 既然严家对她不放心,那就来监视她好了,再不放心,送给她一枚子弹也可以。 她累了。 日夜遭受道德、良心的拉扯谴责和噩梦的折磨,她早就累了。 骨节分明的左手插进头发中,发型彻底凌乱。 严辞颓丧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地笑:“非血缘关系的姐弟,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 “小韵,你不觉得荒唐吗?” 朱韵瞳孔震惊,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严辞能说出这样的话。 愤怒、委屈一起涌上来,她颤抖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划过嘴角,落进嘴里。 她尝到了大梦初醒、如坠荒野的滋味。 朱韵用尽最后的力气倔强反抗:“我看着严序一点点长大,视他为亲弟弟!他是过失杀人,可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当时的处境!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他!你怎么可以侮辱我和他相依为命的七年感情!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贱,这么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弟弟?” 严辞伸手想拭去朱韵滚到下巴的泪,被她偏头躲过。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攥紧拳头时质问道:“严序呢?你应该察觉到他对你不是简单的亲情,而是男人对女人……” 朱韵用手背将眼泪揩去,笑得有些苍白割裂,打断他:“我朱韵不是非你即他,我也有选择其他男人的权利,请你和严伯父放心,我不会和严序发展出非姐弟以外的感情,更不会进你们严家的大门。” 她朱韵又不是没有追求者,刘磊落不就一个吗?!她为什么要去不待见她的严家受气?! “送我回去,我累了。”朱韵头疼欲裂,面向右边车门,闭眼不再说话。 - 时间回归当下,朱韵没有回应严序的话,而是瞥见煮好的醒酒汤,问道:“酒醒了吗?” 严序一愣,抬起胳膊闻了闻,早就没有酒气。 他怕朱韵不喜欢,小心翼翼地问:“姐,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我又不傻,饭桌上谈生意怎么会不喝酒,下次喝了酒别开车……”她倒了杯醒酒汤,自顾自饮下。 酸爽提神。 “给我煮的,你怎么自己喝?”严序很自然地拿起朱韵的水杯,将剩下的半杯醒酒汤一饮而尽。 朱韵用水龙头冲了下杯子,提醒道:“以后你用自己的,不许再碰我的东西。” 严序就当没听到,将她拽到饭桌前,按在椅子上,把打包的饭菜一一摆好,笑着说:“吃饭。” 饭菜在保温袋,尚有余温。 朱韵一晚上没吃东西,加上饭菜可口,她吃的不少。 严序漫不经心,见朱韵没有要提她和严辞晚上单独见面之事的意思,忍不住先开口:“我哥说让你搬回临江公寓,姐,你什么想法?” 朱韵吃着剁椒芙蓉蟹,摇头:“不回去。” 那里太空了,空的她心发慌。 某人心中正要欢呼雀跃,只听朱韵继续说道:“下周一我去面试,如果面试通过,我向校方申请教职工宿舍。” 严序急了:“不行!你不能住宿舍!姐,你是不是嫌这里小?我有……” 他正要将早就买了大house的事告诉她,朱韵好笑道:“这里比宿舍宽敞好几倍,我怎么会嫌这里小。” 她认真地看着严序:“我住宿舍有两个原因,一是上下班方便,二是……” 朱韵停顿几息:“二是你也不小了,该谈恋爱找女朋友了,你我住一起不方便,况且,我马上三十岁,也要考虑个人问……” “不行!我不同意!”严序猛地站起身,打断她的话,双手撑在饭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吃饭的朱韵,十分不悦,“我不会找女朋友,咱俩住一起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找不找女朋友是你的事,可我有了男朋友,还和你住一起,怎么都说不过去。”朱韵放下筷子,冷静地看着头都要顶在餐灯的男人。 顶光打下来,照得他神情有些狰狞。 “严序,我们都长大了,日后都要组建自己的家庭,再住在一起,真的很不像话。”朱韵不卑不亢。 严序将所有话都屏蔽在外,唯独抓住‘男朋友’三个字眼。 “你交男朋友了?”他蹙眉看向朱韵,心里惶恐极了,“我哥?是我哥吗?” 朱韵思及江边车上那个错过的吻,她站起身准备回房,疲惫道:“不是,你别瞎猜了。” 严序怎么肯放过她,长腿一迈,矫健的身躯挡住了朱韵的去路:“那你告诉我,你们深更半夜在车上都聊了什么?不单单是他要你回临江公寓的事吧!” 朱韵身心俱疲,一想到严辞那句‘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小韵,你不觉得荒唐吗?’就头疼欲裂。 严序见她不说话,更是着急,抱着朱韵的头,查她脖子上、胸口有没有吻痕。 “他都对你说了什么?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朱韵见严序拉扯自己的睡衣领口,一时气急败坏,扬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俩人都愣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第29章 干脆把她别腰里 朱韵又羞又愧,捂着胸口,缓了会儿正想道歉,被猝不及防打得偏头的男人,缓缓转过头,轻轻将她环在怀里,低声呢喃:“对不起,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 “是我不对,是我混蛋,不应该扯你衣服,你打我吧。” 他像是犯错的小孩,一遍遍在她耳边道歉。 朱韵心疼至极,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于是冷声道:“放开,我要回房睡觉了。” 严序不舍,又怕她从此厌恶他,只好慢慢松手,目送她关上了房门。 朱韵彻底脱了力,将自己摔在了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渗进薄被中。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如此惩罚我?朱韵将脸埋在被子里,低声啜泣,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跟着他来到湘市,我应该死在那场火灾,彻底烂在寨子中,就不用承受这么多。 房门外,男人靠着门板,屈单膝而坐,胳膊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自然下垂,右缓缓张开。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懊悔、不安、惶恐,从心底蔓延开。 他刚才用这只手都做了什么? 她现在明明敏感脆弱的要命,他竟然还做出令她害怕的举措。 她的抑郁症复发怎么办? 她从此讨厌他怎么办? 她和他的关系覆水难收怎么办? 她又不要他了怎么办? 严序不敢继续往下想,唯有闭上眼,坐在她的门口守着,等待她消气,等待她看在他诚心悔过的份上,再一次心软。 指尖摩挲,忆起刚才触碰她肌肤的触感、若隐若现的沟壑,被强制关押在体内的狮子叫嚣着: 桎梏她,占有她,让她彻底属于你的女人,让她彻底逃无可逃,余生只生活在你的庇护下,从此其他男人再也无法觊觎她,她天生就应该是他的女人。 疯狂的想法令男人浑身战栗,热血沸腾。 理智的弦突然绷紧,拳头握紧,马上要冲破牢笼的雄狮再次被关押起来。 不行,不能这么做,她会害怕,会接受不了。 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哪怕她现在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要忍住。 他要用温柔、耐心和乖顺彻底将她融化。 就像小时候,只要他懂事听话,对她撒娇卖萌装可怜,她都会迅速抛下所有怒气和芥蒂,继续疼爱他。 他要慢慢等…… 他要继续伪装…… 朱韵的生物钟很准时,七点醒来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猜严序还没起床。 想到昨晚的事,懊恼后悔袭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计划趁他起床前先出去,等他上班走了,再回家。 一开房门,靠在门板上的男人,突然向后仰倒下来。 未砸到朱韵身上时,睁开睡眼的严序,用手撑住地板,一骨碌站起来,揉了揉眼,声音沙哑:“姐。” 朱韵吓到了:“你就这么睡了一宿?” 严序没回答,反而扬起笑脸:“我去做早饭。” 朱韵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又气又心疼,把他推到一边:“你先回房补觉,等下还要上班,我来做早饭。” 严序跟在她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小声道:“姐,对不起。” 朱韵被他小狗晃尾巴、求摸摸的模样弄得顿时没了脾气。 她从冰箱里取出西红柿和牛肉,扭头看向身后的严序,见脸上没有巴掌印,叹了口气:“还疼吗?” 严序脑袋摇成拨浪鼓,笑道:“打橄榄球那几年,撞断骨头家常便饭,你那点力气和挠痒痒没区别。” 朱韵忍不住脑补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心疼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快去睡觉,等早饭好了我叫你。” 见他还不动,她蹙了蹙眉:“怎么了?” “你还没问我昨天的项目谈的怎么样?”严序有些委屈。 朱韵一拍脑门,十分懊悔:“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严序揉了揉她的脑门:“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许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 她好笑:“我还没力气大到一掌把自己拍死,快说,结果怎么样?” “等下去签合同。”严序说得云淡风轻,“五千万,如果成果满意,甲方还会追加。” 朱韵难以置信地眼睛和嘴巴都张大:“天啊!我就说你肯定行!快去,你快去补觉!等下签合同的时候,不能没有精气神!” 朱韵心花怒放,打心底替他开心。 一时想起什么,猛地冲回客厅,拿起他昨天穿的西装,上面有不少墨渍,严序目前只有一套西装,她要尽快处理干净! 他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嘴角勾起,他爱死了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真是可爱迷人。 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很快化解。 躺在朱韵房间,抱着姐姐气息的被子只睡了一个小时的某人,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公司。 沈云边的办事效率高、人脉广,半个多月的时间,连挖墙脚带招募,同时忽悠了两个哥大的校友过来,各部门人员渐齐,公司初具模型。 一派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前台是个年轻漂亮的应届毕业生,形象不错,只是社会经验不足,不懂得收敛情绪,见到人高马大、五官俊美、走路带风的年轻老板,总会露出花痴表情。 签完合同,石头还没完全落地,公司要立马去东南沿海的港城与零件机械制造工厂洽谈。 严序端着咖啡,从办公室落地窗向下俯瞰城市风景,若有所思。 “这次最少参观洽谈四五个工厂,前前后后二十来天,是公司长期发展的关键,你要我一个人去,还是不是人?” 沈云边坐在办公桌前,阅览助理整理好的资料,吐槽道:“不就分开二十天吗,至于吗?” “我爸最近肯定会找她麻烦,还有……”严序蹙了蹙眉,忆起昨晚朱韵和严辞单独见面,这十年都是他亲哥陪在朱韵身边。 十年,一想到这个数字,他既头疼又憋屈,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是替你。’严辞的这句话就像魔咒。 俩人在十年间,是怎么过的。 她是否在他哥面前梨花带雨的低声啜泣?是否巧笑倩兮地挽住他哥的胳膊撒娇?是否对他哥比对他还要好?是否与他哥亲吻、拥抱、甚至…… “你出国这十年,你姐没结婚,也没男朋友,说明她要么心里也有你,要么根本无心谈情说爱,十年都过去了,还在乎这二十天?”沈云边的话从身后传来,如同一场及时雨扑灭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是啊,俩人如果真的有情愫,在他回国之前早就在一起了。 严序回头,心情舒畅:“终于说了句人话。” “帮我找个私家侦探和保镖,出差这段时间,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有问题随时告诉我。” 沈云边愣了:“你干脆把她别腰里,带着出差得了!” “也可以。”严序竟然认真地点头。 沈云边无语:“你真是疯魔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笃笃两声,一张明媚的笑脸从外面探进来:“两位老板,今天谈了那么大笔单子,不请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吃饭吗?我都想好了怎么宰你们两个。” 第3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人名叫宋格格,是俩人的哥大校友。 沈云边哎呦站起身,奴才样地给她行了个礼:“格格吉祥……您金口一开,湘市最豪华的饭店、酒吧等会儿咱走起!” 宋格格一身剪裁得当的胡桃色西装裙,衬得女子摩登干练,身姿窈窕,及肩长发扎了个低马尾,知性又俏皮。 沈云边慵懒地倚靠办公桌,抱着手臂啧啧咂嘴:“真不愧之前是校啦啦队的,这身材,这气质!” 说完朝严序坏笑着挑了下眉,意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多看看外面的牡丹花,总强过家里的狗尾巴草。 宋格格自大一在校橄榄球比赛上认识了表现优秀的严序,便心生爱意。 无奈心仪对象太冷漠,对她的搭讪毫不理睬,为了离男神近点,软化男人的心,宋格格挤破脑袋,经过层层严格筛选,加入了校啦啦队,跟进严序每场比赛。 正当她美滋滋实施女追男计划时,严序突然被沈云边忽悠着弃武从文,放下橄榄球,参加了机器人社团。 宋格格那个气啊,跳了两年啦啦队后也跑去机器人社团,结果严序和沈云边退社开了公司,步伐又慢了一步。 沈云边就是靠这个,忽悠宋格格来到云序智能。 原话这么说的:“格格小姐,您想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白费?您就这么错过近距离接触白马王子的机会?男人最忘不了陪他打江山的女人,您要在他手下发光发热,不用嘘寒问暖,严序都能对你青睐有加。” “近水楼台,朝夕相处,荣辱与共,你还怕他眼里没你?” 当时她果断放弃了国外x公司的offer,毅然决然地飞回国,拉着另一个同学来到云序智能。 落地第一句话:“沈云边,我推了x那么重要的offer,可不是来做你员工的,而是来当你们公司未来老板娘的,不帮我追到严序,你就洗干净等着被我抹脖儿吧。” 那时沈云边还不知道严序心有所属,满口答应。 自打沈云边知道自己的好友疯魔地爱着自己的姐姐,他心中一凉,不知道怎么和宋格格交代。 他昨天多嘴说了句朱韵不好听的话,严序恨不得当场和他决斗,沈云边肯定不敢做棒打鸳鸯的事,可后面又有个宋格格要稳住。 沈云边当时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私底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严序藏的深,又暗骂自己不调查清楚就瞎承诺,真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严序提步要走:“今晚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云边,这次记我账上,我请客。” 宋格格不乐意了,挡在严序面前,仰脸问:“半个月前的接风宴,你这个东道主就没来,现在庆功宴又撇下我们,什么意思啊。” 严序蹙了蹙眉:“我晚上有事。” 正当宋格格又要发作,沈云边挡在俩人中间,把宋格格迎到椅子上坐下,笑呵呵地打圆场:“他既然不去,肯定是重要的事。” 没了拦路人,严序大步一迈就走出办公室,宋格格见状,嘴里‘哎哎’地站起身。 刚要去追,被沈云边抓住了细嫩的胳膊,连忙解释:“格格大人,您这次就放过严序,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出差,天天晚上都能和他一起吃饭,这次就饶了他,严序真的有事。” 宋格格把沈云边的手甩开,抱着手臂不悦:“什么事?” 沈云边灵机一动:“严序最近和他爸大吵了一架,心里正烦着呢!他小时候的情况你应该也略有耳闻,父子关系本就敏感脆弱,咱体谅体谅,放过他这次……” 宋格格知道严序小时被拐,很心疼他之前的遭遇,于是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饶了他这次。” 她话头一转,哼哼笑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今天晚上让他大出血一把!” 沈云边见人被忽悠过去了,暗自松了口气,双手一拍,应和道:“对,咱照最贵的点!狠狠宰那臭小子一笔!” - 严序从公司出来,驱车来到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准备晚上亲自下厨。 在国外十年,生活起居虽有佣人照顾,他也偶尔做饭。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之所以会做饭,还得是小时候朱韵对他的言传身教,长大后,严序再根据食谱融会贯通,厨艺自是不差。 朱韵早上上了一小时普拉提课程后,随便对付了一顿,下午正准备大后天的面试,严序突然回来了。 朱韵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 “怎么下班这么早?”她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被严序躲过,径直走进客厅。 “忙完就回来了,等下给你做饭吃。” 严序热的出了身汗,脱外套的同时,朱韵递过一杯凉白开:“喝完去洗澡。” 他接过一饮而尽,扯掉领带:“太热了,姐,等下帮我拿衣服。” 朱韵点头:“去吧。” 一会儿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 她来到严序的房间,是次卧,比她的小一圈。 不多的几件衣服挂在小衣柜里,朱韵拿了件白短袖和家居裤,正要离开,她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他床头的日记本上。 上次她忍住没看,这次像是有某种力量拉扯着她一步步上前,等朱韵反应过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掀开了第一页…… 严序冲凉出来,见朱韵正在厨房收拾食材,他走过去,头发上的水珠掉落在男人结实的肌肉和地板上。 他挤到朱韵身侧,想要拿她手里的长豆角,却被她微微侧身闪了过去。 严序乐了,还以为她不想让他帮忙,连忙长手一伸,刚抓到朱韵手里的豆角,手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下。 低头瞥见一颗水珠掉在手上,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捏住朱韵的肩膀,强硬地让她转过身。 严序两只大手掌住她的脸抬起来,一张哭得有点皱的小脸露出来。 男人心疼至极,低声问:“姐,你怎么了?受委屈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朱韵垂眸不敢与他对视,摇头闷闷道:“没有,我没事,快收拾……” 严序把她手里的豆角扔进水池,再一次抱着她的头,不容置喙地问:“说,到底怎么了?” 见朱韵不语,他微微俯下身,语气哀求道:“姐,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之间要没有秘密吗?告诉我,好不好,嗯?” 第31章 为了哥哥还是弟弟 良久,朱韵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又挣扎了片刻,放下,只用额头轻轻抵住在男人的胸口,克制又隐忍,小声啜泣:“对不起,严序,对不起……我不该十年不联系你……我不知道你在国外遇到了那么多事……不知道你曾经那么绝望过……” 她在真诚地忏悔。 日记字里行间透露着生无可恋、痛苦挣扎、血腥暴虐,冲击着朱韵的神经,看得她指尖颤抖,嘴唇发白。 原来站在面前的男人,曾经和绝望激烈得浴血奋战过,好几次都把自己推到死亡边缘,然后……再爬回来。 几乎每篇日记地后面都会写着相同的一句话:真的死了,姐姐会难过,她会觉得用命保护的弟弟一点都不值吧,姐姐不能难过,那就再活一天…… 严序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朱韵看了日记本,才会如此。 他嘴角泛起得逞的笑意,心口却被她的眼泪灼地发疼。 “姐,是你一次次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严序将她抱紧,低声在她耳畔问,“后面的看了吗?” 前几篇看得她心惊肉跳,眼泪直流,朱韵心根本没勇气继续往下翻。 可如果她一一看完,便知道,日记前半部分是男孩对女孩不舍的绝望挣扎,后半部分则是男人对女人思念成疾的执拗和病态,以及男人病入膏肓地无法自拔的爱恋。 可惜…… 朱韵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严序,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身体,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也别再伤害无辜的人。” “好,我答应你。” 男人叹了口气,不知是失落她没看到日记后半部分,发现他对她浓烈的爱意。 还是庆幸她没看到后面文字里的黄色意淫,发现他恐怖的病态。 晚饭很丰富,四菜一汤,尤其香辣海鲈,朱韵吃得想飞起来。 严序看她开心得眯起眼,心口像是被揉了下:“姐,我明天要出差,你想不想出去玩几天?” 他决定带她一起去,他想时时刻刻都看到她。 “想,不过后天要面试,我暂时出不去。”朱韵实话实说。 严序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银行卡,交到她手里:“我爸把卡又给了我,姐,你拿着,都是给你的,至于工作……” “我不要。”朱韵把卡推回去,认真看着他,“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不想当被人豢养的废物。” 哪怕工资不高,但她能在教书育人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严序将卡又放在她手里:“好,你喜欢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可钱你也要拿着,不然我会伤心……” 朱韵无奈笑了:“伤心个屁,哪有随便送人这么多钱的,你贿赂我啊?我可没有利让你可图。” “当然伤心,伤心你和我生份。”严序见朱韵没有再拒绝,笑了。 心想,你可太有利可图了。 这不,到了晚上,某人抱着枕头,借故空调坏了,来到朱韵房间求收留。 她不信,亲自检查,发现空调真的不制冷。 “姐,我明天就要出差,最少二十天。” 朱韵见严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让他睡客厅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最终心软地点头应允。 某人得寸进尺地爬上床,假模假样地在两人之间塞了个脆弱不堪的空调被:“姐,你看这样可以吗?” 还认真承诺:“我绝对不越界。” 朱韵轻嗯一声,黑暗中她缩成一团,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可越想睡,越睡不着,她头一遭知道了‘煎熬’两个字怎么写。 从人类起源到宇宙大爆炸,朱韵都思考了一遍,就在她思及人类是否会被机器人统治,腰上突然落下一只有力的胳膊,后脖颈传来滚烫匀称的呼吸。 两人中间隔着一床薄被,可朱韵依然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浪从身后传递过来,灼烧着她的心智和建立起来的坚固防线。 她应该推开他,保持男女之间本该有的距离,不该让两人的关系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不该让有罪的灵魂错上加错。 手指曲起,抓皱床单,朱韵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只手拿开。 两人幼时互相取暖的过往和那本日记涌入她的脑中,心底升起怜悯的同时,也滋长出一丝贪欲。 黑夜给了她放纵的勇气和借口,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抱一下也没关系吧,两只受伤的小兽。 理智与贪婪极限拉扯,最后连道德都燃烧殆尽。 朱韵用手指轻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闭上眼沉沉睡去。 早上临出门前,严序再三叮嘱朱韵好好吃饭,晚上记得关好门窗,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手机随时保持畅通,不许关机和忘记携带……巴拉巴拉一大堆,事无巨细。 朱韵笑着应承,嘴上说他比老妈子还唠叨,心里却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填满。 送走严序,她看着只有一百来平的两居室,竟觉得比她住了十年的临江公寓大平层还要空。 朱韵靠在门板上,脸上的笑渐渐回落。 回想昨晚放任男人逾矩的行为,又回想起严辞如刺一样的话和自己信誓旦旦保证与严序除了姐弟,不会发展成其他关系,强烈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如海啸瞬间席卷了朱韵的全身。 茶几上的电话有消息音,是吴倩楠发来的约饭邀请。 朱韵像是找到了救星,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吃饭的地点是家环境优美的黑珍珠餐厅,庭园园林设计,包厢的隐私性很好。 走廊湖畔,竹筏小桥,游鱼绿植,惬意十足。 将近一个月不见,两人先是拥抱寒暄,互相说了自己的近况,算是给接下来的八卦吐槽开了很好的场。 女孩子在一起,除了吃吃喝喝、拍照修图、就是男人八卦,骂领导骂同事,骂自己的牛马生活,再夹杂些美好畅想,给自己找点不被生活压垮的理由和动力。 “人嘛,不就都这样活着吗,不管有钱没钱都有自己的苦恼。”吴倩楠心态很好,“纵然世界有再多不公平,可最起码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她打量着周围的惬意景致,夏风吹过流水的风车,咋舌感叹:“不过我还是想做个有钱人,否则这么贵的餐厅,我一辈子都舍不得来一次。” 朱韵好笑:“我也是,这不请你吃饭,我才敢下血本。” 说来这家还是严辞带她来的,湘市几乎所有的高档餐厅,都有过两人的影子。 只是这些都是曾经,以后她应该都不会再和严辞像之前心无芥蒂地坐在一起。 吴倩楠聪慧,吃着海胆溏心蛋,美得冒泡:“看在你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吴医生愿意为可爱美丽的小朱老师解疑答惑,说吧。” 朱韵再一次被看穿,心虚地说:“我没什么要问的,单纯请你吃饭不行?” “快拉倒吧,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很迷茫’四个大字。” 朱韵摸着脸,有些震惊和难以置信:“这么明显吗?” 吴倩楠重重点头:“很明显,而且还是为情所困,说吧,是为了哥哥还是弟弟?” 第32章 一吹就散的喜欢 朱韵想了很久,也理不清头绪。 吴倩楠见她抠着手指,拧眉思索的样子,有些着急:“行了行了,我来问你来答。” 朱韵点头。 “小朱老师,请问你一直没有谈恋爱的原因是什么?”吴倩楠正襟危坐,正经地像是真的在采访。 朱韵想了想,如实道:“之前在寨子里,生活艰难,温饱都是问题,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后来来到湘市,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又想抓住学习机会,一门心思扎进书本里,更没考虑过恋爱问题。” 吴倩楠一针见血:“没考虑过,不等于没遇到过心动的男人,小朱老师,你有没有暗恋对象?” 严辞那张温文尔雅,总是笑地如沐春风的脸,率先跳出来。 朱韵微微点头,承认道:“有,不过我和他不可能。” 吴倩楠没有细问到底是谁,只是问道:“自卑?觉地配不上他?” “嗯。”她微微垂下眸。 严辞带她尝试了人生中很多第一次,认识了外面的繁华世界,朱韵从畏首畏尾的乡村丑小鸭蜕变成举止优雅的白天鹅,几乎都是严辞的功劳。 说不动心是假。 朱韵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开始期盼每个周末的到来,穿上漂亮的衣服,略施粉黛等待着严辞的到来。 “他知道你对他有好感吗?”吴倩楠问。 朱韵若有所思,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哪个春心萌动的少女,不希望暗恋对象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然后有所回应。 可这十年,严辞对她一直克己复礼,虽然细心,但从来没有任何暧昧的动作,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家人。 即使不小心摔倒,严辞扶她、揉搓的动作也只是像医生面对病人那般干净利落,不掺杂任何邪念。 加之自卑,朱韵没有勇气向对方表达过喜欢,怕唐突的表白破坏两人的正常关系,更怕严辞知道她的喜欢后,觉得她痴心妄想。 所以朱韵的那份心思,一直压在心底,不让它泛滥成灾,更不让对方察觉。 如果没有前两天,严辞在江边车上吻向她,朱韵会一直认为,他并不知道她对他的好感。 当那个吻下来时,朱韵赫然明白,严辞早就察觉她对他的喜欢,甚至庆幸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可十年,他一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她谨小慎微地掩藏心思。 朱韵想,严辞的那点喜欢应该出于怜悯,被风一吹就散。 所以,她问他,是把她当玩具还是想娶她,见到他眼底的迟疑,朱韵便明白了一切。 当时,他哪怕说一句哄她的假话,朱韵也会将自己的心交出去,即使遍体鳞伤。 可,他迟疑了。 看吧,他对她那点不值一提的喜欢,真的只是一吹就散。 所以,何必再奢望呢。 朱韵深深叹了口气:“知道,却一直假装不知道。” “那就是不喜欢,或者一直把你当备胎!”吴倩楠立下判断。 朱韵苦笑,恐怕她连备胎都不是。 没准儿严辞已经习惯了她这么个人存在,每周末过来陪她,只是严震东交代他监视她,例行公事而已。 吴倩楠小心问道:“小朱老师,你刚才说的渣男是严序还是严辞?” 朱韵蹙了蹙眉头:“他和渣男挂不上边,我暗恋人家,他有不回应、不喜欢我的权利,现在都过去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不会再执着,也就放下了。” “所以,到底是谁?”吴倩楠好奇,心想肯定是她梦里喊的严序。 谁料,朱韵缓缓开口:“严辞。” “what?”吴倩楠惊了,“小朱老师,你没说错吧!” 在鹤川小学,严辞三言两语吓退刘磊落的样子,眼神里对朱韵的宠溺简直都要溢出来了!他怎么会不喜欢她,怎么会把小朱老师当备胎!? 难道都是演出来的?如果演技这么炉火纯青,那位公子哥完全可以拿下奥斯卡小金人! 朱韵好笑她反应这么大,肯定道:“没错。” “天啊!我以为是严序!”吴倩楠喝了口红酒压惊,又问,“既然你已经放下对严辞的单恋,那你苦恼什么?” 朱韵突然没了胃口,最喜欢的蟹膏焖饭都味同嚼蜡,思忖片刻,她将这段时间与严序间的事大概讲了下。 吴倩楠听呆了,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突然觉得面前的姐弟禁忌大瓜更香。 “倩楠,我该怎么做才能掐断他的想法?”朱韵很苦恼,“我担心哪天我和严序连姐弟都做不成。” 吴倩楠消化了好久才缓过来,口无遮拦道:“做不成姐弟就做男女朋友,你能喜欢严辞,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这能一样吗?!”朱韵一口血闷在胸口,“严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他当亲弟弟,对他怎么会有男女之情!你会爱上自己看着长大的邻居家小孩?” “为什么不会爱上?我家小区有个十来岁的小正太,我看着可喜欢了,等他成年,我如果没结婚,就去勾搭勾搭,多有意思。”吴倩楠像是看傻瓜,不解道,“看着长大怎么了?知根知底的养成系不好玩吗?” “你们又不是真的姐弟,估计那小子爱你爱得快发疯,却一直小心翼翼地在等你的回应。” “小朱老师,换位思考一下,你单恋严辞这么多年,是不是希望对方有所回应?现在的严序就是当初的你啊,你当初内心多么备受折磨,现在的他肯定只多不减。” “毕竟你那么轻而易举就放下了自己的单相思,听你的描述,严序弟弟对你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吴倩楠双手撑着下巴,向往道:“天啊,如果有一个有钱又有颜还爱得死心塌地的弟弟摆在我面前,我立马投入他的怀抱!只要不违法,其他的都滚一边去吧!” “可违背伦理道德。”朱韵低声道。 “什么伦理?什么道德?”吴倩楠嫌弃地看着她,质问,“你和他是法律上的姐弟吗?有血缘关系吗?哪条法律和道德规范写着你们不能在一起?” “严序他爸说的话就是你的行事标准吗?” 朱韵低头,声音很轻:“即使没有他爸,我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很有罪恶感。” 吴倩楠见她实在苦恼,无奈地出主意:“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严序弟弟,趁你们的关系还可控,不如你去谈场恋爱?有了男朋友,心有所属,或许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朱韵想了想,觉得办法可行。 “可我没什么认识的异性。”朱韵犯难,“我该怎么快速找到男朋友?” 吴倩楠看着这个恋爱白痴,差点笑出来:“现在让你网恋慢慢培养感情有点来不及,我身边的同事,除了我们支教的那几个,其他男同事还不太熟, 要不你在支教团里选个先试试?” 想到刘磊落,朱韵猛摇头:“都是熟人,挺尴尬的。” “小朱老师,你不是傻?熟人才好下手,难道你还想来个一见钟情? ”吴倩楠气笑了,一拍大腿,“对啊!你可以去相亲!”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吴倩楠刚和朱韵提到相亲一事,就有人睡觉递枕头。 第33章 喘口气都是错的 朱韵之前在实验小学当过一段时间的实习老师,故而面试很顺利,三年合同制的数学老师,还申请了教职工宿舍。 她下午买菜回家,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在等人的甄秘书。 这几年甄秘书偶尔去临江公寓,同朱韵说过几次话。 甄秘书五十来岁,自打年轻的时候就在严瑞生物工作,一步步成为严震东的心腹和得力秘书。 当初还是他带着严家人乌泱乌泱开了十几辆车,去桃源寨将严序、顺带把她一同接回的严家。 他总是笑呵呵的,与严震东的不怒自威截然不同。 “甄叔。”朱韵有礼貌地打招呼,眼睛偷瞄黑色奥迪车,并未发现严震东。 甄秘书看出她的紧张,笑道:“严董没来,小韵,我找你有件事商量,咱们车上说还是找个地方聊?” 朱韵指向小区门口的茶楼:“那里吧。” 点了壶了上好白毫银针,优雅的叶子在水中舒展起伏,茶香满溢,淡黄的茶水清淡微甜。 待穿旗袍的服务美女端着托盘下去,朱韵开门见山:“您找我什么事?” 甄秘书喝了口茶,从手提包里掏出个文件袋,递到她手里。 朱韵还以为又是什么监护人协议,打开发现是十来个男人的资料。 她顿时明白了:“严伯父这是要我去相亲? ” 甄秘书端着茶盏,笑呵呵道:“没错,小韵你也老大不小,马上就要奔三了吧,该考虑人生大事了,这些都是甄叔叔认真挑选的湘市青年才俊,看看有没有满意的,可以相互了解下嘛。” 朱韵正愁找不到男人,手里的档案就是场及时雨,她点头答应:“好,我回去好好看看。” “小韵你放心,如果这事成了,严董会给你备份厚厚的嫁妆。” 提到嫁妆,朱韵开始心疼失之交臂的两千万,于是问道:“不用签监护人的协议吗?改姓严,我没意见的。” 甄秘书一愣,干笑地摆手:“不用,不用,等你结婚的时候,严董会按嫁女儿的规格把你嫁出去的,绝对不让男方小瞧。” 他心想,真的要你改姓严,严序那臭小子指不定会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丑闻。 朱韵倒不怕男方瞧不瞧得起自己,关键她想要钱啊! 照她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在湘市买上房,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 “如果相亲成了,严伯父能不能把嫁妆折现,提前给我?” 甄秘书差点一口茶叶水喷出来:“小韵,你很缺钱吗?严序没把卡给你?” 这不像严序的做事风格啊。 “给了,可那是他的钱,我没权支配。”朱韵真诚道,“我工资不高,湘市开销又大,我很缺钱的,所以等下甄叔还需要你来结账。” “呵呵呵,当然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来结账。”甄秘书笑着,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点了店里最贵的茶。 “你说的折现,我找严董商量下。” 朱韵一手提菜,一手抱着文件袋,起身告辞:“甄叔,那我先走了,这几天我会好好相亲,希望严伯父那边尽快给我个答复。” - “她真这么说的?”严震东听完甄秘书的叙述,弓身挥杆的动作迟疑,扭头问道。 墨镜下面看不见老人眼底的情绪。 绿意盎然的高尔夫球场,傍湖而建,夏风徐徐,天边的晚霞铺天盖地的罩下来,红透了半边天。 甄秘书一身白色休闲商务打扮,手里拿杆,站立一旁:“千真万确,那丫头还主动改姓严,我看她对咱家严序真的没想法……” 后半句‘是严序追着人家死缠烂打,要死要活的’,被他吞了,没说出口。 梆地一下,球被推远,未进洞。 严震东直起腰,冷哼一声:“没想法最好!我倒省了麻烦。” “那就还按之前的合同,等她敲定了结婚对象,就给她两千万现金,老甄,你去办吧。” 甄秘书出杆,球在洞口转了个圈,又弹了出来。 严震东不悦:“我还用不到你来让。” 甄秘书欲哭无泪,心中叫苦:我真的只是失误,没抓住鸟。 俩人搭档将近二十来年,甄秘书了解严震东的阴晴不定,很快反应过来,自家老板这是生气了。 只是甄秘书摸不清严震东为何生气,朱韵明明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去相亲,这不是如他所愿? 难道因为打了水漂的两千万? 严震东当然不是心疼钱,而是气自家儿子没出息,怎么看上了那么个贪财的女人,更气朱韵一个人贩子的共犯,明明一无所有,一身穷酸气,凭什么看不上老子那么优秀的儿子。 越想越气,最后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朱韵带歪严序身上。 人一旦对另一人有了成见,对方喘口气都是错的,严震东就是杰出代表。 - 朱韵每天都会接到严序的视频电话,今晚也不例外。 “面试的怎么样?” 严序刚从工厂里出来,脖子上还带着蓝绳的身份牌,和乙方工厂吃饭前,他抽空给朱韵打了视频电话。 朱韵坐在书桌前,抱起本教材朝镜头里晃了晃:“正在看课件,开学就要带四年级的小朋友。” 她没说申请宿舍,开学搬出去的事,否则又要闹得不愉快,耽误他的正事。 严序露出一口整齐干净的白牙,开心地叫了声:“小朱老师。” 朱韵一直被同事和学生唤‘小朱老师’,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可这四个字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她全身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不知为何有点害羞地不敢看镜头。 严序还以为她低头只是在看课件,然后自顾自地说今天发生的趣事。 朱韵偶尔附和,叮嘱他注意身体什么的。 正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活泼开朗的女声:“gavin啊,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吃饭呢,你偷偷跑出来在和谁打电话?咦,是个女生吗?我看一下……” 摄像头晃动,严序正要说话,画面突然戛然而止。 是朱韵挂掉了视频。 她打下一句话:“先去吃饭,有空再聊。” 不一会儿那边发来:“好,姐姐也要好好吃饭。” 拥抱小猪·jpg。 朱韵盯着手机屏幕,胸口没来由地沉闷,不由自主地想象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听语调,应该是个年轻活泼自信的女孩子,她还知道严序的英文名,叫得很亲切,一点都不生分,不像是同事关系,难道是曾经的校友? 那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又都是同龄人,拥有相似的经历,现在一起工作,然后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他们那样的郎才女貌才应该在一起。 严序已经二十三岁,随时都会谈恋爱,组建自己的家庭,这不正是她希冀的吗? 朱韵不知道为什么心烦意乱,余光瞥见甄秘书给她的文件袋,打开,浏览。 是啊,她也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没准结婚对象就在这里面。 到那时,她和严序就只是偶尔见面的普通姐弟关系,从此有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第34章 漫漫相亲路 吴倩楠知道朱韵要去相亲的消息,第一时间发来张渣男面相图,并再三叮嘱:“虽然人不可貌相,可相由心生,男人很会伪装,尤其刚认识的时候,各种自我包装,花言巧语。” “虽然我支持小朱老师你出去相亲,可我不希望你被骗,像你这种原生家庭不幸,又很缺爱的女孩子,男人稍稍表露出些关爱,就能把你拐跑了。” “这张渣男面相图,你作为借鉴,相亲对象一旦符合其中两条,就一定要提高警惕,多考察一段时间,咱可不能为了凑合一头扎进去,被渣男骗的遍体鳞伤。” 朱韵哭笑不得,可还是收下了吴倩楠的‘好意’,然后开始了她的漫漫相亲路。 第一位是个公司高管,姓李,长相端庄,只是比照片上看上要稍微老一些,朱韵不在意,毕竟现在的证件照都是美颜过的。 高管男性格热情健谈,每时每刻都在制造话题,还会夸朱韵的方方面面。 朱韵一开始觉得还不错,庆幸第一次相亲居然如此顺利。 只是谈及到彼此的工作,高管男说道:“朱小姐不是严董认得干女儿吗?怎么不去严瑞生物工作?凭你们的关系,年薪随随便便都要七位数吧,现在的老师也不是铁饭碗了,生育率越来越低,以后学校里的老师也会相继被裁……” 朱韵笑了:“李先生,您能保证自己永远待在现在的位置不被裁下来吗?人生变幻莫测,总是用以后的不确定来否定现在的坚持和选择,干脆甭活着了,反正早晚都得死。”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李先生你可以不理解,但请尊重每个人的选择,至于我为什么不去严瑞上班,当然是能力不足,人家不要我啊。” 一通话抢白得高管男态度迅速冷淡下来,借故公司有事,留下朱韵走了。 第二个相亲对象是个大学老师,俩人约在图书馆,朱韵本来以为是同行,有不少话题可聊,结果男人卖弄起来,没完没了,从古埃及讲到希腊神话,从耶稣讲到默罕默德,最后从旧约圣经末日预言讲到虚拟世界。 “小朱老师,你没觉得光速不变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大的bug吗?人类已知最大的速度是光速,可宇宙以超光速的速度在极剧膨胀,这难道不是为了阻止我们人类离开银河系,寻求到世界真相?人类身处在楚门的世界,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朱韵通读过世界宗教,对大学老师的话题偶尔插上话,可越听他说的越玄,就像神棍一样,令朱韵有些坐立难安。 “如果我们正在被监视,那就证明我们所处的世界是虚拟的,而我们无法冲出已知的世界,也就是说有一层结界封闭着人类,小朱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宇宙背后的玩家是谁?”大学老师激动道。 朱韵指了指天,干笑地瞎猜:“神仙?” “没错!庄子早在……” 然后大学老师又开始侃侃而谈道家哲学。 在图书馆整整一下午,朱韵遨游在怪光陆离的三十三天,头大了一圈,肚子饿得咕咕叫。 晚上吴倩楠打电话,询问最近的相亲进度,朱韵吃着外卖,吐槽:“精神食粮吃的饱饱的,就是肚子遭不住,我这种务实庸俗的普通人和天马行空、探索宇宙真理的哲学家不合适。” 吴倩楠笑癫了:“这都什么鬼?哈哈哈,你再接再厉,随时汇报。” 挂了电话,严序很快打来视频,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吃饭,朱韵自然是不敢说最近相亲的事,只说下午去图书馆,看书看迷了,回家晚了些。 严序没多想,因为沈云边派了私家侦探一天二十四小时查看着朱韵的情况,如果她有什么异常,沈云边早就告诉他了。 可人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小九九。 沈云边当然知道朱韵最近相亲的事,就连相亲对象是谁都被侦探扒了出来,还拍了不少朱韵相亲的照片。 他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严序,是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位疯批好友的尿性,一旦知道朱韵相亲的事,肯定会甩下一干人,直接杀回湘市。 现在还有两家工厂没有谈拢,最后一哆嗦的节骨眼,沈云边怎么敢让严序不顾大局地离开,只好瞒着不提,等工厂谈妥之后,大不了他再负荆请罪。 沈云边每天过的心惊肉跳,心里祈祷朱韵这位姐姐安分点吧,他真怕严序知道他瞒而不报,活剐了他。 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今天和乙方工厂方吃完饭,晚上k歌时,严序心系朱韵,于是躲在卫生间洗手池的位置打视频电话。 不料聊到一半,那位声音很活泼的女声再次响起。 “gavin,你身上有没有带纸巾,你怎么又再打电话,出来聚餐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女声娇嗔,似抱怨又像是在撒娇,“连沈云边今天也不在状态,刚才弄了我一身酒,你帮我擦一下。” 女孩说话自然的像是在吩咐男朋友。 就在严序伸手掏纸包时,朱韵又挂掉了视频电话,打过去一句:“我去洗澡了,你们玩得开心。” 她挂掉后并未动,而是窝在沙发,足足等了十分钟,才收到严序的回话:“好,注意空调别吹太冷。” 朱韵心里有些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索性又拿出档案袋里的相亲资料,把已经相过亲的男人都标上了号,同时备注了些信息,活像在给学生写评语。 接下来的几天,朱韵每天都在接触不同的男人,有企业经理、连锁酒吧老板、大学刚毕业的创业者、体制内小干部,各行各业五花八门…… 朱韵感慨,甄秘书为她找来这么多相亲对象,真是不容易。 为了不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她愣是硬着头皮二十天见了十四个男人。 远在东南沿海的沈云边看着私家侦探每天发来的照片和信息,人都惊了,咽口水的动作都怔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恐慌,完了完了,这下玩脱了,严序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见完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朱韵像是完成了巨大的世纪项目,整个人又累又乏。 没想到相亲这么辛苦。 吴倩楠知道朱韵一个都没相成,急眼了:“朱韵!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来市医院找我!我要亲自检查下你是不是患有adhd!” 正好朱韵也想换换脑子、换个心情,特意打扮了一番打车去了市医院。 第35章 各人有各人手段 正值医院午休时间,朱韵给吴倩楠带了饭,还把相亲档案带过来,在吴倩楠吃饭时,她将没相成的原因都说了下。 “这个,卧蚕发黑,鱼尾纹明显,眉尾松散,你给我的渣男面相说这种男人好色重欲、薄情寡义、管不住下半身,结果真的如你所说,刚聊没多久,他就开黄腔试探我的底线。 ” “这个,吃饭没有aa制,故意装手机没信号,最后我结的账,几百块钱也是钱啊,心疼死我了。” “还有这个,第一天见面还挺好的,我以为终于找到合适的了,可第三天他就要我在严序他爸面前美言几句,要我去攀关系……” “还有这个……” 吴倩楠拿过相亲资料,一一翻过,怒了:“这都什么歪瓜裂枣!严家不是说都是青年才俊吗!” 朱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每个人确实在自己的领域做得蛮优秀的,可能是我太挑剔了,放大了他们的缺点,人无完人,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应该包容些?” “你说什么呢!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一些不能忍的小瑕疵,等到婚后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最后爆更大的雷!在没酿成错之前,及时止损是对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包容他们的缺点!”吴倩楠安慰道。 朱韵点头:“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真的有感情沟通障碍呢。” “哎,你手机上有没有严序的照片?”吴倩楠碰了下朱韵的肩膀,“你在弟弟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不能忍受的缺点?” 朱韵打开手机打开那张俩人吃火锅时的自拍照,若有所思:“好像……没有。” 即使有,俩人之前多年的相处,也早就习惯和自动忽视了。 吴倩楠拿过手机,我靠了一声:“你都吃上鱼翅海参了,怪不得看不上小鱼小虾!小朱老师,你不会相亲的时候,下意识地在拿他们和严序比吧?” 朱韵想说没有,可受不了相亲对象的时候,真的会想起他。 就拿卧蚕鱼尾男来说,男人用轻佻的语言去试探朱韵的底线时,她想起了严序。 自打朱韵感受到严序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一直害怕他做出不轨的行为。 可他从来没用恶俗的语言和过激不尊重的行为来试探过她,他一直在隐忍,但凡她生气、不开心,他都会像个犯错的小孩,诚心道歉。 吴倩楠见朱韵不说话,故意激她:“这位弟弟你不想要,我可要下手了。” 朱韵拿过手机关闭屏幕,轻声道:“他好像在谈恋爱。” 话音刚落,值班室的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刘磊落和周详走了进来。 周详也是支教团里的一员,见到朱韵,眼睛一亮:“小朱老师,你还真来医院找我们来玩了?” 朱韵不动声色地将相亲档案袋放进包里,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挺想你们的,就过来看看。” 她眼神落到刘磊落身上,人家微微颔首,没多给朱韵一个眼神,拿了病例夹离开了值班室。 吴倩楠哼了声:“好歹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什么人啊!” 周详坐在他们一旁,打圆场:“磊落可能是怕尴尬,毕竟……” 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朱韵,后者无所谓地笑了笑。 “屁!刘磊落这是巴结上了我们医院的一位带教女医生,现在俩人正打得火热!”吴倩楠看向朱韵,心有余悸道,“小朱老师,还好当时你没答应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谄媚逢迎的嘴脸,我看了就恶心!” 朱韵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和手段,我能理解。” 像她和刘磊落这种没有背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要想在大城市扎根,付出的努力比已经赢在起跑线的城里人要多的多,有时候哪怕使用肮脏的手段。 朱韵想,她不就是用相亲一事,把自己嫁出去,在严震东那里获得两千万吗。 她的心思和嘴脸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可,相亲不成,两千万就要飞走,朱韵想到这儿有些不开心。 周详在俩人聊天的时间叫了奶茶,摸着后脑勺呵呵笑道:“小朱老师晚上有时间吗?等下了班,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倩楠一起啊。” 吴倩楠福临心至,拒绝:“自打实习好久没见我爸妈了,我晚上要回家一趟,小朱老师就交给你了,你俩用餐愉快!” 她咬着牙在朱韵耳畔低声说道:“周详对你一直有意思,他人不错,可以和他了解下,反正你都相了那么多男人,也不差这一个。” 朱韵想到两千万,对周详笑道:“好啊,周医生,那晚上见。” - 沈云边最近很苦恼,既盼着早点和各个工厂签好合同,尽快赶制出rhyme2.0并投入使用,又怕自己的好友知道他瞒着朱韵相亲一事,自己的死期将至。 直到最后一份合同敲定,沈云边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了,他站在富丽堂皇的工厂接待室,坐立难安,左右踌躇。 严序又叮嘱了工厂技术员工部分细节,返回时,沈云边搓着手上前请罪,一副笑脸相迎:“严序,咱们共事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识了,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吗?” 严序见他说的这般郑重,将脖子上的工牌摘下来,扔进沈云边怀里,蹙眉道:“同生勉强算,至于共死……没兴趣,什么事直说,这几天你状态不对,我懒得说你。” 二十来天,白天高强度谈判和对接技术人员,晚上应酬吃饭,严序整个人都快僵化了,迫不及待明日回到有朱韵的小家。 这时来了几个男人,是他们公司这次一同出差的员工。 沈云边把人招呼过来,在几人耳边低语,员工听完面面相觑,最后都迟疑得看向严序。 严序不耐烦地用舌尖抵了下腮帮,眼神不悦:“沈云边,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先声明,等下不许动手。”沈云边先发制人。 严序没上当:“那要看你说什么事,一般我不动手,快说,再婆婆妈妈我可不保证前面说的话作不作数。” “好!我说!”沈云边深呼吸一下,鼓足勇气道,“你姐这段时间一直在相亲,前后差不多十三四个男人,我怕你知道后耽误工作行程,所以一直不敢告诉……” 他没说完,严序手上的青筋暴起,挥动拳头扑上来。 沈云边大惊失色:“快快快,拦住他!我就知道你说话不算话!” 几个男员工拦在两人中间,嘴里还都打着圆场:“严总,您息怒,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工作……” “起开!”严序再混蛋,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员工。 他隔着人群,用手点着沈云边,恶狠狠道:“姓沈的,回去等着受死,以后你在我这儿,再也没有信任可言。” 沈云边叫屈,上纲上线:“兄弟,我也是为了公司好吧!你总不能爱美人不爱江山,这么多员工跟着我们吃饭,难道你要撇下他们,让大家喝西北风?” 严序没再说话,瞪了他一眼,扭身朝酒店跑去。 “晚上还有贾总的饭局,人家还想专门向你取经,你就这么走了,不吃饭了吗?”沈云边在他身后喊。 “吃个屁!”严序边走边厉声吩咐,“给我改下午最早的一趟航班。” 沈云边无奈双手插着腰,见人越走越远,担惊受怕的心脏终于回落。 好险,刚才差点被揍。 第36章 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 实习医生每个月轮流更换科室,每天跟着带教老师忙里忙外,恰好赶上下午有台手术,周详要进手术室拉钩,下班时已经晚上七点多钟。 周详风风火火赶到约会地点,朱韵早坐在餐厅里等了两个小时。 “小朱老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今天下午临时有台手术,所以耽误了……” 周详看着灯光下安静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悦之色的朱韵,心中愧疚万分。 她温柔笑道:“没关系,医生的工作属性如此,我能理解,辛苦了,咱们点餐吧。” 朱韵选了家相对实惠的私房馆,不管是aa还是单独请客,都没什么经济压力。 她最近相亲花了不少钱,心中感慨谈情说爱的成本原来这么大,钱、时间、精力都要到位。 看着日渐瘪下去的钱包,结果却收效甚微,朱韵真有‘要不凑合找个男人算了’的冲动。 成了有两千万可以拿,不成,简直血本无归。 朱韵这么想着,自然态度十分软和。 本就对她有好感的周详,见朱韵如此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对面前的美人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 心儿摇摇,意儿飘飘,周详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个人情况全盘托出。 支教期间,朱韵与他做过一个月的同事,一知半解他的为人和性格,现时见他态度诚恳,经济实力虽不大富大贵,却也是幸福的小康之家。 朱韵从小没有父母的关爱,打心底里向往温馨幸福的生活。 周详说的几个点,尤其那句‘小朱老师,我爸妈很通情达理,如果他们见到你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更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直接戳中了朱韵的痛点,眼睛竟有点泛红。 都说女人的婚姻是人生的第二次重塑,要不答应他,和周详尝试交往下? 就在朱韵要点头时,桌子上的手机震动,有视频电话打进来,是严序的。 她蹙眉,手指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拒接键,并回复了句话:“在外面吃饭,等下回家打给你。” 站在私房馆门口的严序,通过玻璃窗看向里面与别的男人同桌坐在一起的倩影,胸中的怒火狂涌。 又见朱韵拒接后发过来的那句话,更升起进去掀翻桌子的冲动。 严序周身卷了欺霜赛雪的冰寒,眼神幽深地可怕。 朱韵正听周详说着家中趣闻,忍不住羡艳他有一双如此可爱的父母,不由嘴角翘起。 这副画面看在外面男人的眼里,心中关闭的猛兽赫然冲破牢笼。 他盯着里面巧笑倩兮的女人,秉着的最后的耐心打下一句话:“在和谁吃饭?男人还是女人?” 严序步步紧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我现在想见你,接电话。” 他势要看她究竟做出何种选择。 朱韵解锁手机,盯着聊天框里似命令又似质问的两行字,不由心里发沉。 她没有向他报备行程的义务,凭什么他说见就要见? 她从来没有过问他出差这些天与哪些人见面吃饭,应酬的对象是男是女,就连接二连三出现在电话里的那道娇嗔女声,她都没有问是谁,凭什么他要管她和谁吃饭。 想到这儿,原本心情愉悦的朱韵胸口闷着石头,直接反扣手机,连回复都没回复。 严序不知道朱韵内心想法,却站在窗外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见朱韵选择无视,一口闷气顿时横宕胸中,男人握紧手机的拳头青筋暴起,昭示着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暴风雨。 没有回复信息的朱韵,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周详见她有点无精打采,以为是自己喋喋不休,令她心生厌烦。 于是止住话头,憨憨笑道:“小朱老师,这周末你有没有空?我请你看电影吧……” 朱韵刚想说:周末她要搬宿舍,话没出口,一道高挑矫健的黑影从饭桌的右面压过来。 未等朱韵反应过来,严序已经坐在她一旁,手臂放在卡座靠背上,轻佻地抬眼。 从周详的角度看,很像男人将女人揽在怀里。 “正好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不如也请我一份?”严序微微侧头,与朱韵的脸只差四五公分就贴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韵见到来人大惊,身子向旁边挪了几公分。 想到刚才他发的信息和视频电话,赫然明白他早就出现在餐厅,她和周详的一言一行恐怕尽收他的眼底,顿时面上发烫。 朱韵又低声窘迫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严序笑得人畜无害,慢条斯理道:“或许是咱们姐弟之间有心电感应,让我想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找到你。” 朱韵顿时醒悟,什么狗屁心电感应,明明这段时间他派人一直在监视她! 那这些天她相亲的事,他肯定早已知道,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每天晚上和她若无其事的打视频电话。 朱韵瞬间有一种被戏耍了的委屈和羞耻感,火气渐生。 周详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问道:“这位先生,你是?” 严序挑衅地抬起眉梢,笑得和煦:“她弟弟。” 话落,又补充了句:“也是她男人。” 当啷——周详手里的筷子落地。 朱韵赫然站起身,拿起包起身离开。 严序起身,朝周详勾了勾嘴角:“账我已经结了,您继续用餐,对朱韵的主意我劝您收了收。” 周详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两道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弟弟?男人? 思及鹤川小学声称小朱老师哥哥的严辞,那这位自称弟弟的,不会是严瑞生物的二公子,严序吧? 这什么戏码?合着今天他也做了次刘磊落,当了回豪门公子哥追爱路上的磨刀石? 周详摸了把头上的冷汗,既有痛失所爱的伤心和惋惜,又有没招惹二世祖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朱老师,我真的很想把你娶回家,奈何情敌实在强大,周详心中叫苦,顿时失意,放下筷子悻悻回家。 严序的长腿很快追赶上正要下电梯的朱韵,他捏住她的手腕,被朱韵用力甩开。 男人死皮赖脸,再一次紧紧地箍着朱韵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搂进怀里。 朱韵气急败坏,用力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大吼:“严序!你给我放手!” “不放,打死我都不放。”严序在大庭广众将她禁锢在怀里,声音强硬。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他想昭告天下,朱韵是他的女人。 只是天下人现时只觉得二人是正在吵架发疯的情侣,避之不及,恐伤自己。 人来人往都向他俩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朱韵渐渐放弃抵抗,声线平淡道:“严序你再这样,我们连姐弟都没得做,有话我们回家好好说,不要让人看笑话。” “和我在一起就是笑话?”严序语气微颤,“朱韵,为什么你不能考虑考虑我?为什么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 第37章 本来就是混蛋 朱韵凄慌地闭上眼,胸中有无数咆哮怒吼,然而怕激怒他,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只能使用缓兵之计。 她轻声道:“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背着你去相亲,你刚出差回来肯定累坏了吧,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严序知道她是在安抚他故意说的谎话,可就这点裹着砒霜的甜头,足以让他心花怒放,平息他的忐忑和怒火。 就像在国外的几年,他就是靠着每半年甄秘书发来朱韵的照片这点甜头,打败厌世自残的念头,撑到了回国。 严序有千言万语要讲,只是瞥见副驾驶扭头面对车门、闭眼不语的朱韵,他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一路沉默无言。 回到家,憋了一路的严序率先开口:“是我爸逼着你去相亲的吧?” 朱韵将包扔在沙发上,回身看向站在玄关处的高大男人,摇头道:“不是,是我自愿的。” 一些话始终要摊开说,不能再逃避,不如趁现在她尚有退路,一下讲清楚。 她认真地看着半隐没在黑暗中面露惊愕的男人,声线淡淡:“严序,这些年我受你家照顾,获得了读书的机会和优渥的生活,我真得很感谢严家,可我不能一直依附你家。” “我起步比别人晚,现在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同龄人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成家立业,而我还如同浮萍一般飘着。” “你当初的一句话,令我从桃源寨来到了湘市,前段时间又是你去鹤川镇将我再次带回来。” “好,就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是老天将我生拉硬拽来到湘市,我认命,那我就想办法在这座城市扎根活下来。” “你爸答应我相亲成功,结婚前会给我两千万,我心动了,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在湘市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房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终日过得惶恐不安,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朱韵淡然一笑:“我与你们严家非亲非故,甚至还有些仇怨在里头,这辈子我不可能一直寄人篱下,生活在严家的庇护下看你们的脸色行事,高兴了就赏点好脸色,不高兴了我就要做好随时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朱韵想到在临江公寓,如同坐牢的十年生活,压得她呼吸不上来。 “严序,我真得不想再和严家扯上任何瓜葛了,求求你让我一个人过吧。”朱韵低下头,几乎哀求。 “我呢?你前几天说再也不会扔下我不管,是骗我的吗?”严序走上前,双手抱着她的脸,让她抬起来与他相望。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语气放柔。 “朱韵,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既然不喜欢严家,那我与严家划清界限,还和小时候一样,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永远在一起,一直到老,我不会找女朋友,你也不找其他男人好不好?” 朱韵热泪顺着太阳穴滚落,落进鬓角。 她泪眼模糊看向脸上希冀和绝望纠结的男人,轻轻摇头:“别再犯傻了,你非要把你爸气死,再背上一条人命吗?” “严序,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答应你,以后我们有了各自的生活,你在我心里依然重要,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只是我们不能……唔……” 男人突然欠下身,用嘴唇和舌尖粗暴地将女人后面无情的话全部堵住。 朱韵震惊地瞪大眼,错愕、震惊、愤怒、羞耻,万般情绪涌上来。 她用力挣扎,想将严序推开,男人修长有力的胳膊有力,将她的腰身,甚至整个后背都包裹,牢牢地固定在他的怀里,单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他的舌尖滚烫有力,一次次顶开她试图关上的贝齿,然后带着惩罚凌虐的气势,教训她的拒绝、抵触,更有力地纠缠在一起,交换彼此的唾液。 严序还嫌不够,稍稍退出,改用牙齿咬住被吻的娇艳欲滴的嘴唇。 疯了,真的疯了。 朱韵本打算坦诚不公的交谈,彻底打消他对她不正常的念头,两人恢复到简单的姐弟关系,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朱韵推不开矫健的身躯,只能扭头试图避开狂乱的吻。 严序双手撑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任何闪避的机会。 他恨不得将这些年对她的思念和今晚的惶恐醋意,都倾倒在两人的唇舌间,他竭尽所能地往她口腔深处钻。 呼吸越来越滚烫,每次喘息都带着焚烧的欲望。 夏天的衣服布料轻薄,两人的体温很快交融在一起。 可还不够,他恨不得将布料全部扯碎,真真实实地感受着她的肌肤。 今日朱韵去医院时特意打扮,化了淡妆穿着连衣裙,现时给了他一逞兽欲的机会。 带着火花的指尖从她的脸颊到细腻的脖颈,再到呼吸起伏剧烈的胸前、不盈一握的腰间,马上从裙子底下探到禁区…… 朱韵发狠地咬了他一口,趁换气时将他推开。 她削弱的肩膀瑟瑟发抖,惊愕恼怒地吼道:“你混蛋!我是你姐!” 严序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野兽闻到血腥味更加失了理智。 他坦然地点头,眼底突然泛起危险的笑意:“对,我本来就是混蛋,朱韵,你知道我在国外这几年的每个夜晚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不再伪装自己,欺身上前,再次将她禁锢在怀里,这次他将她往房间里带。 “夜夜想的是你成为我的女人,你的身体,想你在我身下绽放时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会是何种表情。” 严序将她压在身下,眼里的欲望几乎快要滴出来,他在她耳边笑得肆意:“我想一定很好听,很美。” 朱韵瞳孔颤动,难以置信地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心底升起莫大的惶恐和陌生。 这还是她认识的严序吗?当初乖巧听话的孩子哪里去了? 面前的男人和已经失去了心智的恶魔无异。 难道,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他一直在伪装? 男人突然脱掉上衣,露出肌肉分明的宽大躯体。 正在去褪朱韵身下的内裤,她吓得面色苍白,眼泪簌簌,低声啜泣:“严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也把我当作可以任意凌辱的玩具吗?我是你姐,是个人啊……” 一句话犹如一桶冰水浇在他的头上。 暴戾、情欲、冲动,瞬间烟消云散。 不安、疼惜、悔恨,从尾椎骨席卷到全身。 严序一遍遍吻在朱韵布满泪痕的脸蛋,慌张道歉:“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这么对你。” 朱韵越哭越伤心,从压抑的啜泣到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 声声打在严序的神经和心尖上,他疼得至极,懊悔万分,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别哭了,朱韵别哭了。”严序环住她的微颤的肩,一边用指腹帮她擦泪,一边忏悔哀泣地安抚,“我错了,姐,我真的错了。” “我不拦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你想去相亲就去,房子,我有房子,写的你的名字,钱我这就打到你账户。”他心如刀割,不断地用手抹她涌出的眼泪。 “你不想和严家有关系,我离得你远远的,别哭了,朱韵,以后我都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了好不好?” 严序心像是被揉碎,声音里带着哭腔,卑微温柔地乞求。 朱韵这几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本就心力交瘁,加上受到惊吓又哭累了,直接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看着天花板有一瞬地愣神,然后昨晚发生的事情劈天盖地向她潮涌而来。 身上的衣服安好,她坐起身,抱着膝盖,将脸埋下去,感觉天塌了。 她和严序终究越轨,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这一步。 回想昨晚他那些赤裸的话和唇齿深吻,朱韵抱着头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几欲要钻进地壳中。 昨晚他对她表现出来的爱意太过浓烈,甚至到发狂的程度,严序回国不久,即使对她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感情,短短两个来月不可能就到达这种程度。 朱韵突然意识到,难道他很早就对她有了男女之间的爱欲? 是他在国外的时候,还是……更早? 第38章 想杀人,对象是他的哥 朱韵抱着头极力否认,不可能,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屁孩,对她更多的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怎么懂得喜欢。 可细细回想小时候两人生活的点滴,朱韵好像发现了蛛丝马迹。 比如严序不愿让她同寨子里其他男孩子说话,不让她和朱喜军单独共处一室,村子里洗澡不方便,有几次朱韵在露天搭起的棚子里洗澡时,他借故帮她看守,好像偷偷回过头 …… 朱韵当时以为他只是小孩子的淘气,现在想想,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对她就萌生了非亲情的其他感情。 越想心里越发毛,小混蛋!小流氓!居然这么早熟! 朱韵拿起手机看时间,在众多app推送中,她眼尖地瞥见一条入账信息,看着后面的好几个零,她再一次抱着头,恨不得从这个世界消失。 一股蛋香从门缝里飘进来,外面响起敲门声。 “姐,醒了吗?” 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下意识开口:“别进来!” 沉默片刻,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早饭我放桌子上,你记得吃,我先去上班。 ” “好,你去吧。”她回答。 严序的手放在朱韵房间的门把手上,忍住开门的冲动。 马上临近开学,他知道今天她一定会搬去学校宿舍。 她不想看到他。 良久,朱韵听到了关门声,她又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才出去。 厨房客厅被打扫的纤尘不染,茶几上的花瓶重新换了水,插上了一束新鲜百合。 几净的饭桌上既有西式早餐吐司、滑蛋、蔬菜、香肠拼盘,又有广式早茶上常见的烧卖、虾饺和皮蛋粥。 朱韵撇嘴,小声嘀咕:“喂猪啊。” 昨天哭累了她并未卸妆就睡了,以为会惨不忍睹,洗手间的镜子里一张小脸除了眼泡有些肿,干净如常。 他这是趁她睡觉的时候,给她卸了妆? 她睡得是有多死!还是,他的动作有多轻? 朱韵晃了晃脑袋,赶紧用凉水洗了把脸,告诫自己不能一再错下去,她今天必须抽身离开。 - 工业风设计的拳馆,粗犷硬朗,粗粝的石灰墙面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冠军金牌和几面全身镜,里面映射出两道挥汗如雨的男人身影。 黑金手套相互碰撞,发出邦邦地坚硬声响和破空声。 大把大把汗液随着挥拳的动作,顺着好看的肌肉线条向四周滑落。 严序鼻梁和左眉骨破了皮,是早上与专业拳手对打伤的。 中午刚下飞机的沈云边被严序一个电话叫来陪练,整整两个小时,俩人没停歇。 沈云边打到虚脱,靠在围绳上,喘着粗气求饶:“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严序速度如电,直接拉起重拳,毫不迟疑,横冲直撞,狂暴的力量带着杀伐之气,更有近乎霸道的自信。 沈云边睁大眼卧槽一声,还没来得及躲闪,严序突然一个左摆拳,正中他的右脸。 沈云边被围绳弹回来,踉跄着扑在地上,直接瘫在原地,虚脱地喘气:“你,你大爷的,为了个女人你用着下死手吗!” 严序面色阴沉到极致,骑在沈云边身上,挥动拳头。 沈云边抱住头紧闭眼,大吼:“爸爸,我错了!” 咚—— 地面上传来一记闷响。 沈云边身上并未传来痛感,缓缓睁开眼,见严序从他身上翻身下去,躺在一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红得吓人,眸底却空洞地无法焦距。 他身上的黑色吊带背心已经完全湿透,包裹着苍劲有力的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从早上到下午,严序一直泡在拳馆里,纵使之前加入校橄榄球队,每天都是高强度训练,也遭不住七个小时的身体对抗。 沈云边慢慢坐起来,解拳套、绕绷带,又帮严序解掉,双手第三关节和手腕处都磨破了皮,流着血。 沈云边和严序认识差不多四年,每次他发起疯来,总是用自虐似的运动方式发泄,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是他见过严序最疯狂的一次。 整整七个小时,这是往死里折腾自己呢。 沈云边瘫坐在地,接过拳馆老板递过来的两瓶冰镇运动饮料,打开一瓶塞到给严序手里,又用另一瓶放在被打的右脸上,心生愧疚地哎了声:“你和小朱姐姐怎么了?” 严序用伤痕累累的手,遮住了头顶略刺眼的光线,自嘲凄苦地笑了:“她不要我了。” 他对她做了禽兽不如的事,装了这么久的乖巧可怜,结果发现他是头洪水猛兽,她肯定接受不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吧。 昨晚她在他身下惶恐地哭泣,那句‘你也把我当作可以任意凌辱的玩具?’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是该多绝望和害怕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口疼,疼得他快要炸了。 沈云边自知这事责任在自己,见好友颓丧生无可恋的样子,掏出手机翻出和私家侦探的聊天记录,把手机放进严序手里:“侦探扒出这些男人的资料,虽不是特别牛逼的人物,但各个也算小成功人士,小朱姐姐连相了这么多人,愣是一个没看上,要么缘分没到,要么她心里有人……” 严序看着照片里与不同男人坐在一起的朱韵,太阳穴砰砰直跳。 尤其有两个狗杂碎差点摸上她的手背,他攥起拳头,刚刚有干涸趋势的伤口又崩开,血珠再次渗出来。 沈云边继续说道:“说实在的,这里面有几个长得蛮人模狗样的,配小朱姐姐绰绰有余……” 严序把手机扔给他,眼神冰冷:“那些歪瓜裂枣给她提鞋都不配!” “行行行,小朱姐姐天下第一好行了吧。”沈云边捧场道。 严序怒火中烧,转念想到朱韵相亲成功,自己老爹给她两千万的事。 她说自己对两千万心动,倘若真的心动,相亲会这么挑三拣四? 而且私家侦探拍的朱韵相亲时兴致并不是很高。 除非真的像沈云边说的,她心里有了人,对其他男人有抵触就可以理解了。 难道她心里有喜欢的人? 运动后的大脑清醒异常,又涉及朱韵的事,严序现在聪明如福尔摩斯。 昨晚她说的那个‘也’字又点醒了他——之前谁把她当作可以任意凌辱的玩具? 他率先想到自己的亲哥,严辞。 这就像个开关,开了就关不上。 严序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严辞对朱韵意味不明的关心,想到朱韵得了抑郁症,又想到二人每年周末都见面,再想到朱韵说她不想和严家扯上关系…… 一桩桩一件件串联在一起,严序脑中上演了一套活色生香的狗血电视剧:朱韵爱上严辞,却被玩弄了感情,惨遭抛弃,然后患上抑郁症,从此恨上了严家。 女人敏感善脑补,陷入感情旋涡里的男人也不遑多让。 身体虚脱的某人,被脑补剧刺激的瞬间打了鸡血,满血复活,一边解手上的绷带,一边朝更衣室走去。 像是去寻仇,面色黑的吓人,对身后沈云边的叫喊充耳不闻。 严序现在想杀人,对象是他的亲哥。 第39章 笼中兽 严序在更衣室简单冲了个澡,头发都顾不得擦干,像只大型犬甩了甩发尖上的水珠,利索地套上干净的白t。 他从储物柜里掏出健身包,背上拳套,顺着粗犷的金属楼梯一路向下。 身后的空气化风,染上了一股好闻清凉的男士沐浴露香气。 严序回到车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严辞的电话,他烦躁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嘟嘟声,思绪杂乱无比。 倘若如他猜想,严辞真地伤害过朱韵,他绝对按耐不住自己的拳头,往死里狠狠揍他,哪怕他是他亲哥。 “喂。”电话接通。 严序盯着地下停车场顶端杂乱的管道,沉声问:“哥,你现在在哪儿?我找你有点事。” 电话那头说道:“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日本的研究所这几天要和制药厂签定新药合同,要出差一段时间,怎么了?” “那等你回来再说吧。”严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时胆怯事情的真相。 电话里传来轻笑:“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电话里讲?只要不事关集团机密之事,现在我都可以给出你建议和答案。” 严序摩挲着受伤的眉骨,踌躇片刻,喉头滚动下定决心问:“哥,你和我姐之间……”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才缓缓开口:“小韵告诉你了?” 严序的胸口像是被重击了无数拳,再开口时声音颤抖:“你和她……谈过?” “没有。”电话那头很快回复。 严序的心像是拴在蹦极绳上,被疯狂拉扯,听那头说‘没有’,坠入悬崖的心猛地回弹。 旋即,电话那头继续说:“我早就知道了小韵对我的心意,当时我考虑到咱爸的身体和他对小韵的态度,一直没有回应,怕辜负了她,这些年我只把小韵当妹妹看待……” 严序原本回归陆地的心脏,再一次沉到谷底。 朱韵喜欢他哥,朱韵喜欢他哥! 电话那头突然顿了顿:“这些年我接管集团,见过太多人精和尔虞我诈,越发明白真心的可贵,严序,我发现我早就爱上了小韵,之前我一直在逃避,现在……” “我想为她拼一把,哪怕咱爸不同意,我也要抓住那么好的姑娘,我相信爸了解她以后,肯定会对她改观的,况且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护佑她。” “这事我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和你讲,担心你刚回国一时接受不了之前的姐姐变成嫂子,既然你今天提起,我也没瞒的必要。” “严序,我这次从日本回来就向小韵求婚。” 五雷轰顶! 严序原以为刚才脑补的设想足以令他陷入疯狂,现在亲耳听到他亲哥踌躇满志地规划与朱韵的未来,他视若珍宝的女人即将成为他的嫂子,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昨日他将她压在身下口口声声承诺‘离她远远的’‘不干预她相亲’‘再不打扰’,心里想地却是:他会背着她,将那些不识好歹的相亲对象吓跑,他看上的女人谁都不可以染指。 直到她别无选择,回头再看时,他依然痴痴地在原地等待,那时她定会心软,原谅他的不轨,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朱韵喜欢他亲哥,而他亲哥也爱上了她,俩人情投意合,眼看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独留他如坠荒野,孑然一人。 以后还要每日看着二人出双入对,郎情妾意,孕育儿女。 光是想想,他就会疯掉。 短发半干,严序垂眸时,遮住了眼底的哀伤,他嘴里苦得厉害,握住方向盘的拳头骨节再次渗出血。 他极力克制心头那抹酸胀到发疯的痛意,开口时声线坚定却颤抖:“哥,朱韵不能嫁给你,我不同意。” 电话那头微愣,无奈轻笑:“严序,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这是我和小韵两个人的事,她能不能嫁给我,愿不愿意嫁给我,是她的个人意志,不是你能左右……” “我能。”严序开口打断,心中情绪汹涌,语气却是坚定平静,双眼如鹰瞵虎视,气势十足,“哥,朱韵我是不会让给你的,咱们各凭本事吧。” 一直声线稳定的另一头终于激动了:“严序,我知道你对小韵的感情,可你不能为了阻挠做出伤害她的事!” “你放心,即使我死,也不会伤害她。”严序像是在宣战,启动车子,“哥,先这样,我挂了。” 黑掉的手机屏幕映射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冷淡异常,丝毫没有刚才的激动。 咚咚—— 黑西装保镖敲响了车玻璃,窗户落下不大的缝隙,只见坐在车里那人的一双无波无澜的玲珑眼。 保镖低头时,声音不大不小的唤了声:“严总,还和往年一样,只有甄秘书一个人来。” “嗯。”严辞微微垂眸,再抬眼时眸色晕染了几分寒色,低声吩咐坐在前面的司机,“去机场。”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动,露出方才被遮挡了一半的汉白玉牌楼大门,门顶上用黑底白字书写着六个悲怆的大字‘湘市天麓陵园’。 - 即使早就猜到朱韵会搬走,严序还是心存希冀和侥幸心理回了一趟出租房。 待看到主卧空掉的床板,他颓唐地坐在床沿,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搓脸,满脑子都是刚才与严辞的对话。 他现在算什么? 棒打鸳鸯的反对者?横加一脚的第三者?还是觊觎嫂子的小叔子? 不管是哪种,都会让她更加憎恨她吧。 不如成全了他们,他从此彻底退出…… 念头刚起,关押在笼中的猛兽突然咆哮,将懦弱的想法全部扯成碎片: 孬种,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放弃她?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说放弃就放弃?按照人生出场顺序,你在你哥之前,凭什么你退出? 现时二人连关系都没确认,证还没领,未定棺盖论之前,一切都有转机! 何况,即使二人真的走到一起,你也有办法拆散。 她说过你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凭借你俩七年相依为命的感情,继续赌朱韵的善良和对你的心软啊! 她最看不得你伤害自己身体的样子,倘若你遍体鳞伤,自虐哀求二人不要在一起,她定会心软地答应你。 或者以死相逼? 你这条命不是她的吗,大不了还给她,这样你就永远看不到她投入你哥怀抱的样子。 不过死亡可不是你的目的,你得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你的女人。 傻子,你现在要做的是扫除周围的障碍,然后作为男人堂堂正正地追求她。 她喜欢你哥,那你就学做成你哥的样子喽,温柔地将她的心揉碎,彻底为你沦陷。 严序陡然间睁开眼,眼神清明,浑身豁然开朗,嘴角饶有兴味地勾起。 姐姐啊,你想嫁给别人,没门。 第40章 我不配? 正在收拾宿舍卫生的朱韵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继续拖地。 一室一卫的单人宿舍公寓面积虽不大,但一个人足够,里面还配备了小冰箱和洗衣机,与学校仅隔一条马路,还紧邻菜市场,不管是生活还是上班都很方便。 朱韵打扫完,满意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小宿舍,窗帘外面绿意葱茏,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跳出牢笼,日子有奔头的感觉真好。 以后不结婚,不靠相亲获得严震东的两千万,她慢慢攒工资,有这么个小公寓也不错。 夕阳从阳台洒进来,照在地板和书桌上的rhyme模型上。 模型刚被她用小毛刷扫了一遍,凹凸卡槽零件崭新依旧。 这是朱韵从出租房里带走的唯一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明知道应该彻底割舍,她却在关门离家的一瞬,又冲回房间,将模型放进了包里。 就当两人从此分道扬镳,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吧。 - 严序回到橒园老宅,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甄秘书眼尖,先看到严序的车驶进别墅前的庭院,像是预见即将到来的狂风海啸,他站在客厅前的落地窗,苦笑地擦了额头上的虚汗:“严序回来了,等下又要发脾气。” 饭桌上严震东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让甄秘书坐下:“让他发,我看他能发出什么花样,还能把家给点了不成?你坐下,被个小兔崽子吓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甄秘书刚一落座,严序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迈开长腿,几十步就进了正门。 “严序回来啦?”甄秘书见来人面无表情,心里发虚,却要装作一副和蔼长辈姿态,“吃了晚饭没有?没吃的话,过来陪你爸吃点?” 走到饭桌前,见三个素菜和水煮虾,严序笑了:“你们就吃这个?那我还不如点外卖。”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能点外卖!你想吃什么,这就让阿姨去做,家里都有现成的食材。”甄秘书见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暴怒,浑身稍稍轻松,笑着解释,“你爸的病饮食以清淡为主,我也有点三高,现在只敢吃素,不敢轻易碰荤腥的。” 严序朝佣人点了三个硬菜,辣子鸡丁、小炒牛肉、板栗烧排骨。 他坐在严震东旁边时说道:“你那病少生点气,别总犯犟,比吃素强。” 严震东夹了一筷子空心菜,瞥向严序,没好气道:“我生气是谁惹得?你不惹我,我用地得着天天吃这些东西?” “你回来干嘛来了?” 严序打了一天的拳,没吃东西,饿死鬼似地扒拉了几口素菜和米饭,说道:“我回自己家非要干什么?单纯地回来住两天,陪亲爹吃顿饭都不行?” 几句话说地严震东心里暗爽,嘴角刚要翘起来,见他手上和脸上的伤,瞬间又耷拉下脸,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下去在拳馆打拳不小心伤的,没事,小伤。”严序不以为意。 “哼,你就作贱自己的身体吧!”严震东阴阳怪气道,“你现在公司刚起步,正是尽心尽力的时候,你倒大白天跑去拳馆,又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吧。” 严序吃着饭点头,实话实说:“你们给她介绍了那么多相亲对象,还不允许我发泄下?难道要我回家和你大吵一架?” 甄秘书呵呵笑着打圆场:“你爸也是一番好心,小韵老大不小,是该结婚了,那些相亲对象都是我认真筛选过的青年才俊,小韵婚后还有严家作为娘家,夫家不会亏待她的。” 严序放下筷子,声线淡淡:“甄叔,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坐在你面前,你还满世界找什么?我不配?” 严震东也撂下筷子,冷斥道:“她也配!” 甄秘书忙站起身,摆着手劝架:“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你们爷俩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摔盘子摔碗的,大忌,大忌。” 严序一脸平静地看向严震东:“爸,我回来除了想陪您住几天,还有事和您商量,不是回来和你吵架的。” 严震东冷哼一声:“你一向主见最大,和我商量什么事?” “回严瑞生物上班,这总要和您商量下吧。” 严震东眉毛蹙了蹙,起身:“吃完去楼上书房。” “您吃饱了?不再陪我吃点?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可是我回国咱父子的第一顿团圆饭。”严序看着步履矫健上楼的严震东,语气戏谑。 “行了你个臭小子,别气你爸了。”甄秘书好笑地隔着桌子,拍了下他的胳膊,“甄叔陪你吃。” - 书房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又挂上了几幅气势磅礴的书法,其中一幅是隶书《定风波》。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甄秘书泡了壶老普洱,给严序使了个眼色,要他说话克制点,得了后者的垂眸点头,甄秘书笑呵呵地退出书房。 严序坐在书桌前的紫檀木圈椅上,啜了口暗红香茶,看着对面的男人说道:“爸,我哥打算回国后向朱韵求婚。” 严震东刚要端起茶盏,动作一愣,眉心的悬针纹颤了颤:“那女人给你们兄弟俩吃了什么迷魂药!你们都争着抢着要娶她!早知道如此,老甄就不该把她接到湘市!把老子的两个儿子霍霍成了什么样子!” “之前的事已经改变不了,咱们就不提了。”严序放下茶盏,轻笑,“爸,我哥作为长子,这些年他辛苦打理各个公司、医院和研究所,比我这个流浪在外的儿子尽心尽力又称职,要选严家集团的继承人,他比我合适多了。” “我无心和我哥争,也没资格和他争,所以回国后,我才和朋友开了自己的公司。” 知子莫若父,严震东怎么不知道严序的想法。 可严序越独立,越和家里分的清楚,他越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和严家生分,感觉他这把老骨头永远握不住他的手。 既心疼又心寒。 第41章 没良心的混蛋 “我哥作为严家未来接班人,爸,您早就给他相中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千金名媛,打算联姻了吧?” 严震东不置可否:“你哥今年三十四了,早就该成家,只是这些年我身体不好,集团公司都是他忙里忙外,没顾得上个人问题,我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女方资料都没看就给推了,这是我亏欠你哥的地方。” “之前我也想着能联姻最好,可眼下你哥的情况,我只能做出退让,但凡他看上的姑娘只要背景干净,无论家境,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了他的美事。”严震东突然顿住,厉声道,“可,朱韵绝对不行!” 严序立马统一战线:“我也觉得不行。” 严震东冷笑:“你少拿你哥当垫脚石、挡箭牌,你也不许娶她。” “我倒想,可我姐对我没那个心思。”严序以退为进。 “不过,爸,你能管得住我,能管得住我哥吗?” “他这些年对集团呕心沥血,羽翼早就丰满,他若真得要娶我姐,您能拦住?” 严震东怒了:“我怎么拦不住!整个严家的家业还比不上一个女人?!他要真娶了朱韵,立马从集团滚蛋!” 成了!只要他爹这儿不撒嘴,他哥就娶不成她! 严序此时真的庆幸他哥和家里的利益完全捆绑。 严辞再喜欢朱韵,也不可能为了娶她,舍弃一切。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他和他哥抢朱韵,比的不就是个谁更豁得出去吗。 至于他,为了朱韵什么家业、钱财甚至连命,他都不要。 他只要她那个人。 严震东点了点桌子,回到正题:“你不是说回严瑞上班的事吗?” 严序双手就放在书桌上交叉,坐直身子,正色道:“对,ai机器人在生物医疗上的前景很大,我想云序智能以后肯定会给严瑞生物提供到帮助,所以我打算进严瑞,从这一块儿下手。” 严震东点头:“国外很多医院早就推广普及ai手术,严瑞下面的医院七八年前引进了几台国外的手术机器人,手术成功率很高,可机器价格、开机费用、维护成本都极其昂贵,你若想研发医疗ai,我支持你,科研费用我出。” 严序笑了,伸出两根手指:“爸,我有两个条件。” “只要不关乎朱韵,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严震东先发制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要是与她相关,没商量。” 严序不急不缓道:“一,我要三个月后入职,这段时间我忙着手头的国电项目,还要趁热打铁,打响云序智能的招牌,这两件事忙完,我才有更多的精力去管严瑞的公司和研发。” 严震东微微垂眸,表示同意。 “其二,这三个月您不许再给朱韵安排相亲对象,同时您也不能拦着我追求她……” “我不同意。”严震东没等他说完,直接拒绝。 严序也没激动,而是说道:“您等我把话说完。” “绕来绕去,还不是绕到那个女人身上?!”严震东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严序点头:“她是我的心结,您怎么也得让我打开吧。” “你想怎么打开?”严震东喝茶时瞥了他一眼。 “我姐对我没有男女之间的想法,您也知道她为了躲我,先是跑鹤川支教,又听您的话相亲,现在撇下我,去住学校宿舍。”他苦笑地摇摇头,“爸,这段时间,我打算好好追求她,如果她对我还是没想法,我以后再也不对她抱有幻想,您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要你彻底和她撇清关系,再也不认她这个姐也行?” 严序郑重点头:“三个月后她还是不同意,我和她互不打扰,再也没有交集,我乖乖听您的话。” 严震东知道,朱韵这段时间相亲态度积极,又想到她能信守承诺十年不联系严序,现在她对他又避之唯恐不及,可想而知,严序在那个共犯心中也没多重要。 花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这个犯浑的大情种儿子认清现实,彻底切断他对共犯的所有的念想,换来俩人以后再也不交集,怎么想怎么不亏。 不就三个月吗,老子十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三个月? 严震东心里盘算的很美,而严序这边想地则是,三个月要想尽一切办法将生米煮成熟饭。 “行,不过你得保证,不能因为她和你哥闹得不愉快。” 严序心里欢呼雀跃,嘴上却有商有量:“那你得帮我拦着我哥向朱韵求婚。” “这你不用管。”严震东脑子立马开始搜罗谁家千金还未婚配,得着手严辞回国后相亲。 严序见计划完美实施,当晚就在橒园老宅住下。 接连几天,他白天除了上班和计划另一件大事,晚上都宿在家里,哄地严震东眉开眼笑,试图让他放松对朱韵的警惕。 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嬉皮笑脸的严序立马换上了狩猎者的面孔,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驱车来到第一实验小学。 - 朱韵近日很忙,忙着准备学习材料、开学后的课件、结交宿舍公寓同一楼层的新同事。 白天还好,有说有笑,用工作和人情往来填满所有的时间。 夜深人静时,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去翻看手机,怕某人发来信息,可真的盯着屏幕上的空荡荡,她心里没滋没味,胸口酸涩。 手不受控制地点开某人的朋友圈,半年可见的设置里,只躺着一张平平淡淡的火锅照。 然后当天发生的一幕幕拼命地往她脑子里钻。 那天,她满心欢喜布置着出租房,那天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准备食材,时不时笑着回头望她忙活,那天,俩人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 那天,以为她又找到了家…… 思绪回转,朱韵盯着天花板,凄苦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朱韵,一个人挺好,一个人你也可以过成家的样子。” 说是这么说,眼泪却骗了不了人,跟不要钱似地流进鬓角,渗进枕头。 被子捂住头时,只听一声闷喊:“没良心的混蛋!” 然而,就在朱韵渐渐接受她和他形同陌路时,混蛋找上门来了。 第42章 你面前的陌生男人要追求你 开学一周,朱韵熟悉了授课班级的学生和适应上课节奏。 周五放学例会,校领导先是讲了十来分钟的废话,后步入正题。 为了贯彻落实素质教育,普及科技知识,激发青少年的探索欲,市教育局、市科协和某科技公司共同创办了‘流动科学馆’活动。 第一实验小学被选为首个实验点,将展开为期二十一天的科技活动。 “每位老师都要轮流充当讲解员。”学校领导传送了一摞文件,让会议桌上的老师都得一份。 “大家回去都做下功课,方便解答学生们的问题。” 活动分了好几个版块,神秘磁类、科学揭秘、机器人ai、vr体验、还有各种各样的物理实验。 朱韵正翻看着宣传资料,学校领导突然点名:“这次活动关系咱们学校能不能成为省级示范小学,所以需要几位志愿老师配合协办单位工作、赞助商布置会场,沟通工作……小朱老师,你就算一位吧。” 朱韵愣了下:“校长,我刚来,还没完全熟悉课堂就去做志愿者,恐怕不合适。” “正因为你刚来才把这事交给你,让资质深的老师耽误教学,更不合适。”中年校长透过大黑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而且你形象好、气质佳,可以代表咱们学校的门面嘛。” 随后校方又挑了三个有男有女的青年老师,朱韵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回到宿舍,朱韵正开门时,住她隔壁的英语老师,姓孙,酸溜溜道:“小朱老师还真是代表咱实验小学的门面啊。” 朱韵知道职场间的明争暗斗,没点情商很容易被排挤,于是笑着说:“孙老师损我教学质量差直说,你们这些资历深厚的优秀教师都是学校的宝,只有我这样的才被拉去做苦力。” 孙老师顿时乐开花,相邀晚餐:“我一会儿做土豆排骨,过来一起吃?” “行,那我炒个素菜、洗点水果,等下去找你。” - 志愿者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朱韵除了每天上完两个班的数学课,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帮忙搬东西,布置展厅。 心里正暗骂校长把新老师当牛马使,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朱老师,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 朱韵猛地回头,见是德育主任,紧张道:“主任,校长找我什么事?” “应该是对接活动的协办方,我看办公室里坐着两个男人,这次活动所有的器材和花费全是协办方出的,咱们学校是第一个试点,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全市中小学都要推广。” “教育局没拨经费?”朱韵想到实验楼八个教室加起来四百多平的展厅和崭新的器材,不由瞪大眼。 德育主任摇着地中海的大脑袋:“这活动明面上是教育局作为主办方下达的文件,实际是一家科技公司全力赞助的,咱们这儿一场下来四五十万,以后全市推广,少说几千万,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朱韵心里暗暗嘀咕:有钱烧的。 直到推开校长办公室,看清办公桌前的男人,她才知道这位烧包是谁。 严序侧脸笼罩在午后的阳光中,黑色短袖polo衫罩着紧实的肌肉,勾勒出倒三角的身躯,别有一股男人轻熟气息,米色西装裤和同色休闲鞋又点缀了些青春洋溢。 他抬眼轻轻睇站在门口的她,嘴角似笑非笑,朱韵下意识想夺门逃跑。 坐严序旁边的沈云边舒朗笑道:“这位就是高校长所说的小朱老师吧。” “没错。”校长笑着招了招手,“朱老师过来坐,这是此次活动的协办方、赞助商,来认识下。” 朱韵坐在严序旁边的板凳,校长继续说:“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代表咱们校方与云序智能的两位老总多沟通,记录反馈学生在活动中的反应,咱们好查漏补缺,及时调整活动方向,最大程度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 朱韵撵了撵刚才被纸张划破的右手食指,垂眸说:“校长,您还是换别人吧,我搬搬东西,出点力气还好,要我做记录和与两位老板沟通,我没这方面的经验,恐怕不能胜任。” “谁都有第一次,我们不也是第一次与教育局和贵校达成合作举办这次的活动吗?”沈云边隔着严序看向朱韵,笑道,“我觉得小朱老师就挺好的,很能代表贵校的形象,拍宣传片绝对上镜。” 校长呵呵笑道:“是啊是啊,小朱老师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如果忙不过来,我先安排其他老师代你的课。” 朱韵拒绝:“忙得过来,就这样吧,我尽力完成,校长还有别的事吗?展厅还没布置完。” 校长给她使眼色:“你和两位老总互换下联系方式,以后方便沟通。” 严序假模假样地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递到朱韵面前:“小朱老师,以后和我沟通就行。” 朱韵低头,见他手机备忘录里,用加粗加大的字体写着:姐姐,要和我共事一个月,开心吗? 开心你个头! “校长,我先走了。”朱韵起身离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心神不定地小跑到展厅。 这次活动被当苦力的一共四个志愿者老师,两男两女,都是刚入职不久的新老师,几人聊天才发现,朱韵和其中两位居然是大学校友。 就跟找到组织了似的,几人有说有笑地干起活来一点都不累。 严序来的时候,朱韵正和一位男老师合力搬实验桌。 见她眉眼弯弯,酒窝浅浅,某人顿时醋意横生,站在展厅门口,身材颀长挺拔,叫了声:“小朱老师。” 朱韵被吓了一激灵,见来人面色不善,她敛下眉目,对男同事说了声抱歉,走过去:“严总,您找我什么事?” 呵,好一个严总,好一个您啊。 严序对她疏离的称呼气得深呼吸,点头间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展厅教室外面带。 “松手!”朱韵挣扎着,“这里是学校!你别碰我!” 他将人拽到楼道拐弯处,见没有摄像头和过往的老师学生,一把将她困在墙和胸膛之间。 朱韵推了严序一把,发现根本推不动,侧着脸不看他,垂眸有些生气:“严序,你再不和我保持距离,咱俩姐弟没得做,以后就当谁都不认识谁的陌生人。” 严序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和脖颈,笑着点头:“行。” 朱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既气愤又委屈。 他突然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正式通知:“朱韵,现在你面前的陌生男人要追求你。” 第43章 姐姐,我也要面子的 二人离得太近,鼻尖几乎快要贴在一起,呼吸交错,分不清彼此。 朱韵担心他又突然吻下来,使劲低下头,态度强硬:“我不接受,你快点放开我。” 严序醋意翻滚,低头凝视,抿着嘴唇问道:“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对!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被逼到绝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出令人心灰意冷的话,“所以别来招惹我了,行吗?” 他微微愣怔,想到她说的这人是他哥,严序忍着酸涩和愤怒的滔天风波,渐渐放下手臂,朱韵正要逃离,又被男人拽住手腕。 严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创可贴,小猪佩奇的,轻轻地裹住她被割破的食指。 伤口不大,很细,微微泛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严序在校长办公室时,她还没坐在他旁边时就注意到了。 “以后小心点。”他轻声嘱咐。 朱韵忙活了一上午,早就忘了伤口的存在,她慢慢抽出手指,垂眸轻‘嗯’一声,心弦被拨动了下,懊悔刚才的口无遮拦。 她想解释那只是一时气话,可话到嘴边梗住了。 算了,让他误会也好,最好能一下浇灭他的念想。 然而朱韵不知道,现在的男人可谓斗志满满,岂是她一句两句话给击退的。 - 云序智能派了不少基层员工过来帮忙,展厅花了三天的时间布置好,实验楼整个二层,八个教室焕然一新。 不管是海报、灯光、还是设备都科技感满满。 严序打着跟进活动的旗号,每天都来学校晃一圈,沈云边吐槽他,比管理公司都勤奋。 却被怼回去:“搅屎棍就闭嘴吧。” 沈云边不乐意了:“错我认了,人被你揍了,你说拿出rhyme2.0一半利润去支持中小学科技教育我也点头了,兄弟,上次我瞒而不报的事儿你该翻篇了吧。” 沈云边打心里头冤枉:是你爹搜罗的相亲对象,小朱姐姐主动去相亲的,你没本事俘获人家的芳心,人姑娘不要你、跑了,怎么整件事的锅都扣我头上? 他顿时感觉悲催极了。 严序冷哼一声:“等我追到手、领了证,这事才算完。” 这时宋格格来茶水间泡茶包,笑嘻嘻道:“追谁啊?谁要领证?” 沈云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这下雪上加霜,他真要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严序放下咖啡杯,实话实说:“我。” 宋格格脸上的笑立马垮下来,却依然保持礼貌地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你不是两次碰到我打视频电话吗,就她。”严序挥了挥手,准备去学校,“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见严序的身形消失在玻璃门,宋格格缓缓转过身,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用a4文件纸盖着脸,准备擦着墙边悄咪咪离开的沈云边。 “mark,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沈云边放下a4纸,笑脸相迎:“格格大人,您听我说,在邀请你来云序智能之后,我才知道严序有喜欢的人!!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 “我也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否则大学期间,我不可能给你俩创造那么多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宋格格打开茶包,点了饮水机的热水键,狠狠瞪了沈云边一眼:“我谅你也不敢骗我,否则这杯热水泼你脸上。” 她不满地喃喃:“怪不得他在美国一直没有谈恋爱……当时我都怀疑严序是弯的,原来心有所属!” “哼!王八蛋,怎么不早说!害得老娘推掉了好offer,被你忽悠回国! ” 沈云边梗直了脖子:“格格大人,我和严序给您开的年薪可不低,在公司您都快横着走了,没委屈您吧。” “我说的是钱的事吗?!”宋格格捧着茶杯撇嘴,“当初我怎么说来着?我来云序不是来赚钱的!是来当准老板娘的!” 沈云边拍了拍胸脯,贱兮兮地笑:“这不两个老板吗?要不您考虑下我?” 宋格格打量着沈云边,嫌弃地摇摇头:“就你这小身板,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关键你没gavin身上那股劲儿。” “就干净里却透着股狠劲,既冷漠疏离却又懂人情世故,洞悉人心……”她越说,眼神越像追星少女,开始迷离憧憬,“既有棱有角,看上去挺刺人的,关键时刻他又能收起锋芒,哎呀,不知道怎么说,你懂那种感觉吗?” 沈云边哼了声:“和他相处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那小子的双面性格,还切换自如。” 宋格格心生好奇:“gavin喜欢的女孩子你有没有见过,怎么样?” “挺干净文静一姑娘,你感兴趣?” “当然。”宋格格狡黠一笑,“我得比比我差她哪儿了。” “不用比,人姑娘不喜欢严序。” 宋格格瞪大眼:“那我更得会会她了!这不是眼瞎,就是高手啊!” 沈云边嘴角抽了抽,心想:小朱姐姐一看就不是情场高手,可能……真的眼瞎吧。 - 朱韵本以为她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严序会知难而退,结果男人天天来学校不说,还每次都给她带饭。 她但凡表现出拒绝,他才不管有没有人看着,当众拉拉扯扯。 朱韵面皮薄,只好无奈跑去没人的空教室,被男人盯着吃饭。 她坐在学生桌前,看着斜对面桌子上的男人,吃着荤素搭配的饭菜,老调重弹。 “你以后别带了,我每天和同事做饭吃,根本饿不着自己,还有,你不许当着那么多人面拉拉扯扯,这里是学校,注意影响。” 三天的时间,已经开始有流言蜚语了。 严序个头高,坐在小学生书桌上,有点像坐矮椅,长腿踩在配套的学生凳上,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最近你跑上跑下,还要上课,挺累的,多吃点补充体力,能吃多少是多少。” “如果想注意影响,那我给你发信息就乖乖来车上,这样我就不会跑到教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揪你。”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姐姐,我也要面子的。” 朱韵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序,你应该找个同龄的女孩子好好谈场恋爱,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从小被拐卖和家人分开,只是因为缺失亲情,在一个陌生恶劣的环境错把对我的依赖当做爱恋,恰好当时我是你身边唯一的异性。” “小孩子总会对身边某个亲近的大人产生好感,把对长辈的憧憬和崇拜当作爱慕,等你遇见真正怦然心动的女孩子才知道现在的行为多么幼稚。” “把卡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那么多,我受不起。” 朱韵垂下眼眸,想着账户里出现的三千五百万,觉得烫手。 第44章 他知道她动摇了 严序突然从书桌上下来,像只大狗蹲在朱韵面前,下巴放在她的膝盖,仰视地看人,黑亮的瞳孔澄清纯粹。 十分认真道:“朱韵,我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情,我已经冷静思考了三千六百多天,这还不够吗?” “和你分开的十年,每天我过的如同地狱,不靠身体上的疼痛遮掩对你的想念,心脏就会发闷发疼。”他微微低头,吻了下她被裙子包裹的膝盖。 “朱韵,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或许是你一身伤痕地蹲在六岁的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承诺会帮我离开桃源寨,让我心生希望的时候。” “或许是我夜里害怕,你握紧我的手,讲故事安慰我的时候。” “或许是每次朱喜军喝完酒要我叫他爸爸,我不听话,你将我护住、替我挨打的时候。” “或许是在攒八千块钱和路费的那几年,你每天偷偷数着铁盒里钱一毛两毛的变多,开心地对着我笑的时候。” “或许是你帮我打架吓退欺负我的村民的时候。” “或许是你认真教我各种生活技能,又凶又夸我的时候。”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你洗澡赤身裸体的时候。” “或许是快要攒够的钱被朱喜军发现,你把我护在身下,遭受毒打,浑身鲜血,却发着抖咬牙瞒下那些钱是我用来逃跑,却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他一一细数过往,连带着朱韵的记忆都被带回了桃源寨,带回了与他相依为命的七年岁月。 她想抬起手摸向他的短发,安慰说没关系,这是当姐姐的应该做的。 严序轻轻攥住她的手,放在他左心房的位置,眼含热泪,认真且郑重:“太多了……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你填满,早就容不下别人,朱韵,你能不能看看我,我会比其他男人做的更好……” 他其实想说,他比他哥会做的更好,更适合她。 求求给他一次机会吧。 朱韵被他灼热的告白吓得眼神闪躲,她抽出手指,偏过头不敢对视。 她发现她低估了他对她的执着,更没想到严序对她的感情竟然到了如此热烈的地步。 一堆拒绝且劝他步入正轨的陈词滥调,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一个字节。 朱韵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明明建立起来的坚固防线,却轻而易举地被他一通话而动摇。 没出息!摇摆不定!优柔寡断! 她心里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却忽略了有一颗小小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严序没有逼迫她立马给出他答案,因为她没有回绝、嘴巴启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是最好的答复。 他知道她动摇了,这足以让他开心到庆祝。 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某人跑学校的频率更勤,小严总甘愿做起了讲解员。 朱韵严防死守自己的心,一遍遍警告自己:严序是你带大的弟弟,你对他只是亲情,你不应该跟着他一起犯错。 然而男人被一群好奇的学生围着问东问西,他认真和煦地讲解电路、电磁和简单的机械原理,并展示云序智能的机器人时,站在一旁维护秩序、作记录的朱韵总会忍不住地看向人群中熠熠生辉的他。 与私下两人相处时的耍赖撒娇、暴戾蛮横,截然不同。 现时的男人阳光、耐心、负责、博学。 手里举着机器人模型的严序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猛然回头,正好与身穿红色志愿服、扎着蓬松马尾的朱韵四目相对。 他粲然一笑,连带着整个平凡世界都带着不一样的光。 她迅速扭头,望向别的方向时抿唇,连自己都没发觉得酒窝浅浅。 角落里站着一小孩儿,是朱韵班上的学生,名叫汪琪琪。 男孩远离热闹的班级群,独自躲在角落里玩着展桌上的辉光球。 足球大的玻璃灯罩里发出五彩斑斓的闪电。 朱韵上课的时候,好几次都发现男孩注意力不集中,作业完成度低,性格内向,像是被周围同学孤立起来的样子。 她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朱喜军残疾,经常被寨子里的孩子欺负孤立。 朱韵懂那种绝望的感觉,于是走到男孩身边,俯下身轻声问:“你怎么没和其他同学一起去看机器人表演?” 为期二十一天的科技活动,全校各年级,每个班一周都会有两节课的自由时间来到展馆参加活动,今天上午正好轮到朱韵授课的四年级一班和五年级三班。 名为汪琪琪的男孩怯懦地摇头,朱韵还想再问的时候,恰好赶上姓孙的英语老师今天当讲解员。 她嗓子冒烟正喝水的时候,看到角落里的朱韵,颠颠跑过来,问怎么了。 朱韵实话实说,孙老师把朱韵轻轻拉到一侧,小声道:“小朱老师,你才来不知道,你们班上的这位小朋友是湘市一位老总的私生子,妈妈母凭子贵,想借孩子上位。” “有次学校开家长会,汪琪琪的妈妈被原配夫人在学门口给逮了个正着,当时闹得特别难看,这不孩子也跟着倒霉吗。” “真是不明白,那妈是怎么当的,孩子受了这么大影响愣是没给他转学。” 朱韵看着孤零零的男孩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大人犯的错,受影响最大的往往是孩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朱韵身后罩过来,故意碰了下她的肩膀,然后长腿又向前迈了两步,大手放在缩在角落的男孩头上,揉了揉。 严序垂眸,像是大哥哥教训自家弟弟,一点都不客气:“躲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交到朋友?” 汪琪琪低着头小声说:“同学都不愿意和我玩,他们说我妈妈……” “你母亲的个人问题关你什么事?”严序直接将他带到人堆里,把人往前一推,“说,你想和谁做朋友?” 全场的小朋友都愣住了,包括朱韵和孙老师。 汪琪琪看了一圈全班同学,先是不好意思,后被严序的蹙眉吓得缓缓指向前桌同学。 是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阳光男孩。 严序最近学校里做讲解员,外形和专业都相当出众,很多学生都把他当成偶像。 突然出现的插曲,呼啦一下围上了很多其他展区的学生。 “你愿意做他的朋友吗?”严序双手插裤兜,站在俩人旁边。 两个男孩面对面站着,一个尴尬害羞地低头,一个看着严序嘿嘿笑。 小孩子心思纯粹没什么主见,容易从众,更容易毫无芥蒂地打成一片。 阳光男孩笑着点头:“严老师,我愿意。” “行了,玩去吧,别打架。”严序说得轻描淡写,长腿又迈回来。 孙老师见两个孩子其乐融融地并肩站在一起,一脸不可思议,恭维道:“严总好厉害,原来您这么会教孩子。” “我这哪儿算教,只是把他丢人堆里,帮他破开第一步的障碍,至于能不能真的交到朋友,还要看他自己。”严序看向朱韵,“等下一起吃饭。” 孙老师惊讶地捂着嘴:“你,你们认识?学校里传你俩在谈……” 朱韵赶紧解释:“校长要我和严总多沟通这次的活动,这几天才熟的,只是暂时的工作关系而已,孙老师不要道听途说。”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似笑非笑的严序,公事公办地道:“正好我有活动记录向您反馈。” 严序挑眉看着朱韵胡说八道,成全她演戏:“我正好也想听听小朱老师的意见。” “孙老师,我和严总先走了。”朱韵笑了笑。 孙老师看着两人刻意保持距离的背影,撇嘴小声嘀咕:“谁信啊。” 第45章 姐,你得负责 朱韵选了家学校附近的兰州拉面馆,用纸巾擦桌子时,拿眼睇对面的男人:“你初到美国的时候也那样融入陌生环境?” 严序翻转手里的菜单纸,掀起眼皮,恰好和她四目相对,笑道:“我简单暴力多了,直接站在比我高一个半头的黑人小胖子面前,挑衅说和人家打一架,结果被揍地鼻青脸肿,后面又打了几次,就打出感情了。” 她骂他:“脑子有病。” “是有病。”他对头上包着黑色丝巾的服务员点了餐,再看向朱韵时说道,“相思病,你害得。” 他又补充了句:“姐,你得负责。” 朱韵低着头拨弄餐巾纸,小声嘀咕:“你心思不纯,还怪别人……” 她避开当前的话题,话起另一头:“你真打算把‘流动科学站’的活动在全市中小学办下去?” “替我心疼钱?”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故意隔着桌子和她靠近,笑着问。 小小的餐馆与严序矜贵样貌不搭,然而他一点都不在意周边环境如何。 水泥地板睡的,拥挤的出租屋他甘之如饴,小苍蝇馆男人亦不嫌弃。 哪有豪门公子哥的样子。 朱韵有点心愧,一直都是他在迁就她,也难怪严震东说是她把严序带成了一身穷酸气。 朱韵把头扭向一边,喝水避开他灼热探究的视线:“没替你心疼钱,我知道这是你们公司打开市场的推广手段……” “不是。”严序打断她,双眼认真,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的本意是混到你们学校,想办法接近、追求你。” “后来我发现通过教育推广,是个提高云序智能知名度的好机会,比投放商业广告效果好很多,而且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正好一举三得,姐,你真是我的福星,灵感缪斯。” 朱韵脸上发热,又骂:“神经。” 骂完她掏出包里的小本子,把这几天的活动版块参与度高和一些欠缺的地方都详细说了说。 “我觉得可以加点生物方面的,活动应该更有趣,比如显微镜观察,还有vr展示生命起源、进化演示、宇宙爆炸这些……更有参与趣味性。” 严序觉得可行,准备打电话:“我从严瑞调几台显微镜过来。”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两碗面,朱韵低头吃饭,听他条理清晰地对着电话吩咐事情。 心想,他和他爸应该和好了吧。 下午前两节有朱韵的课,她没去展厅跟着忙前忙后,课堂上特意点名汪琪琪回答问题,课下单独找他与阳光男孩说了些鼓励的话。 见俩人相处的愉快,陆续有几个同学找汪琪琪说话。 朱韵笑着抱着书本回到办公室,换上志愿者的马甲继续去展区鞍前马后,顺便找某人分享刚才的喜悦。 走到展馆门口,她见严序身后跟着个靓丽活泼的女孩子,陪他一起布置新版块的场景,一口一个:“gavin,这些孩子好可爱,刚才我解答了几个小朋友的问题,他们叫我宋老师,哈哈哈,我居然也成了老师。” “我跟着你们跑以后的活动吧,好有趣,比完成一个大项目还有成就感……” 严序白色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精壮的胳膊,检查显微镜时,轻笑道:“你如果不怕辛苦那就跑后面的学校,有你盯着活动进展,我和沈云边都会很放心。” “再辛苦,有我在拉拉队排练辛苦?还有当初我追着看你打比赛,半个美国都跑过了,这点辛苦算什么。”女孩落落大方,活泼可爱,笑起来很有魅力。 “还有我刚加入机器人社团,你和沈云边跑去开公司,我可一直在追着你跑呢,gavin啊,你什么时候报销我这些年的差旅费呢?” “票根还有吗?去找沈云边申报吧,就说我同意了。”男人修长的手摆弄银白色的器械,似笑非笑。 朱韵看呆了,两人样貌登对,说话轻松自在,而且彼此坦诚,互相信任。 这才是健康的情侣关系,他应该找个这样的女孩子好好谈场恋爱,而不是困于她。 朱韵悄悄退出展馆,脱下志愿服,回到办公室。 她盯着眼前的教材不知道过了多久,愣是一个字没看下去,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人的一颦一笑。 她很确定女孩子就是严序前段时间出差,他与她视频电话时,两次出现在电话那头的那道声音的主人。 正如她之前猜想的那样,女孩年轻、活泼、漂亮,样样比她优秀。 而严序那么耀眼,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与他般配。 他现在很年轻,不管女孩是不是他最后的结婚对象,终究有时间试错。 她算什么? 不说严震东恨透她,绝对不会同意她与严序发展成为男女关系,光她比他大五岁,学历、能力、出身不匹配,这几点足以让她在他身边黯然失色。 虽然现在他对她还有执念,等过几年后他阅历增加,冷静下来后看着率先衰老、资质平平的她,他肯定会心生厌烦吧。 朱韵双手插进头发里,托住额头,越想胸口越闷,心情越烦躁。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她先是一愣,随后深呼吸了几下,接通了:“喂,严辞哥。” - 学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迈巴赫,司机打开车门,朱韵微微颔首坐进后排,旁边是一如温润如玉的男人。 严辞上个星期从日本回来后,就被严震东安排了四场相亲,他知道是严序和严震东串通一气,暗地里阻止他不向朱韵求婚。 只是他很好奇,严序是怎么说服自家脾气又臭又硬的老爷子的。 后来见最近湘市的新闻报道,第一实验小学开展的科技活动,赞助商是云序智能,更激发起了他的竞争欲。 追人追到工作单位,看来他也要趁其不备。 所以严辞错开严震东给他安排的相亲时间,趁着上班的功夫,给朱韵打了电话。 恰好她没有课,还没被严序拖住。 严辞暗笑严序和严震东机关算尽,却拦不住天命不可违。 宋式装修的高端私人会所包厢里,陶罐台灯暖光倾洒在屏风的杜邦纸上,映照着画上的竹影斑驳。 数道亚麻混纺的窗帘被黄竹卷起,垂下弧度,陶瓷中的干枝舒展,投下暗影。 氛围古朴松弛,高级淡雅。 新鲜海鲜摆盘精致,白葡萄酒杯在男人手中轻晃,女人安静吃着东西,金属刀叉偶尔轻触在白瓷盘上,发出叮铃响声,才让这素雅之地才有了些烟火气和人情味。 朱韵被对面的严辞盯地有些发慌,他一直在饮酒,全程都在默默看着她在吃东西。 自上次在江边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二人再也无法回到之前不远不近的关系。 窗户纸有时候还是不捅破的好,朱韵想。 接到严辞的电话时,她先是拒绝,后被他一句“小韵想和我这个做哥哥的撇清关系?”给裹挟着赴约上车。 受严家恩惠和照顾十年,朱韵感谢严家是真,想和严家断了关系也不假。 只是,她好像蛛网中的虫子,始终挣扎不开身上粘连的丝。 她有些尴尬又无力,紧张地抿了口冰镇过的白葡萄酒。 “严辞哥,你找我什么事吗?” 蜂蜜和柠檬草在口中回荡,口感圆滑和谐。 第46章 唯他独占 严辞未扎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西装随意搭在旁边的皮质椅背上,没有了平时的严谨,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男性,从容不迫的魅力。 他饮下最后的一口酒,放下高脚杯时,抬眼看向朱韵:“小韵,你之前的问题,我现在想给你答案。” 朱韵呆愣,大脑有些没转过弯来,下意识问道:“什么问题?” 男人缓缓站起身,手伸进裤子口袋,走到她旁边时,手里多出个精致的黑色丝绒盒。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微微仰头的朱韵,打开盒子,露出真诚和煦的笑:“小韵,我愿意娶你为妻。” 朱韵以为听错了,低头见到盒子里躺着枚火彩闪耀、纯净到近乎透明的鸽子蛋钻戒,大脑被狠狠敲了一下。 他在向她求婚? - 在展厅忙活了半天的严序没有看到朱韵的身影。 他以为她下午有课,怕打电话影响她,直到等到放学,依然不见朱韵。 严序忍不住去班里找人,学生几乎走了一半,又去办公室,结果依然没人影。 办公室同事倒是热情,笑呵呵道:“严总,您来找小朱老师啊?她上完下午头两节课就走了。” 走了? 严序一下慌了神,上班时间她不在学校,还能去哪儿? 莫非不舒服,回宿舍了? “您知道小朱老师的宿舍在哪儿吗?” 这时孙老师抱着测试试卷进了办公室,恰好听到严序的话,自告奋勇地领他去了教职工宿舍公寓。 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没有动静,严序急眼了,找宿舍阿姨要了备用钥匙开门,结果一眼望空的单人宿舍,哪有朱韵的影子。 孙老师见严序浑身寒气,小声八卦:“严总,您和小朱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都不像刚认识没几天的样子,看男人担心紧张的神情,倒像是找不着媳妇儿的痴情汉。 严序低头拨打朱韵的手机,想都没想地回答:“我是她男人,你说什么关系。” 孙老师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同时一阵心痛,心中呐喊遗憾这么优秀帅气养眼的男人居然有了主!对象还是住自己隔壁的同事! 想想自家大腹便便、一个月赚不了三瓜俩枣的老公,孙老师这个心里不平衡啊! 朱韵没一会儿接通电话,严序站在她宿舍的写字台前,垂眸看向rhyme模型,尽量保持冷静地问:“姐,你现在在哪儿呢?” 姐? 立在门口的孙老师还没走,听着男人对着电话叫出个‘姐’字,瞪大眼,心里的不平衡雪上加霜。 同样是人民教师!小朱老师怎么这么好命啊!姐弟恋哎!忠犬且多金帅气的年轻弟弟总裁哎! 要幸福有幸福,要性福有性福哎! 孙老师再次拿自家老公对比,满脑子都是‘大郎喝药’的表情包。 电话那头的朱韵正坐在严辞的车里,眼看目的地到了,她轻声道:“我刚才有事,出去了一趟,现在马上到宿舍门口,放学你就先回去吧。” 严序危机意识拉满,像是猜到了什么,忍着满腔的醋意,拳头攥紧又放开,低声说:“好。” 挂掉电话,他长腿大迈下了楼。 他怎么能先回去,他还要捉奸,当面拷问呢。 严辞是不是向她求婚了?她有没有答应?不答应还好!如果答应,他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好,很好,背着他,郎情蜜意,俩人成全好事!想都不要想! 他就要做斩断姻缘线的利剑,王母娘娘手中划开银河的金簪! 势必拆散俩人,朱韵唯他独占! 严辞见朱韵挂掉电话后神情落寞,轻笑:“严序打来的?” 她点点头:“嗯。”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严辞打量着朱韵的侧颜,视线投到她光洁的手指,想到方才餐厅里她坦然地拒绝,淡淡道,“小韵,你们不会在一起吧?” 朱韵摇头:“不会,我和严序只是姐弟,我不是因为他拒绝你的……他身边有适合他的女孩子,我会好好摆正我和他的关系。” 严辞笑了笑,没再说话。 太阳温柔地沉没,在告别东半球的最后时刻,迸发出闪耀的橘色光辉,试图填补这片世界的每道坎坷。 黑色迈巴赫停在宿舍楼下,严辞在朱韵即将扭身上楼时,叫住了她。 立在晚霞中的男人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向她展开胸膛。 严辞温柔笑着:“小韵,给我个拥抱吧,算是为我无疾而终的感情。” 朱韵愣了下,缓缓走过去,搂住他腰身,轻声道:“严辞哥,对不起,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祝你幸福。” 怀抱越来越紧,严辞在她耳畔说道:“真得不能再考虑下我了吗?” 朱韵轻轻摇头:“还是觉得和你做兄妹更合适,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真的很感谢。” 或许在江边那次,你能眼神坚定地回应我,就不是今天的结局。 朱韵轻轻闭上眼,坦然地在这个男人怀里,画上了暗恋的句号。 啪啪啪——车子后面响起鼓掌声。 “我是不是应该庆祝下我亲爱的哥哥和姐姐走到了一起?”严序从宿舍楼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对璧人在夕阳下拥抱,多么浪漫,多么刺眼。 愤怒、醋意让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将两人分开! 可他终究选择忍住了,结果未确定之前,他要忍住! 严序双手抱臂,眼睛直勾勾,幽幽地冲她在笑。 朱韵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宿舍楼下,吓得浑身僵直,整个人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刑,既惊恐又耻辱,同时还有忽略不掉的心虚。 下意识想解释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她生生咽回去。 凭什么要向他解释,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更何况,她和严辞又没在一起。 严辞率先开口,询问严序在第一实验小学举办科技活动的事。 朱韵不愿在修罗场里被严序的眼神凌迟。 她笑了笑,趁机离开:“你们聊,我有点累了。” 然后,不管身后的两个男人,径直上了楼。 朱韵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像是犯了天大的错,羞愧、无措、无地自容,转念她又暗骂自己想得多,什么错都往身上揽。 和严辞拥抱没有错,她抱得问心无愧!抱得毫无龌龊心思!抱得坦荡! 对,她没错。 朱韵安慰好自己就去洗脸,还没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就听到锁门转动声,严序迈着长腿进来,并关上门,落了锁。 朱韵气炸了:“谁要你进来的!” 为什么他总是私自进入她的宿舍,这次她明明没有把备用钥匙放门口的脚毯下面。 男人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每个步伐都带着雄性压迫的侵略性。 朱韵把身子背过去,下逐客令:“出去。” 现在两人独处一室,太危险了。 她害怕再次发生像上次失控的事情。 严序宽厚有力的胸膛贴上她的背脊,青筋微鼓的手臂将她环住,手掌落在她的腰间。 “姐,你没答应他的求婚,是吧?” 第47章 我最恨叫小朱的 朱韵愕然他竟然知道严辞向他求婚的事,难道在楼下严辞告诉他了? “你既然已经知道,还问我做什么?”她挣扎,“放开。” 严序勒得越来越近,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男人的下巴蹭在她的鬓角,哑声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朱韵看着洁白的墙面,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序,即使我拒绝了你哥的求婚,可我……” 未等她说完,她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扳正过来。 严序抓着她的两条细细的臂膀,眼睛幽亮,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仰,声线激动:“你没答应我哥,你没答应我哥!”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喜欢他哥到无法自拔、非他不嫁的地步,或许仅仅只是点好感! 对啊,十年间两人都没有在一起,他们还没有爱到难舍难分的程度!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狂跳不止。 朱韵反应过来,原来他在诈她! 她瞬间沉下脸,躲避他的桎梏,凛然道:“是,我没答应他,可不代表我不会答应别人的求婚!我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可能下一秒就会遇到心仪的结婚对象,并迅速组建自己的家庭,谁能说得准以后会怎么样。” “严序,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姐弟,你无权干涉、限制我和谁在一起。” “同样,我也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自由,你身边有大把年轻优秀的女孩子,去好好享受正常的恋爱,别再执迷不悟了。” 严序脸上的笑意渐渐捋平,她抬手扣在她的后脑勺,揉了揉,委屈地双眼略红:“姐,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别人,更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朱韵冷笑:“不要轻易承诺,或许等你尝试了会发现,你其实也可以爱上别人。” “你是要我和别的女人去谈恋爱?”严序动了动嘴角,明明在笑,眼神却漠然无比。 她坚定地点头:“对!” 去吧,去全身心地投入一场甜蜜热烈的恋爱,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自然而然地就淡化,甚至忘了有她的存在。 他不应该陷入畸形疯狂的执念中。 于他,于她都不对。 严序放开她,兀自笑了,近乎绝望地点头:“行,不就是谈恋爱吗,我现在就去谈!” 朱韵想劝他别因为赌气、冲动而滥交,最后被强制忍住,并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 有句话不是说,走出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恋情。 朱韵想,这句话同样适用在严序身上。 或许用不了多久,等其她女孩投入他的怀中,他就会快速放下他对她的执念。 她也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另一半。 会的,一定会的。 -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接下来的一周,严序都没有出现在学校,连带着那个叫宋格格的女孩也没再来过。 朱韵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愿,开启了恋情,宋格格应该是他的第一人选吧。 男才女貌,实力对等,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很适合发展成办公室恋情。 所以他们会理所应当地约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上床…… 朱韵坐在办公桌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满脑子都是两人缠绵悱恻的画面,挥之不去。 朱韵,你怎么了!你巴不得他去谈恋爱,情侣之间发生亲密的事情完全合情合理,你在焦躁不安什么! 就在她坐立难安的时候,孙老师拿着小零食悄咪咪递过来:“小朱老师,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你男朋友?你们吵架了?来,吃点蔬菜干消消气。” 朱韵猛地扭过头:“什么男朋友?” 孙老师愣住了:“就,就严总啊,上个星期三下午你不在学校,严总到处找你,是我带他去宿舍的,他当时特别着急,见你不在宿舍,脸冷地像要杀人,我就问了嘴你们的关系,他说,他说是你男人……” 声音越来越来小。 她叼着脆脆的蔬菜干,凑过耳朵问道:“怎么?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朱韵无语:“不是,他胡说的。” 孙老师一下来了精神:“可我看他担心你的程度,比我生孩子进产房时我老公脸上的担心,强烈多了!哦哦,是严总追你,你还没答应吧。” 朱韵心底被戳了下,站起身准备去展厅。 “像严总这种年轻有位又帅气威猛地男人你可得把握住,多少女人想往上贴呢,光咱们学校,我知道的就有四五个……唉唉,小朱老师,我还没说完呢。” 她说了声‘还有事’,就快步离开办公室。 为了锻炼员工的口才和亲和力,云序智能的市场销售部员工,近期轮番来学校充当讲解员。 朱韵找到之前有过几次交谈的云序员工,是名刚毕业没多久的小男生,姓赵。 “你们严总这段时间怎么没来学校?我有些问题要和他沟通。” 身穿蓝色讲解员服的小赵笑道:“最近严总出差,听说港城的工厂合作出了点纰漏,他和宋主管前天连夜赶过去的。” “哦,这样啊。”朱韵心底发沉,“哪个宋主管?宋格格?” 小赵点头:“对啊,听说是严总点名要宋主管跟着去的,宋主管工作能力强,业务水平高,人长得又漂亮,公司里都传……” 他抱歉地笑了笑:“我还是不背后八卦了。” 朱韵苍白地扯了扯嘴角:“明白。” 心脏被掏空的感觉再次袭来,过往风像是能从胸膛中间吹个对穿。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十年前,得知他出国的消息。 孑然一身的孤独,与天同悲的感觉把她彻底淹没。 有同样感受的人,此时正在东南沿海某发达城市港城。 白天还好,严序忙于工作,无瑕去想再一次把他推开的女人,晚上应酬完,喝的头晕难受的男人躺在床上,发狠地想念她。 沈云边要严序练酒量,这家伙倒好,整夜整夜宿醉,每次都是他架着他回房。 好在严序酒品好,醉完直接躺床上一动不动,就是嘴里反复念叨着朱韵的名字,时而温柔地喃喃,时而咬牙切齿。 沈云边知道好友这是又被小朱姐姐伤了。 劝吧,沈云边担心祸水东引,严序又旧事重提,把怒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不劝吧,看着他夜夜买醉,实在伤身。 乙方工厂老板是人情场上的老手,碍于有宋格格唯一的女性在,吃饭应酬时没安排陪唱陪喝的女郎。 只是在回酒店后,工厂老板偷偷给严序和沈云边叫了特殊服务。 美其名曰:今宵有炮今宵睡,任它忧愁何滋味。 沈云边思前想后,觉得老处男严序没准真得需要疏解下,或许尝到了其他女人的滋味,从此就戒掉了小朱姐姐呢,于是私自做主,特意选了个长相清纯的,送上了严序的床。 女郎得知宿醉的男人是第一次,又见长相帅气、身材好的没话说,她心底暗爽,这样的客人不给钱也不亏。 就在她去解男人裤子时,一直用手背盖着脸的严序突然睁开眼,看着身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深深蹙眉:“你谁?来我房间做什么?” 女郎以为男人还醉着,装小伏地在他耳边吹气,嗲嗲道:“我是你的小猪姐姐啊。” 这句话是沈云边教的。 严序一听那四个字,剩下的五分醉意瞬间消弭。 这些年他对朱韵又爱又恨,爱到骨子里,也恨到心坎里。 现时有个送上门的假小朱,关在体内的暴虐因子被调动起来。 严序一把抽出腰间的皮带,将身上的女郎反手扣住,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我最恨叫小朱的。” 女郎还以为这是客人的特殊情趣,见男人倒三角的好身材立马抖m上身,娇滴滴地配合,媚眼如丝:“那弟弟来罚我。” 严序拍了拍她的脸,似笑非笑:“这就满足你。” 第48章 连冒牌货都排不上号 女郎只当等下会是场激情大战,正期待着,她猛地被男人拽到卫生间,丢进角落。 男人打开水力强劲的蓬头,对着女人兜头浇下来。 女郎被浇地睁不开眼,呼吸苦难,立马清醒:完蛋,遇到变态了! 于是她像个泼妇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严序蹲在地上,举着蓬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冷笑:“拿了钱就要有敬业精神,装谁不好,装小朱姐姐?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女郎先是大骂污言秽语,后求饶:“老板,我错了,我把钱退给你,这单我不接了。” 这么好凌虐发泄的机会,严序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从床头柜的保险箱里掏出两沓毛爷爷扔在地上,抱着手臂看向地上湿身凹凸有致的女郎,声线冰冷:“我问你答,满意的话这些钱你拿着。” 女郎看着两万块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掀起眼皮看向一脸森然的严序:“老板,你想问什么?” “知道错了吗?”严序施施然坐在浴缸沿上,点了支烟。 女郎愣了下,然后点头如捣蒜:“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爬上您的床,不该解……” 严序深深吐了口烟,面无表情地打断:“为什么拒绝我哥?你不是喜欢他吗?” 女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投入表演,可怜巴巴道:“人家心里还不是有你,你哥怎么能和你比,你身材这么棒,长得又帅又有魅力……” 什么破回答,他哥可比他有男性魅力多了。 严序听不下去,蹙了蹙眉:“演技真差,拿了钱滚蛋。” 果然没有替身,在一个冒牌货身上怎么会问出正确答案。 何况…… 他睨了眼一身狼狈,两眼盯冒光捡钱的女郎,厌恶地走出去卫生间。 她连冒牌货都排不上号。 翌日,严序狠狠教训了沈云边一顿,后者解释自己的用心良苦。 宋格格听说了此事,对沈云边举起两个中指,大骂他一个字:“脏!” 于是沈云边又做了件里外不是人的事。 - 九月底国庆前,第一实验小学的‘流动科学站’活动圆满结束,云序智能捐赠的器材被保留下来,用于平时课堂。 展厅被拆除的一干二净,就像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么像她和他。 两人十来天没有联系,朱韵想,或许这次他们真的彻底断了,回到各自的轨道,再也不会有交集。 临下班前吴倩楠给朱韵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明天她能调休一天。 放学后朱韵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后,便上了吴倩楠的车,俩人欢欢喜喜开往河东区,准备去吃烤肉。 晚高峰,加上明天就是国庆,到处是接送孩子的车子,路上特别堵。 吴倩楠好奇朱韵最近的恋爱情况:“周详说你俩上次吃饭,你家弟弟突然杀过去了,还称是你男人,周详郁闷了一个星期呢。” “哎,要我说,你俩好了得了,弟弟对你可是痴心一片,这么好的男人摆在你面前,你居然拒之门外,小朱老师,你视力是不是不好?” 朱韵看着外面不怎么动的车水马龙:“他和他们公司的一个女孩子在谈恋爱。” 吴倩楠不信:“得了吧,就他对你穷追不舍的劲头,怎么会和别人谈恋爱!我就不明白了,小朱老师你到底有什么顾虑?” 朱韵垂下眼眸:“我和严序之间很复杂,不单单是我把他带大当作弟弟看待,中间还有严家,他爸爸很不喜欢我。” 吴倩楠好奇追问:“门第之见?” 朱韵苦笑:“比门不当户不对还严重……”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严序当初被拐卖到我家,我家当时只有我一个女儿,爸想要个男孩传承香火,托人贩子拐了个孩子。” “可严序当时已经六岁,稍微懂了点事,死活不改口,不认我爸,为此他被我爸打过好多次,当时我家又穷,严序没少吃苦,你说他爸爸怎么不恨我爸,不恨我……” 吴倩楠吃惊地瞪大眼:“天啊,你和你家弟弟的人生居然这么浓墨重彩!不过他爸凭什么恨你?这件事又和你没有关系,而且你把弟弟拉扯大,怎么也算严家的半个恩人。” “我可不敢当严家的恩人。”朱韵对着车窗外笑了笑,“这些年我才真的受严家不少恩惠,就这样吧,事情都过去了,从此两清,各自安好。” “怪不得上次你回寨子祭祖,见到你爸爸的坟那么激动。”吴倩楠看向朱韵的侧脸,心生怜悯,“你也很恨你父亲吧。” 朱韵垂下眼眸,轻嗯:“小时候,他除了打我就是骂我,如果没有严序去到我家,我真的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两只受伤的小兽夜晚依偎在一起,互相舔伤,互相给了彼此希望和撑下去的勇气。 右边出现一个胡同岔口,吴倩楠从拥挤的车流中脱身,绕进小路。 是一片老式居民区,巷子里路窄,两边又随处停着车,吴倩楠开得很小心。 前面拐弯处,突然从左边闪过来一辆黑色迈腾,吴倩楠一个急刹车,可还是晚了一步,蹭了下黑车的侧车头。 吴倩楠fuck一句,解开安全带,准备商量赔付。 朱韵本想在车里等着,可见对方车子里下来两个吊儿郎当的彪形大汉,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戴着大金链子,顿时坐不住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这事责任在吴倩楠,她打算出一千块钱私了,两人见是两个女的,准备讹一笔,说不同意,嫌钱少。 吴倩楠一听就怒了:“那就走保险吧!” 大金链子起了色心,笑眯眯道:“走什么保险啊,这样吧,两位美女陪我们哥仨吃个晚饭,一千我们也不要了,怎么样?” 吴倩楠礼貌却厌恶地笑了笑:“咱们还是该怎么理赔就理赔,我们没空和你们一起吃饭。” 朱韵下意识地看向黑色迈腾,车子后面里面坐着个穿一身黑,带鸭舌帽的男人,五官不清,旁边还坐着个孩子。 她隐约觉得孩子模样有点熟悉,待往前走了两步,赫然发现,不是汪琪琪吗! 男孩也认出朱韵,猛地拍打车门,却被车里的男人一把拽住并捂住嘴。 朱韵急了,正要上前,却被大金链子和墨镜男挡住,两人耀武扬威地呲着牙警告:“臭娘们儿,不该看得别瞎看!” “那是我班里的学生!我有权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并确认你们是不是他的家长!”朱韵准备绕过两人,却被咸猪手拉住。 “你们放开!否则我报警了!”朱韵准备去掏手机,却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围住,将她夹在中间。 握着朱韵手的墨镜男威胁道:“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吴倩楠急中生智地从车里掏出灭火器,对着两个男人猛喷,白色粉末令人暂时失去视线,她一把将朱韵拉过来,并将灭火器直接砸墨镜男头上。 “我们快走!” 朱韵停住脚步,拒绝道:“那车里有我的学生,我怀疑他是被人绑架,我不能不管。” 说着她在地上四处寻找板砖。 刚拎起一块破砖头,手上的东西被突然的一只大手接过去。 第49章 可我忍不住 金链子和墨镜男被吴倩楠摆了一道,又瞅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凶神恶煞道:“小逼崽子,活腻歪了,少他妈多管闲事!” 严序护着朱韵,并把她推向吴倩楠:“姐,你俩去巷子口人多的地方,找附近的居民帮忙并报警。” 朱韵愣了一秒,随即很快点头:“你小心点,他们身上很有可能有武器。” 他穿着白衬衫浅色牛仔裤,一副清爽打扮,咧嘴一笑:“知道了,快去。” 刚走两步,朱韵便听到身后拳头入肉和哀嚎声。 她暗自心惊,忍不住地向后看。 严序动作干净利落,挥起的拳头狠狠地撞在大金链子的脸上,冲击力之大,瞬间将人打得仰卧在地上,血从鼻孔里喷流出来。 墨镜男见同伴被打,自然要报仇,只是他出拳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严序这个常年训练且骨子里残暴嗜血的猛兽。 立时墨镜男被他攥住手反转,朝腿窝一踹,墨镜男直接半跪在地,疼得哀哀直叫。 朱韵见人被轻易制服,悬着的心落回。 她和吴倩楠很快来到巷子口,看到三个中年男人,俩人快速描述巷子里发生的事,大家一听是绑架孩子,抄起工具都往胡同里赶。 朱韵担心严序的安危,拎了个棍子,又呼哧带喘地跑回原来的方向。 黑色迈腾已经不见,只留下几道车轱辘印和一溜烟的尾气。 三个赶来的居民,正义凛然地问:“人呢?” 严序怀里抱着哭得脸通红的汪琪琪:“救孩子的时候脱不开手,没逮到人,被他们开车跑了。” 朱韵‘当’地一下把手里的棍子扔下,欲要接过他怀里的孩子。 “挺沉的,姐,你抱不动。”严序把孩子放地上,还顺带厉声教训,“臭小子,下次再乱上别人的车,你老子打断你的腿!” 汪琪琪哭得更厉害,朱韵蹲在地上抱着孩子轻声安慰,抬眼瞪了下严序。 他身上的白衬衫有好几道灰色印子,视线瞥到他的左手大臂外侧,白色的衬衫被划破,渗出斑斑血迹。 “你受伤了?”她惊恐地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检查伤势,发现右手小臂内侧还有道冒血的伤口。 两道口子不是很深,大约五公分长,皮肉有些外翻,像是被匕首割伤的。 朱韵顿时鼻子发酸,心疼地埋怨:“不是要你小心吗?怎么就受伤了。” “开车门的时候没想到对方手里有刀,不小心划了下,不要紧。”严序揉了揉她的后脖子,笑道。 这时附近的派出所民警也赶到,一行人配合做笔录,见严序身上有伤,警察要他先去附近医院处理伤口。 汪琪琪受到惊吓,发起了高烧,抱着朱韵不撒手,警察问不出什么实质问题。 朱韵一直拍着孩子后背安抚,神情担忧。 严序不愿离开,借故小伤,跟着民警去了派出所,等待着孩子家长过来,方便了解实情。 半个小时后,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拎着限量版的爱马仕火急火燎地来到派出所。 她先是儿子长儿子短的抱着汪琪琪哭了会儿,后是感谢朱韵几位、民警以及当时的居民。 被问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孩子怎么被绑架的,女人支支吾吾:“我今天下午去美容院做脸,耽误了时间,就要店员去帮我接孩子,谁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琪琪上了绑匪的车。” “我安分守己,哪里知道得罪什么人。” 这时,坐在派出所大厅的板凳上的严序,不冷不淡地瞅了女人一眼,嗤笑:“当妈的做到你这份上也是让人大开眼界,指着自己的儿子上位就保护好他,等孩子丢了、卖了、被宰了,您还有钱、有时间保养这张脸?” 朱韵在孙老师口中得知了汪琪琪家的事,眼前的女人是湘市某位老板的情妇,估计当时严序也听到了。 女人被抢白的面色不善,朱韵担心严序的伤势,就告辞离开。 民警再次感谢他们三位的见义勇为,还提醒他们最近注意安全,保不准绑匪会打击报复。 从警局出来,吴倩楠很有眼力见,对朱韵眨了眨眼:“今日不宜出门,我还是回家一趟,小朱老师,下次咱们再约啊。” “你开车注意安全。”朱韵有点不放心地嘱咐,“到家给我发信息。” 后者对她抛了个媚眼,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么好男人你忍心让给别人?抓住啊小朱老师!” 说完屁颠屁颠上了车。 派出所门口灯光明亮,朱韵走到停靠在路边的白色大众,站在左车门的位置:“你有伤不方便,我来开车吧。” 车上安静,朱韵余光时不时打量他左手臂的伤,率先打破僵局:“你一直开车跟着我?” 严序坐在副驾驶,乖巧地回答:“挺想你的,就来学校看看,怕你烦我,想着远远看你一眼,发现你上了别人的车,一时没忍住就跟过来了……” “之前说不打扰你,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对不起,姐。” 朱韵蹙眉叹了口气:“先找个诊所打破伤风,处理下伤口。” 伤口不需要缝针,但要注意防水,医生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俩人从诊所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半,正好错过了饭点。 朱韵只好去菜店购买食材,准备犒劳下见义勇为的‘英雄’。 她本想回河西新桂小区的出租房,严序说房子已经退了。 “没你我一个人住着没意思。”他可怜巴巴地乞求,“姐,我想去你那儿。” 朱韵有些犯难,婉拒:“宿舍很小,我怕你觉得挤。” 其实是她怕引狼入室。 “我不怕挤。”严序卖惨,“我胳膊疼,用不上力,没办法开车回家,而且我现在很饿,姐,我想吃你做的饭。” 朱韵最受不了他服软撒娇的样子,就像回到小时候,她总会妥协。 本就不大的宿舍,高大男人一进来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朱韵在一进门的小厨房忙活,见男人正摆弄桌子上的机器模型,她有点心虚,生怕他误会什么。 “你先坐会儿,等下饭就好。” 严序走过来,胸膛贴在她的身后,欠身把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声音极轻地问:“用不用我帮忙?” 朱韵的整个后背连带着头皮都麻了。 她转过身,低头推了下他的胸膛,脸蛋滚烫:“不用,你离远一些。” “可我忍不住。”他将她禁锢在小小整体厨房前面,歪头靠在她的肩膀,嘴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脖子上嫩肉,语气轻柔,“姐,我照你说地去尝试谈恋爱,可我真地没办法爱上别人,就连看到主动爬上我床的女人,我都硬不起来。” 谈恋爱这事是他胡说的。 朱韵被直白的话激得无措,偏头和他保持距离,顺口而出:“那你应该去医院看下男科。” 严序的头靠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我下面很健康,不过,我好像真的病了……只有靠近你,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的,才觉得心脏在跳动。” “出差的这半个多月我一刻都不敢停下手头的工作,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你,我尝试用酒精压制病症,可酒精也没办法完全麻痹大脑,梦里还是你。” “姐,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该怎么放下你?” 第50章 做你的光 朱韵听着他似情话似痛苦的呢喃,心烦意乱,大脑中两道声音在疯狂呐喊撕扯: “朱韵,他没有爱上别人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彷徨、痛苦只是对你的戒断反应,等再过段时间就好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不能心软,不能前功尽弃。” “要不,算了吧,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你不也每日备受折磨吗?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和其他女孩谈恋爱,为什么想到他和别的女人缠绵的画面,会心里不舒服?” “朱韵,你是不是该该审视下自己,口口声声说严序是你的弟弟,实则你们早已不是纯粹的亲情,或许你也有那么点喜欢他,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想到这儿,朱韵的神经像是被毒蝎的尾部蜇了下。 喜欢?她居然不知廉耻地喜欢上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朱韵愣神的空隙,男人的气息已经从她的脖颈顺着耳畔到了侧脸,唇珠似有若无地轻轻划过,不敢落下。 他怕她不喜欢他的亲吻。 上次他强吻了她,导致她从出租房搬出去,躲着不见他。 这次他不敢了。 朱韵在失神中猛然回归,抬眸却见俩人早已近在咫尺的唇瓣,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然后他眼含期待地幽幽垂眸望着她,感觉下一秒就会吻下来。 她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松鼠,再次偏过脸,男人的唇落在了她毛绒绒的耳尖。 “先做饭吧。”朱韵脸红透了,局促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也饿了。” 严序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没离开,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活。 面前是热油热灶,身后是更加滚烫的胸膛,朱韵整个人像是饼铛里两面煎炸的牛肉,浑身滋滋冒着汗,最后在夹缝里求生存,做好了三菜一汤。 严序两条胳膊都受了伤,对于常年肉身对抗的他来说,这点疼痛根本不叫什么,可在朱韵面前就不一样了。 “姐,伤口疼,拿不动筷子。” 朱韵喂饭。 “姐,想喝水。” 朱韵把吸管递到某人嘴边。 “姐,想吃水果。” 朱韵剥橘子塞到某人嘴里,还被夸‘真甜’。 某人得寸进尺:“姐,我开不了车,今晚能住你这儿吗?” “你打车回去。” “我拿不动手机,付不了款,我可以打地铺,像之前那样。” 朱韵正刷着碗,见他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拒绝的话再次咽下去,她一边痛恨自己对他狠不下心来,一边叹气点头。 没救了,朱韵你的原则呢! 于是某人更加蹬鼻子上脸。 “姐,帮我脱了衬衫,我要洗澡。” “姐,伤口不能碰水,你帮我擦一下。” “姐,我没衣服穿。” “姐,头发在滴水。” “姐……” “闭嘴!再说一句话,把你丢出去!”朱韵气鼓鼓地跪在地上铺毯子,瞪向坐在床边的男人。 三个小时,她像个丫鬟似的忙得团团转、伺候他。 累倒是次要的,关键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 正常姐弟间的原则和底线被一再拉低。 刚安静了没几分钟的某人躺在地铺上,发出嘶嘶地沉闷痛苦声。 开了盏小小的睡眠灯,朱韵面朝墙侧躺在床上,装没听到。 此时,她收到吴倩楠的信息:“小朱老师,拿下严序弟弟!这么好的肉不吃,绝对抱憾终生!” 随后发过来几张富婆吻肌肉男的表情包。 朱韵无语,正要打字辩解,对面再次发过来信息:“小朱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喜欢上了弟弟,却……不自知呢?” “根据我多年恋爱经验来看,你下意识关心他是否受伤的表情,不单纯是姐弟亲情哦,那种女人心疼爱人的感觉装不出来的……” 朱韵愣住,做饭前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她喜欢上了严序?她喜欢上了她弟弟? 不可能,她怎么会喜欢上他? 朱韵极力否认。 不知过了多久,地板上没有了哼唧声,连入睡的呼吸都没有。 朱韵把手机放下,假装改变睡姿,好奇地小幅度地扭过身,想看看怎么回事。 刚一转身就看到下面的一幕—— 窗帘夜风吹拂,光着膀子的严序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床对面的小衣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韵。 昏暗的睡眠灯打在裸露的每块肌肉,光影分明,五官若隐若现,男人半边脸融入黑暗中,下颌线硬朗有型。 她吓到了,一轱辘撑起上半身,长发垂在枕头上,惊愕道:“你怎么坐着不睡觉?” 严序声线淡淡:“睡不着,想到傍晚那个差点被绑架的小屁孩,心里有点难受。” 她知道他忆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他才会奋不顾身地救下汪琪琪,为他人撑起伞。 朱韵心软了,拍了拍床侧:“过来睡吧。” 严序喉结微微一动:“不怕我乱来吗?” “怕,所以你给我老实点。”朱韵躺下,浑身卷住薄被,脸朝墙,一米二的单人床空出了一大半。 男人一上来,她瞬间觉得前后都是墙,将她夹在中间,彻底逃无可逃。 严序没有换洗的衣物,洗完澡后只用浴巾裹着下半身。 现时他只穿着贴身内裤,近乎全裸的盖着薄被,躺在朱韵的身后。 两人隔着两层薄被子,背对背完全贴着,却还是有热源相互传递。 朱韵很后悔,她再三强调:“不准动歪心思。” 床太小,不管怎么小心都会肉碰着肉。 她整个人快烧着了,使劲往墙里面缩。 严序好笑,他直接翻了个过,面朝她,这样宽敞多了。 “再缩就钻墙里了,过来点。” 他将人带被子往外面拽了拽,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就抱着睡觉,没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乱来。” 朱韵一动不动装死。 蓦地,身后叹了口气:“姐,我都忘记我妈长什么样儿了,我爸说我被拐后,我妈就精神失常,发了疯地到处找我,然后在半路发生车祸,整个人都被撞地七零八落。” “真的,听我爸说起来的时候,我没多大感觉,像是在听外人的故事,很陌生。”他自嘲地轻笑,“今天下午在派出所见到那个不着调的小三,遇到儿子被绑,都能哭得那么伤心,担惊受怕。” “我差不多能想象到我妈当年找我时候的样子,肯定比她焦急难受百倍千倍……” 顿了顿,声线略微颤抖:“就,突然有点想她了。” 朱韵心弦被触碰了下,缓缓扭过身,与他面对面。 暖色的睡眠灯下,男人五官柔和,少了平时的凌厉,眼睛里水光有些闪烁,不知道是不是含住的泪。 他长大了,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看了片刻,才迟疑地伸出手,手没落到他的脸上,就被他的手心贴住,放在了男人的面庞上。 他就这么看着她,像儿时受伤后,期望被垂怜地看着她。 朱韵微怔,轻轻摩挲,又揉了揉他舒朗的眉眼,仿佛轻揉受伤的小狗。 最后像小时候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你妈妈一定在保佑你,才让你找到回家的路,才会让你健康完好的长大。” 严序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扣住放在两人的胸前,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稍稍蹭了下:“我已经错过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不想再错过第二个。” “如果我妈是在身后保护我的神,你就是在我身前指引我的光。” 那种感觉像极了,黑暗迷雾中,举着微弱火把到处寻找出路却被撞地头破血流的小孩,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迷路等死的小孩。 然后她向他伸出手,轻松道:“嘿,小子,一起走吗?我带你出去啊。” 男人捧着她的脸,睫毛微颤,直直地看着她,坚定道:“朱韵,我爱你,只爱你,别再推开我。” “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光。” 第51章 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朱韵心脏狂跳不止,无数声音灌入她的脑中。 “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非血缘关系的姐弟,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小韵,你不觉得荒唐吗?” “我是被严序这个坏种活活烧死,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见死不救!我会永远跟着你!直到你忏悔自己的罪责,亲自揭发严序这个杀人凶手!” 无数魔咒般的道德枷锁和谩骂,源源不断朝朱韵席卷而来。 ——绝拒他。 -——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你们怎么能在一起? ——不管面对伦理还是法律,你们都不能在一起。 ——你们要一起糜烂吗? “小韵,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严辞的脸从她脑海中跳出来。 当时的朱韵说:“不是。”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严辞的钻戒时,她满脑子都是现在躺在她身侧男人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慢慢侵占了她的心。 “你和严序不会在一起吧?”脑海中的严辞又问。 朱韵闭上眼逃避,声音轻地不能再轻:“我不知道。” “嗯?”严序凑近,低沉地疑惑。 眼睛睁开,她与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睫毛浓密得似乎要扑出来,牵人心魂。 然后她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小小的痣,饱满干燥的嘴唇…… 再然后,她脑海里满是吴倩楠的那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喜欢上了严序弟弟,却不自知呢?’ 最后她冲破了所有的顾虑,吻了上去。 很轻,只是贴了下。 却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全身都在发抖。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惩罚我吧,让我这个戴罪之躯彻底溃烂,朱韵默默跪天。 可在惩罚前,她要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想抓住她的光。 严序微微一愣,嘴唇上依稀还有她的温度,他将颤抖的她搂入怀中,如同对待一件珍宝。 他压抑兴奋且小心翼翼地问:“朱韵,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男人和女人的在一起。” 朱韵闭着眼,垂下的额头抵在他的眉心,轻轻点了头。 她累了,她不想挣扎了。 他激动地将她搂地更紧,声线颤抖地安抚:“朱韵,别怕,后面的事都交给我,别怕,朱韵别怕……”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怕严震东,怕流言蜚语,怕遭受良心道德的谴责和撕扯。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倘若有,我会加倍还回去!”他翻身压住,捧着她的脸,让她睁开眼,“看看我,朱韵,看着我。” 他不让她做第二天就反悔的鸵鸟,势必要她看清楚眼前的男人,要她彻底记住她是谁的女人。 朱韵紧张地连睫毛都在颤抖,缓缓睁开眼,还是那张脸。 只是此时的他,眉眼里的喜悦和激动快要溢出来,真的在焕发光芒般。 心底晦暗的角落被照亮,她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变大。 或许今晚她妥协他进入自己的宿舍,就默认允许此时的发生。 她用心软作为借口,遮掩已经喜欢上他的事实。 现在她终于抛掉了枷锁、抛掉了所有声音,不再自欺欺人地逃避内心真实的感受,不再将他推开。 只因那句话: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光。 她忍住混乱的呼吸,坚定地叫他的名字:“严序……” 男人精壮的胳膊从她后脖子下交叉穿过,她连人带被子都被他圈在怀里。 严序笑着睥睨身下如同希腊女神的姐姐:“你说,我在听。” 他整个人控制着力度,罩在她身上,像是在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激动、忐忑、兴奋全写在脸上。 她伸出皙白的手臂同样圈住他的脖子,望着男人漆黑明亮的眼眸,笑着说:“做我的光吧。” 做我的光,带我破开前方的迷雾。 做我的光,温软我快要失了温度的心脏。 男人激动地俯身贴近她的唇瓣,慢慢诱惑:“朱韵,我可以吻你吗?” 话刚落,她已经贴上了他的唇角,比刚才重,比刚才坚定。 他鼻息中满是她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香气,混着幽幽发香,还有她身上暖意传递的阳光气味。 透骨生香,可以压制他体内狂暴野兽的气味。 不似第一次的疾风骤雨,他抚着她散在枕头上如绸绢的长发,指腹拂过她的额,从眉心至脸颊,而后滑过鼻尖,下巴,如同对待易碎的珍贵瓷器。 脸慢慢贴近,最后嘴唇轻轻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见她眼中未有抵触之意,男人便放心含弄她柔软的唇。 吻时徐徐,一点点加深,慢条斯理地启开牙齿,舌尖勾缠,慢慢品尝彼此的滋味。 无休无止,像是要停不下来。 朱韵被捧着脸吻地迷醉,身体几乎快要化成一滩水。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他的肩膀,却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上的纱布,猛地反应过来,他身上还有伤。 借着换气,她抵住他胸膛的手,推了下,力气软绵绵的。 “伤……你胳膊还有伤。”朱韵微微偏头,躲避亲吻,声音微喘。 想到此刻正在忘我亲吻自己的男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罪恶感再次袭来。 却,又有别样的刺激…… 她整张脸都红了,连着耳朵脖颈,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又软又嫩,像是盛开的粉白芙蓉花。 “不用管。”严序呼吸粗重,吻住她偏头露出的侧颈,舔舐地啃咬,微微吮吸,一路向下。 待到他的手要往朱韵的睡衣里探,她像是兜头被一盆凉水泼醒,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伤口渗血了,先,先睡觉吧。” 严序因为兴奋浑身发烫发紧,浅浅的吻根本不能疏解他对她的渴望,就连伤口裂开都不知不觉。 然而见到她微湿的眼眸带着一丝惊恐,他把手从睡衣下摆拿出来,额头靠在她的颈窝,吐出滚烫的呼吸,一遍遍地在她耳畔粗喘地承诺:“别怕,小猪,我不碰你,没你的允许我不碰你。” 她知道俩人在一起,早晚会有最后一步,可她现在还没勇气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她怕,怕他看到会不喜欢。 没在亲吻上得到满足的某人钻进了朱韵的被窝。 近乎全裸的男人霸道地侧躺着与她双腿交缠,大手扣在她的腰间,跟抱玩偶娃娃似的将人搂在怀里。 朱韵起初觉得要被勒死,只是没一会儿额头靠在他热乎又安全的怀里,就沉沉睡着。 独留某人硬了一晚。 第52章 我想要个名分 禁忌的开关一旦打开很难关上。 从早上起来,严序披着毯子,一直跟在朱韵身后洗漱收拾,时而抱着,时而贴着,时而偷吻她的后颈。 像只粘人的大狗。 一切收拾妥当后,云序智能公司的员工送来了严序的衣服。 朱韵开门,来人恰好是上次的讲解员小赵,登时红了脸。 小赵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先是瞪大眼,后捂住嘴,连连点头承诺:“您放心,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公司里都传宋主管和严总是一对,现时严总又宿在小朱老师的宿舍,还一副黏哒哒的样子,这是脚踏两只船? 还是截然不同的两只船! 朱韵听小赵这么说,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关上门她把黏在身上的男人扯开,既好笑又无奈:“快穿衣服,别窝在我这儿耽误正事。” 国庆员工放假,老板不能闲着。 今天第一实验小学的校方和教育局,在酒店筹备了答谢宴,他这个云序智能的老板必须到场。 “我想你一起去。”严序垂眸看着给他扎领带的朱韵,欠身吻了下她的额角。 朱韵别好领带夹,微微摇头:“严序,我们的关系现在还不适合公开,等过段时间好吗?” “为什么?”他低声说,“我想昭告全天下,朱韵是我的女人,谁都不准觊觎,不准碰。” 尤其他哥,他要正大光明地告诉他:看到了吧,朱韵是我的,死心吧。 “全天下可不关心咱俩谁是谁。”她抬头望他,秀眉微蹙,“首先是你爸爸那儿,他一直不喜欢我,你们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他如果知道我们在一起,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严序,你现在虽然有自己的公司,可没有你父亲,没有严瑞生物的背书,你以为你会这么顺利?既然借着严家的东风,就不要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别再气你爸了。” 严序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 如果他是个毫无背景的创业者,别说国家电网那些老狐狸,就连教育局、实验小学的校长都不会理睬他一眼。 “姐,我会让我爸放下对你的成见,他就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未等他说完,朱韵笑了笑:“我理解,如果换作我,经历你父亲的一切,可能比他更疯狂更偏激。” “这些年,我受了你严家的照顾,虽然一直是你哥抛头露面与我接触,可没有你父亲的默许,我不可能过上物质优渥的生活。” “于情于理,我都很感谢他。” “哪怕他对你说了难听的话?”严序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当初,我爸对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十年不联系我?” 朱韵垂下眼眸,淡淡一笑:“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他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 “真正让他放下对我的仇恨和成见的人,不是你,是我……所以严序,给我点时间。” 男人静静地听完,良久,点了点头:“好,我爸那儿,我也会做好好与他沟通,还有吗?” 朱韵睫毛颤了颤,手指捋平西装扣子边上的褶儿,垂目坦诚道:“还有你哥,我前脚拒绝他的求婚,后脚就和你……” “你怕他接受不了?怕他伤心?”某人醋意翻滚,“你就那么在意他?” 朱韵的本意是不想他们兄弟因为她而不合,结果他误错了意。 她扭过头看向书桌上摊开的课件和干净的机器模型,有些生气:“他是你哥,你的家人,又照顾了我十年,我难道不能在意?” 严序胸中的醋坛子嘁哩哐当地乱晃,他将身前的人儿牢牢桎梏在他和书桌之间,双手撑在桌沿上,胸膛紧贴女人曲线优美的背。 “你喜欢我哥?”语气不悦,似在逼问。 朱韵暗恋严辞这事,她觉得自己没错,哪个少女不怀春? 可真的被人拎出来质问,和年幼时当众被念情书没什么两样,难堪极了。 “嗯?”身后男人穷追不舍,他快嫉妒疯了,“如果我没回国,你们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朱韵又气又羞,小脸绯红,转身推了他一把,自暴自弃道:“是,我喜欢过他,没你,我们就在一起行了吧。” “不许,除了我,你不许和任何人在一起。”他揉着她的脖子,似颁布一项法律般郑重,坚定无比,“即使你真的和我哥结合,我也会想方设法地从他手中把你抢过来,朱韵,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把你对他的喜欢全部删掉,你只能在意我,眼里心里只能装着我。” 他眼眸中写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朱韵有一瞬恍惚,觉得自己掉入了狼窝。 眼前的男人用乖巧温顺的表象,一步步引诱她步入陷阱,实则内心狡猾无比。 她或许早就应该知道,六岁的他来到她家,遭受了那么多毒打就是不改名字,为了能逃出寨子,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开始隐忍,最后一把大火将她家烧的一干二净。 他实则是个头易于伪装的猛兽,她完全被他软糯可爱的外表欺骗了,甚至被骗到现在。 “怎么了,姐?”严序看朱韵眉头微微蹙起,又换成了讨好卖乖的表情,手臂环住她,亲吻着她的耳尖轻声问,“吓到了?” 她靠在他肩头,微微摇头:“严序,我是喜欢过你哥不假,可答应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已经放下对他的感情。” 朱韵环住他劲壮的腰身:“你是世上我最在意的人,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明明知道他是头善于伪装的猛兽,她还是抱紧了他。 严序将她搂入怀,吻了下她的发顶:“朱韵,我爱你。” “我知道。”她回答。 “朱韵,我爱你。” “嗯,知道了。” “朱韵,我爱你。” 她知道他要听什么,可她有点难以启齿,或者说现在她难以立即给他准确的承诺。 她爱他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爱里面掺杂了亲情、爱情,谁多谁少,连她都分不清。 妄自承诺,对不起他炽烈的爱意。 朱韵抬起脸,揉了揉他的碎发,笑道:“好了,我记住了。” 严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面上带着委屈,最后叹了口气:“别让我等太久。” “嗯?” “我想要个名分。”他神色认真。 朱韵愣了下,心头酸涩又饱胀,点点头:“好,我尽快。” 第53章 有青年娶老婆重要? 几家欢喜几家愁。 汪琪琪未被绑架成功,警方连夜根据线索和监控录像,一路查询黑色迈腾的踪迹,却发现是套牌车,车上三人弃车逃跑。 杂乱的钢筋水泥厂工人宿舍。 脸上挂彩的大金链子没好气地挂断电话,踹了一脚身侧摇摇欲坠的上下铺的架子床。 “六哥,于辉那儿说可以宽松十天,利息两个点。” 三人因为赌博欠下了巨额高利贷,现时正是缺钱的时候。 “姓郑的那臭娘们儿,说没见到那小孩儿的影,答应的五十个尾款也拒付!” 大金链子一屁股坐在废旧单人老沙发上,沙发承载不了他将近二百斤的重量,嘎地一下断了条木腿。 “艹!自打抢了那破车,就没一档顺心事!” 墨镜男发出不厚道地低笑,扶大金链子站起来,后者泄愤似地将沙发踹倒。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窝里横!”黑暗中站在窗边,隔着破窗帘往外看的鸭舌帽男人猛地扭过头,低声训斥。 “要不是你俩贪图蹭车的那点小钱,至于节外生枝?!” “现在好了!钱没了,于辉那条疯狗在后面追着咬,我们还他妈被警察盯上了。” 墨镜男有些懊悔蹲在墙角:“谁知道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了个硬茬,六哥,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女老师,要不是她认出那小孩儿,还报警,我们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 大金链子愤愤道:“还有他妈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个练家子!我鼻子差点被他打折了!”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六哥,我死活咽不下这口气!十天后于辉那儿的钱必须填上,这些天我们去哪儿找那么多钱!” “于辉那王八蛋,得势就猖狂,退回去十年,给老子拎包都不够格!现在混地风生水起,一点当年的旧情都不念!”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墨镜男给两人散了烟,“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六哥这几年如果没有离开湘市的话,哪还有于辉说话的份。” 名为六哥的男人,用打火机点燃嘴上的香烟,火光照亮藏蓝色鸭舌帽下面的脸。 男人年纪四十多岁,五官端庄刚毅,只是左边眉毛上有条旧疤,形成断眉,令那双狭长的眼眸更加狠厉。 六哥低头深深吸了口烟,眼睛眯起,若有所思。 大金链子见六哥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干票大的!那臭娘们儿有几分姿色,先他妈绑了玩一玩,再摘器官!” “我听说于辉那儿有门道,到时候直接把人丢给他,抵咱们的债,再拜托他帮咱们偷渡出国,不比在国内当过街老鼠强?!” 墨镜男有顾虑:“现在不比十几年前,绑个大人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们被警察盯上了,她最近肯定警惕性很高,一时半会儿不好得手。” 大金链子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等死吧!于辉那王八蛋背后有人,我们惹不起!十天后没钱还的话,咱们就被他摘了器官!” “六哥,现在怎么办?”墨镜男很有眼力见地凑过去。 六哥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大头皮鞋碾碎,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绑架未遂,那些吃软饭的条子也就这几天稍微卖力追捕,加上汪琪琪他妈那个小三,不敢声张,风头很快就会过去。” “先给姓郑的那臭娘们儿打电话,说五十个尾款不付,就把绑架这事捅到她家公司,让她公司的员工都知道她做的好事,她和她老公不正闹离婚分割财产呢吗,这事一旦曝光,对她百害无一益。” 大金链子一听,立马有了主心骨,乐了:“好嘞,我这就给姓郑的那娘们儿打电话。” 正要拨通电话,大金链子问:“那个女老师呢?就这么放过她?” 六哥嘴角勾起,露出报复的冷笑:“先查下她的背景,既然她这么乐意当好人,那就让她好人做到底……” - ‘流动科学站’的活动反响不错,加上冠以教育局主办方的名头,很多媒体竞相报道。 此事三方获利,教育局没花一分钱得了名;第一实验小学借活动竞选省示范小学,以后学校的入学率和影响力大大提高;云序智能花钱打响了名号。 湘市高级豪华云端餐厅,五十人的包厢里拉起了红色横幅,无非是庆祝活动第一站圆满成功,答谢云序智能等话。 除了学校方面,还有多家湘市当地媒体也在席中,期间他们靠捕捉今日主角的镜头画面,冲上了好几次当地热搜。 外貌形体出色的严序手举模型,被一群认真听讲的学生围着,一幅朝气蓬勃、薪火相传、国家有希望的美好画面跃然纸上。 谁不爱既有钱又有觉悟散财的企业家? 何况企业家又这么帅。 你来我往的酒杯上,映照着明亮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有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士,打扮严谨,敬酒递名片时,做了自我介绍:“严先生,沈先生,我是湘市青年广播电台的记者,方镯,我台对您二位和云序智能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采访您二位?” “今年湘市的十大青年评选活动马上就要进行,我台是主办单位之一,可以举荐二位。” 严序有些微醺,想的全是朱韵那句‘我尽快’。 尽快是什么时候,他与严震东的约定时间只有三个月,他可等不及。 什么青年不青年的,有青年娶老婆重要? 沈云边自是不放过任何创造影响力的机会,届时和女记者交换了名片,确定访谈时间。 宋格格也出席了这次的答谢宴,原因很简单,她今日回公司拿资料,碰到了给严序送完衣服的小赵。 见他眼神飘忽,神色异常,两句话就诈出严序晚上住在朱韵宿舍的事,让她有了危机感。 上次她去第一实验小学,沈云边事先给她看了朱韵的照片,还知道是照顾了严序七年的姐姐。 与严序搬显微镜时,宋格格瞥见了站在展厅门口的朱韵,所以她才故意将之前追求严序的事迹嚷嚷出来,结果朱韵听完落荒而逃。 宋格格觉得可笑,还以为是个硬刚的潇洒姐,没想到是个软柿子…… 沈云边说朱韵不喜欢严序,宋格格当时就看出来了,朱韵不是不喜欢严序,而是自卑怯懦,自觉不配。 宋格格性格大方,遇弱不欺弱,遇强不怕强,见朱韵那样的性子,登时没了与之竞争的兴致。 换句话说,她压根没把朱韵放在眼里,觉得毫无竞争力。 她不管是长相、身材、学历、家世还是工作,都碾压朱韵。 宋格格想得很简单,严序喜欢朱韵,可能是小时候的恋母、恋姐情结。 加之朱韵自卑,遇到强有力的对手,不用宋格格运用手段,她自己就躲得远远的,把严序拒之门外。 到时候她宋格格捡个漏,找机会再来个‘深入了解’,轻松拿下。 结果,她只料到了一半…… 第54章 装模作样也要有个度 前段时间出差,严序一直宿醉,她猜到俩人闹僵了,宋格格心里简直美滋滋。 她正想着实施第二步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严序房间,来个嘘寒问暖,趁虚而入时,却被沈云边那个贱人给搅和了。 从此严序酒也不喝了,房门还夜夜上锁。 宋格格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不了在公司,发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工作能力,继续追呗。 是金子总会发光,有朝一日,严序会看到她的。 结果刚回湘市,严序和朱韵就睡一块儿去了。 这让宋格格怎么没有危机意识,暗骂自己太轻敌,所以晚上的答谢宴她跟着来了。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这是宋格格信奉的人生教条。 见严序趴桌子上,一副喝不动的样子,宋格格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小声关心道:“gavin,楼下就是酒店,难受的话我带你下去开间房,这里这么多人,你休息不好的。” 严序为了躲酒,趴桌子上其实是装醉,满脑子盘算的全是:怎么要朱韵尽快给他个名分,两人公开关系的事。 正头脑风暴着,宋格格突然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严序直起身子,睁开精亮的双眼,拒绝:“格格,我没醉。” 然后慢悠悠地掏出手机,递给正在和女记者侃侃而谈的沈云边,说道:“给我姐打电话,说我醉了,很难受,开不了车,要她来接我。” 并好心提醒女记者:“等下给你份独家,拍好看点。” 三人:“……??” - 朱韵接到沈云边的电话时,刚洗完澡。 听严序被灌了不少,醉得不省人事,她快速收拾,打车去了饭局所在的酒店。 沈云边把挂掉的手机扔进神清气爽的某人怀里,嗤之以鼻:“苦肉计、狼来了的故事玩多了就不灵了,兄弟,追女人可不是这么追的。” 严序太了解朱韵了,他掀起眼皮,倏然一笑:“让你失望了,在我这儿,永远灵。” 半个小时后,饭局接近尾声时,朱韵火急火燎推开包厢门。 第一实验小学的高校长喝的迷醉,他认出朱韵,红着脸打招呼:“小朱老师,你怎么来了?” 朱韵在酒席上寻找严序的影子,见他脸上浮红,正靠着椅子背,闭目养神。 沈云边朝她挥手,示意过来。 朱韵微微颔首:“我过来接人的。” 说完走过去,她晃了晃严序的肩膀,小声问:“还能起来吗?” 严序睁开迷醉地眼,见是朱韵,笑了:“你来了。” 朱韵架起他一只胳膊,绕在脖子后面,男人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黏在她身上。 沈云边无语地看着前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跟快要归西似的好友,内心哔了狗。 这也太能装了。 男人长臂环住女人的肩,就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朱韵箍进怀里。 严序是今天饭局的主角,见人醉的不成样子,还有女人来接,饭桌上的人都起哄,问俩人是什么关系。 朱韵左右为难,尴尬地下不来台。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女人细嫩脖颈上,他贴着朱韵的耳畔,声音喑哑低沉,慵懒极了:“姐,人家问你话呢。” 他是故意把她叫来,逼她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 朱韵握了握拳头,还没说话,高校长高谈阔论:“这次活动能圆满成功,多亏了小朱老师与严总积极沟通,来来来,小朱老师,过来和大家喝一杯。” 半死不活的男人站起身,揽住朱韵的肩膀,神色清爽地笑道:“小朱老师还要开车送我回去,不宜饮酒,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 宋格格看着消失的两人,快气炸了,灌了半杯红酒。 沈云边坐在她旁边,宽慰道:“格格大人,我不是说风凉话,可你看严序对小朱姐姐那个样子,您觉得还有继续追下去的必要吗?” 宋格格给了他个眼刀:“沈云边,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老娘追严序没帮一点忙,还背着我在他房间里塞乱七八糟的女人!上次的事我没和你算账,你现在又来泄我气?” “老娘难得遇到这么对我口的男人,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又追了gavin这么久,只要他俩没在一起,我怎么没继续的必要?我宋格格是差朱韵哪儿了吗?!” 沈云边只感觉后脖子发凉,嘿嘿陪笑:“您自然样样优秀,单论综合实力,小朱姐姐肯定是没办法和您比!” “只是感情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毫无道理可言,严序的眼珠子和心思全放在小朱姐姐身上,别的女人他已经免疫了,我这不是担心您的一片真心被辜负,劝您及时止损吗。” 宋格格瞪了他一眼:“严序心思坚定,朱韵可不见得,你少在这儿废话,帮我办件事,事情办利索了,之前的过错我既往不咎。” “什么?”沈云边好奇。 “组织场腰旗橄榄球赛,严序肯定参加,姐姐要大放光彩。” 动摇严序的心思是其次,让竞争者知难而退才是她的目的。 沈云边喝了口红酒,点头答应,心里暗自咋舌:恐怕白忙活一场。 - 朱韵将装醉的严序塞进副驾驶,后背和脸上出了一身薄汗,浑然不知身后还跟着个爱岗敬业的女记者,端着手机,找好构图和人脸,咔咔拍下俩人亲密无间的照片。 方镯看着手机里的俊男靓女,满意地点头:严总肯定会满意的! 一路上男人黏黏哒哒地挂在她身上,不是蹭,就是似有若无地亲她脸颊和耳朵,还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她:“姐,你化妆了?” 朱韵考虑到席间会有不少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想着不能给他丢脸,出门前快速地化了个淡妆,还穿上了件凸显身材的无袖淡蓝色连衣裙。 她不修边幅素面朝天的样子,早就被男人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昨天答应和他在一起后,朱韵突然开始有些在意自己的形象。 连她都觉得自己神经。 被他这么问,朱韵像是心底的秘密被撞破,不好意思地低声‘嗯’了下。 严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喜欢着朱韵,不管她是何种状态,男人都想把她抱在怀中,揉进骨头里。 可女人化妆这事,有两层意思,一是取悦自己,二是悦己者容。 看她脸蛋微红,显然今天的朱韵是后者。 这让有点微醺的严序兴奋不已。 男人本想得寸进尺地在车里好好亲吻,却被朱韵瞪了一眼:“装模作样也要有个度,否则以后休想让我来接你。” 打小受酒鬼朱喜军的熏陶,朱韵太了解喝醉酒的人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 严序呼吸间只有淡淡酒气和柠檬糖味,根本不像喝多的样子。 男人对朱韵没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有些介怀,可听出她没怪他撒谎骗她,心情顿时大好。 他靠在座椅上,侧头看向她。 安全带正好卡在女人两胸中间,浑圆的地方更显挺拔。 严序舔了舔干燥饱满的嘴唇,抬起长臂,规矩克制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笑得满面春风:“姐,你化妆真好看。” “只有化妆才好看吗?”她启动车子,用无理取闹的话来掩饰内心的小鹿乱撞。 真没出息,只是夸一句,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朱韵暗骂自己。 严序猛地吻了下她的鬓角,笑道:“你什么样都好看。” “坐好,我在开车!”朱韵快速腾出右手推了他一把,结果碰在男人左臂的伤口上。 他装模作样地低声倒抽了口凉气,然后有些委屈地说道:“姐,我没撒谎,是真的难受才让你来接我,伤口还疼着。” 朱韵无谓他骗不骗,只是担心他的伤口因为酒精而血管扩张,再次崩裂。 “去哪儿?”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她驶向主道,“橒园?还是我那儿?” 第55章 两个人洗节约用水。 白色大众驶入碧玺湾东区,转过一片繁茂的香樟树,一栋外墙米白色,黑顶的法式独栋别墅宛如尘世的隐者,静静伫立。 出差回来的这几天,严序一直住在这里,生活用品助理已经准备齐全,就等着女主人随时大驾光临。 朱韵被男人揽着肩膀沿着石板路,穿过修剪整齐的园艺绿植和丛丛鸢尾花,推开别墅的大门。 高挑的客厅上空的水晶吊灯,如银河倾泻,光芒随意挥洒。 朱韵只扫视了一眼,便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空气中除了馥郁花香,没有任何新装修的气味,她怀疑他早就买下了这里。 早到租房子之前。 果不其然,严序将她领到柔软宽大白沙发前,歪倒在沙发扶手上时,男人将她故意带倒,半躺在他身上,慵懒笑道:“国外公司收购资金一到账,我就托先回国的沈云边买下了这里,这半年一直都是他盯着装修,喜欢吗?” 装修风格是法式轻奢,米白黑色基调,但增加了不少暖色系的装饰,整体都踩在朱韵的审美上,尤其原木色的人形木地板,少了大理石瓷砖的冷清,光脚踩上去也不凉。 还有拱形的黑色格子窗、正在燃烧的电子壁炉,明亮宽敞却看上去暖洋洋的。 严序太了解朱韵,装修时考虑到她的喜好,他甩给了几张沈云边类似的装修图,特意强调整体要宽敞却不能冷清,简约又不能失品味。 沈云边找了三家装修公司,才敲定了最后的装修方案。 “嗯,很漂亮。”朱韵诚心道。 她并不在意男人故意装可怜和她挤在出租房里,一步步引诱她心软的事。 说白了,她已经放弃挣扎,即使身旁的男人心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难受吗?我去煮点醒酒茶。”她正要起身,被严序揽住腰身。 “让我抱会儿。”男人声音性感,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去,“帮我解开领带。” 打领带和解领带,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前者是浓情蜜意的缱绻流淌,收敛隐忍,后者带着明显的性暗示,狂放且暗流涌动。 朱韵的手稍稍有点颤抖,见男人滚动的喉结和眼底要吞没她的蔓延情欲,她收手坐直身体。 “你自己解。”她坐在沙发边上,背对着他,脸微微发红。 严序将领带粗暴地扯开,有力长臂将她从身后深深勒住,稍稍侧了头,就枕到朱韵的大腿上。 男人的脸埋进她柔软平坦的小腹,心满意足地长舒口气:“抱着你好舒服。” 朱韵被他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有些想笑,手指不由穿过他的短发,按压头上的穴位。 “姐,国庆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推掉手头所有的工作,好好陪你几天,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现在就订机票。” 男人的吐息全扑在女人的小肚子上,朱韵有点痒。 她突然想到什么,掐头的动作稍顿,缓缓说道:“这几天我要去你家橒园的老宅。” 严序突然扭身,脸朝上地仰视朱韵,不解地蹙眉:“我爸那儿?” “嗯。”朱韵思忖片刻,如实说道,“你爸对我的成见太深,我想尽我所能,缓和我俩的关系。” 她顿了顿,声音极轻:“严序,我也想正大光明地和你在一起……” 他心里灌了蜜似的,仰躺着看着她,拿起她的双手吻了又吻,倏然一笑:“我陪你去,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不用,你爸知道我们在一起肯定会气疯,咱俩最好不要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这件事我来办,你装不知道就可以。” “行,一切听姐姐的安排。”严序突然勾住她脖子,让她低头,两人的嘴唇几乎碰在一起。 他似有若无地亲吻,笑得邪魅:“可姐姐要我这几日独守空房,今晚要补偿我。” 朱韵眼神闪躲,装听不懂,脸颊却呈火箭起飞的速度迅速红透:“怎,怎么补偿?” 不对,之前没有她,他不照样在家睡吗? 她正懊悔又上了他的当,腰间一紧,身体突然腾空,整个人被男人揽腰抱起,走向二楼。 黑色的老钢窗雕花栏杆和黑色实木扶手结合的楼梯,从朱韵的视线中快速晃过,像是预见等下要发生的事,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 男人猴急地来到二楼的主卧,连灯都没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借着床下的感应灯带和窗外庭院透进来的灯光,严序看清了床上人儿惊慌羞赧的表情。 “我先去洗澡,姐,你要不要卸妆?” “嗯。”朱韵坐起来,逃荒地钻进明亮宽大的卫生间。 洗漱台旁边的储物柜上,摆着崭新的女性清洁用品和一堆护肤品,全是她平时用的牌子。 正被男人的细心感动时,严序已经脱地只剩条内裤,大剌剌走进卫生间。 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看着镜子里的彼此,笑着诱惑:“要不要一起洗?” 最后又正经地补充了句:“两个人洗,节约用水。” “去接你前,我已经洗过了。”朱韵明显感觉到腰后面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她。 对于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如饥似渴属实正常。 昨天晚上俩人抱着睡觉时,她就感受到了,可是羞于骂他的生理反应,只能弓着身子稍稍拉开俩人的距离,装不知道。 朱韵与镜子里几乎全裸的男人四目相对,心里忍不住再次感慨倒三角的身材真性感,嘴上说的却是:“严序,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我……” 男人意识到她的紧张和不情愿,没等她说完,严序吻着她的耳畔,看向镜子里的她,轻声道:“嗯,我愿意等,真的不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真的只是单纯的洗澡。 朱韵摇头,避开他渴望的视线,打开卸妆膏。 男人慢悠悠地放开她,最后的遮羞布当着她的面脱下来,迈进旁边的淋浴间。 镜子里映射出男人打湿的身体,包括倔强的下面。 现在的严序已经放下伪装,不管是他的双面性格还是他的心机,甚至将生理反应都不知廉耻地暴露给她看。 朱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视觉冲击,草草洗漱好,本想在衣帽间里找套严实的睡衣,结果全是各种颜色的大露背吊带睡裙。 这个处心积虑的混蛋! 她暗骂,套上了男人宽大的短袖当睡衣。 严序擦着头出来,没有看到活色生香的睡衣秀,而是大床中间又垒起了枕头墙,他顿时脸沉了下来。 朱韵侧躺着装睡,感受身后的大床一沉,原本紧张的身体更加紧绷。 被子中间的枕头被男人无情地扔到了地上,大手一捞,就把背着他的女人给捞进怀里,见她身上穿着的白色大t,笑着逗她:“姐姐,你不知道,女人穿着男人的贴身衣物更性感?” 朱韵当然不知道,正要开口辩驳,严序将他罩在身下突然亲吻她的耳朵:“姐,摸摸我。” 她愣住了:“摸,摸哪里?” 第56章 过来要我的嫁妆 “想摸哪里就摸哪里。”说完吻向她的嘴唇,握住了女人的双峰。 昨晚他差点伸进她的衣服,却被她制止,他不敢轻易进去,只是隔着布料摩挲。 朱韵抱着他伏在她胸口的头,怎么也推不开。 “姐,衣服脱掉好不好?” 他想看看它们的样子。 朱韵被吻地头重脚轻,热气在身上流淌,双手绵软,下意识地拽住衣服摇头,转而去摸男人的脸和受伤的手臂。 严序要的可不是这些,她握着女人的手腕,拂过他柔韧紧实的胸膛,攀附上他宽厚紧实、肌肉分明的后背,再到翘起的臀部。 朱韵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指尖一点点感受着他的矫健、年轻、力量和美好。 手突然来到前面,她突然浑身一激灵。 严序稍稍离开她的嘴唇,用痛苦且爱欲横流的眼神看着身下的女人,开口时声音颤动喑哑,还带着委屈。 呼吸滚烫,几乎哀求:“姐,我很难受……” 朱韵心头一软,要男人承认难受,应该是真的很难受吧。 他一直在隐忍,等她心甘情愿,帮他一下也可以吧。 她叹了口气,笨拙羞耻地问:“是,是这样吗?” 男人似痛苦地深深蹙着眉,喘着粗气。 朱韵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被抽掉,脸火烧火燎的,她闭着眼不敢再看阴郁、满眼迷蒙的男人。 耳边低沉喑哑的喘息声,愈发清晰。 她身体里升起莫名的眩晕感,同时因为主宰着男人现在的所有情绪而悸动。 俩人的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因为共同在完成一件事,心跳的频率渐渐趋于一致,直致同频。 随着他一声压抑的闷吼,她竟也发出了清浅的呜咽声。 男人听到了,浑身的血液沸腾,还没下去的欲望再次卷土而来…… 一夜疯狂。 - 朱韵进入橒园严家时,严震东正在书房处理公司文件和开视频会议。 下楼已是两个小时后,见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女人,他站在楼梯间,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两个小时,佣人未倒一杯水,一盏茶,这是严震东特意嘱咐的。 原话是这么说的:“能轰就轰走,实在赖着不走,就当她不存在。” 佣人先是展开逐客令模式,说严老在忙,一时半会脱不开身,让她改天再来,见朱韵不走,佣人又开启冷嘲热讽模式,说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朱韵充耳不闻,腰杆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笑了笑:“我就在这儿等严伯伯,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严震东的书房里有别墅的全部监控,自是将朱韵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他早早就处理完集团的事,就是不愿下楼,故意让朱韵坐冷板凳。 要不是到了午饭时间,加上甄秘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解,严震东的倔脾气上来,誓要和她耗到底。 见来人,朱韵缓缓起身,微笑道:“严伯父,我是过来要我的嫁妆的。” 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跟在身后的甄秘书嘴角为之一抽。 严震东身穿穿古檀色香云纱五粒唐装马褂,麒麟图腾似藏于云雾中,若隐若现却栩栩如生。 他坐在沙发主位,毫不在在意地问道:“是哪个男人?” 朱韵直直地站着,认真回答:“不是甄叔给我的相亲资料里的……” 她顿了顿,笑道:“是个曾经暗恋我的男生,我之前对他有成见,没考虑过他,最近和他接触了下,觉得人挺不错的,他决定过段时间,同他父母商量我俩的事,就把结婚的事定下来。” “严伯父要查下他的背景吗?如果您不满意,我会重新考虑。”朱韵叹了口气,有些伤感,“我也老大不小了,想尽快成家。” 严震动本就对朱韵的事不感兴趣,恨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彻底绝了两个儿子的念头,才不会大动干戈地去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婚后这个共犯过得如不如意,都是她的造化,倘若男方不怎么样,也是她遇人不淑,与严家毫无关系。 “不用。”严震东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甄秘书,“下午你去办。” 又看向朱韵,正色地冷笑警告:“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我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朱韵举手指发誓:“我说的绝对句句属实。” 严震东见她态度认真,一块石头落地:“行了,钱下午就到账,你回去吧。” 朱韵没动,坦诚地笑了笑:“甄叔说严家会按照嫁女儿的规格把我嫁出去,我收了您两千万的嫁妆,理应在您跟前尽孝,才对得起这些钱,否则我良心不安,钱拿着烫手。” 严震东想都没想拒绝:“不用!你能早点嫁出去就是在报答我,至于尽孝……我受不起。” 可笑,他受了她的孝顺,他成什么了?不就和短命鬼朱喜军一样了吗?! 更何况留她在家,万一严辞兄弟二人回来怎么办?! “那您就当我是拿工钱干活的保姆。”朱韵来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各种对策,“还有,我向您保证,只要严辞严序在家,我绝对不出现在这里,在他们面前露面。” “否则两千万我不要。” 甄秘书笑呵呵地打圆场:“严董,既然小韵的事定下来,咱们欢欢喜喜地把事情办了,正好这段时间别墅后面花园有块空地要重新翻土,最近节假日,之前打理花园的小工有事来不了,我正愁没找到帮手呢,小韵可以帮忙吧。” 朱韵痛快点头:“种花种草种菜我很拿手,我先去后院看看。” 她不给严震东拒绝的机会,就自顾自溜到后花园。 严震东有些埋怨甄秘书:“哪找不到工人,我用得着留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得我心里添堵?!” 甄秘书笑道:“人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呢,严序估计还不知道小韵谈婚论嫁的事,万一走漏了风声,背地里纠缠她,小韵的婚事黄了怎么办?” “您不是答应了严序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追小韵吗?严序您管不住,可小韵拿了您的钱,您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眼看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过去了,这两个月您要求她住在橒园,严序又搬进碧玺湾的新家,他公司最近又忙,一时半会回不来橒园这边,即使回来,也别让俩人见面,一来二去俩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三个月期限一到,您答应严序的事做到了,严序也没追到小韵,小韵又能顺利嫁出去,这不一举三得吗?” “况且,她愿意干活就让她干,您出钱她出力,以后两不相欠,省了麻烦。” 严震东略微思考了下,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个办法。” “只是,我要探探严序的底,老甄,你给严序打电话,就说要他回来住几天,问问他和朱韵的事。” 而后者此时正在喜滋滋地跟朱韵发消息聊天,得知她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躺沙发上笑得眉目舒展。 转念一想她要在老爷子手下当使唤丫鬟,心里酸酸涩涩地不舒服。 又想到她正在努力摆平俩人未来路上的绊脚石,给他个名分,胸口又甜地发腻。 沈云边说的一句话很对:小朱姐姐天下第一好。 他的小猪,就是这么好。 第57章 鱼已上钩 严序刚放下手机,甄秘书的电话就打来。 他站在黑色格子窗前,看向庭园里的瀑布喷泉,嘴角勾起,接通电话:“喂,甄叔。” 电话那头的甄秘书将免提打开,手机放在茶几上,严震东看似八风不动,实则耳朵竖起。 “严序啊,现在在哪儿?最近放假怎么没回家?手术机器人的项目你爸想和你谈一下?顺便回来住几天?” 男人身穿米灰色的家居服,慵懒闲适地摆弄窗边的天堂鸟叶,语气为难道:“甄叔,我现在在公司,最近有点忙,抽不开身,要不您来我公司一趟咱们当面聊?橒园我暂时回不去,晚上云序智能要和下一所小学洽谈‘流动科学站’的事,等忙完这阵,我再回去吧。” “你先忙你的事,公司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你爸会理解的。” 甄叔恭喜道:“前段时间湘市的新闻和报纸上都是有关你们公司的报道,你爸说你走的这步棋很对,用教育和公益的形式打响公司的旗号,是很多企业敢想却不敢做的,没多少人愿意把钱放进别人的口袋。” 他看了眼严震东,后者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既然这样,我改天去你们公司当面和你谈生物ai的事。” 严序说好,又问道:“甄叔,我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严震东一听这话,脸上虽然喜色未露,可肩膀放松,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甄秘书笑呵呵道:“严董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嗯,那有劳甄叔多照顾他,让我爸少生气,药能少吃就少吃。” “行,我代你转达,有你这句话,顶世上最贵的药。”甄秘书看向面色放松的严震东说道。 他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问:“对了严序,你和小韵的事……” 严序穿着拖鞋在客厅里踱步,叹了口气,谎话信手拈来:“之前在学校还能和她见上几面,可我自从出差回来,她一直躲着不见我,有天我去宿舍堵她,碰到了我哥。” 男人把锅甩到严震东身上:“我爸明明答应我拦着我哥向朱韵求婚的,结果还是被我哥钻了空子……” 严震东一听这话,急眼了,拿过手机大声问道:“你哥向朱韵求婚了?!” 好家伙!感情给严辞介绍那么多相亲对象,还以为他分身乏术,没想到来了个金蝉脱壳! 电话那头的严序单手插裤兜,抿着嘴偷笑,这老狐狸果然在旁边。 他装得很委屈:“是啊,还以为您会给力点,能拖住我哥,结果差点撬了我的墙角,幸好朱韵没答应,否则我没地方说理去。” 严震东一听朱韵没答应,长舒一口气,又听他说‘没地方说理’,显然是埋怨他说到没做到。 严震东是生意人,又常年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并保持合作,‘诚信’二字是他终生的信仰。 即使在自己儿子面前,也誓必信守承诺。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期限,这段时间您可不能再给我使绊子了。”严序话锋一转,突然咦了声,又甩了口大锅,“爸,你不会又给朱韵介绍相亲对象,她暗地里和人家谈上,所以才会躲着我不见吧?” 严震东又气又急:“老子说不给她介绍对象就不介绍!我再气不过,也不会背地里使下三滥的招数,和自己的儿子阳奉阴违。” “你没本事拴住人家的心,怪在我头上?哼!你放心,还剩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你想怎么追就怎么追!” 严震东暗爽:反正人在我这儿,她还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了,你追个屁。 “只是,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能食言。” 严序重重嗯了声:“您信守承诺,我自然说到做到。” 挂掉电话,男人嘴角扬起,快速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鱼已上钩,姐姐加油。” 收到信息的女人也笑了。 别墅后院的面积很大,最少有一千多平,除了草坪、池塘、园艺绿植和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有单独划出来的一片菜园。 她将手机放进牛仔裤口袋,看了眼半亩贫瘠潦草的土地,心中有了对策。 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客厅准备汇报翻土养地的办法,甄秘书已经离开,她见严震东正在吃饭,强压着自尊心,二皮脸说道:“能加我一双碗筷吗?” 严震东没答话,佣人完全是看主人脸色行事,面上有难色,却不敢轻易说话。 朱韵当他默认,硬着头皮去卫生间洗手,自己去盛饭。 佣人这下更为难了,只是见严震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准备扣住电饭煲的手,又放了下来。 这应该是默认吧…… 朱韵对她笑了笑,端着碗坐在严震东斜对面,只夹面前的香菇芹菜,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活像个偷拿别人怀里榛子的松鼠。 小心翼翼、局促不安却胆子不小。 严震东不动声色地将对面的动静看在眼里,他放下筷子时,率先打破僵局:“既然你想在我这儿当劳动力,那就提前说好,第一不能踏入三楼,第二每天下班来我这儿干活,期限两个月,第三,如果严辞严序在家,你必须回学校宿舍住。” 朱韵不知道为什么期限是两个月,不过严震东能松嘴,对她来讲就是件好事。 于是她想都没想地答应了。 吃完饭,朱韵主动收拾碗筷后,列出了些翻新土地需要的东西,并发给甄秘书。 俩人和几个工人先是用机器将硬土翻出来,又撒上了黑乎乎的腐植土和稻壳,铺上发酵好的牛粪,最后朱韵建议再种上一季萝卜,烂在地里,第二年的土壤会变得肥沃。 甄秘书见朱韵袖口挽起,干活卖力,不怕脏不怕累的样子,笑道:“小韵你还真是经验丰富,累的话就休息会儿。” 她用胳膊抹了把粘在脸上的碎发,迎着下午的阳光笑了笑:“甄叔,我没那么娇气,这点活不算什么。” 甄秘书其实挺喜欢朱韵的,人文静本分,事少又坚强,加上她无父无母更无亲戚,上次看见她一个人买菜回家,形单影只,看上去怪让人心疼的。 佣人在二楼收拾出了间卧房,就在严序卧房的隔壁。 某人在家惦记了一下午,坐立难安地等待朱韵的电话,手机刚一响,就迫不及待地接起。 见视频里的人儿红扑扑的脸蛋,严序心疼地蹙了蹙眉:“我爸这是让你顶着大太阳挖矿去了?怎么这么憔悴。” 朱韵噗嗤一笑:“没有,就帮着甄叔翻新了下后院的菜地,没注意防晒而已,不要紧。” 十月的湘市暑气还未完全褪去,尤其白天,紫外线很高,朱韵脸易红易干燥,视频里显得有些潦草。 严序心疼:“我爸没为难你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朱韵去卫生间洗脸降温,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边洗脸边说道:“没有,还说要我橒园待两个月。” 对面的男人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这老头真是太狡猾。” 朱韵擦脸时问道:“怎么了?” 第58章 钱和人得一样 “我爸答应我追求你,时间是三个月期限,如果你没答应,我就和你断绝关系……”严序躺在沙发上,捏了捏垂下的眼皮,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么着急要个名分,公开两人的关系。 “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我爸把你绑在身边,就是阻止我俩私底下见面。”他突然坐起身,准备出门,“不行,我回家一趟。” 朱韵赶紧制止:“别,你别来!你爸好不容易让我进入你家,你来了,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我答应你爸,你和你哥在家的话,我就要回学校宿舍住,不能和你们碰面。” 严序愕然,兀自凄然笑了:“姐姐,你是打算要我独守两个月的空房?” 他爸算的可真准,知道拿捏不了他,却能轻而易举地拿捏送上门的朱韵。 她将马尾散开,慵懒地躺在床上,笑地眉眼弯弯:“我尽量早点完成卧底任务回归组织。” “对了,你爸的两千万到账了。” 朱韵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笑着看向电话那头的男人:“加上你的三千五百万,一下拥有半个小目标,我有点飘飘然,真想卷款逃跑。” 嘴上这么说,实则她并没有动这两笔钱的打算,尤其那两千万,想着日后和严震东关系缓和后,坦白和严序的关系时,再把钱给他。 钱和人得一样就行,不能太贪心。 “小财迷。”严序盯着视频里女人因为趴着的姿势而露出的沟壑,不经意地舔了下嘴唇,笑着威胁,“钱你随便花,以后不止那点,人要是敢跑,姐姐,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下我的手段。” 朱韵撇嘴,心想,你的手段我见识的还少吗? 挂掉电话俩人各忙各的,严序本来想同朱韵安逸地过个国庆,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既然心爱的女人不在身侧,只能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晚上和沈云边见了另一家小学的校长,应酬到一半,沈云边将打算办一场腰旗橄榄球赛的想法说了出来。 “湘市的旋风橄榄球俱乐部的主理人小孟是个官二代,他老子是华南中石化管理局副局长,里面有不少会员是湘市的富二代、官二代和海外留学回来的创一代。” “咱不能只做教育公益,拿钱砸响旗号,天天陪这些老人家吃饭应酬,关键时刻还得积累身边的人脉,以后‘流动科学站’的开展,就交给市场和销售部跟进。” 严序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了无兴趣:“行,比赛安排在七号。” 沈云边想了想,还是将举办橄榄球赛的另一个目的说了出来:“格格一直对你不死心,她想借球赛创造和你私下多接触的机会 ……” 不等他说完,严序别有意味地笑了:“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对宋格格有想法。” 大学期间,沈云边说是给宋格格创造了与严序单独相处的机会,每次宋格格心灰意冷地离开,都是沈云边给人姑娘送回去,甘愿充当树洞。 这次沈云边把宋格格从国外忽悠回来,打着帮她追严序的旗号,实际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严序早就心有所属,心底有一瞬‘宋格格绝对饶不了他’的完蛋濒死感,而后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明面上口口声声答应宋格格帮忙追严序,实际上沈云边样样使点小绊子。 包括上次在严序房间里塞女郎的事,他早就看出宋格格打算‘舍身取义’,他借着为严序好的旗号,再一次扰乱了宋格格的计划。 就连这次的男女混合的腰旗橄榄球比赛,沈云边特意选了比较精壮的队伍。 宋格格虽然跳了几年的拉拉队,日常也锻炼,身体素质好,还熟知各种橄榄球的比赛规则,可要她和专业的橄榄球球员对抗,她差太多了。 大放光彩?恐怕要哭鼻子了。 沈云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反正不管宋格格怎么折腾,严序眼里只有他的小朱姐姐,还不如给宋格格来个狠的,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沈云边见心事被好友戳穿,咽了口酱香白酒,酒入喉头顺着食管向下,一路暖烘烘的。 “兄弟,我……”他有些羞愧,“对不起。” 严序摩挲了下眼角,好笑:“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和宋格格除了是老板和员工,没有任何关系。” 沈云边解释:“我知道你对她没想法,我这不是打着你的旗号,把格格给忽悠回国的吗?” “朋友妻不可欺……呸呸呸,我不是说格格是你那什么,就是她喜欢你,我再追她算怎么回事?”他面上窘迫,小声道,“感觉在撬兄弟墙角似的。” 严序笑得更深:“沈云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投鼠忌器了?” “格格是个好姑娘,既然是把人忽悠来了,就对人家好点,你不追,大把喜欢她的男人,和她一起来的韩国人,我见他就对格格有意思。” 沈云边又倒了杯白酒,自顾自饮下,愤愤道:“妈的,我早看出来了!” 他面上慢慢爬上红晕,又看了眼严序:“我要真的追了,不会影响咱俩的感情吧,兄弟如手足,女人……不对,不对,格格不是衣服,哎呀,头疼。” 严序嘴角勾起,滑动手机,给一个微信号发了消息,看向趴在桌子上,已然喝高的沈云边,嫌弃地说了个‘怂样’,摇头笑道:“兄弟还你个人情。” 收到严序发来酒店位置的宋格格,突然从沙发上蹦下来,一边受宠若惊地冲到衣帽间化妆换衣服,一边装作冷静地回复对面的信息。 发去的是条语音,声音又甜又正经:“gavin,我半个小时到。” 严序站起身,拿起椅子背后面的西装,拍了拍醉倒的沈云边,看向旁边的小赵,嘱咐:“等下宋主管到了,把沈总交给她。” 小赵蒙了:不是宋主管和严总是一对吗?怎么沈总又掺和进来了? 莫非……沈总和宋主管才是真正的一对?! 风向就这么水灵灵的转变了? 小赵震惊之余,慌忙地点头答应。 严序从饭局脱身,坐在车上,竟有一种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失落感。 没朱韵的碧玺湾,太空。 有朱韵的橒园老宅,不能回。 思前想后,男人驱车来到朱韵的宿舍。 上次从宿管那里要的钥匙,严序没有还回去,宿管阿姨认出他是学校的大金主,只象征性地问了问,就放人上楼了。 男人轻而易举地潜入朱韵的宿舍,小小一间,还没碧玺湾的卫生间大。 西装随便扔在椅子上,严序窝进朱韵的单人床里,很快入梦。 睡到一半,男人感觉耳边有熟悉的女声,他睁开迷蒙的双眼,是经常出现在梦里的人儿。 第59章 春山如笑 朱韵回宿舍拿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一开门便闻到熟悉清冽的男士香水味,见床上鼓起的大包,怕打扰男人睡眠,便只开了盏睡眠灯。 她舍不得拿了东西就走,便半跪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严序高大的身躯微蜷,脸半埋在枕头里,短发蓬松、轮廓干净,像一幅辽阔却静谧的画。 她叫他的名字,笑得温柔,轻声问:“你怎么睡在这儿?” 严序以为在做梦,半睁着眼,女人晕着暖光、海棠醉人般,笑着叫了声‘姐’,然后勾住她的脖子,吻了下去。 梦里无数次,她将他推开,大喊着说不要他了,独留他在雾蒙蒙的森林中东奔西撞,身后是各种凶残的野兽追逐蚕食他的身体和心智。 这次他终于抓住了她,吻住,梦中的迷雾骤然消散,一片春山如笑。 朱韵知道他还未完全醒,没有推开,扰他的梦,任由男人没命地吮吸亲吻。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和小巧的舌头越发真实,迷蒙的男人乍然惊醒。 却没放开朱韵,而是胳膊一用力,女人就被他拉上了床,彻底拥入怀里。 他拿烫人的额头蹭她的鬓角和肩头,声音是睡醒后的慵懒沙哑,整个人却又有满足地神清气爽。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俩人相拥,同时开口,倏然相视一笑。 “一睁眼能看到你真好。”严序吻了吻她的额头,抚着她的长发,“今晚在这里住一宿,想抱着你睡。” 朱韵快要被这样的他温柔溺毙,闭着眼轻声笑:“第一天就夜不归宿,你爸以后就不信任我了。” “真不该放你去我家。”严序有些懊悔,话起另一头,“七号,沈云边安排了场腰旗橄榄球比赛,去给你男人捧场,晚上陪你过生日。” 朱韵笑着点头:“好!我提前给你爸请假。” 严序略显头疼但又无可奈何:“受了委屈给我说,别藏心里躲起来自己哭,我不想你看我爸脸色行事,更不想你报喜不报忧。” “嗯,知道了。”她坐起来,逃离温柔乡,“我要走了,今晚你要住这儿吗?” 严序也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我送你,等下回碧玺湾。” 朱韵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开了你家阿姨的买菜车。” 车子是六十万的奔驰。 俩人又腻歪了会儿,最后依依不舍地分别开车,在宿舍楼下分道扬镳,谁都没注意到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 - 这些天朱韵每天起早贪黑,跟着严家的佣人洒扫庭园,擦洗家具,洗衣做饭。 佣人阿姨对于朱韵的身份有些模棱两可,故而对她的态度既不敢太亲近又不敢太刻薄。 好在朱韵样样做到认真,挑不出一点毛病。 佣人们不和严震东一起吃饭,每次到饭点朱韵都二皮脸地坐在老人对面。 一开始她只敢夹手边的菜,慢慢筷子伸到更远些的盘子,并向严震东介绍哪个是她做的菜,让他尝尝合不合胃口。 严震东冷哼一声,筷子故意转了个弯,去夹番茄牛肉。 朱韵没有说番茄牛肉其实也是她做的,见老人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嫌弃,吃得津津有味,默默记下他的饮食习惯。 六号晚上,她实话实说要去看严序的比赛,话落还不忘补充:“如果您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严震东肯定是不希望她去,但又碍于答应了严序这三个月不在中间阻挠,生怕他不让朱韵去观看比赛,严序一气之下,去学校宿舍找她,结果发现,人已经被他接到他眼皮子底下,最后再闹地一发不可收拾。 人要盯着,但不能盯地太紧,否则适得其反。 浑然不知他千防万防的两人,已经勾搭在一起。 朱韵又退一步:“如果您不放心,可以一起去看严序的比赛,他应该很开心在观众席上看到您的身影。” 严震东本想拒绝,甄秘书在一旁打圆场:“是啊,严董,严序房间里那么多比赛奖杯,您作为冠军的父亲,还没见过他在球场上的风姿呢。” “您缺席了严序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时刻,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去看看,我帮您把明天的时间安排下。” 严震东显然被说动了,却碍于他堂堂严瑞生物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不肯拉下脸看一群年轻人在场上跑跑跳跳。 朱韵事先做了些功课:“严序想通过比赛结识俱乐部里的会员和主理人,严伯父,您去的话,对严序拓展人脉和他的事业有很大帮助。” “而且我查过了,这次比赛不像美式橄榄暴力,没有身体对抗,里面还有女性,观赏性很高。” 严震东思忖片刻,瞥向甄秘书,蹙了蹙眉:“把明天的会议推迟。” 得知朱韵明天能来观看比赛的严序,在电话那头笑了。 得知严震东也要来,刚扬起的笑脸,垮了下来。 朱韵躺在床上,见他脸上的表情比天气变得还快,顿时绷不住,笑着开导:“我倒希望你爸去,他看到你在场上飒爽英姿,该多欣慰、多为你骄傲啊,你们父子感情越好,对日后我们关系公开越有利。” “这次比赛输赢虽不重要,对你来说意义不同,有你爸坐镇,不用你上赶着结交人脉,这么好的东风,不借白不借。” “姐姐倒为我考虑的很全面。”严序额头上长了个包,他指着痘痘,不满道,“那这个怎么办?最近独守空房,欲火攻心。” “用不用我煲点降火气的凉茶,明天给你带过去?” 男人幽怨地看着她,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把人揪过来好好教训:“这是凉茶能解决的吗?” 朱韵轻声咳嗽了下,声音如同蚊蝇:“你可以用手……我先睡了,晚安。” - 六十三米长的绿茵橄榄球场,八男二女在场上激烈地接球、突袭、跑球、抄截、冲穿、达阵。 不同美式橄榄球的全副组装,十人佩戴护齿,身穿两队不同颜色的队服,腰间两根彩带随风飘荡。 规则简单,全程无接触,以拔掉对手腰间的彩带视为被撞倒,成功阻止进攻。 以推进达阵为得分项。 严序初来俱乐部乍道,挑了个跑卫的位置,宋格格为同队的外接手。 有美式橄榄球的强硬基础,严序很快展现出惊人的战术、躲闪、冲击、奔跑的能力,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宋格格表现也不错,只是长久奔跑,她很快体力不支,多次被对方气势汹汹的队员拔旗,气得她一直跺脚。 本就是场友谊赛,观看台上的人不多,朱韵和严震东离得不远不近,见严序多次带球冲跑达阵得分,俩人都不由而同地叫好鼓掌。 等反应过来时,俩人都尴尬地互瞥一眼,放下手,敛起脸上的笑容。 第60章 很嫉妒我吧 朱韵身穿奶白色define和黑色运动裤,扎起高马尾,日常又运动,青春又活泼。 她慢慢移到严震东旁边的座位,看着阳光下挥汗如雨、身形灵活的男人,轻声道:“严序小时候运动能力就卓尔不群,当时比他大三四岁的男孩都跑不过他。” 严震东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双手抱臂,脸上架着副墨镜,嘴唇微抿地看向场下。 他身后除了甄秘书还有两个黑衣保镖。 一副气势凌人、生人勿近的样子。 朱韵见他没有说话,深呼吸,鼓足勇气继续说道:“严伯伯,我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我。” “除了严序在我家受了很多年的苦,您愤懑不平,其实……您应该很嫉妒我吧。” 严震东像是听到了惊天笑话,讥笑不屑道:“我嫉妒你?你哪来的自信?” 朱韵很肯定地点头:“因为我陪着严序长大,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秘密,他在我面前可以放下所有防备,好的坏的他都愿意告诉我,您千方百计地想走进他的心,他却一直对您保持距离的亲近,您把造成严序如此的过错都归结在我身上,所以您不是嫉妒我,是什么?” 严震东缓缓扭过头,墨镜下的眼神看不到,朱韵猜一定很吓人。 他冷笑:“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我讨厌你,只是单纯的讨厌,毫无半点嫉妒,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严序失踪这几年正是性格养成和定型的年纪,若不是受你和你那短命鬼爸爸的影响,我儿子肯定比现在更优秀。” “朱韵,别以为我让你住进橒园,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揣摩我的心思和拿捏我。”他不屑地冷哼,“你太嫩了点,更不够格。” 朱韵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声道:“好吧,我还想和您说些严序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他的喜好,既然您这么说……我还是自知之明地闭嘴吧。” 坐在严震东身后的甄秘书向朱韵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小声笑道:“甄叔想听,小韵私底下可以告诉我。” 朱韵笑了笑:“好,改天吧。”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宋格格虽然一直被对方队员压制,失手了好几次,却因为严序多次达阵而赢了比分。 沈云边一直在场边,比赛一结束,就给俩人递去毛巾和水。 宋格格一脸阴沉,自我懊恼地向严序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拖了后腿。” 严序用毛巾随意擦着脸上的汗,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比赛,表现地已经很好了。” 他向看台抬了抬下巴:“我先过去下。” 宋格格面色潮红,见看台上有抹白色影子,是朱韵,当即拦下他的去路:“等下还要合影,你这么着急走干嘛?” 沈云边指了指朱韵身侧的白头发老人:“严序的爸爸也在看台上。” 宋格格一听,来了兴致,挽着严序的胳膊,催促道:“我去和严伯伯打个招呼。” 沈云边拦着她,蹙了蹙眉:“人家父子情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宋格格怒了:“我去见见朋友的父亲不行吗?!” 严序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放下来,瞥了眼沈云边:“云边,你也跟着一起去,我爸正好想投生物ai的项目,你过去和他沟通下。” 沈云边给了他个“好兄弟”的眼神,一同上了看台。 宋格格活泼开朗,热情大方,看到严震东,‘伯伯长’‘伯伯短’地叫着。 严震东被她吵得脑壳疼,可碍于是严序的校友兼员工,再加上有朱韵在场,他对宋格格态度很好。 “刚才看你在场上的表现真不错,你一个女孩子能坚持这么久,相当厉害了。” “云序智能有你这样的德才兼备的骨干,是这两个臭小子的福气。” 宋格格礼尚往来地夸严序和沈云边:“他们两个很优秀,能和严序和云边一起共事,也是我的荣幸。” 严震东难得笑了:“格格,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她猛摇头,眼神瞥向严序,面露羞色。 严震东一看这眼神,就明白了:“改天让严序带你去我家做客。” 宋格格笑地很开心:“好啊,好啊,就怕gavin不乐意。” “他敢不乐意?!”严震东笑道,“你们难得能玩到一起,又是校友、同事,保持好关系是应该的。” 沈云边一听风头不对,忙扯到正事上:“严伯伯,我听严序说严瑞想投资生物ai?” 严震东颔首:“没错,这事我本来想让甄秘书找严序详谈,既然今天大家凑一起,找个餐厅一起吃个饭,顺便庆祝你们获得今天比赛的胜利。” 宋格格欢呼雀跃:“那我去收拾下。” 朱韵安静地立在一旁,与周围的人情往来格格不入。 这时看台下面又涌上几个年轻人,都来同严震东打招呼。 朱韵趁乱逃走,她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跑进卫生间,整理好情绪才出来,抬眼,便见到站在洗手池旁边的男人。 严序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她的自卑、难堪、隐忍、落魄全看在眼里,在她落荒而逃的时候,他迅速跟了过来。 她眼睛发红,明显哭过,严序心疼至极,身上还有未干的汗渍,又不敢轻易抱她,怕她嫌弃。 只能抬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眼睛,低声道歉:“对不起。” 朱韵垂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快去洗澡,等下还要和你爸他们去吃饭。” “不去,今天只陪你。” 严序牵着她的手来到更衣室,不顾盥洗室传来洗澡聊天的声音,拿了换洗的衣服,同朱韵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淋浴间,拉上帘子。 她稀里糊涂地头一次进男士澡堂,还和一个危险又致命的男人,吓得心脏扑通通直跳。 严序把身上汗涔涔的队服脱掉,露出性感好看的肌肉线条,他眼神灼热地望着她,直到只剩内裤。 朱韵赶紧扭过身背对着他,想拉开帘子跑出去,却听到外面有很多已经洗完澡的男人交谈声。 “队里新来的07号真他妈厉害,球跟焊在他手上,根本抢不过!” “我听老孟说,那小子之前在国外打过几年美式橄榄,在学校得了不少奖。” “卧槽,咱们对美式职业选手这不找虐吗!你们看没看到他那大腿!肌肉真他妈好看!不行,今晚的硬拉,老子要加重量!” 听着严序被这么多雄性背地里夸奖,朱韵莫名地开心,想到他的大腿,面上微微泛红。 确实很好看。 第61章 折断双翼的印记 “今天站台上有个带保镖的老头,你们没注意吗?” “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要不说你蠢吗!章哥、小齐、洲洲他们比完赛就跑站台攀关系去了!严瑞生物的老总你们都没认出来,还他么混啥呢!” “卧槽!他怎么来了?不行,等下我过去打声招呼,我家的制药厂一直想和严瑞合作。” “当然是老子来捧儿子的场!” “07是严瑞的公子哥?” “这不显而易见吗?!以后他来俱乐部,得和他搞好关系。” “对了,站台上还有一穿白衣服女的,长得挺好看的,我想着换好衣服,去搭讪下。” “你快拉倒吧,十有八九是07的女朋友,你还是搭讪那个叫宋格格的吧,那姑娘对你胃口。” “我拔了她四次旗,估计记恨上我了,找她搭讪,不得踹我一脚啊?哈哈哈……” 外面七嘴八舌,哄笑一堂。 严序猛地打开水龙头,朱韵吓了一跳,她再怎么躲,身上的衣服都会被溅在男人身上的水珠打湿。 “姐,把衣服脱下来。”男人诱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下湿了不能穿了。” 朱韵背对着他,一脸窘迫:“外面的人走了我就出去。” 正说着,乌泱乌泱走进来新的一批刚训练完的男人,雄性高亢的交谈声再次拔高。 又黄又暴力。 朱韵听得面红耳赤,身后湿了一片,严序把她转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英俊的脸庞和肌肉上沾满晶莹的水珠。 严序没再和她商量,而是手放在她锁骨下方的拉链上,define包裹的身体,凹凸有致,他已经忍不住想感受与她彻底的肌肤相贴。 朱韵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抬眼见到男人如同黑色漩涡的眼睛,她迟疑片刻,缓缓放下手,任由他将拉链一拉到底,露出里面的白色文胸。 紧接着裤子,鞋子都被脱下来,最后只剩贴身衣物。 男人呼吸紊乱,手碰到文胸的带子时,看向朱韵,她浑身发抖。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竟然恬不知耻地和他在公共场合做这样的事! 理智在叫嚣,蔓延的情欲却让她没有阻止贴身衣物也被剥光,赤身裸体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淋雨下的男人眼眸深深,仔细打量女人的身体,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手抚过她隆起圆润的胸部时,他突然笑了:“长大了。” 朱韵想给他一拳,想问问他之前都看到了她什么! 是不是全部把她看光光了! 小流氓!小混蛋! 只是亲吻来临唇齿交缠时,所有的羞耻和吐槽全部化为灰烬,随之她的眼眶莫名涌进一股湿意。 朱韵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并安慰靠近她,让她觉得在世上并不是孤单单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有眼前的男人依然疯狂炙热地爱着她,视她为最珍贵。 朱韵想到这儿,主动站在淋浴下,抱住男人的脖颈,踮起脚尖,用力且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 严序对她的主动欣喜若狂,青筋鼓起的双臂用力拥住她,柔软紧紧贴在坚硬的胸膛上。 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人,被罩在真空罐子里。 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亲吻的吞咽声和拍打在两人身上的水声。 严序浑身紧绷滚烫,手肆无忌惮地触摸他想要的一切,可指间抚过她背后的左侧肩胛骨,略显粗粝,不同原本细腻的肌肤。 他最熟悉的触感,是陈旧的疤痕。 从左肩胛骨一直斜下向脊柱,大概十五公分。 严序的大脑像是被针刺了下,赫然忆起十年前的事,情欲瞬间褪去。 他将怀里的女人转了个身,拨开贴在优美背部的湿发,露出白色的疤痕,整个人愣住了。 朱韵紧张地攥着拳头,扭头尴尬地笑了笑:“别看了,很丑。” 是朱喜军发现姐弟二人背着他藏钱,用棍子打的。 当时她将小严序护在身下,棍子上有颗生锈的铁钉,棍子降下来时,铁钉入肉,划的皮开肉裂,鲜血淋漓,疼得她险些晕过去。 被毒打了一顿的朱韵被关在曾经禁锢白素梅多年的地窖,伤口未处理,溃烂发炎,她高烧不退。 直到家里被一把火点燃,十三岁的严序用铁锨破开旧锁,将她从地窖里救出来。 后来姐弟二人被村民收留了三天,甄秘书带着保镖将两人接走,期间朱韵只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回到严家,她才接受了正经的伤口处理和治疗,可伤口太深,溃烂严重,终究留了疤。 朱韵独自住在临江公寓,曾经求过保姆阿姨帮忙涂抹祛疤膏,却得到了白眼和抱怨。 从此她再也不敢麻烦别人,祛疤药用完了也不敢提。 往事如风,扑面而来。 严序抚摸着朱韵颤抖的脊背,指尖倏然收紧,愤怒、疼惜、自责一股脑地涌上来,令他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朱韵正要转身,突然感觉背后微热。 男人的嘴唇落在了疤痕上。 密密麻麻,一寸又一寸,他试图用吻来覆盖曾经她遭受的伤痛,和忏悔曾经自己的弱小。 “一点都不丑。”严序将她从身后紧紧拥住,声线颤抖喑哑,“是我的天使为了保护我而折断双翼的印记。” 他越勒越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彻底的血肉相融,用他的生命来滋养、灌溉、守护他心爱的姑娘。 “姐,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相信我。”男人下巴贴在她的耳畔,语气异常坚定,“我们结婚吧,朱韵。” 她感受到他的自责和浓烈的爱意,抬手抚住男人的面庞,侧头笑了:“等你爸接纳了我……” 朱韵不想他和她的以后是压抑、充满反对声音的。 她的男孩不该同她遭受道德的非议、众叛亲离和恶毒的诅咒。 严震东打发走来攀关系和问候的小辈后生,上了车后,俩人正好从更衣室出来。 甄秘书已经订好酒店,严序和朱韵一前一后走到黑色商务车前,他打开车门,笑道:“爸,你们去吃饭吧,今天是我姐的生日,我要陪她。” 严震东带着墨镜,阴沉着脸,还没说话,坐在后面黑色宝马车的宋格格跳下车,挽着朱韵的胳膊,试图裹挟着她上车:“正好大家一起吃饭,就当庆祝姐姐你生日了。” 朱韵很自然把她的手挣脱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一个生日不用兴师动众,严序,你和严伯伯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严序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严震东,又叫了声:“爸。” 第62章 今晚我的女人必须耀眼 严震东坐在商务座椅上,面向前方,冷哼道:“爱去不去,老甄我们走。” 男主角不在,宋格格自然不干,一直在后面追着严序:“今天你父亲做东,你怎么能不去?只有我和沈云边,算怎么回事?” 沈云边从宝马驾驶位探出头,笑眯眯道:“我和严伯伯有公事相商,格格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先回去。” 宋格格冷飕飕地瞪了眼沈云边,又看向朱韵,态度缓和:“姐姐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只是简单吃个饭,生日派对我明天可以帮你补办。” 朱韵笑了笑:“你与其收买我,不如劝劝严序,先走了。” “劝我没用,我从来不听劝。”严序紧跟其后,小跑上前,与朱韵并排走在一起,就差手牵手了。 宋格格看着两人亲昵的背影,扭头把火气转移到沈云边身上:“沈云边,你接二连三坏我好事!到底什么目的?!” 沈云边举手大喊冤枉:“严序不和咱们一起去吃饭,陪小朱姐姐过生日,怎么是我坏你的好事?我能左右他的决定?” 宋格格钻进车子,坐在副驾驶,蹙眉找茬:“今天安排的对方球员是怎么回事?!好几个都针对我!你是不是私底下交代了什么?故意让我出糗?” 沈云边不动声色地撒谎:“你看我像会使下三滥招数的人?” “像!”宋格格肯定地点头。 沈云边启动车子,举单手发誓,说得十分义正严辞:“格格大人,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交代任何事!” 只是让俱乐部的主理人小孟挑了几个实力强悍的会员而已,顺便提点要好好切磋。 “估计大家看你是个女生,柿子专挑软的捏。”沈云边扭头痛骂,“真是的!那些糙老爷们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不懂谦逊恭让!咱下次不和他们玩了,没素质!” 宋格格见他面色严肃,泄了气地靠在车椅上,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比赛嘛,谁都有胜负欲。” “那个……格格,你还不打算放弃严序?”沈云边紧跟严震东的车子,若无其事地问道。 宋格格狡黠一笑:“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严序他老爸对我印象不错,搞不定儿子,我可以改变策略……” 看严震东对朱韵爱搭不理的态度,让她更有胜算。 她宋家在国外有风投公司,到时候来个商业联姻,也不错。 沈云边见她还不死心,酸涩憋屈极了。 暗恋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 - 另一头,坐在副驾驶的朱韵也不好受。 有宋格格这么优秀的女孩对严序穷追不舍,加上严震东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情况,让朱韵很有压力,又有危机感。 耀眼的人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朱韵阻止不了其他女人围绕着严序转。 尽管她现在毫不怀疑他会对感情是忠诚的。 可这份忠诚能维持多久,谁都说不准。 唯有她变得越来越强大,既有站在严序身边的资格,也得有以后离开他,只靠自己的底气。 她口口声声说不想做被豢养的废物,可她现在享受的东西,哪一样是自己赚来的? 凭她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在湘市勉强解决温饱,别说豪车豪宅,就连宿舍大小的公寓,也要她攒好几年钱。 之前反驳相亲对象高管男的话,里面多少掺杂了她的理想主义和不值钱的清高。 现实中哪里不需要钱? 她是喜欢教师这个岗位不假,可喜欢在现实面前远远不够。 一双大手突然覆在朱韵快拧成了麻花的十指。 她缓缓侧头,对上男人一双黑亮的星星眼。 严序见朱韵愁绪满怀,猜到她在想什么:“姐,你就是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在他这儿,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朱韵把男人的手放在车子档手上,笑了笑:“开车,别分心。” 二人先回到碧玺湾换衣服,宽大衣帽间玻璃衣柜里挂满了熨贴精致的男女服饰。 都是严序忙里抽闲一点点置办的,尤其朱韵的衣服鞋子配饰,占了四分之三的衣柜,大部分都是适合她的风格。 朱韵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到衣服的三围分毫不差。 她本想选件保守的日常香槟色长裙,指尖刚落衣架上,怀里已经多出条银白色迪奥高定抹胸晚礼裙。 手工花卉刺绣,珍珠点缀,收腰及小腿,华贵典雅,庄重大气。 “太高调了,只是吃个饭,又不是走红毯。”朱韵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重工裙子,有些好笑。 有了第一次宽衣解带,就有第二次。 男人毫不商量地拉开她的上衣拉链,笑地温柔:“我的女人高调地站在我身边有错?用不用我帮你换?” 朱韵摇头,把他推了出去。 裙子裁剪极佳,勾勒出女人曼妙的比例,银丝珍珠随着步伐摇曳而反射光芒,梦幻至极。 欣赏镜子里自己,朱韵感慨,真不愧是高定啊。 只是裙子后面卡在肩胛骨的位置,正好露出部分疤痕。 朱韵把头发散下来,遮挡住。 “我的姐姐,无与伦比的美丽。”严序不知何时已经倚靠在衣帽间门口,他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衬衫。 朱韵心头一颤,随之甜意发酵般快要溢出来,微垂下头。 他望着她,目光深沉灼热,要把她吞没。 严序阔步上前,看着穿衣镜里的女人,将一串沉甸甸的东西戴在朱韵的脖子上,附身时吻了下女人的侧额:“生日快乐,小猪。” 项链一圈是闪耀的钻石,最下面是颗二十克拉的椭圆形粉钻。 朱韵瞪大眼:“你疯啦!” 她作势要摘下来,这得一个小目标吧!太贵重了! 严序心中觉得好笑,别的女人看到blingbling的珠宝,会开心到起飞,只有他的蠢小猪,第一反应却是替他心疼钱。 “别动。”男人制止她的动作,“这是我妈生前最喜欢的一条的项链,留给未来儿媳妇儿的。” 严序从身后拢住她,轻轻吻了下朱韵的肩头,眼神格外温柔:“你带正合适,很漂亮。” 她看着镜子里的美得令人窒息的项链,很会破坏气氛地说道:“你爸知道后会打死我吧。” “严序,项链先收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俩人现在是地下恋情,过于高调等于自爆,还未搞定严震东前,他们还需要扮演一个穷追不舍的弟弟,一个莫得感情的姐姐。 他目光灼热地看着镜子里的二人,声音低了几分:“不许摘,今晚我的女人必须耀眼。” 朱韵好笑,停下解项链的动作。 好吧,就允许他霸道一次。 第63章 不得了的邀请 三十九楼顶层fine dining餐厅,湘市江岸两侧的霓虹夜景一览无余。 一窗两景,蓦然出尘,回首入世。 餐厅摩登东方美学设计,搭配不同菜系的餐具,每一道菜像赋予了灵魂般。 vip包厢内鲜花满地,烛火摇曳,中餐法做的菜品,摆盘精致,味道鲜美。 炭煽季笋,鲜脆酸爽,加入西藏黑松、洋姜泥,每一口都回味无穷;拆蟹蛋羹,配合十年鳇鱼子酱好吃又开胃;鱼片海参再加上豌豆仁的清脆,味道超绝;松塔熏鸽,加入蒸羊肚菌与味菇,口感清爽。 最后的桃子燕窝甜品,更是让朱韵这个不喜欢甜食的人,好吃到眯起了眼。 朱韵和严辞去过不少高级餐厅,自诩吃过很多美食,不知是这家餐厅的主厨厨艺精湛,还是因为身旁人的缘故,她这一顿饭吃的特别开心,味蕾都绽放了。 “吃饱了吗?”严序隔着餐桌,笑眼看她。 朱韵刚喝了点红酒,脸颊微红,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点头:“很饱,很好吃,谢谢你严序,我今天很开心。” “过来。”男人拍了拍大腿。 她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嘴上问着干嘛,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坐在严序的腿上。 “我还没吃饱。”他揽住她的腰,亲吻女人细嫩的脖子和锁骨。 待到往下,朱韵抱住他的男人的脸,笑地醉意熏熏:“等下我还要回橒园。” “明天不就开学了吗?”严序将人抱在怀里又揉又亲,呼吸开始粗喘,“给我爸打电话,就说今晚住宿舍。” “不行,你爸知道我俩现在在一起,晚上不回家,他该起疑了。”她感受到男人身下渐硬的某部位,站起身靠在黑色桌沿上,捧着男人的脸,笑嫣如花,“严序,为了咱俩的以后,再忍忍好吗?” 男人满脸幽怨,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我忍了十年。” 提到这事儿,朱韵轻轻敲了下他的脑壳:“还有脸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激素了?怎么这么早熟!” “康熙十一岁结婚,十三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姐,我是正常发育。”他一脸委屈,“我可以等你愿意,不过要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为你守身如玉,真的很难受。” 朱韵看了眼他额头上还没消下去的痘痘,垂了眼眸,小声道:“十五号我要去首都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出差培训……” 严序突然打开手机,查看最近的工作安排,笑了:“我陪你一起去。”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朱韵绞着手指,面上发红,刚才她好像发出了不得了的邀请。 “这段时间安排好手头的事情,首都有个之前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开了家游戏公司,恰好云序智能有部分业务与游戏重叠,正好这次我可以去谈一谈。” - 回去前朱韵把身上的礼服、高跟鞋和钻石项链都摘下来,放在严序车上,又穿回白天的衣服。 严序不放心,直到把她载到快到橒园的路口,才让朱韵打车回去。 到家晚上十点半,按照往常严震东早就睡下,今天为了逮朱韵,他特意喝了杯浓茶,倘若十一点还等不来人,他直接按照她对严序心思不正来处理。 朱韵进了客厅,礼貌地颔首打招呼,然后自曝行程,说和严序只吃了顿晚饭。 “吃饭吃这么久?”严震东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朱韵无奈:“严序一直不放我走,我也没办法。” “你没说你已经有男朋友,马上结婚的事?” “说了。”朱韵蹙了蹙眉,很苦恼,“可他说,即使你真的和别的男人结婚,他也会想方设法地破坏我的婚姻,严伯伯我该怎么办,您给我出个招,让严序对我彻底死心?” 严震东一听这话,这个气啊! 这个没出息的臭小子!到底是看上朱韵哪点了! 转念却将所有怒火转嫁到朱韵身上,倒打一耙:“怎么?严序喜欢你,你很嫌弃?不是你带歪他,他怎么会鬼迷心窍!” 朱韵缓缓坐在严震东对面的沙发,心酸道:“严伯伯,我承认严序在我家吃了几年的苦头,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那几年我尽到了一个做姐姐的责任。” “您叫我共犯,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掉入深渊却不拉他一把,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在赎罪,就连我爸……”她突然哽咽,不愿提起当年的事。 说不好听点,连朱喜军这条命都赔进去了,虽然是罪有应得,可他终究因严序的事而死。 她继续说:“我不懂什么您口中的‘带歪’是什么意思,难道严序在恶劣的环境还做他的公子哥?我不应该教他干脏活累活,那七年我应该把他当菩萨供起来,让他风雨不沾,继续让他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才对吗?” “对不起,我没那么大本事。” 朱韵觉得委屈,她低下头时,晕起的眼泪掉在手背上,声线颤抖:“还是说,在您眼里我根本不算个人,严序喜欢我,就是大逆不道,丢了您的脸。” “如果是的话,我向您道歉,如果您还不解恨,就杀了我吧。”她把头一偏,自暴自弃。 严震东表情冷然:“你少用以退为进的方法来威胁我。” 他真的有些后悔十年前没直接要了她的小命,省了多少麻烦,那时的小严序虽然厌世暴躁,不好管教,可羽翼未丰满,使用强硬手段,或许就可以掰正过来。 即使知道朱韵的死讯,回国后看到的只是一掊黄土,却无力回天,也不至于会出现此时的尴尬境地—— 明面上他这个做老子的,不能拦着自己的儿子追求她,背地里还要看管着朱韵,不能让她动歪心思,顺利嫁出去,同时还得防着严序知道朱韵在自己眼皮底下。 简直是现实版的无间道。 这几天他过得身心俱疲。 严震东见朱韵默默掉眼泪,更烦躁:“当初你是不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严序的?!” 第64章 小痣 朱韵惊愕住,红着眼睛难以置信刚才听到的话,浑身羞愤到颤抖:“当时我们两个还是孩子!我……” 她气得胸口发闷,喉咙堵塞,反驳的话一个字都吐出来,最后只能自嘲凄苦地笑了:“原来我在您和严辞哥眼里都是这么贱的人。” “我知道暂时无法改变您对我的成见,但我朱韵对天发誓,当时我只把严序当作亲人看待!绝对没有您所说的……不堪。” 严震东不信:“哼,你当初自身难保,却视严序为亲人,还企图帮他逃出去,不就是知道他家世不凡,终有一天他会被我严家找到?” “你只需要抱好他的大腿,哄好他,你就可以逆天改命。” “事实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严震东阅人无数,从来不信有人会对另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还不求回报。 如果有,那只能是父母对子女。 她一个买家之女,朱喜军那样的狗杂碎生出的孩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在湘市的十年,老实本分全是她装的,面对两千万,不立马露出贪婪本性? 之前的朱韵对卖到她家的小严序好,定是筹划一盘大棋,什么狗屁亲人、姐弟,全他妈是利用严序实现人生越层的手段! 结果还真让她给做到了。 不仅离开了山旮旯,还把严序吃的死死的,要钱给钱,要房子给房子! 她何德何能!她朱韵凭什么靠七年的穷苦日子,就把严序驯服地服服帖帖,看见她就一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不是小时候她对严序勾引和思想灌输,严震东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碧玺湾上千万的别墅,自打她从鹤川镇回来不久,严序就将房子过户到她名下,严序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这个做老子的第二天就知道了。 虽说那是严序自己的钱、房子,他爱给谁给谁,做老子的无权过问。 可把全部身家一分不留地全给了眼前这个哭得假惺惺的女人,严震东想想就憋屈!而且她又靠结婚一事,从他这里拿了两千万! 一个从山旮旯里走出来的孤女,把他们爷俩儿拿捏得前赴后继地给她送钱! 还送得心甘情愿! 她朱韵真是好手段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韵被气笑了:“我之前是猜测过严序的家境不错,可从来没把对他好是为了抱住他的大腿。” 相反,她答应严序帮他逃出桃源寨,并没想过跟着他一起离开,反而做好了帮他逃走后,被朱喜军打得半死不活的准备。 “如果您去过桃源寨就知道那里多么贫穷闭塞,没有当时村里的支教老师带出严序的消息,恐怕您一辈子都找不到他,谈何我靠他逆天改命?” 她从来没奢望过。 朱韵垂眸,忆起往事:“我帮严序只是因为……” 她顿了顿,扣着手指说道:“只是因为,他同我母亲一样,鼻梁上有颗小小的痣。” 除了白素梅死前的嘱托,鼻梁上的痣是她对母亲仅有的记忆。 六岁的严序到她家时,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颗小红痣。 当时的小朱韵想,面前的小弟弟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白素梅投胎?母亲变着法子地又回到她身边,担心她孤单,用一种方式来陪着她呢。 所以,他咬她,抓她,挠她,辱骂她,朱韵都不生气。 直到看到小严序同死之前的白素梅一样,渴望离开她的家,朱韵醒悟过来:白素梅这么恨朱喜军,这么恨桃源寨,怎么会再次回到噩梦的牢笼。 只是想到白素梅死前饱含恨意和遗憾的嘱托,朱韵又把小严序当做了她,把母亲生前的遗憾,全部弥补在小严序身上。 所以当时的朱韵没有犹豫,她要带严序离开她的家,离开桃源寨,离开噩梦的牢笼。 “严序刚到我家的时候每晚都哭,后来他才告诉我,他想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朱韵仰起头,看向严震东,笑了,“我懂那种想念的感觉。” 她每次受了委屈、被小伙伴欺负,去白素梅的坟上,边哭边扒坟土的感觉。 “渐熟之后,严序讲了很多你们的事情,他说阿姨很喜欢养各式各样的花,说她穿紫色的裙子最漂亮。” “说您忙于工作,总是很晚回家,他为了能看到您,偷偷定了晚上的闹钟,却因为睡得太死,没有听到,错过了很多与您见面的机会。” “说严辞哥不爱带他出去玩,每次都是他缠着他,严辞哥才勉为其难地带他去吃顿麦当劳。” “还说他养的小鸭子和小乌龟,见不到他会不会像他一样掉眼泪?饿死了怎么办?” 严震东靠在沙发上,冷哼一声:“鸭子在严序回来前的头一年死了,乌龟在后花园的池塘里,活得比他都滋润。” 朱韵点点头:“我有时间告诉他,严序一定很开心的。” “哼,用得着你告诉。” 朱韵又点头:“那您亲自告诉他吧。” “我用得着和他说这些废话?”严震东蹙眉嫌弃。 朱韵:“……” 这老头好拧巴啊。 “严伯伯,我先上楼了,明天还有课。” 朱韵刚起身,严震东不容置喙道:“今晚的谈话,不许向严序透漏半个字。” “我可以说鸭子和小乌龟的事吗?”她商量道。 严震东冷哼一声,板着脸率先上楼。 - 严序一直在等朱韵的视频电话,他打过去好几个,都无人接听。 朱韵回到房间,见八个未接,坐在梳妆台前赶紧回拨过去,只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现出一张忧心忡忡的帅脸。 “怎么和我爸聊这么久?老头为了堵你,居然还没睡觉。”男人斜靠在寂寞的大床上,如同深闺怨妇。 朱韵侧头摘耳朵上的碎钻耳钉,笑道:“知道今晚我不回来,后果有多严重了吧。” 严序眼尖地发现细节:“刚才哭了?我爸骂你了?” 男人立马眉头蹙起,准备撩开被子。 “没有,隐形眼镜太干,眼睛有点难受发红,你干嘛?准备回来和你爸打一架?”朱韵将耳钉放进首饰盒,扎起头发,用卸妆膏卸妆,“今天晚上和你爸聊地还不错,你回来我就前功尽弃了。” 她自认为有进展。 严序又坐回床上,咧嘴笑道:“你们都聊什么了?” “秘密。”朱韵素面朝天,对着屏幕笑地眉眼弯弯,“小鸭子寿终正寝,小乌龟在你家后花园的池塘,活得很好。” 严序愣住,失笑:“什么鸭子乌龟,这里只有小猪。” 朱韵不满地撇嘴:“你小时候养的宠物啊!忘了?” 严序蹙眉,用力思索,疑惑道:“我养过吗?” 朱韵无语:“……” 严序突然有了隐约印象,不由好笑:“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你俩说了一晚上的小鸭子小乌龟?” 第65章 香香嫩嫩的姐姐 朱韵拿起手机,往洗手间走:“当然不是,我答应你爸不准告诉你,别问了,乖。” 一个‘乖’字叫地电话那头的男人心里一软。 她多久没对他说过这个字了。 “演戏好累,老头再不同意,我哪天杀回家,对他把你绑在眼皮子底下的事,义愤填膺地大闹一番,老头子拉不下脸,没准就同意了。”严序有点着急了。 朱韵洗完脸,在脸上拍护肤品:“好啊,到时候你爸知道我们早就在一起,还连伙骗他,你猜猜咱俩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严序闷闷笑了两声,见朱韵的脸蛋泛着红润的光泽,夸赞:“香香嫩嫩的姐姐。” 他噔噔噔跑到卫生间,打开朱韵方才用的同款面霜,深深地嗅:“闻到了姐姐的气味。” 淡淡的兰花味。 朱韵被撩到了,耳尖泛红,却一本正经问:“我马上三十了,还嫩吗?” “嫩,全身上下和小白兔一样嫩。”严序盯着她的胸口,一语双关。 朱韵只当真的是小白兔,心想小兔子也不错,最起码毛茸茸的粉嫩可爱,总比小猪强。 - 朱韵有了和严震东的第一次沟通,越发不太怕他了,每天早上晨跑回来,看到他在院中打太极,朱韵总会打招呼。 虽然得到的不是无视就是冷哼,可不耽误她的热情。 然后她帮着佣人准备早餐,收拾庭院,投喂池塘里唯一一只拳头大的巴西龟。 最后拿着三明治,背上包,大方和严震东报备去上班。 橒园远离市区,打车最少五十分钟,好在严震东默许朱韵可以开保姆的买菜车去学校,实则车子上的定位和行车记录仪起到了监视的作用。 严震东这个老狐狸很担心她玩阳奉阴违那一套。 甄秘书每天来橒园送集团文件,早上偶尔碰到火急火燎去车库里开车的朱韵,后者会对他甜甜地打招呼,充满生机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橒园的佣人都很喜欢朱韵,明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可大家总会偷摸告诉她严震东的喜好,连他爱用什么产地的宣纸,朱韵都摸清了。 她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拿小本本做记录,几天的功夫, 朱韵给严震东做的个人档案满满一页纸。 甄秘书将今天要签的文件摆在严震东面前的书桌上,笑道:“小韵来橒园这几天,感觉家里都热闹了不少,没之前冷清了,还是有女眷和孩子才像个家。” 严震东手持钢笔,潇洒签字,眼皮抬都没抬:“说到热闹,过几天严辞生日,恰好朱韵要去外地出差不在橒园,老甄你张罗着在家里办场私人宴会,邀请些世家子弟、千金。” “他们兄弟二人都要在场,一来庆生,二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给他们兄弟二人物色下,老了,我确实该抱孙子了。” “三来……湘市很多门阀世家都还不认识严序,我严震东的儿子,靠打橄榄球拓展人脉,我这个当爹做的太失败了。” 严震东上次虽目睹了严序在球场上的风采,不过他还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的儿子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否则他这个做老子奋斗一辈子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希望下一代,能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打拼时能够轻松些吗。 “云序智能除了沈家的小子,那个叫什么宋格格的也下个帖子。” 严震东上次和宋格格、沈云边吃了顿饭,席间他留意观察了宋格格,很有教养、学识的一姑娘。 宋家在五年前全家移民至美国,在国外也有自己的风投公司,虽不及严家的商业版图,可严家早就想拓展美国市场,这不正好是个跳板。 甄秘书点头:“我着手去办。”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我昨天打电话联系了美国直觉外科公司,他们可以提供部分手术机器人的技术帮助,只是专利费用……三个亿……刀。” 不光甄秘书肉疼,严震东听到这个数字,也倒抽了口凉气。 还没干什么呢,就二十亿出去,后续研发成本最少几个亿。 严震东双手交叉,低头略微思索,再抬头时笃定道:“再和美国那边联系,看看价格还能不能谈,如果不能,三亿刀我出。” 严震东有两方面的考虑,一则是国内生物ai,尤其手术机器人市场前景大好,倘若严瑞和云序智能共同打造出国内第一台可以匹敌国外力反馈技术的手术机器人,利用价格优势,不仅在国内,甚至整个亚洲地区可成卡特尔垄断。 要想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不仅要有灵敏商业嗅觉,还要有一掷千金的魄力。 二则,这件事是严序提出来的,他这个做老子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支持儿子的事业。 哪怕不成功,按照严序的脾气性格,定会有强烈负罪感,到那时,他这个做老子不想让严序接任严瑞,他都会上赶着为集团鞠躬尽瘁。 严震东越想,越觉得这个钱他出的有价值、有意义。 “严董,还有件重要的事。”甄秘书将书桌上的文件都收起来。 “什么?”严甄东眼如鹰视。 “钱老六出现在湘市了。”甄秘书询问意见,“要不要现在我派人把他抓回来,拷问当年他是受何人指使绑走严序的?” 严震东眼神冷厉,眉心的悬针纹似跳动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发紧:“先派人盯紧,别轻举妄动,摸清他所有的底细。” 钱老六诡计多端,又狡兔三窟,上次警方和严家的人合力抓捕打击犯罪团伙,唯独让他跑了,这一跑就是十七年。 好,很好,这次严震东要用足够的耐心,慢慢布网,将这只苟活了十七年的狐狸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一招毙命。 不,一招毙命太便宜他。 严瑞生物有很多未上市的试剂,他要一点点用在钱老六身上,再将他一点点凌迟喂狗,骨骼做成标本,立于世间最污秽之处。 第66章 别样美丽可爱 台球厅。 墨镜男从外面匆匆赶来,在最边上的球桌,看到了正在猫腰瞄准的大金链子和站在一旁抽烟的六哥。 他走过去,扫了眼台桌上,俩人玩的斯诺克,开始共享消息:“那个女老师叫朱韵,我在她的宿舍楼下蹲了几天点,发现她只回过一次宿舍,晚上还和个男人下的楼,你们猜那男人是谁?” 大金链子打了个红球中袋,急吼吼道:“让你查女老师,关他妈男人什么事?那娘们儿的老公啊?” 墨镜男卖关子道:“我找宿管打听了,俩人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关键那男人的身份,如果绑了那女老师,让他家里掏赎金,咱们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大金链子给球杆擦巧克粉的动作一滞,抬头问:“谁?” “严瑞生物集团的二公子,严序。”墨镜男嘴角勾起,“妈的,严瑞不仅和上面挂钩,联合研究自体干细胞和免疫细胞,旗下还有很多版块,全国很多私人医院、整形医院还有制药厂差不多都有严瑞的参股或者控股,富得流油!” “那个女老师这段时间开车上下学,我昨天打车跟踪了她一段路,她现在就住严家的老宅橒园,我知道哪段路最好下手。” “真是风水流轮转,财神到我家,六哥,这次咱们发了!再也不用看于辉那孙子的眼色了!” 还没动手呢,墨镜男和大大金链子就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六哥戴着黑色鸭舌帽,抬起球杆,瞄准黑球,一杆入洞,抬起眼时,饶有兴味道:“人不用绑了,钱最晚后天到账。” - 晚上见不到人的严序,每天中午来学校找朱韵吃午饭,顺便在宿舍腻歪会儿,男人抱怨他俩像是在偷情。 朱韵躺床上闭着眼准备眯一会儿,等下要连续上两节课。 听他说什么偷情,她撇了撇嘴,不小心被男人发现。 他侧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蜷缩着身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捏了下她的鼻子:“撇什么嘴?” “一想到你爸随时会发现,就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提心吊胆的。”朱韵闭着眼,幽幽道,“别闹,等下上课没精神,让我睡会儿。” 严序想让她睡,可每天俩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小时,他觉得时间完全不够。 手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地往她衣服下面钻,在她耳畔贴心道:“好,你睡你的,我玩我的。” 没一会儿,朱韵被揉地呼吸紊乱,发出难耐地嗯声。 在男人的角度看,她微微蹙眉,眼神迷离,嘴唇微启的样子,别样美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犯错。 正要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桌子的闹钟铃声响了。 男人充耳不闻,还想继续,朱韵拉好衣服,推了下他制止:“我要去上课了。” “小猪,我快憋炸了。” 朱韵躺在他身下,见男人一脸痛苦,心疼地抱着他的脸,从眉心吻到眼睛、鼻子、脸颊、嘴唇和下巴。 最后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为了补偿你,姐姐用你的钱送你台车子怎么样?” 严序稍微愣了下,突然失笑,坐起身敛下情欲将闹钟关上。 见书桌上放着本与教材无关的书,拿过来时问道:“为什么突然送我车?” 朱韵起身,整理衣服头发,笑了笑:“我听孙老师说,你和沈云边入选了湘市的十大青年?你现在是有些影响力的公司总裁,好点的车子才配得上我又帅又多金的弟弟。” 她补充:“预算最多五百万!再多就没有了。” 严序把她揽过来,坐在他大腿上,笑着问:“选好了?” 朱韵点头:“已经预约,下午我让倩楠陪我去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你选的我都喜欢,钱是留给你花的,别总是浪费在我身上。” 她哭笑不得。 男人瞥了眼床上的书:“想考律师?” “嗯,有这个打算。” “不是喜欢做老师吗?” 朱韵垂下眼眸,不好意思道:“喜欢,不过教师工资很低,而且帮不到你什么,我想了很久,觉得律师会和你的工作有点交集,以后前景也稍微好点。” 严序揉了揉她的头:“律师都是一群钻法律空子的人精,心不黑不狠,没办法帮人打赢官司,有时候还要违背自己的良心为人渣辩护。” “而且,你性子这么软,很容易就被对方的辩护律师说哭,再遇到垃圾委托人,你正义感上来,很有可能和对方律师达成统一阵线。” 朱韵好笑:“我有那么菜吗?” “不是菜的问题,只是你的性子不适合。”严序说道,“姐,我觉得你适合当老师。” 老师多好,一年不少节假日,有很多时间陪他,工资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 见怀里的人儿情绪有点低,他揉了揉她的头,妥协道:“想考就考吧,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朱韵叹了口气:“听你那么说,我好像真的不适合。” 她现在很痛恨自己的平庸,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 严序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捋了捋她的碎发:“姐姐,有没有兴趣这个寒假去我公司或者严瑞上班?” 她抬头,自我怀疑:“我行吗?” “怎么不行?”男人知道她的韧劲,只要朱韵认准的目标定会做好,她只需要个领路人,“有我手把手教你,姐姐肯定行。” 朱韵吻了下他的脸颊,笑眯眯地站起身抱起桌子上的课件:“好,寒假我去给你打工。” - 下午上完课,朱韵约了吴倩楠去看车,后者站在各种豪华跑车前,眼珠子和哈喇子快要掉下来,让朱韵帮她拍了很多照片,还试驾了几辆。 4s店员工态度客气,没有因为两人穿着普通而翻白眼,热情地讲解车子的性能以及各种选配。 朱韵早就看上了其中一款车型,只是在纠结银色和全黑。 她正犯难时,一道熟悉既陌生的声音从展厅入口的方向传来。 “真是稀奇,小学老师居然也能买得起阿斯顿马丁?” 朱韵坐在沙发上抬头,见到声音的主人有一瞬的愣神,后来反应过来,这人是前段时间的相亲的对象。 好像在湘市有四五家很火爆的夜场酒吧,叫什么来着,朱韵一时想不起来,只记得她在相亲档案中给他批注的是‘炸花鱼尾好色男’。 第67章 我男朋友比你有料 男人身旁跟着打扮风情、身材相当有料的女人。 见朱韵蹙眉,男人笑着自我介绍:“林智,朱小姐连相亲对象都认不得,还真是健忘。” 然后骚气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朱韵微微颔首:“抱歉,我记性不好。” 她指着资料纸上的选项,对坐在一旁的销售人员说道:“选好了,银色。” 得谢谢林智穿了件黑色衬衫,让她这么快做了决定。 帅气精神的男销售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和朱韵重新对了标配和选配,以及最后的价格和提车时间。 朱韵一一点头,起身刷卡交定金。 林智扫了眼购置单,dbs,额头上的神经跳了下,是他的首选车型,却因为手头资金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 见一身打扮普通的女人说刷卡就刷卡,心里顿时不平衡,思及之前的相亲经历,他突然像是错过了什么。 要知道,林智和朱韵相亲,完全是看在严家的面子。 严瑞生物的甄秘书联系到他的时候,林智还喜出望外,以为甄秘书口中的这位‘严家干女儿’会是位名媛,这样通过严家的关系就可以将酒吧这两年的亏损填补进来,以后做什么行业都事半功倍。 结果不成想是个小学老师,长相虽不错,可朱韵身上的打扮难掩一身穷酸。 再一打听她和严瑞并没有关系,林智当时气愤极了,觉得严瑞戏耍了他。 花花公子秉着不能白来一趟的目的,用轻佻的语言和动作来试探朱韵的底线,万一她是个表面玉女,内心欲女的人,能打一炮也不吃亏。 谁知道朱韵那么不经吓,手还没摸到,就拿着包跑了。 这事对混迹情场上的林智来说不痛不痒,他很快将朱韵抛之脑后。 谁曾想,今天能在阿斯顿马丁的4s店碰到她,而且刷卡订车,眼皮都不眨一下。 林智瞬间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结交严家的机会,眼前打扮普通的朱韵,在相亲时和严家撇清关系,很有可能只是收敛光芒,没准她真是严家的干女儿。 全天下的男人想拥有两个老婆,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利益,一个可以满足自己性欲。 眼前的朱韵或许就是前者,林智想。 原本觉得穷酸气的朱韵气质一下子完全不同了,相反,身边凹凸有致的女伴,简直就是胭脂俗粉。 见朱韵和吃着纸杯蛋糕的吴倩楠要离开,林智阔步向前,拦住朱韵的去路,笑道:“朱小姐能否赏面一起吃个晚饭?” 朱韵对他印象很不好,想都没想地就拒绝:“抱歉,我没时间。” 林智穷追不舍:“那朱小姐能不能互留个联系方式?等下次有时间,咱们再约?” 上次相完亲,朱韵就把所有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删了。 朱韵哂笑:“约什么?约饭,我不差你那顿饭,约炮,抱歉,我男朋友比你有料。” “男朋友?”林智不信,以为又是朱韵拒绝他的说词,“朱小姐的男朋友是谁?也是相亲认识的?” “你管不着。”朱韵不耐烦。 4s店的纸杯蛋糕很好吃,吴倩楠顺走了好几个。 她边吃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这位帅哥,有这个时间死皮赖脸的纠缠,你还不如找个中医馆肾部保养下,或者去市医院挂个男科,报我的名字,没准能省个挂号费。” 林智面如菜色,正要反驳,跟着他一起来的摩登女人赶过来,埋怨道:“林智你什么意思?撇下我勾搭这么两个货色?你是眼瞎了还是故意不想刷卡?” 吴倩楠笑道:“小姐姐,这选男人啊,肯为你花钱是一方面,肯在你身上卖力又是另一方面,就凭你这姿色随随便便就能找个两者兼得的,何必委屈自己找个既抠搜又秒射男呢?” 林智气急败坏,可为了在朱韵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笑得很难看说:“这位女士,我和你无冤无仇,请不要含血喷人,随意污蔑。” 吴倩楠笑嘻嘻地看着他旁边的女人:“我有没有污蔑,你身边的这位美女姐姐最清楚,帅哥,我们走了,快去刷卡吧。” 说完拉着一直在憋笑的朱韵离开4s店,为了感谢她的仗义输出,朱韵自是大出血请饭。 吃的是上次俩人没吃成的烤肉。 “小朱老师,和你家弟弟在一起了?”吴倩楠吃着烤肉,品着西瓜汁,眯着眼看向对面正在看手机的朱韵,喜闻乐见地笑了笑。 朱韵正回复着严序的信息,是张小乌龟的照片,下午严序接到严震东的电话回了趟橒园,商量宴会之事。 得知和朱韵出差培训的时间相撞,某人十分不开心,朱韵正发信息安慰呢。 听吴倩楠突然问话,她抬起脸,轻轻点头:“倩楠这事只有你知道,一定要帮我保密。” 她双手合并,朝对方拜了拜。 “放心啦,我嘴巴最严了,尤其美食当前的时候。” 朱韵给她夹了块鲜嫩的牛舌:“倩楠,以后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好不好?” “一言为定!”吴倩楠终于揪住了冤大头,笑得开心极了,话起另一头,“不过你和严序弟弟有办法搞定阎罗王吗?” 这是吴倩楠给严震东取得外号,还别说,很贴切。 一提到这个,朱韵胃口就不好,叹了口气:“我在努力,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吧。” - 夜晚,江边两岸霓虹闪烁,风吹波面粼粼,倒映出江面上一艘运沙石的船只。 无人烟的渔人码头,一辆黑色商务车隐隐没在夜色中。 船上突然有手电朝江边转圈晃悠,商务车上下来一司机,对着船只的方向同样晃了晃亮着灯的手机。 船只上的马达哒哒哒响着,驶向码头方向。 商务车司机从车里拎出两个黑色行李箱和一个手提箱,扔上了船。 墨镜男和大金链子喜滋滋地打开验收,站在船头的六哥,不动声色,嘴角勾起:“我们要的五百万,怎么多出一百万?” 高大的司机面无表情:“多出的钱算是定金,日后自有要你们三个出力的地方。” 六哥摘下鸭舌帽,向商务车的方向行脱帽礼,露出从天灵盖到后脑勺一道长长的疤痕。 “承蒙老板信得过,我钱老六定鞠躬尽瘁 。” 第68章 做完再做 自打在4s店碰到林智,人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朱韵。 私底下查到了她教课的学校,然后进行猛烈追求。 每天早上都送来大捧大捧的的玫瑰花,信笺上先是对相亲时的轻薄道歉,后解释4s店见到的女士只是朋友,然后就是各种赞美之词。 同办公室的女同志投来羡艳之色,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调侃,朱韵尴尬地想挠墙。 花扔掉太浪费,她分给了好几个酸不溜秋的女同事插花瓶里。 这几天整个办公室里满是花香。 临近朱韵出差的头天中午,严序又来宿舍找她一起吃饭。 孙老师经常见到俩人出双入对,还以为这些天的花是严序送的。 不由多了句嘴:“小严总好浪漫,早上送花,中午还来陪小朱老师吃饭。” 正在开宿舍门的朱韵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地上。 严序笑了笑:“晚上还陪她睡觉。” 朱韵拧了下胡说八道的男人,把人扯进宿舍,关上门。 刚扭身就见严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明明挂着笑,眼神却是要吃人似的。 朱韵心虚,主动解释:“是个叫林智的,之前的相亲对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几天一直往我办公室送花。” “喜欢吗?”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朱韵愣怔了半秒,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人还是不喜欢花?”严序扬起嘴角。 朱韵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一边收拾菜肉一边说道:“不喜欢的人送再好看的花也不喜欢,行了吧。” 言简意赅:人讨厌,花亦有罪。 “那喜欢的人送你花呢?”男人从身后笼住她,紧密地用胳膊禁锢,声音悠然在她耳边响起。 朱韵别了下头,用手里的胡萝卜指着身后的严序,警告道:“不许浪费钱!” 严序抓住她话语里的另一层意思,将人翻转过来,笑地弧度很大:“姐,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朱韵一怔,慢慢回过味来,又又被他绕进去了! 她低下头:“松开,我先做饭。” 严序不放,亲吻她的发顶,软声撒娇:“姐,告诉我。” 朱韵抓住胡萝卜的手越发用力,抬头看见他期盼的眸子,踮起脚尖地吻了下他的唇。 飞快扭身时,声音轻地不能再轻地说道:“不喜欢会和你在一起吗?傻瓜。”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不了男人砰砰狂跳的心脏。 他再度贴在女人的后背,手扣住她的手,粗长的十指插进女人软细的指缝中,很慢很慢,最后用力攥紧。 朱韵被攥疼了,轻呜一声,手中的青菜掉在水池中。 明明疼,却呼吸紊乱,轻而易举地被撩拨地头晕目眩。 “姐,下午你没课。”严序早就背熟了她的课程表。 他抿住她软呼呼的耳尖,呼吸滚烫,声音喑哑:“回家还是在这儿?” 朱韵没有喝酒,却感觉要醉了,她扶住料理台,逃避地低下头,声音嚅嚅:“还要做饭……” “做完再做。” 她脑袋咕噜咕噜快烧着了,刚发出一个字节,就被男人用唇堵住:“那就在这儿。” 朱韵抓住他开始作乱的手,被吻地哼着喘着,间隙时软软地妥协了:“回,回家。” 宿舍隔音不太好。 预见等下要发生的事,朱韵从坐上车一直到达碧玺湾,头都深深沉着,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散过。 严序看出她的紧张,到家时没猴急,而是先洗了澡,灌了她点红酒。 趁女人迷蒙放松时,他将人放倒在大床上,解开朱韵身上的浴袍,莫兰迪蓝色的真丝床品和乌黑的头发,映衬地她的皮肤白嫩极了。 女人全身未着寸缕,肌肤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下意识想用手挡住关键部位,却被男人单手箍住手腕压于头顶。 朱韵闭着眼不敢看,有些发抖。 严序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全身的血液因为活色生香的胴体而沸腾。 心心念念的女人,马上就可以占有,打上他的印记,从此她只属于他。 身体里关押的猛兽在叫嚣,暴力嗜血的因子在疯狂占据他的神识,让他用最野蛮最疼痛的方式占有她。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男人伏下身却落下最温柔最轻的吻。 不能弄疼她。 男人如信徒朝圣,从头吻到脚,甚至连脚趾都没有放过。 最后温热的唇微微张开,虔诚地吮上女人的胸部。 朱韵打了个激灵,男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痒……”她捂住滚烫的脸,发出的音节有些磕绊,“严序,我,我冷。” 被子裹住俩人的身体,他又压了过来,用温柔却又无法抵挡的舌尖一点一点软化女人紧绷的神经。 他的舌头滚烫无比,带着魔力,烧得她心尖发痒、四肢泛软,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俩人都是第一次,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结合。 肌肤变成了多余的阻隔,他恨不得破开躯体,亲吻她身体的每块骨头、血管、内脏和她的心脏。 再将自己的血肉全部融于她的身体,真正的成为一体。 女人不受控制地发出低声,似一首婉转的浅歌。 “姐姐,你在为我呻*。”严序声音喑哑。 朱韵羞愤到把脸都埋进枕头里,剧烈的痛感过后是莫名的无措,然后飘飘荡荡的神识不知丢到何方。 这个时候听见他叫姐姐,朱韵罪恶感十足。 身体却在思想挣扎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愉。 俩人的第一次高*时间恰到好处,男人紧密相拥,轻柔地吻着朱韵半湿的额角。 她半睁开迷蒙的眼,余潮未退,有气无力地扭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朱韵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大黑,她猛地坐起身,又疼得跌回床上。 一下午,俩人做了整整一下午! 想到各种疯狂的动作和声音,她脸上就发热,后又懊悔,明明她是姐姐,应该掌握主动权,却被他一直带着节奏。 想打他。 “醒了?”房门被推开,严序身穿家居服,神清气爽地走进来,笑道,“起来吃饭。” 朱韵光裸着身子缩在被子下来:“太晚了,不吃了,我要回橒园。” 男人从衣帽间拿出套家居服,坐在床边,将人从被窝里捞起来,揉了揉她乱掉的头发:“中午饭没吃,现在又不吃,姐姐你是铁打的吗?” “明明是水做的。”他回味似地笑了,“还能起来吗?用不用我抱你先去洗澡?” 真佩服他运动这么久精神还这么好。 朱韵在被子下面套衣服:“不用。” “甄叔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我哥回橒园,叫我回去吃饭,我给推了。”严序见被窝里的人穿好了衣服,掀开被子,直接把人抱起来下楼,“所以,今天晚上姐姐也不用回去了。” 不仅严震东,就连他都不想让朱韵见到严辞。 朱韵像是得到赦免似的,提心吊胆的心脏回落,闻到餐厅里的饭香,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第69章 他想要的更多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椒麻口水鸡、芥末花螺、黑椒杏鲍菇牛肉、蔬菜沙拉、还有碗白嫩嫩的菌菇鱼头汤。 朱韵坐下抬眼问:“你做的?” “家里除了咱俩还有其他人吗?”严序坐在她旁边,笑着给她夹菜,“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我刚把饭菜热了一遍,以为你要一觉睡到大天亮。” 朱韵把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拿起筷子吃饭,抱歉道:“你叫我啊。” “舍不得。” 严序做完饭蹲在床边,看着她半埋在被子里的脸和露出的白嫩手腕,愣是看了半个多小时。 听着她的清浅的呼吸,他打心底觉得满足。 饭后朱韵主动收拾碗筷,被男人制止:“明天有阿姨过来收拾。” 他眼底的情欲再次涌上来,又将她拦腰抱起,往楼上走:“吃饱了,我们继续。” 朱韵气得捶他的脑壳:“严序,你给我适可而止!明天我还要出差!” “再用力点。”俩人来到浴室,男人对着宽大镜子前的女人,眼神灼热地说道,“姐,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下午他极力克制着力度,尽量不伤到她,然而越是克制越是躁动。 不够,根本不够。 他褪去朱韵和自己身上的家居服,露出女人优美水滴形的胸部和自己倒三角的男性胸膛。 朱韵羞耻极了,脸红地低下头,男人双手覆在饱满上,唇抵在女人细嫩的肩头,先是轻舔吮吸,后慢慢厮磨啃食,最后用力咬住。 朱韵疼地想推开他,抬头却见严序眼底浓重化不开的欲,用手紧紧抓住洗手台,一动不动,咬着嘴唇发出压抑的痛呼声。 空气中有隐隐的腥甜,男人嗅到血味,呼吸变得更加粗重,舔舐着被咬出一点点血的伤口,声音低沉的要命:“姐,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朱韵看着镜子里全身肌肉都在痉挛的男人,像是换了个人。 若下午的严序是个初尝情欲的楞头小子,笨拙、只会使用蛮力、却小心翼翼。 现在的他完全是要将她嚼进嘴里的野兽,拖拽着她一起沉沦。 月亮升起,夜晚他更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朱韵呼吸一滞,缓缓转过身,勾住男人的脖子,学他的样子,叼住他锁骨下面的胸肌,咬出深深的红色牙印,却因为怜惜一直没有狠下心咬出血。 最后气馁地舔了舔,抬起眼看向男人垂下的深邃眼眸。 这释放了一种信号,严序微怔,微微蹙眉,似乎在询问。 朱韵找回了做姐姐的主场,理直气壮又直勾勾地看着他,在男人的注视下,又咬了口他的锁骨。 猛地,他吻住女人红如樱桃的嘴唇,说是亲吻实则更想啃咬,动作比在床上粗暴了数倍。 俩人像是干柴烈火再遇到热油,呼啦一下炸开。 男人不再压抑自己,将日记中记录的意淫画面和不堪入耳的话统统都倒了出来。 拉着她在卧室的各个角落一一实践。 朱韵起初是接受不了的,好几次她都想撞晕自己,却多次在他抵死缠绵的下流话语和粗暴的动作中,身体绽放出最美的花。 她想自己疯掉了,和身上的小混蛋一起疯掉了。 糜烂、缠绵、罪恶、恐惧、却带来膨胀的欢愉…… - 翌日朱韵拖着散架又重组的身体,被严序送到了机场,和学校的大部队会合。 下车前,朱韵对着镜子裹了裹脖子上的丝巾,尽量不露出痕迹,可耳垂上的淤痕盖不住。 她心中冒火,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下次不许在脖子以上留痕迹!” 严序笑地月朗风清,眉目间净是得意,指着自己的脖子:“姐姐,你不也咬我了吗?我喜欢,下次还咬我好不好?” 朱韵见他脖子上的一大块红痕,是她最疼最动情时咬上去的,羞愧地赶紧下车。 咬你个大头鬼啊! 男人将她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拿下来,依依不舍地揉着她的后脑勺:“等宴会过后我就去首都找你,别乱跑,别结识不三不四的男人。” 朱韵不满地抗议,小声嘀咕:“弟弟,管好自己吧,你的父亲大人正给你物色相亲对象呢。” 严震东趁她出差,举办宴会的目的不言而喻,朱韵一想到会有不少世家小姐围着他转,胸口就像梗着块大石头。 严序吻她额头,笑了:“吃醋了?” “没有。”朱韵说谎,拽着行李箱就要进机场。 严序突然叫住她,将人搂紧怀里:“没吃醋就亲我下。” “不亲。” “不亲就是吃醋了。”他太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了。 朱韵迅速贴了下他的嘴角:“行了吧,我要走了,等下耽误登机。” 男人抱着她的脸,舌尖交缠的深吻,意犹未尽地放开身体变软的她,教训道:“这才叫亲。” 朱韵打他,捂着嘴嗔他:“把我口红弄花了。” 严序心情大好,在她耳边小声承诺:“姐,除了你,我对其他女人都不感兴趣,只爱你,只对你硬。” “流氓。”朱韵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扭身时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笑。 波音738飞向蔚蓝苍穹,严序敛起笑容,驱车驶往公司。 - 水利机器人的项目接近中后期,rhyme2.0在各大水库水下工作良好,过段时间正式投入水利发电站使用,效果达到甲方满意即可完美收官。 云序智能现在三分之二的员工开始着手两个新项目,手术机器人和ai搜索引擎以及系统集成。 当初严序和沈云边就是靠后者获得人生第一桶金,重新研发新的一款搜索引擎,并不是很难。 以后所有云序智能生产出来的多种类机器人都要安装此引擎,用以训练数据集,深度学习多层精神网络,集成专门的搜索功能和数据库查询功能,快速获取相关专业数据和信息。 搜索引擎和系统集成等于是公司以后的根基。 而手术机器人是云序智能从零开始的项目,沈云边上次和严震东席间详聊后,觉得前景相当大,对此项目特别上心。 下午开会着重商讨了这两个项目。 严瑞拿出二十亿聘请国外顶级手术机器人的研发团队和买下部分专利,这事早在云序智能传来。 这无异于一针振奋人心的兴奋剂,全公司员工全都信心满满。 “下周我跟着我老爹要亲自跑趟德国,挖几个工程师过来。”沈云边签完文件,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的严序,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印记,咋舌道,“和小朱姐姐全垒了?” 严序点着手机,抬起眼皮,声线悠然:“被你发现了?” 第70章 蚊子咬的 “兄弟,全公司都发现了,我们又不瞎,你没看到格格今天开会时的表情,就差朝你扔个手榴弹了。”沈云边从抽屉里拿出严家的请柬,“格格也有一份儿,你老爹有意撮合你俩儿。” 严序扫了眼白纸金字的请柬,稍稍整理了下西装:“你再不抓把劲儿,别说我爸撮合我和宋格格,就连韩国欧巴都要重拳出击,沈云边你就怂着吧,上次醉酒,宋格格不是去接你了吗?没表白?” 沈云边无奈地搓了搓脸:“我表个屁,她见不是你,把我骂了一顿后扔给小赵,又开车回去了!我想追都走不直线,妈的,第一次觉得酒精害人!” “兄弟,和你商量个事儿。” “说。” “你家给我安排个地儿,我准备宴会的时候对格格表白。” 严序站起身,点头:“我现在回趟橒园。” 沈云边惊愕地指着他脖子上的草莓印:“你就这么回去?不怕你老爹看出来?” 严序狡黠笑道:“就是要他看到。” 不仅要他爸看到,还要让他哥看到。 - 难得兄弟二人都在家,严震东命佣人做了一桌子菜,还让甄秘书早早开了瓶帕图斯。 甄秘书笑着给父子三人倒酒:“严董已经五六年不喝酒,家里难得相聚,小酌怡情。” 兄弟二人分别坐在严震东左右。 一儒雅温润如玉君子,握杯时徐徐缓缓,矜贵十足。 一硬朗坚毅野性男孩,夹菜品酒如喝饮料,随意不羁。 甄秘书暗叹,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饭桌上不谈工作,严震东先是询问严辞最近的相亲情况,后者蓝灰色衬衫挽于臂间,放下高脚杯时声线淡淡:“都不是很合适。” 严震东介怀他向朱韵求婚一事,蹙了蹙眉头:“崔家千金,崔灿最近不是经常去公司找你?怎么,她也不合适?” 严辞笑着摇头:“年纪相差有点大,我没时间照顾闹腾幼稚的小女孩。” 话落,看向啃螃蟹的严序,笑了笑:“和严序年纪相仿,没准你们会有共同话题。” 严序叼着螃蟹腿摇头:“哥,我也不喜欢幼稚闹腾的。” 他衬衣领口敞开,露出白皙的脖子,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严辞探究地扬了下下巴,笑着问:“交女朋友了?” “没有。”严序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严震东也早在落座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痕,喝了口红酒,问道:“没交脖子上怎么弄的?” 严序装傻充愣地摸了摸脖子:“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严震东只当是他三番五次被朱韵拒绝,找其他女人疏解,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兄弟二人找什么样的女人,但记住一点,在外面玩和娶回家的女人是两码事,不三不四的花瓶绝对不能进我们严家的大门,更别给我弄出什么私生子!” 兄弟二人的嘴角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的不能再浅的笑。 严序笑,是因为昨天和朱韵做到一半安全套用完,后续全是无措施真枪实弹,小蠢猪中午就上了飞机,根本没时间吃紧急避孕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一发入魂。 严辞笑,是因为自己的老父亲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橒园严家别墅前的草坪中搭建了豪华精美的宴会厅。 鲜花馥郁,洁白的桌布平整无褶,银质餐具摆放整齐,在灯光下闪烁冷冽光芒。 精致的水晶酒杯里红酒飘香,高级私人厨师烹饪的美食诱人精致。 泳池旁的乐队演奏着悠扬的爵士乐,萨克斯风的醇厚、钢琴的灵动、小提琴的婉转,如潺潺溪流,流淌在别墅每一个角落。 湘市大多世家都知严瑞生物现是严辞代严震东掌权,不少打扮华贵的公子哥上前攀谈生意之事,名媛更是一波又一波的打招呼刷存在感。 其中一打扮的宛如小公主的女孩子最为殷勤,亦步亦趋跟在人群中穿梭的严辞身后。 有女伴贴上来,她化身护犊子的母鸡,试图把眼如鹰视的情敌都吓跑。 不过世家子弟皆是长袖善舞之辈,对张牙舞爪的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放在眼里,该递名片递名片,该主动加联系方式加联系方式,气得她呼呼地叉腰。 站在角落的严序看到这一幕乐了,真好,有女人缠着他哥,严辞就没心思想朱韵了。 他也不想和严辞因为朱韵而闹得不和,只要他哥放下对朱韵的感情,皆大欢喜。 严震东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躲清闲的严序,不悦地哼了一声。 严序回头,笑着喊了声爸。 “今天虽是你哥的生日宴,可你知道我的目的,我费心费力不是要你看热闹的。”严震东身姿挺拔,迈步向前。 他抬眼就看到那个叫崔灿的崔家千金黏着严辞,微微蹙眉。 崔家虽实力雄厚,然而高门大户挑儿媳妇儿和女婿最看重三个字:识大体。 崔灿在公共场合还一副争风吃醋、小儿女姿态,严震东对她的印象有点打折扣。 甄秘书跟在他身后,给严序使了个眼色,后者端着高脚杯,跟着严震东穿梭在宴会厅,向名门望族一一敬酒。 这次宴会严震东邀请了不少湘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行业巨头和政圈官员。 他这个做老子拉下脸给严序做掮客,其中不乏知道严序名头的,不少恭维和试图寻求合作的说辞。 “这段时间湘市各大新闻竞相报道的云序智能,严序原来是您的二公子!真的将门无犬子!” “我们公司下面的多家餐厅正好也想购入一批机器人……哦,是水下机器人,不是服务机器人啊,那没事,云序智能以后有新产品可以告知我们,我们一定捧场。” 一圈酒下来,大家都记住了严家还有个优秀的二公子。 走到沈云边和宋格格这儿,严震东也大方地将两人介绍了一番,觥筹交错间,宋格格笑着偷偷看了眼严序。 严序抿酒时则向沈云边挑了下眉,后者收到信号,借故要去卫生间先离开了。 严震东见没电灯泡,有意撮合二人:“你俩先聊会,我过去和医管局的冯局长打声招呼。” 庭院深深,微风徐徐。 轻快的《it must be love》爵士蓝调,让宋格格相当放松。 她今天穿一席无袖白色丝绸旗袍,领口至右腰水钻和珍珠镶嵌成花,半长不短的头发用发簪挽起来,婷婷袅袅,风姿绰约。 与一众穿blingbling华丽露胸露背装的名媛大不相同。 宋格格完全是投严序所好,她虽只见过朱韵三次,却立马明了后者的性格,保守端庄,一股东方韵味。 所以今晚她特意选了件与自己热辣风格完全不同的旗袍,试图和朱韵的感觉靠近些。 宋格格喝了点香槟,微醺好壮胆,她抬眼看向慵懒坐在泳池边露天沙发的男人,缓缓坐在他旁边。 用生平最温柔的嗓音说:“严序……” 第71章 哪来的屎壳郎 她正要告白,严序上半身撑在膝盖上,看向波光粼粼的泳池的脸扭过来,笑着打断她:“格格,我在和朱韵交往。” 宋格格一愣,缓了很久才平复心情:“你,你爸知道吗?你爸同意你们交往?” 严序轻松地耸了耸肩,笑得月朗风清:“如果你告诉他,他自然就知道,我爸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娶定她了。” “你!”宋格格有些羞愤,“严伯伯知道你们在一起,你不但继承不了家业,恐怕就连云序智能的手术机器人新项目,都会受到牵连,为了个朱韵,把自己的前程搭上值吗?” 严序抬眸,笑得轻松,目光直视对方,语气坚定:“一个将我从泥泞中生拉硬拽出来,却从不计较回报,还肯为我去死的女人,你说值吗?” 他扫了眼她身上的衣服,笑了笑:“格格,你穿旗袍很漂亮,不过还是差那么点味道,为了个始终不会把心思花在你身上的男人改变自己,没必要,你身边有更适合你的男人。” “云边正在别墅后面的花房等着你。” 宋格格微醺的神经瞬间被拂过泳池的晚风吹醒。 音乐切换到《i wish you love》,男低音缓缓吟唱: that you and i could never be,so with my best my very best, i set you free, i wish you shelter from the storm……i wish you love…… 她不由冷笑,真他妈应景啊。 这时从宴会中心走来一穿墨绿色衬衫的男人,朝严序举起酒杯:“严二公子。” 严序不认识此人,还以为是哪位公子哥,还未说话,对方自我介绍:“林智,湘市最大的s?n? n酒吧是鄙人开的,您家今日宴会上的酒水是我们提供的。” 名字听着有点熟悉,见男人胸口别着朵玫瑰花,严序眉头一挑,哦~~林智啊。 “林老板找我什么事?”严序没有拿起酒杯,讥笑地看着他。 “过来打个招呼,以后您去s?n? n,提我名字打半折。”林智笑着,眼睛却瞟向宋格格,像是在确认什么。 严序挑眉:“林老板,认识我朋友?” 宋格格扭过头,一脸怨气:“哪来的屎壳郎!” 林智忙摆手:“对不起,认错人了,从背影看有点像一朋友,我还以为是……” 严序缓缓站起身,笑得很冷:“林老板以为是谁?不会是我严家人吧?用不用我帮您引荐下?” 林智一听有戏,笑得鱼尾纹炸开:“一个叫朱韵的女孩,之前严董安排过我俩相亲,听说是严董的干女儿,我一直在找她……” “哦,你说我姐啊。”严序谎话信手拈来,“她身体不舒服,正在房间里休息,林老板想找她,不妨去三楼看看。” 林智一听乐了:“好,好,我这就去,谢谢二公子!” 他心里美滋滋,这要和朱韵成了,他林智就成了严家的乘龙快婿,干女儿也是女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嫁妆严家就添不少钱吧。 宋格格被色眯眯的屎壳郎认成朱韵,心里不爽极了,拔下头上的簪子,扎成低马尾,多了几分干练。 “朱韵真在你家?”宋格格好奇。 “没有。”严序将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精壮的小臂,咧嘴笑道,“格格,我现在有事,没空陪你。” “沈云边还在后面等你,我觉得你俩有必要谈谈。” 宋格格目送着严序离开,她怎么不知道沈云边对她的心思。 从大学时期,每次她从严序那碰了壁,沈云边风雨无阻地送她回公寓,听她唠叨埋怨,宋格格就隐约猜到了。 可她当时的心思全在严序身上,一直到方才听完严序一席话之前。 宋格格知道沈云边要说什么,可她刚从一段一厢情愿的单恋中抽离出来,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理不清头绪,现在要她接受另一个男人的表白。 她做不到。 十月中旬的湘市晚上微凉,宋格格抱着手臂,渐离喧嚣的人群,低头缓缓朝别墅前门走去。 鹅卵石的小径上,一双男士皮鞋干净噌亮。 她脚步顿住抬起头,沈云边单手挽着西装外套,蹙眉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会去。” 他把外套罩在宋格格身上:“走吧,送你回家。” 宋格格没动。 沈云边一米八出头,体型偏瘦,而眼前路灯下白衬衫黑马甲的男人,肩膀比之前厚了很多,胸肌微鼓, “沈云边,你是不是偷偷健身了。”宋格格笃定。 “哇,格格大人,您终于发现啦。”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天天朋友圈打卡,您愣是没发现,宋主管真是慧眼如炬啊。” 宋格格尴尬:“额,我把你屏蔽了。” 见男人无语地嘴角抽了下,她又补充:“要怪就怪你之前总是发库里牛x。” 而宋格格是杜兰特铁杆球迷。 沈云边插着腰,无奈地点头:“现在我发的可是杜兰特牛x。” “噗嗤。”宋格格没忍住笑了,往别墅后花园方向走,“沈云边,你可真没立场。” 沈云边跟在她后面:“你不是回家吗?” 离老远就看到灯火通明的白色玻璃花房,里面烛火摇曳,石板路两边亦有指明灯。 “我得看看严序帮你布置的表白场景,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片苦心。”宋格格落落大方道。 沈云边尴尬地轻咳:“你知道了?” “我看上去像弱智?” 花房内鲜花锦簇,粉纱垂落,灯火璀璨,浪漫又有仪式感。 宋格格满意地点点头:“gavin倒是用心。” “听严家佣人说,这是他父亲为母亲建的花房。”沈云边也很满意,“平时不允许外人进来,被我借花献佛了。” 宋格格扭头,认真地看向沈云边:“本姑娘可不是矫揉造作的小女生,不会轻易被些小浪漫感动,想追老娘,你可得拿出真实实力。” 沈云边看着被烛火映照的佳人,心生飘荡,保证道:“你只要肯给我机会,我定用出浑身十八般武艺,打动您老人家的芳心为止。” 宋格格沉默片刻,笑了:“行吧,给你个机会,沈云边,你现在和柳载淳在同一起跑线,我这朵俏丽的大红花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哦。” 说完,她走出花房,这次真的准备回家。 沈云边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擦,我费尽心机才换来个追你的机会,凭什么那韩国棒子都什么没做就和我同一起跑线!不公平!” “沈总,人家前段时间才送我了个六克拉的蓝宝石耳饰……” “六克拉算毛啊!”沈云边气炸了,“我家斯里兰卡和南非都有矿,你想要钻石还是彩宝,多大的,我亲自给你挖去。” “你收了?” 宋格格笑着走路不语。 “你真收了?”沈云边穷追不舍地问。 宋格格露出得意地笑,依然不语。 沈云边在旁边抓狂,问了一路,人姑娘就是不说话。 暗恋的滋味不好受,追人的滋味也不好受。 第72章 您想把亲孙子送人? 严家别墅三楼是严震东的私人办公区域,里面很多集团机密。 平时除了甄秘书和家里的佣人打扫、送宵夜,外人不得踏入三楼半步。 今日严家宴请众客,人多眼杂,三楼专门安置了暗线保镖。 严序上楼,正好看到鼻青脸肿,被保镖制伏在地的林智。 “严二公子,我可是听你的话来三楼的。”林智叫屈。 保镖很有眼力见,将人拎起来冷斥道:“闭嘴!说谎都不会说!三楼闲人免进!二公子会让你个外人进?” 林智这时才发现被严序摆了一道,狗急跳墙道:“是他说三楼有个叫朱……” 没等他说完,严序拎着林智的后衣领按在天井口,下面是一块三米多高的嶙峋太湖石、招手不老松和各种绿植组成的室内景观。 林智半个身子探出去,身后的男人稍一松手,他铁定摔死在太湖石上。 “饶命!严二公子饶命!”林智面如菜色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来三楼!我不该来!” “看来林老板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严序又将人提起来几公分,林智踮起的脚尖离地。 “我我我错了!我哪儿都错了!”林智死命扒着透明玻璃围栏,见后面的男人还不撒手,快哭了,“二公子您您给我提示……我哪里得罪您了?” 严序用舌尖抵了下腮,笑得慵懒:“林老板记性还真是差,连上楼的目的都忘了?” 林智恍然大悟,赶紧认错:“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该觊觎朱小姐!我错了,我不配!以后我离朱小姐远远的!您看行吗?严二公子!” 严序声音冷淡:“学校里的花听说是你送的?” 林智吓得一激灵,保证道:“我,我以后再也不纠缠朱小姐了!花我不送了!再也不送了!” “怎么能不送?”严序嘴角勾起,“林老板既然这么喜欢送花,不如学校每位女老师您每天都送一束?送一个月怎么样?” 第一实验小学大概六十多名教师,女教师占三分之二,每位老师每天一束花,一个月怎么也要二十多万。 林智精打细算生意人,脑子里大概有了个数字,打商量道:“能不能少送点?太多了,我现在资金压力很大……” “没钱还不老实点?就你那仨瓜俩枣还敢追我的女人?” “你,你的女人?”林智有点懵,朱韵不是他姐吗?怎么成他女人了? 正纳闷,严序又将人提起来,三分之二身体探了出去,他大喊:“我我错了!我不该追严二公子的女人!花,我送!我送!” “严序!你干什么呢?”严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严序将林智拎回来,扭头若无其事地笑道:“教训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林智被吓得腿软,颔首认错:“严二公子教训的是,这次宴会的酒水我免单,就当我林智赔礼道歉。” 严辞蹙眉:“严家从来不占便宜,林老板下去吧。” 见人走了,他看向严序,抬了抬下巴,示意去楼下。 严辞穿深灰格子kiton手工西装,那不勒斯剪裁线条流畅,贴合男人宽大身形,优雅风度。 他站在二楼会客厅连接的阳台,看着下面觥筹交错的人群,声线淡淡:“在和小韵交往?” 严序在酒柜里拿出瓶人头马,倒了两杯,递给他哥一盏,点头承认:“哥,严家的家产我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会和你争,只有朱韵,我不能让给你。” 饮下一口后,啧了下。 “哥,我不想和你因为我姐而闹得不愉快,我知道你俩相处这么多年,你对她或多或少也有感情。”严序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慵懒地又饮了口酒,笃定道,“可,没我的浓烈,我不能没有她。” 严辞单手插裤兜,饮酒时依然看向远方的人群,微微颔首:“严序,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严序笑了:“羡慕我什么?” 他才真的羡慕他哥,举手投足儒雅十足,谈吐自信,生意场上却杀伐决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严辞。 严辞视线回归,扭头瞥向比他年幼十一岁的弟弟:“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处处和咱爸对着干,他却依然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你身上,更羡慕你为了小韵奋不顾身……”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我做不到,所以你能和小韵有现在的结果,挺为你高兴的,小韵没选错。” 严序并没有因为他哥主动退出而喜悦,反而有丝不由明的压抑:“我从小不在爸身边,回来后又叛逆不听话,他老人家才多关注我的,哥,你做的比我好,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小时候,你可是我的偶像……” 严辞笑了笑:“从小到大你都跟个皮猴子似的。” “所以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严序出主意,“哥,你闹一闹或许老头也会妥协。” 严辞轻笑地摇头,他也闹过,然而并没用。 “不过你也没什么能让老头不妥协的事了。”严序站起身舒展身体,“连你选对象他老人家都放松了标准。” “别说我了,说说你和小韵,准备什么时候和爸坦白?用不用我帮忙?” 严序摇头:“不用,我姐有打算,我听她的。” “不过咱爸动起手来,你帮忙拦着点,别让他打死我就行。” 严辞哼哼笑着:“放心,我肯定给你预留最好的病房。” 俩人正说着,严震东怒气冲冲地进来,看见严序,劈头盖脸地骂:“花房里边怎么回事?!我听佣人说沈家那小子在花房里对宋格格表白?你安排的?!那你是妈的遗物,你怎么能让外人进去!?你个不孝子!” 严序狗腿子笑着:“放着也是放着,成全一桩美事,我妈在天之灵知道的话,肯定会高兴的。” 严震东气得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会客厅沙发上:“他俩怎么回事?!宋格格不是一直在追你吗?从国外追到国内,怎么和沈云边搞到一起去了?!” 严序坐到他对面:“沈云边一直喜欢格格,碍于我的面子,没对人家表白。” “晚上我告诉格格,我非朱韵不娶,让她打消对我的念头,人姑娘也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转头选择别的男人不正常吗?” 严震东气得用抱枕丢他:“你那双眼珠子就掉在朱韵身上了!今天晚上那么多千金名媛,哪个不比朱韵强?!” 严序接住抱枕,在手上还转了转,笑道:“可我就觉得朱韵最好,爸,如果你不让我娶她,我打光棍也行。” “行!打吧!”严震东冷笑,“她嫁了人,你有本事就打光棍,为她守一辈子节!” “她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严序故意激他,“没准她肚子里现在就有你的小孙子,您想把亲孙子送人?” 第73章 女人啊,信不过 严震东想到他前些天脖子上的痕迹,猛然瞪大眼,站起身捶人:“你个混账东西!你和朱韵,你和她……” “我强迫她的。”严序不能暴露他和朱韵交往的事实,把错全揽自己身上,“她没报警告我强奸,您就偷着乐吧。” 严震东气得太阳穴抽抽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王八羔子!” 立于黑暗中的严辞,握住圆形酒杯的手苍劲隐忍。 良久,他又啜了橘红色的液体,提步往外走:“爸,我先去下面招待客人,你们聊。” “严辞。”严震东叫住他,“去我书房,严序你下去。” 严序点头应允,走至朱韵的房间,他扭了扭门把手,居然上了锁。 “这是谁的房间?不能进?”他掀眼皮问忙里忙外的佣人。 佣人有些支吾:“里面没人住,只是盛了些杂物,怕来往的客人误闯,就锁上了。” 严序意味不明地点头,提步去了楼下。 - 三楼书房,书桌上摊着一堆甄秘书刚送进来的资料和照片。 严震东负手立于窗前,看向天井下的太湖石,整个人阴沉极了:“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严辞将照片拿起来,是艘公海医疗船上的各种偷拍——运往船上等待被宰被切割的人群、坐着豪华轮渡上到医疗船的形形色色的富人老板、手术台上被掏空器官的尸体、尸体被扔入大海、移植器官的画面…… “没有。”严辞将照片放下,声音平淡。 “照片里手术室内的麻醉深度检测仪和镇痛泵是严瑞的产品,你没有参与,那你告诉我这些机器是怎么到公海上的?”严震东扭过身,浑身怒气喷薄。 严辞坐在圈椅上,手扶额头,有些疲惫:“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从其他采购医院流出的,爸,我再蠢也不可能拿着严瑞的机器去做那样的事,故意留下把柄。” 严震东死死盯着这个成熟稳重的大儿子,竟然有些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日本那边,神经退行性疾病药物研发的项目你别再插手,近期不许出国,不许参与集团重大决策,等我核实清楚,你再回公司上班,这段时间住橒园。” 严辞微微颔首,起身道:“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回房睡了。” 严震东挥挥手,人一走,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扶住额头,背后尾椎骨一股股冷气往上直窜。 严辞从小就懂事听话,做事有分寸,即使当年他把严序丢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真的怪罪他。 严序失踪的这几年,严辞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开朗的一孩子越发寡言寡语,心事越来越重,头顶上像是永远有一片阴霾,挥散不去。 严震东后悔在严序失踪的七年,疏于和这个大儿子沟通交心。 待到严序回家后,他想和严辞好好谈谈,后者要么借故很忙,要么在交谈的过程中,只听他这个老父亲唠叨,很少反驳,几乎同今晚一样。 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严瑞生物这几年在严辞手中蓬勃发展,除了严家传统的医疗器械、医院、研究所、制药,他还开辟了生物食品、保健品和日用品品牌的新赛道。 最让严震东欣慰的是,严辞利用投资的日本生物研究所和药业公司合作研发寻找,治疗阿尔兹海默病等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新药物和新疗法。 如果成功,在严家的家谱上又是名门耀祖,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有句老话,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现在严家如日中天,倘若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一星半点的错,很有可能一夜转衰。 严震东深知政商两圈中的水有多深,要想在腥风血雨中独善其身,对于资本家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商业上的利益,无非钱多钱少的赔赚,他严家玩得起。 可政治上的牵扯,直接关系到严家的荣辱兴衰。 严辞近些年接触的政圈官员很多,其中不乏玩忽职守、落马之人,严家很多产业和上层直接挂钩。 越是手握权利和财富的人越怕死,公海医疗船上偷拍的照片中,就有某位等待器官移植的在位者。 在位者以权谋私的事不计其数,倘若严辞被某位患有重病的官员裹挟,或者他为了快速拓展严家的产业而主动联系公海医疗船,为在位者提供便利。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严辞和严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他没参与其中还好,倘若参与,他的大儿子和严家不知在这次波谲云诡的危机中,是否能脱身。 - 宴会接近尾声,宾客们纷纷离席,别墅依旧细密金亮,佣人们正在打扫。 二楼东面其中一间套房黑暗中,尼古丁气味呛人,红点几乎燃烧至夹在烟蒂上的修长手指。 坐在真皮沙发中的男人将烟头按压在满是残烟的烟灰缸里,又重新抖出一根,点燃、深吸,长吐。 亮起的手机屏幕,映照着被未擦干的碎发压住的阴郁眉梢。 指尖滑动,一张张熟悉的照片切换,最后定格在一张安静睡颜上——女人身穿卡通睡衣侧脸朝向urus副驾驶车门。 静谧美好。 男人深深吐了口烟,白色烟雾萦绕在屏幕上,似一张大网牢牢将照片中的女人套住。 他又切换到聊天对话框。 上一次俩人的聊天时间还是两个月前。 往上翻,每年的这个时候,对方都会发一句:严辞哥,生日快乐。 马上十二点,这天马上过去,七个字还没发过来。 太安静了。 突然手机屏幕黑掉,严辞将手机扔在小茶几上,吞吐烟时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却意味不明地勾起。 不知是讥笑,还是自嘲。 是啊,有了新欢,旧爱早就被丢到不知道什么阴暗角落。 抛弃,又是被抛弃的滋味。 明明答应他,不会和严序走到一起,明明对他有爱意,扭头就爱上了别人,两人滚上了床。 天下的女人真是擅长欺骗和善变。 他已经被骗了两次,竟然又上了朱韵的当。 女人啊,信不过。 豢养了十年的女人,依然信不过。 第74章 恩人 外出培训,课表安排的时间紧密,朱韵感觉每天都在打仗一样,接到严序的视频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昏昏欲睡。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猜猜我现在在哪儿?”严序也躺在床上,笑着问道。 朱韵眼皮沉重,懒得掀开,迷离地哼唧唧道:“不是在你家吗?” “在一个女人的床上。” 一听这话,朱韵猛地睁开眼,对上手机上笑的灿烂的眼睛。 越看男人身上的床品越熟悉,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灵敏:“你怎么跑去客房睡了?” 这是她在橒园住的房间。 “找佣人阿姨要了钥匙进来的。”严序深深嗅了下被子,一脸痴汉,“还有姐姐身上的味道。” “万一被你爸发现你知道我住在橒园,会杀了我们两个的!”朱韵的睡意散了一大半,命令道,“这不是顶风作案吗!快回你自己的房间!” 严序把被子裹得更紧,只露出一个脑袋笑道:“不回去,有姐姐的味道,我就不会做噩梦。” 朱韵害怕穿帮,想对策:“衣柜里有我的睡衣,你拿回房抱着睡。” 严序一轱辘跳下床,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女士的换洗衣物。 男人一眼就看到白色蕾丝内衣和成套的内裤,连带着卡通睡衣打包带走。 严序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抱着睡衣,不要脸地要她哼哼两声。 朱韵一愣,反应过来他要拿那些东西做什么,脸如飞霞,隔着屏幕给了他一拳,愤怒地挂了电话。 - 早上六点钟的闹钟一响,朱韵就像上了发条起床洗漱化妆,和一起来的同事去一楼餐厅吃早饭。 培训主办方安排的是四星酒店,此次培训大约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教师一百来名,很多都是市级、省级的优秀教师,私底下大家经常交流教学经验。 朱韵与同桌的两名老师开心聊着天,不经意瞥见斜对面隔了三十米距离的餐桌、正在低头用餐的男人。 朱韵呼吸一滞,脚比大脑反应还要快,待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陈老师,是你吗?”她声音激动,有些颤抖。 男老师抬起脸,用手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疑惑道:“我是陈星,你是?” 朱韵像是见到亲人差点喜极而泣,红了眼眶:“鹤川镇桃源寨您还记得吗?十年前,是我托您将严序的消息带出寨子,您还记得我吗?朱韵,我叫朱韵啊。” 陈星恍然大悟,笑着站起身和朱韵握手,更是激动:“怎么不记得!你现在也做老师了?严序后面现在怎么样?” 朱韵见周围很多人都向两人投来目光,指了指大厅外面的休息区:“陈老师,我们外面聊。” 十年前的陈星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满怀一腔热血,自认为可以通过一己之力改变贫困山区孩子的命运,做社会有用之人。 于是一毕业他就和三名志同道合的大学同学来到贫困山区去支教。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们满怀热情和真诚设计了课堂,用自认为好的传授学习方法,来教导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出大山的留守儿童,结果全是理想化和他们的一厢情愿。 山里长大的孩子本就野性难驯,精力旺盛,不听讲,打骂不休。 孩子们不理解这些支教老师的动机和良苦用心,觉得来寨子里支教的老师最多呆两个月,有的受不了寨子里艰苦的生活条件,尤其看到黑冷腐臭的房间和露天的旱厕,当天就原路返回,根本没认真学习的必要。 课程青黄不接,可能同一首诗词,接连来的不同支教老师都会教一遍。 摇摇欲坠的教室、破旧的桌椅板凳、已经发白的黑板、来来走走的支教老师、淘气不服管教的学生、贫穷闭塞山清水秀的桃源寨…… 陈星回忆起来,既感慨又热泪盈眶。 “当时,只有严序在课堂认真听讲,那孩子私底下找我们那几位老师借课外书,我拿来的杂志和小说都被他搜刮了去,害得我到了后面没得看,只能跑去村长家里要过期报纸看,打发时间。” 朱韵笑了,那些书都被严序献宝似的,进了她的口袋。 严序失踪后,严家的寻人启事一直没断过,陈星无意间在过期报纸上看到严序的信息,结果一打听,得知自己的学生真的是报纸上登载的失踪小孩。 朱韵还保留着严序小时候穿的衣服,千万拜托陈星将衣服和她家的地址带给严序的家人。 也就是那天,朱喜军发现了俩人藏的钱。 陈星当时被学生折磨的心力交瘁,又赶上肠胃炎,只能去镇子上的诊所去看病,手机出了寨子,有了信号,便联系报纸上的电话。 第三天,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几个黑衣保镖,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陈星。 甄秘书见到严序小时候的衣服,差点瘫在地上,得知严序活得好好的,当即开车赶往桃源寨。 “那孩子后面怎么样了?”陈星问道。 朱韵将严序现在的情况讲了个七七八八,还把俩人的合照给陈星看,他感慨万千:“我没能力改变山区孩子的命运,能帮助到他、拨正严序的命运,也不枉费我年轻时的热血和理想。” 朱韵鼻头发酸,摸着自己的胸膛:“还有我,我之所以选择当老师,也是受您的影响,您是位好老师。” 陈星有些惭愧:“我只是误打误撞,没想到改变了你们两个的命运……好老师这三个字,朱韵,我真是受不起。” 原来严家后续给了陈星五百万当作报酬,他一夜暴富,有些飘飘然,回到家没继续做老师,先在老家全款买了套房,和恋爱了三年的女友结婚,后注册了教育机构公司,又开了家餐厅。 可惜时运不济,教育机构总是遭恶意举报,很多家长退款,导致运营不下去,亏了一百多万。 后来,餐厅食材供应链出现问题,监管部门经常上门找茬,借故各种理由停顿整改,餐厅最后也关了门。 陈星当时手头还剩几十万,想着重新创业,家里却突生变故。 他的老婆孩子父母在出游时不小心发生车祸,肇事司机当场毙命,幸好陈星的家人只有两人腿部受了重伤,其他人只是轻微擦伤。 后续手术不仅花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第75章 哪有你这么许愿 陈星叹了口气:“我找算命先生算过,我这人命薄不担财,祖上无阴德,大富大贵反而是催命符,所以我又做回了老师,教书育人,过普通日子,心里踏实多了。” 朱韵心里不好受,打开手机:“陈老师,我留你个联系方式吧。” 俩人互加了微信,陈星再次感慨:“茫茫人海,咱们还能在首都碰面,参加同一期的培训活动,真是缘分。” 朱韵站起身,和他一起乘车去培训地,笑道:“所以啊,一切冥冥自有安排,陈老师,您是我和严序的恩人,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绝对不推辞。” 下午培训完,朱韵专门选了京城高档酒店请陈星吃饭,俩人席间又聊了很多,开心处自饮了些酒。 回到酒店已经九点多钟,朱韵和陈星不住同一楼层,在电梯口分手。 她开心地拿房卡刷开房门,还没将卡塞进卡槽,朱韵身后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抵在墙上。 咔嗒,房门关上,室内一片黑暗。 朱韵被突发情况吓得正想叫救命,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男声,贴着她的耳畔流淌。 “喝酒了?” 她愕然,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京城,更没想到他会找到她的房号,还偷摸潜入进来。 四星酒店的安保工作做的不怎么样啊。 惊愕之余,是莫大的欣喜,她扭过身,主动环上严序的脖子,笑着点头:“就喝了一丢丢。” 她用手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面带红驼,嘿嘿直笑:“严序,我今天好开心,你知道我遇到了谁吗?” 他伏下身亲吻:“我更想知道姐姐喝的什么酒。” 黑暗中,男人轻松捕捉到女人的水汪汪带笑的眼睛,嗅着她身上的暖烘烘的气味,拥住柔软的身体,这几天的牵肠挂肚终于踏实下来。 为了给她惊喜,严序愣是从下午两点等到现在。 他一只手托住朱韵的后脑勺,一手捧着她的脸,唇舌很快厮磨在一起,勾动搅拌,连带着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严序品尝到一丝丝甜:“勃艮第白。” 朱韵瞪大眼,难以置信道:“你怎么知道?真的可以尝出来吗?” 怪不得那么贵。 “我说过,姐姐,我们有心电感应。”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她呆萌的表情,心快化了。 实则碧玺湾酒柜中的红白酒差不多都是勃艮第grand cru,蠢小猪不识酒,肯定挑眼熟的下单。 朱韵没嗔他胡说,顺着他的话,笑着问道:“那你猜猜我今天请谁吃饭?” 严序笃定:“一个女人。” 朱韵抿嘴摇头。 “男……人?”严序眉头挑了挑,危机警报响起,“刚才你请一个男人吃饭喝酒?” 她笑着重重点头。 “谁?” 朱韵把房卡放进卡槽,嘀,室内大亮。 她将包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抬起脚上的高跟鞋,笑眯眯地看着高大英俊却酸了吧唧的男人,使唤道:“给哀家脱鞋。” 严序单膝跪地,勾起女人细嫩的脚踝,将灰色方扣高跟鞋退下,轻揉她白芙蓉花似的双脚,每个脚趾头都不放过。 掀起眼皮又问:“谁?” 朱韵被他乖巧的表现打动,双脚按摩的很舒服,不想抽回来,胳膊撑在身子后面,笑着说:“陈星,还记得吗?桃源寨的支教老师,你的大恩人,我们参加同一批培训。” 危机警报解除。 男人突然覆在她身上开始脱衣服,也笑了:“原谅你了。” 朱韵害羞地推他:“我还没洗澡。” “一起洗。”严序将人打横抱起。 一个澡磨蹭了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中午,严序也见了陈星,后者见两人牵手亲密的样子就猜到了他俩现在的关系。 “我公司市场部正好缺个人手管理在各大学校举办的‘流动科学站’活动,陈老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云序智能,薪资应该会让您满意的。” 昨天朱韵在床上提及陈星的遭遇,唉声叹气了好几次,他愿意为他的姐姐做次好人。 陈星喜出望外,只是考虑自己的家人,他犹豫了。 严序笑了笑:“公司为异地员工提供住宿,您可以把家人接过来,如果不便,每周两天的休息日您若回家,来回差旅费公司报销。” 朱韵在一旁听着,都想转行去云序智能。 陈星想早点还清债务,权衡了其中利弊,笑着千恩万谢:“那我现在回学校办理离职。” 朱韵将人送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笑道:“严总还招员工吗?” 严序揽着女人的腰,嗅了嗅她的发顶,笑地温柔:“招,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无条件配和老板的女秘书、躺着在家数钱的云序老板娘,选一个。” 朱韵被塞进辆上着京a车牌的黑色xm:“谁的车?你谈合作的朋友?” 严序点头,扣上安全带驶向雍和宫方向:“明天晚上陪我参加个发布会,小蠢猪先从女秘书做起吧。” 俩人在四合院的米其林餐厅吃了素斋,后去雍和宫烧香。 男人见她拜得虔诚,还买了开光手绳,问道:“姐姐求了什么?” 朱韵将蓝紫相间的龙鳞手绳分别戴在两人的手腕,笑着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出来菩萨才能听到。” 朱韵不上他的当,闭嘴不说。 严序拉着她往外走,迎着斑驳树影和雕梁画栋,侧头问:“姐姐想知道我求的什么吗?” “不许说!”朱韵猜到了七七八八,谁料男人说道,“母子平安。” 她以为听错了,愣了下:“你说什么?母子平安?” 严序揽着她的腰,盯着她的小腹,笑得清风展面:“早晚的事,我提前在菩萨那儿预定个名额。” 朱韵又哭又想笑,捶他的胳膊:“哪有你这么许愿的。” 好歹等怀上再许,好不容易来一趟,多浪费啊。 呸,现在不能怀孕。 严序任她不痛不痒地打了两下,极其认真地垂眸望着脸上还挂着笑的女人:“姐,这真的是我最大的愿望,希望你和以后的孩子平平安安,无波无澜,顺遂一生。” 朱韵脸上的笑僵住了,微微垂下眼眸,顺着台阶往下走,小声道:“等真的怀上咱们再来一次。” - 第二天晚上,朱韵陪严序参加了国内第一梯队科技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发布会内容涵盖发布多语言大模型语音、图文识别、数字人一体的超拟人交互、同时推出该公司的家务机器人产品。 观众席中高朋满座,其中不乏科技大佬、投资人。 举办方邀请三位嘉宾做了会后分享,严序是其中之一,作为压轴嘉宾。 第76章 只想做朱韵 宽大明亮的舞台上,男人身姿挺拔,谈笑风生,手举rhyme2.0模型,分享了其中部分的科技关键,同时将手术机器人的构想稍稍透露了下,并讲述云序智能和严瑞生物的合作理念。 面对有兴趣的人提问,严序条理清晰地回应,眼中闪烁的光芒,自信从容笃定。 朱韵安静坐在观众席,凝视舞台中央熠熠发光的男人,嘴角微扬,仿佛全世界只剩台上那抹身影。 男人结束分享,赫然抬头,恰好与朱韵四目相对。 他漆黑闪耀的目光中只盛着她,倏然展露最温柔的微笑。 下面响起无数掌声,朱韵在他的注视下也鼓起了掌。 她不止想鼓掌,她想呐喊、叫好,她想冲上舞台与他拥抱,大声地告诉他,他是世上最棒的男人。 发布会过后是在酒店露台花园举行的答谢交流晚宴,其中主办方研发的服务类机器人穿梭其中端酒递点心,增加了不少趣味和科技感。 朱韵换了一袭迪奥黑色吊带长裙,简约大方,拿着杯鸡尾酒跟随在严序身侧。 男人嫌不够亲昵,揽住她的后腰,亮晶晶的狗狗眼满是对女人的占有欲。 两人穿梭于各色锦衣华服的人群中,朱韵跟着他长了很多见识。 京城多名流权贵,名门望族,参加晚宴的大多人要么是科技巨头,要么是慧眼如炬的投资人,但绝大多是男性,还都是理工男。 许是情商都被智商占领,偶尔那么一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识趣。 陈总见一脸认真听谈话的朱韵,自认为很幽默地打趣:“原来也有对ai机器人感兴趣的女性,朱小姐知道机器人是怎么动起来的吗?用不用我为朱小姐讲解一下?” 对方学了几下机械舞,顺便将旁边机器人服务生盘子中的小点心拿下来,像是在哄孩子。 实则是在嘲笑朱韵:这是男人的主场,你一个花瓶还是去旁边喝点酒、蹭点小点心吧。 朱韵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不用了,严总私底下已经为我讲解了。” 严序挑了挑眉,拭目以待地凝视朱韵,他可从来没对她讲解过什么原理。 “哦?那陈某不吝赐教。” 她看向旁边黑白相间、大圆脑袋的机器人服务生,从容不迫道:“不知道陈总想问哪方面?机械结构?动力系统?控制系统?还是传感器?机器人能动起来是多方面的协同工作,如果一一讲解,太浪费大家时间。” 陈总一口闽南口音,以为朱韵不懂装懂,故意为难道:“看来朱小姐对机器人颇有研究。” 说完他故意拦了下服务机器人的路,后者用幽默生动的ai语音打趣一番,后绕过陈总的身体,转身去给别的宾客送酒。 严序挑眉:“陈总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测试我老婆的专业水平还是故意拆主办方的台?” 朱韵被‘老婆’两字扎了下,抬眸睇人,他却一副镇定自若模样。 陈总忙不迭摆手,他不想得罪这位潜龙在渊的科技潜力股兼严家二少爷,更不想承认自己嫉贤妒能,身旁还有美女相伴。 只好找台阶下:“我公司也在研发机器人,只是这机器人的途径规划障碍算法我一直不太明白,不知道朱小姐,哦,不,严太太,能不能为我答疑解惑。” 严序心里为朱韵捏了把汗,面上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后者笑了笑:“这并不难,机器人选择最优路径,需用函数对路径进行精确描述和规划,比如贝塞尔曲线或样条曲线,根据曲线拟合、微积分来计算路径的曲率、速度和加速度等参数,确保机器人运动平稳、高效。” “机器人避障需通过数学模型对障碍物的位置、形状和机器人的运动轨迹进行建模和分析,这得用到几何算法和空间解析几何。” 朱韵笑道:“如果陈总想真正了解其中原理,我建议您去上几堂高数课,或许对您更有帮助。” 参加宴会的老板并不是各个搞研究出身,真切靠自己的大脑和双手,设计研发一款机器人的老板少之又少。 一款产品绝大多是公司的研发团队的劳动成果,像陈总这种自以为很能,实际不能的人不在少数。 陈总露了怯,端着鸡尾酒奉承:“严太太真是博学,云序智能有您这样的贤内助和严总这样的人才,未来定一片大好。” 严序云淡风轻地笑了:“可信ai有您这样没学问、没品味、没情商的老板,未来……堪忧啊。” 说完揽着朱韵的腰肢转身离开。 “什么时候做了功课?”严序对她今晚的表现惊喜不已,在一众攀关系讲交情的礼貌颔首中,垂眸问。 “之前你们公司能在学校搞活动,学校给发了一些学习资料,方便给学生讲解。”朱韵小声解释,“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住了些……” 严序故意勒紧女人的纤细的腰,贴着她因为说谎而微红的耳尖,戳破道:“什么资料上会有贝塞尔曲线、微积分?你们学校是想保送那群小屁孩直升清北?” 朱韵大学主修高等代数,教高中数学绰绰有余,只是她喜欢孩子,才转做了小学数学老师。 她偷偷研究机器人,只是想离男人的精神世界更近一些,恰好部分原理与高数有关,正好与朱韵的专业对口。 结果今天误打误撞,被她‘显摆’了一回。 朱韵被揭穿,面带窘色,还没说话就被男人拽到了人稍微少的角落,快速在额头上落下个吻。 严序欣喜地看着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你总是给我惊喜……严太太。” 男人得意挑眉,朱韵面色更红,蹙了蹙眉:“你别乱叫。” 严序不乐意了,紧紧搂着女人的腰,欠身问:“姐姐不想嫁给我?” 朱韵仰头,难得表情认真道:“严序,我不想活成严太太,我想做朱韵,即使嫁给你,我也只想做朱韵。” 并非某人的附属品,而是独立的个体。 与他平等地相对,平等地相爱。 严序愣怔,明白她努力向上的要强,笑了:“好的,我的小猪。” “打扰一下,请问,是小朱老师吗?”身侧一道女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第77章 卷土重来的挑衅 发生上次的绑架事件后,汪琪琪就转了学,没想到会在京城见到他的母亲,曾女士。 她身穿一席红色深v吊带裙,一手拿闪耀夺目的手拿袋,另一手挽一五十多岁略微发福的男人,老夫少妻的搭配着实惹眼。 曾女士见朱韵扭头,确认没有认错人,笑地更加明媚:“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小朱老师和严总!” 男人姓汪,一身轻商务打扮,白色西装搭配藏青色羊毛衫,个头有点矮,见到严序很热情的打招呼,恭维一番。 曾女士有些兴奋:“老汪,上次多亏了小朱老师和严总,琪琪才化险为夷,他这些天一直说舍不得小朱老师和交的新朋友。” 不苟言笑的汪总露出了笑容,伸出手,客气道谢,严序轻松地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汪总长袖善舞,旗下公司研发各种新型材料,很快将话题引到商业合作上。 “小朱老师,我们去那边,让他们男人聊生意上的事。”曾女士自来熟地挽着朱韵的胳膊。 严序抬了抬下巴:“去吧,等下谈完我去找你。” 朱韵点头,和曾女士拿了些小点心,坐在人不多的角落藤条沙发上。 “琪琪现在怎么样?”朱韵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地关心,“那孩子内向敏感,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多和他沟通,尤其到了新环境,更要仔细观察孩子的情绪变化。” “让他多出去走走,交新朋友。” 曾女士长叹一声,自我检讨:“琪琪性格孤僻其实怪我,我无父无母,没人教我怎么教育孩子,以为只要给他优越的物质,平时哄哄,他就能懂事,不会长歪,谁知道,养孩子这么麻烦。” “这些年,姓郑的一直和我明争暗斗,忽视了琪琪的教育。”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朱韵,“小朱老师,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吧……” 朱韵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曾女士见对方的表情,她心中了然,坦诚地揭了自己的老底:“小朱老师,我从十六岁开始打工,做过二十多份工作,最明白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的艰辛和识人脸色。” 她看向璀璨的灯光、人群无数的美酒佳肴:“没有老汪,我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想象不到同一座城市里,有人住在一晚几十块的地下室,有人却纸醉金迷,觥筹交错,挥霍几千万上亿如撒纸。” “别人都骂我是小三,巴结上一个老男人,不要脸,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老汪是我认识且能抓住的最优质的男人,我们娘俩儿只能靠他翻身。” 以破坏别人的婚姻来翻身,朱韵不敢苟同。 “我知道你心里也瞧不上我,可老汪和他老婆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姓郑的在外面玩的比老汪都花,只不过俩人利益捆绑在一起,一直没有离婚。”曾女士说得铿锵有词。 “说起我和老汪能领证,还得谢谢你和严总。”曾女士带着小三上位的胜利微笑,“要不是琪琪被那姓郑的绑架,以此威胁获得大部分财产,老汪还狠不下心,彻底和他老婆断了。” 朱韵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琪琪妈,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你的奋斗史吗?” “但凡有些良知的人,看到孩子被绑架,都会伸出援助之手,您真的不用感谢我和严总,换成其他孩子,我们也会这么做。”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过去了。” 曾女士示意朱韵不要着急:“小朱老师,我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你们,也十分愿意结交您这个朋友,我是想给你和严总提个醒。” “警方已经查出三名绑匪的身份,他们都是有案底的,有两个近些年参与了多起盗窃事件,还有一个是逃窜了十七年的罪犯。” “湘市曾打击过一窝重大犯罪团伙,那群人买卖人口、走私毒品、开赌场夜总会、放高利贷……无恶不作,当时落网了六十多人,只余一人在逃,就是绑架琪琪的其中之一。” “警方正在努力逮捕三人,那群人眼里只有钱,你们当时出手相助,我担心他们盯上你和严总。” 朱韵的后脑勺像是被尖锐的利器敲打,突然轰鸣,激动地抓着曾女士的胳膊追问:“你说的逃犯是不是叫钱老六?” 曾女士愣怔,点头:“你怎么知道?他大名钱钟。” 话音未落,严序从人群中走过来,揽住朱韵的腰,问:“在聊什么?你脸色不太好。” 他在旁边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 朱韵激动地攥紧拳头:“严序,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酒店。” “好。” 回去的路上,严序就问出她前因后果,男人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一直攥着拳头,像是错过百万大奖而失落气愤的朱韵,笑出声。 朱韵瞪他:“你还笑!仇人就在面前,被他跑了不说,还又伤了你。” 别的绑匪刺伤严序,她心疼大于气愤。 凶手是钱老六,意义就不同了! 是改写严序人生的罪魁祸首,卷土重来的挑衅! “姐,我们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谁知道车里坐着的就是钱老六。”严序安慰地握住她的拳头,“别气了,既然他人敢在湘市露面,说明老天爷要收帐了,等抓到他,第一个让你先出气,怎么样?” 朱韵想到严震东:“不用,你爸饶不了他的。” “对了,你还要在首都呆多久?”她想让他早点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家里。 “明天去我朋友的游戏公司谈合作,然后陪你培训完再回去。”严序故意吓她,“你没听那小三说他们有可能盯上我们,我得留下保护你。” “天子脚下,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京城犯事。”朱韵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拿起手机给吴倩楠发微信,解释了情况,让她近期注意安全。 吴倩楠发来一个‘害怕,求保护’的表情包,紧接着将撞车时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发过来。 视频里只能看到大金链子和墨镜男的脸,坐在车里的钱老六看不清五官。 吴倩楠的信息:【呜呜呜,小朱老师抱紧我,人家害怕。】 朱韵很担心她的人身安全问题,毕竟整件事的导火索是简单的蹭车事件,万一钱老六他们打击报复,记得最清楚的应该就是吴倩楠的车牌号。 犯罪分子擅长顺藤摸瓜,倘若钱老六查到了吴倩楠的信息,她形单影只,很容易被盯上。 朱韵回复:【别怕,我马上回去,你最近别一个人上下班。】 打完字,她扭头看向开车的严序,咳嗽了声:“你有没有兴趣再做一回英雄?” 第78章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车外,夜晚的霓虹灯一茬茬在两人脸上划过。 严序猜到她的想法而拒绝:“我只保护蠢小猪一个人。” 朱韵也觉得每天让他接吴倩楠上下班不靠谱:“算了,我去求你爸。” 吴倩楠是揪出钱老六尾巴的关键人物,她向严震东说明情况,求他派个保镖暗中保护她,应该不难…… 吧? 严序想敲她的脑瓜,出主意:“求我爸不如求我,姐姐你从橒园搬出来,回碧玺湾住,不放心你朋友的安危,可以让她暂住家里。” 朱韵为难:“你爸要我在橒园住满两个月,这才不到一个月,他会放我走吗?” “会。”男人嘴角上扬,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朱韵疑惑。 “我说会就是会。”严序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回去你只管向他提要求。” 朱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男人只是笑,再也不透露半分。 - 第二天晚上朱韵跟随严序在京都有名的宫廷点心铺见了他京城的朋友,唐颂,矜贵十足的一人儿。 男人的气度、长相不输严辞严序,只是唐公子身上又多了几分书卷气。 唐家百年世家,唐公子的太外高祖父是民国有名的政治家,太外公是当时着名的学者,曾经担任过国内某高校的校长,外公更是京圈叱咤风云的商人,到了他父辈出了些意外。 现在唐公子和他的妹妹,两人挑起了唐家产业的大梁,叱咤商海。 现在的唐家虽不如上世纪显赫,然而几位唐老爷子积累的人脉和圈子绝对不是现在的富二代富三代能比拟的。 由于是私人聚会,唐公子只带了名姓方的中年男助理,和一位稚气未脱、嫩生生的女孩。 朱韵还以为女孩是严序口中的唐家继承人,只是席间见她只是怯生生地吃着点心,对男人们交谈的生意不感兴趣,不由好奇。 正当她望向女孩时,后者正好也抬眼望了过来。 只是女孩的眼神没落在朱韵身上,而是盯着她面前的奶酪果子冰,不由舔了舔嘴唇。 朱韵想把面前的甜品端过去,唐公子笑得疏离客气,谢绝好意:“她今天不能吃冰的。” 哦,生理期。 女孩有些委屈,瘪着嘴撕把面前的桂花酥,朱韵罪恶十足地把一碗奶酪冰在女孩艳羡的目光下吃完。 论年纪,唐公子长严序四岁,两人早年在美国认识,由于住的比较近,又有部分相似的经历,一来二去熟络。 唐先生旗下的游戏公司现在开发的某款大型多人游戏,其中要用到搜索引擎功能板块,云序智能在这方面手拿把攥,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唐先生云淡风轻地将芸豆卷放在女孩面前,却是对严序说:“合同我亲自带着去湘市,正好参观你的公司。” 严序笑道:“随时欢迎,我很期待和你深度合作。” 从点心馆出来,坐在车上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朱韵好奇:“笑什么?” 严序突然扭身,从驾驶位探身到副驾驶,暖烘烘的气息扑到她脸上,瞪着狗狗眼,邀功似的。 “姐,原来还有比我更禽兽、更变态的人。”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朱韵脸红,嗔他,“以后在床上不许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骚气颜色的不行,太羞人了。 “你说的谁?” 严序吻住她的嘴角,一边将副驾驶的安全带卡住,一边笑得很深:“就刚才的唐颂啊,我最多是意淫,只对成年后的姐姐下手,他居然玩养成萝莉游戏,真变态。” 朱韵瞪大眼:“他俩……他俩是?” 那女孩还未成年吧。 “那是唐家的养女,唐颂名义上的妹妹。”严序喜闻乐见地笑了笑,“不过,谁谈生意会带着姐姐、妹妹?他没歪想法你信?” “你不就带我来了吗?”朱韵狡辩,想到之前自己动过改姓严的念头,就觉得羞耻。 严序开着车子,没办法把人揪过来教训:“姐姐,你现在可是随叫随到、无条件配合老板的女秘书。” “等下坐上来自己动。” “闭嘴!”她想打人。 - 没等朱韵培训完,美国直觉外科公司那边发来消息,说合同出了些问题,严序带人飞往大洋彼岸。 没过多久她也跟随着队伍回到学校,来到办公室,朱韵差点被花埋上。 一打听才知道是家名为s?n? n的酒吧老板,给学校每位女老师连续送了半个月的花了。 朱韵反应过来,是林智。 又很快反应过来,严序绝对在中间捣鬼。 毕竟要一个抠门男花这么多钱打水漂,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也没完全打水漂,每束花上的卡片上都复印着酒吧的地址和花花公子的联系方式。 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广撒网的宣传机会。 放学朱韵硬着头皮回到橒园严家,上次严序要她向严震东提搬出去住的事情,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回到严家,朱韵刚走进客厅,就被两个佣人阿姨围住,带进厕所,掏出只验孕棒要她做尿检。 朱韵立马醒悟,严震东这是知道她和严序发生了关系,她整个人瞬间升起一股寒意。 在佣人的监视下,朱韵做了检测,一道杠,未怀孕。 严震东坐在客厅沙发上,面色阴沉:“你和严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朱韵见事情败露,捏着冒冷汗的手,主动承认:“来橒园的前一天。” 哗啦——茶几上的水果、花瓶、文件、连带着验孕棒全部被愤怒的老人挥洒在地上。 朱韵吓得不敢呼吸,她感觉太阳穴抵着把黑漆漆的手枪。 严震东用颤抖的手指点着她的鼻梁,怒吼:“所以从始至终你就没有结婚对象,从始至终我都被你们两个混蛋骗的团团转!朱韵,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第79章 我在和您谈条件 朱韵站得笔直,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开口时声线依然颤抖:“严伯伯,我从来没有骗您,从始至终我说的都是实话,但凡您认真听我说的话,主动问我结婚对象的名字,我就会露馅。” 可惜,严震东没有。 他根本不在乎朱韵,所以懒得浪费精力查。 朱韵赌的就是他的不在乎、不过问,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孤身来到橒园缓和与他的关系。 严震东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回想她当时来橒园要嫁妆时说的话,句句不提严序,句句说的却都是严序,却因为自己的轻敌和不屑,被两人反将了一局。 他用舌尖抵住腮,阴冷地笑了:“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朱韵点头:“您确实小瞧我了,弱者不是没有智商,软弱不代表不懂得反击。” “严伯伯,您应该知道严序对我的感情,我有千百种方式把他绑在我身边,甚至要他脱离严家。”朱韵见老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沉住气继续说道,“您说我有手段也好,有心机会蛊惑他也罢,我不狡辩,反正在您心中,我就是那样的人。” “从来橒园的那天,我就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我知道您现在恨不得杀了我,我朱韵是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人,不怕死。” “只是,在死之前,我想问,您是想要个优秀阳光的严家继承人,还是个反目为仇、恐怖暴戾,甚至毁了自己的前程以及整个严家家业的逆子?” “你在威胁我?”严震东面如寒霜,声音冷到极致。 “我在和您谈条件。”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朱韵越发镇定,点头道:“我没有利用肚子上位,您就还会信我。” 有好几次严序哄着她不做安全措施,都被朱韵否了,她知道严家的门绝对不是靠孩子就能进的。 严震东这个一家之主不接受她,一切都白搭。 严序承认和朱韵发生关系后,严震东特意查了他这几天的动向,发现他跑去北京,严震东差点让甄秘书亲自把人押回来。 后来他强忍住了,他要看朱韵是否会着急怀孕。 倘若她持肚逼严震东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绝对不妥协,自是去母留孙,他严家也受益,反正他早就想抱孙子了。 倘若朱韵没有利用孩子进他严家的门,还算她本分、守规矩,一切从头计议。 “您给我的两千万我一分未动,可以马上划到您的账户。”她顿了顿,深呼吸,“您答应过严序三个月内能追求到我,就让我们自由恋爱。” “我本想靠我两个月的努力和您关系缓和后,再和您坦白,既然您已经知道……严伯伯,我接受了严序的表白,我现在是他的恋人,您是不是应该兑现您的诺言,不再阻挠我们两个在一起?” 严震东头一次感受到被骗进死胡同,堵的前后无路的滋味。 原以为自己是坐等渔翁之利的黄雀,不料自己是猎物蝉! 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个从山旮旯爬出来的孤女! 严震东被气得连连点头,良久,才说道:“行,朱韵你可真行!我严震东认投,不过我严家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我知道。”朱韵认真道,“您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一定尽全力完成。” 老人自知大势已去,只能从各方面来刁难她。 他神色严肃:“第一,我严家不养闲人,把你小学老师的工作辞掉,去严瑞销售部上班,三个月内谈下五家合作医院购买严瑞还没上市的手术机器人,否则你和严序的事一切免谈。” 这无异于纸上谈兵,空手套白狼。 朱韵思考片刻,点头:“好。” “第二,钱老六在湘市冒了头,我要你亲自抓住他,将他带回到我面前。” 看来严震东早就知道了钱老六的动向。 “好。”她说,“我和严序前段时间已经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她将汪琪琪被绑的事讲了下:“严伯伯,我痛恨钱老六的程度绝对不比您浅,不用您交代,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抓住他。” “还有吗?” 严震东沉吟:“以后和严辞保持距离。” 朱韵点头:“我知道。” 她早就有了分寸,所以这次严辞过生日,她连‘生日快乐’四个字都没有发,倘若他没有向她求婚,她还能像往年送去祝福。 可答应了与严序在一起,朱韵就自动切割了所有暧昧不清的关系。 她曾说要与严辞继续做回兄妹,可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更何况,她现在和他弟弟在谈恋爱,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不能做出让旁人产生误解的事。 她比谁都怕严序严辞因为她而关系不和。 “严伯伯,我明天要搬走,不住橒园了。” 严震东冷笑:“没我拦着,你和严序更加肆无忌惮,你早巴不得走呢。” 朱韵解释:“不是的,我朋友撞了钱老六他们的车子,我担心她受到牵连被打击报复,这段时间我想安排她的住处,保证她的安全。” - 吴倩楠是湘市本地人,只是实习医院离家很远,除了偶尔放假的时候回家一趟,其他时间,她都住在医院安排的四人间宿舍。 宿舍离医院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隔条马路拐个弯就到,还是比较安全的。 不过朱韵对钱老六的所做所为有些杯弓蛇影,宁愿是她多想、麻烦些,也不愿意真的有万一情况发生。 吴倩楠得知朱韵要她住进碧玺湾,每天还有人接送她上下班,嘴上说着:“啊?我这个电灯泡会不会影响你和严序弟弟恩爱?” 身体却很诚实地收拾着行李,心早就飞进了大豪宅。 朱韵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笑道:“他这段时间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正好你和我做个伴。” 吴倩楠高呼万岁,心安理得地住进了大别墅,还在一楼选了间最大的客房。 朱韵从橒园搬了出来,严序如愿所偿,他安插了保镖在碧玺湾看守,打电话时关心地问道:“我爸有没有骂你?” 骂倒是没骂,就是差点被严震东的怒气吓得昏厥过去。 “混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爸知道我们的事。” 第80章 标上记号 朱韵和吴倩楠窝在沙发上看泰国恐怖电影,看到女鬼蹲在男主床尾拽被子时,她别开脸,用电话转移注意力。 吴倩楠手里拿着薯片,抱着朱韵的胳膊吓得嗷嗷叫:“小朱老师,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 朱韵也被吓得头皮发麻,想都没想同意了。 见她在打电话,吴倩楠抱歉道:“骚瑞,你们聊,我尽量不叫出声。” 说完抱着抱枕蜷在不远处的沙发,脸埋进膝盖,半闭着眼看着宽大的电视屏幕。 朱韵被她滑稽的动作和表情逗笑。 严序要吴倩楠住进碧玺湾的理由很简单,一是朱韵有搬出橒园的正当理由。 二是美国这边突然反悔,决定和国内另一家医药公司合作,他还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在中间斡旋,朱韵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难免会觉得冷清孤单,有个人陪着,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朱韵问,笑着说:“姐姐不是想亲自搞定我爸吗,我只是推波助澜,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你来做,和老头谈得怎样?” 严序知道他将和朱韵发生关系的事说出来后,严震东自然明白过来他和朱韵交往的事。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老爹的脾气性格,朱韵想缓和两人的关系,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两个月不够的,他已经等不及了,不如直接自曝,堵得严震东无话可说。 只是苦了朱韵独自面对严震东的雷霆之怒。 好在他的姐姐遇强则强,没被吓倒。 “你爸同意我们交往,不过有条件。”朱韵将严震东提的三个要求说出来。 只要严震东肯松口,别说三个要求,就是一百个要求,严序都会帮朱韵做到。 挂了电话,吴倩楠对电影失了兴趣,凑过来,好奇地追问:“搞定阎罗王了?” 实际她的耳朵竖起,全部的注意力一直在朱韵那儿。 朱韵点点头:“算是搞定了一半吧,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 吴倩楠听到她方才说的三个要求,表示十分理解,唯独对第三条提出疑问:“小朱老师,以我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严辞吓退刘磊落那次,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感情不是你之前所说的一吹就散。” “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浓烈。” 朱韵叹了口气:“或许吧。” 上次严辞向她求婚,她隐约就察觉了。 只是朱韵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严辞一直在隐忍,甚至对她的感情藏得那么深,对她的喜欢置若罔闻,熟视无睹。 又为什么突然吻她,捅破窗户纸,甚至向她求婚。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和严序在一起,理应和严辞保持距离,我会做到的。” 吴倩楠撇嘴:“你可以做到,哥哥不一定,小朱老师,你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自己,绝大数功劳都是哥哥的吧,他把你养的这么好,真的心甘情愿让给弟弟?” “相对比阎罗王的前两个要求,第三个才是最难的。” 朱韵蹙了蹙眉:“严辞哥一直很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你就不了解男人了。”吴倩楠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雄性在毫无危机感时,可以一直吊着猎物,只有再出现另一个雄性时,才会展现出战斗力和占有欲,即使不喜欢的东西也会撒上一泡尿,标上记号。” “否则哥哥为什么在弟弟回国后,才对你展露心思,不就是觉得弟弟对他产生威胁了吗?” “小朱老师,以后你还是少和哥哥见面,他喜欢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他绝对对你是有占有欲的。” 朱韵回味了几遍,慢慢才缓过来,严辞对她不是喜欢,而是掌控欲。 就像吴倩楠说的,只有出现另一个雄性时,他才会展现出战斗力和占有欲,即使不喜欢的东西也会撒上一泡尿,标上记号。 她或许只是他标上记号的一个猎物或者物件而已。 朱韵越想越发寒,她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严辞。 - 挨到期中考试过后,朱韵递交了辞呈。 校长知道她和严序的关系,上次云序智能在学校举办活动,就是严序提前向他通了气,要朱韵做志愿者。 学校能得到活动的机会,多亏了严家公子哥的追爱之举,加上朱韵教学态度和质量优秀,校长自是好言挽留,万一以后还有像上次的好事发生呢。 朱韵刚和两个班的学生混熟,自然不舍,然而想到和严序的以后,她还是拒绝了校长的美意。 校长最后抛出橄榄枝:“朱老师日后还想重回校园,只要我还当这个校长,第一实验小学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朱韵笑着感谢。 下午吴倩楠陪她回寝室收拾东西,再众多教学材料中,翻到了之前的相亲资料袋。 吴倩楠调侃她如果被严序发现,定是场暴风雨,吓得朱韵赶紧把资料袋抽出来,试图销毁。 “干嘛撕了,留着呗,多有纪念价值。”吴倩楠抢过来,笑道,“这些怎么也算你积累的人脉,万一哪天用着了呢。” 朱韵收拾着床铺,心中好笑,被严序知道她拿相亲对象当人脉,醋坛子得炸了。 吴倩楠看着里面男人的资料和评语,笑了:“小朱老师,你还真是事无巨细……哎,你不是要谈下五家医院购买手术机器人吗,这个,这个是省医院设备科科长,找他谈谈啊。” 朱韵瞥了眼,是个叫赵传飞的,起初印象不错,后来要她去找严震东攀关系的那位。 一想到要谈下五家合作,朱韵头就有点大:“你们市医院缺不缺手术机器人?” 国内拥有手术机器人的医院并不多,一台机器的费用少说千万,加上后期保养费用,每年最少上百万,不是哪家医院都能配备的起。 吴倩楠呵呵干笑:“你看我们医院像能买的起机器人的吗?湘市除了严瑞的私人医院,只有附属一院、二院有,不过我可以给你探探口风,万一我们院长一咬牙一跺脚买了呢。” 临近朱韵进入严瑞生物销售部前夕,严序从美国回来。 彼时,吴倩楠得到内部消息,市医院院长的父亲在上海某医院通过手术机器人进行了关节置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谈合作,没准有戏。 正交谈着,别墅外面亮起了车灯,吴倩楠哇哦一声,坏笑:“你家弟弟回来了,等下我会不会看到限制级画面?用不用我回避?” 朱韵不好意思地朝她皱了皱鼻子,披上披肩开门迎接男主人。 第81章 什么态度 是严家车去机场接的人,严序从商务车里出来,将文件交给严瑞的员工,吩咐了几句,便笑着迎向朝他走来的女人。 “怎么出来了?”见朱韵只穿着针织裙,小腿露在外面,一面担心她受凉,一面欣喜,“姐姐,这么迫不及待见到我?” 朱韵关心结果:“谈得怎么样?” “又加了五千万,那边才松嘴。”严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拿了合同和图纸,我亲自押着那群反复无常的鬼佬上了飞机,才安了心。” “美国那边怎么突然决定和别的医药公司合作?”朱韵好奇。 更好奇他是怎么说服美国那边又继续和严瑞合作的,只加钱恐怕不够。 “国内很多医药和科技公司都盯着这块肥肉,有其他竞争对手很正常。”严序没多透露谈判过程中的心力交瘁和风云诡谲。 “我好想你。”他揽住女人的腰就使劲往怀里勒,不管后面的保镖、员工和司机和朱韵拥吻。 他吻得又急又凶,朱韵害羞地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呜咽着:“有、有人……” 在资本家手下讨生活的员工,自是最有眼力见,在自己老板搂住女人时,该去别的地方巡逻的巡逻,该上车离开的离开,别墅前院顿时空无一人。 “哪里有人?”男人笑得邪气。 “……” 严序直接将人单手抱起,像是抱孩子似的,猴急地往客厅里走。 朱韵吓得搂住他的脖子,提醒:“倩楠在家里呢!” 正说着,男人已经抱着人来到客厅,吴倩楠早就躲进卧室,没了踪影。 严序很满意地勾起嘴角:“你朋友很会做人。” 朱韵见他上楼,揪住他领带,泼下一盆冷水:“我,我大姨妈来了。” 男人的脚步顿住,脸都垮了,变脸速度好笑极了。 “放我下来,我去给你做饭。” 严序不情愿地把人放下来,有些委屈:“怎么这个时候来?” 朱韵好笑:“这是我能控制的吗?快去洗澡,等下下来吃饭。” 严序烦躁地解开领带,由刚才凯旋的将领瞬间变成打败仗的小兵。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朱韵做的海鲜面,小黄鱼炸的外焦里嫩,酥脆金黄,又有鲍鱼、海蟹、鱿鱼、花蛤、虾子、满满一小锅,最后小油菜点缀,色香味俱全。 吴倩楠循着香味溜进厨房,朱韵给她盛了一碗,正吃着,严序洗完澡从二楼下来。 “嗨,帅哥。”吴倩楠吸溜着面条,热情地打招呼。 严序头发未干,朝人微微颔首,没坐下吃饭,而是进厨房切姜丝,一会儿的功夫,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枣姜茶放在朱韵面前。 小时候在寨子里,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月她总有那么几天人蔫蔫的,脸色苍白,无精打采。 直到到了美国,学习了生理课,他才知道那叫经期痛。 “快吃饭。”她将人拉坐在餐桌前,捧着红糖水喝了口,大姨妈接近尾声,她已经没什么不适。 严序作为男主人,礼貌问坐在对面的吴倩楠:“住的还习惯吗?” 吴倩楠笑得大大咧咧:“只怕回去住贫民窟我会不习惯。” 有帅气壮实男保镖风衣无阻地接送她上下班,晚上住在七八百平的大别墅,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虽说是短暂的吧,最起码人生无憾,有吹牛x的素材了。 朱韵笑了笑:“倩楠,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你看我的脸皮是城墙吗?”她打开手机,将聊天记录放在朱韵面前,“我们院长下周五上午有台冠状动脉的演示手术,你要不要去堵人?” 朱韵见聊天界面上写着‘周详’两个字,连聊天记录上的时间安排表和另一张照片都没点开,她快速地将手机递给吴倩楠,笑着点头:“好。” “周详?”严序低头吃饭时,只瞥了一眼,眼尖地发现重点,“上次和你一起吃饭的男人?” 朱韵捧着茶杯,啜水时轻嗯一声。 吴倩楠收起手机,呵呵笑着解释:“周详已经知难而退了,对小朱老师没有非分之想,这次只是作为朋友帮个忙,他和我们院长是远方亲戚,没准能递上句话。” 严序抬起眼皮,看向朱韵:“想和市医院院长谈单子?” “我想试试。”她点头。 “嗯。”男人不冷不淡地说道。 吴倩楠意识到气场不对劲,赶紧把碗放进水池,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小朱老师,帅弟弟,我先回房睡了,晚安,你们聊哈。” 餐厅里只剩二人后,朱韵有点不开心:“我只是去谈单子,又不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你什么态度。” 严序轻松道:“支持你的态度,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朱韵捉摸不透他讳莫如深的情绪,以为他又在吃醋,收起男人面前的空碗,低声道:“不用,我要独立完成五个单子。” 晚上躺在床上,严序侧抱着她,温暖宽厚的大手放在她的小腹部,轻轻揉着。 “已经不疼了。”朱韵抓住男人的手腕。 身后的男人像是没听到,依然有条不紊地揉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序,你别这样。” “哪样?”男人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浑厚。 朱韵扭过身,和他四目相对:“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市医院?” 他盯着她,面不改色:“对,我不想你见到那个男人。” 朱韵解释:“我和周详没有关系,你没听倩楠说的话吗?” “还有一个叫刘磊落的。” 她一愣:“你,你怎么连他都知道?” 得感谢之前沈云边请的那位敬业的私家侦探。 “姐,能不能换家医院?”他讨厌那些觊觎她的男人。 朱韵摇头:“严序,我不能因为两个与我无关的人就放弃一次机会。” “以后我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你没办法控制别人对我的想法,我也不能因为这些想法而固步自封,别吃醋了行吗?”她摸着他的俊脸,轻声安抚。 男人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说道:“经期什么时候结束?” 朱韵垂下眼睫:“还有两三天。” “帮我。” 她迟疑片刻,脸红透了,捧着男人脸的手缓缓伸进被子里。 第82章 注意影响 严序真想把朱韵藏起来,在看到她一身职业装的时候。 女人挺直的腰背让一件普通白衬衫增添知性的韵味,笔直的包臀半身裙包住挺翘的臀部和细长的双腿,整个身段随着她脚下的黑色高跟鞋摇曳生姿,马尾晃动。 朱韵面试的时候穿过类似的衣服,在她眼里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职业装,在男人看来,却截然不同。 现在的她与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 若之前是岁月静好的淡然静谧,现在的朱韵则是要征战沙场的女战士,干净利落,又别样性感。 真想按着她强吻。 碍于她身上不便,男人只能强压着内心欲望。 严瑞生物集团占地五十多亩,由九个建筑组成,里面包含了研发区、办公区、生产区、设备区等多个区域,整个集团园区很像大型旅游景点,绿意盎然,赤脚逛的话,一天都走不完。 将人送到严瑞总部,严序想跟着她一起进去办入职手续,却被朱韵拒绝。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关系户……” 她要靠自己的实力一点点爬起来。 见朱韵躬身从车里出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办公大楼,优美勾人的背影,本想再过一个月接管严瑞的某人,现在迫不及待地进入集团与朱韵朝夕相处。 无奈云序智能那边还要与昨天抵达湘市的美方科研人员对接工作,只能继续过‘两地分居’的生活。 不过某人有的是办法。 办理完手续,成功找到自己工位的朱韵,屁股还没坐热,销售部门经理就接到了云序智能的电话。 点名要新来的姓朱名韵的员工拿着资料去云序一趟。 市场部部门经理虽然不了解朱韵的背景,不过对空降来公司的新员工一般都持观望态度,万一是哪位大佬走后门,安插进来的,得罪了就等于丢了工作。 朱韵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严序的关系,现在某人大张旗鼓让她这个还没入职两个小时的新员工去送文件,心中对严序的占有欲强烈不满。 她客气地拒绝:“经理,我刚来对业务不熟悉,担心中间出什么纰漏,您还是找其他人去吧。” 经理名郑郝,做事做人也是正正好好,有规矩却懂变通的一人,执意要她去,并贴心地告诉她云序智能的地址。 “只是送点资料,不是什么机密合同,现在云序和严瑞达成合作,以后来来往往的事多着呢,你就当认认路。” 朱韵无奈,只得抱起厚厚的资料袋,打车去了云序智能。 云泽大厦顶楼,宽敞明亮的中庭,大量自然光透过天窗洒入,大量的绿植、用色大胆的装修风格和智能化的管理系统,增添了现代科技艺术的气息。 年轻漂亮的女前台公事公办地问朱韵有没有预约。 自然是没有。 “是严总要严瑞那边送资料过来的,你可以打电话确认下。”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严瑞的大名,自然不敢怠慢,只是之前都是云序智能的市场部主动去那边沟通,头一遭有严瑞的人主动过来送资料,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不会是打着送资料的旗号,来故意接近两位年轻有为的总裁的吧! 女前台很严谨,瞥了眼朱韵胸前‘严瑞生物销售部’的胸卡,拿起电话接通内线,再抬头时说道:“抱歉,严总正在开会,您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下。” 朱韵真想把资料直接交给前台,拍拍屁股就走,然而她对严序工作的环境也很好奇,于是在等候大厅找了个角落沙发,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陈星眼尖,带着人匆忙赶往电梯时,见到了正在发呆的朱韵。 “你怎么来了?”他让身边的三位同事稍等,上前打招呼。 朱韵等地快睡着了,见到熟人立马精神,站起身笑道:“我过来送文件,陈老师,您工作的怎么样?” 陈星已经入职了一周,熟悉了工作,他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培训,利用教师的职业优势,与多个校方沟通‘流动科学站’活动时十分高效。 他笑呵呵:“多谢你和严总的照顾,这份工作我很喜欢,咦,你怎么没直接去严总的办公室?还要在这儿等?” 朱韵没说自己没预约的事,笑着解释:“他正在开会,我还是在这儿等比较合适。” 陈星凑过身,小声道:“我听说刚才在会上,严总和几个美国佬吵起来了。” “为什么?”朱韵好奇。 陈星刚要继续说,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见到屏幕上的来电者,陈星指了指站在电梯门口的员工:“你亲自问严总吧。” 朱韵点头:“您先去忙。” 送走人,她接通电话,男人语气低沉,似有不悦:“怎么没来我办公室?” “没有预约,我进不去。”朱韵实话实说。 “把电话……算了,我过去接你。” 没一会儿,穿着灰衬衫的严序从公司里面出来,带着欺霜赛雪的高冷,两个前台猛地站起身,叫了声严总。 他把朱韵拉到身边,瞥了眼两个低眉顺眼的女前台:“开会前我不是通知,让她直接进我办公室?” 其中一个前台懵了:“您只说让朱韵……” 她恍然大悟,眼睛瞪大一圈:“您就是朱韵?” 还以为会是哪家千金名媛,谁成想,朱韵只是个小小销售员。 后者点头,看向严序说:“你别怪她们,是我忘了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还以为严瑞生物的名号更管用呢。 严序领着人直接进去,留下两个吓得汗流浃背的前台默默擦汗,并记住了朱韵的样貌。 朱韵挣脱开他的手:“注意影响。” “我的公司注意什么影响。”男人十指相扣,握得更紧。 “正因为是你的公司才更要注意,否则上仿下效,坏了规矩。”朱韵抽不出,有些着急,“严序,你再这样,以后我不来你公司了。” 男人不受威胁,将人连拉带拽塞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时,笑了:“那我去严瑞找你。” 朱韵把手里的资料拍进他的怀里,转身离开:“我的任务完成,回去了。” 男人怎么这么容易放人走,从身后抱住她,轻声挽留:“别走,我好累,让我抱会儿。” 他昨晚从美国回来,没倒过时差,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起来上班。 出差的那些天,他如何和一群人精打交道,严序只字未提,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背后一定很艰辛吧。 朱韵心疼,转过身抱住他:“辛苦了。” 第1章 十年噩梦 火,漫无边际的熊熊烈火。 咚——房梁倒塌。 伴随着蒸腾的白雾和浓烈的黑烟,身着肮脏旧衣的男人全身被火灼烧,血肉模糊的双手抱着脸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韵救我,小韵救我!” 快要被火海吞没,眼看焚烧成炭的男人向少女伸出滚烫且露出白骨的右手。 “小韵,救救爸爸,救救爸爸……” 向她伸出求助之手的男人,名叫朱喜军。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少女的父亲。 平时动不动就对少女拳棍相加、恶语相向,在她成年后就巴不得将她如同猪羊卖给隔壁村素未谋面之人的父亲。 少女曾幻想过无数次男人的死状。 吃饭被噎死、上厕所不慎跌进蛆虫翻滚的厕所窒息而亡、摇摇欲坠的破房突然哪天轰然倒塌,将他砸死在肮脏漆黑的土炕上。 亦或者那根自少女记事起就一直陪伴在男人身旁的单拐突然折断,失去一只腿的男人,头颅磕在尖锐的桌角、石块上,暴毙而亡。 不管是哪种死亡方式都好,只要是意外,只要与她和他毫不相干就好…… “姐姐,我替你杀了他。” 废墟前站立着一瘦弱可爱的男孩,他转过头扬着稚嫩可爱帅气的面庞,盈盈笑着。 “姐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 “姐姐,你不想嫁给那个男人是不是?” “姐姐,这是支教老师我送给我的书,我知道你最喜欢看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扯烂你的书,我们一起去外面上学好不好?” 男孩从怀里掏出一本几乎快要翻烂的《飘》,如同圣徒献上自己最宝贵的礼物。 每走一步,他脸上的笑意越发耀眼,直到与少女贴在一起。 十三岁男孩与十八岁少女身高相差不大,他与平时一样,用撒娇的口吻,几乎哀求着:“朱韵,跟我回家好不好?” 呼吸起伏严重的少女,全身僵直。 她睫毛微颤,男孩白皙稚嫩的脸庞上一直泛着笑,正如他往常撒娇时候一样,缓缓抱住她。 弟弟。 与少女相依为命七年的弟弟。 她那被禽兽父亲打了无数遍,却依然不愿改名字的弟弟。 在她十一岁那年,朱喜军花了八千块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弟弟。 亲手杀了她禽兽父亲的弟弟。 “不……”少女艰难吐出一个字节。 男孩眼神迅速冷滞,白皙娇嫩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溃烂。 少女惊恐地看着慢慢血肉模糊的男孩,她抱住他消瘦的的肩膀,哭出来:“严序,严序……” “小朱老师,小朱老师!”吴倩楠拍了拍趴在对面办公桌上的人。 一个激灵,朱韵惊醒。 又是这该死的噩梦。 她缓缓坐直身体,揉着酸疼脖子,快速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小闹钟——下午一点四十九分。 只睡了十分钟不到。 朱韵不由捏了捏眉心,重新拾起钢笔,很快从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的不适和悲怆中脱离出来,将注意力放在批改到一半的试卷上。 吴倩楠穿着白大褂,整理下午安全健康课的假人。 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清新可人的朱韵,她嘴角压制不住上翘:“小朱老师,我说你怎么昨天拒绝刘磊落的告白,原来心有所属。” 她与朱韵是先后来鹤川小学支教的老师,虽不是校友,大学却同属一个城市。 吴倩楠就读的是湘医科大,而朱韵毕业于师范大学。 吴倩楠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饰演电视剧中男女主分离时的桥段,夸张表演刚才朱韵的语气:“严序,严序……” “小朱老师,什么时候带家属来溜溜场?昨天刘磊落被你拒绝后,周详可是乐开花,我瞅着他也没安什么好心,早晚也会找你表白。” 吴倩楠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叹了口气:“不过,小朱老师你来得太晚,我支教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否则就凭咱俩现在住同一个宿舍,这一年我得沾你多少光。” 梦中的少女早就褪去了青涩和土气,化为一支翘首沾露的百合,美丽优雅。 朱韵在数学试卷上打下72分,抬头瞪了眼这位戏精上身般的舍友兼同事:“小吴老师,怎么也这么喜欢八卦。”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女人。”吴倩楠伸长脖子,看着朱韵笑嘻嘻,“小朱老师,严序是谁啊?能让你睡个午觉都魂牵梦绕的人难不成是男朋友?有没有照片?” 朱韵低头看试卷时愣了神,认真思忖她与严序的关系,总结成两个字:“亲戚。” 十年不联系,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谈何照片。 “切,糊弄鬼啊!你这可不是第一次说梦话叫什么严序……”吴倩楠撇嘴道,“亲戚?哪门子的亲戚会让你在梦里叫得如此痛彻心扉。” 痛彻心扉? 朱韵抬手捂住心脏的位置,这些年她试图忘掉的画面如奔腾的海啸朝她席卷而来。 即使她学会了憋气、自救,试图从泥泞中挣扎出来,可海啸中的泥沙无孔不入,全部积压在胸口左边的位置。 越来越满,越来越满。 轻轻按压,真的在隐隐作痛。 那些掩藏在心底的罪恶秘密,如同一根刺,不经意间地冒头扎一下她。 尽管朱韵每天都在默念朱喜君军罪有应得,他死一百遍都不足以赎清他的罪孽,可…… 梦中那张稚嫩可爱的脸又浮现出来。 可,他不应该死在严序手中。 叮铃铃,上课铃声将朱韵从飘摇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吴倩楠抱着假人匆忙站起身,在办公室门口与朱韵分道扬镳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别以为话题就这么转移了啊,放学咱们继续,除非……” “支教讲座的演讲稿我帮你写,行了吧。”朱韵妥协道。 “一言为定!” 朱韵抱着教材课本,看着吴倩楠抱着假人风风火火地跑向楼梯口,轻笑摇头。 她侧头看向六月底西南白云万里的靛蓝天空,整理了下白色连衣裙,迈进小学二年级三班的教室。 朱韵离开脚下的土地后,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贫穷落后、又充满着噩梦的地方。 可十年后,她为了躲马上从国外回来的男孩整理行囊,匆忙申请了支教名额,重新踏入故土。 一晃十年,男孩早就成为了男人吧…… 第2章 白美惨 鹤川小学斜对面拥挤的小吃店里,坐着七位二十来岁的男女。 除了朱韵,剩下的六位皆是吴倩楠校友,湘医科大的研究生。 湘医科大与鹤川小学达成定点支教合作,每年都会有毕业生志愿者来此支教。 一年又一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他们作为医科大的学生,不仅在讲堂上课,还要在医资同样匮乏的鹤川小学,轮流充当校医的角色。 节假日期间,几位偶尔去镇上和附近乡村的药房、诊所帮忙义诊。 吴倩楠和几位校友有说有笑,先是谈到今日学校里的趣闻,后谈到马上结束一年支教生活的感伤,最后聊到未来职业的雄心壮志,洋溢着青春活力和满满的干劲。 朱韵用铝勺搅了搅碗里的红油抄手,思绪飞远:真好,如果在小时寨子上的破旧学校里,碰到这群阳光有责任心的支教老师,自己或许早几年…… 想到这儿,她自嘲地摇摇头:即使那时幸运碰到他们,也不会改变朱喜军撕掉她所有书本,不让她读书识字,逼迫着她下地干活的现实。 命运如此,怎么会靠几人就改变的呢。 可她的命运,不就是靠一个人改变的吗。 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孔最近总是时不时从她脑海中蹦出来。 真是疯了! 难道知道他马上回来,十年前痛快割舍关于他所有一切的决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明明是自己当时斩钉截铁,在他父亲面前保证,永远不与他再见面的啊。 人贩子的共犯怎么有资格同受害者见面。 不能,永远不能。 “小朱老师,你的抄手凉了。”一只手在朱韵面前晃了晃。 朱韵意识到自己走神,抱歉地笑了笑,低头吃掉裹着辣子的抄手。 明明平时一口气可以吃掉三两,今日如鲠在喉,美食竟出奇地难吃。 坐在旁边的吴倩楠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刚才叫了你好几遍都不见回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朱韵放下勺子,若无其事地撒谎:“想到刚和你们认识不久,就要马上分开,心里有些失落。” “没事没事!” 吴倩楠格外喜欢这位相处了半个月,长相淡雅、性格安静、身上带着客气疏离感的女孩。 用吴倩楠自己的话来说,女神嘛,就该有这种高不可攀的白月光气质。 “我们学校针对支教生开了就业直通车,回去后我们就在湘市医院实习,等你支教结束,可以随时去医院找我们玩。” “谁没事去医院玩?”坐在桌子对面的周详吃着肥肠粉,抬头笑道,“咱们来这里快一年了,平时都没空去附近的旅游景点耍耍,再不去的话,工作后可能没时间故地重游。” “期末考试完,咱们支教结束,不妨去九寨沟看看?小朱老师能否赏脸一起去啊?” 朱韵下意识想拒绝。 吴倩楠双眼泛起了星星,用肘关节拐了下朱韵的胳膊:“是啊,小朱老师,我看你身份证上的籍贯就是本地,不如你来做我们的向导?!” “我对这里不熟悉。” 朱韵说的是实话,十八岁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只有几十户人口的桃源寨。 十八岁,她同那位买来的十三岁弟弟离开寨子后,再也没踏访过这里。 不说桃源寨,就连它所属的省市,朱韵这十年都不愿多关注一眼。 “这样啊……”吴倩楠有些失落。 昨天表白失败的刘磊落,轻咳一声:“小朱老师从小就离开了故乡?” 这话触及到朱韵最不愿提及的灰暗部分。 尽管不想说,可为了打消对面男子对自己的幻想,朱韵还是诚实道:“不是,成年后我才离开寨子,我家很穷,父母双亡,后来我被好心人收养,才有了上学的机会。” 严家为她提供优渥的生活,给她请了最好的家教。 六年,她掌握了十二年中小学所有的知识,并在二十四岁时,成为了那一届年纪最大的大一新生。 现在又成了年纪最大的本科毕业生。 比满桌的研究生还要大上一两岁。 许是残忍的现实和绚丽的表象冲击十足,在场的几位都呆愣了几秒。 气质脱俗的朱韵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娇养的书香门第千金。 任谁能不会把贫穷、肮脏这样的字眼安在她身上。 可事实是,十八岁之前的朱韵过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凄惨。 一顿本该欢喜讨论旅游攻略的晚饭,在大家看向朱韵同情的眼神中结束。 朱韵想用悲惨事实吓退还对她不死心的刘磊落,不料起到了反效果。 男人这几日每天上下学都主动贴上来,充当护花使者。 尽管教学楼和教职工宿舍只有二百米不到的路程。 之前刘磊落只是隔三差五送些零食,最近不是送生活用品,就是托当地老师带来本地有名水果、花束和精致的甜点。 朱韵每次都拒绝,刘磊落则将东西放在宿舍门口一溜烟跑开,最后被吴倩楠捡进来。 不大的宿舍地上堆满了东西。 “小韵,我愿意当你以后的护花使者,为你一生遮风挡雨,请你给我个机会……哎呀,酸死了。”躺在宿舍床上的吴倩楠拿起小刘老师送来脆李,念着从花里取下来的卡片,咧嘴道。 不知是说李子酸还是人酸。 朱韵刚洗完澡,穿着淡蓝色睡裙坐在床沿上擦头发,后悔地叹了口气:“真不应该说实话。” 现在的男人不都很现实吗?尤其步入社会的未婚男女,不都想找个经济实力雄厚,最好能帮自己一步登天的对象吗? 朱韵很穷的。 “小朱老师,这你不懂了吧,就你这长相和气质,再加上凄惨的人设,成功唤起了狗男人怜香惜玉的基因。”吴倩楠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白富美才能吓退普信男哦。” “信不信你甩出个多金总裁的爹,刁钻贵妇的妈,再来个宠溺到你没边的公子哥哥,不用你劝,刘磊落肯定知难而退。” 朱韵:“……” “不过刘磊落条件也不错,人长得眉清目秀,个头虽然有点瑕疵,不过人家专业骨科,以后工资没得挑,要不你考虑下他?” 朱韵在脸上涂了些护肤品,摇头道:“不合适,投喂了你几天,这就开始给他说好话了?” 吴倩楠坐起身,从两张单人床中间的矮桌上,拿过来一个洗好的脆李,递给朱韵:“吃人嘴短嘛,呐,尝尝刘磊落的一片痴心,这几天的好吃的不能全便宜了我。” 第3章 小仙女是阳光味的 “酸不酸?” 朱韵这个土生土长的西南人最喜酸辣口,对甜食不感冒。 以至于这几天,刘磊落送的小甜点乌泱乌泱都进了吴倩楠口中。 “酸死了!”吴倩楠五官皱在一起,酸得打了个激灵。 欲要将只吃了一口的脆李丢进垃圾桶,朱韵毫不嫌弃地接过来,啃下去:“别浪费。” 嗯,果然酸得人发颤。 吴倩楠越发觉得朱韵接地气,就像从神坛走下的神明,渐渐褪去光环,露出原本的质朴和更为纯粹的本心。 犹记得俩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小小的宿舍。 那时吴倩楠刚下课回来,一推门,见正在收拾床铺的朱韵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朱韵站直腰背,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脸微微泛红地笑了笑:“你好,我叫朱韵,是今天来的支教老师,校方安排我和您暂住同一个宿舍,打扰了,以后多多关照。” 六月的西南川地,下午五点的夕阳泛着橘黄,余晖从平房窗户洒进来,照在朱韵黑长略显凌乱的发丝上,恍如神光。 牛仔裙的长袖挽起,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臂,她整个人高挑纤细却不孱弱,明媚的五官一笑散发出比阳光还要夺目的光泽。 阳光味,这个突然出现在宿舍的小仙女,是阳光味的。 当时的吴倩楠想,现在她依然这么想。 吴倩楠忍不住深深嗅了下朱韵身上的气味,明明用得同一款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怎么她身上这么好闻。 朱韵看着像小狗一样吸鼻子的吴倩楠,好笑道:“你做什么?” “小朱老师,你是什么做的?” “啊?”朱韵啃着脆李,一愣。 “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呢。”吴倩楠很自然地躺在朱韵的床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打了个滚,“小朱老师,怎么连你的被子都是阳光味的?好好闻。” 阳光味…… “姐姐你身上好好闻,是阳光的味道。” “你顶着大太阳干一下午农活也是阳光味!” “不一样,小花每天也干农活,身上臭臭……我也是臭臭的。” “胡说,小序才不臭。”少女侧头嗅了嗅男孩圈在她脖子的手,“你是不是又偷偷去小亮家挤牛奶了!” “哇,姐姐真厉害!”男孩心虚地将手垂了下去,嘴上却拍着彩虹屁。 “以后不许去。” 十二岁的少女身前背着装满药草的竹篓,身后背着七岁的男孩,迎着几乎快要没进水平线的余晖,往家赶。 男孩沉默。 “听见没有?”少女提高音量,装成大人的样子教训道。 男孩沉默片刻,最终嗫嗫道:“挤一桶牛奶两毛……” “那小亮给你钱了吗?” 男孩摇摇头:“小亮的妈妈说我浪费的牛奶要……” “放屁!”少女不等男孩说完,气愤地止住脚步打断他,“他们明明是拿你当免费的劳动力!” 话落就调转方向,朝小亮家走去。 少女不是气男孩该有的报酬没有得到,而是气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 弟弟只能她一个人欺负,谁都不可以! 朱韵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笑了笑:“我的床铺挨着窗户近,阳光充足, 你如果喜欢,我和你换换?” “小朱老师的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后天与我们校方新一届的支教老师对接完工作,我就要走了,才懒得折腾。” 吴倩楠突然睁开眼,坐起身,略显兴奋道:“小朱老师,临走前不如我跟你回一趟老家吧,来鹤川镇一年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义诊,我还没好好感受西南之地的原始风土人情,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十年不回家,你该回去看看,顺便祭祖吧。” 朱韵抖了抖半干的长发,长睫微垂,轻声道:“没有亲人。” 三岁丧母,八岁丧祖婆,十八岁丧父,贫穷二字令远方亲戚们对朱家避而远之。 加上朱韵祖父辈搬去的桃源寨,作为外来户更是受村民排挤,独门独户几十年,哪有什么亲人。 至于祭祖…… 一把大火把家里烧的一干二净,禽兽父亲的尸骨付之一炬,连墓碑都没有,而母亲…… 朱韵想到这儿,点点头:“好,你要不嫌弃,明天陪我一起去吧。” 川鹤镇到桃源寨,只有早八晚四两趟班车。 吴倩楠对于回寨这事,比朱韵还有兴致。 一大早,她拖着朱韵在早市买了很多水果、鲜花和蜡烛纸钱。 这一年吴倩楠跑了不少基层乡镇的诊所,自认为见多识广。 可坐了三个半小时班车,又走了一个小时山路,看着坐落在梯田上的几十户村寨,吴倩楠累得气喘吁吁,叉腰道:“小朱老师,你是怎么从这山旮旯认识你现在的养父母的?” “没有养父母。”朱韵接过吴倩楠放在地上的纸钱,向梯田上方走去。 她记得母亲的坟就在这座山后面。 “啊?没有养父母?!”吴倩楠小跑追上朱韵,又接过她手里的供品,瞪大眼,“那是谁收养了啊?!” 严家虽对她有收养之恩,可这十年除了第一次被接到严家,亲口在那位沧桑严肃的男人面前承诺不再见严序后,她再也没踏入过严家的高门大户。 朱韵独自一人住在市区的临江公寓,每天面对各种家教老师,只有严辞每个周末,定时出现。 严辞,严家的大公子,严序同父异母的哥哥。 朱韵在湘市的十年,都是他在照顾她。 每周会问她学习进度如何,并由衷夸奖她的进步。 会带她去湘市的各种高档饭店品尝她每次都在心底惊呼好吃的美食,带她去奢华的商场买她喜欢的衣服,还会带她去学习各种社交礼仪与兴趣课程。 如同公主般被呵护着。 朱韵曾在无数个百转千回的午夜,突然掐住自己的臂膀,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胳膊被掐出一道道青紫,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要说她被谁收养。 应该是这个让她唤他哥哥的温柔男人,严辞。 翻过一道山,朱韵看到了熟悉既陌生的坟茔。 熟悉的是,她没有记错母亲的坟墓,它依然屹立在那里,眺望着远方青色的大山和一垄垄云雾缥缈中的梯田。 陌生的是,它不再是个小土包,而是高高隆起,被重新修葺过。 干净的没有杂草,前面还竖着一座她幼时曾在坟前承诺过要为坟里的女人立起的黑色墓碑。 碑上用金色的字体篆刻着‘朱韵之母白素梅之墓’。 第4章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朱韵掏出塑料袋里的水果鲜花,一一摆在墓前,刚要点纸时,对着旁边另一个坟墓鞠完躬的吴倩楠,拿出另一个塑料袋里的水果就要上供。 打了几次火机都没有点着的手,终于按耐不住,朱韵猛地掐住吴倩楠的手腕,厉声道:“他不需要!” 吴倩楠呆愣,尴尬地小声道:“可这是你父亲的墓……” 朱韵浑身发抖。 吴倩楠扶着她的胳膊,担忧道:“小朱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走山路太久,不舒服?你面色好吓人。” “我没事。”朱韵深呼吸,放开吴倩楠被自己抓红的手,低声,“抱歉。” “那,你父亲……” “不用管他。”朱韵又恢复往日的冷静,蹲在朱母的墓碑前,点燃纸钱。 烟火袅袅,直冲云霄。 跳动的火焰中,朱韵看到一张躺在黑暗角落里,瘦成皮包骨的脸,一声声唤着:“小韵,小韵,妈死后绝对不和他葬在一起!妈这一生都是被他和他娘毁了!妈死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们!记住了吗!记住了吗!” 三岁懵懂的小孩对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 朱韵只记得,锁在母亲脚上的沉重镣铐、紧锁的大门和她死前那声仰天呼喊:“朱喜军,我咒你和你老娘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在朱韵八岁那年,奶奶去镇上赶集的路上死于泥石流,尸骨没有找到。 朱喜军死于火灾…… 他应该像他的母亲一样,尸骨无存。 他不配拥有坟墓。 死后不配拥有姓名,不配享受祭奠。 他应该彻底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 没人记得他存在过。 没人记得十年前,她和男孩犯下的错…… 是谁!是谁将烧成煤炭的朱喜军埋在这里!还修建了比母亲坟茔还要豪华的坟墓! “还能有谁啊,村长念你爸死得很惨,自掏腰包帮他立了墓,第二年又修葺了你妈的坟,每年都有人替你爸妈扫墓烧纸,小韵,你应该去谢谢村长。” 一位八九十岁妇人递给坐在堂前的朱韵和吴倩楠一人一杯热水。 这是烧完纸,朱韵下山准备坐车回镇上时,碰到的村民。 老人一眼就认出来朱韵,拉着她非要回家坐坐。 “我会去的。”朱韵嘴上答应下来,心里想得却是如何迁走母亲的坟。 说来也巧,十年前朱家发生火灾时,正是她收留无家可归的朱韵和严序,让姐弟俩暂住了三天。 与十年前差不多,两层的吊脚楼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当初的五口之家,此时只剩老妇一人。 “老伴死了,儿子儿媳儿去镇上做小买卖,孙子跟着他们,现在正在镇上念初中,咱们寨子里的小学拆了……” 朱韵啜了口水问道:“那现在村里的孩子在哪里上学?” “你没看到咱们村快成空村了吗?这么穷的山旮旯,能搬出去的搬出去了,当然都在外面上学,老胳膊老腿的只能在家等死,有的家里穷的,在镇里供不起孩子上学的,只能在家放羊放牛,种田瞎混。” “之前还有支教老师往咱们这里跑,可没教一个月,都受不了咱们这儿的环境,卷着铺盖走了,城里娃就是娇气,吃不了这个苦,而且现在寨子里孩子越来越少,没人费力不讨好地往咱们这儿钻了。” 矮小的老人咧开干瘪的嘴唇,露出快要掉没的几颗黄牙。 朱韵看向笑盈盈的吴倩楠,老人说的是寨子里的方言,这家伙根本没听懂,老人笑,她也跟着傻笑。 “不过,当初多亏了一位支教老师,将小序的情况带出去,他家里人才找到他。” “我第一眼看见小序,就知道那孩子出身不凡,穿着你缝的破衣服都能穿出小少爷的气质,我曾经劝过你爸放那孩子走,你爸不听啊,你妈当年也是……”老人一声长叹。 朱韵渐懂人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朱喜军和他老娘买来的‘城里媳妇儿’。 白素梅被囚禁五年,因为生下朱韵后,身体没有调理好,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不能生育、没有生下男孩,便成了她不配活下去的原罪。 白素梅日夜困在暗无天日、充满排泄物和食物腐臭、冬冷夏热的地下室,直到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 她怎么会不恨!她怎么能不恨! “那天,十来辆黑色大汽车把我家堵得严严实实,一个个穿得跟电视里演得老总似的,我太婆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面。”老人还在说着。 “小序抱着你死活不肯撒手,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你才肯跟他走。” 朱韵盯着沾满泥泞的登山鞋,想到当时的画面,两个大人用力她怀里的男孩,而男孩仰着哭红的脸,用他惯用的撒娇的语气一遍遍绵软地问她:“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哪儿是她不要他,是她根本没资格要啊。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男孩诚恳地仰头笑道。 他知道她最心软。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即使这个突然降临贫苦之家的男孩,抢夺了她本就少的可怜的父爱,她也会护着他。 而她朱韵能过上如梦似幻的十年公主生活,何不是男孩当时的一句话换来的。 “那孩子怎么没跟着你回来?”老人说完叹了口气,“嗐~~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被拐卖七年,落在咱们这种不是人过的地方,肯回来才怪呢。” 这也是朱韵去鹤川小学支教的另一个原因。 这里不仅是朱韵的噩梦之地,还是他的。 十年的美梦该醒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享受的够久了。 “倩楠,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九寨沟?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朱韵将身上带得几百块钱塞给老人,在村寨口,俩人上了下午四点回镇上的班车。 吴倩楠一屁股坐在前排,意味不明地侧头笑道:“明天白天对接完工作,晚上就出发,刘磊落可是夜夜盼着你跟我们一起去呢!被刘磊落感动了?准备和人家试试?” 朱韵坐在她旁边,看着车外盘山公路旁的杂草,说道:“想哪儿去了,都说了我和他不合适。” 她顿了顿,看向吴倩楠时笑得真诚:“我是觉得以后大家可能真得再也见不到面了,想和你们再疯一把。” 是的,再疯一把。 在湘市的十年,她过得单调乏味,从未离开过那座城市。 迄今为止,朱韵最疯狂的行为,就是瞒着严家来鹤川镇支教,又回到桃源寨。 或许以后再也没有疯狂的机会,因为…… “什么叫以后大家再也不会见面?你难道不回湘市?”吴倩楠蹙眉不解。 朱韵轻轻点头:“不回去了。” “为什么?”吴倩楠更不解了。 “因为喜欢这里啊,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吧。”朱韵撒谎。 第5章 唯一赎罪的机会 盘山公路绕啊绕,终于在朱韵都要忍不住吐出来的时候,班车到达客运中心。 鹤川小学位于镇子边上,教职工平时吃饭,除了食堂就是门口几家小吃店。 来到繁华的镇中心,饿了一天的吴倩楠绝不会放过打牙祭的好机会。 从小吃街逛到菜市场,最后朱韵摆手投降。 吴倩楠在水果摊前挑水果,吃着洋芋糍粑吐槽:“你是小鸟胃吗?怎么吃这么一点点就不行了?” 捂着肚子的朱韵真想翻个白眼:“大姐,一份肠粉,一碗老酸奶和二两抄手,还有你逼我吃的半份炒饭,这叫少?” “你慢慢挑,我找个药店买点药。” 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的嘴巴。 之前是穷没有资格放纵。 后来在湘市寄人篱下,朱韵不管是花钱还是吃东西都很谨小慎微,从不沉湎物欲和口欲之中。 不能,亦不敢。 嚼了两个健胃消食片,站在药店门口,朱韵才好受些。 抬脚准备去水果摊找吴倩楠时,不经意间,朱韵瞥到一张恰好与她四目相对的眼。 眼皮松弛呈三角,发黄浑浊瞳孔却散发着算计的光,再往下看,左侧鼻梁上有颗灰褐色的肉痣。 这张瘦长的马脸,与朱韵印象中的某张脸慢慢重叠——简陋破旧的屋内,在昏黄的白炽灯下,马脸男将昏睡的男孩交到朱喜君手里,垂涎地数着八十张人民币。 朱韵脑袋一炸,人贩子!拐卖严序的人贩子! 他还没有落网?严家这些年没动用势力找到这个恶魔吗!? 朱韵惊恐到深呼吸,她低头四处寻找板砖,发现无果,二话不说抄起药店门口的易拉宝,边拆上面的金属杆,边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朝马路对面跑去。 马脸人贩子在社会底层摸爬滚五十载,早就精于察言观色,在朱韵眼神变幻的一秒就知道碰到了仇家或者苦主。 不等朱韵拿起武器,虽然那张挂着治疗常年老宿便的易拉宝,怎么看都称不上武器吧,人贩子早扭头钻进身后的胡同巷子即。 “别跑!”朱韵眼看他湮没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着急指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喊道,“抓人贩子!这里有人贩子!” 周围的行人偶有驻足,有的稍稍朝巷口望了眼,发现没人,纷纷向朱韵投来‘年纪轻轻,怎么脑子就坏掉了’的疑惑眼光。 朱韵太着急,注意力全然在对面,完全忽略了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如果当时她能阻止朱喜军买下严序,她就不是严父口中的共犯! 她就再也不用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划清界限。 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让她亲手将这个罪魁祸首送进监狱。 这是她唯一赎罪的机会,朱韵,你不能丢了这次机会。 吱——长长的刹车。 “草泥马!过马路不知道看车吗!没长眼啊!”白色轿车男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高亢尖锐地咆哮,“他妈的想寻死,就滚远点!别连累别人!” 朱韵没有翻过第二道防护,她趴在栏杆上眼睁睁地看着人贩子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最后的机会没了。 全世界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朱韵什么都听不到。 提着水果目睹了一切的吴倩楠,看着差点被车撞飞的朱韵,心提到嗓子眼。 手里的水果滚落一地,她快速穿过车水马龙,最后慢慢走向瘫坐在地,满目疮痍的朱韵跟前,轻声问道:“小朱老师,你,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韵从失神中回归。 看着一脸担心的吴倩楠,她拽着身后的栏杆缓慢站起身,嘴角扯了个苍白的微笑:“我没事。” “没事就他妈滚蛋!以为仗着漂亮全世界就惯着你啊!”刚才的司机下车查看情况,见朱韵没受伤又气又恼,语气十分不友好。 “你怎么说话呢!没看到我朋友刚才在喊人贩子吗!见义勇为……” 吴倩楠扶着朱韵准备回击,被朱韵拦下,她连忙鞠躬致歉:“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司机看美人态度诚恳,又听吴倩楠刚才的说辞,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下次注意啊。” 朱韵笑着点头:“知道了……倩楠你能叫车吗,我手有些抖。” 司机将路边残破的易拉宝扔进垃圾桶后,听到朱韵的话,咳嗽了声:“我是滴滴司机,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 正在滑手机的吴倩楠,点头致谢:“谢了师傅,鹤川小学。” 朱韵同样道谢,坐进后排座椅后,收敛笑容,沉下头不再说话。 司机师傅和吴倩楠嗨聊一路,得知两人是支教老师,司机更是对自己刚才的态度连连抱歉,下车后连车资都不要。 朱韵掏出手机,扫了车上的收款码转了六百,客气笑道:“今天多亏您及时刹车,我的小命是您救的,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司机大哥呵呵笑了笑,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注意安全,便驱车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憋了一路的吴倩楠,终于问道:“小朱老师,你怎么知道那是人贩子啊?” 朱韵又撒谎:“因为我之前在电线杆子上看到过那人的通缉令。” 吴倩楠才不信她的鬼话:“你刚才义无反顾,不顾生死的样子真可怕,我差点以为……嗐,不说了不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话锋一转,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朱韵:“小朱老师,你要不要去看下心理医生?” “哈?”朱韵一愣。 后者点头,肯定地重复:“你没听错,你真的应该看下心理医生。” “注意力不集中、食欲不振、情绪莫名低落和焦虑、睡眠质量差、没有安全感,而且我刚才在你身上还看到了轻生的念头,小朱老师,你好像得了抑郁症……”吴倩楠一脸担忧。 朱韵失笑:“开什么玩笑,我吃得好睡得好,对生活充满希望,怎么会得抑郁症。” “看,你又在强颜欢笑。”吴倩楠指着朱韵的脸,一本正经道,“每次你都是用这种假笑掩饰心里的不安。” “小朱老师,我见过你真正笑过的样子,第一次你我见面、在课堂上面对学生们的时候,你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其他时候,你一直在用这张笑脸将别人拒之千里。” 朱韵脸上的表情僵住,低头走路:“是吗?” 第6章 怎么这么烦人啊 吴倩楠看着朱韵落寞的背影,明明之前也是同样的纤细窈窕,却充满阳光的力量,现在怎么感觉风一吹就化了呢。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逼疯自己的。” 朱韵从门口花盆下面掏出钥匙,打开平房宿舍,进门将包放下,平淡道:“倩楠,我没事,不用担心。” “骗鬼呢啊!我可是准医生!虽然不主修精神科,可基础的心理常识我还是懂得好吧!”吴倩楠堵在卫生间门口,不让朱韵进去,“你不说今天就在房间里解决大小便吧。” “好。”朱韵作势真的要脱裤子,“我大姨妈报道,你不怕最后一晚的宿舍变成凶案现场,我就上在房间。” “朱韵!你,你的女神形象呢!啊!你就是个女流氓!”吴倩楠气得跺脚,侧开身子让她进去。 关门前朱韵探出头,温柔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女神,充其量算是暂时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现在灰姑娘要将脚下这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重新回归原属于自己的牢笼。 若之前没有进入牢笼的勇气,那今天下午逃掉的人贩子给了她扎根鹤川镇的理由。 她朱韵绝对要将他亲手揪出来,送进监狱。 轻生?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么会轻生。 无垠的月光从帘缝中洒进来,照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 虫鸣阵起,晚风习习。 鹤川镇低处高海拔,即使盛夏的晚上也并不闷热,很多时候连风扇都不用开。 “小朱老师,你睡了吗?”吴倩楠想到明天就要告别了工作一年的地方,有些惆怅地睡不着觉。 朱韵盖着薄被,闭着眼哼了哼:“刚被你吵醒了。” “骗人,呼吸清浅,根本不是睡眠的呼吸节奏。” 朱韵真的有点想远离这位准医生,自己快要在她眼里成为透明人。 “朱韵,我能问你件事吗?”吴倩楠精神奕奕,趴在床上,翘着脚丫,“不是下午的问题,你既然不想说,我不会逼问的。” “问。” “你为什么提前一个月来支教?” 与中小学合作的定点支教队伍大多在七八月份从大学出发,在当地进行为期一个多月的岗前培训和确认授课内容。 朱韵六月初就来了,只身一人。 “躲人。”朱韵实话实说。 “男人?” “嗯。” “你经常梦里喊的……严序?” 朱韵沉默。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吴倩楠坏笑,“还说是亲戚呢,什么亲戚怕成这样?除非你欠了人家一屁股债,被人拿着砍刀追着满世界跑。” “算是吧。” 当初回到严家,朱韵便和打了镇定剂陷入昏迷的严序分开。 然后在严父面前承诺今后再也不见严序后,便马不停蹄地被人送到她单独生活了十年的公寓。 直到严序被送出国,朱韵都没资格去机场送他。 只有每个周末,严辞来看她,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严序刚打电话说很想你,想与你通话,小韵,与他说句话吧。” 然后优雅地递上手机。 每次朱韵都选择摇头拒绝。 渐渐,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没有。 他一定很恨她的绝情吧,按照他十三岁时的性格,严序回国后肯定会拿着三十米的大砍刀,逼问原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铁定拉着朱韵同归于尽。 他了解她,她何尝不了解他? 所以一切在可控前,朱韵选择卷铺盖逃跑。 欢送仪式结束后,校方邀请吴倩楠他们六位,在镇上最高档的饭店共进午饭。 朱韵被强拉硬拽一起去的。 刘磊落得知朱韵答应同他们一起去往九寨沟,激动地在饭桌上连灌了好几杯白酒。 失意时的酒精醉人,得意时的酒精更易醉人。 饭局结束后,浑身酒气、满脸通红的刘磊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朱韵念起了自己写的酸诗。 吴倩楠很仗义,揽在俩人中间,警告道:“刘磊落,当着这么多人,你不要面子,小朱老师还要面子!你再不闭嘴,我告你性骚扰!” 满脸通红的刘磊落不然:“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吴倩楠你让开,我有话对小朱老师说。” “我不想听。”朱韵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这么烦人啊。 “小刘老师对小朱老师还真是一往情深。”校领导们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郎才女貌,我看般配的很啊。” 其他老师也笑呵呵地看着,都跳出来做媒婆:“是啊,小朱老师给小刘老师一个机会,小刘老师靠谱的很,有爱心又有责任心,人长得也不错。”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跨越一千多公里相识,绝对是缘分。” 朱韵被架在火上烤,很是无语:“我和刘老师不合适……” 这句话她已经说烂了,难道非要说出什么刺耳刻薄的话才行吗。 有个接话:“对象都是处着处着就合适了,你们不是一起去旅游吗,正好磨合下。” 刘磊落这时突然越过吴倩楠,兴奋地一把抓住朱韵的胳膊:“小朱老师,我陪你去收拾行李吧。” “刘磊落你快放手!你没看小朱老师不喜欢你,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你干什么啊!”吴倩楠扣住刘磊落的手,充当护花使者。 朱韵恼羞成怒,不悦到了极点:“放开!” “小朱老师,我是真的喜欢你……”刘磊落借着酒劲再一次表白,“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许是从小干农活,风吹日晒留下的毛病,朱韵只要情绪激动,脸就容易大面积泛红,从颧骨到面颊,再到耳尖和脖颈。 她面带滴血的愤怒之色,一字一句道:“喜欢就要强人所难?喜欢就在大庭广众下让我难堪?喜欢,我就要接受你?” “放手!再说最后一遍,我和你不合适,我不喜欢你。” 朱韵向来待人客气,有涵养,之前刘磊落死皮赖脸的追求、表白、送东西,她都没红过脸,说过难听的话。 刘磊落以为在校领导面前再次向朱韵表白,碍于面子和多方压力,作为成年人的礼貌,她会接受。 所以吃饭前刘磊落给几位校方领导通了气,让他们帮自己助攻一下。 不成想,一向温顺的小猫咪突然炸了毛,刘磊落一时呆愣,有点下不来台。 在场的都面面相觑,刚有人想出口相劝,办公室位置走过来七八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人,簇拥着最前面这位穿白色polo衫的中年地中海。 朱韵知道这人,县里的教育局副局长。 而与副局长并排行走,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男人,她更认识。 “小韵,过来。”男人不动声色地开口,根本没给纠缠的刘磊落一个眼神。 第7章 你就是共犯 校方几位领导给刘磊落使了个眼神后,连忙与副局长握手寒暄。 朱韵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窘迫地低头扣着手指。 男人缓步上前,将朱韵很自然地揽在身侧,轻笑:“你们是我家小韵的同事吧?” 吴倩楠看着笑得如沐春风的美男子,紧张到支吾:“是的,我们都是小朱老师的同事!先生您是……” “小韵的哥哥,严辞。 ”男人笑了笑。 “严……辞?!”吴倩楠突然瞪大眼,“严瑞生物的太子爷?” 严瑞生物每年都会向贫困地区的医院和学校捐赠医疗器材,朱韵是知道的。 可亲自要严辞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运输器材,还是头一遭。 “你怎么来了?”朱韵仰头,小声问道。 严辞揉了揉她被攥红的手腕:“你连招呼都不打,自己偷偷跑来到这里,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确认你的人身安全……看来,我来的很及时。” 朱韵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却被严辞箍得很紧,只听他说道:“下次拒绝讨人厌的追求者,可以理直气壮些,你身后有严家撑腰,没人敢为难你。” 一语双关。 刘磊落的酒劲一下散了。 他很想冲上去,揪着严辞的衣领大声问候他全家。 谁讨人厌!你这个做哥哥的如此暧昧地揉着小朱老师的手腕才讨人厌! 可,他不敢。 他不敢得罪严家,不敢得罪这位湘市医疗大佬的太子爷,否则市医院的实习通知很有可能立马作废。 他寒窗苦读二十载,终于从北方农村爬了出来,眼下马上跨越阶级出人头地,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和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 原以为凭借相同的出身和穷追不舍,可以动摇女神的心,哪怕她肯给他一丝丝机会,他定会使出他所有心思,哪怕是肮脏的手段,也要将女神追到手。 可他的一见钟情、他的女神,在严辞出现的那一刻彻底粉碎。 朱韵终成为了他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刘磊落落寞离开。 朱韵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吴倩楠的那句话:信不信你甩出个多金总裁的爹,刁钻贵妇的妈,再来个宠溺到你没边的公子哥哥,不用你劝,刘磊落肯定知难而退。 呵,还真让吴倩楠说对了。 湘医科大新的一批支教队伍下午抵达学校,吴倩楠六人去办公室与之对接工作。 朱韵回到宿舍将收拾一半的行李,又重新放回原处。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朱韵深呼吸,整理了下衣服,开门将严辞迎了进来。 十五平的双人宿舍,因为高大男人的进入显得更加逼仄。 “我去倒水。”朱韵搬了个学生凳放在单人床旁,扭身打算去阳台。 “不用。”严辞坐姿笔直、长腿微张,他偏了偏头,示意朱韵坐下。 十年了,朱韵还是不知道如何和严辞相处。 他太温柔,太细心,太会照顾她的心思,这样更衬得她自卑、渺小。 想接近却觉得自己不配。 “严序回来了。” 朱韵坐在床边,微微点头:“嗯。” “为了躲他,至于跑这么远?”严辞好笑地摇头。 “我答应过严伯父不再见他,说到做到……”朱韵低头看着鞋尖,轻声道,“否则对不起严家对我十年的养育之恩。” 朱韵心思细腻,她粗算了下,这十年严家在她身上花了最少七位数,以她正式入职后的工资,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完。 更何况,还有湘市过户在她名下的七位数公寓和大几十万的车子。 还不起,永远还不起。 “我爸不想让严序回想起那七年噩梦生活,并不是真的不要你们见面。”严辞解释。 “我知道……”朱韵笑着看向他,“可严序见到我就会想起之前的事,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他是严家矜贵的二公子,那七年卑微到尘埃、被人踩到泥土里的生活,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还不如不见,让他彻底忘记她这个假姐姐的存在。 “记忆抹不掉,小韵,你在严序心中永远是照顾了他七年的姐姐。”严辞上前探了探身子,语重心长道,“我可以求我爸让你与严序回到你们之前的关系,你还可以做他的姐姐,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小韵,跟我回去吧。” 这是朱韵无数次奢望的祈愿。 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她不忍别人欺负的弟弟、懂事后处处维护她的弟弟,她怎么不愿和他再见面,重新生活在一起啊。 可,不行。 “买卖同罪,你父亲与人贩子同样可恶!幸而你父亲已经死了,否则我定亲自送他一颗子弹!” “严序被卖到你家,那时你十一岁已经懂事,知道你父亲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吧,你眼睁睁地看着严序坠入深渊,却不知道拉他一把!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 “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七年!我的儿子如同猪狗一样生活了七年!这是严序最肮脏污秽的七年!我怎么不恨你们!” “以后再也不许见严序,否则我不介意留给你父亲的那颗子弹,送给你。” 严父狠毒的表情历历在目,那些她忘不掉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的脑子里。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朱韵,你是有罪的,你同你恶心的父亲和人贩子,本质上是一样的。 朱韵背后一僵,用力地摇头:“严辞哥,我不回去,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当一名小学老师,欠严家的钱,我会慢慢还……” 严辞微叹:“小韵,你再好好想想,这几天我都在镇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银行卡,放进朱韵手里:“严家的钱不需要你还,多吃点,一个月不见,你看你瘦成什么模样。” 朱韵脑子浑噩,回过神想把银行卡推出去时,严辞已经离开,徒留淡淡的沉木香水味。 第8章 谁来救救她 “好了好了,不用抱歉,换作我也不去了。”吴倩楠和朱韵拥抱,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过你一直瞒着是严家养女这事,就不够意思了!” “严氏私人医院是多少医科生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医院!” “这么粗的一条大腿摆在我面前,我居然没有抱住!” “老天真是不给我走向人生巅峰的机会啊!”吴倩楠痛心疾首。 “我不是严家的养女,哪里是大腿。”朱韵赶她上大巴车,“快上车,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吴倩楠拍了拍朱韵的肩膀,依依不舍道:“小朱老师,这不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吧,我还是希望你回湘市,这里不适合你。” “怎么呢?” 吴倩楠捏了捏她的胳膊:“一个月前你可是充满了阳光正能量的小朱老师,现在能量快要被吸干,人瘦了一圈,精神还不好,你和这里八字不合,还是早点回去,否则早晚成为行尸走肉。” 朱韵好笑:“我只是水土不服。” “切,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吴倩楠颠了颠双肩包,语重心长道,“小朱老师,你需要好好宣泄一番,别被无用的道德枷锁捆绑。” “你再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道德枷锁。”朱韵哭笑不得。 吴倩楠撞了下朱韵的胳膊,挑眉:“少装蒜!以我八年的恋爱经验来看,严董肯定喜欢你。” “而你呢,又天天做梦唤着严序,没猜错的话,小朱老师你一定陷入了豪门三角禁忌之恋。” “……”朱韵无语,推着吴倩楠上车,“你言情小说看多了,慢走不送。” “小朱老师你一定要回湘市啊!”吴倩楠上车,扭头朝朱韵飞吻,“我还想追看豪门兄弟和山村白美惨养女的感情纠葛故事呢。” 朱韵朝吴倩楠挥了挥拳头,无意瞥见大巴窗帘掀起的一角,在她视线望过去时,迅速被盖上。 - 深夜送走吴倩楠他们,朱韵沿着两旁种满桂花树的校园小道往回走。 新的支教老师们要进行一个月岗前培训,暂时住在镇上的招待所。 全校只剩门卫大爷和朱韵。 原本热闹的小学突然空空荡荡,偏偏教学楼拐向平房宿舍叉道口的路灯还坏了。 朱韵怕黑,她双手抱着手臂,缩着脖子闷头往前快走:不要怕朱韵,世上根本没有鬼。 晚风吹拂着枝叶沙沙作响,身后像是有脚步声。 朱韵不敢回头,满脑子都是网上‘退退退大妈’的表情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朱韵走到漆黑拐角处,嘴里喃喃,准备一口气跑到宿舍。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哼。 朱韵头皮一炸,背后渗出细毛汗。 “啊啊啊——” 她再也忍不住,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宿舍门口,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对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开门,反锁,钻进被窝,朱韵整个人吓得大喘气。 她拿起手机刚要给吴倩楠打电话,看到对面的空床铺才意识到今晚,甚至整个暑假都要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校园。 通讯录里躺着七八个号码,首位联系人写着‘严辞’。 她踌躇了两秒,果断打开音乐软件,输入‘大悲咒’三个字。 哼唱的佛经回荡在宿舍,同时传墙而出。 一曲罢后,朱韵才心神镇定,缩在床上决定开灯睡觉。 朱韵受到惊吓,蒙着头睡得并不踏实。 这次不再是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而是梦到自己又回到母亲的坟墓前。 金色的字体缓缓溶解、脱落,仿佛腐烂流脓的血肉, 一张模糊的脸从泥土中钻出来,一遍遍尖锐地呼喊:“我不要和这个人葬在一起,我不要和他葬在一起!小韵你骗我!” “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我竟然和一个恶心愚蠢的残疾变态生下你!朱韵你怎么不去死!你真令我恶心!” 坟墓中钻出无数张脸,它们讥笑、数落、诅咒。 ——朱韵,你天生肮脏,即使穿着漂亮的裙子也遮挡不住你腐烂的灵魂! ——朱韵,十年,你让我死后又和这个魔鬼生活了十年! ——朱韵,这么小的要求为什么都没有替妈妈完成! ——朱韵,怎么不去死! 隔壁另一座坟墓开始蠕动,一个被烧成焦炭的人从里面爬出来。 他张开嘴含糊不清地呜咽:“小韵,爸爸好痛啊。” “是小序那个坏种亲手将我推进火炉,是他点了我们的家!” “小韵,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不肯拉爸爸一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葬身火海!” “下来陪爸爸妈妈,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尖锐哭嚎声通通灌进朱韵的耳朵。 要不,算了吧。 朱韵,你本是人贩子的共犯,眼看着亲生父亲被大火淹没却不营救,甘愿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隐瞒杀人的秘密十年,这三件事足以让你堕入无间地狱。 要不,算了吧。 朱韵,这是你应得的,就这样死掉吧。 快要被无数怨毒声淹没之际,一双软嫩的小手攥住立于悬崖边上的朱韵。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严序!”朱韵从噩梦中惊坐起来。 普通的宿舍,此时如同密不透风的坟茔,彻底把她掩埋起来。 朱韵呼吸不顺,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谁来救救她? 她真的快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凌晨两点,寂静的夏夜中,传来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 朱韵用被子抹了抹眼泪,害怕地心脏快要跳出来。 门外不是吴倩楠。 会是谁?门卫大爷?!还是小偷? 她下床抄起拖把,并按下一个号码,朱韵从未如此迫切想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嘟嘟嘟—— 深更半夜,他早就睡了吧。 就在朱韵六神无主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同时电话被接通。 温柔的男声从对面传来:“喂,小韵?” 朱韵见从黑暗中走来的人,大脑丧失语言功能,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小韵,发生什么事了?”手机保持通话状。 “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小韵你在宿舍吗?别怕,我马上过来!” 朱韵攥紧的手机被面前的人拿过来,放在耳边接听,语气轻松:“哥,你不用过来了,姐姐和我在一起。” “严序?你不是下午才抵达湘市,没回家?” “没有。”严序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全身僵直的朱韵,嘴角勾起,“知道你和姐姐在鹤川镇,迫不及待想与你们见上一面,就连夜赶过来了。”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爸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哥,我两天没合眼,先休息了,明天起来我再当面向你赔罪。”不等那边再说话,严序就按掉电话。 他将手机重新塞回朱韵手中,并将快掉完毛的老式木拖把拿过来,戏谑道:“就拿这个对付入室的坏人?” 嘎——木拖把手一分为二。 严序稍稍俯下身,鼻尖几乎快和朱韵的碰在一起,笑地温柔:“假如我真的是坏人……姐姐,你现在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第9章 他要罚她 男子灼热呼吸拍在朱韵的脸上,令她垂头向后退了一步。 她退,他进。 她再退,他再进。 咄咄逼人。 直到朱韵的后背抵在墙上,才侧着脸,说出第一句话:“饿不饿?宿舍里有泡面。” “终于肯说话了。”严序轻哼。 若不是靠在窗外,听到她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严序真的想遂了这狠心女人的意,一辈子永远不见,就当自己从来没来过。 可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又想到她回宿舍被自己一声轻笑吓破胆的怂样,恨意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 现在只想抱紧她,问她刚才梦到了什么,这十年有没有想他。 问她为什么梦里唤着他的名字,十年来却不肯接他的电话。 朱韵双手抵住越来越靠近的身躯,低头不敢与严序对视,逃似地从男人的禁锢中挣扎出来。 一刻不敢耽误地烧水,然后站在阳台的小货架前,若无其事地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 想吃姐姐口味的,严序想。 开口却是:“随便。” “那就鸡蛋番茄吧。”朱韵撕开包装袋,打开电磁炉,一本正经却是在掩饰慌张地问,“要不要加根火腿?” 吴倩楠留下不少生活用具,俩人偶尔晚上吃个罪恶宵夜。 十五平的宿舍一眼望尽,严序扫视一圈,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寻找有没有野男人的痕迹。 眼睛定格在空铺上一兜青黑色李子上。 修长的手指夹出里面的卡片,看到上面的文字,严序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下。 朱韵见房间内没有声响,将火量调小,扭身便见一兜李子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 严序撕着卡片,不经意地笑道:“怎么在宿舍留着这么不干净的东西,水果烂了就扔掉。” 朱韵嘴角抽动,哪里坏掉了,明明刚放软,酸酸甜甜,正好吃的时候。 至于不干净的东西,他才是最不干净的那个吧。 下午鹤川镇下了一场急雨,没有铺石灰的道路泥泞难走。 严序蹙新的白卫衣和工装裤溅了很多泥点,帆布鞋和行李箱更是沾了厚厚一层泥土。 想他从大洋彼岸飞回国,刚落脚又转乘飞机、大巴、出租、徒步,朱韵想反驳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严序走过来,朱韵又是下意识后退。 见她靠在卫生间门板,严序忍不住逗她:“先上厕所。” 朱韵赶紧让开,将煮好的面,连锅一起端在两张床铺间的矮桌上。 她尽量忽略从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却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真是,长大了…… 严序洗好手,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 朱韵坐在床边略带歉意道:“没有碗,你直接用锅子吃吧。” 严序大喇喇地叉着腿,吃了两口泡面和火腿,将小锅向朱韵的方向推了推:“吃饱了,剩下的你吃。” “啊?可你只吃了两口,是不是不喜欢番茄味的?我再……”朱韵站起身想重新煮一包,却被严序拉住手腕,往前一带,她差点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朱韵小声惊呼,轻轻扶了下始作俑者的肩膀才站稳身子。 “路上我吃了晚饭。”严序骗人。 与严父约定的十年之期已到,他恨不得亲自驾驶着飞机回国,一落地就杀到朱韵的住处,逼问她十年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肯回。 临上飞机前,严序在一直与他保持联系的甄秘书口中得知,朱韵一个月前就跑到鹤川镇支教一事,更是气得他七窍冒烟。 好啊朱韵,为了躲我,你竟钻回童年梦魇之地,你赌我不敢再回到那里,我偏偏不遂了你的意。 我要用最愤怒的嘴脸,配上最无辜可怜的语气,质问你为什么! 我要你用余生,来向我忏悔你的罪行! 严序两天未睡,一闭上眼就是按耐不住的滔天恨意和自己马上实施报复的快感,根本无心吃饭。 可他走过泥泞的山路,越靠近朝思暮想的女人时,又无奈地苦笑:算了,她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直到看到她笑脸送走大巴车,对她的恨意再次席卷而来。 为什么对别人笑,为什么拥抱别人! 他全然不顾对方是男是女,全部归结为朱韵不自爱,于是在她独自回宿舍时一路尾随,恶劣地发出鬼笑。 然而,看到她如同惊吓的松鼠,大叫地跑回宿舍,又自责自己的恶劣行为。 严序坐在一墙之隔的窗外,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大悲咒,心疼地骂她傻瓜。 明明怕黑、怕一个人住、怕回到故乡,为了躲他,宁愿蜷缩在一脚就可以踹倒的‘危房’中,听着烦人的王八念经声。 严序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瞬间毁灭。 算了,放过她,既然不愿意相见,就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吧……我认输,严序想。 他刚提步,房内传来朱韵梦中叫他的名字。 似是挽留,又似是在求救。 直到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严序内心建立起来的所有堡垒轰然倒塌。 他知道,这一刻,她需要拥抱。 当然,如同过山车一样的拉扯心境,严序不会说。 因为他要罚她。 罚她的第一步:要朱韵变猪音匀。 她比三个月前甄秘书发给他的照片,瘦了一圈。 “全部吃掉,一点都不许剩,我去洗澡。” 严序将朱韵按在凳子上,什么都没拿就进了卫生间。 朱韵看着热气腾腾的泡面,突然笑了。 折腾人就直说,这么幼稚的把戏一点都不像二十三岁的男人。 深夜的泡面带着罪恶,却格外好吃。 朱韵很快消灭干净,瞥见垃圾桶里的李子,真想捞一个洗洗,压压嘴里的油腻。 “帮我拿下衣服。”严序突然打开门,毫不客气地使唤。 “密码多少?” 朱韵将行李箱放倒,嗅着从卫生间飘来的沐浴露香气,有点醉。 等着穿衣服的男人,在门后云淡风轻地飘出四个数字:1007。 正在拿消毒纸巾擦箱子的朱韵愣住。 1007,她的生日。 朱韵失神一瞬,很快拨弄密码,咔——行李箱打开。 衣物不多,整理的却很整齐。 “都是你教得。”严序提醒,“内裤在夹层的真空袋里。” 朱韵面上一红,不知是想到儿时一遍遍教男孩叠衣折被,叠得不整齐就凶巴巴地捏脸打手的画面,还是因为‘内裤’二字。 亦或两者皆有。 夹层中除了真空袋,朱韵还摸到了个厚厚的日记本。 秉着不窥探别人隐私的原则,她很快将本子又放回原处。 拿了套看上去比较舒服的上衣短裤,朱韵连带真空包装的内裤,隔着门缝一同递进去。 严序拿衣服时,故意侧出半个裸露身子,装作不经意地握住她的手腕。 沐浴后的面孔,清爽帅气,隔门相望。 带着水珠的结实白皙手臂,致命吸引。 明明性感的要命,男人却用最无辜真诚的语气说出:“姐姐,不许偷看哦。” 朱韵真想回他一句:你光屁股洗澡我又不是没见过。 话到嘴边,却改了:“放心,我不看。” 第10章 格外好骗 抽回手,朱韵仓皇逃走,捂着泛红的脸,视线落在还没关上的行李箱。 夹层中露出白色一角。 朱韵担心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准备塞回去,待看清才知是日记本中露出的照片。 那是她刚踏进大学的第一张证件照,蓝底白衬衫,土里土气,眼神里掩藏不住的自卑和怯懦。 她想不动声色地将照片塞回去,可黑色日记本就像潘多拉魔盒,向她伸出罪恶的邀请之手:打开我吧,看看他这十年过得怎样,看看他内心的想法。 卫生间里的男人早就穿好衣服,迟迟没有出去。 他猜她会看。 就像小时候,她凶巴巴地指着他的鼻梁,三令五申要他发誓,长大后不许娶了媳妇儿忘了寨子里的姐姐,要他保证以后挣好多好多钱,记得回寨子里看看她,最好分她一半。 还要他什么事都不许瞒着她,所有的秘密都要告诉她,才不枉她替他打过的架、挨过的揍和吃过的苦。 他乞求神明,一定要她看到。 这样他会再一次卑劣地利用她的善良,让她妥协回到他的身边,彻底逃无可逃。 一刻钟后,严序才从卫生间出来,朱韵在铺床。 她尴尬地笑了笑:“今晚你先凑和一宿。” 没有想象中的泫然欲泣。 严序真想冲上前捏着她的肩膀,质问她有没有看那本为她写的日记! 她应该抱着他,哭着说悔不当初! 他要她的疼惜、悔恨、自责,然后他回抱她,说一声没关系。 而不是镇定地铺床,对着他假笑。 “我睡这儿。”严序毫不客气地上了朱韵的床,脸面向墙,只留矫健背影。 朱韵见他头发滴水,想提醒他吹发、别感冒。 可见他一副生人勿近,概不商量的态度,朱韵叹了口气,上床睡觉。 没有枕头,她随意卷了件衣服。 正要关灯,一物飞来,正中朱韵后脑勺。 幸好是乳胶枕,否则她非给身后的墙磕一个。 见依然面朝墙的严序枕着胳膊,结实有力的长腿,蜷缩着才不至于露出床外。 调整好睡姿的朱韵小声道:“明天睡醒就回去吧,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来这儿活受罪。” 黑暗中传来讥笑:“你能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你是想用自我虐待的方式逼我回去?”朱韵翻身,也面向墙,闭着眼轻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不回去。” “我现在有资格逼你做任何事情?不回去就不回去,我正好也想故地重游。” 这触及到朱韵雷区。 她愤怒起身,将严序拎起来,大声吼道:“滚!严序,你现在就滚!” 黑暗遮盖了朱韵苍白颤抖的嘴唇,却给了他故技重施的勇气。 “姐,你不要我了吗?”严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卑微地乞求,“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别碰我!”朱韵双手拍打着男人的胸膛,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他早已不是昔日瘦弱的男孩,怎么能让她轻易推开他的胸膛。 为了分散注意力,这十年,严序每天不是在拼命学习健身,就是在学习健身的路上,自律到可怕。 朱韵挣扎无果,额头抵在他热气的胸膛,捂着脸低声啜泣:“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国,万一被警方发现十年前的事情,你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要回鹤川镇,这里是让你染上人生污点的地方,你该永远憎恨这里啊。 “因为你在。”严序输了,此时他终于拥住了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姐,我想你,我想亲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而不是靠几张照片,缓解相思之苦。 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告诉她,他靠自己的本事挣大钱了,他要把钱都给她花。 “现在看到了吧,我很好。”朱韵扬起哭得狼狈的脸,幸而黑暗给了她一层遮羞布,“没你,我过得也很好。” 骗子,严序差点脱口而出。 “放开我。”朱韵命令,见他不动,继而怒道,“严序,你还认我是你姐姐,就松手!” 不认,严序想。 可手还是慢慢放开,他怕她不开心,他怕吓到她。 重获自由的朱韵上床睡觉,屏蔽听力,再也不想管他,浑浑噩噩进入睡梦。 等她呼吸平稳,男人动了。 得益平时健身的功劳,严序毫不费力地搬走碍事的桌子,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 然后不要脸地枕在朱韵身后,轻轻搂着她睡去。 第二天醒来,朱韵感觉身上压着千斤重物,片刻迷惘后,才知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然而她如同抱枕,被一庞然大物手脚夹住不能动弹。 罪魁祸首还不知廉耻,脑袋抵在她的胸口睡得酣畅,呼吸清浅滚热,全散在她胸前。 又见两张单人床不知何时并在一起,朱韵又羞又恼,踹了严序一脚,气愤道:“谁要你上我的床的!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爬异性的床!” 严序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底很快泛起委屈,声音喑哑慵懒:“床板太短,拼起来正好,姐姐,我好困,再陪我睡一会儿。” 他是多么厚脸皮,这个时候还能叫出‘姐姐’两个字。 朱韵面部赤红,使劲推开严序:“你去那边睡,别挨着我。” “可抱着你,我才睡得踏实。”严序眼底青黑痕迹明显,“这十年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到你推开我,大喊着不要我,梦里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你。” 他握住她一根手指,眯着睡眼,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现在终于不是在做梦。” “再陪我睡一会儿。”严序又缠上来。 朱韵整个人都僵住了,后背紧紧抵住墙面,抽回手,推开他的胸膛,窘迫道:“严序,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不能再像小时候睡在一起,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这是她曾经看着长大的弟弟啊。 “嘘……”严序用拇指压在朱韵浅色干燥的嘴唇上,眼神灼灼,“没有什么对不对,姐姐,你抱着我,不也没有做噩梦吗。” “我真的好困,别吵,乖。”说完不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又闭上眼继续补觉。 朱韵怔愣,认真回忆,发现昨晚真的没有做噩梦。 等她想再次将对方推远些时,他已经睡着。 昨晚朱韵一直不敢与严序对视,现在她细细打量着他安静乖巧的睡颜。 男孩早已褪去幼年的稚嫩,肉嘟嘟的小脸早已棱角分明,眉眼依稀能看到之前的样子,却添了几分凌厉。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高挺鼻梁上还有那颗浅色的红色小痣,菱形饱满的嘴唇被他刚才不经意舔舐下,湿润红艳,如晨间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 微微耸动的喉结、结实流畅的肌肉、无法抗衡的力量,无不说明着当初的小屁孩已经成长为男人。 明明答应严伯父永远不与他相见,现在俩人却面对面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么近,那么亲密,如同小时候他依偎她怀里那般。 朱韵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理智要她推开他,可心里又有无数个声音蛊惑着她:这是你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为你杀过人的弟弟,不要推开,请拥抱他。 朱韵心软地微微叹了口气,缓慢闭上眼。 算了,看在他不远千里来找她和倒时差的份上,就让他好好休息下,睡醒后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待到朱韵的呼吸渐渐平缓,‘睡着’的男人睁开眼,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身体又贴近了几分,有力的臂膀轻轻地圈住她,才真的睡去。 十年不见又如何,她还是如往常的善良、格外好骗。 第11章 喂猪的 鹤川饭店,包厢圆桌前,坐着两男一女。 严辞一副如父亦如兄长的姿态,关心严序最近的情况。 朱韵尽管十年没和严序联系,却总能在每个周末,严辞来公寓检查她学习进程的时候,听到他带出关于严序在国外如何的只言片语。 比如,严序仅用一年时间,就能和大洋彼岸金发碧眼的洋人,用英语流利交流。 再比如,严序高中加入校橄榄球队,表现优异被哥大录取,获得全额奖学金。 再比如,严序大学期间主修物理专业,同时参加机器人社团获得赞助,大三与另一位中国留学生合伙创办了所人工智能的小公司。 再比如,公司被某位大佬收购,俩人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是多么优秀耀眼,反观自己…… 朱韵心中苦笑,按部就班地学习课程,尽管努力,也只是考上了所普通师范大学。 前途无量小严总,月薪三千小朱老师。 差距太大。 朱韵心中一动,又自嘲: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一个本该烂在贫苦山区的孤女,天生命运不同,何必与他比较。 “父亲已经在集团下面的生物机构分公司给你安排了副董一职,国内这两年医疗版块炙手可热,你早点回去任职。”严辞优雅地放下碗筷,正式结束用餐。 “哥,你明知道我对医疗不感兴趣,否则我也不会违背爸的意思选了物理。” 严序将白瓷碗中剥好的虾子,很自然地推到朱韵面前,并淋了些酸辣汁。 他擦了擦手:“我准备和大学校友开家人工智能科技公司,至于家里的生意,哥,还是你这个老手多操心。” 严辞蹙眉:“国内人工智能市场与国外大相径庭,生态并不完善,你一股脑扎进去,很可能血本无归。” “去年年底,国内颁发多个支持人工智能的政策,我和我大学同学已经做了充分的市场调查,准备对接其中的项目,即使亏了,也是亏我自己的,绝不动家里一分钱。”严序笑道。 严辞面带严肃:“家中就你我兄弟二人,父亲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他正在调养不宜工作,现在你又撂挑子不干,跑去自己创业,我一人管国内十几家公司,你是想把我累死?” “我没回来前,你管理得井井有条,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累死?”严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神思一直游离在外的朱韵才缓过神来。 看着面前剥好的虾,她迟疑小声问:“给我的?” “喂猪的。”严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从落座到现在,朱韵一直精神恍惚,除了进门前同严辞打了声招呼,再也没发一言。 要不是他转桌,她只会机械地夹面前的两盘凉菜。 朱韵没把那三个字当回事,反正‘朱’‘猪’同音,她道了声谢,安静地将一碗白灼虾笑纳。 严序本就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听她道谢,顿时气得想将朱韵的头拧下来。 “小韵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严辞突然问道。 朱韵一如之前的回答:“我不回去。” “是啊,她一向主见很大,拿定的主意从来不轻易改,哥,你劝没用的。” 朱韵瞥了眼阴阳怪气的严序,真讨厌! “我劝没用,严序你劝小韵肯定听。”严辞微笑。 “我没那么大本事。”严序漫不经心地给朱韵夹菜,“能十年不接电话,心硬到这种程度,我能劝动吗?” 朱韵暗暗磨牙。 下午起床时,严序就用‘不接电话’这事一直阴阳她,她当然不会把严父不让两人见面、联系的原因说出来,于是忍了一下午,现在又揭她的短…… 朱韵把筷子放下,头一撇,不看碗里快堆成小山的菜。 “我就说她主见大吧,还没怎么着呢,就生气了。”严序有意气她,为了激她将‘不接电话、躲着他’的原因吐出来。 他就是对她的故意疏远耿耿于怀。 “我没生气。”朱韵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行,你没生气,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序见她气哼哼的样子无奈妥协,将筷子又塞进她手里,半命令半哄着,“快吃,一会儿就凉了。” 朱韵攥着筷子,思索了会儿,将心里最记挂的事说出来:“我前两天在镇子的菜市场看到了当初拐卖严序的人贩子,被他跑掉了……” 以她微薄的力量,找人犹如大海捞针,还不如借助严家的势力,让人贩子尽早落网。 “就在镇子上?”严辞瞳孔微缩。 朱韵点头。 受害人笑了:“原来你想守株待兔,这就是你不愿回去的原因之一?” “算是吧。” “那不简单,跟我走。”严序拉起朱韵,顺便将她没吃完的牛肉饼打包带走。 朱韵和严辞不明所以:“去哪儿?” “抓人贩子啊。”严序没有多解释,朝严辞伸手,一把车钥匙落在他手心。 从饭店出来,被强制塞进副驾驶的朱韵懵了:“你知道他在哪儿?” “有人知道。” 严序一脚油门直接轰到了就近的派出所。 朱韵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当时她应该选择报警啊! 临下车前,朱韵忆起另一事,揪住严序的胳膊:“你别下来,我自己去就行。” 严序又乐了:“怎么?和我一起嫌丢人?” “别瞎说。”朱韵不愿搭理他,自行开门。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车门关闭声。 严序的大长腿两步赶上她:“我这个受害者有权利知道犯罪份子的长相吧。” 他六岁被拐,幼时记忆模糊不清,而且当时他被灌下安眠药,等醒来时严序已经到了朱韵家,完全不记得人贩子长什么样子。 朱韵急了,掏出包里的女士墨镜给严序戴上。 鹤川镇海拔高,夏日阳光刺眼,紫外线强烈,幸而朱韵随身携带墨镜,能暂时挡住严序的脸,不至于他被警方认出来。 严序一点都不嫌弃墨镜女气,反正朱韵的东西,他都当宝。 “原来姐姐是觉得我长得太帅,不想让我被人看到。”严序隔着墨镜看她,笑得得意。 朱韵真想问问他:你是真不怕当初的事被查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 看到派出所的大门,她忍住了。 警方听朱韵描述,很快调取菜市场附近的监控。 镇中的摄像头稀疏且年久失修,清晰度不高,加之人贩子戴着鸭舌帽,窜进巷子后,再也没发现他出没的踪迹。 朱韵弓着身子趴在电脑桌前,眼睛几乎快要钻进屏幕,请求帽子叔叔反复播放当天的监控录像,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站在她身后的严序,明明是受害者,却一脸不在意,只有瞄到朱韵因弯腰露出的一点点白皙腰身,才心跳加快,喉结滚动。 一面垂涎,一面又怕其他男人看到她的身躯。 严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朱韵的上衣往下拉,指尖故意轻擦了下她肌肤,最后恋恋不舍地盖住了自己的珍宝。 朱韵的心思全在监控上,哪知道身后男人的龌龊心思。 “没办法人脸锁定,怎么办?”朱韵失望透顶,难过的想掉眼泪,“能不能让你爸派人去找找?” 第12章 命中的福星 严序不以为意:“为了个垃圾动用严家的势力,太小题大做。” 他没有告诉她,就他家老头睚眦必报的性子,严家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人贩子的下落。 不料这人玩了把眼下黑,竟躲在鹤川镇,结果被朱韵碰上,还一眼认出。 她可真是他命中的福星,某人心里美滋滋想着。 不过这事交给严家专业的人去做就好。 至于他这个受害者,反而庆幸当初被拐卖,被眼前的女孩带大。 “怎么能是小题大做!万一他还拐卖了其他小孩儿呢!”朱韵有些气他的不在意,更气人贩子的狡猾。 小女警送过来两杯热水:“你们能描绘出人贩子的长相吗?我们的画像师可以将犯人画下来,进行海捕。” 朱韵重燃希望,对方化成灰她都认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朱韵拼命回忆,画师多次修改确认,最后人贩子的马脸跃然纸上。 朱韵感恩戴德,还把自己的电话留下,哽咽地说,一旦犯人落网一定要打电话通知她。 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严序,看着她认真激动描绘犯人,见画师画的不对,她着急地想抢过笔的样子,心头一热,原来他在她心里依然重要。 “接下来还做什么?”回到车上,严序看着啃牛肉饼的朱韵问道。 从派出所出来,夜已黑。 朱韵有一丝如释重负,胃口也跟着好了很多。 她知道严序话里的意思,却装作听不懂,小声道:“我回学校,你要么回湘市,要么自己在镇上找酒店住……” 反正俩人不能住一起了。 严序被她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恨得牙根痒痒,真想把她当场敲晕打包带走。 可也只能想想。 他知道朱韵向来吃软不吃硬,更知道她拿耍赖的他没办法。 于是严二公子借拿行李箱为由,跟进宿舍后,大喇喇躺在并起来的两张单人床上,死活不起来,说还没倒好时差,睡眠不足晚上开车怕出意外。 朱韵气得想跳脚,却无计可施,冲完澡只好打地铺,凑合一宿。 还没躺下,朱韵就被严序拦腰抱起放在床上,男人半个身子压下来。 都说橄榄球是暴力美学运动,因为融合了爆发力、身体对抗、反应速度,和灵活战术,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 四年橄榄球运动生涯,练就了严序一身好看结实的肌肉线条。 直愣愣地这么压下来,朱韵有一瞬觉得严序就是个人型变形金刚。 太恐怖,太有压迫感。 “你起来!”朱韵见近在咫尺的脸,紧张地用手挡在两人胸前,侧头厉声提醒,“严序,我是你姐,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贴这么近!” “不同母不同父,你算我哪门子的姐?”严序语气柔软,热气喷薄在朱韵的脖子上。 朱韵瞳孔颤抖,心底泛起酸涩的委屈。 七年含辛茹苦,为了能让他快点逃离寨子,她吃了多少苦,差点被禽兽父亲打死,他忘了吗? 他的良心喂了狗? 朱韵凄然一笑:“是,我没资格做你姐,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严先生。” 严序蹙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略显惊慌:“我不是那个意思,姐……” “别叫我姐,我不配。”朱韵推了他一把,翻身盖被,面朝墙后默不作声。 严序想扇自己耳光,又担心吵到她,只能小心翼翼下床打地铺。 水泥地本就凹凸不平,地铺毯子又薄,加之没有枕头,严序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酸疼。 见朱韵若无其事地刷牙洗脸,严序顶着鸡窝头揉肩膀,幽怨地盯着她:“姐,你真狠心。” “高床软枕你不睡,自己赖着不肯走非要睡地板,还说我狠心?”朱韵不为所动,去卫生间换衣服。 她准备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墓地的,她想把白素梅的坟迁出来。 严序就像跟屁虫,快速洗漱,拿了车钥匙载着朱韵,听指挥地开到镇上。 见她来到墓园销售公司,吃着肠粉好奇道:“给谁买墓地?” 工作人员正在同朱韵侃侃而谈自家墓园风水多么好,还有每个位置的价格和使用年限。 朱韵想到昨晚的事,故意胡说:“给我自己。” 一句话把严序点炸。 肠粉被扔进垃圾桶,他将朱韵从招待室拉出来,吼道:“朱韵,你是不是有病!?好不容易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你非一头再扎进来,死也要他妈死在这儿吗?” “行!你不是想死磕到底,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家乡,好好好,那就买俩,咱俩一人一块儿,我陪你一起死!” “不行!两块太浪费,我要和你葬一起! ” 销售人员扒在门口小声道:“先生,夫妻同葬的墓地价格稍高一些,用不用我……” “滚!”严序瞪着眼咆哮。 朱韵扑哧一笑,瞅着自己的脚尖,吐了真话:“给我妈买的。” 严序一愣,长舒了口气才将刚才的怒火平息。 “给你母亲修的墓不满意?” 这次换朱韵愣住,她抬头盯着严序:“我妈的坟是你让人修的?” “嗯,出国第二年我爸见我表现不错,问我想要什么,就……” 严序本不想说,他以为朱韵不会再回去,偷摸帮她完成个小心愿不值得邀功。 朱韵鼻子泛酸,轻轻地点头:“谢谢,谢谢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白素梅的坟孤零零地躺在山上,对于这个买来的媳妇儿,朱喜军只拿她当生育工具,生前没有善待,死后更不会去烧纸。 小朱韵每次被父亲毒打、被小伙伴欺负,都会去坟前流着眼泪向早就记忆模糊的妈妈诉苦。 后来家里来了个买来的小弟弟,小朱韵去坟前哭的次数少了,因为她有了新的倾诉对象。 每次清明,小朱韵都会带着小严序去坟前祭拜,她偶尔念叨说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为坟里的人立一块刻着名字的碑。 她想告诉别人,这里埋着她的妈妈。 这个被拐来,在肮脏地窖中被虐待而死的女人也是有名有姓的。 严序刷卡买了园区最贵的一块墓地,并将白素梅的坟头地址告诉销售人员,要他们带着工程队去办,并加钱让大师做了场法事。 迁坟那天,朱韵没有回村。 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带严序回去。 墓园中,朱韵擦拭干净白素梅的墓碑,笑地很轻:“妈,你终于逃出来了,再也不用受那个恶魔的折磨。” 西南夏日晴朗的蓝天,阳光刺眼,朗日照耀在青黑的墓碑上,有了温度。 微风不燥,吹落墓前的菊花,卷向天边。 这几日严序出钱又出力,他不愿涂防晒,白皙的皮肤被高原紫外线灼黑了一个度。 而且每天很听话地睡地板,再也没有越矩行为。 朱韵是心疼的。 “把床分开,咱俩一人睡一张。” 躺在地上的严序没有动:“床板太短,蜷着睡难受。” “那也总好过睡地板上吧。”朱韵有点气。 “不用管我,反正我皮糙肉厚。”严序又卖惨。 朱韵心中不忍,往里面缩了缩,拍了拍旁边:“上来睡吧,先说好,不许碰我。” 严序心里乐开花,嘴巴上却说:“算了,我睡觉不老实,万一不小心靠得你太近,又要被你骂。” 很好,趁她睡着再抱,把锅扣在睡觉不老实的头上,简直天衣无缝。 朱韵打开灯,噔噔跑下床,从衣柜里抽出一床新被子塞在中间,划了道楚河汉界。 “这样就行了。”朱韵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床上腾出三分之二的位置。 严序没想到她会出这招,心里暗骂朱韵狡猾,脸上却笑着说:“姐姐想得真周到。” 第13章 我兜着 朱韵想到前两天因为‘姐姐’这个称呼,俩人小吵了一架,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严序察觉到她的窘迫,爬上床,转移话题:“墓园销售今天问我,你母亲的坟边上还有那人的墓,问我要不要一起迁过来……” 当时他差点在电话里说,直接用铲车推平,念及那禽兽怎么也是朱韵血浓于水的父亲,于是忍住了。 “嗯,村长给建的。” 朱韵知道朱喜军的坟绝不是严家花钱起的。 不仅严序,就连严父都恨透了他。 “那销售说坟头比你母亲那块还要豪华,桃源寨穷得叮当响,村长舍得花几万块钱给一禽兽修豪坟?亲爹都没那待遇。”严序冷笑。 朱韵当时和吴倩楠去烧纸时,见到朱喜军的豪华大坟包也有一瞬怀疑。 可看到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她想到过去的种种遭遇,瞬间失去理智,事后再也没深想过。 此时严序提起,勾起了朱韵的好奇心,于是起身趴在‘被子墙’上望向严序,想和他讨论下:“那会是谁?” 月光下的男人静谧美好、慵懒迷人。 朱韵有一瞬失神,这还是当初的小屁孩吗?五官长开后怎么这么好看。 严序突然睁开眼,与探头的朱韵正好四目相对。 他就这么看着披散着慵懒长发的朱韵,月光为她穿上了层梦幻朦胧的纱,如同油画中走出的阿芙洛狄忒,圣洁美丽。 这还是当初那个总是对他凶巴巴,土里土气的姐姐吗? 想勾住她的脖子,吻她。 朱韵不好意思,重新躺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长大后的严序,眼神不再像之前天真纯粹。 沉默片刻,严序才开口:“感兴趣的话,我帮你查查。” “不感兴趣。”朱韵巴不得朱喜军在她和严序的记忆中抹去,最好谁都不要再提那个烂人。 “姐。”严序突然叫她。 “嗯?” 严序郑重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拒绝和我通话,现在还躲着不愿见我。” 这是折磨了他十年的问题。 “没为什么……”朱韵想了下,编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怕耽误你学习。” 骗子。 严序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鞭笞朱韵的画面,就在他快要管不住自己罪恶的双手时,理智逼迫自己扭过身去:“困了,晚安……姐姐。” “晚安。” 弟弟。 三天后的早上,朱韵接到了派出所电话,马脸人贩子昨晚在县客运中心被捕,现在被关在县公安局。 这是朱韵二十八年人生中最令她振奋的消息,比拿到大学通知书还要令她兴奋百倍。 驱车两个半小时,临近中午两人率先赶到。 去之前,严序给严辞打了电话,自然是给有关部门通通气。 所以两人很顺利地进入公安局某间没有摄像头的昏暗审讯室。 朱韵确认被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真是其人,胸腔剧烈起伏的同时,眼下四处寻找。 站在身后的严序嘴角翘起。 他知道朱韵在找作案工具,于是毫不犹豫地将从大堂顺来的金属圆凳递到她手里。 朱韵手上一沉,见是十来斤的金属凳,小声道:“会不会出人命?” 严序眉梢轻挑:“我兜着。” 想到他身上还有人命官司,朱韵有些晃神。 糟糕,刚才进公安局前没让他戴墨镜。 严序知道朱韵心软,又怕脏了她的手,在她失神瞬间,抄起手上的凳子,朝一脸惊慌的马脸人贩子一下下砸去。 人犯子发出渗人的惨叫:“警察同志!杀人了!有人杀人了!啊啊啊!” “老子也有人权!啊,我要告你们!” “杀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警察与杀人犯串通一气啊!” 这句话犹如一桶凉水,从朱韵的头顶浇下来,全身冰冷。 她拽住严序扬起的胳膊:“够了,别再打了!” 哐当——手中的凳子被扔在地上。 严序扭了扭脖子,指着一脸血的人贩子,冷笑:“算你走运,今天要不是我姐在这儿,我肯定废了你!” 人贩子抬起眼皮,略微涣散的眼神看向朱韵。 “艹!看什么看!”严序扬起拳头,被朱韵拽住厉声喝止。 “够了!” 严序打了四年橄榄球,加之一直健身,不管是爆发力还是实打实肉搏对抗,不输专业运动员。 朱韵刚才拦的时候差点被他带倒在地,幸而严序精心敛着力道。 人贩子闭着眼,摆手呜呜哭着求饶:“我不看,我不看,小兄弟饶命,小兄弟饶命……“ 朱韵将严序揽到身后,冷着脸问:“还记得我吗?” 人贩子吓得不敢睁眼,严序提高音量:“我姐问你话呢!没听到啊!” 人贩子瑟瑟发抖地睁开一条眼缝,思考片刻,突然睁大眼:“你你你是……你是菜市场那个……” “没错。”朱韵点头,“咱们之前还见过面,你再好好想想。” “没有,我只拐男孩儿,女孩儿卖不上价……”人贩子正说着,恍然道,“你你你是……桃源寨老朱家的闺女!” 严序不悦,冷声问:“你怎么记得她?” “当初我卖过一个男孩给他家,老朱托我给他闺女找个彩礼多的婆家,当时我就多看了她几眼……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别再打了!” 朱韵拉住严序,做了几次深呼吸:“那你记得他是谁吗?” 人贩子被打怕了,脸上血泪交织,瞅了眼严序,已经心里有数:“你是我当初从湘市拐来的男孩?” “你当初是怎么拐得他?”朱韵激动地追问。 “不是我拐的,我只是个赚差价的中间人。”人贩子实话实说。 “当初我流窜到湘市,在报纸上看到的买卖信息,和我接头的是个叫钱老六的男人,三千块钱把小兄弟卖给我,我带着他来到鹤川镇,八千块钱卖给了老朱……” 朱韵面色苍白:“那个钱老六在哪儿,你们有没有再见过面?!” “前几年我金盆洗手后就不联系了,没准他早就被逮进去了。” 正说着,审讯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朱韵下意识挡住严序的脸,见来人是严辞,她才放下手。 “你俩出来。”严辞偏了下头,两个黑衣保镖进去。 关上门后,里面又传来人贩子凄厉的惨叫。 严辞身后跟着名四十来岁的警察。 朱韵猛地拉住严序的胳膊,要他躲她身后,并命令他低头。 “怎么了?”严序一脸懵,拧眉不解地看向朱韵。 朱韵推他,小声催促:“你先回车上。” 严序:“?” “小韵你和严序过来,同张局长了解下情况。”严辞看向身后推搡的二人,轻声咳嗽了下。 第14章 当猪肉卖了 严家势力雄厚,花钱摆平十年前的事,轻而易举。 何况当初只有她和严序两个当事人,只要她不主动揭发,没人知道严序是杀害朱喜军的凶手。 朱韵突然苦笑,嘲讽自己是何等幼稚。 看着前一秒还在活蹦乱跳,下一秒像是被抽了筋软下来的朱韵,严序不由蹙起了眉:她绝对有心事。 办公室里,张局长在桌前摊开几张资料:“我们已经证实,赵前进确实是多起拐卖人口的罪犯,他这几年使用假身份在鹤川镇上生活,若不是你们指认,他还逍遥法外,感谢你们积极配合警方工作,现在我们的同志正在联系其他受害人。” 严序指了指朱韵,略显骄傲:“都是她的功劳。” 朱韵不敢居功:“钱老六落网了吗?” 坐在旁边的严辞说道:“他是湘市重大犯罪团伙中的一员,当初严序被拐,父亲报警并发动人脉,逮捕了团伙二十余人,钱老六这个落网之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抓到。” 朱韵有些失望,低头看见桌子上的文件,上面有几张打印的报纸照片。 她拿过来翻看:湘市精品钻石销售,经过一百一十六道工序,六年工作经验男设计师用心打造,通过国家a级认证,三千起售。 “这是什么?”朱韵不解。 张局长双手交叉,微微蹙眉:“人贩子刊登在报纸上的售卖信息,都是些暗语。” “你看的那份是严序当年被贩卖的信息,意思是湘市拐来的孩子,身高一百一十六公分,六岁,男孩,a型血,售价三千块。” 一道天雷从头顶降落,轰地朱韵大脑空白。 严序将朱韵手中攥紧的纸抽出来,轻笑:“八千就已经够便宜了,原来我就值三千块,那群人眼瞎了吗?” 朱韵恍惚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凉水冲刷着脸,眼泪倾涌而出,三千块,她疼爱的弟弟,在人贩子眼里竟然如同畜生一般。 只是三千块钱啊!就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双眼肿成鱼泡,朱韵才停下来。 此时的她狼狈极了。 严序一直在卫生间门口倚墙等着,朱韵出来后下意识地低头躲闪。 “怎么了?”严序拉住朱韵的胳膊,明知故问。 朱韵想挣开他的手,却被拽进无人的安全通道。 严序捏着朱韵的下巴,擦了擦她脸上的水珠,垂下眸问:“哭什么?姐姐是在心疼我?” “嗯。”朱韵和他错开身,苦笑,“怎么可以把人当作市场上的肉买卖……” 看着严序被明码标价地贩卖,朱韵就心疼地不能呼吸。 想当初他若没有被朱喜军买下,现在不知道落在哪个贫困之家受苦,或许被人贩子故意折磨成残疾人,沿街乞讨…… “所以我是最幸运的那个,能落在你手里。”严序攥着她的手,真诚道,“谢谢你,姐。” “谢我什么,又不是我花钱……”朱韵没有说下去,低头见他手背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叹了口气,“回车上,我包里有消毒纸巾。” 车上,严序乖巧地坐在驾驶位,抬手任朱韵替他处理伤口,时不时嘶嘶地倒抽凉气。 “姐,你轻点。” 朱韵贴好创口贴,瞥了他一眼:“刚才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下手轻点,现在知道疼了,活该。” “我那不是为你出气吗。”严序笑地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大狗。 “被拐卖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替我出什么气?”朱韵坐好,看向窗外,轻声道。 严序收敛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方向盘,鼓出青筋:“一想到他之前盯着你看,还有那王八蛋盘算着把你……我就恨不得将他的两只眼睛挖下来!” 朱韵:”……” 这家伙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姐,你没发现我当初被拐很蹊跷吗?”严序说道,“堂堂严氏二公子,人贩子不拿我当人质勒索我爸,却只卖三千块钱,若不是有人指使,那个叫什么钱老六得蠢到什么程度?” 朱韵扭过头,深深蹙眉:“或许钱老六不认识你?” “你没听我哥说他是湘市之前的重大犯罪团伙成员?如果是集体作案,踩点、查人是他们必备的职业技能。”严序侧头笑道,“即使他们不认识我,可看我当时的穿着应该也知道是块肥肉。” “况且我一直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们随便查一下就知道我是严震东的小儿子。” 朱韵越听,后背越发寒。 严序当初来朱韵家穿的是灰色黄格子外套。 来到湘市后,朱韵逛商场才知道,那衣服牌子叫巴宝莉,一件童装也要上千。 “但凡有脑子的绑徒,都会狠狠敲严震东一笔,而不是把我当猪肉卖了。”严序冷笑。 朱韵听他说‘猪肉’二字,不高兴了:“你别胡说。” “好,我不胡说。”严序凑上来,抓着朱韵的手,装作很惶恐的样子,“姐,我刚从国外回来,国内没什么朋友,我妈去世,我爸身体不佳,我哥天天忙得没空管我。” “而且钱老六还没落网,万一当初是有人指使他拐卖的我,我一个人回去,钱老六背后之人还对我不利怎么办?” 朱韵听他一通分析,心生寒意,可想到与严父的约定,垂下眼说道:“那就让你爸多派几个保镖保护你的安全。” 严序气得心里攥拳头,真想把这只倔小猪敲晕! “保不齐之前我被拐卖就是身边人做的。”严序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你真的忍心看着我羊入虎口吗?” 朱韵动摇了:“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严序继续添油加醋:“我现在孤立无援,保不准哪天他们趁我不注意,把我暗杀,再分尸……” “别说了。”朱韵捂住他的嘴,满脸惊恐,“我跟你回去。” 严序暗笑,却装得痛苦,嘴唇从她掌心轻轻摩擦:“姐,我不想逼你,你如果不想回去就算了,不用为了我妥协,大不了我回到湘市后夹着尾巴做人。” 朱韵放下手,低头小声道:“没妥协,回去吧……” 咚咚——车窗被敲响。 第15章 被抓包 严辞一身得体矜贵西装,长身玉立。 他没要朱韵和严序下车,隔着车窗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你们先回去。” “对了小韵,你母亲的情况我已经向张局长说明,看能不能找到你的亲人。” 白素梅去世二十多年,样貌无人记得,就连dna都没办法采集,靠朱韵的dna找到隔辈亲人,她其实心里没抱什么希望,却还是由衷道:“谢谢严辞哥。” “哥,帮我和姐定两张回去的机票,越早越好,我们现在回学校收拾行李。”严序说道。 严辞一愣,笑了:“我就说只有你能劝动小韵,等下我让孙助理把航班信息发你手机上,你俩路上注意安全。” 朱韵行李不多,向校方说明情况后,严序已经替她收拾打包好。 他一刻都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拉着两个行李箱,就迫不及待朝机场冲。 如果朱韵愿意,他恨不得将她扛肩上,直接带走。 朱韵好笑,她怎么不知道他在车上的说辞,其实是以退为进的卖惨苦肉计。 现在的严序身体素质极佳,真遇到绑匪歹徒,恐怕对方才是吃亏的那个。 什么孤立无援,羊入虎口,朱韵看他有大杀四方的气势。 真正动摇她回去的原因,其实是那个没有落网的钱老六。 顺利登机,严序见朱韵走神,给她盖了条毛毯,问道:“想什么呢?” 朱韵将头绳解开,靠在商务座椅上:“在想你回去怎么和你爸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现在已经成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严序侧头,与她相望,“姐,你别老关心没用的。” “那什么是有用的?”朱韵不解。 “当然是我的住处问题。” 朱韵把毛毯盖头上,闷声道:“你家没有你的房间吗?如果没有,就住酒店。” 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我爸在气头上,现在回家不是找死吗?”严序掀开她脸上的毛毯,乞求道,“住酒店,我有心理阴影,姐,我给你说,在美国有次住酒店,晚上听到有人用拳头砸墙的声音,咚,咚,咚……” “开始我以为是隔壁房间有人恶作剧,第二天我去前台投诉,前台说隔壁房间没有住人,可第二天晚上我又听到咚咚声。” “确认声音从床后面的墙体里传来,这次我聪明地打了前台电话,让他们打开隔壁房门,我亲自确到底有没有住人,结果真的没住人,而且当天晚上我被鬼压床。” “第三天我去投诉,义正严辞地说他们的酒店不干净,否则就去酒店总部打投诉电话,最后工作人员才给了我解释。” “姐,你猜怎么回事?”严序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朱韵缩在毯子下面,露着两只大眼睛,又好奇又害怕:“怎么回事?” 严序稍稍凑近,压低声音道:“原来隔壁房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凶手将尸体藏在墙体内,每个入住的客人晚上都能听到咚、咚、咚……” 朱韵将头蒙起来,惊恐道:“你别说了!” 严序恶劣地在朱韵耳边模仿声音:“咚、咚、咚……姐,我被这个声音折磨了好久,每次我一个人睡觉,都能想到鬼敲墙声。” “对了,还有一次在电梯里……” 两个小时的航程,朱韵在各种咚咚咚,砰砰砰声度过。 于是某人顺理成章地跟着吓惨的朱韵,回到市中心的临江公寓。 严序进门刚露出得逞的坏笑,见到坐在客厅沙发的男人,瞬间冷了脸。 “爸。” 被鬼故事吓得不轻的朱韵因为严震东的到来,全身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是背信弃义的心虚和被抓包的羞耻感。 “严伯伯。”朱韵像做错事一样,站在沙发前,垂下头。 严震东六十多岁,却满头白发。 严序被拐的七年,耗尽了他大量精气神,加之严序母亲在严序被拐的第二年出车祸去世,丧子丧妻之痛令严震东比同龄人显得沧桑许多。 “朱韵,把这个签了。” 严震东身着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若不是沙发旁边还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朱韵差点以为他刚打完太极拳,顺便过来看一眼。 西装男递过来文件和笔,带着职业微笑。 严序率先拿过来,扫了眼文件开头,笑了,抬眼看向沙发上的严震东时,眼神冷厉:“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面写的很清楚。”眉心的悬针纹令严震东不怒自威,他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泰然自若道,“不懂的话,可以让何律师解释下。” 朱韵走上前,拿过严序手中的文件,低头瞥见‘法定监护人协议’几个大字。 “签了协议,朱韵女士在法律意义上,与严震东先生属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朱女士的人身、财产,以及其他合法权益,皆受严震东先生监督和保护。”何律师又拿出另一个份文件,“当然,朱韵女士改姓严的话,严震东先生愿意赠予名下两千万资产。” 严序觉得好笑:“朱韵已经二十八岁,她已经成年,哪里还需要什么监护人!” 何律师从包里拿出个小塑料袋,笑着解释:“某些特殊情况下,成年人也可以需要监护人,比如,精神病患者……” “这是朱韵女士常吃的利培酮、 舍曲林,均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至于朱韵女士的诊断书,严氏医院随时都可以开出来。” 严序听完,先是觉得荒唐、后是震惊、最后是无边的愤怒。 他眸色猩红,对着职业假笑的何律师挥动拳头:“艹!你他妈说谁说精神病呢!” 愤怒地咆哮。 何律师被打翻在地,鼻子瞬间出血。 朱韵吓到了,忙拉住严序的胳膊。 他拿起茶几上的塑料袋,深深蹙眉,心疼极了,开口却是愤怒地质问:“这十年你就是靠这个活着的?” 朱韵垂下眼,轻声辩解:“只是偶尔吃,现在已经停药了,没你想的严重。”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算严重!”严序拉着朱序来到落地窗前,指着阑珊灯火的临江,凄然笑道,“难道从二十二楼跳下去才叫严重!?” 第16章 他要审她 严序突然拉起朱韵的手,检查她的手腕,发现没有任何痕迹,空了的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 朱韵抽回手,笑着安慰:“去年学习压力大导致的焦虑而已,现在已经好了,你不用紧张,我从来没想过轻生。” 严序长吐一口气,狠厉地点了几下头:“行!等下我再找你算账!” 他重新来到严震东面前,将两张文件撕碎,郑重道:“我姐不需要签订什么狗屁监护人协议,更不用改姓严,要你的资产。” “你再逼她,我明天就去登记改叫朱序!” 严震东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吼:“严序!老子是你爹!你为了她连祖宗都不认了!要认贼作父?!” 严序蹙眉:“被拐的那几年,朱喜军打了我多少次,我都只叫自己严序,爸,我从来没有不认你。” 他指着朱韵,一字一句道:“可没有她,我早死了!那七年是她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我拉扯大!她就是我的另一条命!你不能这么欺负她!” “我欺负她?”严震东冷笑,“这十年你哥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让她住这么好的房子,供她吃穿上学,现在要她做严家的女儿,老子再白给她两千万,是欺负她?” “不就是钱?”严序暴力地打开拉杆箱,从夹层的日记本里拿出一张卡,扔进严震东怀里,“里面是我全部家当,三千五百万,够了吗?房子你收回去吧,以后不用管我俩。” 他拉过朱韵和门口的两个拉杆箱,摔上门,按了下行键。 见电梯迟迟不来,他愤怒地踹倒行李箱,低声骂了句:“艹!” 朱韵一直沉默,见他手上的创可贴开了,忍不住戳了下,重新给他粘上。 “你现在别惹我。”严序甩手,背过身去,浑身怒气喷薄,拒绝交流。 朱韵将翻倒的箱子捡起来,小声嘀咕:“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现在去哪儿?” 严序叉腰仰天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进了电梯,没好气道:“酒店。” “你不是有酒店阴影?”朱韵打开手机,找便宜的快捷酒店。 “姐,你可真蠢,没听出那都是网上无聊的鬼故事?”严序被气笑了,“故意吓唬你的。” “我说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朱韵正要定两间房,严序抽出她的手机,取消了一间,一本正经道:“现在我身无分文,你也没多少钱,省着点花。” 朱韵想了想也有道理,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俩凑一块儿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后悔没签协议?”严序垂眸看她。 朱韵点头:“签了不仅白得你爸两千万,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做你姐,一举两得,至于什么精神病诊断书,你家医院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我又不在乎。” 如果今天严序不在场,她肯定就签了。 “现在咱俩流落街头,你连开公司的钱都没了,一夜回到解放前……都是我这个穷命连累了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严序气地想堵住她的嘴,“等下到酒店好好给我解释你吃药的事。” 俩人上了出租车,朱韵小声道:“现在我就可以解释,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焦虑,真没事,你给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也看到了,我去支教身上根本没带药,早就好了。” 坐在旁边的严序闭上眼沉默,不打算让她就这么糊弄过去。 他要审她。 来到酒店,看到只有一张大床,朱韵惊了。 又看到几乎透明的玻璃卫生间,朱韵逃了。 严序把她揪回来,大门一关。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被子中间塞东西就行了。” 严序在酒店转了一圈,又是透风又是抖床铺,最后打开手机把朱韵叫过来,一点点排查:“以后出门在外住酒店,都要这么做,尤其隐形摄像头,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有发光点就说明有摄像头,尤其对着床头、卫生间,还有一些通风口、开关这些地方都要检查下,国外很多不法网站专门售卖偷拍视频,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朱韵好笑:“这个我知道,网上有很多科普视频。” “网上是网上!我说的是我说的!”严序见安全无误,收起手机瞪了眼心不在焉的朱韵,“记住了吗?” 朱韵点头,心里吐槽:装什么大人!她才是长辈! “你先去洗澡。”严序关上了所有的灯,只打开了电视,“这样就看不到了。” 朱韵看了眼卫生间的半透明玻璃墙,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模糊,不放心地提醒:“你别偷看。” “放心,我不看。”严序用她之前说过的话,回复她。 浴室传来淅沥沥的水声,严序一直拿着遥控器换台,装君子。 恰好换台转到少儿频道,正在播放西游记经典桥段——七只蜘蛛精,衣着清凉地对着水里的猪八戒用肚脐吐着丝,兜成了个大网。 淫贼和尚与妖艳女妖精,恰好应景。 严序低声咒骂了句,终生了邪念。 扭头瞥见映在玻璃上模糊凹凸的倩影。 有时候,越朦胧不清,越勾人心神。 严序满脑子全是朱韵后腰那截白皙的肌肤,然后联想到优美的后背,柔软的小腹,还有前面…… 想到这儿,某人可耻的……硬了。 严序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在朱韵出来后,稍稍护着下体,跑进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二十来分钟才熄了火。 神清气爽过后,严序本想好好审人。 朱韵却已经在床中间隔好两个枕头,脑袋扎在被子里睡着了。 男人气笑,只好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用嘴唇极轻极轻地触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道了句:“小猪,晚安。” 早上朱韵率先醒来,她翻身下床,捣鼓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两张银行卡。 一张是她大学期间的实习工资和奖学金,不多,也就四万块钱,加上手机某宝里的钱,零零总总可以凑个八九万。 另一张是严辞给她留下的,她没动,不知道里面有多少。 她担心坐吃山空,于是打开手机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 床上的男人翻身,手没摸到旁边的人,突然坐起身。 “姐……”严序睡意惺忪,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怎么起这么早?” 朱韵将银行卡递到他面前:“如果你气还没消,就拿着这两张卡,我现在手头只有不到十万块钱,咱俩不大手大脚的花钱,可以顶一段时间,这张卡是你哥的,创业你可能用的到。” 第17章 十年 严序两根手指夹住金卡,朝朱韵晃了晃,眯着眼笑道:“我替你还给我哥,开公司的钱回国前我已经转给了合伙人,昨天扔给我爸的那张卡,其实,是给你的,姐。” 朱韵想到小时候的某些画面,低下头:“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赚,我不要你的钱。” “弟弟赚钱姐姐花,天经地义。”严序愧疚地挠了挠头,“不过我现在身无分文,需要你再养我一段时间,等公司步入正轨,姐姐就可以天天在家数钱。” 朱韵秀眉蹙起:“严序,我不想你为了我,和你爸闹僵。” 她真诚劝慰:“回家同你爸赔礼道歉吧,你被拐七年,又出国十年,他阴差阳错缺席了你人生的很多时光,他对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很没有安全感……” 想到昨晚严震东说的那句‘认贼作父’四个字,朱韵明白,严震东打心底痛恨她和朱喜军,他惶恐自己的亲生骨肉与自己疏离,反而亲近一个外人。 亲近的还是与人贩子沆瀣一气的买家之女。 “你爸为了你,把自己熬的老了十几岁。”朱韵拍了拍他严序的肩膀,“你爸真的很爱你……” “你呢?”严序抬头,嗓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和慵懒,“如果我爸让我永远不再见你……姐,你怎么办?” 朱韵愣住,有一瞬她竟然觉得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想多了,你爸怎么会不让你见我,他还能绑着你,把你囚禁起来吗?”朱韵微笑。 “万一他把我腿打折了呢?”严序一本正经地胡说。 “……”朱韵无语。 严序突然抱住她,脑袋贴在她的胸口,笑着承诺:“放心,爬我也会爬来找你。” 他胳膊上的肌肉硬实,勒得朱韵肋骨疼。 她正要推开他时,只听严序沉重道:“我没和我爸生气,是在气你……” “姐,这十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十年前,一身狼狈的朱韵住进临江公寓。 十八年一直生活在昏暗破旧房子里的女孩,一夜之间拥有二百多平干净整洁、富丽堂皇的豪宅。 松软舒服的床榻,宽大、随时有热水的浴缸,上百个频道的电视,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食材…… 朱韵就像突然被人丢进一场迤逦虚幻的梦。 从落地窗边眺望湘市繁华市区和最美丽的璀璨夜景,跨江大桥宛如一道明亮的腰带,连接东西两区。 晚上可见城市霓虹闪烁,节假日江边经常表演盛大的烟花表演。 这是女孩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朱韵花了很长时间才摸索清家里所有电器的使用方法,然后是各种惊奇、幸福、感叹。 渐渐适应了梦幻生活后,紧接着,朱韵每天都在面对不同的家教老师。 朱韵从小渴望读书,可寨子里教育资源匮乏,加之,朱喜军担心她读书识字,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后,她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于是朱喜军撕毁了朱韵所有的书本。 他要让她一辈子困在桃源寨,为他当牛做马,最后用朱韵换一笔丰厚的彩礼,才不枉费他在白素梅那个废物身上浪费的钱。 没有文化基础、语言不通和不知道如何与大城市的老师沟通,起初的朱韵学习很吃力。 每次老师脸上露出无奈表情,朱韵都气自己蠢笨,好几次都生出自暴自弃的负面情绪。 幸而严辞来看她时,他总能察觉到她藏起来的颓丧,然后耐心开导和鼓励,朱韵才一点点适应学习节奏。 考上大学前的那六年,朱韵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学习,除了每个周末严辞带她去各种高档场所,朱韵每天在家啃书做题,疯狂汲取知识,没有任何交际圈。 这样她就不会有精力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朱喜军也好,严序也罢,最好统统忘掉。 朱韵庆幸并珍惜现有的学习机会,所以她不在意保姆阿姨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不在意保姆阿姨明知道她的饮食口味,却总是在每道菜里故意放糖。 更不在意每个喜气洋洋的春节新年,独自一人蹲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江边广场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和烟花表演发呆发愣到人潮散去。 考上大学,朱韵小心翼翼地提了第一个要求,她说想住校。 见严辞不经意蹙起的眉头,朱韵笑着改了口:“还是住公寓更方便些。” 于是,大学四年,每天司机接送朱韵上下学,严辞依然每周末定时出现,除了换了个学习的地方,朱韵的生活几乎没有改变,依然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公寓发呆。 唯一改变的是,大学课程与之前高强度的学习节奏比,轻松很多,于是朱韵拥有了比较多放空大脑的时间。 上课期间,朱韵看着讲台上那张唾沫横飞的脸,时而愣住——宽大的公共教室突然变黑变暗,周围的同学消失,中年讲师的脸扭曲变幻,慢慢变成朱喜军,挥动手中的单拐,狰狞地辱骂她果然翅膀硬了,骂她即使坐在高楼大厦间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他朱喜军的种。 “朱韵,你以为从桃源寨逃出来,我就找不到你?” “我是被严序那个坏种活活烧死,你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见死不救,我死不瞑目!” “我会永远跟着你,直到你忏悔自己的罪过,亲自揭发严序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亲眼看着你和那个坏种彻底烂掉!” 朱韵冷笑:“阴魂不散……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毁在你这个烂人手里。” 掷地有声的自言自语突然打断课程,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看向朱韵。 她回过神,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在书上随便勾画。 很快课堂重新响起老师的喋喋不休,无人在意小小的插曲。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过几次。 大三实习,朱韵配合消防员,组织学生消防演习时,见到模拟教室突发火情,朱韵在烟雾中又看到朱喜军那张被血肉模糊的脸,叫嚣着要拉着朱韵同归于尽。 朱韵怒火中烧,在没穿消防服的情况下,她疯了似的冲进教室。 待到她反应过来,消防员已经将她拉住,怒问朱韵在干什么。 那次后,朱韵意识到自己可能精神出现了问题,于是偷偷去看了心理科。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重度抑郁加中度焦虑。 捏着诊断书,她颓废地闭眼沐浴在阳光里,心里两种念头疯狂撕扯。 阴影里像有双枯槁邪恶的手誓要将她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阳光洒金下像有无数细密跳动的精灵,在她耳畔告诉她,不要被心魔击垮。 无数个日日夜夜,朱韵在一次次重建、推倒、重建、推倒中爬了出来。 信念一旦确定,药物只是辅助作用。 她开始强迫自己出去跑步、晒太阳、尝试交朋友、阅读大量宗教和心理方面的书籍,复盘之前的人生,渐渐清晰后,抑郁焦虑的情况才有了好转。 只是噩梦从来没有断过。 直到大四临近毕业,知道严序要回国的消息,一直循规蹈矩的朱韵,没和严辞打招呼,简单收拾了行李,前往了鹤川镇支教。 朱韵的十年可以用几个字来概括:无趣,重复,单调,乏味可陈。 第18章 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 湘市云泽大厦,几净宽大的办公室内,严序双手抱臂,眼睛看向湘市繁华的车水马龙,神思满是早上朱韵那张淡定自若的小脸。 朱韵将自己十年光景,挑挑拣拣讲了个大概。 最后报喜不报忧地耸了下肩膀:“很普通很平凡,无风无浪,焦虑抑郁只是当时没调节好状态,现在已经好了。” 又思及俩人小时在桃源寨的日子,那时虽苦,还有朱喜军那个狗杂碎,但当时的朱韵是鲜活的。 受了委屈就哭,遇到开心的事就笑,会露出凶巴巴的爪牙,更会夜里握着他的手,温柔叮嘱。 朱韵就像石缝里的兰草,弱小坚毅,却心向阳光。 若真的无风无浪,他那个活蹦乱跳的姐姐哪里去了。 啪——一个蓝色文件袋被扔在办公桌上。 严序扭身,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大学校友,兼公司合伙人,沈云边。 说起此人,算是严序在人工智能领域的伯乐和半个领路人。 当初进入大学,严序本想继续打橄榄球,因为每次在赛场上激烈对抗,都是对朱韵不接电话、刻意疏离的愤怒发泄。 肾上腺素烧地他在兴奋旋涡中,可以暂时忘记狠心的女人。 可在奔跑的过程中,迎面而来试图抢走他手里橄榄球的对方球员,一下子都变成朱喜军的脸,然后他双眼泛红,用力撞飞,将人重重摔在他的脚下。 美国校橄榄球队,很少出现亚洲面孔,严序很快在留学生圈子出了名,加之严序长相实在帅气,身材更是没得挑,接踵而至的是各种追求者。 每次有严序的比赛,总会有不少妹子来观看,试图与男神合照,互留联系方式,混个脸熟。 严序烦不胜烦,全部冷处理。 有次比赛结束,沈云边找到刚下场换衣服的严序,递上了一张机器人社团的宣传册,用最烂俗的开场白说道:“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场上战略惊人,必是ai界一奇才,未来人工智能领域定有你一席之地,机器人社团要不要了解一下?” 当时的严序不耐烦地挥手:“对不起,不感兴趣。” “唉唉唉,同学,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交流下嘛。”沈云边穷追不舍,又跟在他屁股后面讲了一大通。 严序刚运动完,体力不济,被他吵得头疼,见对方是男人,就留了电话打发走。 洗完澡,严序回过味来,心说那人不会是借社团一事,故意要联系方式的基佬吧,否则哪有这么积极堵人的男人,不是变态就是蓄谋已久。 后来才知道,沈云边确实是蓄谋已久,可人家不是基佬,只是因为严序在留学生圈子太有名,被人扒出严瑞生物二公子的身份。 加之俩人同是湘市人,同学物理专业,沈云边一看,直接拍了大腿,这不睡觉递枕头吗! 秉着有钱人找有钱人玩的原则,对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感兴趣却少个搭档的沈云边来说,严序这个小自己一届的学弟成了最佳人选。 后来经过沈云边一顿忽悠,严序才决定试试。 其实打动严序加入机器人社团的理由是,沈云边说通过社团可以作为跳板,参加机器人比赛吸引投资者,幸运的话,可以在读书期间创办自己的公司,只要能被某大佬收购,俩人就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沈云边当时和家里闹掰,正是缺钱的时候,恰好严序想到朱韵,二人一拍即合。 后来二人靠一款可以在水下作业的机器人真的吸引到资金,创办公司后,又赶上ai搜索引擎的风口,俩人收获了人生第一桶金。 一亿两千万,对半分。 “回来半个月,我跟个孙子似的忙前忙后,你倒成甩手掌柜了!我不管啊,今晚请客!”沈云边两条腿交叠放在办公桌上,崭新的皮鞋蹭亮。 严序没搭话,打开文件袋:“办妥了?” “你交代的能不办妥吗?已经收拾干净,按你的要求该置办的置办了,生活用品你再自己添,抽空去看看。”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 文件袋里露出个红色房本和两串钥匙。 “艹,严序,你今天吃错药了吧!”沈云边惊地坐起身。 严序巡视了一眼科技感和机械感融合在一起的办公室,尤其看到桌子上那只透明亚克力和金属零件拼成的小猪,心情大好道:“办公室装修的不错,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你家老头肯拿出这么好的写字楼支持你创业,父子关系重归于好了?” “回国总归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是自己老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把他哄开心了对我没坏处。”沈云边打开手机聊天记录,推到办公桌上,“这不咱俩第一个项目就是老头子帮忙搞定的。” 严序扫了眼,是沈云边父子的对话框,除了简短的语音对话,还躺着个饭店地址和时间。 “明天晚上七点,金湖一号,能不能打响云序智能的第一炮,就看你的了。”沈云边坐直身子,严肃中带着些笑意。 “行。”严序点点头,眼睛里闪过狡黠,“再帮我办件事。” 每次沈云边见他露出这种眼神,都心生警惕,这小子又要算计人了。 “什么?” 严序将房本和钥匙收进文件袋,随意扔进办公室抽屉:“找人帮我租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普通小区,房子简单干净,最好今天就能拎包入住。” 沈云边惊了,伸手去摸严序的额头,被后者打掉手。 “我没病。” “没病你他妈租什么破房子,湘市可是你老子的地盘,你不放飞自我,回来忆苦思甜来了?”沈云边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严序看见手里相册里偷拍的朱韵,嘴角忍不住向上翘,抬眼对上沈云边吃惊的眼神,云淡风轻道:“我被我爸扫地出门,存的钱都充了公,不租房子我睡哪儿?” 沈云边笑了:“我这儿刚和我家老头和好,你那儿又闹决裂,行啊,刚回国就要自立门户,哥们儿你真有种。” 他伸了个大拇指。 “有大豪宅不住,非要挤什么两室一厅?”沈云边认真咂摸两室,又见严序摸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懂了,“艹,你不会是在追妹子吧?” “不对,追妹子也不应该租两室,一个房间多方便,唉唉不对不对,追妹子的话,豪宅不更有说服力?”沈云边大脑混乱了。 严序收起手机,给了他个志不同不相为谋的不屑眼神:“借我十五万,等项目下来还你,我现在没钱请你吃饭,事后一并算上。” 他手机微信上有朱韵早上转来的两万块钱,可严序不想把她的钱花在别的男人身上。 嗯,好友兼合作伙伴也不行。 “你干嘛?”沈云边打开手机。 第19章 捞小猪计划 严序见钱已到账,站起身离开:“买车。” 沈云边惊了,连忙追出去:“艹艹艹!十五万能买什么车?你就开十五万的车?” “看不起老百姓开的车?”严序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我是那个意思吗!你!堂堂严氏二公子!云序智能的老板!开他么十五万的车?!跌不跌面儿啊?!”沈云边拉住快要上电梯的严序,突然笑了,“不是哥们儿,你不会因为妹子和你家闹掰了?” “你要是闲的没事做,就开车带我去4s店,我正好省了打车费。”严序闪身,进了电梯。 沈云边自然跟进去,按了负一键,他太好奇了:“姑娘谁啊?竟然有这么大本事让你一回国就甘愿自降身价?” “严总这是想装穷吓退拜金女?还是饰演被扫地出门的倔强富二代,打算靠自己的勤劳双手走向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来博妹子同情?” 严序没理他,因为被说中了。 严序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朱韵,就连自己这条命亲手奉上他也愿意,可现在急不得。 小骗子口口声声说已经好了,这几天她时不时精神恍惚,神游在外,这是好了? 朱韵本就不是贪慕虚荣之人,现在给她金山银山,都不如给她个关心爱护她的弟弟,嗯,严序这么想。 反正钱他以后有的是,他的就是她的,到时候绝对让她数钱数到手抽筋。 现时,首要任务是把那头困在迷雾沼泽里的小猪捞出来。 严序要灵动活泼、有血有肉的朱韵。 ‘捞小猪计划’第一步自然是俩人每天都能有肢体接触,住的房间越小越好,最好小到她只能躲在他的怀里。 可不能目的太明显,两室一厅最佳,进退有度,有商有量。 ‘捞小猪计划’第二步,随叫随到,保驾护航。 严序现在是身无分文靠姐姐养的穷光蛋,得立好人设,故而车子不能豪华。 否则就会像现在…… “十五万也很贵啊,你先把我卡里的钱取出来还给人家一部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从酒店出来,被严序塞进副驾驶的朱韵说道。 她心里祈祷早上投出去的几份简历快点有回应。 “那我们用什么?”严序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启动车子,“你别操心这些,公司步入正轨后,钱我很快就能还上。” “晚上想吃什么?火锅?还是炒菜?沈云边帮我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咱们先暂时住那儿。” 朱韵想,这家伙是粘上她了,想甩都甩不开,心中无奈,只能点头:“火锅吧。” 车子开到超市,俩人杂七杂八买了一堆东西,大到锅碗瓢盆、床上用品,小到牙刷牙膏、拖鞋扫把,满满装了六个大购物袋。 严序每样都认真挑选,兴奋地像马上要入洞房的傻小子,结账后一手拎三个袋子,不要朱韵帮忙。 朱韵看呆了,这家伙在美国是吃什么长大的,之前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小猫崽子怎么一下子变成威风凛凛的雄狮。 河西新桂小区a栋七楼七零二,房子南北通透,光线很好,里面打扫过卫生,只余简单家具。 “是不是太小?”严序怕朱韵觉得委屈,后者则笑着摇头,“我很喜欢。” 严序见她发自内心的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接下来,朱韵归整生活用品的摆放,严序在厨房准备食材,一个小时后,清冷的房子瞬间热闹起来,有了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 在门口放置新拖鞋的朱韵,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她抬头看向客厅。 窗外夕阳洒金,映在干净的白色地板上,晃了眼。 整洁的茶几上插着一束粉红含苞的郁金香,餐桌上已经摆好整齐的火锅食材,电锅咕嘟咕嘟,飘出热腾腾的香气。 平凡温馨。 严序从厨房里端出两个调好蘸料的碗,看向朱韵,笑了:“傻站那儿想当门卫?我现在可没钱给你结工资,站也白站,快过来吃饭。” “我去洗手。”朱韵屁颠屁颠跑去卫生间,抬头看镜子,发现自己脸上也挂着笑。 出来时,严序正对着火锅拍照——原相机直输,无滤镜,无构图,重点突出两双筷子和两个蘸料的碗。 拍完后打开某绿色软件,无配文,单图发送朋友圈。 见朱韵出来,严序很自然地揽着她的肩膀,以摆着火锅的餐桌做背景,高举手机:“姐,看镜头。” 朱韵整理了下头发,缓缓抬起手。 咔嚓——露出一口白牙的大男孩拥着单手比v的女孩,定格在某个夏天午后。 女孩微微侧头,斜靠在他肩膀,发自内心地在笑。 有人说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一起吃火锅,朱韵也这么认为。 十年里,每个周末朱韵都与严辞吃顿饭,湘市几乎所有高档餐厅、私房馆俩人都吃过,唯独没有一起吃过火锅。 在朱韵眼里,严辞太完美,完美到自己不敢靠近,不敢亵渎,所以从始至终,俩人之间都有堵透明的隔阂,看似触手可及,实际永远都无法触碰到一起。 看着给自己涮肉夹菜的严序,朱韵想,如果没有命运捉弄,两人正常结识的话,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然相处吗? 肯定不能,俩人或许连朋友都不算,她很快给出自己答案。 所以,命运其实用捉弄的方式,转了好几道弯,送给了她一个亲人,一份大礼。 朱韵想到这儿,后悔了。 “严序。”朱韵叫他,夹了块小酥肉送进严序碗里,看着他郑重道,“对不起,十年没和你联系。” 十年,严序脑海里演习过无数次对朱韵的‘报复计划’,他要将这十年的委屈、思念、愤怒、不解换着法子的全部倾倒在朱韵身上。 他要她用今后余生的时间忏悔、自责、心疼,日日夜夜对着他说,她错了,对不起,她永远不会再离开他,云云。 然而朱韵真的低眉顺眼地向他道歉,眼底兜着一汪欲掉不掉的秋水,严序并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和快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本是乘胜追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时机。 可看到垂下眼眸的朱韵,像是犯错等待批评的样子,又思及那几瓶治疗精神的药,严序内心豢养的复仇士兵,全部丢盔弃甲,就连审问‘犯人’的机会都无条件放弃。 爱恨一瞬。 罢了,他输了,输的很彻底。 “姐姐不用向弟弟道歉……”严序放下筷子,眼睛澄澈地看向朱韵,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笑地绚烂,“以后不许再丢下我不管。” 朱韵已经做好承受怒火和被拷问的准备,始料未及被摸头杀。 明明需要安慰的是他。 朱韵胸口发闷,偏过头,极力克制快要掉下的眼泪,声音极小地说道:“不会了……” 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即使你爸亲手送给我一枚子弹,炸开我的血肉,我的脑浆,我的骨头,都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轻飘飘的三个字,曾经几次要将严序逼疯的所有暴虐疯狂情绪全部冰雪消融,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心再次贴在一起。 只是他要的不止这些,他要他们两个血肉彻底交融,不分彼此。 第20章 猛男弟弟病倒 国家电网针对水电站水下巡检的项目,正好切中严序和沈云边在大学期间研发的水下机器人。 云序智能公司能否开门红,并在国内各大研究所和智能科技公司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明天晚上的饭局至关重要。 朱韵洗完澡出来,见严序盘腿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正认真地对着电脑整理项目技术方案。 蹙眉、思索、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滑动,时而喃喃,时而敲字。 平时看着不着四五六的男孩,工作起来判若两人。 朱韵怕打扰他,不敢开吹风机,湿发用包头巾扎起来,悄咪咪地回房,查看投出的简历有没有消息。 电脑刚开机,正涂着护肤品呢,吴倩楠的微信消息发来。 “小吴老师,你现在哪儿?最近过的怎么样?今天实习第一天,累成狗……” 不开心·jpg。 朱韵思索了下,终实话实说地打下一行字:“在湘市,过得还不错。” 摸摸狗头安慰·jpg。 吴倩楠是她二十八年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恰好,她还总能看穿她的心思。 算了,懒得装了。 几个字刚打过去,吴倩楠就回过语音电话。 朱韵将房门关上后点了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三声大笑:“哈哈哈!让我猜猜是哪位大神撼动小朱老师的芳心?额,我猜严辞……” 吴倩楠故意拉长声音。 正在涂护肤品的朱韵,想都没想地说:“不是。” “严序!哈哈哈,小朱老师你果然和严序有一腿!” 朱韵急了,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压低声音道:“你别瞎说,严序是我弟弟!” “弟弟?有血缘关系吗?”吴倩楠看破不说破地哼哼两声,“你声音怎么那么小?不方便接电话?你没在家?” “在家。”朱韵避重就轻地说。 电话那头拐着弯地‘哦~~~~’了声,突然提高音量地坏笑:“小朱老师,你不会现在和你弟、弟同居了吧?!” 可恶,她怎么一猜一个准儿…… 不过‘同居’二字刺了下朱韵的神经。 她和严序不再是任意拥抱亲近的小时候,就连亲生姐弟成年后,都懂得避嫌很少住在一起的,她和严序这种半路姐弟,稀里糊涂地住一块儿很容易落人口舌。 想到这儿,朱韵顿时不安。 吴倩楠喜闻乐见地宽慰:“好啦,好啦,小朱老师不要多想,你现在就需要个陪你发疯的人。” “发疯?”朱韵以为自己听错了,好笑,“我神经很正常,一点都不想发疯好吧。” “正常的话,你还一副活人微死的样子?尝试做一只乱咬人的‘疯狗’,你会发现世界都美好了,就像我今天,狠狠痛骂了我那欠钱不还的前男友一个小时,三万块成功到手。” 吴倩楠真诚地提意见:“所以疯狂一次吧,我可爱美丽的小朱老师,人不能活的太憋屈。” “什么狗屁姐弟,伦理道德,既然同居了,爱就说出口啊!” 朱韵头疼地打断她:“倩楠你搞错了,我和严序真的只是普通姐弟,我对他只是亲情,不是男女之情……” “你没有,你那可爱的弟弟呢?”吴倩楠点醒道,“同居不是你提出来的吧?是他缠上你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朱韵着急解释却被吴倩楠打断:“非血缘关系哦、朝思暮想哦、想逃逃不掉哦、同一个屋檐下哦……”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朱韵被她起哄瞎猜的话搞得很无奈,“我和他真的只是亲情。” “呵呵,除非你嫁给他爸或者他哥,后妈和继子、嫂子和小叔子才是亲情。” “……”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姐,我能进来吗?”严序在门外。 “先不说了,这两天我约你吃饭。”朱韵匆忙挂掉语音电话,去开门。 吴倩楠看着挂掉的电话,摇头笑道:“可怜的小朱老师,被猎人盯上了还不自知啊。” 她脑海里闪过严辞轻而易举吓退刘磊落的画面,打了个寒颤:“小朱老师你自求多福,为你点蜡……” 朱韵见站在门口一脸痛苦的严序,担心道:“你怎么了?” “晚上的火锅有点辣,胃里烧的不舒服。”严序蹙眉揉着肚子。 “啊,你先坐下,我去给你热杯牛奶。”朱韵把他推到客厅沙发上,秀眉微蹙,“都怪我,非要吃辣锅。” 严序揪着她的手指,笑着摇头:“怎么能怪姐姐?我和你一样都很能吃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是刚回国,胃还没适应。” 朱韵想到吴倩楠的话,她不动声色将严序的手放下:“你等着,我去热牛奶。” 看着落荒而逃的朱韵,严序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捋平:朱韵啊朱韵,你脑子什么时候才开窍?去他妈的亲情,你弟弟要做你男人啊。 一杯牛奶下肚,某人躺在沙发上依然哼唧唧,朱韵不忍心看严序难受,坐在旁边隔着衣服帮他揉肚子。 朱韵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硬的,她偏过头去看茶几上的电脑,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严序是铁打的胃,说难受是因为他刚整理完方案,发现朱韵的房门紧闭,里面还传来打电话的声音,他担心是野男人打来的骚扰电话,出于雄性该死的占有欲,严序站在门口偷听,结果听到了‘我和严序只是姐弟,只是亲情’,于是某人机智地上演了一出‘猛男弟弟病倒,求姐姐照顾’的恶俗剧情。 严序躺在沙发上感受着朱韵的抚摸,嘴角露出奸计得逞的弧度,嘴上还不饶她:“姐姐,我身材是不是不好?” “没有啊,很,很好。”朱韵摸着搓衣板似的腹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3d演示效果,说话有点结巴。 “哦,我还以为姐姐嫌我油腻。”严序委屈地叹了口气,胡说八道,“姐,你没有看到我当初打橄榄球时的身材,那才叫好呢,现在大不如从前,我都嫌弃,别说姐姐了。” 朱韵扭过头,认真说:“不许瞎说,你是我见过身材最好的男生。” “我都没在你面前脱过衣服,姐,你怎么知道我身材好?”严序用最正经的表情,说出极二皮脸的话,“姐姐想看吗?” 朱韵把手拿开,站起身,打算回房:“不想看。” 严序忙抓住她的手腕,装成风一吹就倒的病美男,可怜兮兮道:“姐,我还难受。” 朱韵面颊发烫,连带着脖子耳尖都红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拒绝:“你自己揉,我要回房睡觉了。” 严序知道不能再逗了,他坐起身,将电脑拉近,开启新话题:“对机器人感兴趣吗?” 朱韵谈不上感兴趣,但演示动画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第21章 她成了他的光 严序点开设计文档,耐心讲解:“这是我和沈云边设计的第一代水下机器人rhyme,上面搭载三维声呐、机械臂、水下清污装置。” “可以完成引水隧洞检测维护和水电站闸门槽清淤的运维工作。” “我俩就是靠它拉来的第一笔赞助资金,后来被美方政府征用,量产了一批,并投入使用。” 电脑上演示着rhyme的模型和工作场景动画。 朱韵看得很认真,这和她平时接触的东西完全不同,不是书本上的东西,而是实打实地从两个男人脑子里构想出来,实验了无数次,从无到有的产物。 就像一颗受精卵,慢慢变成有鼻子有眼的婴儿,最后呱呱落地。 神奇且充满能量。 “等我一下。”严序跨下沙发,长腿迈进卧室,很快拿出一个三十公分高的rhyme精致模型。 样子有点像坦克和月球车的结合。 他郑重地递到朱韵的手里,像小孩子得了奖状,求夸奖:“一比六等比模型,姐,送给你。” 朱韵欣喜地翻看,就像捧着无价珍宝,笑道:“好有纪念价值,我会好好替你保管的。” 严序嘴角勾起,盘腿坐在沙发,将电脑放在大腿上,点开到另一页,继续讲解:“这是升级后的rhyme2.0,针对不同水压和水流,我们做了防水能力和稳定性能升级。” 朱韵凑过去,像课上认真听讲的小孩,脸上的绒毛,旁边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呼吸有点不稳,喉结滚了下,继续说:“2.0结合了无人艇的部分性能,配备rtk定位、gis与遥感、自动控制、同时导入ai学习功能,除了疏通功能,它的使用工作范围更全面,可以作用于严苛水下的数据测量、水库搜查、大坝检测、安全检查……” 虽然不懂很多名词的意思,可朱韵听得一如津津有味,同时被雄姿英发的严序迷住了。 当初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国内水电站巡检机器相关研究比较欠缺,正好这两年我一直在跟进rhyme的投入和改进,在美国积累了些经验,所以技术这块儿我觉得没问题……”严序突然顿住,望向近在咫尺的朱韵,心里没底道,“姐,你说我会成功吗?” 朱韵一愣,重重点头:“肯定能!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吗?” “明晚饭局上都是些老油条,我最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严序握着朱韵的手,无奈道,“我怕明天紧张,万一说不好……” 朱韵早就把‘男女授受不亲’这几个字抛到九霄云外,牢牢抓着严序的手,打气道:“金子的光芒是遮不住的,你设计的方案这么好,肯定会有慧眼如炬的伯乐。” “放轻松,大家都是人心肉长的,没什么不一样,把他们想像成你姐我,大胆展示你和你的方案,绝对没问题!我相信你。” 严序将朱韵搂进怀里,笑道:“姐,你真好。” 他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度,柔软的触感,沐浴露的橘子香气,还有她身上独有的阳光味。 这次她没有挣扎,终于让他满心欢喜的抱到了。 尽管依然使用了卑劣的手段,可目的达到了。 不是吗。 朱韵下巴放在严序厚实的肩头,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道:“你才是真的好。” 与她无趣的十年相比,他活得实在太精彩了。 同样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成长学习,他依然性格开朗,学习优异,技能加身,一步步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像她,学到抑郁,学到自闭,最后活成了不耀眼的普通人。 严序久久不肯撒手,直到朱韵因为腰酸呜咽了声,才结束了将近十分钟的拥抱。 - 沈云边中午面试完七八个应聘者,正端过助理递过来的咖啡,一身得体矜贵西装的严序迎面走过来。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沈云边心里吐槽。 见来人神情自若、满面春风的样子,又想到昨天那条破天荒的朋友圈,虽满肚子抱怨,开口却是戏谑地调侃:“严总还真是兵贵神速,那么快就搬进去,过起了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日子。” 严序心情好,加之‘夫妻’二字说到他心坎上,没和他计较,而是询问招聘情况。 “有两个还不错,一个华中科技的机械专业应届毕业生、一个有十年工作经验的编程师。”沈云边端着咖啡,坐在办公桌对面,“方案怎么样?有几成把握?” 严序将电脑打开,推到他面前,宽背靠在真皮boss座椅上,脸上哪有昨晚在朱韵面前的没底气。 舒朗的眉目间,明明写着从容不迫、手到擒来八个字。 沈云边翻看完,嘴角快要裂到后脑勺,抬起眼皮,眼里满是对好友地钦佩和赞许:“行啊,我还担心你被爱情冲昏头脑,准备不足呢……这下看来,没跑了。” “话不能说地太早。”严序抬了下下巴,“还按之前的配合。” “放心,我喝酒斡旋,人情往来,你攻城略池,步步紧逼,老套路了。” 俩人在美国开公司时应酬,没少这么干。 沈云边越看方案越欢喜,哎了声:“我说你也该练练酒量了,国内不比国外,和那帮大爷打交道应酬,难少不了酒色财气,滴酒不沾饭桌上谈不成事的,兄弟。” “嗯,我尽量。” 严序不喜酒,是因为朱韵恨透了酒精。 每次朱喜军那个狗杂碎喝完酒,都会发酒疯,轻则对朱韵辱骂,重则摔东西、用拐杖无情地打在朱韵身上。 每每想到当时的画面,朱韵身上曾经的伤痕,严序都恨得拳头握起。 说来残忍,初到朱家的小严序,见到发酒疯的朱喜军是怕的,可见那个大自己五岁的女孩被辱骂责打,他当时除了害怕,竟然滋生出‘她活该,她怎么不被打死’的恶毒想法。 对大人无计可施,他只能将心中的不满、怨恨全部施加在大人的骨肉,那个叫朱韵的女孩身上。 他反抗、逃跑、说尽难听诅咒的话,甚至像发疯的小狗用手用小牙在她胳膊、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女孩冷静地看着他一遍遍挣扎,最后说道:“闹够了就吃饭,你想离开我家,得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这句话点醒了六岁的男孩,小孩子的骨头再硬,终究抵不住肚子传来的咕咕叫声。 小严序逼着自己吃下看着令人作呕的饭菜,可味道竟然出奇地好吃。 后来,他渐渐学会隐忍。 只有朱喜军命令他叫他‘爸爸’,他叫他‘朱序’时,男孩才会反抗,重新露出爪牙。 结果就是被痛揍一顿。 某天,被酒后的朱喜军打地鼻青脸肿,眼睛还红着的朱韵,蹲在缩成一团的男孩面前,说道:“以后他再叫你朱序,你就答应,否则你会被他打死的。” 男孩狠厉倔强地大吼说不。 朱韵从口袋里掏出十几枚面值不等的钢蹦和几张皱巴巴的的纸币:“我可以帮你离开我家,前提是,在我攒够钱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你是我爸花八千块钱买回来的,我要攒够八千块钱还有你的路费,到时候你跑了,他看在八千块钱的份上,就不会把我打死了。” 钱是朱韵帮村民干活,一毛两毛的工钱,她一直舍不得花,更不敢让朱喜军知道,否则不仅全部没收,还会遭来一顿毒打。 每次攒够二十块钱她都会求在镇上打工的邻居姐姐,在外面捎几本盗版书回来。 现在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并给了他承诺。 从此男孩有了希望。 眼前的女孩成了他生活的光。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活得那般艰辛,却肯为他照亮前面的路。 第22章 毫无保留的好 心思流转,回到现时。 严序修长的手指摩挲西装精致的袖扣,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身体。 今天他一身行头是朱韵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陪他在商场购买的。 只因一早她翻看他的行李,发现没有正装,她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拉着严序奔赴商场精挑细选,最后选中这一套。 看着三万块的吊牌,朱韵微微蹙眉,最后一咬牙抱着衣服刷了卡。 仿佛回到当初,那个身陷沼泽,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的女孩,为了一个买来的弟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甘愿让他踩在她的肩膀,一点点爬回岸边。 她对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好。 一直没变过。 严序身材比例极佳,又常年健身运动,大学期间为了参加比赛和商谈,他定制了不少西装,回来匆忙,身外之物被他丢在大洋彼岸的公寓。 不管是剪裁、版型、面料都比身上这套成衣优秀,当然,价格也贵了好几倍。 可严序打心底觉着,身上这套是他穿过最满意的西装。 - 金湖一号富丽堂皇的vip包厢内,饭局接近尾声。 饶是严序不愿沾酒,可老狐狸一个个都不好应付,终是陪了几杯。 红酒白酒相配,有些上头。 和想象的一样顺利,项目方案通过,明日就可以签合同。 国电财大气粗,给出的数字甚是喜人。 主事的张总喝到嗨处,说如果这次的水下机器人实操效果满意的话,火力发电厂的项目也一并交给云序智能。 不管真话假话,沈云边喜滋滋地又敬了一圈酒。 饭局到后面看似随意,实则是在交流每个人背后的人脉,毕竟强强联手,你帮我,我帮你的事。 “你们二位名校毕业,有头脑又有能力,关键个个长的一表人才,真是年轻有为。”中年男人笑着说道,“两位怎么没继承家业,出来单打独斗?” 男人姓廖,电网公司的湘市部门经理,也是沈云边父亲联系此次合作的中间人。 沈云边是交际场上的人精,一听就明白话里的意思:“我俩也不算单打独斗,没有家父的引荐和支持,我和严序哪能有幸认识廖叔叔和各位伯父。” “大学期间我和云序对人工智能很感兴趣,误打误撞积累了些经验,正好国内现在的政策比较友好,我和严序这不就回来报效祖国了吗?”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是这次的话事人,姓张。 他呵呵笑得很满意:“不错,国家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他看向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迷离的严序:“现在医疗版块吃香,小严你回国竟然放着严瑞生物这么大块肉不啃,跑出来创业,也是勇气可嘉。” 这些老油条事先都查了严序和沈云边的背景,能谈成此单,除了方案确实可行以外,俩人背后的家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哪有什么白手起家,没有背景和人脉的创业和悬崖走钢丝没什么两样。 严序舌下压了片醒酒糖,笑得很是和煦,慢条斯理道:“张总如果对生物医疗感兴趣,改天我为您引荐下我哥,现在是他在打理集团。” 这是变着法地想挤进来捞油水,真是恶心。 张总顿时喜笑颜开,几人觥筹交错间又说了不少场面话。 严序只觉厌烦,心早就飞回有朱韵的小家。 饭局上的鲍鱼海鲜粥不错,她应该会喜欢,嗯,订一份带走。 想到这儿,严序打开手机,找到备注名为‘小蠢猪’的顶置联系人。 “别吃泡面,给你带了饭。 ” 正要下水煮面的朱韵收到某人的微信,将手里面饼放下。 他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吗? 她正要嘱咐他回来时注意安全,那边又发来消息:“和这帮老狐狸吃饭真没胃口。” 朱韵想问他事情谈的怎么样,看他心情不好,于是换了另一句话:“那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吃点。” 严序那句“想和姐姐吃饭”没发出去,就见朱韵回复,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他亲爱的姐姐在家等他回家呢。 沈云边见原本兴致缺缺的某人,眨眼活泛起来,一猜肯定是出租屋里的那位。 也是牛了,金屋藏娇也没这么个藏法,好歹给人家住自己的房子,外面租个破两室一厅把妹子打发了,算怎么回事。 沈云边分分钟脑补了一场女方守寒窑、吃野菜,夜夜盼郎归来的苦情戏码,越想越替那位妹子叫屈。 饭局散后,沈云边见严序又重新点了几样饭菜,搂着他的膀子笑道:“家里那位到底是谁?真把我当兄弟就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杀到出租屋亲自一探究竟。” 严序瞪他:“你敢上门吓到她,打断你的狗腿信不信!” “那你自己说,连我都瞒着,也太不够意思了。”沈云边眉飞色舞道,“难道你还想藏一辈子?以后早晚要见面的。” 严序思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吐了真话:“我姐。” 沈云边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缓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严序六岁被拐,十三岁被找回,这事在当时的留学生圈子不是秘密。 失而复得,从小经历曲折,严序身上加了几分苦情的基调。 有了这层滤镜,追求者们各个同情心泛滥,再看长大后的严序,不仅没有长歪还相当优秀,男神的形象瞬间被拔高到珠穆朗玛峰。 “我艹!你别说你喜欢上了那个买家之女!先不说她是不是你姐,光论买卖同罪来说,她就是人贩子的半个共犯!”沈云边惊了,“哥们儿,你清醒点!你家老爷子不会同意的。” 严序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面色阴沉:“若不念及你是我朋友,沈云边,刚才在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早见了阎王。” 沈云边知道严序恐怖的战斗力,五个自己绑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忙举手投降:“我错了!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心提醒……” “不用。”严序打断,他从容不迫说出来的话却似地狱传来的低语,“你根本不懂她对我的意义…… 呵,你也不需要懂。” 他一个人明白就够了。 沈云边看着严序离开的背影,摇头暗道:这人果然一如既然的疯批病魔。 叫了代驾,严序瘫在后排的座位上,头痛欲裂。 线条匀称的手臂盖在眼上,遮住车窗外一茬一茬晃过的路灯光线。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光论买卖同罪来说,她就是人贩子的半个共犯……” 艹!那些蛆虫人渣怎么配和朱韵相提并论! 这话要让她听到,她得多伤心。 咚! 严序坚硬的拳头狠狠捶在车门上。 代驾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后面面色阴郁,眼神嗜血的男人,打了个哆嗦:“老板,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到,您别激动,难受的话,我这里有醒酒药。” “开你的车。” 严序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额前的碎发遮挡了眉眼,看不出眼底的神态。 他打开手机,向朱韵报备行程:“还有四十五分钟到家。” 想你……两个字打打删删。 直到看到朱韵回复:“好,路上小心,等你回来。”严序头顶上的阴霾才散去。 昨晚随手发的朋友圈,有很多评论和点赞,他懒得看,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只要他知道并记录那时自己的心境是如何就够了。 同样知道的还有另一人。 朱韵晚上终于等到第一实验小学的校方答复,确定了下周一的面试时间。 见严序说马上到家,她收起电脑准备熬点醒酒汤,饭桌上应酬难免喝酒。 之前她讨厌酒精,讨厌朱喜军每次喝完酒对她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后来她才知道,她真正讨厌的是朱喜军那个人,即使不喝酒,也遮挡不住他的人渣本质。 将食材刚放进养生壶里,朱韵的手机响了…… 第23章 想带着她一起去死 坐在黑色urus里的男人,再次点开那种毫无构图的火锅照片,直到一个随意将头发扎起、穿着卡通家居服的女人,从楼道里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才将屏幕按灭。 昏黄的路灯下,女人身形被橘黄笼罩,身边偶尔有三两晚上散步回家的行人经过。 朱韵探出脑袋左右眺望,在斜对面的银杏树下看到熟悉的车子。 她小跑过来,碎发迎风飞扬,头发丝都带着暖光。 “严辞哥。”朱韵打开车门,气息微喘,略显局促。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穿戴整齐,十年间的每个周末,朱韵都会换上严辞挑选购买的高级成衣,略微化点妆,同他出门吃饭。 这次严辞突然打电话,说他就在楼下,并有事要说,她连手机没拿,就跑下来。 夏天的晚风巡梭过严辞挽起袖口的黑衬衫,他笑了笑:“上车。” 朱韵关上车门,即使坐在车里,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坐地笔直。 在严辞面前,朱韵里骨子里的自卑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胆小、怯懦,之前会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后来俩人相处久了,在严辞的鼓励下,朱韵才慢慢有了些自信。 为了让自己在他面前不至于太狼狈,朱韵认真学习体态和普拉提课程,尽量将自己状态最佳的一面展示在严辞在面前。 还附庸风雅地报过一些艺术课程,无奈实在没有音乐天分,朱韵只好放弃,也就画的水彩小画稍微看得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朱韵有点意外。 严辞笑着启动车子:“严序告诉我的。” 高性能suv发出类似跑车的轰鸣声。 朱韵小声哦了下:“咱们要去哪儿?” 她只穿着家居服,显然不适合出入公共场合。 而且严序说一会儿就到家,她忘记拿手机,担心他到家找不到她会着急。 “我们好像还没一起去过江边。”严辞提速。 晚上十点的湘市,夜生活刚开始,繁华依旧。 朱韵小声商量:“我没拿手机,严辞哥,能用你的手机给严序打个电话……” 她突然手扶车门,惊恐地喊道:“严辞哥,你开慢点!路上有很多人!” 车子轻松躲过超越周围的车辆,上了高架桥。 “等下就送你回去,不用给他打电话。”严辞面色从容,肾上腺素却极速飙升。 自打十七岁后,他好像从来没如此快意过。 快意到,想带着她一起去死。 桥上的路灯如浮光,拉出长长的线,从车子两侧掠过。 周围的车辆按响喇叭,不用想肯定还有司机们的各种污言秽语。 坐在副驾驶的朱韵面色苍白,吓得说话带着哭腔:“严辞哥,会出事的!这样会出事的!” 严辞充耳不闻,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在朱韵以为要车毁人亡时,车子从高架桥岔口下来,urus潜入黑夜,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无人的江边。 朱韵整个人都麻了,坐在副驾驶一直在深呼吸,平复胸中的怒火和颤抖的双手。 刚扭头要质问怒骂…… 咔哒,主驾驶座上的男人解开安全扣,侧身越过中控台,动作如疾风骤雨般。 双手抱住朱韵的脸,吻了下去…… - 代驾司机停好车,严序拎着保温袋,上了七楼。 吹了一路风,依然嫌弃身上还未散去的酒味,如果不是衣服鞋子不方便,严序真想去楼下跑上三圈再上来。 无奈实在忍不住要见到里面嗷嗷待哺的人儿。 开门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笑盈盈地迎接,还是抱怨他回来的太晚,亦或者委屈地说‘饿死了’。 严序嘴角忍不住翘起,不管是哪种,他都招架不住地要摸摸她的脑袋。 咚咚咚。 无人回应。 又敲,房门依然没有动静。 严序慌了,从地毯下取出备用钥匙,快速开门。 这是朱韵的惯用伎俩,所以上次他日夜兼程去鹤川镇找她的那晚,他才会轻易找到宿舍门外的备用钥匙。 严序一边暗骂蠢小猪这么多年安全意识没长进,一边心脏扑通乱跳,祈求朱韵只是睡着没听到敲门声。 开门是空荡荡的客厅,室内飘着陈皮山楂和果梨的香气。 醒酒茶已经自动煮好,养生壶按键闪烁,处于保温状态。 严序将打包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叫了声姐,无人回应后,他冲进卧室、卫生间,都不见朱韵。 正要拨电话,见到厨房养生壶旁边的手机,严序的心彻底沉到底。 他拿起车钥匙夺门而出,来不及等电梯,长腿一下五六个台阶,二十秒不到,从七楼一下跑到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 严序顾不上是否酒驾,启动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白色大众跟里面的主人一样发了疯,喷出尾气后,一溜烟不见。 严震东自迎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严序的母亲,便在离群而居的橒园购置了一套别墅。 依山傍湖,罕见人烟,出门不远便是绿茵和私人的高尔夫球场。 晚上十点半的严家老宅,灯火还亮着几盏,昂贵的中式家具,苏绣壁画,气派庄重,典雅肃穆,掩不住一股清冷。 佣人见突然停在门口的车子先是一愣,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激动地确认严序的身份。 “二少爷,是二少爷严序吗?” 这凌厉的眉眼和周正的脸型,一眼没跑了。 再加上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佣人暗叹,十几年不在严老身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随了根。 严序迈进气派的紫铜门,巡视了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冷着脸不答反问:“我爸呢?” “严老和甄秘书在三楼书房。”佣人打算领路,却被严序率先上楼。 他没直接上三楼,而是先从二楼的每个房间查起,看看有没有朱韵的影子。 佣人在身后唉唉了两声,思及来人惹不起,到嘴的话换成:“少爷有没有吃饭,我去给你做份宵夜。” 严序一个个房间查过,从二楼又上了三楼,终没熟悉的身影。 最后停在书房外面,他调整情绪,敲门低声喊了句:“爸,我回来了。” 香烟袅袅的书房,墨香满溢。 精致古朴黑檀多宝格上摆着石、玉、瓷、陶。 宽大的书桌后挂着不少书法字画。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是甄秘书,站在桌前,手中正扶着耷拉出桌外的宣纸,看向严序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严震东带着金丝眼镜,一身黑色绸缎练功服,手握毛笔正挥斥方遒地作画。 气定神闲,没抬眼皮。 严序走进来,又低声唤了句:“爸。” 点完最后的红梅,严震东让甄秘书举起宣纸,查看画作的整体效果,不冷不淡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书桌对面的墙上有面大屏幕,十几个监控镜头画面让整个别墅一览无遗。 自打严序停车,他所有的动作,严震东尽收眼底。 “朱韵呢?”严序极力克制怒火,“您把她藏哪儿了?” - 火火:小朱朱好可怜,总是遇到大变态,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疯批。 第24章 不知廉耻的玩意 “你不是说不用我管你们俩吗?我这把老骨头,还没贱到热脸贴自己儿子冷屁股的份上。” 严震东用镇尺压住画作,换了根玉石狼毫笔,神色沉寂地开始提字。 换行间,说道:“更没贱到把她当宝贝似地藏起来。” 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许是严震东的气场过于强大冷静,又或许是父子之间的那点心意相通,严序心下判断,朱韵确实不在这里。 她的手机放在厨房,家中未有挣扎痕迹,说明她是突然跑出去的,没准只是下楼扔垃圾。 想到这儿,严序扯了下领带,拉开桌前的木制圈椅,颓丧地坐下,呼吸间隐约还带着些许酒气。 又想到前两天父子之间的争吵、回国后一直没有回家和刚才头脑发热地上门要人,愧疚、歉意一点点蚕食严序的良心。 只是睇到严震东手下的题诗,男人嘴角化出冷冷讥笑:“是,你不把她当宝,可她在我这儿……”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开口坚定无比:“是无价之宝。” 是首李商隐的诗: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化。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诗词本意是忆乡,可严序怎么不知道,严震东这是讽刺他这个曾经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人回来了,心却一直想着往日之人。 “我知道您要做朱韵的监护人,要她改姓严家是什么用意,不就是要彻底掐断我对她的念想吗?” 严序靠在椅背,舒缓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先给您交个底吧,就算朱韵改姓严,成了我法律上的姐姐,可我认定的人,即使她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姐,我也会娶到手。” “您不怕亲儿子娶了养女这样的丑闻发生,大可将监护协议重新拿出来,我替朱韵签了。” 咔——严震东手中的玉笔拦腰折断。 收尾的笔触晕开浓重的墨。 好好的一幅画,毁了。 严震东一把将宣纸揉成一团,连残笔一同扔向书桌对面的严序。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数典忘祖的玩意儿!” 严震东单手撑在大红酸枝的书桌,单手指着严序的鼻梁,怒目竖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身酒气,深更半夜来老子面前撒酒疯!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连自己的家都忘了!” “早知今日,老子就应该让你烂在……”严震东没有说完,被站在一旁的甄秘书拦下。 “严董您保重身体,千万别动怒,等下血压上来,您又要头疼了。” 严震东气得额间血管爆起:“一个两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就没人拦他们的道儿!” 他突然凄然冷笑两声:“可真他妈有意思,老子竟然成了儿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生了这么俩不孝子!” 甄秘书拍了拍严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催促:“严序,快给你爸道歉,严董为了你们兄弟二人,尤其是你,操碎了心。” 笔尖的墨水沾上严序簇新的灰西装。 他将怀里的纸团和断笔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比严震东高上半个头。 他微微弯腰,尽量和满头白发的父亲目光齐平,十分认真道:“爸,我没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没想着你早死,我希望您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严序看向严震东的白发,低下头:“这些年您为我吃了很多苦,我知道,我也为当初刚回家,还有您送我去美国那几年,故意和您对着干的事,向您道歉。” 当初十三岁的严序被接回严家,由于情绪激动,没有安全感,不愿和朱韵分开,而被强行注射了镇定剂。 一觉醒来,见不到相依为命的姐姐,小严序发了疯,甚至用头撞墙自残轻生,整个人伤痕累累。 关键,还不认严震东这个父亲。 严震东对失而复得的儿子带着深深的歉意,却接受不了严序认贼作父的反抗。 小严序越是离不开朱韵,越把朱韵当作亲人,严震东越恨那个买家之女,一气之下,将小严序送出了国。 出国的前半年,小严序绝食、自虐、产生暴力倾向,故意与比自己大很多的外国人打架,多次被揍得鼻青脸肿,骨头断裂。 照看小严序的保镖和佣人,将此事告诉严震东后,他气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甄秘书给严震东提建议 :“严序从小颠沛流离,没有安全感很正常,再这么下去,早晚废掉,您得给他点希望。” 严震东怎么会不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儿子,于是妥协,才有了父子之间的十年之约。 作为奖励机制,与严序一直保持联系的甄秘书,每隔几个月会给严序发张朱韵的照片,并向他简单汇报朱韵的生活近况。 靠着这点甜头,严序的厌世暴躁情绪才被安抚下来。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叛逆青春期,严序因为严震东突然把他送出国的举动,生了三四年的气,死活不肯叫爸。 每次都是甄秘书在中间调停,一来二去成了父子二人的传话筒、受气包。 前脚安慰老子,后脚就要开导儿子,甄秘书这几年没少长白头发。 严序渐渐懂事后,理解了严震东的不容易,高二那年才叫了‘爸’。 当时,破冰者甄秘书比严震东这个亲爹还激动,差点哭了,红着眼眶感慨:功夫不负有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然而没和平共处几年,又因严序瞒着严震东报考了哥大物理系这事,父子二人再一次爆发了激烈的矛盾。 那次,严震东气得脑梗,还好发现得及时,没酿成悲剧。 甄秘书还专程飞到美国亲自劝解。 严序手写了封道歉信,并将自己高中打橄榄球获得的奖杯、奖牌让甄秘书带回国。 甄秘书喜滋滋回国后,带来了不少好消息,宽慰躺在病床上的严震东。 “严序长成了大小伙子了,人比视频里还要帅气硬朗百倍,眉眼和脸型越来越像有您年轻时的风采。” “这么多年,严序没和外国人学坏,没沾染不良嗜好,生活勤俭又自律,您看,这么多奖项,多给您长脸。” “严序凭自己的本事获得了全额奖学金,这么优秀孩子去哪儿找,还不是严董您基因好……”如此等等,大病初愈后的严震东才无奈接受了严序选物理系的事实。 不接受又怎么办,那可是知名常春藤高校,全世界都数得上号的大学,儿子能考上,老子脸上也有光。 况且,学物理也不一定就不能继承严家生物医疗的商业版图,当时严震东这么安慰自己。 谁成想,严序学成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看望他这个老父亲和继承家业,而是过家门不入,一落地带着行李直接转机跑去了鹤川。 严震东那个气啊,把书房里所有的字画,不管是自己写的画的,还是名家收藏,全砸了个稀巴烂。 合着这么多年,他这个做老子的,又是供他吃穿用度、供他上学,又是步步退让,到头来,还是比不上朱韵那个外人,那个共犯! 第25章 真想保护她,就离她远点 严序哪知道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男人,胸中正怒火中烧,自顾自地说着:“朱韵十年没和我联系,我知道肯定是您对她说了什么,她不愿说是不想破坏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好,我不逼她,她不说就不说……” “可,这十年,她过地一点都不好。”严序想到心疼之处,眼圈微微泛红,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偏头说,“我想象不到她那么善良坚韧的人,是怎么一步步变得连笑都吃力,还会患上抑郁焦虑症的。” “在鹤川,她为了抓那个叫赵前进的人贩子,横穿马路差点被车撞死……” 这是他和朱韵去派出所报案,查看菜市场附近的监控录像时,严序看到的画面。 朱韵的注意力一直在屏幕里的人贩子身上,而他的心思全在她拿着铁架子横穿马路,奋不顾身和未抓到人,怅然若失,似丢了魂的样子。 每看一遍,他的胸口都疼一遍。 “她一直记得人贩子的长相,警方抓获,她亲眼确认后才松了口气,那时我才知道,她一直活在负罪感中,是我的事把她逼到绝境。” 严序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严震东,似宣誓那般郑重:“爸,我爱朱韵,谢谢你让我俩分开十年,让我认清我永远忘不了她,我那么爱她……” “我能活着,从桃源寨活下来,在国外没自暴自弃,还能站在您面前说这番话,全是因为她……我的命是她给的。” “爸,如果你动她,就是在动我的命。” 严震东听完,直接气笑了,叉着腰来回踱步,用舌尖抵着腮帮子连连点头:“行,你的命是她给的,没我这个当爹的和你妈,你直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停下脚步,再抬头看向严序时,眼神中的狠厉不言而喻:“既然你向我交了底,那我也向你交个底。” 严震东曲起的食指用力点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有我在的一天,朱韵就别想进我严家的门!你要和她结婚,拿着身份证就能登记,我拦不住。” “可,严序,我告诉你,你们登记结婚的那天,就是你爹死的那天。” 严序深深蹙眉:“爸,你为什么总要逼我?朱韵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么恨她?” 严震东冷声细数:“她害我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害得我儿子遭了那么多年的罪,现在心竟然向着一个外人,宁愿不想姓严,害得你妈失魂落魄,身体被车撞地七零八落,害得老子妻离子散,人不人鬼不鬼,你说我不该恨她吗?!” 严序无奈极了,吼道:“这些都不是朱韵的错!我被拐被卖,咱们家被拆散,老妈因为找我发生车祸,都不是朱韵的错!是钱老六,是已经落网的赵前进,还有死了的朱喜军!” “你凭什么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她!她不该背上你的指控和不属于她的罪责!” 严震东笑得阴森:“钱老六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朱喜军还没被我折磨就成了短命鬼,我这些年积累的恨总要发泄,我严家遭受的这些苦难和你妈的命,总要有人来负责。” 严序看着这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老人,瞪起双眼:“一个赵前进还不够吗!朱韵为了帮我逃出寨子,为了帮我瞒住偷逃之事,当初差点被朱喜军打死!她将我带大,教会我很多事!她是我的恩人!凭什么你要拉上无辜之人!让她来承受你的恨,你的不甘心!” “无辜?若你看到你母亲的尸体,真真切切体会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就知道沾上这件事的人,没有无辜二字!一个赵前进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严震东冷笑,“若不是看你年幼时离不开朱韵,这些年她还算老实本分,否则我早就杀了她。” “严序,你要真想保护她,真想让朱韵好好活着,就离她远点。” “你俩越亲密,关系越好,我就越忍不住想起你母亲当年死时的惨状、你对我的排斥,还有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手就越发控制不住想做出些不可控的事情。”严震东眸底深处的雾气黑的化不开。 “疯子!”严序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指着严震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就陪她一起死!不信你试试看!” 严震东带着上位者天生的杀伐果断和骄傲,笑得残忍:“好,到时候我会将她挫骨扬灰,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严序将桌子上的笔架、砚台和所有宣纸一把打到地上,墨汁溅撒在白墙、精美雕花的桌腿和三人的裤腿上。 如同海面掀起一场盛大的巨浪,瞬间将船上岌岌可危的父子二人拍进海里。 同归于尽。 严序脑海里蹦出四个字。 趁尚有一丝理智,严序红着眼,狠狠瞪向严震东,毅然决然地离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下楼时,端着餐盘的佣人正好上楼,与怒气喷薄的严序撞了个满怀。 汤汤水水撒了一地,连两人的衣服鞋子无一幸免。 佣人哎呦两声,嘴里道着歉,手上慌忙地捏起帕子要擦矜贵的西装。 “起开!”严序躲开佣人的触碰,迈开长腿,一刻都不愿停留。 佣人看着远去的宽背窄腰,正要吐槽:真不愧是父子,脾气一个比一个臭,一脸忧心忡忡的甄秘书从楼上追下来。 佣人嘴里‘别踩’两个字未出口,皮鞋吧唧一脚踩在撒了一地的小馄饨上,留了一路的油脚印。 她顿时欲哭无泪。 “严序,等一下!”上了年纪的甄秘书卯着力气,才追赶上正要开车离开的年轻人。 他撑着车门喘气,眼神对上摇下车窗的严序,无奈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们父子十年没见,就这么着急走?留下住一晚吧,你爸知道你回国,早就命佣人收拾出你的房间。” 严序知道。 别墅中式装饰,唯有二楼南面向阳的套房,重新布置过,轻现代风,与他在美国的单身公寓装修装修风格相同,柜子上摆满了他高中时的各种奖杯。 严序握着方向盘,蹙眉道:“算了,改天吧。” 甄秘书叹了口气:“你和严辞怎么都是这句话。” “我哥回来了?” “嗯,下午回家看了眼,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严序突然想到严震东方才那句‘我怎么生了两个不孝子’,问道:“甄叔,我哥和爸关系不好吗?” 第26章 男人都懂的感觉 甄秘书手扶车门,弓着腰背,无奈地摇摇头:“当初是你哥带着你出去玩,导致你被拐,你失踪这些年,你哥在家过的谨小慎微,他一直觉得是他的错才导致家中变故,后来你哥和你爸关系越来越僵。” “之前严辞还会回来住几天,现在连饭都不吃就离开,有时一两个月,俩人都见不上一次。” “我被找回来后,他俩关系也没转好?”严序蹙眉。 甄秘书摇头:“现在集团基本都是你哥打理,常年满世界的出差,加上你们父子三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不肯先低头,俩人不但没好,我看关系比之前还糟糕。” 甄秘书又叹了口气:“严序,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刚才都是话赶话,说出来的气话。” 严序冷笑:“正如我了解我爸睚眦必报的性子,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甄叔……” “嗯?” “当初我爸对朱韵说了什么,您应该知道吧。”严序盯着他,像是洞悉了一切。 “额,这……”甄秘书左右为难,面露难色,“这我就不清楚了。” 严序冷笑地哼了声:“行了,甄叔,您不用装糊涂,不说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 说完启动车子。 甄秘书从口袋里拿出张黑色银行卡,递过去:“严序,这是你爸让我还给你的。” 是他要给朱韵的全部身家。 “我和我姐这些年花了家里不少钱,这些钱就算是还给我爸的。”严序拒绝。 “胡说什么呢!”甄秘书把银行卡拍到了中控台上,“你爸不缺你这点钱,再说了,你和他算这么清楚,他知道又该生气了!” “严序,你爸最怕什么,你知道吗?” 严序看向甄秘书:“什么?” “最怕你和他生分啊!”甄秘书笑着支招,“你爸对家里人从来是吃软不吃硬,你越和他对着干,他脾气就越比你的大,反倒你顺着他点,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摘给你。” 严序轻笑:“我和我姐的事,没办法顺着他,甄叔,你与其劝我,不如回去好好劝劝我爸早点放下对我姐的成见。” 甄秘书为难地叹了口气,心想,就你爸一口一个共犯叫着,要他放下对那小姑娘的成见,比登天还难。 “你回来打理家里的产业,你爸一高兴没准儿就答应了呢。”甄秘书又出了一招。 严序笑了:“抱歉啊甄叔,今天晚上刚和国电谈成了个五千万的项目,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甄秘书惊了,声音都拔高了一倍:“五千万?!你才回来几天!” “不信明天给你看合同,好了,甄叔,我走了,我爸您多费心照看。” “严序,你平时多回家看看你爸,家里太冷清,自从你妈去世,严董就再也没考虑过再婚的事,他就你和你哥两个儿子。”甄秘书依然婆婆妈妈。 “刚才你说朱韵得抑郁症吃药,不会笑,你爸这二十来年也没怎么笑过,也是大把大把的吃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严序,将心比心……” 严序长吐一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甄叔,等我爸气消了我就回来看他。” “唉唉,这才是好孩子嘛,我替你转达。”甄秘书直起腰,笑着挥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严序点头,将车窗摇上,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小的别墅,重重地叹了口气。 朱韵依然没给他回电,说明她还没回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严序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哥,朱韵在你那儿吗?” 副驾驶熟睡的女孩,像是在做噩梦,蹙了蹙眉。 严辞收回视线,沉声道:“嗯,小韵在我车上,可能最近太累,她刚睡着。” 严序的心猛地被刺了下:“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她。” “你们小区楼下,我把小韵抱……” “不用!”严序咳嗽了声,掩饰刚才的激动,缓声道,“我马上到,先让她在车上睡会儿,哥,我十五分钟后到。” 隐没在黑暗中的男人衬衫有些凌乱,眼神从朱韵安静的睡颜,移动到缓慢起伏的胸口,嘴角微微翘起:“好。” 白色大众疾驰在公路上,光线一茬茬从严序的脸上晃过,照亮压在他眉梢上的不悦和惶恐。 他怎么不知道这十年都是他哥在照顾朱韵。 十年比七年要长。 俩人朝夕相处,很难不生出情愫吧。 这也是他迫不及待要回国的最主要的原因。 知道朱韵和严辞都在鹤川镇,他更是一刻不敢停就奔赴到她身边。 不敢想象,姐姐如果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嫂子,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幸好,他赶到的时候,只见朱韵一人回宿舍,梦里还喊着‘严序’。 作为雄性,尤其心里已经将朱韵化为囊中物的雄性,对其他虎视眈眈她的异性气息,严序的直觉异常敏锐。 他哥掩饰地再好,终会在不经意地语气和小动作中表露出对朱韵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男人都懂的感觉。 比如,严辞每每念起‘小韵’二字,亲昵地严序想当场和他哥打一架。 电话那头,坐在车里的男人,按灭屏幕时再次望向面向车门熟睡的朱韵,指腹摩挲着唇畔,回味着刚才落在她嘴角的吻。 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要躲开呢? - 橒园严家老宅书房,佣人已打扫干净,被墨迹晕染的墙面需要重新粉刷。 甄秘书将刚才与严序的对话,捡着好听的说了一遍,尤其严序今天签了个五千万的项目和过几天要回家这两件事,表述地更是浓墨重彩。 最后总结:“医学越来越科技化,以后严瑞生物的研究所、医院,少不了用到ai技术和机器人,严董,我觉得严序涉入科技领域挺好的。” 严震东坐在书桌前单手扶头,不复父子对峙时的强硬 ,仿佛寒风中失去灯罩的烛火,一吹就散。 “我不反对他创业,可集团今非昔比,我要他进入公司管理层,就是为了牵制严辞,再没人制衡他,他早晚捅出天大的篓子。” “老甄,去查查严辞这段时间的行程、见过哪些人。” 甄秘书点头,蹙眉提醒:“严辞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与往年一样,你去办吧,今晚辛苦你了,回去吧。”严震东疲倦地挥了挥手,“我也累了。” “是。”甄秘书迟疑片刻,终开口,“严董,其实今天严序说的一句话挺对的。” 严震东抬起脸,冷笑:“怎么?劝我成全他们两个?” 甄秘书笑着摇头:“我看朱韵对咱严序只是姐弟亲情,他能不能追到手还不一定,万一到时候闹得尴尬,俩人连姐弟都做不成。” “我求之不得。”严震东问,“你说严序说的哪句话?” 第27章 把我当作玩具,还是想娶我 “您不应该用别人的过错惩罚朱韵。”甄秘书诚心诚意道,“严序之所以成为如今的他,也有朱韵的一份功劳,光不攀比能吃苦这一点,他就甩其他公子哥多少条街?” “不花天酒地,不玩车玩表玩女人,这省了您多大心?” “哼,还不是学了那死丫头一身的穷酸气!”严震东想起监控里扬长而去的白色大众,就来气,“开个破车寒碜谁呢,严家是养不起他,还是故意来打我的脸?家里佣人买菜开的车都比他的强!” 甄秘书笑了:“严董,现在的严序还需要您来养吗?” “公司刚启动,就和国电搭上了关系,如果保持长期合作的话,以后严序的身价蹭蹭往上翻不知道多少倍。” “严序只是对浮于表面的物质不感兴趣罢了,但凡他喜欢的,哪样不做到最好?”甄秘书夸奖道。 严震东若有所思,摇头:“那个小丫头绝对不能进严家门,不仅严序,严辞对她……我绝对不允许他们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人闹的反目。” “老甄,你再去办件事……” 甄秘书附耳过去,听完严震东所说,心中暗叹:真是这波未平,那波又起,严家又要迎来暴风雨。 - 白色大众停在路边,严序从车上下来,敲了敲黑色urus车窗。 咔哒,车锁开启。 严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见朱韵身上盖着毯子,侧头睡得正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然而,想到她随随便便就在别的男人车上睡觉,平复的暗流又开始翻滚。 暗骂小蠢猪真是一点防范意识不高,等她醒了一定要揪着她的耳朵,好好科普安全知识。 严序单手撑着无边框车窗,低声道:“哥,你今天找我姐什么事?” 严辞从驾驶座下来,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与严序隔着车顶相望,笑得和煦:“还不是因为你和爸吵架,搬出去住的事,我劝小韵回去呢……” 他看了眼严序身后半新不旧的混杂小区,略带嫌弃:“怎么不找个高档点的地方?你不怕委屈,小韵呢?” 严序蹙眉:“我姐怎么说?答应搬回去了?” “等她醒了,你亲自问吧。”严辞笑了笑,“手里有钱吗?” “有。” 严序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打开白色大众的车门,从储物盒里拿出两张银行卡,将金色那张递到严辞手里。 “里面的钱我姐没动,还给你。” 严辞垂眸,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没动,看向一脸认真的严序,笑了:“一家人用得着分得这么清楚?” 严序的神经被‘一家人’三个字刺了下,忍不住多想俩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互称‘一家人’了? 一家人?哪种家人? 兄妹?还是……爱人? 陷入感情里的女人容易多想,到了男人这儿,同样适用。 严序胸口沉闷,转身将卡扔进urus里,并将副驾驶熟睡的朱韵小心翼翼抱起。 他抬头看向严辞,嘴唇微抿:“哥,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照顾朱韵。” “我不是替你。”严辞依然在笑,眼神意味不明,随即抬了抬下巴,“去吧,你们小区蚊子还挺多。” 严序颔首,抱着朱韵离开前,他背对着身穿黑衬衫的男人说道:“哥,多回家看看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都要往前看,我上去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严辞嘴角的弧度随着年轻男人抱着女人的身影消失而渐渐抹平,眸底似有足以摧毁一切的阴郁升起,唇齿回味呢喃着这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他突然又笑了,薄唇溢出清晰地低语:“可有些事在我这儿还没过去呢,我的弟弟。” - 朱韵在兄弟二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醒了。 人被严序抱着,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她聪明地选择装睡。 严序进电梯前就察觉到朱韵的身体没刚抱她时绵软,而是紧张地快绷成弓。 他不想拆穿怀里人儿拙劣的演技,反正抱着她,他乐在其中。 到了家门口,总要腾出手拿钥匙,朱韵再也装不下去了,睁眼见到西装上的墨渍,略微心疼了下人民币。 她扯了下严序松掉的领带,仰起略微泛红的脸:“放我下来。” 严序又气又想笑,将人放下,垂眸问:“睡得怎么样?” 朱韵落地整理了下家居服和凌乱的头发,开门掩饰心虚:“挺香的。” 其实睡得一点都不好,梦里又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朱喜军阴魂不散地控诉她和严序是杀人凶手。 严序被她没心没肺的三个字气地肝疼,进门将领带和西装脱下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他堵住朱韵要去厨房的去路,似质问似教训,语气不善:“你晚上就穿这个去见我哥?还心大地睡在别的男人车里?” 朱韵抬头蹙眉:“就下个楼的功夫,难道还要我化好妆、穿着晚礼服去见他吗?我怎么心大,你哥是别的男人吗?” 严序脑补朱韵盛装打扮、美美地投入他亲哥怀抱的样子,更气了:“我是那个意思吗?我哥怎么不是别的男人?” 除了他,都是别的男人! 朱韵从他身侧走过去,也有点生气:“那是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横竖怎么做都是我的错,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序听她这么说,急了,忙不迭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进了厨房,惴惴不安地解释:“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我回来见你不在家,手机也没带,我还以为你被我爸……” “你哥说在楼下等我,我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就没拿手机,下次我注意。”朱韵道歉,低头间见到他裤腿上也有墨渍,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和你爸吵架了?” 严序点头。 “下次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大吼大叫,摔东西泄愤。” 朱韵站在厨房洗手池旁,抬头看向一脸委屈惶恐的男人,劝慰道:“他是你爸,比我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姐更爱你,你们关系越恶劣,我越自责……” 严序捏着她瘦弱的肩膀,神情格外严肃:“姐,不管我爸之前对你说了什么,从现在开始统统忘掉,我会处理好我和我爸的关系,不会让你在中间难堪,咱们好好过日子,别再被旁人无端的话干扰。” 好好过日子……朱韵心里默念这五个字,低下头。 十年前,严震东恶魔般的声音又在朱韵耳边回响。 ——买卖同罪,你父亲与人贩子同样可恶!幸而你父亲已经死了,否则我定亲自送他一颗子弹! ——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以后再也不许见严序,否则我不介意留给你父亲的那颗子弹,送给你。 如同诅咒的警告,在与严序相处的这些天被渐渐遗忘,她以为真的可以拥抱好日子。 可神思回转到今晚,在她下意识地错开严辞突然的亲吻后,两人坐在车里说的话,再一次将她‘想拥有一个家、拥有亲情的美好希冀’掐碎。 当时朱韵被惊险的车速吓地浑身颤抖,又突然被好感之人强吻,一些事本该顺理成章地发生。 然而,朱韵也不知道理智怎么突然回归,让她偏过头错过了那记吻,还轻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问道:“严辞哥,这么多年你把我养在笼子里,精致地照顾,现在又对我做出这种事……” “是把我当作玩具,还是……想娶我?” 第28章 别让我烂掉 看着严辞眼里一瞬的愣怔,朱韵挣开他的手,重新坐好。 望向车窗外江边的灯火,她自嘲地笑了:“你是不会娶我的,所以,别让我抱着希望,也别让我烂掉,好吗?” 朱韵再傻也知道,上位者只会和上位者联姻结合,少有财阀集团公子为了平民姑娘,而不顾家族反对,孤注一掷地迎娶。 这样的故事只存在童话中。 更何况她这个从山旮旯里出来,平凡、普通、对严家毫无作用,还被严震东冠以‘共犯’的孤女。 即使有童话故事的存在,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灰姑娘脱下水晶鞋,重新回归肮脏的地下室,这才是现实中的故事走向。 所以,别给我虚幻的希望,别让我沉沦,别让我义无反顾地爱上永远不会娶我的男人,朱韵心中苦笑,我也是个人,尽管我卑微、贫困、弱小,可不是随意糟践的笼中鸟。 严辞按下车窗,微凉的江风袭来,吹散了车内的破碎旖旎。 “抱歉,小韵。”严辞靠在真皮座椅上,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掉下来一缕,恹恹地挂着。 沉吟片刻,男人沉声道:“这些年,让你住在临江公寓是我爸的意思,十年前我爸之所以把严序着急送出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当初杀了人,那人还是你父亲,警方一旦查到他身上,还有你……” “我知道。”朱韵坚定地看着严辞,又重复,“我知道,严辞哥你放心,我会将当年的事永远烂在肚子里,更不会追究和揭发严序,朱喜军是咎由自取,我一点都不怨他。” “如果你们不放心,就让严伯父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吧,我不会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 严辞沉默,半张脸陷入黑暗中,低声道:“小韵,跟我回临江公寓吧。” 朱韵摇头:“不回去了……” 被豢养了十年,翅膀几乎快要蜕化的鸟尝到了自由的滋味,还怎么愿意回归牢笼。 既然严家对她不放心,那就来监视她好了,再不放心,送给她一枚子弹也可以。 她累了。 日夜遭受道德、良心的拉扯谴责和噩梦的折磨,她早就累了。 骨节分明的左手插进头发中,发型彻底凌乱。 严辞颓丧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地笑:“非血缘关系的姐弟,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 “小韵,你不觉得荒唐吗?” 朱韵瞳孔震惊,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严辞能说出这样的话。 愤怒、委屈一起涌上来,她颤抖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划过嘴角,落进嘴里。 她尝到了大梦初醒、如坠荒野的滋味。 朱韵用尽最后的力气倔强反抗:“我看着严序一点点长大,视他为亲弟弟!他是过失杀人,可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当时的处境!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他!你怎么可以侮辱我和他相依为命的七年感情!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贱,这么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弟弟?” 严辞伸手想拭去朱韵滚到下巴的泪,被她偏头躲过。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攥紧拳头时质问道:“严序呢?你应该察觉到他对你不是简单的亲情,而是男人对女人……” 朱韵用手背将眼泪揩去,笑得有些苍白割裂,打断他:“我朱韵不是非你即他,我也有选择其他男人的权利,请你和严伯父放心,我不会和严序发展出非姐弟以外的感情,更不会进你们严家的大门。” 她朱韵又不是没有追求者,刘磊落不就一个吗?!她为什么要去不待见她的严家受气?! “送我回去,我累了。”朱韵头疼欲裂,面向右边车门,闭眼不再说话。 - 时间回归当下,朱韵没有回应严序的话,而是瞥见煮好的醒酒汤,问道:“酒醒了吗?” 严序一愣,抬起胳膊闻了闻,早就没有酒气。 他怕朱韵不喜欢,小心翼翼地问:“姐,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我又不傻,饭桌上谈生意怎么会不喝酒,下次喝了酒别开车……”她倒了杯醒酒汤,自顾自饮下。 酸爽提神。 “给我煮的,你怎么自己喝?”严序很自然地拿起朱韵的水杯,将剩下的半杯醒酒汤一饮而尽。 朱韵用水龙头冲了下杯子,提醒道:“以后你用自己的,不许再碰我的东西。” 严序就当没听到,将她拽到饭桌前,按在椅子上,把打包的饭菜一一摆好,笑着说:“吃饭。” 饭菜在保温袋,尚有余温。 朱韵一晚上没吃东西,加上饭菜可口,她吃的不少。 严序漫不经心,见朱韵没有要提她和严辞晚上单独见面之事的意思,忍不住先开口:“我哥说让你搬回临江公寓,姐,你什么想法?” 朱韵吃着剁椒芙蓉蟹,摇头:“不回去。” 那里太空了,空的她心发慌。 某人心中正要欢呼雀跃,只听朱韵继续说道:“下周一我去面试,如果面试通过,我向校方申请教职工宿舍。” 严序急了:“不行!你不能住宿舍!姐,你是不是嫌这里小?我有……” 他正要将早就买了大house的事告诉她,朱韵好笑道:“这里比宿舍宽敞好几倍,我怎么会嫌这里小。” 她认真地看着严序:“我住宿舍有两个原因,一是上下班方便,二是……” 朱韵停顿几息:“二是你也不小了,该谈恋爱找女朋友了,你我住一起不方便,况且,我马上三十岁,也要考虑个人问……” “不行!我不同意!”严序猛地站起身,打断她的话,双手撑在饭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吃饭的朱韵,十分不悦,“我不会找女朋友,咱俩住一起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找不找女朋友是你的事,可我有了男朋友,还和你住一起,怎么都说不过去。”朱韵放下筷子,冷静地看着头都要顶在餐灯的男人。 顶光打下来,照得他神情有些狰狞。 “严序,我们都长大了,日后都要组建自己的家庭,再住在一起,真的很不像话。”朱韵不卑不亢。 严序将所有话都屏蔽在外,唯独抓住‘男朋友’三个字眼。 “你交男朋友了?”他蹙眉看向朱韵,心里惶恐极了,“我哥?是我哥吗?” 朱韵思及江边车上那个错过的吻,她站起身准备回房,疲惫道:“不是,你别瞎猜了。” 严序怎么肯放过她,长腿一迈,矫健的身躯挡住了朱韵的去路:“那你告诉我,你们深更半夜在车上都聊了什么?不单单是他要你回临江公寓的事吧!” 朱韵身心俱疲,一想到严辞那句‘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小韵,你不觉得荒唐吗?’就头疼欲裂。 严序见她不说话,更是着急,抱着朱韵的头,查她脖子上、胸口有没有吻痕。 “他都对你说了什么?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朱韵见严序拉扯自己的睡衣领口,一时气急败坏,扬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俩人都愣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第29章 干脆把她别腰里 朱韵又羞又愧,捂着胸口,缓了会儿正想道歉,被猝不及防打得偏头的男人,缓缓转过头,轻轻将她环在怀里,低声呢喃:“对不起,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 “是我不对,是我混蛋,不应该扯你衣服,你打我吧。” 他像是犯错的小孩,一遍遍在她耳边道歉。 朱韵心疼至极,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于是冷声道:“放开,我要回房睡觉了。” 严序不舍,又怕她从此厌恶他,只好慢慢松手,目送她关上了房门。 朱韵彻底脱了力,将自己摔在了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渗进薄被中。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如此惩罚我?朱韵将脸埋在被子里,低声啜泣,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跟着他来到湘市,我应该死在那场火灾,彻底烂在寨子中,就不用承受这么多。 房门外,男人靠着门板,屈单膝而坐,胳膊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自然下垂,右缓缓张开。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懊悔、不安、惶恐,从心底蔓延开。 他刚才用这只手都做了什么? 她现在明明敏感脆弱的要命,他竟然还做出令她害怕的举措。 她的抑郁症复发怎么办? 她从此讨厌他怎么办? 她和他的关系覆水难收怎么办? 她又不要他了怎么办? 严序不敢继续往下想,唯有闭上眼,坐在她的门口守着,等待她消气,等待她看在他诚心悔过的份上,再一次心软。 指尖摩挲,忆起刚才触碰她肌肤的触感、若隐若现的沟壑,被强制关押在体内的狮子叫嚣着: 桎梏她,占有她,让她彻底属于你的女人,让她彻底逃无可逃,余生只生活在你的庇护下,从此其他男人再也无法觊觎她,她天生就应该是他的女人。 疯狂的想法令男人浑身战栗,热血沸腾。 理智的弦突然绷紧,拳头握紧,马上要冲破牢笼的雄狮再次被关押起来。 不行,不能这么做,她会害怕,会接受不了。 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哪怕她现在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要忍住。 他要用温柔、耐心和乖顺彻底将她融化。 就像小时候,只要他懂事听话,对她撒娇卖萌装可怜,她都会迅速抛下所有怒气和芥蒂,继续疼爱他。 他要慢慢等…… 他要继续伪装…… 朱韵的生物钟很准时,七点醒来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猜严序还没起床。 想到昨晚的事,懊恼后悔袭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计划趁他起床前先出去,等他上班走了,再回家。 一开房门,靠在门板上的男人,突然向后仰倒下来。 未砸到朱韵身上时,睁开睡眼的严序,用手撑住地板,一骨碌站起来,揉了揉眼,声音沙哑:“姐。” 朱韵吓到了:“你就这么睡了一宿?” 严序没回答,反而扬起笑脸:“我去做早饭。” 朱韵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又气又心疼,把他推到一边:“你先回房补觉,等下还要上班,我来做早饭。” 严序跟在她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小声道:“姐,对不起。” 朱韵被他小狗晃尾巴、求摸摸的模样弄得顿时没了脾气。 她从冰箱里取出西红柿和牛肉,扭头看向身后的严序,见脸上没有巴掌印,叹了口气:“还疼吗?” 严序脑袋摇成拨浪鼓,笑道:“打橄榄球那几年,撞断骨头家常便饭,你那点力气和挠痒痒没区别。” 朱韵忍不住脑补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心疼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快去睡觉,等早饭好了我叫你。” 见他还不动,她蹙了蹙眉:“怎么了?” “你还没问我昨天的项目谈的怎么样?”严序有些委屈。 朱韵一拍脑门,十分懊悔:“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严序揉了揉她的脑门:“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许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 她好笑:“我还没力气大到一掌把自己拍死,快说,结果怎么样?” “等下去签合同。”严序说得云淡风轻,“五千万,如果成果满意,甲方还会追加。” 朱韵难以置信地眼睛和嘴巴都张大:“天啊!我就说你肯定行!快去,你快去补觉!等下签合同的时候,不能没有精气神!” 朱韵心花怒放,打心底替他开心。 一时想起什么,猛地冲回客厅,拿起他昨天穿的西装,上面有不少墨渍,严序目前只有一套西装,她要尽快处理干净! 他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嘴角勾起,他爱死了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真是可爱迷人。 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很快化解。 躺在朱韵房间,抱着姐姐气息的被子只睡了一个小时的某人,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公司。 沈云边的办事效率高、人脉广,半个多月的时间,连挖墙脚带招募,同时忽悠了两个哥大的校友过来,各部门人员渐齐,公司初具模型。 一派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前台是个年轻漂亮的应届毕业生,形象不错,只是社会经验不足,不懂得收敛情绪,见到人高马大、五官俊美、走路带风的年轻老板,总会露出花痴表情。 签完合同,石头还没完全落地,公司要立马去东南沿海的港城与零件机械制造工厂洽谈。 严序端着咖啡,从办公室落地窗向下俯瞰城市风景,若有所思。 “这次最少参观洽谈四五个工厂,前前后后二十来天,是公司长期发展的关键,你要我一个人去,还是不是人?” 沈云边坐在办公桌前,阅览助理整理好的资料,吐槽道:“不就分开二十天吗,至于吗?” “我爸最近肯定会找她麻烦,还有……”严序蹙了蹙眉,忆起昨晚朱韵和严辞单独见面,这十年都是他亲哥陪在朱韵身边。 十年,一想到这个数字,他既头疼又憋屈,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是替你。’严辞的这句话就像魔咒。 俩人在十年间,是怎么过的。 她是否在他哥面前梨花带雨的低声啜泣?是否巧笑倩兮地挽住他哥的胳膊撒娇?是否对他哥比对他还要好?是否与他哥亲吻、拥抱、甚至…… “你出国这十年,你姐没结婚,也没男朋友,说明她要么心里也有你,要么根本无心谈情说爱,十年都过去了,还在乎这二十天?”沈云边的话从身后传来,如同一场及时雨扑灭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是啊,俩人如果真的有情愫,在他回国之前早就在一起了。 严序回头,心情舒畅:“终于说了句人话。” “帮我找个私家侦探和保镖,出差这段时间,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有问题随时告诉我。” 沈云边愣了:“你干脆把她别腰里,带着出差得了!” “也可以。”严序竟然认真地点头。 沈云边无语:“你真是疯魔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笃笃两声,一张明媚的笑脸从外面探进来:“两位老板,今天谈了那么大笔单子,不请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吃饭吗?我都想好了怎么宰你们两个。” 第3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人名叫宋格格,是俩人的哥大校友。 沈云边哎呦站起身,奴才样地给她行了个礼:“格格吉祥……您金口一开,湘市最豪华的饭店、酒吧等会儿咱走起!” 宋格格一身剪裁得当的胡桃色西装裙,衬得女子摩登干练,身姿窈窕,及肩长发扎了个低马尾,知性又俏皮。 沈云边慵懒地倚靠办公桌,抱着手臂啧啧咂嘴:“真不愧之前是校啦啦队的,这身材,这气质!” 说完朝严序坏笑着挑了下眉,意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多看看外面的牡丹花,总强过家里的狗尾巴草。 宋格格自大一在校橄榄球比赛上认识了表现优秀的严序,便心生爱意。 无奈心仪对象太冷漠,对她的搭讪毫不理睬,为了离男神近点,软化男人的心,宋格格挤破脑袋,经过层层严格筛选,加入了校啦啦队,跟进严序每场比赛。 正当她美滋滋实施女追男计划时,严序突然被沈云边忽悠着弃武从文,放下橄榄球,参加了机器人社团。 宋格格那个气啊,跳了两年啦啦队后也跑去机器人社团,结果严序和沈云边退社开了公司,步伐又慢了一步。 沈云边就是靠这个,忽悠宋格格来到云序智能。 原话这么说的:“格格小姐,您想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白费?您就这么错过近距离接触白马王子的机会?男人最忘不了陪他打江山的女人,您要在他手下发光发热,不用嘘寒问暖,严序都能对你青睐有加。” “近水楼台,朝夕相处,荣辱与共,你还怕他眼里没你?” 当时她果断放弃了国外x公司的offer,毅然决然地飞回国,拉着另一个同学来到云序智能。 落地第一句话:“沈云边,我推了x那么重要的offer,可不是来做你员工的,而是来当你们公司未来老板娘的,不帮我追到严序,你就洗干净等着被我抹脖儿吧。” 那时沈云边还不知道严序心有所属,满口答应。 自打沈云边知道自己的好友疯魔地爱着自己的姐姐,他心中一凉,不知道怎么和宋格格交代。 他昨天多嘴说了句朱韵不好听的话,严序恨不得当场和他决斗,沈云边肯定不敢做棒打鸳鸯的事,可后面又有个宋格格要稳住。 沈云边当时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私底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严序藏的深,又暗骂自己不调查清楚就瞎承诺,真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严序提步要走:“今晚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云边,这次记我账上,我请客。” 宋格格不乐意了,挡在严序面前,仰脸问:“半个月前的接风宴,你这个东道主就没来,现在庆功宴又撇下我们,什么意思啊。” 严序蹙了蹙眉:“我晚上有事。” 正当宋格格又要发作,沈云边挡在俩人中间,把宋格格迎到椅子上坐下,笑呵呵地打圆场:“他既然不去,肯定是重要的事。” 没了拦路人,严序大步一迈就走出办公室,宋格格见状,嘴里‘哎哎’地站起身。 刚要去追,被沈云边抓住了细嫩的胳膊,连忙解释:“格格大人,您这次就放过严序,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出差,天天晚上都能和他一起吃饭,这次就饶了他,严序真的有事。” 宋格格把沈云边的手甩开,抱着手臂不悦:“什么事?” 沈云边灵机一动:“严序最近和他爸大吵了一架,心里正烦着呢!他小时候的情况你应该也略有耳闻,父子关系本就敏感脆弱,咱体谅体谅,放过他这次……” 宋格格知道严序小时被拐,很心疼他之前的遭遇,于是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饶了他这次。” 她话头一转,哼哼笑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今天晚上让他大出血一把!” 沈云边见人被忽悠过去了,暗自松了口气,双手一拍,应和道:“对,咱照最贵的点!狠狠宰那臭小子一笔!” - 严序从公司出来,驱车来到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准备晚上亲自下厨。 在国外十年,生活起居虽有佣人照顾,他也偶尔做饭。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之所以会做饭,还得是小时候朱韵对他的言传身教,长大后,严序再根据食谱融会贯通,厨艺自是不差。 朱韵早上上了一小时普拉提课程后,随便对付了一顿,下午正准备大后天的面试,严序突然回来了。 朱韵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 “怎么下班这么早?”她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被严序躲过,径直走进客厅。 “忙完就回来了,等下给你做饭吃。” 严序热的出了身汗,脱外套的同时,朱韵递过一杯凉白开:“喝完去洗澡。” 他接过一饮而尽,扯掉领带:“太热了,姐,等下帮我拿衣服。” 朱韵点头:“去吧。” 一会儿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 她来到严序的房间,是次卧,比她的小一圈。 不多的几件衣服挂在小衣柜里,朱韵拿了件白短袖和家居裤,正要离开,她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他床头的日记本上。 上次她忍住没看,这次像是有某种力量拉扯着她一步步上前,等朱韵反应过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掀开了第一页…… 严序冲凉出来,见朱韵正在厨房收拾食材,他走过去,头发上的水珠掉落在男人结实的肌肉和地板上。 他挤到朱韵身侧,想要拿她手里的长豆角,却被她微微侧身闪了过去。 严序乐了,还以为她不想让他帮忙,连忙长手一伸,刚抓到朱韵手里的豆角,手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下。 低头瞥见一颗水珠掉在手上,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捏住朱韵的肩膀,强硬地让她转过身。 严序两只大手掌住她的脸抬起来,一张哭得有点皱的小脸露出来。 男人心疼至极,低声问:“姐,你怎么了?受委屈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朱韵垂眸不敢与他对视,摇头闷闷道:“没有,我没事,快收拾……” 严序把她手里的豆角扔进水池,再一次抱着她的头,不容置喙地问:“说,到底怎么了?” 见朱韵不语,他微微俯下身,语气哀求道:“姐,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之间要没有秘密吗?告诉我,好不好,嗯?” 第31章 为了哥哥还是弟弟 良久,朱韵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又挣扎了片刻,放下,只用额头轻轻抵住在男人的胸口,克制又隐忍,小声啜泣:“对不起,严序,对不起……我不该十年不联系你……我不知道你在国外遇到了那么多事……不知道你曾经那么绝望过……” 她在真诚地忏悔。 日记字里行间透露着生无可恋、痛苦挣扎、血腥暴虐,冲击着朱韵的神经,看得她指尖颤抖,嘴唇发白。 原来站在面前的男人,曾经和绝望激烈得浴血奋战过,好几次都把自己推到死亡边缘,然后……再爬回来。 几乎每篇日记地后面都会写着相同的一句话:真的死了,姐姐会难过,她会觉得用命保护的弟弟一点都不值吧,姐姐不能难过,那就再活一天…… 严序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朱韵看了日记本,才会如此。 他嘴角泛起得逞的笑意,心口却被她的眼泪灼地发疼。 “姐,是你一次次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严序将她抱紧,低声在她耳畔问,“后面的看了吗?” 前几篇看得她心惊肉跳,眼泪直流,朱韵心根本没勇气继续往下翻。 可如果她一一看完,便知道,日记前半部分是男孩对女孩不舍的绝望挣扎,后半部分则是男人对女人思念成疾的执拗和病态,以及男人病入膏肓地无法自拔的爱恋。 可惜…… 朱韵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严序,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身体,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也别再伤害无辜的人。” “好,我答应你。” 男人叹了口气,不知是失落她没看到日记后半部分,发现他对她浓烈的爱意。 还是庆幸她没看到后面文字里的黄色意淫,发现他恐怖的病态。 晚饭很丰富,四菜一汤,尤其香辣海鲈,朱韵吃得想飞起来。 严序看她开心得眯起眼,心口像是被揉了下:“姐,我明天要出差,你想不想出去玩几天?” 他决定带她一起去,他想时时刻刻都看到她。 “想,不过后天要面试,我暂时出不去。”朱韵实话实说。 严序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银行卡,交到她手里:“我爸把卡又给了我,姐,你拿着,都是给你的,至于工作……” “我不要。”朱韵把卡推回去,认真看着他,“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不想当被人豢养的废物。” 哪怕工资不高,但她能在教书育人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严序将卡又放在她手里:“好,你喜欢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可钱你也要拿着,不然我会伤心……” 朱韵无奈笑了:“伤心个屁,哪有随便送人这么多钱的,你贿赂我啊?我可没有利让你可图。” “当然伤心,伤心你和我生份。”严序见朱韵没有再拒绝,笑了。 心想,你可太有利可图了。 这不,到了晚上,某人抱着枕头,借故空调坏了,来到朱韵房间求收留。 她不信,亲自检查,发现空调真的不制冷。 “姐,我明天就要出差,最少二十天。” 朱韵见严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让他睡客厅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最终心软地点头应允。 某人得寸进尺地爬上床,假模假样地在两人之间塞了个脆弱不堪的空调被:“姐,你看这样可以吗?” 还认真承诺:“我绝对不越界。” 朱韵轻嗯一声,黑暗中她缩成一团,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可越想睡,越睡不着,她头一遭知道了‘煎熬’两个字怎么写。 从人类起源到宇宙大爆炸,朱韵都思考了一遍,就在她思及人类是否会被机器人统治,腰上突然落下一只有力的胳膊,后脖颈传来滚烫匀称的呼吸。 两人中间隔着一床薄被,可朱韵依然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浪从身后传递过来,灼烧着她的心智和建立起来的坚固防线。 她应该推开他,保持男女之间本该有的距离,不该让两人的关系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不该让有罪的灵魂错上加错。 手指曲起,抓皱床单,朱韵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只手拿开。 两人幼时互相取暖的过往和那本日记涌入她的脑中,心底升起怜悯的同时,也滋长出一丝贪欲。 黑夜给了她放纵的勇气和借口,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抱一下也没关系吧,两只受伤的小兽。 理智与贪婪极限拉扯,最后连道德都燃烧殆尽。 朱韵用手指轻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闭上眼沉沉睡去。 早上临出门前,严序再三叮嘱朱韵好好吃饭,晚上记得关好门窗,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手机随时保持畅通,不许关机和忘记携带……巴拉巴拉一大堆,事无巨细。 朱韵笑着应承,嘴上说他比老妈子还唠叨,心里却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填满。 送走严序,她看着只有一百来平的两居室,竟觉得比她住了十年的临江公寓大平层还要空。 朱韵靠在门板上,脸上的笑渐渐回落。 回想昨晚放任男人逾矩的行为,又回想起严辞如刺一样的话和自己信誓旦旦保证与严序除了姐弟,不会发展成其他关系,强烈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如海啸瞬间席卷了朱韵的全身。 茶几上的电话有消息音,是吴倩楠发来的约饭邀请。 朱韵像是找到了救星,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吃饭的地点是家环境优美的黑珍珠餐厅,庭园园林设计,包厢的隐私性很好。 走廊湖畔,竹筏小桥,游鱼绿植,惬意十足。 将近一个月不见,两人先是拥抱寒暄,互相说了自己的近况,算是给接下来的八卦吐槽开了很好的场。 女孩子在一起,除了吃吃喝喝、拍照修图、就是男人八卦,骂领导骂同事,骂自己的牛马生活,再夹杂些美好畅想,给自己找点不被生活压垮的理由和动力。 “人嘛,不就都这样活着吗,不管有钱没钱都有自己的苦恼。”吴倩楠心态很好,“纵然世界有再多不公平,可最起码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她打量着周围的惬意景致,夏风吹过流水的风车,咋舌感叹:“不过我还是想做个有钱人,否则这么贵的餐厅,我一辈子都舍不得来一次。” 朱韵好笑:“我也是,这不请你吃饭,我才敢下血本。” 说来这家还是严辞带她来的,湘市几乎所有的高档餐厅,都有过两人的影子。 只是这些都是曾经,以后她应该都不会再和严辞像之前心无芥蒂地坐在一起。 吴倩楠聪慧,吃着海胆溏心蛋,美得冒泡:“看在你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吴医生愿意为可爱美丽的小朱老师解疑答惑,说吧。” 朱韵再一次被看穿,心虚地说:“我没什么要问的,单纯请你吃饭不行?” “快拉倒吧,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很迷茫’四个大字。” 朱韵摸着脸,有些震惊和难以置信:“这么明显吗?” 吴倩楠重重点头:“很明显,而且还是为情所困,说吧,是为了哥哥还是弟弟?” 第32章 一吹就散的喜欢 朱韵想了很久,也理不清头绪。 吴倩楠见她抠着手指,拧眉思索的样子,有些着急:“行了行了,我来问你来答。” 朱韵点头。 “小朱老师,请问你一直没有谈恋爱的原因是什么?”吴倩楠正襟危坐,正经地像是真的在采访。 朱韵想了想,如实道:“之前在寨子里,生活艰难,温饱都是问题,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后来来到湘市,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又想抓住学习机会,一门心思扎进书本里,更没考虑过恋爱问题。” 吴倩楠一针见血:“没考虑过,不等于没遇到过心动的男人,小朱老师,你有没有暗恋对象?” 严辞那张温文尔雅,总是笑地如沐春风的脸,率先跳出来。 朱韵微微点头,承认道:“有,不过我和他不可能。” 吴倩楠没有细问到底是谁,只是问道:“自卑?觉地配不上他?” “嗯。”她微微垂下眸。 严辞带她尝试了人生中很多第一次,认识了外面的繁华世界,朱韵从畏首畏尾的乡村丑小鸭蜕变成举止优雅的白天鹅,几乎都是严辞的功劳。 说不动心是假。 朱韵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开始期盼每个周末的到来,穿上漂亮的衣服,略施粉黛等待着严辞的到来。 “他知道你对他有好感吗?”吴倩楠问。 朱韵若有所思,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哪个春心萌动的少女,不希望暗恋对象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然后有所回应。 可这十年,严辞对她一直克己复礼,虽然细心,但从来没有任何暧昧的动作,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家人。 即使不小心摔倒,严辞扶她、揉搓的动作也只是像医生面对病人那般干净利落,不掺杂任何邪念。 加之自卑,朱韵没有勇气向对方表达过喜欢,怕唐突的表白破坏两人的正常关系,更怕严辞知道她的喜欢后,觉得她痴心妄想。 所以朱韵的那份心思,一直压在心底,不让它泛滥成灾,更不让对方察觉。 如果没有前两天,严辞在江边车上吻向她,朱韵会一直认为,他并不知道她对他的好感。 当那个吻下来时,朱韵赫然明白,严辞早就察觉她对他的喜欢,甚至庆幸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可十年,他一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她谨小慎微地掩藏心思。 朱韵想,严辞的那点喜欢应该出于怜悯,被风一吹就散。 所以,她问他,是把她当玩具还是想娶她,见到他眼底的迟疑,朱韵便明白了一切。 当时,他哪怕说一句哄她的假话,朱韵也会将自己的心交出去,即使遍体鳞伤。 可,他迟疑了。 看吧,他对她那点不值一提的喜欢,真的只是一吹就散。 所以,何必再奢望呢。 朱韵深深叹了口气:“知道,却一直假装不知道。” “那就是不喜欢,或者一直把你当备胎!”吴倩楠立下判断。 朱韵苦笑,恐怕她连备胎都不是。 没准儿严辞已经习惯了她这么个人存在,每周末过来陪她,只是严震东交代他监视她,例行公事而已。 吴倩楠小心问道:“小朱老师,你刚才说的渣男是严序还是严辞?” 朱韵蹙了蹙眉头:“他和渣男挂不上边,我暗恋人家,他有不回应、不喜欢我的权利,现在都过去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不会再执着,也就放下了。” “所以,到底是谁?”吴倩楠好奇,心想肯定是她梦里喊的严序。 谁料,朱韵缓缓开口:“严辞。” “what?”吴倩楠惊了,“小朱老师,你没说错吧!” 在鹤川小学,严辞三言两语吓退刘磊落的样子,眼神里对朱韵的宠溺简直都要溢出来了!他怎么会不喜欢她,怎么会把小朱老师当备胎!? 难道都是演出来的?如果演技这么炉火纯青,那位公子哥完全可以拿下奥斯卡小金人! 朱韵好笑她反应这么大,肯定道:“没错。” “天啊!我以为是严序!”吴倩楠喝了口红酒压惊,又问,“既然你已经放下对严辞的单恋,那你苦恼什么?” 朱韵突然没了胃口,最喜欢的蟹膏焖饭都味同嚼蜡,思忖片刻,她将这段时间与严序间的事大概讲了下。 吴倩楠听呆了,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突然觉得面前的姐弟禁忌大瓜更香。 “倩楠,我该怎么做才能掐断他的想法?”朱韵很苦恼,“我担心哪天我和严序连姐弟都做不成。” 吴倩楠消化了好久才缓过来,口无遮拦道:“做不成姐弟就做男女朋友,你能喜欢严辞,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这能一样吗?!”朱韵一口血闷在胸口,“严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他当亲弟弟,对他怎么会有男女之情!你会爱上自己看着长大的邻居家小孩?” “为什么不会爱上?我家小区有个十来岁的小正太,我看着可喜欢了,等他成年,我如果没结婚,就去勾搭勾搭,多有意思。”吴倩楠像是看傻瓜,不解道,“看着长大怎么了?知根知底的养成系不好玩吗?” “你们又不是真的姐弟,估计那小子爱你爱得快发疯,却一直小心翼翼地在等你的回应。” “小朱老师,换位思考一下,你单恋严辞这么多年,是不是希望对方有所回应?现在的严序就是当初的你啊,你当初内心多么备受折磨,现在的他肯定只多不减。” “毕竟你那么轻而易举就放下了自己的单相思,听你的描述,严序弟弟对你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吴倩楠双手撑着下巴,向往道:“天啊,如果有一个有钱又有颜还爱得死心塌地的弟弟摆在我面前,我立马投入他的怀抱!只要不违法,其他的都滚一边去吧!” “可违背伦理道德。”朱韵低声道。 “什么伦理?什么道德?”吴倩楠嫌弃地看着她,质问,“你和他是法律上的姐弟吗?有血缘关系吗?哪条法律和道德规范写着你们不能在一起?” “严序他爸说的话就是你的行事标准吗?” 朱韵低头,声音很轻:“即使没有他爸,我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很有罪恶感。” 吴倩楠见她实在苦恼,无奈地出主意:“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严序弟弟,趁你们的关系还可控,不如你去谈场恋爱?有了男朋友,心有所属,或许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朱韵想了想,觉得办法可行。 “可我没什么认识的异性。”朱韵犯难,“我该怎么快速找到男朋友?” 吴倩楠看着这个恋爱白痴,差点笑出来:“现在让你网恋慢慢培养感情有点来不及,我身边的同事,除了我们支教的那几个,其他男同事还不太熟, 要不你在支教团里选个先试试?” 想到刘磊落,朱韵猛摇头:“都是熟人,挺尴尬的。” “小朱老师,你不是傻?熟人才好下手,难道你还想来个一见钟情? ”吴倩楠气笑了,一拍大腿,“对啊!你可以去相亲!”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吴倩楠刚和朱韵提到相亲一事,就有人睡觉递枕头。 第33章 喘口气都是错的 朱韵之前在实验小学当过一段时间的实习老师,故而面试很顺利,三年合同制的数学老师,还申请了教职工宿舍。 她下午买菜回家,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在等人的甄秘书。 这几年甄秘书偶尔去临江公寓,同朱韵说过几次话。 甄秘书五十来岁,自打年轻的时候就在严瑞生物工作,一步步成为严震东的心腹和得力秘书。 当初还是他带着严家人乌泱乌泱开了十几辆车,去桃源寨将严序、顺带把她一同接回的严家。 他总是笑呵呵的,与严震东的不怒自威截然不同。 “甄叔。”朱韵有礼貌地打招呼,眼睛偷瞄黑色奥迪车,并未发现严震东。 甄秘书看出她的紧张,笑道:“严董没来,小韵,我找你有件事商量,咱们车上说还是找个地方聊?” 朱韵指向小区门口的茶楼:“那里吧。” 点了壶了上好白毫银针,优雅的叶子在水中舒展起伏,茶香满溢,淡黄的茶水清淡微甜。 待穿旗袍的服务美女端着托盘下去,朱韵开门见山:“您找我什么事?” 甄秘书喝了口茶,从手提包里掏出个文件袋,递到她手里。 朱韵还以为又是什么监护人协议,打开发现是十来个男人的资料。 她顿时明白了:“严伯父这是要我去相亲? ” 甄秘书端着茶盏,笑呵呵道:“没错,小韵你也老大不小,马上就要奔三了吧,该考虑人生大事了,这些都是甄叔叔认真挑选的湘市青年才俊,看看有没有满意的,可以相互了解下嘛。” 朱韵正愁找不到男人,手里的档案就是场及时雨,她点头答应:“好,我回去好好看看。” “小韵你放心,如果这事成了,严董会给你备份厚厚的嫁妆。” 提到嫁妆,朱韵开始心疼失之交臂的两千万,于是问道:“不用签监护人的协议吗?改姓严,我没意见的。” 甄秘书一愣,干笑地摆手:“不用,不用,等你结婚的时候,严董会按嫁女儿的规格把你嫁出去的,绝对不让男方小瞧。” 他心想,真的要你改姓严,严序那臭小子指不定会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丑闻。 朱韵倒不怕男方瞧不瞧得起自己,关键她想要钱啊! 照她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在湘市买上房,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 “如果相亲成了,严伯父能不能把嫁妆折现,提前给我?” 甄秘书差点一口茶叶水喷出来:“小韵,你很缺钱吗?严序没把卡给你?” 这不像严序的做事风格啊。 “给了,可那是他的钱,我没权支配。”朱韵真诚道,“我工资不高,湘市开销又大,我很缺钱的,所以等下甄叔还需要你来结账。” “呵呵呵,当然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来结账。”甄秘书笑着,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点了店里最贵的茶。 “你说的折现,我找严董商量下。” 朱韵一手提菜,一手抱着文件袋,起身告辞:“甄叔,那我先走了,这几天我会好好相亲,希望严伯父那边尽快给我个答复。” - “她真这么说的?”严震东听完甄秘书的叙述,弓身挥杆的动作迟疑,扭头问道。 墨镜下面看不见老人眼底的情绪。 绿意盎然的高尔夫球场,傍湖而建,夏风徐徐,天边的晚霞铺天盖地的罩下来,红透了半边天。 甄秘书一身白色休闲商务打扮,手里拿杆,站立一旁:“千真万确,那丫头还主动改姓严,我看她对咱家严序真的没想法……” 后半句‘是严序追着人家死缠烂打,要死要活的’,被他吞了,没说出口。 梆地一下,球被推远,未进洞。 严震东直起腰,冷哼一声:“没想法最好!我倒省了麻烦。” “那就还按之前的合同,等她敲定了结婚对象,就给她两千万现金,老甄,你去办吧。” 甄秘书出杆,球在洞口转了个圈,又弹了出来。 严震东不悦:“我还用不到你来让。” 甄秘书欲哭无泪,心中叫苦:我真的只是失误,没抓住鸟。 俩人搭档将近二十来年,甄秘书了解严震东的阴晴不定,很快反应过来,自家老板这是生气了。 只是甄秘书摸不清严震东为何生气,朱韵明明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去相亲,这不是如他所愿? 难道因为打了水漂的两千万? 严震东当然不是心疼钱,而是气自家儿子没出息,怎么看上了那么个贪财的女人,更气朱韵一个人贩子的共犯,明明一无所有,一身穷酸气,凭什么看不上老子那么优秀的儿子。 越想越气,最后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朱韵带歪严序身上。 人一旦对另一人有了成见,对方喘口气都是错的,严震东就是杰出代表。 - 朱韵每天都会接到严序的视频电话,今晚也不例外。 “面试的怎么样?” 严序刚从工厂里出来,脖子上还带着蓝绳的身份牌,和乙方工厂吃饭前,他抽空给朱韵打了视频电话。 朱韵坐在书桌前,抱起本教材朝镜头里晃了晃:“正在看课件,开学就要带四年级的小朋友。” 她没说申请宿舍,开学搬出去的事,否则又要闹得不愉快,耽误他的正事。 严序露出一口整齐干净的白牙,开心地叫了声:“小朱老师。” 朱韵一直被同事和学生唤‘小朱老师’,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可这四个字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她全身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不知为何有点害羞地不敢看镜头。 严序还以为她低头只是在看课件,然后自顾自地说今天发生的趣事。 朱韵偶尔附和,叮嘱他注意身体什么的。 正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活泼开朗的女声:“gavin啊,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吃饭呢,你偷偷跑出来在和谁打电话?咦,是个女生吗?我看一下……” 摄像头晃动,严序正要说话,画面突然戛然而止。 是朱韵挂掉了视频。 她打下一句话:“先去吃饭,有空再聊。” 不一会儿那边发来:“好,姐姐也要好好吃饭。” 拥抱小猪·jpg。 朱韵盯着手机屏幕,胸口没来由地沉闷,不由自主地想象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听语调,应该是个年轻活泼自信的女孩子,她还知道严序的英文名,叫得很亲切,一点都不生分,不像是同事关系,难道是曾经的校友? 那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又都是同龄人,拥有相似的经历,现在一起工作,然后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他们那样的郎才女貌才应该在一起。 严序已经二十三岁,随时都会谈恋爱,组建自己的家庭,这不正是她希冀的吗? 朱韵不知道为什么心烦意乱,余光瞥见甄秘书给她的文件袋,打开,浏览。 是啊,她也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没准结婚对象就在这里面。 到那时,她和严序就只是偶尔见面的普通姐弟关系,从此有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第34章 漫漫相亲路 吴倩楠知道朱韵要去相亲的消息,第一时间发来张渣男面相图,并再三叮嘱:“虽然人不可貌相,可相由心生,男人很会伪装,尤其刚认识的时候,各种自我包装,花言巧语。” “虽然我支持小朱老师你出去相亲,可我不希望你被骗,像你这种原生家庭不幸,又很缺爱的女孩子,男人稍稍表露出些关爱,就能把你拐跑了。” “这张渣男面相图,你作为借鉴,相亲对象一旦符合其中两条,就一定要提高警惕,多考察一段时间,咱可不能为了凑合一头扎进去,被渣男骗的遍体鳞伤。” 朱韵哭笑不得,可还是收下了吴倩楠的‘好意’,然后开始了她的漫漫相亲路。 第一位是个公司高管,姓李,长相端庄,只是比照片上看上要稍微老一些,朱韵不在意,毕竟现在的证件照都是美颜过的。 高管男性格热情健谈,每时每刻都在制造话题,还会夸朱韵的方方面面。 朱韵一开始觉得还不错,庆幸第一次相亲居然如此顺利。 只是谈及到彼此的工作,高管男说道:“朱小姐不是严董认得干女儿吗?怎么不去严瑞生物工作?凭你们的关系,年薪随随便便都要七位数吧,现在的老师也不是铁饭碗了,生育率越来越低,以后学校里的老师也会相继被裁……” 朱韵笑了:“李先生,您能保证自己永远待在现在的位置不被裁下来吗?人生变幻莫测,总是用以后的不确定来否定现在的坚持和选择,干脆甭活着了,反正早晚都得死。”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李先生你可以不理解,但请尊重每个人的选择,至于我为什么不去严瑞上班,当然是能力不足,人家不要我啊。” 一通话抢白得高管男态度迅速冷淡下来,借故公司有事,留下朱韵走了。 第二个相亲对象是个大学老师,俩人约在图书馆,朱韵本来以为是同行,有不少话题可聊,结果男人卖弄起来,没完没了,从古埃及讲到希腊神话,从耶稣讲到默罕默德,最后从旧约圣经末日预言讲到虚拟世界。 “小朱老师,你没觉得光速不变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大的bug吗?人类已知最大的速度是光速,可宇宙以超光速的速度在极剧膨胀,这难道不是为了阻止我们人类离开银河系,寻求到世界真相?人类身处在楚门的世界,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朱韵通读过世界宗教,对大学老师的话题偶尔插上话,可越听他说的越玄,就像神棍一样,令朱韵有些坐立难安。 “如果我们正在被监视,那就证明我们所处的世界是虚拟的,而我们无法冲出已知的世界,也就是说有一层结界封闭着人类,小朱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宇宙背后的玩家是谁?”大学老师激动道。 朱韵指了指天,干笑地瞎猜:“神仙?” “没错!庄子早在……” 然后大学老师又开始侃侃而谈道家哲学。 在图书馆整整一下午,朱韵遨游在怪光陆离的三十三天,头大了一圈,肚子饿得咕咕叫。 晚上吴倩楠打电话,询问最近的相亲进度,朱韵吃着外卖,吐槽:“精神食粮吃的饱饱的,就是肚子遭不住,我这种务实庸俗的普通人和天马行空、探索宇宙真理的哲学家不合适。” 吴倩楠笑癫了:“这都什么鬼?哈哈哈,你再接再厉,随时汇报。” 挂了电话,严序很快打来视频,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吃饭,朱韵自然是不敢说最近相亲的事,只说下午去图书馆,看书看迷了,回家晚了些。 严序没多想,因为沈云边派了私家侦探一天二十四小时查看着朱韵的情况,如果她有什么异常,沈云边早就告诉他了。 可人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小九九。 沈云边当然知道朱韵最近相亲的事,就连相亲对象是谁都被侦探扒了出来,还拍了不少朱韵相亲的照片。 他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严序,是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位疯批好友的尿性,一旦知道朱韵相亲的事,肯定会甩下一干人,直接杀回湘市。 现在还有两家工厂没有谈拢,最后一哆嗦的节骨眼,沈云边怎么敢让严序不顾大局地离开,只好瞒着不提,等工厂谈妥之后,大不了他再负荆请罪。 沈云边每天过的心惊肉跳,心里祈祷朱韵这位姐姐安分点吧,他真怕严序知道他瞒而不报,活剐了他。 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今天和乙方工厂方吃完饭,晚上k歌时,严序心系朱韵,于是躲在卫生间洗手池的位置打视频电话。 不料聊到一半,那位声音很活泼的女声再次响起。 “gavin,你身上有没有带纸巾,你怎么又再打电话,出来聚餐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女声娇嗔,似抱怨又像是在撒娇,“连沈云边今天也不在状态,刚才弄了我一身酒,你帮我擦一下。” 女孩说话自然的像是在吩咐男朋友。 就在严序伸手掏纸包时,朱韵又挂掉了视频电话,打过去一句:“我去洗澡了,你们玩得开心。” 她挂掉后并未动,而是窝在沙发,足足等了十分钟,才收到严序的回话:“好,注意空调别吹太冷。” 朱韵心里有些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索性又拿出档案袋里的相亲资料,把已经相过亲的男人都标上了号,同时备注了些信息,活像在给学生写评语。 接下来的几天,朱韵每天都在接触不同的男人,有企业经理、连锁酒吧老板、大学刚毕业的创业者、体制内小干部,各行各业五花八门…… 朱韵感慨,甄秘书为她找来这么多相亲对象,真是不容易。 为了不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她愣是硬着头皮二十天见了十四个男人。 远在东南沿海的沈云边看着私家侦探每天发来的照片和信息,人都惊了,咽口水的动作都怔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恐慌,完了完了,这下玩脱了,严序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见完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朱韵像是完成了巨大的世纪项目,整个人又累又乏。 没想到相亲这么辛苦。 吴倩楠知道朱韵一个都没相成,急眼了:“朱韵!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来市医院找我!我要亲自检查下你是不是患有adhd!” 正好朱韵也想换换脑子、换个心情,特意打扮了一番打车去了市医院。 第35章 各人有各人手段 正值医院午休时间,朱韵给吴倩楠带了饭,还把相亲档案带过来,在吴倩楠吃饭时,她将没相成的原因都说了下。 “这个,卧蚕发黑,鱼尾纹明显,眉尾松散,你给我的渣男面相说这种男人好色重欲、薄情寡义、管不住下半身,结果真的如你所说,刚聊没多久,他就开黄腔试探我的底线。 ” “这个,吃饭没有aa制,故意装手机没信号,最后我结的账,几百块钱也是钱啊,心疼死我了。” “还有这个,第一天见面还挺好的,我以为终于找到合适的了,可第三天他就要我在严序他爸面前美言几句,要我去攀关系……” “还有这个……” 吴倩楠拿过相亲资料,一一翻过,怒了:“这都什么歪瓜裂枣!严家不是说都是青年才俊吗!” 朱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每个人确实在自己的领域做得蛮优秀的,可能是我太挑剔了,放大了他们的缺点,人无完人,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应该包容些?” “你说什么呢!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一些不能忍的小瑕疵,等到婚后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最后爆更大的雷!在没酿成错之前,及时止损是对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包容他们的缺点!”吴倩楠安慰道。 朱韵点头:“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真的有感情沟通障碍呢。” “哎,你手机上有没有严序的照片?”吴倩楠碰了下朱韵的肩膀,“你在弟弟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不能忍受的缺点?” 朱韵打开手机打开那张俩人吃火锅时的自拍照,若有所思:“好像……没有。” 即使有,俩人之前多年的相处,也早就习惯和自动忽视了。 吴倩楠拿过手机,我靠了一声:“你都吃上鱼翅海参了,怪不得看不上小鱼小虾!小朱老师,你不会相亲的时候,下意识地在拿他们和严序比吧?” 朱韵想说没有,可受不了相亲对象的时候,真的会想起他。 就拿卧蚕鱼尾男来说,男人用轻佻的语言去试探朱韵的底线时,她想起了严序。 自打朱韵感受到严序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一直害怕他做出不轨的行为。 可他从来没用恶俗的语言和过激不尊重的行为来试探过她,他一直在隐忍,但凡她生气、不开心,他都会像个犯错的小孩,诚心道歉。 吴倩楠见朱韵不说话,故意激她:“这位弟弟你不想要,我可要下手了。” 朱韵拿过手机关闭屏幕,轻声道:“他好像在谈恋爱。” 话音刚落,值班室的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刘磊落和周详走了进来。 周详也是支教团里的一员,见到朱韵,眼睛一亮:“小朱老师,你还真来医院找我们来玩了?” 朱韵不动声色地将相亲档案袋放进包里,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挺想你们的,就过来看看。” 她眼神落到刘磊落身上,人家微微颔首,没多给朱韵一个眼神,拿了病例夹离开了值班室。 吴倩楠哼了声:“好歹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什么人啊!” 周详坐在他们一旁,打圆场:“磊落可能是怕尴尬,毕竟……” 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朱韵,后者无所谓地笑了笑。 “屁!刘磊落这是巴结上了我们医院的一位带教女医生,现在俩人正打得火热!”吴倩楠看向朱韵,心有余悸道,“小朱老师,还好当时你没答应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谄媚逢迎的嘴脸,我看了就恶心!” 朱韵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和手段,我能理解。” 像她和刘磊落这种没有背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要想在大城市扎根,付出的努力比已经赢在起跑线的城里人要多的多,有时候哪怕使用肮脏的手段。 朱韵想,她不就是用相亲一事,把自己嫁出去,在严震东那里获得两千万吗。 她的心思和嘴脸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可,相亲不成,两千万就要飞走,朱韵想到这儿有些不开心。 周详在俩人聊天的时间叫了奶茶,摸着后脑勺呵呵笑道:“小朱老师晚上有时间吗?等下了班,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倩楠一起啊。” 吴倩楠福临心至,拒绝:“自打实习好久没见我爸妈了,我晚上要回家一趟,小朱老师就交给你了,你俩用餐愉快!” 她咬着牙在朱韵耳畔低声说道:“周详对你一直有意思,他人不错,可以和他了解下,反正你都相了那么多男人,也不差这一个。” 朱韵想到两千万,对周详笑道:“好啊,周医生,那晚上见。” - 沈云边最近很苦恼,既盼着早点和各个工厂签好合同,尽快赶制出rhyme2.0并投入使用,又怕自己的好友知道他瞒着朱韵相亲一事,自己的死期将至。 直到最后一份合同敲定,沈云边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了,他站在富丽堂皇的工厂接待室,坐立难安,左右踌躇。 严序又叮嘱了工厂技术员工部分细节,返回时,沈云边搓着手上前请罪,一副笑脸相迎:“严序,咱们共事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识了,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吗?” 严序见他说的这般郑重,将脖子上的工牌摘下来,扔进沈云边怀里,蹙眉道:“同生勉强算,至于共死……没兴趣,什么事直说,这几天你状态不对,我懒得说你。” 二十来天,白天高强度谈判和对接技术人员,晚上应酬吃饭,严序整个人都快僵化了,迫不及待明日回到有朱韵的小家。 这时来了几个男人,是他们公司这次一同出差的员工。 沈云边把人招呼过来,在几人耳边低语,员工听完面面相觑,最后都迟疑得看向严序。 严序不耐烦地用舌尖抵了下腮帮,眼神不悦:“沈云边,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先声明,等下不许动手。”沈云边先发制人。 严序没上当:“那要看你说什么事,一般我不动手,快说,再婆婆妈妈我可不保证前面说的话作不作数。” “好!我说!”沈云边深呼吸一下,鼓足勇气道,“你姐这段时间一直在相亲,前后差不多十三四个男人,我怕你知道后耽误工作行程,所以一直不敢告诉……” 他没说完,严序手上的青筋暴起,挥动拳头扑上来。 沈云边大惊失色:“快快快,拦住他!我就知道你说话不算话!” 几个男员工拦在两人中间,嘴里还都打着圆场:“严总,您息怒,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工作……” “起开!”严序再混蛋,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员工。 他隔着人群,用手点着沈云边,恶狠狠道:“姓沈的,回去等着受死,以后你在我这儿,再也没有信任可言。” 沈云边叫屈,上纲上线:“兄弟,我也是为了公司好吧!你总不能爱美人不爱江山,这么多员工跟着我们吃饭,难道你要撇下他们,让大家喝西北风?” 严序没再说话,瞪了他一眼,扭身朝酒店跑去。 “晚上还有贾总的饭局,人家还想专门向你取经,你就这么走了,不吃饭了吗?”沈云边在他身后喊。 “吃个屁!”严序边走边厉声吩咐,“给我改下午最早的一趟航班。” 沈云边无奈双手插着腰,见人越走越远,担惊受怕的心脏终于回落。 好险,刚才差点被揍。 第36章 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 实习医生每个月轮流更换科室,每天跟着带教老师忙里忙外,恰好赶上下午有台手术,周详要进手术室拉钩,下班时已经晚上七点多钟。 周详风风火火赶到约会地点,朱韵早坐在餐厅里等了两个小时。 “小朱老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今天下午临时有台手术,所以耽误了……” 周详看着灯光下安静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悦之色的朱韵,心中愧疚万分。 她温柔笑道:“没关系,医生的工作属性如此,我能理解,辛苦了,咱们点餐吧。” 朱韵选了家相对实惠的私房馆,不管是aa还是单独请客,都没什么经济压力。 她最近相亲花了不少钱,心中感慨谈情说爱的成本原来这么大,钱、时间、精力都要到位。 看着日渐瘪下去的钱包,结果却收效甚微,朱韵真有‘要不凑合找个男人算了’的冲动。 成了有两千万可以拿,不成,简直血本无归。 朱韵这么想着,自然态度十分软和。 本就对她有好感的周详,见朱韵如此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对面前的美人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 心儿摇摇,意儿飘飘,周详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个人情况全盘托出。 支教期间,朱韵与他做过一个月的同事,一知半解他的为人和性格,现时见他态度诚恳,经济实力虽不大富大贵,却也是幸福的小康之家。 朱韵从小没有父母的关爱,打心底里向往温馨幸福的生活。 周详说的几个点,尤其那句‘小朱老师,我爸妈很通情达理,如果他们见到你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更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直接戳中了朱韵的痛点,眼睛竟有点泛红。 都说女人的婚姻是人生的第二次重塑,要不答应他,和周详尝试交往下? 就在朱韵要点头时,桌子上的手机震动,有视频电话打进来,是严序的。 她蹙眉,手指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拒接键,并回复了句话:“在外面吃饭,等下回家打给你。” 站在私房馆门口的严序,通过玻璃窗看向里面与别的男人同桌坐在一起的倩影,胸中的怒火狂涌。 又见朱韵拒接后发过来的那句话,更升起进去掀翻桌子的冲动。 严序周身卷了欺霜赛雪的冰寒,眼神幽深地可怕。 朱韵正听周详说着家中趣闻,忍不住羡艳他有一双如此可爱的父母,不由嘴角翘起。 这副画面看在外面男人的眼里,心中关闭的猛兽赫然冲破牢笼。 他盯着里面巧笑倩兮的女人,秉着的最后的耐心打下一句话:“在和谁吃饭?男人还是女人?” 严序步步紧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我现在想见你,接电话。” 他势要看她究竟做出何种选择。 朱韵解锁手机,盯着聊天框里似命令又似质问的两行字,不由心里发沉。 她没有向他报备行程的义务,凭什么他说见就要见? 她从来没有过问他出差这些天与哪些人见面吃饭,应酬的对象是男是女,就连接二连三出现在电话里的那道娇嗔女声,她都没有问是谁,凭什么他要管她和谁吃饭。 想到这儿,原本心情愉悦的朱韵胸口闷着石头,直接反扣手机,连回复都没回复。 严序不知道朱韵内心想法,却站在窗外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见朱韵选择无视,一口闷气顿时横宕胸中,男人握紧手机的拳头青筋暴起,昭示着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暴风雨。 没有回复信息的朱韵,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周详见她有点无精打采,以为是自己喋喋不休,令她心生厌烦。 于是止住话头,憨憨笑道:“小朱老师,这周末你有没有空?我请你看电影吧……” 朱韵刚想说:周末她要搬宿舍,话没出口,一道高挑矫健的黑影从饭桌的右面压过来。 未等朱韵反应过来,严序已经坐在她一旁,手臂放在卡座靠背上,轻佻地抬眼。 从周详的角度看,很像男人将女人揽在怀里。 “正好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不如也请我一份?”严序微微侧头,与朱韵的脸只差四五公分就贴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韵见到来人大惊,身子向旁边挪了几公分。 想到刚才他发的信息和视频电话,赫然明白他早就出现在餐厅,她和周详的一言一行恐怕尽收他的眼底,顿时面上发烫。 朱韵又低声窘迫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严序笑得人畜无害,慢条斯理道:“或许是咱们姐弟之间有心电感应,让我想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找到你。” 朱韵顿时醒悟,什么狗屁心电感应,明明这段时间他派人一直在监视她! 那这些天她相亲的事,他肯定早已知道,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每天晚上和她若无其事的打视频电话。 朱韵瞬间有一种被戏耍了的委屈和羞耻感,火气渐生。 周详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问道:“这位先生,你是?” 严序挑衅地抬起眉梢,笑得和煦:“她弟弟。” 话落,又补充了句:“也是她男人。” 当啷——周详手里的筷子落地。 朱韵赫然站起身,拿起包起身离开。 严序起身,朝周详勾了勾嘴角:“账我已经结了,您继续用餐,对朱韵的主意我劝您收了收。” 周详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两道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弟弟?男人? 思及鹤川小学声称小朱老师哥哥的严辞,那这位自称弟弟的,不会是严瑞生物的二公子,严序吧? 这什么戏码?合着今天他也做了次刘磊落,当了回豪门公子哥追爱路上的磨刀石? 周详摸了把头上的冷汗,既有痛失所爱的伤心和惋惜,又有没招惹二世祖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朱老师,我真的很想把你娶回家,奈何情敌实在强大,周详心中叫苦,顿时失意,放下筷子悻悻回家。 严序的长腿很快追赶上正要下电梯的朱韵,他捏住她的手腕,被朱韵用力甩开。 男人死皮赖脸,再一次紧紧地箍着朱韵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搂进怀里。 朱韵气急败坏,用力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大吼:“严序!你给我放手!” “不放,打死我都不放。”严序在大庭广众将她禁锢在怀里,声音强硬。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他想昭告天下,朱韵是他的女人。 只是天下人现时只觉得二人是正在吵架发疯的情侣,避之不及,恐伤自己。 人来人往都向他俩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朱韵渐渐放弃抵抗,声线平淡道:“严序你再这样,我们连姐弟都没得做,有话我们回家好好说,不要让人看笑话。” “和我在一起就是笑话?”严序语气微颤,“朱韵,为什么你不能考虑考虑我?为什么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 第37章 本来就是混蛋 朱韵凄慌地闭上眼,胸中有无数咆哮怒吼,然而怕激怒他,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只能使用缓兵之计。 她轻声道:“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背着你去相亲,你刚出差回来肯定累坏了吧,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严序知道她是在安抚他故意说的谎话,可就这点裹着砒霜的甜头,足以让他心花怒放,平息他的忐忑和怒火。 就像在国外的几年,他就是靠着每半年甄秘书发来朱韵的照片这点甜头,打败厌世自残的念头,撑到了回国。 严序有千言万语要讲,只是瞥见副驾驶扭头面对车门、闭眼不语的朱韵,他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一路沉默无言。 回到家,憋了一路的严序率先开口:“是我爸逼着你去相亲的吧?” 朱韵将包扔在沙发上,回身看向站在玄关处的高大男人,摇头道:“不是,是我自愿的。” 一些话始终要摊开说,不能再逃避,不如趁现在她尚有退路,一下讲清楚。 她认真地看着半隐没在黑暗中面露惊愕的男人,声线淡淡:“严序,这些年我受你家照顾,获得了读书的机会和优渥的生活,我真得很感谢严家,可我不能一直依附你家。” “我起步比别人晚,现在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同龄人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成家立业,而我还如同浮萍一般飘着。” “你当初的一句话,令我从桃源寨来到了湘市,前段时间又是你去鹤川镇将我再次带回来。” “好,就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是老天将我生拉硬拽来到湘市,我认命,那我就想办法在这座城市扎根活下来。” “你爸答应我相亲成功,结婚前会给我两千万,我心动了,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在湘市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房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终日过得惶恐不安,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朱韵淡然一笑:“我与你们严家非亲非故,甚至还有些仇怨在里头,这辈子我不可能一直寄人篱下,生活在严家的庇护下看你们的脸色行事,高兴了就赏点好脸色,不高兴了我就要做好随时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朱韵想到在临江公寓,如同坐牢的十年生活,压得她呼吸不上来。 “严序,我真得不想再和严家扯上任何瓜葛了,求求你让我一个人过吧。”朱韵低下头,几乎哀求。 “我呢?你前几天说再也不会扔下我不管,是骗我的吗?”严序走上前,双手抱着她的脸,让她抬起来与他相望。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语气放柔。 “朱韵,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既然不喜欢严家,那我与严家划清界限,还和小时候一样,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永远在一起,一直到老,我不会找女朋友,你也不找其他男人好不好?” 朱韵热泪顺着太阳穴滚落,落进鬓角。 她泪眼模糊看向脸上希冀和绝望纠结的男人,轻轻摇头:“别再犯傻了,你非要把你爸气死,再背上一条人命吗?” “严序,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答应你,以后我们有了各自的生活,你在我心里依然重要,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只是我们不能……唔……” 男人突然欠下身,用嘴唇和舌尖粗暴地将女人后面无情的话全部堵住。 朱韵震惊地瞪大眼,错愕、震惊、愤怒、羞耻,万般情绪涌上来。 她用力挣扎,想将严序推开,男人修长有力的胳膊有力,将她的腰身,甚至整个后背都包裹,牢牢地固定在他的怀里,单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他的舌尖滚烫有力,一次次顶开她试图关上的贝齿,然后带着惩罚凌虐的气势,教训她的拒绝、抵触,更有力地纠缠在一起,交换彼此的唾液。 严序还嫌不够,稍稍退出,改用牙齿咬住被吻的娇艳欲滴的嘴唇。 疯了,真的疯了。 朱韵本打算坦诚不公的交谈,彻底打消他对她不正常的念头,两人恢复到简单的姐弟关系,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朱韵推不开矫健的身躯,只能扭头试图避开狂乱的吻。 严序双手撑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任何闪避的机会。 他恨不得将这些年对她的思念和今晚的惶恐醋意,都倾倒在两人的唇舌间,他竭尽所能地往她口腔深处钻。 呼吸越来越滚烫,每次喘息都带着焚烧的欲望。 夏天的衣服布料轻薄,两人的体温很快交融在一起。 可还不够,他恨不得将布料全部扯碎,真真实实地感受着她的肌肤。 今日朱韵去医院时特意打扮,化了淡妆穿着连衣裙,现时给了他一逞兽欲的机会。 带着火花的指尖从她的脸颊到细腻的脖颈,再到呼吸起伏剧烈的胸前、不盈一握的腰间,马上从裙子底下探到禁区…… 朱韵发狠地咬了他一口,趁换气时将他推开。 她削弱的肩膀瑟瑟发抖,惊愕恼怒地吼道:“你混蛋!我是你姐!” 严序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野兽闻到血腥味更加失了理智。 他坦然地点头,眼底突然泛起危险的笑意:“对,我本来就是混蛋,朱韵,你知道我在国外这几年的每个夜晚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不再伪装自己,欺身上前,再次将她禁锢在怀里,这次他将她往房间里带。 “夜夜想的是你成为我的女人,你的身体,想你在我身下绽放时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会是何种表情。” 严序将她压在身下,眼里的欲望几乎快要滴出来,他在她耳边笑得肆意:“我想一定很好听,很美。” 朱韵瞳孔颤动,难以置信地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心底升起莫大的惶恐和陌生。 这还是她认识的严序吗?当初乖巧听话的孩子哪里去了? 面前的男人和已经失去了心智的恶魔无异。 难道,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他一直在伪装? 男人突然脱掉上衣,露出肌肉分明的宽大躯体。 正在去褪朱韵身下的内裤,她吓得面色苍白,眼泪簌簌,低声啜泣:“严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也把我当作可以任意凌辱的玩具吗?我是你姐,是个人啊……” 一句话犹如一桶冰水浇在他的头上。 暴戾、情欲、冲动,瞬间烟消云散。 不安、疼惜、悔恨,从尾椎骨席卷到全身。 严序一遍遍吻在朱韵布满泪痕的脸蛋,慌张道歉:“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这么对你。” 朱韵越哭越伤心,从压抑的啜泣到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 声声打在严序的神经和心尖上,他疼得至极,懊悔万分,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别哭了,朱韵别哭了。”严序环住她的微颤的肩,一边用指腹帮她擦泪,一边忏悔哀泣地安抚,“我错了,姐,我真的错了。” “我不拦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你想去相亲就去,房子,我有房子,写的你的名字,钱我这就打到你账户。”他心如刀割,不断地用手抹她涌出的眼泪。 “你不想和严家有关系,我离得你远远的,别哭了,朱韵,以后我都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了好不好?” 严序心像是被揉碎,声音里带着哭腔,卑微温柔地乞求。 朱韵这几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本就心力交瘁,加上受到惊吓又哭累了,直接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看着天花板有一瞬地愣神,然后昨晚发生的事情劈天盖地向她潮涌而来。 身上的衣服安好,她坐起身,抱着膝盖,将脸埋下去,感觉天塌了。 她和严序终究越轨,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这一步。 回想昨晚他那些赤裸的话和唇齿深吻,朱韵抱着头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几欲要钻进地壳中。 昨晚他对她表现出来的爱意太过浓烈,甚至到发狂的程度,严序回国不久,即使对她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感情,短短两个来月不可能就到达这种程度。 朱韵突然意识到,难道他很早就对她有了男女之间的爱欲? 是他在国外的时候,还是……更早? 第38章 想杀人,对象是他的哥 朱韵抱着头极力否认,不可能,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屁孩,对她更多的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怎么懂得喜欢。 可细细回想小时候两人生活的点滴,朱韵好像发现了蛛丝马迹。 比如严序不愿让她同寨子里其他男孩子说话,不让她和朱喜军单独共处一室,村子里洗澡不方便,有几次朱韵在露天搭起的棚子里洗澡时,他借故帮她看守,好像偷偷回过头 …… 朱韵当时以为他只是小孩子的淘气,现在想想,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对她就萌生了非亲情的其他感情。 越想心里越发毛,小混蛋!小流氓!居然这么早熟! 朱韵拿起手机看时间,在众多app推送中,她眼尖地瞥见一条入账信息,看着后面的好几个零,她再一次抱着头,恨不得从这个世界消失。 一股蛋香从门缝里飘进来,外面响起敲门声。 “姐,醒了吗?” 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下意识开口:“别进来!” 沉默片刻,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早饭我放桌子上,你记得吃,我先去上班。 ” “好,你去吧。”她回答。 严序的手放在朱韵房间的门把手上,忍住开门的冲动。 马上临近开学,他知道今天她一定会搬去学校宿舍。 她不想看到他。 良久,朱韵听到了关门声,她又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才出去。 厨房客厅被打扫的纤尘不染,茶几上的花瓶重新换了水,插上了一束新鲜百合。 几净的饭桌上既有西式早餐吐司、滑蛋、蔬菜、香肠拼盘,又有广式早茶上常见的烧卖、虾饺和皮蛋粥。 朱韵撇嘴,小声嘀咕:“喂猪啊。” 昨天哭累了她并未卸妆就睡了,以为会惨不忍睹,洗手间的镜子里一张小脸除了眼泡有些肿,干净如常。 他这是趁她睡觉的时候,给她卸了妆? 她睡得是有多死!还是,他的动作有多轻? 朱韵晃了晃脑袋,赶紧用凉水洗了把脸,告诫自己不能一再错下去,她今天必须抽身离开。 - 工业风设计的拳馆,粗犷硬朗,粗粝的石灰墙面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冠军金牌和几面全身镜,里面映射出两道挥汗如雨的男人身影。 黑金手套相互碰撞,发出邦邦地坚硬声响和破空声。 大把大把汗液随着挥拳的动作,顺着好看的肌肉线条向四周滑落。 严序鼻梁和左眉骨破了皮,是早上与专业拳手对打伤的。 中午刚下飞机的沈云边被严序一个电话叫来陪练,整整两个小时,俩人没停歇。 沈云边打到虚脱,靠在围绳上,喘着粗气求饶:“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严序速度如电,直接拉起重拳,毫不迟疑,横冲直撞,狂暴的力量带着杀伐之气,更有近乎霸道的自信。 沈云边睁大眼卧槽一声,还没来得及躲闪,严序突然一个左摆拳,正中他的右脸。 沈云边被围绳弹回来,踉跄着扑在地上,直接瘫在原地,虚脱地喘气:“你,你大爷的,为了个女人你用着下死手吗!” 严序面色阴沉到极致,骑在沈云边身上,挥动拳头。 沈云边抱住头紧闭眼,大吼:“爸爸,我错了!” 咚—— 地面上传来一记闷响。 沈云边身上并未传来痛感,缓缓睁开眼,见严序从他身上翻身下去,躺在一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红得吓人,眸底却空洞地无法焦距。 他身上的黑色吊带背心已经完全湿透,包裹着苍劲有力的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从早上到下午,严序一直泡在拳馆里,纵使之前加入校橄榄球队,每天都是高强度训练,也遭不住七个小时的身体对抗。 沈云边慢慢坐起来,解拳套、绕绷带,又帮严序解掉,双手第三关节和手腕处都磨破了皮,流着血。 沈云边和严序认识差不多四年,每次他发起疯来,总是用自虐似的运动方式发泄,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是他见过严序最疯狂的一次。 整整七个小时,这是往死里折腾自己呢。 沈云边瘫坐在地,接过拳馆老板递过来的两瓶冰镇运动饮料,打开一瓶塞到给严序手里,又用另一瓶放在被打的右脸上,心生愧疚地哎了声:“你和小朱姐姐怎么了?” 严序用伤痕累累的手,遮住了头顶略刺眼的光线,自嘲凄苦地笑了:“她不要我了。” 他对她做了禽兽不如的事,装了这么久的乖巧可怜,结果发现他是头洪水猛兽,她肯定接受不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吧。 昨晚她在他身下惶恐地哭泣,那句‘你也把我当作可以任意凌辱的玩具?’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是该多绝望和害怕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口疼,疼得他快要炸了。 沈云边自知这事责任在自己,见好友颓丧生无可恋的样子,掏出手机翻出和私家侦探的聊天记录,把手机放进严序手里:“侦探扒出这些男人的资料,虽不是特别牛逼的人物,但各个也算小成功人士,小朱姐姐连相了这么多人,愣是一个没看上,要么缘分没到,要么她心里有人……” 严序看着照片里与不同男人坐在一起的朱韵,太阳穴砰砰直跳。 尤其有两个狗杂碎差点摸上她的手背,他攥起拳头,刚刚有干涸趋势的伤口又崩开,血珠再次渗出来。 沈云边继续说道:“说实在的,这里面有几个长得蛮人模狗样的,配小朱姐姐绰绰有余……” 严序把手机扔给他,眼神冰冷:“那些歪瓜裂枣给她提鞋都不配!” “行行行,小朱姐姐天下第一好行了吧。”沈云边捧场道。 严序怒火中烧,转念想到朱韵相亲成功,自己老爹给她两千万的事。 她说自己对两千万心动,倘若真的心动,相亲会这么挑三拣四? 而且私家侦探拍的朱韵相亲时兴致并不是很高。 除非真的像沈云边说的,她心里有了人,对其他男人有抵触就可以理解了。 难道她心里有喜欢的人? 运动后的大脑清醒异常,又涉及朱韵的事,严序现在聪明如福尔摩斯。 昨晚她说的那个‘也’字又点醒了他——之前谁把她当作可以任意凌辱的玩具? 他率先想到自己的亲哥,严辞。 这就像个开关,开了就关不上。 严序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严辞对朱韵意味不明的关心,想到朱韵得了抑郁症,又想到二人每年周末都见面,再想到朱韵说她不想和严家扯上关系…… 一桩桩一件件串联在一起,严序脑中上演了一套活色生香的狗血电视剧:朱韵爱上严辞,却被玩弄了感情,惨遭抛弃,然后患上抑郁症,从此恨上了严家。 女人敏感善脑补,陷入感情旋涡里的男人也不遑多让。 身体虚脱的某人,被脑补剧刺激的瞬间打了鸡血,满血复活,一边解手上的绷带,一边朝更衣室走去。 像是去寻仇,面色黑的吓人,对身后沈云边的叫喊充耳不闻。 严序现在想杀人,对象是他的亲哥。 第39章 笼中兽 严序在更衣室简单冲了个澡,头发都顾不得擦干,像只大型犬甩了甩发尖上的水珠,利索地套上干净的白t。 他从储物柜里掏出健身包,背上拳套,顺着粗犷的金属楼梯一路向下。 身后的空气化风,染上了一股好闻清凉的男士沐浴露香气。 严序回到车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严辞的电话,他烦躁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嘟嘟声,思绪杂乱无比。 倘若如他猜想,严辞真地伤害过朱韵,他绝对按耐不住自己的拳头,往死里狠狠揍他,哪怕他是他亲哥。 “喂。”电话接通。 严序盯着地下停车场顶端杂乱的管道,沉声问:“哥,你现在在哪儿?我找你有点事。” 电话那头说道:“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日本的研究所这几天要和制药厂签定新药合同,要出差一段时间,怎么了?” “那等你回来再说吧。”严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时胆怯事情的真相。 电话里传来轻笑:“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电话里讲?只要不事关集团机密之事,现在我都可以给出你建议和答案。” 严序摩挲着受伤的眉骨,踌躇片刻,喉头滚动下定决心问:“哥,你和我姐之间……”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才缓缓开口:“小韵告诉你了?” 严序的胸口像是被重击了无数拳,再开口时声音颤抖:“你和她……谈过?” “没有。”电话那头很快回复。 严序的心像是拴在蹦极绳上,被疯狂拉扯,听那头说‘没有’,坠入悬崖的心猛地回弹。 旋即,电话那头继续说:“我早就知道了小韵对我的心意,当时我考虑到咱爸的身体和他对小韵的态度,一直没有回应,怕辜负了她,这些年我只把小韵当妹妹看待……” 严序原本回归陆地的心脏,再一次沉到谷底。 朱韵喜欢他哥,朱韵喜欢他哥! 电话那头突然顿了顿:“这些年我接管集团,见过太多人精和尔虞我诈,越发明白真心的可贵,严序,我发现我早就爱上了小韵,之前我一直在逃避,现在……” “我想为她拼一把,哪怕咱爸不同意,我也要抓住那么好的姑娘,我相信爸了解她以后,肯定会对她改观的,况且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护佑她。” “这事我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和你讲,担心你刚回国一时接受不了之前的姐姐变成嫂子,既然你今天提起,我也没瞒的必要。” “严序,我这次从日本回来就向小韵求婚。” 五雷轰顶! 严序原以为刚才脑补的设想足以令他陷入疯狂,现在亲耳听到他亲哥踌躇满志地规划与朱韵的未来,他视若珍宝的女人即将成为他的嫂子,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昨日他将她压在身下口口声声承诺‘离她远远的’‘不干预她相亲’‘再不打扰’,心里想地却是:他会背着她,将那些不识好歹的相亲对象吓跑,他看上的女人谁都不可以染指。 直到她别无选择,回头再看时,他依然痴痴地在原地等待,那时她定会心软,原谅他的不轨,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朱韵喜欢他亲哥,而他亲哥也爱上了她,俩人情投意合,眼看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独留他如坠荒野,孑然一人。 以后还要每日看着二人出双入对,郎情妾意,孕育儿女。 光是想想,他就会疯掉。 短发半干,严序垂眸时,遮住了眼底的哀伤,他嘴里苦得厉害,握住方向盘的拳头骨节再次渗出血。 他极力克制心头那抹酸胀到发疯的痛意,开口时声线坚定却颤抖:“哥,朱韵不能嫁给你,我不同意。” 电话那头微愣,无奈轻笑:“严序,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这是我和小韵两个人的事,她能不能嫁给我,愿不愿意嫁给我,是她的个人意志,不是你能左右……” “我能。”严序开口打断,心中情绪汹涌,语气却是坚定平静,双眼如鹰瞵虎视,气势十足,“哥,朱韵我是不会让给你的,咱们各凭本事吧。” 一直声线稳定的另一头终于激动了:“严序,我知道你对小韵的感情,可你不能为了阻挠做出伤害她的事!” “你放心,即使我死,也不会伤害她。”严序像是在宣战,启动车子,“哥,先这样,我挂了。” 黑掉的手机屏幕映射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冷淡异常,丝毫没有刚才的激动。 咚咚—— 黑西装保镖敲响了车玻璃,窗户落下不大的缝隙,只见坐在车里那人的一双无波无澜的玲珑眼。 保镖低头时,声音不大不小的唤了声:“严总,还和往年一样,只有甄秘书一个人来。” “嗯。”严辞微微垂眸,再抬眼时眸色晕染了几分寒色,低声吩咐坐在前面的司机,“去机场。”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动,露出方才被遮挡了一半的汉白玉牌楼大门,门顶上用黑底白字书写着六个悲怆的大字‘湘市天麓陵园’。 - 即使早就猜到朱韵会搬走,严序还是心存希冀和侥幸心理回了一趟出租房。 待看到主卧空掉的床板,他颓唐地坐在床沿,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搓脸,满脑子都是刚才与严辞的对话。 他现在算什么? 棒打鸳鸯的反对者?横加一脚的第三者?还是觊觎嫂子的小叔子? 不管是哪种,都会让她更加憎恨她吧。 不如成全了他们,他从此彻底退出…… 念头刚起,关押在笼中的猛兽突然咆哮,将懦弱的想法全部扯成碎片: 孬种,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放弃她?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说放弃就放弃?按照人生出场顺序,你在你哥之前,凭什么你退出? 现时二人连关系都没确认,证还没领,未定棺盖论之前,一切都有转机! 何况,即使二人真的走到一起,你也有办法拆散。 她说过你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凭借你俩七年相依为命的感情,继续赌朱韵的善良和对你的心软啊! 她最看不得你伤害自己身体的样子,倘若你遍体鳞伤,自虐哀求二人不要在一起,她定会心软地答应你。 或者以死相逼? 你这条命不是她的吗,大不了还给她,这样你就永远看不到她投入你哥怀抱的样子。 不过死亡可不是你的目的,你得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你的女人。 傻子,你现在要做的是扫除周围的障碍,然后作为男人堂堂正正地追求她。 她喜欢你哥,那你就学做成你哥的样子喽,温柔地将她的心揉碎,彻底为你沦陷。 严序陡然间睁开眼,眼神清明,浑身豁然开朗,嘴角饶有兴味地勾起。 姐姐啊,你想嫁给别人,没门。 第40章 我不配? 正在收拾宿舍卫生的朱韵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继续拖地。 一室一卫的单人宿舍公寓面积虽不大,但一个人足够,里面还配备了小冰箱和洗衣机,与学校仅隔一条马路,还紧邻菜市场,不管是生活还是上班都很方便。 朱韵打扫完,满意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小宿舍,窗帘外面绿意葱茏,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跳出牢笼,日子有奔头的感觉真好。 以后不结婚,不靠相亲获得严震东的两千万,她慢慢攒工资,有这么个小公寓也不错。 夕阳从阳台洒进来,照在地板和书桌上的rhyme模型上。 模型刚被她用小毛刷扫了一遍,凹凸卡槽零件崭新依旧。 这是朱韵从出租房里带走的唯一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明知道应该彻底割舍,她却在关门离家的一瞬,又冲回房间,将模型放进了包里。 就当两人从此分道扬镳,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吧。 - 严序回到橒园老宅,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甄秘书眼尖,先看到严序的车驶进别墅前的庭院,像是预见即将到来的狂风海啸,他站在客厅前的落地窗,苦笑地擦了额头上的虚汗:“严序回来了,等下又要发脾气。” 饭桌上严震东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让甄秘书坐下:“让他发,我看他能发出什么花样,还能把家给点了不成?你坐下,被个小兔崽子吓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甄秘书刚一落座,严序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迈开长腿,几十步就进了正门。 “严序回来啦?”甄秘书见来人面无表情,心里发虚,却要装作一副和蔼长辈姿态,“吃了晚饭没有?没吃的话,过来陪你爸吃点?” 走到饭桌前,见三个素菜和水煮虾,严序笑了:“你们就吃这个?那我还不如点外卖。”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能点外卖!你想吃什么,这就让阿姨去做,家里都有现成的食材。”甄秘书见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暴怒,浑身稍稍轻松,笑着解释,“你爸的病饮食以清淡为主,我也有点三高,现在只敢吃素,不敢轻易碰荤腥的。” 严序朝佣人点了三个硬菜,辣子鸡丁、小炒牛肉、板栗烧排骨。 他坐在严震东旁边时说道:“你那病少生点气,别总犯犟,比吃素强。” 严震东夹了一筷子空心菜,瞥向严序,没好气道:“我生气是谁惹得?你不惹我,我用地得着天天吃这些东西?” “你回来干嘛来了?” 严序打了一天的拳,没吃东西,饿死鬼似地扒拉了几口素菜和米饭,说道:“我回自己家非要干什么?单纯地回来住两天,陪亲爹吃顿饭都不行?” 几句话说地严震东心里暗爽,嘴角刚要翘起来,见他手上和脸上的伤,瞬间又耷拉下脸,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下去在拳馆打拳不小心伤的,没事,小伤。”严序不以为意。 “哼,你就作贱自己的身体吧!”严震东阴阳怪气道,“你现在公司刚起步,正是尽心尽力的时候,你倒大白天跑去拳馆,又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吧。” 严序吃着饭点头,实话实说:“你们给她介绍了那么多相亲对象,还不允许我发泄下?难道要我回家和你大吵一架?” 甄秘书呵呵笑着打圆场:“你爸也是一番好心,小韵老大不小,是该结婚了,那些相亲对象都是我认真筛选过的青年才俊,小韵婚后还有严家作为娘家,夫家不会亏待她的。” 严序放下筷子,声线淡淡:“甄叔,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坐在你面前,你还满世界找什么?我不配?” 严震东也撂下筷子,冷斥道:“她也配!” 甄秘书忙站起身,摆着手劝架:“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你们爷俩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摔盘子摔碗的,大忌,大忌。” 严序一脸平静地看向严震东:“爸,我回来除了想陪您住几天,还有事和您商量,不是回来和你吵架的。” 严震东冷哼一声:“你一向主见最大,和我商量什么事?” “回严瑞生物上班,这总要和您商量下吧。” 严震东眉毛蹙了蹙,起身:“吃完去楼上书房。” “您吃饱了?不再陪我吃点?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可是我回国咱父子的第一顿团圆饭。”严序看着步履矫健上楼的严震东,语气戏谑。 “行了你个臭小子,别气你爸了。”甄秘书好笑地隔着桌子,拍了下他的胳膊,“甄叔陪你吃。” - 书房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又挂上了几幅气势磅礴的书法,其中一幅是隶书《定风波》。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甄秘书泡了壶老普洱,给严序使了个眼色,要他说话克制点,得了后者的垂眸点头,甄秘书笑呵呵地退出书房。 严序坐在书桌前的紫檀木圈椅上,啜了口暗红香茶,看着对面的男人说道:“爸,我哥打算回国后向朱韵求婚。” 严震东刚要端起茶盏,动作一愣,眉心的悬针纹颤了颤:“那女人给你们兄弟俩吃了什么迷魂药!你们都争着抢着要娶她!早知道如此,老甄就不该把她接到湘市!把老子的两个儿子霍霍成了什么样子!” “之前的事已经改变不了,咱们就不提了。”严序放下茶盏,轻笑,“爸,我哥作为长子,这些年他辛苦打理各个公司、医院和研究所,比我这个流浪在外的儿子尽心尽力又称职,要选严家集团的继承人,他比我合适多了。” “我无心和我哥争,也没资格和他争,所以回国后,我才和朋友开了自己的公司。” 知子莫若父,严震东怎么不知道严序的想法。 可严序越独立,越和家里分的清楚,他越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和严家生分,感觉他这把老骨头永远握不住他的手。 既心疼又心寒。 第41章 没良心的混蛋 “我哥作为严家未来接班人,爸,您早就给他相中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千金名媛,打算联姻了吧?” 严震东不置可否:“你哥今年三十四了,早就该成家,只是这些年我身体不好,集团公司都是他忙里忙外,没顾得上个人问题,我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女方资料都没看就给推了,这是我亏欠你哥的地方。” “之前我也想着能联姻最好,可眼下你哥的情况,我只能做出退让,但凡他看上的姑娘只要背景干净,无论家境,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了他的美事。”严震东突然顿住,厉声道,“可,朱韵绝对不行!” 严序立马统一战线:“我也觉得不行。” 严震东冷笑:“你少拿你哥当垫脚石、挡箭牌,你也不许娶她。” “我倒想,可我姐对我没那个心思。”严序以退为进。 “不过,爸,你能管得住我,能管得住我哥吗?” “他这些年对集团呕心沥血,羽翼早就丰满,他若真得要娶我姐,您能拦住?” 严震东怒了:“我怎么拦不住!整个严家的家业还比不上一个女人?!他要真娶了朱韵,立马从集团滚蛋!” 成了!只要他爹这儿不撒嘴,他哥就娶不成她! 严序此时真的庆幸他哥和家里的利益完全捆绑。 严辞再喜欢朱韵,也不可能为了娶她,舍弃一切。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他和他哥抢朱韵,比的不就是个谁更豁得出去吗。 至于他,为了朱韵什么家业、钱财甚至连命,他都不要。 他只要她那个人。 严震东点了点桌子,回到正题:“你不是说回严瑞上班的事吗?” 严序双手就放在书桌上交叉,坐直身子,正色道:“对,ai机器人在生物医疗上的前景很大,我想云序智能以后肯定会给严瑞生物提供到帮助,所以我打算进严瑞,从这一块儿下手。” 严震东点头:“国外很多医院早就推广普及ai手术,严瑞下面的医院七八年前引进了几台国外的手术机器人,手术成功率很高,可机器价格、开机费用、维护成本都极其昂贵,你若想研发医疗ai,我支持你,科研费用我出。” 严序笑了,伸出两根手指:“爸,我有两个条件。” “只要不关乎朱韵,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严震东先发制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要是与她相关,没商量。” 严序不急不缓道:“一,我要三个月后入职,这段时间我忙着手头的国电项目,还要趁热打铁,打响云序智能的招牌,这两件事忙完,我才有更多的精力去管严瑞的公司和研发。” 严震东微微垂眸,表示同意。 “其二,这三个月您不许再给朱韵安排相亲对象,同时您也不能拦着我追求她……” “我不同意。”严震东没等他说完,直接拒绝。 严序也没激动,而是说道:“您等我把话说完。” “绕来绕去,还不是绕到那个女人身上?!”严震东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严序点头:“她是我的心结,您怎么也得让我打开吧。” “你想怎么打开?”严震东喝茶时瞥了他一眼。 “我姐对我没有男女之间的想法,您也知道她为了躲我,先是跑鹤川支教,又听您的话相亲,现在撇下我,去住学校宿舍。”他苦笑地摇摇头,“爸,这段时间,我打算好好追求她,如果她对我还是没想法,我以后再也不对她抱有幻想,您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要你彻底和她撇清关系,再也不认她这个姐也行?” 严序郑重点头:“三个月后她还是不同意,我和她互不打扰,再也没有交集,我乖乖听您的话。” 严震东知道,朱韵这段时间相亲态度积极,又想到她能信守承诺十年不联系严序,现在她对他又避之唯恐不及,可想而知,严序在那个共犯心中也没多重要。 花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这个犯浑的大情种儿子认清现实,彻底切断他对共犯的所有的念想,换来俩人以后再也不交集,怎么想怎么不亏。 不就三个月吗,老子十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三个月? 严震东心里盘算的很美,而严序这边想地则是,三个月要想尽一切办法将生米煮成熟饭。 “行,不过你得保证,不能因为她和你哥闹得不愉快。” 严序心里欢呼雀跃,嘴上却有商有量:“那你得帮我拦着我哥向朱韵求婚。” “这你不用管。”严震东脑子立马开始搜罗谁家千金还未婚配,得着手严辞回国后相亲。 严序见计划完美实施,当晚就在橒园老宅住下。 接连几天,他白天除了上班和计划另一件大事,晚上都宿在家里,哄地严震东眉开眼笑,试图让他放松对朱韵的警惕。 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嬉皮笑脸的严序立马换上了狩猎者的面孔,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驱车来到第一实验小学。 - 朱韵近日很忙,忙着准备学习材料、开学后的课件、结交宿舍公寓同一楼层的新同事。 白天还好,有说有笑,用工作和人情往来填满所有的时间。 夜深人静时,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去翻看手机,怕某人发来信息,可真的盯着屏幕上的空荡荡,她心里没滋没味,胸口酸涩。 手不受控制地点开某人的朋友圈,半年可见的设置里,只躺着一张平平淡淡的火锅照。 然后当天发生的一幕幕拼命地往她脑子里钻。 那天,她满心欢喜布置着出租房,那天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准备食材,时不时笑着回头望她忙活,那天,俩人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 那天,以为她又找到了家…… 思绪回转,朱韵盯着天花板,凄苦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朱韵,一个人挺好,一个人你也可以过成家的样子。” 说是这么说,眼泪却骗了不了人,跟不要钱似地流进鬓角,渗进枕头。 被子捂住头时,只听一声闷喊:“没良心的混蛋!” 然而,就在朱韵渐渐接受她和他形同陌路时,混蛋找上门来了。 第42章 你面前的陌生男人要追求你 开学一周,朱韵熟悉了授课班级的学生和适应上课节奏。 周五放学例会,校领导先是讲了十来分钟的废话,后步入正题。 为了贯彻落实素质教育,普及科技知识,激发青少年的探索欲,市教育局、市科协和某科技公司共同创办了‘流动科学馆’活动。 第一实验小学被选为首个实验点,将展开为期二十一天的科技活动。 “每位老师都要轮流充当讲解员。”学校领导传送了一摞文件,让会议桌上的老师都得一份。 “大家回去都做下功课,方便解答学生们的问题。” 活动分了好几个版块,神秘磁类、科学揭秘、机器人ai、vr体验、还有各种各样的物理实验。 朱韵正翻看着宣传资料,学校领导突然点名:“这次活动关系咱们学校能不能成为省级示范小学,所以需要几位志愿老师配合协办单位工作、赞助商布置会场,沟通工作……小朱老师,你就算一位吧。” 朱韵愣了下:“校长,我刚来,还没完全熟悉课堂就去做志愿者,恐怕不合适。” “正因为你刚来才把这事交给你,让资质深的老师耽误教学,更不合适。”中年校长透过大黑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而且你形象好、气质佳,可以代表咱们学校的门面嘛。” 随后校方又挑了三个有男有女的青年老师,朱韵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回到宿舍,朱韵正开门时,住她隔壁的英语老师,姓孙,酸溜溜道:“小朱老师还真是代表咱实验小学的门面啊。” 朱韵知道职场间的明争暗斗,没点情商很容易被排挤,于是笑着说:“孙老师损我教学质量差直说,你们这些资历深厚的优秀教师都是学校的宝,只有我这样的才被拉去做苦力。” 孙老师顿时乐开花,相邀晚餐:“我一会儿做土豆排骨,过来一起吃?” “行,那我炒个素菜、洗点水果,等下去找你。” - 志愿者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朱韵除了每天上完两个班的数学课,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帮忙搬东西,布置展厅。 心里正暗骂校长把新老师当牛马使,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朱老师,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 朱韵猛地回头,见是德育主任,紧张道:“主任,校长找我什么事?” “应该是对接活动的协办方,我看办公室里坐着两个男人,这次活动所有的器材和花费全是协办方出的,咱们学校是第一个试点,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全市中小学都要推广。” “教育局没拨经费?”朱韵想到实验楼八个教室加起来四百多平的展厅和崭新的器材,不由瞪大眼。 德育主任摇着地中海的大脑袋:“这活动明面上是教育局作为主办方下达的文件,实际是一家科技公司全力赞助的,咱们这儿一场下来四五十万,以后全市推广,少说几千万,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朱韵心里暗暗嘀咕:有钱烧的。 直到推开校长办公室,看清办公桌前的男人,她才知道这位烧包是谁。 严序侧脸笼罩在午后的阳光中,黑色短袖polo衫罩着紧实的肌肉,勾勒出倒三角的身躯,别有一股男人轻熟气息,米色西装裤和同色休闲鞋又点缀了些青春洋溢。 他抬眼轻轻睇站在门口的她,嘴角似笑非笑,朱韵下意识想夺门逃跑。 坐严序旁边的沈云边舒朗笑道:“这位就是高校长所说的小朱老师吧。” “没错。”校长笑着招了招手,“朱老师过来坐,这是此次活动的协办方、赞助商,来认识下。” 朱韵坐在严序旁边的板凳,校长继续说:“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代表咱们校方与云序智能的两位老总多沟通,记录反馈学生在活动中的反应,咱们好查漏补缺,及时调整活动方向,最大程度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 朱韵撵了撵刚才被纸张划破的右手食指,垂眸说:“校长,您还是换别人吧,我搬搬东西,出点力气还好,要我做记录和与两位老板沟通,我没这方面的经验,恐怕不能胜任。” “谁都有第一次,我们不也是第一次与教育局和贵校达成合作举办这次的活动吗?”沈云边隔着严序看向朱韵,笑道,“我觉得小朱老师就挺好的,很能代表贵校的形象,拍宣传片绝对上镜。” 校长呵呵笑道:“是啊是啊,小朱老师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如果忙不过来,我先安排其他老师代你的课。” 朱韵拒绝:“忙得过来,就这样吧,我尽力完成,校长还有别的事吗?展厅还没布置完。” 校长给她使眼色:“你和两位老总互换下联系方式,以后方便沟通。” 严序假模假样地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递到朱韵面前:“小朱老师,以后和我沟通就行。” 朱韵低头,见他手机备忘录里,用加粗加大的字体写着:姐姐,要和我共事一个月,开心吗? 开心你个头! “校长,我先走了。”朱韵起身离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心神不定地小跑到展厅。 这次活动被当苦力的一共四个志愿者老师,两男两女,都是刚入职不久的新老师,几人聊天才发现,朱韵和其中两位居然是大学校友。 就跟找到组织了似的,几人有说有笑地干起活来一点都不累。 严序来的时候,朱韵正和一位男老师合力搬实验桌。 见她眉眼弯弯,酒窝浅浅,某人顿时醋意横生,站在展厅门口,身材颀长挺拔,叫了声:“小朱老师。” 朱韵被吓了一激灵,见来人面色不善,她敛下眉目,对男同事说了声抱歉,走过去:“严总,您找我什么事?” 呵,好一个严总,好一个您啊。 严序对她疏离的称呼气得深呼吸,点头间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展厅教室外面带。 “松手!”朱韵挣扎着,“这里是学校!你别碰我!” 他将人拽到楼道拐弯处,见没有摄像头和过往的老师学生,一把将她困在墙和胸膛之间。 朱韵推了严序一把,发现根本推不动,侧着脸不看他,垂眸有些生气:“严序,你再不和我保持距离,咱俩姐弟没得做,以后就当谁都不认识谁的陌生人。” 严序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和脖颈,笑着点头:“行。” 朱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既气愤又委屈。 他突然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正式通知:“朱韵,现在你面前的陌生男人要追求你。” 第43章 姐姐,我也要面子的 二人离得太近,鼻尖几乎快要贴在一起,呼吸交错,分不清彼此。 朱韵担心他又突然吻下来,使劲低下头,态度强硬:“我不接受,你快点放开我。” 严序醋意翻滚,低头凝视,抿着嘴唇问道:“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对!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被逼到绝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出令人心灰意冷的话,“所以别来招惹我了,行吗?” 他微微愣怔,想到她说的这人是他哥,严序忍着酸涩和愤怒的滔天风波,渐渐放下手臂,朱韵正要逃离,又被男人拽住手腕。 严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创可贴,小猪佩奇的,轻轻地裹住她被割破的食指。 伤口不大,很细,微微泛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严序在校长办公室时,她还没坐在他旁边时就注意到了。 “以后小心点。”他轻声嘱咐。 朱韵忙活了一上午,早就忘了伤口的存在,她慢慢抽出手指,垂眸轻‘嗯’一声,心弦被拨动了下,懊悔刚才的口无遮拦。 她想解释那只是一时气话,可话到嘴边梗住了。 算了,让他误会也好,最好能一下浇灭他的念想。 然而朱韵不知道,现在的男人可谓斗志满满,岂是她一句两句话给击退的。 - 云序智能派了不少基层员工过来帮忙,展厅花了三天的时间布置好,实验楼整个二层,八个教室焕然一新。 不管是海报、灯光、还是设备都科技感满满。 严序打着跟进活动的旗号,每天都来学校晃一圈,沈云边吐槽他,比管理公司都勤奋。 却被怼回去:“搅屎棍就闭嘴吧。” 沈云边不乐意了:“错我认了,人被你揍了,你说拿出rhyme2.0一半利润去支持中小学科技教育我也点头了,兄弟,上次我瞒而不报的事儿你该翻篇了吧。” 沈云边打心里头冤枉:是你爹搜罗的相亲对象,小朱姐姐主动去相亲的,你没本事俘获人家的芳心,人姑娘不要你、跑了,怎么整件事的锅都扣我头上? 他顿时感觉悲催极了。 严序冷哼一声:“等我追到手、领了证,这事才算完。” 这时宋格格来茶水间泡茶包,笑嘻嘻道:“追谁啊?谁要领证?” 沈云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这下雪上加霜,他真要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严序放下咖啡杯,实话实说:“我。” 宋格格脸上的笑立马垮下来,却依然保持礼貌地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你不是两次碰到我打视频电话吗,就她。”严序挥了挥手,准备去学校,“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见严序的身形消失在玻璃门,宋格格缓缓转过身,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用a4文件纸盖着脸,准备擦着墙边悄咪咪离开的沈云边。 “mark,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沈云边放下a4纸,笑脸相迎:“格格大人,您听我说,在邀请你来云序智能之后,我才知道严序有喜欢的人!!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 “我也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否则大学期间,我不可能给你俩创造那么多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宋格格打开茶包,点了饮水机的热水键,狠狠瞪了沈云边一眼:“我谅你也不敢骗我,否则这杯热水泼你脸上。” 她不满地喃喃:“怪不得他在美国一直没有谈恋爱……当时我都怀疑严序是弯的,原来心有所属!” “哼!王八蛋,怎么不早说!害得老娘推掉了好offer,被你忽悠回国! ” 沈云边梗直了脖子:“格格大人,我和严序给您开的年薪可不低,在公司您都快横着走了,没委屈您吧。” “我说的是钱的事吗?!”宋格格捧着茶杯撇嘴,“当初我怎么说来着?我来云序不是来赚钱的!是来当准老板娘的!” 沈云边拍了拍胸脯,贱兮兮地笑:“这不两个老板吗?要不您考虑下我?” 宋格格打量着沈云边,嫌弃地摇摇头:“就你这小身板,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关键你没gavin身上那股劲儿。” “就干净里却透着股狠劲,既冷漠疏离却又懂人情世故,洞悉人心……”她越说,眼神越像追星少女,开始迷离憧憬,“既有棱有角,看上去挺刺人的,关键时刻他又能收起锋芒,哎呀,不知道怎么说,你懂那种感觉吗?” 沈云边哼了声:“和他相处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那小子的双面性格,还切换自如。” 宋格格心生好奇:“gavin喜欢的女孩子你有没有见过,怎么样?” “挺干净文静一姑娘,你感兴趣?” “当然。”宋格格狡黠一笑,“我得比比我差她哪儿了。” “不用比,人姑娘不喜欢严序。” 宋格格瞪大眼:“那我更得会会她了!这不是眼瞎,就是高手啊!” 沈云边嘴角抽了抽,心想:小朱姐姐一看就不是情场高手,可能……真的眼瞎吧。 - 朱韵本以为她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严序会知难而退,结果男人天天来学校不说,还每次都给她带饭。 她但凡表现出拒绝,他才不管有没有人看着,当众拉拉扯扯。 朱韵面皮薄,只好无奈跑去没人的空教室,被男人盯着吃饭。 她坐在学生桌前,看着斜对面桌子上的男人,吃着荤素搭配的饭菜,老调重弹。 “你以后别带了,我每天和同事做饭吃,根本饿不着自己,还有,你不许当着那么多人面拉拉扯扯,这里是学校,注意影响。” 三天的时间,已经开始有流言蜚语了。 严序个头高,坐在小学生书桌上,有点像坐矮椅,长腿踩在配套的学生凳上,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最近你跑上跑下,还要上课,挺累的,多吃点补充体力,能吃多少是多少。” “如果想注意影响,那我给你发信息就乖乖来车上,这样我就不会跑到教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揪你。”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姐姐,我也要面子的。” 朱韵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序,你应该找个同龄的女孩子好好谈场恋爱,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从小被拐卖和家人分开,只是因为缺失亲情,在一个陌生恶劣的环境错把对我的依赖当做爱恋,恰好当时我是你身边唯一的异性。” “小孩子总会对身边某个亲近的大人产生好感,把对长辈的憧憬和崇拜当作爱慕,等你遇见真正怦然心动的女孩子才知道现在的行为多么幼稚。” “把卡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那么多,我受不起。” 朱韵垂下眼眸,想着账户里出现的三千五百万,觉得烫手。 第44章 他知道她动摇了 严序突然从书桌上下来,像只大狗蹲在朱韵面前,下巴放在她的膝盖,仰视地看人,黑亮的瞳孔澄清纯粹。 十分认真道:“朱韵,我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情,我已经冷静思考了三千六百多天,这还不够吗?” “和你分开的十年,每天我过的如同地狱,不靠身体上的疼痛遮掩对你的想念,心脏就会发闷发疼。”他微微低头,吻了下她被裙子包裹的膝盖。 “朱韵,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或许是你一身伤痕地蹲在六岁的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承诺会帮我离开桃源寨,让我心生希望的时候。” “或许是我夜里害怕,你握紧我的手,讲故事安慰我的时候。” “或许是每次朱喜军喝完酒要我叫他爸爸,我不听话,你将我护住、替我挨打的时候。” “或许是在攒八千块钱和路费的那几年,你每天偷偷数着铁盒里钱一毛两毛的变多,开心地对着我笑的时候。” “或许是你帮我打架吓退欺负我的村民的时候。” “或许是你认真教我各种生活技能,又凶又夸我的时候。”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你洗澡赤身裸体的时候。” “或许是快要攒够的钱被朱喜军发现,你把我护在身下,遭受毒打,浑身鲜血,却发着抖咬牙瞒下那些钱是我用来逃跑,却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他一一细数过往,连带着朱韵的记忆都被带回了桃源寨,带回了与他相依为命的七年岁月。 她想抬起手摸向他的短发,安慰说没关系,这是当姐姐的应该做的。 严序轻轻攥住她的手,放在他左心房的位置,眼含热泪,认真且郑重:“太多了……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你填满,早就容不下别人,朱韵,你能不能看看我,我会比其他男人做的更好……” 他其实想说,他比他哥会做的更好,更适合她。 求求给他一次机会吧。 朱韵被他灼热的告白吓得眼神闪躲,她抽出手指,偏过头不敢对视。 她发现她低估了他对她的执着,更没想到严序对她的感情竟然到了如此热烈的地步。 一堆拒绝且劝他步入正轨的陈词滥调,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一个字节。 朱韵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明明建立起来的坚固防线,却轻而易举地被他一通话而动摇。 没出息!摇摆不定!优柔寡断! 她心里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却忽略了有一颗小小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严序没有逼迫她立马给出他答案,因为她没有回绝、嘴巴启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是最好的答复。 他知道她动摇了,这足以让他开心到庆祝。 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某人跑学校的频率更勤,小严总甘愿做起了讲解员。 朱韵严防死守自己的心,一遍遍警告自己:严序是你带大的弟弟,你对他只是亲情,你不应该跟着他一起犯错。 然而男人被一群好奇的学生围着问东问西,他认真和煦地讲解电路、电磁和简单的机械原理,并展示云序智能的机器人时,站在一旁维护秩序、作记录的朱韵总会忍不住地看向人群中熠熠生辉的他。 与私下两人相处时的耍赖撒娇、暴戾蛮横,截然不同。 现时的男人阳光、耐心、负责、博学。 手里举着机器人模型的严序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猛然回头,正好与身穿红色志愿服、扎着蓬松马尾的朱韵四目相对。 他粲然一笑,连带着整个平凡世界都带着不一样的光。 她迅速扭头,望向别的方向时抿唇,连自己都没发觉得酒窝浅浅。 角落里站着一小孩儿,是朱韵班上的学生,名叫汪琪琪。 男孩远离热闹的班级群,独自躲在角落里玩着展桌上的辉光球。 足球大的玻璃灯罩里发出五彩斑斓的闪电。 朱韵上课的时候,好几次都发现男孩注意力不集中,作业完成度低,性格内向,像是被周围同学孤立起来的样子。 她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朱喜军残疾,经常被寨子里的孩子欺负孤立。 朱韵懂那种绝望的感觉,于是走到男孩身边,俯下身轻声问:“你怎么没和其他同学一起去看机器人表演?” 为期二十一天的科技活动,全校各年级,每个班一周都会有两节课的自由时间来到展馆参加活动,今天上午正好轮到朱韵授课的四年级一班和五年级三班。 名为汪琪琪的男孩怯懦地摇头,朱韵还想再问的时候,恰好赶上姓孙的英语老师今天当讲解员。 她嗓子冒烟正喝水的时候,看到角落里的朱韵,颠颠跑过来,问怎么了。 朱韵实话实说,孙老师把朱韵轻轻拉到一侧,小声道:“小朱老师,你才来不知道,你们班上的这位小朋友是湘市一位老总的私生子,妈妈母凭子贵,想借孩子上位。” “有次学校开家长会,汪琪琪的妈妈被原配夫人在学门口给逮了个正着,当时闹得特别难看,这不孩子也跟着倒霉吗。” “真是不明白,那妈是怎么当的,孩子受了这么大影响愣是没给他转学。” 朱韵看着孤零零的男孩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大人犯的错,受影响最大的往往是孩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朱韵身后罩过来,故意碰了下她的肩膀,然后长腿又向前迈了两步,大手放在缩在角落的男孩头上,揉了揉。 严序垂眸,像是大哥哥教训自家弟弟,一点都不客气:“躲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交到朋友?” 汪琪琪低着头小声说:“同学都不愿意和我玩,他们说我妈妈……” “你母亲的个人问题关你什么事?”严序直接将他带到人堆里,把人往前一推,“说,你想和谁做朋友?” 全场的小朋友都愣住了,包括朱韵和孙老师。 汪琪琪看了一圈全班同学,先是不好意思,后被严序的蹙眉吓得缓缓指向前桌同学。 是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阳光男孩。 严序最近学校里做讲解员,外形和专业都相当出众,很多学生都把他当成偶像。 突然出现的插曲,呼啦一下围上了很多其他展区的学生。 “你愿意做他的朋友吗?”严序双手插裤兜,站在俩人旁边。 两个男孩面对面站着,一个尴尬害羞地低头,一个看着严序嘿嘿笑。 小孩子心思纯粹没什么主见,容易从众,更容易毫无芥蒂地打成一片。 阳光男孩笑着点头:“严老师,我愿意。” “行了,玩去吧,别打架。”严序说得轻描淡写,长腿又迈回来。 孙老师见两个孩子其乐融融地并肩站在一起,一脸不可思议,恭维道:“严总好厉害,原来您这么会教孩子。” “我这哪儿算教,只是把他丢人堆里,帮他破开第一步的障碍,至于能不能真的交到朋友,还要看他自己。”严序看向朱韵,“等下一起吃饭。” 孙老师惊讶地捂着嘴:“你,你们认识?学校里传你俩在谈……” 朱韵赶紧解释:“校长要我和严总多沟通这次的活动,这几天才熟的,只是暂时的工作关系而已,孙老师不要道听途说。”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似笑非笑的严序,公事公办地道:“正好我有活动记录向您反馈。” 严序挑眉看着朱韵胡说八道,成全她演戏:“我正好也想听听小朱老师的意见。” “孙老师,我和严总先走了。”朱韵笑了笑。 孙老师看着两人刻意保持距离的背影,撇嘴小声嘀咕:“谁信啊。” 第45章 姐,你得负责 朱韵选了家学校附近的兰州拉面馆,用纸巾擦桌子时,拿眼睇对面的男人:“你初到美国的时候也那样融入陌生环境?” 严序翻转手里的菜单纸,掀起眼皮,恰好和她四目相对,笑道:“我简单暴力多了,直接站在比我高一个半头的黑人小胖子面前,挑衅说和人家打一架,结果被揍地鼻青脸肿,后面又打了几次,就打出感情了。” 她骂他:“脑子有病。” “是有病。”他对头上包着黑色丝巾的服务员点了餐,再看向朱韵时说道,“相思病,你害得。” 他又补充了句:“姐,你得负责。” 朱韵低着头拨弄餐巾纸,小声嘀咕:“你心思不纯,还怪别人……” 她避开当前的话题,话起另一头:“你真打算把‘流动科学站’的活动在全市中小学办下去?” “替我心疼钱?”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故意隔着桌子和她靠近,笑着问。 小小的餐馆与严序矜贵样貌不搭,然而他一点都不在意周边环境如何。 水泥地板睡的,拥挤的出租屋他甘之如饴,小苍蝇馆男人亦不嫌弃。 哪有豪门公子哥的样子。 朱韵有点心愧,一直都是他在迁就她,也难怪严震东说是她把严序带成了一身穷酸气。 朱韵把头扭向一边,喝水避开他灼热探究的视线:“没替你心疼钱,我知道这是你们公司打开市场的推广手段……” “不是。”严序打断她,双眼认真,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的本意是混到你们学校,想办法接近、追求你。” “后来我发现通过教育推广,是个提高云序智能知名度的好机会,比投放商业广告效果好很多,而且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正好一举三得,姐,你真是我的福星,灵感缪斯。” 朱韵脸上发热,又骂:“神经。” 骂完她掏出包里的小本子,把这几天的活动版块参与度高和一些欠缺的地方都详细说了说。 “我觉得可以加点生物方面的,活动应该更有趣,比如显微镜观察,还有vr展示生命起源、进化演示、宇宙爆炸这些……更有参与趣味性。” 严序觉得可行,准备打电话:“我从严瑞调几台显微镜过来。”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两碗面,朱韵低头吃饭,听他条理清晰地对着电话吩咐事情。 心想,他和他爸应该和好了吧。 下午前两节有朱韵的课,她没去展厅跟着忙前忙后,课堂上特意点名汪琪琪回答问题,课下单独找他与阳光男孩说了些鼓励的话。 见俩人相处的愉快,陆续有几个同学找汪琪琪说话。 朱韵笑着抱着书本回到办公室,换上志愿者的马甲继续去展区鞍前马后,顺便找某人分享刚才的喜悦。 走到展馆门口,她见严序身后跟着个靓丽活泼的女孩子,陪他一起布置新版块的场景,一口一个:“gavin,这些孩子好可爱,刚才我解答了几个小朋友的问题,他们叫我宋老师,哈哈哈,我居然也成了老师。” “我跟着你们跑以后的活动吧,好有趣,比完成一个大项目还有成就感……” 严序白色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精壮的胳膊,检查显微镜时,轻笑道:“你如果不怕辛苦那就跑后面的学校,有你盯着活动进展,我和沈云边都会很放心。” “再辛苦,有我在拉拉队排练辛苦?还有当初我追着看你打比赛,半个美国都跑过了,这点辛苦算什么。”女孩落落大方,活泼可爱,笑起来很有魅力。 “还有我刚加入机器人社团,你和沈云边跑去开公司,我可一直在追着你跑呢,gavin啊,你什么时候报销我这些年的差旅费呢?” “票根还有吗?去找沈云边申报吧,就说我同意了。”男人修长的手摆弄银白色的器械,似笑非笑。 朱韵看呆了,两人样貌登对,说话轻松自在,而且彼此坦诚,互相信任。 这才是健康的情侣关系,他应该找个这样的女孩子好好谈场恋爱,而不是困于她。 朱韵悄悄退出展馆,脱下志愿服,回到办公室。 她盯着眼前的教材不知道过了多久,愣是一个字没看下去,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人的一颦一笑。 她很确定女孩子就是严序前段时间出差,他与她视频电话时,两次出现在电话那头的那道声音的主人。 正如她之前猜想的那样,女孩年轻、活泼、漂亮,样样比她优秀。 而严序那么耀眼,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与他般配。 他现在很年轻,不管女孩是不是他最后的结婚对象,终究有时间试错。 她算什么? 不说严震东恨透她,绝对不会同意她与严序发展成为男女关系,光她比他大五岁,学历、能力、出身不匹配,这几点足以让她在他身边黯然失色。 虽然现在他对她还有执念,等过几年后他阅历增加,冷静下来后看着率先衰老、资质平平的她,他肯定会心生厌烦吧。 朱韵双手插进头发里,托住额头,越想胸口越闷,心情越烦躁。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她先是一愣,随后深呼吸了几下,接通了:“喂,严辞哥。” - 学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迈巴赫,司机打开车门,朱韵微微颔首坐进后排,旁边是一如温润如玉的男人。 严辞上个星期从日本回来后,就被严震东安排了四场相亲,他知道是严序和严震东串通一气,暗地里阻止他不向朱韵求婚。 只是他很好奇,严序是怎么说服自家脾气又臭又硬的老爷子的。 后来见最近湘市的新闻报道,第一实验小学开展的科技活动,赞助商是云序智能,更激发起了他的竞争欲。 追人追到工作单位,看来他也要趁其不备。 所以严辞错开严震东给他安排的相亲时间,趁着上班的功夫,给朱韵打了电话。 恰好她没有课,还没被严序拖住。 严辞暗笑严序和严震东机关算尽,却拦不住天命不可违。 宋式装修的高端私人会所包厢里,陶罐台灯暖光倾洒在屏风的杜邦纸上,映照着画上的竹影斑驳。 数道亚麻混纺的窗帘被黄竹卷起,垂下弧度,陶瓷中的干枝舒展,投下暗影。 氛围古朴松弛,高级淡雅。 新鲜海鲜摆盘精致,白葡萄酒杯在男人手中轻晃,女人安静吃着东西,金属刀叉偶尔轻触在白瓷盘上,发出叮铃响声,才让这素雅之地才有了些烟火气和人情味。 朱韵被对面的严辞盯地有些发慌,他一直在饮酒,全程都在默默看着她在吃东西。 自上次在江边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二人再也无法回到之前不远不近的关系。 窗户纸有时候还是不捅破的好,朱韵想。 接到严辞的电话时,她先是拒绝,后被他一句“小韵想和我这个做哥哥的撇清关系?”给裹挟着赴约上车。 受严家恩惠和照顾十年,朱韵感谢严家是真,想和严家断了关系也不假。 只是,她好像蛛网中的虫子,始终挣扎不开身上粘连的丝。 她有些尴尬又无力,紧张地抿了口冰镇过的白葡萄酒。 “严辞哥,你找我什么事吗?” 蜂蜜和柠檬草在口中回荡,口感圆滑和谐。 第46章 唯他独占 严辞未扎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西装随意搭在旁边的皮质椅背上,没有了平时的严谨,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男性,从容不迫的魅力。 他饮下最后的一口酒,放下高脚杯时,抬眼看向朱韵:“小韵,你之前的问题,我现在想给你答案。” 朱韵呆愣,大脑有些没转过弯来,下意识问道:“什么问题?” 男人缓缓站起身,手伸进裤子口袋,走到她旁边时,手里多出个精致的黑色丝绒盒。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微微仰头的朱韵,打开盒子,露出真诚和煦的笑:“小韵,我愿意娶你为妻。” 朱韵以为听错了,低头见到盒子里躺着枚火彩闪耀、纯净到近乎透明的鸽子蛋钻戒,大脑被狠狠敲了一下。 他在向她求婚? - 在展厅忙活了半天的严序没有看到朱韵的身影。 他以为她下午有课,怕打电话影响她,直到等到放学,依然不见朱韵。 严序忍不住去班里找人,学生几乎走了一半,又去办公室,结果依然没人影。 办公室同事倒是热情,笑呵呵道:“严总,您来找小朱老师啊?她上完下午头两节课就走了。” 走了? 严序一下慌了神,上班时间她不在学校,还能去哪儿? 莫非不舒服,回宿舍了? “您知道小朱老师的宿舍在哪儿吗?” 这时孙老师抱着测试试卷进了办公室,恰好听到严序的话,自告奋勇地领他去了教职工宿舍公寓。 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没有动静,严序急眼了,找宿舍阿姨要了备用钥匙开门,结果一眼望空的单人宿舍,哪有朱韵的影子。 孙老师见严序浑身寒气,小声八卦:“严总,您和小朱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都不像刚认识没几天的样子,看男人担心紧张的神情,倒像是找不着媳妇儿的痴情汉。 严序低头拨打朱韵的手机,想都没想地回答:“我是她男人,你说什么关系。” 孙老师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同时一阵心痛,心中呐喊遗憾这么优秀帅气养眼的男人居然有了主!对象还是住自己隔壁的同事! 想想自家大腹便便、一个月赚不了三瓜俩枣的老公,孙老师这个心里不平衡啊! 朱韵没一会儿接通电话,严序站在她宿舍的写字台前,垂眸看向rhyme模型,尽量保持冷静地问:“姐,你现在在哪儿呢?” 姐? 立在门口的孙老师还没走,听着男人对着电话叫出个‘姐’字,瞪大眼,心里的不平衡雪上加霜。 同样是人民教师!小朱老师怎么这么好命啊!姐弟恋哎!忠犬且多金帅气的年轻弟弟总裁哎! 要幸福有幸福,要性福有性福哎! 孙老师再次拿自家老公对比,满脑子都是‘大郎喝药’的表情包。 电话那头的朱韵正坐在严辞的车里,眼看目的地到了,她轻声道:“我刚才有事,出去了一趟,现在马上到宿舍门口,放学你就先回去吧。” 严序危机意识拉满,像是猜到了什么,忍着满腔的醋意,拳头攥紧又放开,低声说:“好。” 挂掉电话,他长腿大迈下了楼。 他怎么能先回去,他还要捉奸,当面拷问呢。 严辞是不是向她求婚了?她有没有答应?不答应还好!如果答应,他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好,很好,背着他,郎情蜜意,俩人成全好事!想都不要想! 他就要做斩断姻缘线的利剑,王母娘娘手中划开银河的金簪! 势必拆散俩人,朱韵唯他独占! 严辞见朱韵挂掉电话后神情落寞,轻笑:“严序打来的?” 她点点头:“嗯。”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严辞打量着朱韵的侧颜,视线投到她光洁的手指,想到方才餐厅里她坦然地拒绝,淡淡道,“小韵,你们不会在一起吧?” 朱韵摇头:“不会,我和严序只是姐弟,我不是因为他拒绝你的……他身边有适合他的女孩子,我会好好摆正我和他的关系。” 严辞笑了笑,没再说话。 太阳温柔地沉没,在告别东半球的最后时刻,迸发出闪耀的橘色光辉,试图填补这片世界的每道坎坷。 黑色迈巴赫停在宿舍楼下,严辞在朱韵即将扭身上楼时,叫住了她。 立在晚霞中的男人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向她展开胸膛。 严辞温柔笑着:“小韵,给我个拥抱吧,算是为我无疾而终的感情。” 朱韵愣了下,缓缓走过去,搂住他腰身,轻声道:“严辞哥,对不起,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祝你幸福。” 怀抱越来越紧,严辞在她耳畔说道:“真得不能再考虑下我了吗?” 朱韵轻轻摇头:“还是觉得和你做兄妹更合适,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真的很感谢。” 或许在江边那次,你能眼神坚定地回应我,就不是今天的结局。 朱韵轻轻闭上眼,坦然地在这个男人怀里,画上了暗恋的句号。 啪啪啪——车子后面响起鼓掌声。 “我是不是应该庆祝下我亲爱的哥哥和姐姐走到了一起?”严序从宿舍楼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对璧人在夕阳下拥抱,多么浪漫,多么刺眼。 愤怒、醋意让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将两人分开! 可他终究选择忍住了,结果未确定之前,他要忍住! 严序双手抱臂,眼睛直勾勾,幽幽地冲她在笑。 朱韵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宿舍楼下,吓得浑身僵直,整个人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刑,既惊恐又耻辱,同时还有忽略不掉的心虚。 下意识想解释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她生生咽回去。 凭什么要向他解释,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更何况,她和严辞又没在一起。 严辞率先开口,询问严序在第一实验小学举办科技活动的事。 朱韵不愿在修罗场里被严序的眼神凌迟。 她笑了笑,趁机离开:“你们聊,我有点累了。” 然后,不管身后的两个男人,径直上了楼。 朱韵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像是犯了天大的错,羞愧、无措、无地自容,转念她又暗骂自己想得多,什么错都往身上揽。 和严辞拥抱没有错,她抱得问心无愧!抱得毫无龌龊心思!抱得坦荡! 对,她没错。 朱韵安慰好自己就去洗脸,还没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就听到锁门转动声,严序迈着长腿进来,并关上门,落了锁。 朱韵气炸了:“谁要你进来的!” 为什么他总是私自进入她的宿舍,这次她明明没有把备用钥匙放门口的脚毯下面。 男人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每个步伐都带着雄性压迫的侵略性。 朱韵把身子背过去,下逐客令:“出去。” 现在两人独处一室,太危险了。 她害怕再次发生像上次失控的事情。 严序宽厚有力的胸膛贴上她的背脊,青筋微鼓的手臂将她环住,手掌落在她的腰间。 “姐,你没答应他的求婚,是吧?” 第47章 我最恨叫小朱的 朱韵愕然他竟然知道严辞向他求婚的事,难道在楼下严辞告诉他了? “你既然已经知道,还问我做什么?”她挣扎,“放开。” 严序勒得越来越近,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男人的下巴蹭在她的鬓角,哑声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朱韵看着洁白的墙面,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序,即使我拒绝了你哥的求婚,可我……” 未等她说完,她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扳正过来。 严序抓着她的两条细细的臂膀,眼睛幽亮,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仰,声线激动:“你没答应我哥,你没答应我哥!”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喜欢他哥到无法自拔、非他不嫁的地步,或许仅仅只是点好感! 对啊,十年间两人都没有在一起,他们还没有爱到难舍难分的程度!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狂跳不止。 朱韵反应过来,原来他在诈她! 她瞬间沉下脸,躲避他的桎梏,凛然道:“是,我没答应他,可不代表我不会答应别人的求婚!我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可能下一秒就会遇到心仪的结婚对象,并迅速组建自己的家庭,谁能说得准以后会怎么样。” “严序,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姐弟,你无权干涉、限制我和谁在一起。” “同样,我也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自由,你身边有大把年轻优秀的女孩子,去好好享受正常的恋爱,别再执迷不悟了。” 严序脸上的笑意渐渐捋平,她抬手扣在她的后脑勺,揉了揉,委屈地双眼略红:“姐,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别人,更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朱韵冷笑:“不要轻易承诺,或许等你尝试了会发现,你其实也可以爱上别人。” “你是要我和别的女人去谈恋爱?”严序动了动嘴角,明明在笑,眼神却漠然无比。 她坚定地点头:“对!” 去吧,去全身心地投入一场甜蜜热烈的恋爱,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自然而然地就淡化,甚至忘了有她的存在。 他不应该陷入畸形疯狂的执念中。 于他,于她都不对。 严序放开她,兀自笑了,近乎绝望地点头:“行,不就是谈恋爱吗,我现在就去谈!” 朱韵想劝他别因为赌气、冲动而滥交,最后被强制忍住,并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 有句话不是说,走出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恋情。 朱韵想,这句话同样适用在严序身上。 或许用不了多久,等其她女孩投入他的怀中,他就会快速放下他对她的执念。 她也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另一半。 会的,一定会的。 -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接下来的一周,严序都没有出现在学校,连带着那个叫宋格格的女孩也没再来过。 朱韵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愿,开启了恋情,宋格格应该是他的第一人选吧。 男才女貌,实力对等,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很适合发展成办公室恋情。 所以他们会理所应当地约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上床…… 朱韵坐在办公桌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满脑子都是两人缠绵悱恻的画面,挥之不去。 朱韵,你怎么了!你巴不得他去谈恋爱,情侣之间发生亲密的事情完全合情合理,你在焦躁不安什么! 就在她坐立难安的时候,孙老师拿着小零食悄咪咪递过来:“小朱老师,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你男朋友?你们吵架了?来,吃点蔬菜干消消气。” 朱韵猛地扭过头:“什么男朋友?” 孙老师愣住了:“就,就严总啊,上个星期三下午你不在学校,严总到处找你,是我带他去宿舍的,他当时特别着急,见你不在宿舍,脸冷地像要杀人,我就问了嘴你们的关系,他说,他说是你男人……” 声音越来越来小。 她叼着脆脆的蔬菜干,凑过耳朵问道:“怎么?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朱韵无语:“不是,他胡说的。” 孙老师一下来了精神:“可我看他担心你的程度,比我生孩子进产房时我老公脸上的担心,强烈多了!哦哦,是严总追你,你还没答应吧。” 朱韵心底被戳了下,站起身准备去展厅。 “像严总这种年轻有位又帅气威猛地男人你可得把握住,多少女人想往上贴呢,光咱们学校,我知道的就有四五个……唉唉,小朱老师,我还没说完呢。” 她说了声‘还有事’,就快步离开办公室。 为了锻炼员工的口才和亲和力,云序智能的市场销售部员工,近期轮番来学校充当讲解员。 朱韵找到之前有过几次交谈的云序员工,是名刚毕业没多久的小男生,姓赵。 “你们严总这段时间怎么没来学校?我有些问题要和他沟通。” 身穿蓝色讲解员服的小赵笑道:“最近严总出差,听说港城的工厂合作出了点纰漏,他和宋主管前天连夜赶过去的。” “哦,这样啊。”朱韵心底发沉,“哪个宋主管?宋格格?” 小赵点头:“对啊,听说是严总点名要宋主管跟着去的,宋主管工作能力强,业务水平高,人长得又漂亮,公司里都传……” 他抱歉地笑了笑:“我还是不背后八卦了。” 朱韵苍白地扯了扯嘴角:“明白。” 心脏被掏空的感觉再次袭来,过往风像是能从胸膛中间吹个对穿。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十年前,得知他出国的消息。 孑然一身的孤独,与天同悲的感觉把她彻底淹没。 有同样感受的人,此时正在东南沿海某发达城市港城。 白天还好,严序忙于工作,无瑕去想再一次把他推开的女人,晚上应酬完,喝的头晕难受的男人躺在床上,发狠地想念她。 沈云边要严序练酒量,这家伙倒好,整夜整夜宿醉,每次都是他架着他回房。 好在严序酒品好,醉完直接躺床上一动不动,就是嘴里反复念叨着朱韵的名字,时而温柔地喃喃,时而咬牙切齿。 沈云边知道好友这是又被小朱姐姐伤了。 劝吧,沈云边担心祸水东引,严序又旧事重提,把怒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不劝吧,看着他夜夜买醉,实在伤身。 乙方工厂老板是人情场上的老手,碍于有宋格格唯一的女性在,吃饭应酬时没安排陪唱陪喝的女郎。 只是在回酒店后,工厂老板偷偷给严序和沈云边叫了特殊服务。 美其名曰:今宵有炮今宵睡,任它忧愁何滋味。 沈云边思前想后,觉得老处男严序没准真得需要疏解下,或许尝到了其他女人的滋味,从此就戒掉了小朱姐姐呢,于是私自做主,特意选了个长相清纯的,送上了严序的床。 女郎得知宿醉的男人是第一次,又见长相帅气、身材好的没话说,她心底暗爽,这样的客人不给钱也不亏。 就在她去解男人裤子时,一直用手背盖着脸的严序突然睁开眼,看着身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深深蹙眉:“你谁?来我房间做什么?” 女郎以为男人还醉着,装小伏地在他耳边吹气,嗲嗲道:“我是你的小猪姐姐啊。” 这句话是沈云边教的。 严序一听那四个字,剩下的五分醉意瞬间消弭。 这些年他对朱韵又爱又恨,爱到骨子里,也恨到心坎里。 现时有个送上门的假小朱,关在体内的暴虐因子被调动起来。 严序一把抽出腰间的皮带,将身上的女郎反手扣住,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我最恨叫小朱的。” 女郎还以为这是客人的特殊情趣,见男人倒三角的好身材立马抖m上身,娇滴滴地配合,媚眼如丝:“那弟弟来罚我。” 严序拍了拍她的脸,似笑非笑:“这就满足你。” 第48章 连冒牌货都排不上号 女郎只当等下会是场激情大战,正期待着,她猛地被男人拽到卫生间,丢进角落。 男人打开水力强劲的蓬头,对着女人兜头浇下来。 女郎被浇地睁不开眼,呼吸苦难,立马清醒:完蛋,遇到变态了! 于是她像个泼妇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严序蹲在地上,举着蓬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冷笑:“拿了钱就要有敬业精神,装谁不好,装小朱姐姐?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女郎先是大骂污言秽语,后求饶:“老板,我错了,我把钱退给你,这单我不接了。” 这么好凌虐发泄的机会,严序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从床头柜的保险箱里掏出两沓毛爷爷扔在地上,抱着手臂看向地上湿身凹凸有致的女郎,声线冰冷:“我问你答,满意的话这些钱你拿着。” 女郎看着两万块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掀起眼皮看向一脸森然的严序:“老板,你想问什么?” “知道错了吗?”严序施施然坐在浴缸沿上,点了支烟。 女郎愣了下,然后点头如捣蒜:“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爬上您的床,不该解……” 严序深深吐了口烟,面无表情地打断:“为什么拒绝我哥?你不是喜欢他吗?” 女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投入表演,可怜巴巴道:“人家心里还不是有你,你哥怎么能和你比,你身材这么棒,长得又帅又有魅力……” 什么破回答,他哥可比他有男性魅力多了。 严序听不下去,蹙了蹙眉:“演技真差,拿了钱滚蛋。” 果然没有替身,在一个冒牌货身上怎么会问出正确答案。 何况…… 他睨了眼一身狼狈,两眼盯冒光捡钱的女郎,厌恶地走出去卫生间。 她连冒牌货都排不上号。 翌日,严序狠狠教训了沈云边一顿,后者解释自己的用心良苦。 宋格格听说了此事,对沈云边举起两个中指,大骂他一个字:“脏!” 于是沈云边又做了件里外不是人的事。 - 九月底国庆前,第一实验小学的‘流动科学站’活动圆满结束,云序智能捐赠的器材被保留下来,用于平时课堂。 展厅被拆除的一干二净,就像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么像她和他。 两人十来天没有联系,朱韵想,或许这次他们真的彻底断了,回到各自的轨道,再也不会有交集。 临下班前吴倩楠给朱韵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明天她能调休一天。 放学后朱韵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后,便上了吴倩楠的车,俩人欢欢喜喜开往河东区,准备去吃烤肉。 晚高峰,加上明天就是国庆,到处是接送孩子的车子,路上特别堵。 吴倩楠好奇朱韵最近的恋爱情况:“周详说你俩上次吃饭,你家弟弟突然杀过去了,还称是你男人,周详郁闷了一个星期呢。” “哎,要我说,你俩好了得了,弟弟对你可是痴心一片,这么好的男人摆在你面前,你居然拒之门外,小朱老师,你视力是不是不好?” 朱韵看着外面不怎么动的车水马龙:“他和他们公司的一个女孩子在谈恋爱。” 吴倩楠不信:“得了吧,就他对你穷追不舍的劲头,怎么会和别人谈恋爱!我就不明白了,小朱老师你到底有什么顾虑?” 朱韵垂下眼眸:“我和严序之间很复杂,不单单是我把他带大当作弟弟看待,中间还有严家,他爸爸很不喜欢我。” 吴倩楠好奇追问:“门第之见?” 朱韵苦笑:“比门不当户不对还严重……”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严序当初被拐卖到我家,我家当时只有我一个女儿,爸想要个男孩传承香火,托人贩子拐了个孩子。” “可严序当时已经六岁,稍微懂了点事,死活不改口,不认我爸,为此他被我爸打过好多次,当时我家又穷,严序没少吃苦,你说他爸爸怎么不恨我爸,不恨我……” 吴倩楠吃惊地瞪大眼:“天啊,你和你家弟弟的人生居然这么浓墨重彩!不过他爸凭什么恨你?这件事又和你没有关系,而且你把弟弟拉扯大,怎么也算严家的半个恩人。” “我可不敢当严家的恩人。”朱韵对着车窗外笑了笑,“这些年我才真的受严家不少恩惠,就这样吧,事情都过去了,从此两清,各自安好。” “怪不得上次你回寨子祭祖,见到你爸爸的坟那么激动。”吴倩楠看向朱韵的侧脸,心生怜悯,“你也很恨你父亲吧。” 朱韵垂下眼眸,轻嗯:“小时候,他除了打我就是骂我,如果没有严序去到我家,我真的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两只受伤的小兽夜晚依偎在一起,互相舔伤,互相给了彼此希望和撑下去的勇气。 右边出现一个胡同岔口,吴倩楠从拥挤的车流中脱身,绕进小路。 是一片老式居民区,巷子里路窄,两边又随处停着车,吴倩楠开得很小心。 前面拐弯处,突然从左边闪过来一辆黑色迈腾,吴倩楠一个急刹车,可还是晚了一步,蹭了下黑车的侧车头。 吴倩楠fuck一句,解开安全带,准备商量赔付。 朱韵本想在车里等着,可见对方车子里下来两个吊儿郎当的彪形大汉,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戴着大金链子,顿时坐不住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这事责任在吴倩楠,她打算出一千块钱私了,两人见是两个女的,准备讹一笔,说不同意,嫌钱少。 吴倩楠一听就怒了:“那就走保险吧!” 大金链子起了色心,笑眯眯道:“走什么保险啊,这样吧,两位美女陪我们哥仨吃个晚饭,一千我们也不要了,怎么样?” 吴倩楠礼貌却厌恶地笑了笑:“咱们还是该怎么理赔就理赔,我们没空和你们一起吃饭。” 朱韵下意识地看向黑色迈腾,车子后面里面坐着个穿一身黑,带鸭舌帽的男人,五官不清,旁边还坐着个孩子。 她隐约觉得孩子模样有点熟悉,待往前走了两步,赫然发现,不是汪琪琪吗! 男孩也认出朱韵,猛地拍打车门,却被车里的男人一把拽住并捂住嘴。 朱韵急了,正要上前,却被大金链子和墨镜男挡住,两人耀武扬威地呲着牙警告:“臭娘们儿,不该看得别瞎看!” “那是我班里的学生!我有权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并确认你们是不是他的家长!”朱韵准备绕过两人,却被咸猪手拉住。 “你们放开!否则我报警了!”朱韵准备去掏手机,却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围住,将她夹在中间。 握着朱韵手的墨镜男威胁道:“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吴倩楠急中生智地从车里掏出灭火器,对着两个男人猛喷,白色粉末令人暂时失去视线,她一把将朱韵拉过来,并将灭火器直接砸墨镜男头上。 “我们快走!” 朱韵停住脚步,拒绝道:“那车里有我的学生,我怀疑他是被人绑架,我不能不管。” 说着她在地上四处寻找板砖。 刚拎起一块破砖头,手上的东西被突然的一只大手接过去。 第49章 可我忍不住 金链子和墨镜男被吴倩楠摆了一道,又瞅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凶神恶煞道:“小逼崽子,活腻歪了,少他妈多管闲事!” 严序护着朱韵,并把她推向吴倩楠:“姐,你俩去巷子口人多的地方,找附近的居民帮忙并报警。” 朱韵愣了一秒,随即很快点头:“你小心点,他们身上很有可能有武器。” 他穿着白衬衫浅色牛仔裤,一副清爽打扮,咧嘴一笑:“知道了,快去。” 刚走两步,朱韵便听到身后拳头入肉和哀嚎声。 她暗自心惊,忍不住地向后看。 严序动作干净利落,挥起的拳头狠狠地撞在大金链子的脸上,冲击力之大,瞬间将人打得仰卧在地上,血从鼻孔里喷流出来。 墨镜男见同伴被打,自然要报仇,只是他出拳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严序这个常年训练且骨子里残暴嗜血的猛兽。 立时墨镜男被他攥住手反转,朝腿窝一踹,墨镜男直接半跪在地,疼得哀哀直叫。 朱韵见人被轻易制服,悬着的心落回。 她和吴倩楠很快来到巷子口,看到三个中年男人,俩人快速描述巷子里发生的事,大家一听是绑架孩子,抄起工具都往胡同里赶。 朱韵担心严序的安危,拎了个棍子,又呼哧带喘地跑回原来的方向。 黑色迈腾已经不见,只留下几道车轱辘印和一溜烟的尾气。 三个赶来的居民,正义凛然地问:“人呢?” 严序怀里抱着哭得脸通红的汪琪琪:“救孩子的时候脱不开手,没逮到人,被他们开车跑了。” 朱韵‘当’地一下把手里的棍子扔下,欲要接过他怀里的孩子。 “挺沉的,姐,你抱不动。”严序把孩子放地上,还顺带厉声教训,“臭小子,下次再乱上别人的车,你老子打断你的腿!” 汪琪琪哭得更厉害,朱韵蹲在地上抱着孩子轻声安慰,抬眼瞪了下严序。 他身上的白衬衫有好几道灰色印子,视线瞥到他的左手大臂外侧,白色的衬衫被划破,渗出斑斑血迹。 “你受伤了?”她惊恐地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检查伤势,发现右手小臂内侧还有道冒血的伤口。 两道口子不是很深,大约五公分长,皮肉有些外翻,像是被匕首割伤的。 朱韵顿时鼻子发酸,心疼地埋怨:“不是要你小心吗?怎么就受伤了。” “开车门的时候没想到对方手里有刀,不小心划了下,不要紧。”严序揉了揉她的后脖子,笑道。 这时附近的派出所民警也赶到,一行人配合做笔录,见严序身上有伤,警察要他先去附近医院处理伤口。 汪琪琪受到惊吓,发起了高烧,抱着朱韵不撒手,警察问不出什么实质问题。 朱韵一直拍着孩子后背安抚,神情担忧。 严序不愿离开,借故小伤,跟着民警去了派出所,等待着孩子家长过来,方便了解实情。 半个小时后,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拎着限量版的爱马仕火急火燎地来到派出所。 她先是儿子长儿子短的抱着汪琪琪哭了会儿,后是感谢朱韵几位、民警以及当时的居民。 被问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孩子怎么被绑架的,女人支支吾吾:“我今天下午去美容院做脸,耽误了时间,就要店员去帮我接孩子,谁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琪琪上了绑匪的车。” “我安分守己,哪里知道得罪什么人。” 这时,坐在派出所大厅的板凳上的严序,不冷不淡地瞅了女人一眼,嗤笑:“当妈的做到你这份上也是让人大开眼界,指着自己的儿子上位就保护好他,等孩子丢了、卖了、被宰了,您还有钱、有时间保养这张脸?” 朱韵在孙老师口中得知了汪琪琪家的事,眼前的女人是湘市某位老板的情妇,估计当时严序也听到了。 女人被抢白的面色不善,朱韵担心严序的伤势,就告辞离开。 民警再次感谢他们三位的见义勇为,还提醒他们最近注意安全,保不准绑匪会打击报复。 从警局出来,吴倩楠很有眼力见,对朱韵眨了眨眼:“今日不宜出门,我还是回家一趟,小朱老师,下次咱们再约啊。” “你开车注意安全。”朱韵有点不放心地嘱咐,“到家给我发信息。” 后者对她抛了个媚眼,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么好男人你忍心让给别人?抓住啊小朱老师!” 说完屁颠屁颠上了车。 派出所门口灯光明亮,朱韵走到停靠在路边的白色大众,站在左车门的位置:“你有伤不方便,我来开车吧。” 车上安静,朱韵余光时不时打量他左手臂的伤,率先打破僵局:“你一直开车跟着我?” 严序坐在副驾驶,乖巧地回答:“挺想你的,就来学校看看,怕你烦我,想着远远看你一眼,发现你上了别人的车,一时没忍住就跟过来了……” “之前说不打扰你,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对不起,姐。” 朱韵蹙眉叹了口气:“先找个诊所打破伤风,处理下伤口。” 伤口不需要缝针,但要注意防水,医生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俩人从诊所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半,正好错过了饭点。 朱韵只好去菜店购买食材,准备犒劳下见义勇为的‘英雄’。 她本想回河西新桂小区的出租房,严序说房子已经退了。 “没你我一个人住着没意思。”他可怜巴巴地乞求,“姐,我想去你那儿。” 朱韵有些犯难,婉拒:“宿舍很小,我怕你觉得挤。” 其实是她怕引狼入室。 “我不怕挤。”严序卖惨,“我胳膊疼,用不上力,没办法开车回家,而且我现在很饿,姐,我想吃你做的饭。” 朱韵最受不了他服软撒娇的样子,就像回到小时候,她总会妥协。 本就不大的宿舍,高大男人一进来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朱韵在一进门的小厨房忙活,见男人正摆弄桌子上的机器模型,她有点心虚,生怕他误会什么。 “你先坐会儿,等下饭就好。” 严序走过来,胸膛贴在她的身后,欠身把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声音极轻地问:“用不用我帮忙?” 朱韵的整个后背连带着头皮都麻了。 她转过身,低头推了下他的胸膛,脸蛋滚烫:“不用,你离远一些。” “可我忍不住。”他将她禁锢在小小整体厨房前面,歪头靠在她的肩膀,嘴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脖子上嫩肉,语气轻柔,“姐,我照你说地去尝试谈恋爱,可我真地没办法爱上别人,就连看到主动爬上我床的女人,我都硬不起来。” 谈恋爱这事是他胡说的。 朱韵被直白的话激得无措,偏头和他保持距离,顺口而出:“那你应该去医院看下男科。” 严序的头靠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我下面很健康,不过,我好像真的病了……只有靠近你,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的,才觉得心脏在跳动。” “出差的这半个多月我一刻都不敢停下手头的工作,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你,我尝试用酒精压制病症,可酒精也没办法完全麻痹大脑,梦里还是你。” “姐,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该怎么放下你?” 第50章 做你的光 朱韵听着他似情话似痛苦的呢喃,心烦意乱,大脑中两道声音在疯狂呐喊撕扯: “朱韵,他没有爱上别人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彷徨、痛苦只是对你的戒断反应,等再过段时间就好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不能心软,不能前功尽弃。” “要不,算了吧,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你不也每日备受折磨吗?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和其他女孩谈恋爱,为什么想到他和别的女人缠绵的画面,会心里不舒服?” “朱韵,你是不是该该审视下自己,口口声声说严序是你的弟弟,实则你们早已不是纯粹的亲情,或许你也有那么点喜欢他,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想到这儿,朱韵的神经像是被毒蝎的尾部蜇了下。 喜欢?她居然不知廉耻地喜欢上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朱韵愣神的空隙,男人的气息已经从她的脖颈顺着耳畔到了侧脸,唇珠似有若无地轻轻划过,不敢落下。 他怕她不喜欢他的亲吻。 上次他强吻了她,导致她从出租房搬出去,躲着不见他。 这次他不敢了。 朱韵在失神中猛然回归,抬眸却见俩人早已近在咫尺的唇瓣,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然后他眼含期待地幽幽垂眸望着她,感觉下一秒就会吻下来。 她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松鼠,再次偏过脸,男人的唇落在了她毛绒绒的耳尖。 “先做饭吧。”朱韵脸红透了,局促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也饿了。” 严序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没离开,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活。 面前是热油热灶,身后是更加滚烫的胸膛,朱韵整个人像是饼铛里两面煎炸的牛肉,浑身滋滋冒着汗,最后在夹缝里求生存,做好了三菜一汤。 严序两条胳膊都受了伤,对于常年肉身对抗的他来说,这点疼痛根本不叫什么,可在朱韵面前就不一样了。 “姐,伤口疼,拿不动筷子。” 朱韵喂饭。 “姐,想喝水。” 朱韵把吸管递到某人嘴边。 “姐,想吃水果。” 朱韵剥橘子塞到某人嘴里,还被夸‘真甜’。 某人得寸进尺:“姐,我开不了车,今晚能住你这儿吗?” “你打车回去。” “我拿不动手机,付不了款,我可以打地铺,像之前那样。” 朱韵正刷着碗,见他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拒绝的话再次咽下去,她一边痛恨自己对他狠不下心来,一边叹气点头。 没救了,朱韵你的原则呢! 于是某人更加蹬鼻子上脸。 “姐,帮我脱了衬衫,我要洗澡。” “姐,伤口不能碰水,你帮我擦一下。” “姐,我没衣服穿。” “姐,头发在滴水。” “姐……” “闭嘴!再说一句话,把你丢出去!”朱韵气鼓鼓地跪在地上铺毯子,瞪向坐在床边的男人。 三个小时,她像个丫鬟似的忙得团团转、伺候他。 累倒是次要的,关键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 正常姐弟间的原则和底线被一再拉低。 刚安静了没几分钟的某人躺在地铺上,发出嘶嘶地沉闷痛苦声。 开了盏小小的睡眠灯,朱韵面朝墙侧躺在床上,装没听到。 此时,她收到吴倩楠的信息:“小朱老师,拿下严序弟弟!这么好的肉不吃,绝对抱憾终生!” 随后发过来几张富婆吻肌肉男的表情包。 朱韵无语,正要打字辩解,对面再次发过来信息:“小朱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喜欢上了弟弟,却……不自知呢?” “根据我多年恋爱经验来看,你下意识关心他是否受伤的表情,不单纯是姐弟亲情哦,那种女人心疼爱人的感觉装不出来的……” 朱韵愣住,做饭前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她喜欢上了严序?她喜欢上了她弟弟? 不可能,她怎么会喜欢上他? 朱韵极力否认。 不知过了多久,地板上没有了哼唧声,连入睡的呼吸都没有。 朱韵把手机放下,假装改变睡姿,好奇地小幅度地扭过身,想看看怎么回事。 刚一转身就看到下面的一幕—— 窗帘夜风吹拂,光着膀子的严序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床对面的小衣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韵。 昏暗的睡眠灯打在裸露的每块肌肉,光影分明,五官若隐若现,男人半边脸融入黑暗中,下颌线硬朗有型。 她吓到了,一轱辘撑起上半身,长发垂在枕头上,惊愕道:“你怎么坐着不睡觉?” 严序声线淡淡:“睡不着,想到傍晚那个差点被绑架的小屁孩,心里有点难受。” 她知道他忆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他才会奋不顾身地救下汪琪琪,为他人撑起伞。 朱韵心软了,拍了拍床侧:“过来睡吧。” 严序喉结微微一动:“不怕我乱来吗?” “怕,所以你给我老实点。”朱韵躺下,浑身卷住薄被,脸朝墙,一米二的单人床空出了一大半。 男人一上来,她瞬间觉得前后都是墙,将她夹在中间,彻底逃无可逃。 严序没有换洗的衣物,洗完澡后只用浴巾裹着下半身。 现时他只穿着贴身内裤,近乎全裸的盖着薄被,躺在朱韵的身后。 两人隔着两层薄被子,背对背完全贴着,却还是有热源相互传递。 朱韵很后悔,她再三强调:“不准动歪心思。” 床太小,不管怎么小心都会肉碰着肉。 她整个人快烧着了,使劲往墙里面缩。 严序好笑,他直接翻了个过,面朝她,这样宽敞多了。 “再缩就钻墙里了,过来点。” 他将人带被子往外面拽了拽,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就抱着睡觉,没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乱来。” 朱韵一动不动装死。 蓦地,身后叹了口气:“姐,我都忘记我妈长什么样儿了,我爸说我被拐后,我妈就精神失常,发了疯地到处找我,然后在半路发生车祸,整个人都被撞地七零八落。” “真的,听我爸说起来的时候,我没多大感觉,像是在听外人的故事,很陌生。”他自嘲地轻笑,“今天下午在派出所见到那个不着调的小三,遇到儿子被绑,都能哭得那么伤心,担惊受怕。” “我差不多能想象到我妈当年找我时候的样子,肯定比她焦急难受百倍千倍……” 顿了顿,声线略微颤抖:“就,突然有点想她了。” 朱韵心弦被触碰了下,缓缓扭过身,与他面对面。 暖色的睡眠灯下,男人五官柔和,少了平时的凌厉,眼睛里水光有些闪烁,不知道是不是含住的泪。 他长大了,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看了片刻,才迟疑地伸出手,手没落到他的脸上,就被他的手心贴住,放在了男人的面庞上。 他就这么看着她,像儿时受伤后,期望被垂怜地看着她。 朱韵微怔,轻轻摩挲,又揉了揉他舒朗的眉眼,仿佛轻揉受伤的小狗。 最后像小时候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你妈妈一定在保佑你,才让你找到回家的路,才会让你健康完好的长大。” 严序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扣住放在两人的胸前,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稍稍蹭了下:“我已经错过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不想再错过第二个。” “如果我妈是在身后保护我的神,你就是在我身前指引我的光。” 那种感觉像极了,黑暗迷雾中,举着微弱火把到处寻找出路却被撞地头破血流的小孩,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迷路等死的小孩。 然后她向他伸出手,轻松道:“嘿,小子,一起走吗?我带你出去啊。” 男人捧着她的脸,睫毛微颤,直直地看着她,坚定道:“朱韵,我爱你,只爱你,别再推开我。” “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光。” 第51章 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朱韵心脏狂跳不止,无数声音灌入她的脑中。 “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非血缘关系的姐弟,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小韵,你不觉得荒唐吗?” “我是被严序这个坏种活活烧死,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见死不救!我会永远跟着你!直到你忏悔自己的罪责,亲自揭发严序这个杀人凶手!” 无数魔咒般的道德枷锁和谩骂,源源不断朝朱韵席卷而来。 ——绝拒他。 -——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你们怎么能在一起? ——不管面对伦理还是法律,你们都不能在一起。 ——你们要一起糜烂吗? “小韵,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严辞的脸从她脑海中跳出来。 当时的朱韵说:“不是。”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严辞的钻戒时,她满脑子都是现在躺在她身侧男人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慢慢侵占了她的心。 “你和严序不会在一起吧?”脑海中的严辞又问。 朱韵闭上眼逃避,声音轻地不能再轻:“我不知道。” “嗯?”严序凑近,低沉地疑惑。 眼睛睁开,她与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睫毛浓密得似乎要扑出来,牵人心魂。 然后她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小小的痣,饱满干燥的嘴唇…… 再然后,她脑海里满是吴倩楠的那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喜欢上了严序弟弟,却不自知呢?’ 最后她冲破了所有的顾虑,吻了上去。 很轻,只是贴了下。 却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全身都在发抖。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惩罚我吧,让我这个戴罪之躯彻底溃烂,朱韵默默跪天。 可在惩罚前,她要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想抓住她的光。 严序微微一愣,嘴唇上依稀还有她的温度,他将颤抖的她搂入怀中,如同对待一件珍宝。 他压抑兴奋且小心翼翼地问:“朱韵,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男人和女人的在一起。” 朱韵闭着眼,垂下的额头抵在他的眉心,轻轻点了头。 她累了,她不想挣扎了。 他激动地将她搂地更紧,声线颤抖地安抚:“朱韵,别怕,后面的事都交给我,别怕,朱韵别怕……”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怕严震东,怕流言蜚语,怕遭受良心道德的谴责和撕扯。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倘若有,我会加倍还回去!”他翻身压住,捧着她的脸,让她睁开眼,“看看我,朱韵,看着我。” 他不让她做第二天就反悔的鸵鸟,势必要她看清楚眼前的男人,要她彻底记住她是谁的女人。 朱韵紧张地连睫毛都在颤抖,缓缓睁开眼,还是那张脸。 只是此时的他,眉眼里的喜悦和激动快要溢出来,真的在焕发光芒般。 心底晦暗的角落被照亮,她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变大。 或许今晚她妥协他进入自己的宿舍,就默认允许此时的发生。 她用心软作为借口,遮掩已经喜欢上他的事实。 现在她终于抛掉了枷锁、抛掉了所有声音,不再自欺欺人地逃避内心真实的感受,不再将他推开。 只因那句话: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光。 她忍住混乱的呼吸,坚定地叫他的名字:“严序……” 男人精壮的胳膊从她后脖子下交叉穿过,她连人带被子都被他圈在怀里。 严序笑着睥睨身下如同希腊女神的姐姐:“你说,我在听。” 他整个人控制着力度,罩在她身上,像是在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激动、忐忑、兴奋全写在脸上。 她伸出皙白的手臂同样圈住他的脖子,望着男人漆黑明亮的眼眸,笑着说:“做我的光吧。” 做我的光,带我破开前方的迷雾。 做我的光,温软我快要失了温度的心脏。 男人激动地俯身贴近她的唇瓣,慢慢诱惑:“朱韵,我可以吻你吗?” 话刚落,她已经贴上了他的唇角,比刚才重,比刚才坚定。 他鼻息中满是她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香气,混着幽幽发香,还有她身上暖意传递的阳光气味。 透骨生香,可以压制他体内狂暴野兽的气味。 不似第一次的疾风骤雨,他抚着她散在枕头上如绸绢的长发,指腹拂过她的额,从眉心至脸颊,而后滑过鼻尖,下巴,如同对待易碎的珍贵瓷器。 脸慢慢贴近,最后嘴唇轻轻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见她眼中未有抵触之意,男人便放心含弄她柔软的唇。 吻时徐徐,一点点加深,慢条斯理地启开牙齿,舌尖勾缠,慢慢品尝彼此的滋味。 无休无止,像是要停不下来。 朱韵被捧着脸吻地迷醉,身体几乎快要化成一滩水。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他的肩膀,却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上的纱布,猛地反应过来,他身上还有伤。 借着换气,她抵住他胸膛的手,推了下,力气软绵绵的。 “伤……你胳膊还有伤。”朱韵微微偏头,躲避亲吻,声音微喘。 想到此刻正在忘我亲吻自己的男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罪恶感再次袭来。 却,又有别样的刺激…… 她整张脸都红了,连着耳朵脖颈,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又软又嫩,像是盛开的粉白芙蓉花。 “不用管。”严序呼吸粗重,吻住她偏头露出的侧颈,舔舐地啃咬,微微吮吸,一路向下。 待到他的手要往朱韵的睡衣里探,她像是兜头被一盆凉水泼醒,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伤口渗血了,先,先睡觉吧。” 严序因为兴奋浑身发烫发紧,浅浅的吻根本不能疏解他对她的渴望,就连伤口裂开都不知不觉。 然而见到她微湿的眼眸带着一丝惊恐,他把手从睡衣下摆拿出来,额头靠在她的颈窝,吐出滚烫的呼吸,一遍遍地在她耳畔粗喘地承诺:“别怕,小猪,我不碰你,没你的允许我不碰你。” 她知道俩人在一起,早晚会有最后一步,可她现在还没勇气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她怕,怕他看到会不喜欢。 没在亲吻上得到满足的某人钻进了朱韵的被窝。 近乎全裸的男人霸道地侧躺着与她双腿交缠,大手扣在她的腰间,跟抱玩偶娃娃似的将人搂在怀里。 朱韵起初觉得要被勒死,只是没一会儿额头靠在他热乎又安全的怀里,就沉沉睡着。 独留某人硬了一晚。 第52章 我想要个名分 禁忌的开关一旦打开很难关上。 从早上起来,严序披着毯子,一直跟在朱韵身后洗漱收拾,时而抱着,时而贴着,时而偷吻她的后颈。 像只粘人的大狗。 一切收拾妥当后,云序智能公司的员工送来了严序的衣服。 朱韵开门,来人恰好是上次的讲解员小赵,登时红了脸。 小赵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先是瞪大眼,后捂住嘴,连连点头承诺:“您放心,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公司里都传宋主管和严总是一对,现时严总又宿在小朱老师的宿舍,还一副黏哒哒的样子,这是脚踏两只船? 还是截然不同的两只船! 朱韵听小赵这么说,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关上门她把黏在身上的男人扯开,既好笑又无奈:“快穿衣服,别窝在我这儿耽误正事。” 国庆员工放假,老板不能闲着。 今天第一实验小学的校方和教育局,在酒店筹备了答谢宴,他这个云序智能的老板必须到场。 “我想你一起去。”严序垂眸看着给他扎领带的朱韵,欠身吻了下她的额角。 朱韵别好领带夹,微微摇头:“严序,我们的关系现在还不适合公开,等过段时间好吗?” “为什么?”他低声说,“我想昭告全天下,朱韵是我的女人,谁都不准觊觎,不准碰。” 尤其他哥,他要正大光明地告诉他:看到了吧,朱韵是我的,死心吧。 “全天下可不关心咱俩谁是谁。”她抬头望他,秀眉微蹙,“首先是你爸爸那儿,他一直不喜欢我,你们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他如果知道我们在一起,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严序,你现在虽然有自己的公司,可没有你父亲,没有严瑞生物的背书,你以为你会这么顺利?既然借着严家的东风,就不要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别再气你爸了。” 严序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 如果他是个毫无背景的创业者,别说国家电网那些老狐狸,就连教育局、实验小学的校长都不会理睬他一眼。 “姐,我会让我爸放下对你的成见,他就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未等他说完,朱韵笑了笑:“我理解,如果换作我,经历你父亲的一切,可能比他更疯狂更偏激。” “这些年,我受了你严家的照顾,虽然一直是你哥抛头露面与我接触,可没有你父亲的默许,我不可能过上物质优渥的生活。” “于情于理,我都很感谢他。” “哪怕他对你说了难听的话?”严序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当初,我爸对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十年不联系我?” 朱韵垂下眼眸,淡淡一笑:“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他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 “真正让他放下对我的仇恨和成见的人,不是你,是我……所以严序,给我点时间。” 男人静静地听完,良久,点了点头:“好,我爸那儿,我也会做好好与他沟通,还有吗?” 朱韵睫毛颤了颤,手指捋平西装扣子边上的褶儿,垂目坦诚道:“还有你哥,我前脚拒绝他的求婚,后脚就和你……” “你怕他接受不了?怕他伤心?”某人醋意翻滚,“你就那么在意他?” 朱韵的本意是不想他们兄弟因为她而不合,结果他误错了意。 她扭过头看向书桌上摊开的课件和干净的机器模型,有些生气:“他是你哥,你的家人,又照顾了我十年,我难道不能在意?” 严序胸中的醋坛子嘁哩哐当地乱晃,他将身前的人儿牢牢桎梏在他和书桌之间,双手撑在桌沿上,胸膛紧贴女人曲线优美的背。 “你喜欢我哥?”语气不悦,似在逼问。 朱韵暗恋严辞这事,她觉得自己没错,哪个少女不怀春? 可真的被人拎出来质问,和年幼时当众被念情书没什么两样,难堪极了。 “嗯?”身后男人穷追不舍,他快嫉妒疯了,“如果我没回国,你们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朱韵又气又羞,小脸绯红,转身推了他一把,自暴自弃道:“是,我喜欢过他,没你,我们就在一起行了吧。” “不许,除了我,你不许和任何人在一起。”他揉着她的脖子,似颁布一项法律般郑重,坚定无比,“即使你真的和我哥结合,我也会想方设法地从他手中把你抢过来,朱韵,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把你对他的喜欢全部删掉,你只能在意我,眼里心里只能装着我。” 他眼眸中写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朱韵有一瞬恍惚,觉得自己掉入了狼窝。 眼前的男人用乖巧温顺的表象,一步步引诱她步入陷阱,实则内心狡猾无比。 她或许早就应该知道,六岁的他来到她家,遭受了那么多毒打就是不改名字,为了能逃出寨子,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开始隐忍,最后一把大火将她家烧的一干二净。 他实则是个头易于伪装的猛兽,她完全被他软糯可爱的外表欺骗了,甚至被骗到现在。 “怎么了,姐?”严序看朱韵眉头微微蹙起,又换成了讨好卖乖的表情,手臂环住她,亲吻着她的耳尖轻声问,“吓到了?” 她靠在他肩头,微微摇头:“严序,我是喜欢过你哥不假,可答应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已经放下对他的感情。” 朱韵环住他劲壮的腰身:“你是世上我最在意的人,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明明知道他是头善于伪装的猛兽,她还是抱紧了他。 严序将她搂入怀,吻了下她的发顶:“朱韵,我爱你。” “我知道。”她回答。 “朱韵,我爱你。” “嗯,知道了。” “朱韵,我爱你。” 她知道他要听什么,可她有点难以启齿,或者说现在她难以立即给他准确的承诺。 她爱他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爱里面掺杂了亲情、爱情,谁多谁少,连她都分不清。 妄自承诺,对不起他炽烈的爱意。 朱韵抬起脸,揉了揉他的碎发,笑道:“好了,我记住了。” 严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面上带着委屈,最后叹了口气:“别让我等太久。” “嗯?” “我想要个名分。”他神色认真。 朱韵愣了下,心头酸涩又饱胀,点点头:“好,我尽快。” 第53章 有青年娶老婆重要? 几家欢喜几家愁。 汪琪琪未被绑架成功,警方连夜根据线索和监控录像,一路查询黑色迈腾的踪迹,却发现是套牌车,车上三人弃车逃跑。 杂乱的钢筋水泥厂工人宿舍。 脸上挂彩的大金链子没好气地挂断电话,踹了一脚身侧摇摇欲坠的上下铺的架子床。 “六哥,于辉那儿说可以宽松十天,利息两个点。” 三人因为赌博欠下了巨额高利贷,现时正是缺钱的时候。 “姓郑的那臭娘们儿,说没见到那小孩儿的影,答应的五十个尾款也拒付!” 大金链子一屁股坐在废旧单人老沙发上,沙发承载不了他将近二百斤的重量,嘎地一下断了条木腿。 “艹!自打抢了那破车,就没一档顺心事!” 墨镜男发出不厚道地低笑,扶大金链子站起来,后者泄愤似地将沙发踹倒。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窝里横!”黑暗中站在窗边,隔着破窗帘往外看的鸭舌帽男人猛地扭过头,低声训斥。 “要不是你俩贪图蹭车的那点小钱,至于节外生枝?!” “现在好了!钱没了,于辉那条疯狗在后面追着咬,我们还他妈被警察盯上了。” 墨镜男有些懊悔蹲在墙角:“谁知道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了个硬茬,六哥,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女老师,要不是她认出那小孩儿,还报警,我们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 大金链子愤愤道:“还有他妈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个练家子!我鼻子差点被他打折了!”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六哥,我死活咽不下这口气!十天后于辉那儿的钱必须填上,这些天我们去哪儿找那么多钱!” “于辉那王八蛋,得势就猖狂,退回去十年,给老子拎包都不够格!现在混地风生水起,一点当年的旧情都不念!”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墨镜男给两人散了烟,“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六哥这几年如果没有离开湘市的话,哪还有于辉说话的份。” 名为六哥的男人,用打火机点燃嘴上的香烟,火光照亮藏蓝色鸭舌帽下面的脸。 男人年纪四十多岁,五官端庄刚毅,只是左边眉毛上有条旧疤,形成断眉,令那双狭长的眼眸更加狠厉。 六哥低头深深吸了口烟,眼睛眯起,若有所思。 大金链子见六哥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干票大的!那臭娘们儿有几分姿色,先他妈绑了玩一玩,再摘器官!” “我听说于辉那儿有门道,到时候直接把人丢给他,抵咱们的债,再拜托他帮咱们偷渡出国,不比在国内当过街老鼠强?!” 墨镜男有顾虑:“现在不比十几年前,绑个大人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们被警察盯上了,她最近肯定警惕性很高,一时半会儿不好得手。” 大金链子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等死吧!于辉那王八蛋背后有人,我们惹不起!十天后没钱还的话,咱们就被他摘了器官!” “六哥,现在怎么办?”墨镜男很有眼力见地凑过去。 六哥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大头皮鞋碾碎,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绑架未遂,那些吃软饭的条子也就这几天稍微卖力追捕,加上汪琪琪他妈那个小三,不敢声张,风头很快就会过去。” “先给姓郑的那臭娘们儿打电话,说五十个尾款不付,就把绑架这事捅到她家公司,让她公司的员工都知道她做的好事,她和她老公不正闹离婚分割财产呢吗,这事一旦曝光,对她百害无一益。” 大金链子一听,立马有了主心骨,乐了:“好嘞,我这就给姓郑的那娘们儿打电话。” 正要拨通电话,大金链子问:“那个女老师呢?就这么放过她?” 六哥嘴角勾起,露出报复的冷笑:“先查下她的背景,既然她这么乐意当好人,那就让她好人做到底……” - ‘流动科学站’的活动反响不错,加上冠以教育局主办方的名头,很多媒体竞相报道。 此事三方获利,教育局没花一分钱得了名;第一实验小学借活动竞选省示范小学,以后学校的入学率和影响力大大提高;云序智能花钱打响了名号。 湘市高级豪华云端餐厅,五十人的包厢里拉起了红色横幅,无非是庆祝活动第一站圆满成功,答谢云序智能等话。 除了学校方面,还有多家湘市当地媒体也在席中,期间他们靠捕捉今日主角的镜头画面,冲上了好几次当地热搜。 外貌形体出色的严序手举模型,被一群认真听讲的学生围着,一幅朝气蓬勃、薪火相传、国家有希望的美好画面跃然纸上。 谁不爱既有钱又有觉悟散财的企业家? 何况企业家又这么帅。 你来我往的酒杯上,映照着明亮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有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士,打扮严谨,敬酒递名片时,做了自我介绍:“严先生,沈先生,我是湘市青年广播电台的记者,方镯,我台对您二位和云序智能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采访您二位?” “今年湘市的十大青年评选活动马上就要进行,我台是主办单位之一,可以举荐二位。” 严序有些微醺,想的全是朱韵那句‘我尽快’。 尽快是什么时候,他与严震东的约定时间只有三个月,他可等不及。 什么青年不青年的,有青年娶老婆重要? 沈云边自是不放过任何创造影响力的机会,届时和女记者交换了名片,确定访谈时间。 宋格格也出席了这次的答谢宴,原因很简单,她今日回公司拿资料,碰到了给严序送完衣服的小赵。 见他眼神飘忽,神色异常,两句话就诈出严序晚上住在朱韵宿舍的事,让她有了危机感。 上次她去第一实验小学,沈云边事先给她看了朱韵的照片,还知道是照顾了严序七年的姐姐。 与严序搬显微镜时,宋格格瞥见了站在展厅门口的朱韵,所以她才故意将之前追求严序的事迹嚷嚷出来,结果朱韵听完落荒而逃。 宋格格觉得可笑,还以为是个硬刚的潇洒姐,没想到是个软柿子…… 沈云边说朱韵不喜欢严序,宋格格当时就看出来了,朱韵不是不喜欢严序,而是自卑怯懦,自觉不配。 宋格格性格大方,遇弱不欺弱,遇强不怕强,见朱韵那样的性子,登时没了与之竞争的兴致。 换句话说,她压根没把朱韵放在眼里,觉得毫无竞争力。 她不管是长相、身材、学历、家世还是工作,都碾压朱韵。 宋格格想得很简单,严序喜欢朱韵,可能是小时候的恋母、恋姐情结。 加之朱韵自卑,遇到强有力的对手,不用宋格格运用手段,她自己就躲得远远的,把严序拒之门外。 到时候她宋格格捡个漏,找机会再来个‘深入了解’,轻松拿下。 结果,她只料到了一半…… 第54章 装模作样也要有个度 前段时间出差,严序一直宿醉,她猜到俩人闹僵了,宋格格心里简直美滋滋。 她正想着实施第二步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严序房间,来个嘘寒问暖,趁虚而入时,却被沈云边那个贱人给搅和了。 从此严序酒也不喝了,房门还夜夜上锁。 宋格格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不了在公司,发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工作能力,继续追呗。 是金子总会发光,有朝一日,严序会看到她的。 结果刚回湘市,严序和朱韵就睡一块儿去了。 这让宋格格怎么没有危机意识,暗骂自己太轻敌,所以晚上的答谢宴她跟着来了。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这是宋格格信奉的人生教条。 见严序趴桌子上,一副喝不动的样子,宋格格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小声关心道:“gavin,楼下就是酒店,难受的话我带你下去开间房,这里这么多人,你休息不好的。” 严序为了躲酒,趴桌子上其实是装醉,满脑子盘算的全是:怎么要朱韵尽快给他个名分,两人公开关系的事。 正头脑风暴着,宋格格突然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严序直起身子,睁开精亮的双眼,拒绝:“格格,我没醉。” 然后慢悠悠地掏出手机,递给正在和女记者侃侃而谈的沈云边,说道:“给我姐打电话,说我醉了,很难受,开不了车,要她来接我。” 并好心提醒女记者:“等下给你份独家,拍好看点。” 三人:“……??” - 朱韵接到沈云边的电话时,刚洗完澡。 听严序被灌了不少,醉得不省人事,她快速收拾,打车去了饭局所在的酒店。 沈云边把挂掉的手机扔进神清气爽的某人怀里,嗤之以鼻:“苦肉计、狼来了的故事玩多了就不灵了,兄弟,追女人可不是这么追的。” 严序太了解朱韵了,他掀起眼皮,倏然一笑:“让你失望了,在我这儿,永远灵。” 半个小时后,饭局接近尾声时,朱韵火急火燎推开包厢门。 第一实验小学的高校长喝的迷醉,他认出朱韵,红着脸打招呼:“小朱老师,你怎么来了?” 朱韵在酒席上寻找严序的影子,见他脸上浮红,正靠着椅子背,闭目养神。 沈云边朝她挥手,示意过来。 朱韵微微颔首:“我过来接人的。” 说完走过去,她晃了晃严序的肩膀,小声问:“还能起来吗?” 严序睁开迷醉地眼,见是朱韵,笑了:“你来了。” 朱韵架起他一只胳膊,绕在脖子后面,男人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黏在她身上。 沈云边无语地看着前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跟快要归西似的好友,内心哔了狗。 这也太能装了。 男人长臂环住女人的肩,就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朱韵箍进怀里。 严序是今天饭局的主角,见人醉的不成样子,还有女人来接,饭桌上的人都起哄,问俩人是什么关系。 朱韵左右为难,尴尬地下不来台。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女人细嫩脖颈上,他贴着朱韵的耳畔,声音喑哑低沉,慵懒极了:“姐,人家问你话呢。” 他是故意把她叫来,逼她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 朱韵握了握拳头,还没说话,高校长高谈阔论:“这次活动能圆满成功,多亏了小朱老师与严总积极沟通,来来来,小朱老师,过来和大家喝一杯。” 半死不活的男人站起身,揽住朱韵的肩膀,神色清爽地笑道:“小朱老师还要开车送我回去,不宜饮酒,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 宋格格看着消失的两人,快气炸了,灌了半杯红酒。 沈云边坐在她旁边,宽慰道:“格格大人,我不是说风凉话,可你看严序对小朱姐姐那个样子,您觉得还有继续追下去的必要吗?” 宋格格给了他个眼刀:“沈云边,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老娘追严序没帮一点忙,还背着我在他房间里塞乱七八糟的女人!上次的事我没和你算账,你现在又来泄我气?” “老娘难得遇到这么对我口的男人,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又追了gavin这么久,只要他俩没在一起,我怎么没继续的必要?我宋格格是差朱韵哪儿了吗?!” 沈云边只感觉后脖子发凉,嘿嘿陪笑:“您自然样样优秀,单论综合实力,小朱姐姐肯定是没办法和您比!” “只是感情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毫无道理可言,严序的眼珠子和心思全放在小朱姐姐身上,别的女人他已经免疫了,我这不是担心您的一片真心被辜负,劝您及时止损吗。” 宋格格瞪了他一眼:“严序心思坚定,朱韵可不见得,你少在这儿废话,帮我办件事,事情办利索了,之前的过错我既往不咎。” “什么?”沈云边好奇。 “组织场腰旗橄榄球赛,严序肯定参加,姐姐要大放光彩。” 动摇严序的心思是其次,让竞争者知难而退才是她的目的。 沈云边喝了口红酒,点头答应,心里暗自咋舌:恐怕白忙活一场。 - 朱韵将装醉的严序塞进副驾驶,后背和脸上出了一身薄汗,浑然不知身后还跟着个爱岗敬业的女记者,端着手机,找好构图和人脸,咔咔拍下俩人亲密无间的照片。 方镯看着手机里的俊男靓女,满意地点头:严总肯定会满意的! 一路上男人黏黏哒哒地挂在她身上,不是蹭,就是似有若无地亲她脸颊和耳朵,还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她:“姐,你化妆了?” 朱韵考虑到席间会有不少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想着不能给他丢脸,出门前快速地化了个淡妆,还穿上了件凸显身材的无袖淡蓝色连衣裙。 她不修边幅素面朝天的样子,早就被男人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昨天答应和他在一起后,朱韵突然开始有些在意自己的形象。 连她都觉得自己神经。 被他这么问,朱韵像是心底的秘密被撞破,不好意思地低声‘嗯’了下。 严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喜欢着朱韵,不管她是何种状态,男人都想把她抱在怀中,揉进骨头里。 可女人化妆这事,有两层意思,一是取悦自己,二是悦己者容。 看她脸蛋微红,显然今天的朱韵是后者。 这让有点微醺的严序兴奋不已。 男人本想得寸进尺地在车里好好亲吻,却被朱韵瞪了一眼:“装模作样也要有个度,否则以后休想让我来接你。” 打小受酒鬼朱喜军的熏陶,朱韵太了解喝醉酒的人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 严序呼吸间只有淡淡酒气和柠檬糖味,根本不像喝多的样子。 男人对朱韵没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有些介怀,可听出她没怪他撒谎骗她,心情顿时大好。 他靠在座椅上,侧头看向她。 安全带正好卡在女人两胸中间,浑圆的地方更显挺拔。 严序舔了舔干燥饱满的嘴唇,抬起长臂,规矩克制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笑得满面春风:“姐,你化妆真好看。” “只有化妆才好看吗?”她启动车子,用无理取闹的话来掩饰内心的小鹿乱撞。 真没出息,只是夸一句,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朱韵暗骂自己。 严序猛地吻了下她的鬓角,笑道:“你什么样都好看。” “坐好,我在开车!”朱韵快速腾出右手推了他一把,结果碰在男人左臂的伤口上。 他装模作样地低声倒抽了口凉气,然后有些委屈地说道:“姐,我没撒谎,是真的难受才让你来接我,伤口还疼着。” 朱韵无谓他骗不骗,只是担心他的伤口因为酒精而血管扩张,再次崩裂。 “去哪儿?”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她驶向主道,“橒园?还是我那儿?” 第55章 两个人洗节约用水。 白色大众驶入碧玺湾东区,转过一片繁茂的香樟树,一栋外墙米白色,黑顶的法式独栋别墅宛如尘世的隐者,静静伫立。 出差回来的这几天,严序一直住在这里,生活用品助理已经准备齐全,就等着女主人随时大驾光临。 朱韵被男人揽着肩膀沿着石板路,穿过修剪整齐的园艺绿植和丛丛鸢尾花,推开别墅的大门。 高挑的客厅上空的水晶吊灯,如银河倾泻,光芒随意挥洒。 朱韵只扫视了一眼,便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空气中除了馥郁花香,没有任何新装修的气味,她怀疑他早就买下了这里。 早到租房子之前。 果不其然,严序将她领到柔软宽大白沙发前,歪倒在沙发扶手上时,男人将她故意带倒,半躺在他身上,慵懒笑道:“国外公司收购资金一到账,我就托先回国的沈云边买下了这里,这半年一直都是他盯着装修,喜欢吗?” 装修风格是法式轻奢,米白黑色基调,但增加了不少暖色系的装饰,整体都踩在朱韵的审美上,尤其原木色的人形木地板,少了大理石瓷砖的冷清,光脚踩上去也不凉。 还有拱形的黑色格子窗、正在燃烧的电子壁炉,明亮宽敞却看上去暖洋洋的。 严序太了解朱韵,装修时考虑到她的喜好,他甩给了几张沈云边类似的装修图,特意强调整体要宽敞却不能冷清,简约又不能失品味。 沈云边找了三家装修公司,才敲定了最后的装修方案。 “嗯,很漂亮。”朱韵诚心道。 她并不在意男人故意装可怜和她挤在出租房里,一步步引诱她心软的事。 说白了,她已经放弃挣扎,即使身旁的男人心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难受吗?我去煮点醒酒茶。”她正要起身,被严序揽住腰身。 “让我抱会儿。”男人声音性感,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去,“帮我解开领带。” 打领带和解领带,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前者是浓情蜜意的缱绻流淌,收敛隐忍,后者带着明显的性暗示,狂放且暗流涌动。 朱韵的手稍稍有点颤抖,见男人滚动的喉结和眼底要吞没她的蔓延情欲,她收手坐直身体。 “你自己解。”她坐在沙发边上,背对着他,脸微微发红。 严序将领带粗暴地扯开,有力长臂将她从身后深深勒住,稍稍侧了头,就枕到朱韵的大腿上。 男人的脸埋进她柔软平坦的小腹,心满意足地长舒口气:“抱着你好舒服。” 朱韵被他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有些想笑,手指不由穿过他的短发,按压头上的穴位。 “姐,国庆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推掉手头所有的工作,好好陪你几天,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现在就订机票。” 男人的吐息全扑在女人的小肚子上,朱韵有点痒。 她突然想到什么,掐头的动作稍顿,缓缓说道:“这几天我要去你家橒园的老宅。” 严序突然扭身,脸朝上地仰视朱韵,不解地蹙眉:“我爸那儿?” “嗯。”朱韵思忖片刻,如实说道,“你爸对我的成见太深,我想尽我所能,缓和我俩的关系。” 她顿了顿,声音极轻:“严序,我也想正大光明地和你在一起……” 他心里灌了蜜似的,仰躺着看着她,拿起她的双手吻了又吻,倏然一笑:“我陪你去,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不用,你爸知道我们在一起肯定会气疯,咱俩最好不要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这件事我来办,你装不知道就可以。” “行,一切听姐姐的安排。”严序突然勾住她脖子,让她低头,两人的嘴唇几乎碰在一起。 他似有若无地亲吻,笑得邪魅:“可姐姐要我这几日独守空房,今晚要补偿我。” 朱韵眼神闪躲,装听不懂,脸颊却呈火箭起飞的速度迅速红透:“怎,怎么补偿?” 不对,之前没有她,他不照样在家睡吗? 她正懊悔又上了他的当,腰间一紧,身体突然腾空,整个人被男人揽腰抱起,走向二楼。 黑色的老钢窗雕花栏杆和黑色实木扶手结合的楼梯,从朱韵的视线中快速晃过,像是预见等下要发生的事,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 男人猴急地来到二楼的主卧,连灯都没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借着床下的感应灯带和窗外庭院透进来的灯光,严序看清了床上人儿惊慌羞赧的表情。 “我先去洗澡,姐,你要不要卸妆?” “嗯。”朱韵坐起来,逃荒地钻进明亮宽大的卫生间。 洗漱台旁边的储物柜上,摆着崭新的女性清洁用品和一堆护肤品,全是她平时用的牌子。 正被男人的细心感动时,严序已经脱地只剩条内裤,大剌剌走进卫生间。 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看着镜子里的彼此,笑着诱惑:“要不要一起洗?” 最后又正经地补充了句:“两个人洗,节约用水。” “去接你前,我已经洗过了。”朱韵明显感觉到腰后面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她。 对于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如饥似渴属实正常。 昨天晚上俩人抱着睡觉时,她就感受到了,可是羞于骂他的生理反应,只能弓着身子稍稍拉开俩人的距离,装不知道。 朱韵与镜子里几乎全裸的男人四目相对,心里忍不住再次感慨倒三角的身材真性感,嘴上说的却是:“严序,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我……” 男人意识到她的紧张和不情愿,没等她说完,严序吻着她的耳畔,看向镜子里的她,轻声道:“嗯,我愿意等,真的不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真的只是单纯的洗澡。 朱韵摇头,避开他渴望的视线,打开卸妆膏。 男人慢悠悠地放开她,最后的遮羞布当着她的面脱下来,迈进旁边的淋浴间。 镜子里映射出男人打湿的身体,包括倔强的下面。 现在的严序已经放下伪装,不管是他的双面性格还是他的心机,甚至将生理反应都不知廉耻地暴露给她看。 朱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视觉冲击,草草洗漱好,本想在衣帽间里找套严实的睡衣,结果全是各种颜色的大露背吊带睡裙。 这个处心积虑的混蛋! 她暗骂,套上了男人宽大的短袖当睡衣。 严序擦着头出来,没有看到活色生香的睡衣秀,而是大床中间又垒起了枕头墙,他顿时脸沉了下来。 朱韵侧躺着装睡,感受身后的大床一沉,原本紧张的身体更加紧绷。 被子中间的枕头被男人无情地扔到了地上,大手一捞,就把背着他的女人给捞进怀里,见她身上穿着的白色大t,笑着逗她:“姐姐,你不知道,女人穿着男人的贴身衣物更性感?” 朱韵当然不知道,正要开口辩驳,严序将他罩在身下突然亲吻她的耳朵:“姐,摸摸我。” 她愣住了:“摸,摸哪里?” 第56章 过来要我的嫁妆 “想摸哪里就摸哪里。”说完吻向她的嘴唇,握住了女人的双峰。 昨晚他差点伸进她的衣服,却被她制止,他不敢轻易进去,只是隔着布料摩挲。 朱韵抱着他伏在她胸口的头,怎么也推不开。 “姐,衣服脱掉好不好?” 他想看看它们的样子。 朱韵被吻地头重脚轻,热气在身上流淌,双手绵软,下意识地拽住衣服摇头,转而去摸男人的脸和受伤的手臂。 严序要的可不是这些,她握着女人的手腕,拂过他柔韧紧实的胸膛,攀附上他宽厚紧实、肌肉分明的后背,再到翘起的臀部。 朱韵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指尖一点点感受着他的矫健、年轻、力量和美好。 手突然来到前面,她突然浑身一激灵。 严序稍稍离开她的嘴唇,用痛苦且爱欲横流的眼神看着身下的女人,开口时声音颤动喑哑,还带着委屈。 呼吸滚烫,几乎哀求:“姐,我很难受……” 朱韵心头一软,要男人承认难受,应该是真的很难受吧。 他一直在隐忍,等她心甘情愿,帮他一下也可以吧。 她叹了口气,笨拙羞耻地问:“是,是这样吗?” 男人似痛苦地深深蹙着眉,喘着粗气。 朱韵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被抽掉,脸火烧火燎的,她闭着眼不敢再看阴郁、满眼迷蒙的男人。 耳边低沉喑哑的喘息声,愈发清晰。 她身体里升起莫名的眩晕感,同时因为主宰着男人现在的所有情绪而悸动。 俩人的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因为共同在完成一件事,心跳的频率渐渐趋于一致,直致同频。 随着他一声压抑的闷吼,她竟也发出了清浅的呜咽声。 男人听到了,浑身的血液沸腾,还没下去的欲望再次卷土而来…… 一夜疯狂。 - 朱韵进入橒园严家时,严震东正在书房处理公司文件和开视频会议。 下楼已是两个小时后,见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女人,他站在楼梯间,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两个小时,佣人未倒一杯水,一盏茶,这是严震东特意嘱咐的。 原话是这么说的:“能轰就轰走,实在赖着不走,就当她不存在。” 佣人先是展开逐客令模式,说严老在忙,一时半会脱不开身,让她改天再来,见朱韵不走,佣人又开启冷嘲热讽模式,说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朱韵充耳不闻,腰杆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笑了笑:“我就在这儿等严伯伯,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严震东的书房里有别墅的全部监控,自是将朱韵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他早早就处理完集团的事,就是不愿下楼,故意让朱韵坐冷板凳。 要不是到了午饭时间,加上甄秘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解,严震东的倔脾气上来,誓要和她耗到底。 见来人,朱韵缓缓起身,微笑道:“严伯父,我是过来要我的嫁妆的。” 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跟在身后的甄秘书嘴角为之一抽。 严震东身穿穿古檀色香云纱五粒唐装马褂,麒麟图腾似藏于云雾中,若隐若现却栩栩如生。 他坐在沙发主位,毫不在在意地问道:“是哪个男人?” 朱韵直直地站着,认真回答:“不是甄叔给我的相亲资料里的……” 她顿了顿,笑道:“是个曾经暗恋我的男生,我之前对他有成见,没考虑过他,最近和他接触了下,觉得人挺不错的,他决定过段时间,同他父母商量我俩的事,就把结婚的事定下来。” “严伯父要查下他的背景吗?如果您不满意,我会重新考虑。”朱韵叹了口气,有些伤感,“我也老大不小了,想尽快成家。” 严震动本就对朱韵的事不感兴趣,恨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彻底绝了两个儿子的念头,才不会大动干戈地去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婚后这个共犯过得如不如意,都是她的造化,倘若男方不怎么样,也是她遇人不淑,与严家毫无关系。 “不用。”严震东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甄秘书,“下午你去办。” 又看向朱韵,正色地冷笑警告:“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我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朱韵举手指发誓:“我说的绝对句句属实。” 严震东见她态度认真,一块石头落地:“行了,钱下午就到账,你回去吧。” 朱韵没动,坦诚地笑了笑:“甄叔说严家会按照嫁女儿的规格把我嫁出去,我收了您两千万的嫁妆,理应在您跟前尽孝,才对得起这些钱,否则我良心不安,钱拿着烫手。” 严震东想都没想拒绝:“不用!你能早点嫁出去就是在报答我,至于尽孝……我受不起。” 可笑,他受了她的孝顺,他成什么了?不就和短命鬼朱喜军一样了吗?! 更何况留她在家,万一严辞兄弟二人回来怎么办?! “那您就当我是拿工钱干活的保姆。”朱韵来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各种对策,“还有,我向您保证,只要严辞严序在家,我绝对不出现在这里,在他们面前露面。” “否则两千万我不要。” 甄秘书笑呵呵地打圆场:“严董,既然小韵的事定下来,咱们欢欢喜喜地把事情办了,正好这段时间别墅后面花园有块空地要重新翻土,最近节假日,之前打理花园的小工有事来不了,我正愁没找到帮手呢,小韵可以帮忙吧。” 朱韵痛快点头:“种花种草种菜我很拿手,我先去后院看看。” 她不给严震东拒绝的机会,就自顾自溜到后花园。 严震东有些埋怨甄秘书:“哪找不到工人,我用得着留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得我心里添堵?!” 甄秘书笑道:“人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呢,严序估计还不知道小韵谈婚论嫁的事,万一走漏了风声,背地里纠缠她,小韵的婚事黄了怎么办?” “您不是答应了严序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追小韵吗?严序您管不住,可小韵拿了您的钱,您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眼看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过去了,这两个月您要求她住在橒园,严序又搬进碧玺湾的新家,他公司最近又忙,一时半会回不来橒园这边,即使回来,也别让俩人见面,一来二去俩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三个月期限一到,您答应严序的事做到了,严序也没追到小韵,小韵又能顺利嫁出去,这不一举三得吗?” “况且,她愿意干活就让她干,您出钱她出力,以后两不相欠,省了麻烦。” 严震东略微思考了下,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个办法。” “只是,我要探探严序的底,老甄,你给严序打电话,就说要他回来住几天,问问他和朱韵的事。” 而后者此时正在喜滋滋地跟朱韵发消息聊天,得知她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躺沙发上笑得眉目舒展。 转念一想她要在老爷子手下当使唤丫鬟,心里酸酸涩涩地不舒服。 又想到她正在努力摆平俩人未来路上的绊脚石,给他个名分,胸口又甜地发腻。 沈云边说的一句话很对:小朱姐姐天下第一好。 他的小猪,就是这么好。 第57章 鱼已上钩 严序刚放下手机,甄秘书的电话就打来。 他站在黑色格子窗前,看向庭园里的瀑布喷泉,嘴角勾起,接通电话:“喂,甄叔。” 电话那头的甄秘书将免提打开,手机放在茶几上,严震东看似八风不动,实则耳朵竖起。 “严序啊,现在在哪儿?最近放假怎么没回家?手术机器人的项目你爸想和你谈一下?顺便回来住几天?” 男人身穿米灰色的家居服,慵懒闲适地摆弄窗边的天堂鸟叶,语气为难道:“甄叔,我现在在公司,最近有点忙,抽不开身,要不您来我公司一趟咱们当面聊?橒园我暂时回不去,晚上云序智能要和下一所小学洽谈‘流动科学站’的事,等忙完这阵,我再回去吧。” “你先忙你的事,公司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你爸会理解的。” 甄叔恭喜道:“前段时间湘市的新闻和报纸上都是有关你们公司的报道,你爸说你走的这步棋很对,用教育和公益的形式打响公司的旗号,是很多企业敢想却不敢做的,没多少人愿意把钱放进别人的口袋。” 他看了眼严震东,后者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既然这样,我改天去你们公司当面和你谈生物ai的事。” 严序说好,又问道:“甄叔,我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严震东一听这话,脸上虽然喜色未露,可肩膀放松,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甄秘书笑呵呵道:“严董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嗯,那有劳甄叔多照顾他,让我爸少生气,药能少吃就少吃。” “行,我代你转达,有你这句话,顶世上最贵的药。”甄秘书看向面色放松的严震东说道。 他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问:“对了严序,你和小韵的事……” 严序穿着拖鞋在客厅里踱步,叹了口气,谎话信手拈来:“之前在学校还能和她见上几面,可我自从出差回来,她一直躲着不见我,有天我去宿舍堵她,碰到了我哥。” 男人把锅甩到严震东身上:“我爸明明答应我拦着我哥向朱韵求婚的,结果还是被我哥钻了空子……” 严震东一听这话,急眼了,拿过手机大声问道:“你哥向朱韵求婚了?!” 好家伙!感情给严辞介绍那么多相亲对象,还以为他分身乏术,没想到来了个金蝉脱壳! 电话那头的严序单手插裤兜,抿着嘴偷笑,这老狐狸果然在旁边。 他装得很委屈:“是啊,还以为您会给力点,能拖住我哥,结果差点撬了我的墙角,幸好朱韵没答应,否则我没地方说理去。” 严震东一听朱韵没答应,长舒一口气,又听他说‘没地方说理’,显然是埋怨他说到没做到。 严震东是生意人,又常年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并保持合作,‘诚信’二字是他终生的信仰。 即使在自己儿子面前,也誓必信守承诺。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期限,这段时间您可不能再给我使绊子了。”严序话锋一转,突然咦了声,又甩了口大锅,“爸,你不会又给朱韵介绍相亲对象,她暗地里和人家谈上,所以才会躲着我不见吧?” 严震东又气又急:“老子说不给她介绍对象就不介绍!我再气不过,也不会背地里使下三滥的招数,和自己的儿子阳奉阴违。” “你没本事拴住人家的心,怪在我头上?哼!你放心,还剩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你想怎么追就怎么追!” 严震东暗爽:反正人在我这儿,她还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了,你追个屁。 “只是,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能食言。” 严序重重嗯了声:“您信守承诺,我自然说到做到。” 挂掉电话,男人嘴角扬起,快速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鱼已上钩,姐姐加油。” 收到信息的女人也笑了。 别墅后院的面积很大,最少有一千多平,除了草坪、池塘、园艺绿植和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有单独划出来的一片菜园。 她将手机放进牛仔裤口袋,看了眼半亩贫瘠潦草的土地,心中有了对策。 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客厅准备汇报翻土养地的办法,甄秘书已经离开,她见严震东正在吃饭,强压着自尊心,二皮脸说道:“能加我一双碗筷吗?” 严震东没答话,佣人完全是看主人脸色行事,面上有难色,却不敢轻易说话。 朱韵当他默认,硬着头皮去卫生间洗手,自己去盛饭。 佣人这下更为难了,只是见严震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准备扣住电饭煲的手,又放了下来。 这应该是默认吧…… 朱韵对她笑了笑,端着碗坐在严震东斜对面,只夹面前的香菇芹菜,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活像个偷拿别人怀里榛子的松鼠。 小心翼翼、局促不安却胆子不小。 严震东不动声色地将对面的动静看在眼里,他放下筷子时,率先打破僵局:“既然你想在我这儿当劳动力,那就提前说好,第一不能踏入三楼,第二每天下班来我这儿干活,期限两个月,第三,如果严辞严序在家,你必须回学校宿舍住。” 朱韵不知道为什么期限是两个月,不过严震东能松嘴,对她来讲就是件好事。 于是她想都没想地答应了。 吃完饭,朱韵主动收拾碗筷后,列出了些翻新土地需要的东西,并发给甄秘书。 俩人和几个工人先是用机器将硬土翻出来,又撒上了黑乎乎的腐植土和稻壳,铺上发酵好的牛粪,最后朱韵建议再种上一季萝卜,烂在地里,第二年的土壤会变得肥沃。 甄秘书见朱韵袖口挽起,干活卖力,不怕脏不怕累的样子,笑道:“小韵你还真是经验丰富,累的话就休息会儿。” 她用胳膊抹了把粘在脸上的碎发,迎着下午的阳光笑了笑:“甄叔,我没那么娇气,这点活不算什么。” 甄秘书其实挺喜欢朱韵的,人文静本分,事少又坚强,加上她无父无母更无亲戚,上次看见她一个人买菜回家,形单影只,看上去怪让人心疼的。 佣人在二楼收拾出了间卧房,就在严序卧房的隔壁。 某人在家惦记了一下午,坐立难安地等待朱韵的电话,手机刚一响,就迫不及待地接起。 见视频里的人儿红扑扑的脸蛋,严序心疼地蹙了蹙眉:“我爸这是让你顶着大太阳挖矿去了?怎么这么憔悴。” 朱韵噗嗤一笑:“没有,就帮着甄叔翻新了下后院的菜地,没注意防晒而已,不要紧。” 十月的湘市暑气还未完全褪去,尤其白天,紫外线很高,朱韵脸易红易干燥,视频里显得有些潦草。 严序心疼:“我爸没为难你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朱韵去卫生间洗脸降温,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边洗脸边说道:“没有,还说要我橒园待两个月。” 对面的男人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这老头真是太狡猾。” 朱韵擦脸时问道:“怎么了?” 第58章 钱和人得一样 “我爸答应我追求你,时间是三个月期限,如果你没答应,我就和你断绝关系……”严序躺在沙发上,捏了捏垂下的眼皮,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么着急要个名分,公开两人的关系。 “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我爸把你绑在身边,就是阻止我俩私底下见面。”他突然坐起身,准备出门,“不行,我回家一趟。” 朱韵赶紧制止:“别,你别来!你爸好不容易让我进入你家,你来了,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我答应你爸,你和你哥在家的话,我就要回学校宿舍住,不能和你们碰面。” 严序愕然,兀自凄然笑了:“姐姐,你是打算要我独守两个月的空房?” 他爸算的可真准,知道拿捏不了他,却能轻而易举地拿捏送上门的朱韵。 她将马尾散开,慵懒地躺在床上,笑地眉眼弯弯:“我尽量早点完成卧底任务回归组织。” “对了,你爸的两千万到账了。” 朱韵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笑着看向电话那头的男人:“加上你的三千五百万,一下拥有半个小目标,我有点飘飘然,真想卷款逃跑。” 嘴上这么说,实则她并没有动这两笔钱的打算,尤其那两千万,想着日后和严震东关系缓和后,坦白和严序的关系时,再把钱给他。 钱和人得一样就行,不能太贪心。 “小财迷。”严序盯着视频里女人因为趴着的姿势而露出的沟壑,不经意地舔了下嘴唇,笑着威胁,“钱你随便花,以后不止那点,人要是敢跑,姐姐,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下我的手段。” 朱韵撇嘴,心想,你的手段我见识的还少吗? 挂掉电话俩人各忙各的,严序本来想同朱韵安逸地过个国庆,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既然心爱的女人不在身侧,只能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晚上和沈云边见了另一家小学的校长,应酬到一半,沈云边将打算办一场腰旗橄榄球赛的想法说了出来。 “湘市的旋风橄榄球俱乐部的主理人小孟是个官二代,他老子是华南中石化管理局副局长,里面有不少会员是湘市的富二代、官二代和海外留学回来的创一代。” “咱不能只做教育公益,拿钱砸响旗号,天天陪这些老人家吃饭应酬,关键时刻还得积累身边的人脉,以后‘流动科学站’的开展,就交给市场和销售部跟进。” 严序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了无兴趣:“行,比赛安排在七号。” 沈云边想了想,还是将举办橄榄球赛的另一个目的说了出来:“格格一直对你不死心,她想借球赛创造和你私下多接触的机会 ……” 不等他说完,严序别有意味地笑了:“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对宋格格有想法。” 大学期间,沈云边说是给宋格格创造了与严序单独相处的机会,每次宋格格心灰意冷地离开,都是沈云边给人姑娘送回去,甘愿充当树洞。 这次沈云边把宋格格从国外忽悠回来,打着帮她追严序的旗号,实际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严序早就心有所属,心底有一瞬‘宋格格绝对饶不了他’的完蛋濒死感,而后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明面上口口声声答应宋格格帮忙追严序,实际上沈云边样样使点小绊子。 包括上次在严序房间里塞女郎的事,他早就看出宋格格打算‘舍身取义’,他借着为严序好的旗号,再一次扰乱了宋格格的计划。 就连这次的男女混合的腰旗橄榄球比赛,沈云边特意选了比较精壮的队伍。 宋格格虽然跳了几年的拉拉队,日常也锻炼,身体素质好,还熟知各种橄榄球的比赛规则,可要她和专业的橄榄球球员对抗,她差太多了。 大放光彩?恐怕要哭鼻子了。 沈云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反正不管宋格格怎么折腾,严序眼里只有他的小朱姐姐,还不如给宋格格来个狠的,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沈云边见心事被好友戳穿,咽了口酱香白酒,酒入喉头顺着食管向下,一路暖烘烘的。 “兄弟,我……”他有些羞愧,“对不起。” 严序摩挲了下眼角,好笑:“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和宋格格除了是老板和员工,没有任何关系。” 沈云边解释:“我知道你对她没想法,我这不是打着你的旗号,把格格给忽悠回国的吗?” “朋友妻不可欺……呸呸呸,我不是说格格是你那什么,就是她喜欢你,我再追她算怎么回事?”他面上窘迫,小声道,“感觉在撬兄弟墙角似的。” 严序笑得更深:“沈云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投鼠忌器了?” “格格是个好姑娘,既然是把人忽悠来了,就对人家好点,你不追,大把喜欢她的男人,和她一起来的韩国人,我见他就对格格有意思。” 沈云边又倒了杯白酒,自顾自饮下,愤愤道:“妈的,我早看出来了!” 他面上慢慢爬上红晕,又看了眼严序:“我要真的追了,不会影响咱俩的感情吧,兄弟如手足,女人……不对,不对,格格不是衣服,哎呀,头疼。” 严序嘴角勾起,滑动手机,给一个微信号发了消息,看向趴在桌子上,已然喝高的沈云边,嫌弃地说了个‘怂样’,摇头笑道:“兄弟还你个人情。” 收到严序发来酒店位置的宋格格,突然从沙发上蹦下来,一边受宠若惊地冲到衣帽间化妆换衣服,一边装作冷静地回复对面的信息。 发去的是条语音,声音又甜又正经:“gavin,我半个小时到。” 严序站起身,拿起椅子背后面的西装,拍了拍醉倒的沈云边,看向旁边的小赵,嘱咐:“等下宋主管到了,把沈总交给她。” 小赵蒙了:不是宋主管和严总是一对吗?怎么沈总又掺和进来了? 莫非……沈总和宋主管才是真正的一对?! 风向就这么水灵灵的转变了? 小赵震惊之余,慌忙地点头答应。 严序从饭局脱身,坐在车上,竟有一种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失落感。 没朱韵的碧玺湾,太空。 有朱韵的橒园老宅,不能回。 思前想后,男人驱车来到朱韵的宿舍。 上次从宿管那里要的钥匙,严序没有还回去,宿管阿姨认出他是学校的大金主,只象征性地问了问,就放人上楼了。 男人轻而易举地潜入朱韵的宿舍,小小一间,还没碧玺湾的卫生间大。 西装随便扔在椅子上,严序窝进朱韵的单人床里,很快入梦。 睡到一半,男人感觉耳边有熟悉的女声,他睁开迷蒙的双眼,是经常出现在梦里的人儿。 第59章 春山如笑 朱韵回宿舍拿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一开门便闻到熟悉清冽的男士香水味,见床上鼓起的大包,怕打扰男人睡眠,便只开了盏睡眠灯。 她舍不得拿了东西就走,便半跪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严序高大的身躯微蜷,脸半埋在枕头里,短发蓬松、轮廓干净,像一幅辽阔却静谧的画。 她叫他的名字,笑得温柔,轻声问:“你怎么睡在这儿?” 严序以为在做梦,半睁着眼,女人晕着暖光、海棠醉人般,笑着叫了声‘姐’,然后勾住她的脖子,吻了下去。 梦里无数次,她将他推开,大喊着说不要他了,独留他在雾蒙蒙的森林中东奔西撞,身后是各种凶残的野兽追逐蚕食他的身体和心智。 这次他终于抓住了她,吻住,梦中的迷雾骤然消散,一片春山如笑。 朱韵知道他还未完全醒,没有推开,扰他的梦,任由男人没命地吮吸亲吻。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和小巧的舌头越发真实,迷蒙的男人乍然惊醒。 却没放开朱韵,而是胳膊一用力,女人就被他拉上了床,彻底拥入怀里。 他拿烫人的额头蹭她的鬓角和肩头,声音是睡醒后的慵懒沙哑,整个人却又有满足地神清气爽。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俩人相拥,同时开口,倏然相视一笑。 “一睁眼能看到你真好。”严序吻了吻她的额头,抚着她的长发,“今晚在这里住一宿,想抱着你睡。” 朱韵快要被这样的他温柔溺毙,闭着眼轻声笑:“第一天就夜不归宿,你爸以后就不信任我了。” “真不该放你去我家。”严序有些懊悔,话起另一头,“七号,沈云边安排了场腰旗橄榄球比赛,去给你男人捧场,晚上陪你过生日。” 朱韵笑着点头:“好!我提前给你爸请假。” 严序略显头疼但又无可奈何:“受了委屈给我说,别藏心里躲起来自己哭,我不想你看我爸脸色行事,更不想你报喜不报忧。” “嗯,知道了。”她坐起来,逃离温柔乡,“我要走了,今晚你要住这儿吗?” 严序也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我送你,等下回碧玺湾。” 朱韵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开了你家阿姨的买菜车。” 车子是六十万的奔驰。 俩人又腻歪了会儿,最后依依不舍地分别开车,在宿舍楼下分道扬镳,谁都没注意到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 - 这些天朱韵每天起早贪黑,跟着严家的佣人洒扫庭园,擦洗家具,洗衣做饭。 佣人阿姨对于朱韵的身份有些模棱两可,故而对她的态度既不敢太亲近又不敢太刻薄。 好在朱韵样样做到认真,挑不出一点毛病。 佣人们不和严震东一起吃饭,每次到饭点朱韵都二皮脸地坐在老人对面。 一开始她只敢夹手边的菜,慢慢筷子伸到更远些的盘子,并向严震东介绍哪个是她做的菜,让他尝尝合不合胃口。 严震东冷哼一声,筷子故意转了个弯,去夹番茄牛肉。 朱韵没有说番茄牛肉其实也是她做的,见老人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嫌弃,吃得津津有味,默默记下他的饮食习惯。 六号晚上,她实话实说要去看严序的比赛,话落还不忘补充:“如果您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严震东肯定是不希望她去,但又碍于答应了严序这三个月不在中间阻挠,生怕他不让朱韵去观看比赛,严序一气之下,去学校宿舍找她,结果发现,人已经被他接到他眼皮子底下,最后再闹地一发不可收拾。 人要盯着,但不能盯地太紧,否则适得其反。 浑然不知他千防万防的两人,已经勾搭在一起。 朱韵又退一步:“如果您不放心,可以一起去看严序的比赛,他应该很开心在观众席上看到您的身影。” 严震东本想拒绝,甄秘书在一旁打圆场:“是啊,严董,严序房间里那么多比赛奖杯,您作为冠军的父亲,还没见过他在球场上的风姿呢。” “您缺席了严序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时刻,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去看看,我帮您把明天的时间安排下。” 严震东显然被说动了,却碍于他堂堂严瑞生物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不肯拉下脸看一群年轻人在场上跑跑跳跳。 朱韵事先做了些功课:“严序想通过比赛结识俱乐部里的会员和主理人,严伯父,您去的话,对严序拓展人脉和他的事业有很大帮助。” “而且我查过了,这次比赛不像美式橄榄暴力,没有身体对抗,里面还有女性,观赏性很高。” 严震东思忖片刻,瞥向甄秘书,蹙了蹙眉:“把明天的会议推迟。” 得知朱韵明天能来观看比赛的严序,在电话那头笑了。 得知严震东也要来,刚扬起的笑脸,垮了下来。 朱韵躺在床上,见他脸上的表情比天气变得还快,顿时绷不住,笑着开导:“我倒希望你爸去,他看到你在场上飒爽英姿,该多欣慰、多为你骄傲啊,你们父子感情越好,对日后我们关系公开越有利。” “这次比赛输赢虽不重要,对你来说意义不同,有你爸坐镇,不用你上赶着结交人脉,这么好的东风,不借白不借。” “姐姐倒为我考虑的很全面。”严序额头上长了个包,他指着痘痘,不满道,“那这个怎么办?最近独守空房,欲火攻心。” “用不用我煲点降火气的凉茶,明天给你带过去?” 男人幽怨地看着她,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把人揪过来好好教训:“这是凉茶能解决的吗?” 朱韵轻声咳嗽了下,声音如同蚊蝇:“你可以用手……我先睡了,晚安。” - 六十三米长的绿茵橄榄球场,八男二女在场上激烈地接球、突袭、跑球、抄截、冲穿、达阵。 不同美式橄榄球的全副组装,十人佩戴护齿,身穿两队不同颜色的队服,腰间两根彩带随风飘荡。 规则简单,全程无接触,以拔掉对手腰间的彩带视为被撞倒,成功阻止进攻。 以推进达阵为得分项。 严序初来俱乐部乍道,挑了个跑卫的位置,宋格格为同队的外接手。 有美式橄榄球的强硬基础,严序很快展现出惊人的战术、躲闪、冲击、奔跑的能力,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宋格格表现也不错,只是长久奔跑,她很快体力不支,多次被对方气势汹汹的队员拔旗,气得她一直跺脚。 本就是场友谊赛,观看台上的人不多,朱韵和严震东离得不远不近,见严序多次带球冲跑达阵得分,俩人都不由而同地叫好鼓掌。 等反应过来时,俩人都尴尬地互瞥一眼,放下手,敛起脸上的笑容。 第60章 很嫉妒我吧 朱韵身穿奶白色define和黑色运动裤,扎起高马尾,日常又运动,青春又活泼。 她慢慢移到严震东旁边的座位,看着阳光下挥汗如雨、身形灵活的男人,轻声道:“严序小时候运动能力就卓尔不群,当时比他大三四岁的男孩都跑不过他。” 严震东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双手抱臂,脸上架着副墨镜,嘴唇微抿地看向场下。 他身后除了甄秘书还有两个黑衣保镖。 一副气势凌人、生人勿近的样子。 朱韵见他没有说话,深呼吸,鼓足勇气继续说道:“严伯伯,我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我。” “除了严序在我家受了很多年的苦,您愤懑不平,其实……您应该很嫉妒我吧。” 严震东像是听到了惊天笑话,讥笑不屑道:“我嫉妒你?你哪来的自信?” 朱韵很肯定地点头:“因为我陪着严序长大,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秘密,他在我面前可以放下所有防备,好的坏的他都愿意告诉我,您千方百计地想走进他的心,他却一直对您保持距离的亲近,您把造成严序如此的过错都归结在我身上,所以您不是嫉妒我,是什么?” 严震东缓缓扭过头,墨镜下的眼神看不到,朱韵猜一定很吓人。 他冷笑:“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我讨厌你,只是单纯的讨厌,毫无半点嫉妒,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严序失踪这几年正是性格养成和定型的年纪,若不是受你和你那短命鬼爸爸的影响,我儿子肯定比现在更优秀。” “朱韵,别以为我让你住进橒园,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揣摩我的心思和拿捏我。”他不屑地冷哼,“你太嫩了点,更不够格。” 朱韵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声道:“好吧,我还想和您说些严序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他的喜好,既然您这么说……我还是自知之明地闭嘴吧。” 坐在严震东身后的甄秘书向朱韵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小声笑道:“甄叔想听,小韵私底下可以告诉我。” 朱韵笑了笑:“好,改天吧。”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宋格格虽然一直被对方队员压制,失手了好几次,却因为严序多次达阵而赢了比分。 沈云边一直在场边,比赛一结束,就给俩人递去毛巾和水。 宋格格一脸阴沉,自我懊恼地向严序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拖了后腿。” 严序用毛巾随意擦着脸上的汗,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比赛,表现地已经很好了。” 他向看台抬了抬下巴:“我先过去下。” 宋格格面色潮红,见看台上有抹白色影子,是朱韵,当即拦下他的去路:“等下还要合影,你这么着急走干嘛?” 沈云边指了指朱韵身侧的白头发老人:“严序的爸爸也在看台上。” 宋格格一听,来了兴致,挽着严序的胳膊,催促道:“我去和严伯伯打个招呼。” 沈云边拦着她,蹙了蹙眉:“人家父子情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宋格格怒了:“我去见见朋友的父亲不行吗?!” 严序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放下来,瞥了眼沈云边:“云边,你也跟着一起去,我爸正好想投生物ai的项目,你过去和他沟通下。” 沈云边给了他个“好兄弟”的眼神,一同上了看台。 宋格格活泼开朗,热情大方,看到严震东,‘伯伯长’‘伯伯短’地叫着。 严震东被她吵得脑壳疼,可碍于是严序的校友兼员工,再加上有朱韵在场,他对宋格格态度很好。 “刚才看你在场上的表现真不错,你一个女孩子能坚持这么久,相当厉害了。” “云序智能有你这样的德才兼备的骨干,是这两个臭小子的福气。” 宋格格礼尚往来地夸严序和沈云边:“他们两个很优秀,能和严序和云边一起共事,也是我的荣幸。” 严震东难得笑了:“格格,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她猛摇头,眼神瞥向严序,面露羞色。 严震东一看这眼神,就明白了:“改天让严序带你去我家做客。” 宋格格笑地很开心:“好啊,好啊,就怕gavin不乐意。” “他敢不乐意?!”严震东笑道,“你们难得能玩到一起,又是校友、同事,保持好关系是应该的。” 沈云边一听风头不对,忙扯到正事上:“严伯伯,我听严序说严瑞想投资生物ai?” 严震东颔首:“没错,这事我本来想让甄秘书找严序详谈,既然今天大家凑一起,找个餐厅一起吃个饭,顺便庆祝你们获得今天比赛的胜利。” 宋格格欢呼雀跃:“那我去收拾下。” 朱韵安静地立在一旁,与周围的人情往来格格不入。 这时看台下面又涌上几个年轻人,都来同严震东打招呼。 朱韵趁乱逃走,她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跑进卫生间,整理好情绪才出来,抬眼,便见到站在洗手池旁边的男人。 严序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她的自卑、难堪、隐忍、落魄全看在眼里,在她落荒而逃的时候,他迅速跟了过来。 她眼睛发红,明显哭过,严序心疼至极,身上还有未干的汗渍,又不敢轻易抱她,怕她嫌弃。 只能抬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眼睛,低声道歉:“对不起。” 朱韵垂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快去洗澡,等下还要和你爸他们去吃饭。” “不去,今天只陪你。” 严序牵着她的手来到更衣室,不顾盥洗室传来洗澡聊天的声音,拿了换洗的衣服,同朱韵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淋浴间,拉上帘子。 她稀里糊涂地头一次进男士澡堂,还和一个危险又致命的男人,吓得心脏扑通通直跳。 严序把身上汗涔涔的队服脱掉,露出性感好看的肌肉线条,他眼神灼热地望着她,直到只剩内裤。 朱韵赶紧扭过身背对着他,想拉开帘子跑出去,却听到外面有很多已经洗完澡的男人交谈声。 “队里新来的07号真他妈厉害,球跟焊在他手上,根本抢不过!” “我听老孟说,那小子之前在国外打过几年美式橄榄,在学校得了不少奖。” “卧槽,咱们对美式职业选手这不找虐吗!你们看没看到他那大腿!肌肉真他妈好看!不行,今晚的硬拉,老子要加重量!” 听着严序被这么多雄性背地里夸奖,朱韵莫名地开心,想到他的大腿,面上微微泛红。 确实很好看。 第61章 折断双翼的印记 “今天站台上有个带保镖的老头,你们没注意吗?” “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要不说你蠢吗!章哥、小齐、洲洲他们比完赛就跑站台攀关系去了!严瑞生物的老总你们都没认出来,还他么混啥呢!” “卧槽!他怎么来了?不行,等下我过去打声招呼,我家的制药厂一直想和严瑞合作。” “当然是老子来捧儿子的场!” “07是严瑞的公子哥?” “这不显而易见吗?!以后他来俱乐部,得和他搞好关系。” “对了,站台上还有一穿白衣服女的,长得挺好看的,我想着换好衣服,去搭讪下。” “你快拉倒吧,十有八九是07的女朋友,你还是搭讪那个叫宋格格的吧,那姑娘对你胃口。” “我拔了她四次旗,估计记恨上我了,找她搭讪,不得踹我一脚啊?哈哈哈……” 外面七嘴八舌,哄笑一堂。 严序猛地打开水龙头,朱韵吓了一跳,她再怎么躲,身上的衣服都会被溅在男人身上的水珠打湿。 “姐,把衣服脱下来。”男人诱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下湿了不能穿了。” 朱韵背对着他,一脸窘迫:“外面的人走了我就出去。” 正说着,乌泱乌泱走进来新的一批刚训练完的男人,雄性高亢的交谈声再次拔高。 又黄又暴力。 朱韵听得面红耳赤,身后湿了一片,严序把她转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英俊的脸庞和肌肉上沾满晶莹的水珠。 严序没再和她商量,而是手放在她锁骨下方的拉链上,define包裹的身体,凹凸有致,他已经忍不住想感受与她彻底的肌肤相贴。 朱韵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抬眼见到男人如同黑色漩涡的眼睛,她迟疑片刻,缓缓放下手,任由他将拉链一拉到底,露出里面的白色文胸。 紧接着裤子,鞋子都被脱下来,最后只剩贴身衣物。 男人呼吸紊乱,手碰到文胸的带子时,看向朱韵,她浑身发抖。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竟然恬不知耻地和他在公共场合做这样的事! 理智在叫嚣,蔓延的情欲却让她没有阻止贴身衣物也被剥光,赤身裸体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淋雨下的男人眼眸深深,仔细打量女人的身体,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手抚过她隆起圆润的胸部时,他突然笑了:“长大了。” 朱韵想给他一拳,想问问他之前都看到了她什么! 是不是全部把她看光光了! 小流氓!小混蛋! 只是亲吻来临唇齿交缠时,所有的羞耻和吐槽全部化为灰烬,随之她的眼眶莫名涌进一股湿意。 朱韵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并安慰靠近她,让她觉得在世上并不是孤单单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有眼前的男人依然疯狂炙热地爱着她,视她为最珍贵。 朱韵想到这儿,主动站在淋浴下,抱住男人的脖颈,踮起脚尖,用力且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 严序对她的主动欣喜若狂,青筋鼓起的双臂用力拥住她,柔软紧紧贴在坚硬的胸膛上。 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人,被罩在真空罐子里。 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亲吻的吞咽声和拍打在两人身上的水声。 严序浑身紧绷滚烫,手肆无忌惮地触摸他想要的一切,可指间抚过她背后的左侧肩胛骨,略显粗粝,不同原本细腻的肌肤。 他最熟悉的触感,是陈旧的疤痕。 从左肩胛骨一直斜下向脊柱,大概十五公分。 严序的大脑像是被针刺了下,赫然忆起十年前的事,情欲瞬间褪去。 他将怀里的女人转了个身,拨开贴在优美背部的湿发,露出白色的疤痕,整个人愣住了。 朱韵紧张地攥着拳头,扭头尴尬地笑了笑:“别看了,很丑。” 是朱喜军发现姐弟二人背着他藏钱,用棍子打的。 当时她将小严序护在身下,棍子上有颗生锈的铁钉,棍子降下来时,铁钉入肉,划的皮开肉裂,鲜血淋漓,疼得她险些晕过去。 被毒打了一顿的朱韵被关在曾经禁锢白素梅多年的地窖,伤口未处理,溃烂发炎,她高烧不退。 直到家里被一把火点燃,十三岁的严序用铁锨破开旧锁,将她从地窖里救出来。 后来姐弟二人被村民收留了三天,甄秘书带着保镖将两人接走,期间朱韵只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回到严家,她才接受了正经的伤口处理和治疗,可伤口太深,溃烂严重,终究留了疤。 朱韵独自住在临江公寓,曾经求过保姆阿姨帮忙涂抹祛疤膏,却得到了白眼和抱怨。 从此她再也不敢麻烦别人,祛疤药用完了也不敢提。 往事如风,扑面而来。 严序抚摸着朱韵颤抖的脊背,指尖倏然收紧,愤怒、疼惜、自责一股脑地涌上来,令他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朱韵正要转身,突然感觉背后微热。 男人的嘴唇落在了疤痕上。 密密麻麻,一寸又一寸,他试图用吻来覆盖曾经她遭受的伤痛,和忏悔曾经自己的弱小。 “一点都不丑。”严序将她从身后紧紧拥住,声线颤抖喑哑,“是我的天使为了保护我而折断双翼的印记。” 他越勒越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彻底的血肉相融,用他的生命来滋养、灌溉、守护他心爱的姑娘。 “姐,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相信我。”男人下巴贴在她的耳畔,语气异常坚定,“我们结婚吧,朱韵。” 她感受到他的自责和浓烈的爱意,抬手抚住男人的面庞,侧头笑了:“等你爸接纳了我……” 朱韵不想他和她的以后是压抑、充满反对声音的。 她的男孩不该同她遭受道德的非议、众叛亲离和恶毒的诅咒。 严震东打发走来攀关系和问候的小辈后生,上了车后,俩人正好从更衣室出来。 甄秘书已经订好酒店,严序和朱韵一前一后走到黑色商务车前,他打开车门,笑道:“爸,你们去吃饭吧,今天是我姐的生日,我要陪她。” 严震东带着墨镜,阴沉着脸,还没说话,坐在后面黑色宝马车的宋格格跳下车,挽着朱韵的胳膊,试图裹挟着她上车:“正好大家一起吃饭,就当庆祝姐姐你生日了。” 朱韵很自然把她的手挣脱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一个生日不用兴师动众,严序,你和严伯伯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严序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严震东,又叫了声:“爸。” 第62章 今晚我的女人必须耀眼 严震东坐在商务座椅上,面向前方,冷哼道:“爱去不去,老甄我们走。” 男主角不在,宋格格自然不干,一直在后面追着严序:“今天你父亲做东,你怎么能不去?只有我和沈云边,算怎么回事?” 沈云边从宝马驾驶位探出头,笑眯眯道:“我和严伯伯有公事相商,格格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先回去。” 宋格格冷飕飕地瞪了眼沈云边,又看向朱韵,态度缓和:“姐姐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只是简单吃个饭,生日派对我明天可以帮你补办。” 朱韵笑了笑:“你与其收买我,不如劝劝严序,先走了。” “劝我没用,我从来不听劝。”严序紧跟其后,小跑上前,与朱韵并排走在一起,就差手牵手了。 宋格格看着两人亲昵的背影,扭头把火气转移到沈云边身上:“沈云边,你接二连三坏我好事!到底什么目的?!” 沈云边举手大喊冤枉:“严序不和咱们一起去吃饭,陪小朱姐姐过生日,怎么是我坏你的好事?我能左右他的决定?” 宋格格钻进车子,坐在副驾驶,蹙眉找茬:“今天安排的对方球员是怎么回事?!好几个都针对我!你是不是私底下交代了什么?故意让我出糗?” 沈云边不动声色地撒谎:“你看我像会使下三滥招数的人?” “像!”宋格格肯定地点头。 沈云边启动车子,举单手发誓,说得十分义正严辞:“格格大人,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交代任何事!” 只是让俱乐部的主理人小孟挑了几个实力强悍的会员而已,顺便提点要好好切磋。 “估计大家看你是个女生,柿子专挑软的捏。”沈云边扭头痛骂,“真是的!那些糙老爷们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不懂谦逊恭让!咱下次不和他们玩了,没素质!” 宋格格见他面色严肃,泄了气地靠在车椅上,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比赛嘛,谁都有胜负欲。” “那个……格格,你还不打算放弃严序?”沈云边紧跟严震东的车子,若无其事地问道。 宋格格狡黠一笑:“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严序他老爸对我印象不错,搞不定儿子,我可以改变策略……” 看严震东对朱韵爱搭不理的态度,让她更有胜算。 她宋家在国外有风投公司,到时候来个商业联姻,也不错。 沈云边见她还不死心,酸涩憋屈极了。 暗恋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 - 另一头,坐在副驾驶的朱韵也不好受。 有宋格格这么优秀的女孩对严序穷追不舍,加上严震东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情况,让朱韵很有压力,又有危机感。 耀眼的人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朱韵阻止不了其他女人围绕着严序转。 尽管她现在毫不怀疑他会对感情是忠诚的。 可这份忠诚能维持多久,谁都说不准。 唯有她变得越来越强大,既有站在严序身边的资格,也得有以后离开他,只靠自己的底气。 她口口声声说不想做被豢养的废物,可她现在享受的东西,哪一样是自己赚来的? 凭她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在湘市勉强解决温饱,别说豪车豪宅,就连宿舍大小的公寓,也要她攒好几年钱。 之前反驳相亲对象高管男的话,里面多少掺杂了她的理想主义和不值钱的清高。 现实中哪里不需要钱? 她是喜欢教师这个岗位不假,可喜欢在现实面前远远不够。 一双大手突然覆在朱韵快拧成了麻花的十指。 她缓缓侧头,对上男人一双黑亮的星星眼。 严序见朱韵愁绪满怀,猜到她在想什么:“姐,你就是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在他这儿,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朱韵把男人的手放在车子档手上,笑了笑:“开车,别分心。” 二人先回到碧玺湾换衣服,宽大衣帽间玻璃衣柜里挂满了熨贴精致的男女服饰。 都是严序忙里抽闲一点点置办的,尤其朱韵的衣服鞋子配饰,占了四分之三的衣柜,大部分都是适合她的风格。 朱韵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到衣服的三围分毫不差。 她本想选件保守的日常香槟色长裙,指尖刚落衣架上,怀里已经多出条银白色迪奥高定抹胸晚礼裙。 手工花卉刺绣,珍珠点缀,收腰及小腿,华贵典雅,庄重大气。 “太高调了,只是吃个饭,又不是走红毯。”朱韵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重工裙子,有些好笑。 有了第一次宽衣解带,就有第二次。 男人毫不商量地拉开她的上衣拉链,笑地温柔:“我的女人高调地站在我身边有错?用不用我帮你换?” 朱韵摇头,把他推了出去。 裙子裁剪极佳,勾勒出女人曼妙的比例,银丝珍珠随着步伐摇曳而反射光芒,梦幻至极。 欣赏镜子里自己,朱韵感慨,真不愧是高定啊。 只是裙子后面卡在肩胛骨的位置,正好露出部分疤痕。 朱韵把头发散下来,遮挡住。 “我的姐姐,无与伦比的美丽。”严序不知何时已经倚靠在衣帽间门口,他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衬衫。 朱韵心头一颤,随之甜意发酵般快要溢出来,微垂下头。 他望着她,目光深沉灼热,要把她吞没。 严序阔步上前,看着穿衣镜里的女人,将一串沉甸甸的东西戴在朱韵的脖子上,附身时吻了下女人的侧额:“生日快乐,小猪。” 项链一圈是闪耀的钻石,最下面是颗二十克拉的椭圆形粉钻。 朱韵瞪大眼:“你疯啦!” 她作势要摘下来,这得一个小目标吧!太贵重了! 严序心中觉得好笑,别的女人看到blingbling的珠宝,会开心到起飞,只有他的蠢小猪,第一反应却是替他心疼钱。 “别动。”男人制止她的动作,“这是我妈生前最喜欢的一条的项链,留给未来儿媳妇儿的。” 严序从身后拢住她,轻轻吻了下朱韵的肩头,眼神格外温柔:“你带正合适,很漂亮。” 她看着镜子里的美得令人窒息的项链,很会破坏气氛地说道:“你爸知道后会打死我吧。” “严序,项链先收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俩人现在是地下恋情,过于高调等于自爆,还未搞定严震东前,他们还需要扮演一个穷追不舍的弟弟,一个莫得感情的姐姐。 他目光灼热地看着镜子里的二人,声音低了几分:“不许摘,今晚我的女人必须耀眼。” 朱韵好笑,停下解项链的动作。 好吧,就允许他霸道一次。 第63章 不得了的邀请 三十九楼顶层fine dining餐厅,湘市江岸两侧的霓虹夜景一览无余。 一窗两景,蓦然出尘,回首入世。 餐厅摩登东方美学设计,搭配不同菜系的餐具,每一道菜像赋予了灵魂般。 vip包厢内鲜花满地,烛火摇曳,中餐法做的菜品,摆盘精致,味道鲜美。 炭煽季笋,鲜脆酸爽,加入西藏黑松、洋姜泥,每一口都回味无穷;拆蟹蛋羹,配合十年鳇鱼子酱好吃又开胃;鱼片海参再加上豌豆仁的清脆,味道超绝;松塔熏鸽,加入蒸羊肚菌与味菇,口感清爽。 最后的桃子燕窝甜品,更是让朱韵这个不喜欢甜食的人,好吃到眯起了眼。 朱韵和严辞去过不少高级餐厅,自诩吃过很多美食,不知是这家餐厅的主厨厨艺精湛,还是因为身旁人的缘故,她这一顿饭吃的特别开心,味蕾都绽放了。 “吃饱了吗?”严序隔着餐桌,笑眼看她。 朱韵刚喝了点红酒,脸颊微红,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点头:“很饱,很好吃,谢谢你严序,我今天很开心。” “过来。”男人拍了拍大腿。 她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嘴上问着干嘛,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坐在严序的腿上。 “我还没吃饱。”他揽住她的腰,亲吻女人细嫩的脖子和锁骨。 待到往下,朱韵抱住他的男人的脸,笑地醉意熏熏:“等下我还要回橒园。” “明天不就开学了吗?”严序将人抱在怀里又揉又亲,呼吸开始粗喘,“给我爸打电话,就说今晚住宿舍。” “不行,你爸知道我俩现在在一起,晚上不回家,他该起疑了。”她感受到男人身下渐硬的某部位,站起身靠在黑色桌沿上,捧着男人的脸,笑嫣如花,“严序,为了咱俩的以后,再忍忍好吗?” 男人满脸幽怨,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我忍了十年。” 提到这事儿,朱韵轻轻敲了下他的脑壳:“还有脸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激素了?怎么这么早熟!” “康熙十一岁结婚,十三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姐,我是正常发育。”他一脸委屈,“我可以等你愿意,不过要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为你守身如玉,真的很难受。” 朱韵看了眼他额头上还没消下去的痘痘,垂了眼眸,小声道:“十五号我要去首都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出差培训……” 严序突然打开手机,查看最近的工作安排,笑了:“我陪你一起去。”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朱韵绞着手指,面上发红,刚才她好像发出了不得了的邀请。 “这段时间安排好手头的事情,首都有个之前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开了家游戏公司,恰好云序智能有部分业务与游戏重叠,正好这次我可以去谈一谈。” - 回去前朱韵把身上的礼服、高跟鞋和钻石项链都摘下来,放在严序车上,又穿回白天的衣服。 严序不放心,直到把她载到快到橒园的路口,才让朱韵打车回去。 到家晚上十点半,按照往常严震东早就睡下,今天为了逮朱韵,他特意喝了杯浓茶,倘若十一点还等不来人,他直接按照她对严序心思不正来处理。 朱韵进了客厅,礼貌地颔首打招呼,然后自曝行程,说和严序只吃了顿晚饭。 “吃饭吃这么久?”严震东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朱韵无奈:“严序一直不放我走,我也没办法。” “你没说你已经有男朋友,马上结婚的事?” “说了。”朱韵蹙了蹙眉,很苦恼,“可他说,即使你真的和别的男人结婚,他也会想方设法地破坏我的婚姻,严伯伯我该怎么办,您给我出个招,让严序对我彻底死心?” 严震东一听这话,这个气啊! 这个没出息的臭小子!到底是看上朱韵哪点了! 转念却将所有怒火转嫁到朱韵身上,倒打一耙:“怎么?严序喜欢你,你很嫌弃?不是你带歪他,他怎么会鬼迷心窍!” 朱韵缓缓坐在严震东对面的沙发,心酸道:“严伯伯,我承认严序在我家吃了几年的苦头,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那几年我尽到了一个做姐姐的责任。” “您叫我共犯,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掉入深渊却不拉他一把,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在赎罪,就连我爸……”她突然哽咽,不愿提起当年的事。 说不好听点,连朱喜军这条命都赔进去了,虽然是罪有应得,可他终究因严序的事而死。 她继续说:“我不懂什么您口中的‘带歪’是什么意思,难道严序在恶劣的环境还做他的公子哥?我不应该教他干脏活累活,那七年我应该把他当菩萨供起来,让他风雨不沾,继续让他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才对吗?” “对不起,我没那么大本事。” 朱韵觉得委屈,她低下头时,晕起的眼泪掉在手背上,声线颤抖:“还是说,在您眼里我根本不算个人,严序喜欢我,就是大逆不道,丢了您的脸。” “如果是的话,我向您道歉,如果您还不解恨,就杀了我吧。”她把头一偏,自暴自弃。 严震东表情冷然:“你少用以退为进的方法来威胁我。” 他真的有些后悔十年前没直接要了她的小命,省了多少麻烦,那时的小严序虽然厌世暴躁,不好管教,可羽翼未丰满,使用强硬手段,或许就可以掰正过来。 即使知道朱韵的死讯,回国后看到的只是一掊黄土,却无力回天,也不至于会出现此时的尴尬境地—— 明面上他这个做老子的,不能拦着自己的儿子追求她,背地里还要看管着朱韵,不能让她动歪心思,顺利嫁出去,同时还得防着严序知道朱韵在自己眼皮底下。 简直是现实版的无间道。 这几天他过得身心俱疲。 严震东见朱韵默默掉眼泪,更烦躁:“当初你是不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严序的?!” 第64章 小痣 朱韵惊愕住,红着眼睛难以置信刚才听到的话,浑身羞愤到颤抖:“当时我们两个还是孩子!我……” 她气得胸口发闷,喉咙堵塞,反驳的话一个字都吐出来,最后只能自嘲凄苦地笑了:“原来我在您和严辞哥眼里都是这么贱的人。” “我知道暂时无法改变您对我的成见,但我朱韵对天发誓,当时我只把严序当作亲人看待!绝对没有您所说的……不堪。” 严震东不信:“哼,你当初自身难保,却视严序为亲人,还企图帮他逃出去,不就是知道他家世不凡,终有一天他会被我严家找到?” “你只需要抱好他的大腿,哄好他,你就可以逆天改命。” “事实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严震东阅人无数,从来不信有人会对另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还不求回报。 如果有,那只能是父母对子女。 她一个买家之女,朱喜军那样的狗杂碎生出的孩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在湘市的十年,老实本分全是她装的,面对两千万,不立马露出贪婪本性? 之前的朱韵对卖到她家的小严序好,定是筹划一盘大棋,什么狗屁亲人、姐弟,全他妈是利用严序实现人生越层的手段! 结果还真让她给做到了。 不仅离开了山旮旯,还把严序吃的死死的,要钱给钱,要房子给房子! 她何德何能!她朱韵凭什么靠七年的穷苦日子,就把严序驯服地服服帖帖,看见她就一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不是小时候她对严序勾引和思想灌输,严震东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碧玺湾上千万的别墅,自打她从鹤川镇回来不久,严序就将房子过户到她名下,严序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这个做老子的第二天就知道了。 虽说那是严序自己的钱、房子,他爱给谁给谁,做老子的无权过问。 可把全部身家一分不留地全给了眼前这个哭得假惺惺的女人,严震东想想就憋屈!而且她又靠结婚一事,从他这里拿了两千万! 一个从山旮旯里走出来的孤女,把他们爷俩儿拿捏得前赴后继地给她送钱! 还送得心甘情愿! 她朱韵真是好手段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韵被气笑了:“我之前是猜测过严序的家境不错,可从来没把对他好是为了抱住他的大腿。” 相反,她答应严序帮他逃出桃源寨,并没想过跟着他一起离开,反而做好了帮他逃走后,被朱喜军打得半死不活的准备。 “如果您去过桃源寨就知道那里多么贫穷闭塞,没有当时村里的支教老师带出严序的消息,恐怕您一辈子都找不到他,谈何我靠他逆天改命?” 她从来没奢望过。 朱韵垂眸,忆起往事:“我帮严序只是因为……” 她顿了顿,扣着手指说道:“只是因为,他同我母亲一样,鼻梁上有颗小小的痣。” 除了白素梅死前的嘱托,鼻梁上的痣是她对母亲仅有的记忆。 六岁的严序到她家时,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颗小红痣。 当时的小朱韵想,面前的小弟弟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白素梅投胎?母亲变着法子地又回到她身边,担心她孤单,用一种方式来陪着她呢。 所以,他咬她,抓她,挠她,辱骂她,朱韵都不生气。 直到看到小严序同死之前的白素梅一样,渴望离开她的家,朱韵醒悟过来:白素梅这么恨朱喜军,这么恨桃源寨,怎么会再次回到噩梦的牢笼。 只是想到白素梅死前饱含恨意和遗憾的嘱托,朱韵又把小严序当做了她,把母亲生前的遗憾,全部弥补在小严序身上。 所以当时的朱韵没有犹豫,她要带严序离开她的家,离开桃源寨,离开噩梦的牢笼。 “严序刚到我家的时候每晚都哭,后来他才告诉我,他想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朱韵仰起头,看向严震东,笑了,“我懂那种想念的感觉。” 她每次受了委屈、被小伙伴欺负,去白素梅的坟上,边哭边扒坟土的感觉。 “渐熟之后,严序讲了很多你们的事情,他说阿姨很喜欢养各式各样的花,说她穿紫色的裙子最漂亮。” “说您忙于工作,总是很晚回家,他为了能看到您,偷偷定了晚上的闹钟,却因为睡得太死,没有听到,错过了很多与您见面的机会。” “说严辞哥不爱带他出去玩,每次都是他缠着他,严辞哥才勉为其难地带他去吃顿麦当劳。” “还说他养的小鸭子和小乌龟,见不到他会不会像他一样掉眼泪?饿死了怎么办?” 严震东靠在沙发上,冷哼一声:“鸭子在严序回来前的头一年死了,乌龟在后花园的池塘里,活得比他都滋润。” 朱韵点点头:“我有时间告诉他,严序一定很开心的。” “哼,用得着你告诉。” 朱韵又点头:“那您亲自告诉他吧。” “我用得着和他说这些废话?”严震东蹙眉嫌弃。 朱韵:“……” 这老头好拧巴啊。 “严伯伯,我先上楼了,明天还有课。” 朱韵刚起身,严震东不容置喙道:“今晚的谈话,不许向严序透漏半个字。” “我可以说鸭子和小乌龟的事吗?”她商量道。 严震东冷哼一声,板着脸率先上楼。 - 严序一直在等朱韵的视频电话,他打过去好几个,都无人接听。 朱韵回到房间,见八个未接,坐在梳妆台前赶紧回拨过去,只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现出一张忧心忡忡的帅脸。 “怎么和我爸聊这么久?老头为了堵你,居然还没睡觉。”男人斜靠在寂寞的大床上,如同深闺怨妇。 朱韵侧头摘耳朵上的碎钻耳钉,笑道:“知道今晚我不回来,后果有多严重了吧。” 严序眼尖地发现细节:“刚才哭了?我爸骂你了?” 男人立马眉头蹙起,准备撩开被子。 “没有,隐形眼镜太干,眼睛有点难受发红,你干嘛?准备回来和你爸打一架?”朱韵将耳钉放进首饰盒,扎起头发,用卸妆膏卸妆,“今天晚上和你爸聊地还不错,你回来我就前功尽弃了。” 她自认为有进展。 严序又坐回床上,咧嘴笑道:“你们都聊什么了?” “秘密。”朱韵素面朝天,对着屏幕笑地眉眼弯弯,“小鸭子寿终正寝,小乌龟在你家后花园的池塘,活得很好。” 严序愣住,失笑:“什么鸭子乌龟,这里只有小猪。” 朱韵不满地撇嘴:“你小时候养的宠物啊!忘了?” 严序蹙眉,用力思索,疑惑道:“我养过吗?” 朱韵无语:“……” 严序突然有了隐约印象,不由好笑:“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你俩说了一晚上的小鸭子小乌龟?” 第65章 香香嫩嫩的姐姐 朱韵拿起手机,往洗手间走:“当然不是,我答应你爸不准告诉你,别问了,乖。” 一个‘乖’字叫地电话那头的男人心里一软。 她多久没对他说过这个字了。 “演戏好累,老头再不同意,我哪天杀回家,对他把你绑在眼皮子底下的事,义愤填膺地大闹一番,老头子拉不下脸,没准就同意了。”严序有点着急了。 朱韵洗完脸,在脸上拍护肤品:“好啊,到时候你爸知道我们早就在一起,还连伙骗他,你猜猜咱俩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严序闷闷笑了两声,见朱韵的脸蛋泛着红润的光泽,夸赞:“香香嫩嫩的姐姐。” 他噔噔噔跑到卫生间,打开朱韵方才用的同款面霜,深深地嗅:“闻到了姐姐的气味。” 淡淡的兰花味。 朱韵被撩到了,耳尖泛红,却一本正经问:“我马上三十了,还嫩吗?” “嫩,全身上下和小白兔一样嫩。”严序盯着她的胸口,一语双关。 朱韵只当真的是小白兔,心想小兔子也不错,最起码毛茸茸的粉嫩可爱,总比小猪强。 - 朱韵有了和严震东的第一次沟通,越发不太怕他了,每天早上晨跑回来,看到他在院中打太极,朱韵总会打招呼。 虽然得到的不是无视就是冷哼,可不耽误她的热情。 然后她帮着佣人准备早餐,收拾庭院,投喂池塘里唯一一只拳头大的巴西龟。 最后拿着三明治,背上包,大方和严震东报备去上班。 橒园远离市区,打车最少五十分钟,好在严震东默许朱韵可以开保姆的买菜车去学校,实则车子上的定位和行车记录仪起到了监视的作用。 严震东这个老狐狸很担心她玩阳奉阴违那一套。 甄秘书每天来橒园送集团文件,早上偶尔碰到火急火燎去车库里开车的朱韵,后者会对他甜甜地打招呼,充满生机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橒园的佣人都很喜欢朱韵,明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可大家总会偷摸告诉她严震东的喜好,连他爱用什么产地的宣纸,朱韵都摸清了。 她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拿小本本做记录,几天的功夫, 朱韵给严震东做的个人档案满满一页纸。 甄秘书将今天要签的文件摆在严震东面前的书桌上,笑道:“小韵来橒园这几天,感觉家里都热闹了不少,没之前冷清了,还是有女眷和孩子才像个家。” 严震东手持钢笔,潇洒签字,眼皮抬都没抬:“说到热闹,过几天严辞生日,恰好朱韵要去外地出差不在橒园,老甄你张罗着在家里办场私人宴会,邀请些世家子弟、千金。” “他们兄弟二人都要在场,一来庆生,二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给他们兄弟二人物色下,老了,我确实该抱孙子了。” “三来……湘市很多门阀世家都还不认识严序,我严震东的儿子,靠打橄榄球拓展人脉,我这个当爹做的太失败了。” 严震东上次虽目睹了严序在球场上的风采,不过他还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的儿子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否则他这个做老子奋斗一辈子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希望下一代,能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打拼时能够轻松些吗。 “云序智能除了沈家的小子,那个叫什么宋格格的也下个帖子。” 严震东上次和宋格格、沈云边吃了顿饭,席间他留意观察了宋格格,很有教养、学识的一姑娘。 宋家在五年前全家移民至美国,在国外也有自己的风投公司,虽不及严家的商业版图,可严家早就想拓展美国市场,这不正好是个跳板。 甄秘书点头:“我着手去办。”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我昨天打电话联系了美国直觉外科公司,他们可以提供部分手术机器人的技术帮助,只是专利费用……三个亿……刀。” 不光甄秘书肉疼,严震东听到这个数字,也倒抽了口凉气。 还没干什么呢,就二十亿出去,后续研发成本最少几个亿。 严震东双手交叉,低头略微思索,再抬头时笃定道:“再和美国那边联系,看看价格还能不能谈,如果不能,三亿刀我出。” 严震东有两方面的考虑,一则是国内生物ai,尤其手术机器人市场前景大好,倘若严瑞和云序智能共同打造出国内第一台可以匹敌国外力反馈技术的手术机器人,利用价格优势,不仅在国内,甚至整个亚洲地区可成卡特尔垄断。 要想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不仅要有灵敏商业嗅觉,还要有一掷千金的魄力。 二则,这件事是严序提出来的,他这个做老子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支持儿子的事业。 哪怕不成功,按照严序的脾气性格,定会有强烈负罪感,到那时,他这个做老子不想让严序接任严瑞,他都会上赶着为集团鞠躬尽瘁。 严震东越想,越觉得这个钱他出的有价值、有意义。 “严董,还有件重要的事。”甄秘书将书桌上的文件都收起来。 “什么?”严甄东眼如鹰视。 “钱老六出现在湘市了。”甄秘书询问意见,“要不要现在我派人把他抓回来,拷问当年他是受何人指使绑走严序的?” 严震东眼神冷厉,眉心的悬针纹似跳动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发紧:“先派人盯紧,别轻举妄动,摸清他所有的底细。” 钱老六诡计多端,又狡兔三窟,上次警方和严家的人合力抓捕打击犯罪团伙,唯独让他跑了,这一跑就是十七年。 好,很好,这次严震东要用足够的耐心,慢慢布网,将这只苟活了十七年的狐狸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一招毙命。 不,一招毙命太便宜他。 严瑞生物有很多未上市的试剂,他要一点点用在钱老六身上,再将他一点点凌迟喂狗,骨骼做成标本,立于世间最污秽之处。 第66章 别样美丽可爱 台球厅。 墨镜男从外面匆匆赶来,在最边上的球桌,看到了正在猫腰瞄准的大金链子和站在一旁抽烟的六哥。 他走过去,扫了眼台桌上,俩人玩的斯诺克,开始共享消息:“那个女老师叫朱韵,我在她的宿舍楼下蹲了几天点,发现她只回过一次宿舍,晚上还和个男人下的楼,你们猜那男人是谁?” 大金链子打了个红球中袋,急吼吼道:“让你查女老师,关他妈男人什么事?那娘们儿的老公啊?” 墨镜男卖关子道:“我找宿管打听了,俩人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关键那男人的身份,如果绑了那女老师,让他家里掏赎金,咱们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大金链子给球杆擦巧克粉的动作一滞,抬头问:“谁?” “严瑞生物集团的二公子,严序。”墨镜男嘴角勾起,“妈的,严瑞不仅和上面挂钩,联合研究自体干细胞和免疫细胞,旗下还有很多版块,全国很多私人医院、整形医院还有制药厂差不多都有严瑞的参股或者控股,富得流油!” “那个女老师这段时间开车上下学,我昨天打车跟踪了她一段路,她现在就住严家的老宅橒园,我知道哪段路最好下手。” “真是风水流轮转,财神到我家,六哥,这次咱们发了!再也不用看于辉那孙子的眼色了!” 还没动手呢,墨镜男和大大金链子就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六哥戴着黑色鸭舌帽,抬起球杆,瞄准黑球,一杆入洞,抬起眼时,饶有兴味道:“人不用绑了,钱最晚后天到账。” - 晚上见不到人的严序,每天中午来学校找朱韵吃午饭,顺便在宿舍腻歪会儿,男人抱怨他俩像是在偷情。 朱韵躺床上闭着眼准备眯一会儿,等下要连续上两节课。 听他说什么偷情,她撇了撇嘴,不小心被男人发现。 他侧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蜷缩着身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捏了下她的鼻子:“撇什么嘴?” “一想到你爸随时会发现,就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提心吊胆的。”朱韵闭着眼,幽幽道,“别闹,等下上课没精神,让我睡会儿。” 严序想让她睡,可每天俩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小时,他觉得时间完全不够。 手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地往她衣服下面钻,在她耳畔贴心道:“好,你睡你的,我玩我的。” 没一会儿,朱韵被揉地呼吸紊乱,发出难耐地嗯声。 在男人的角度看,她微微蹙眉,眼神迷离,嘴唇微启的样子,别样美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犯错。 正要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桌子的闹钟铃声响了。 男人充耳不闻,还想继续,朱韵拉好衣服,推了下他制止:“我要去上课了。” “小猪,我快憋炸了。” 朱韵躺在他身下,见男人一脸痛苦,心疼地抱着他的脸,从眉心吻到眼睛、鼻子、脸颊、嘴唇和下巴。 最后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为了补偿你,姐姐用你的钱送你台车子怎么样?” 严序稍微愣了下,突然失笑,坐起身敛下情欲将闹钟关上。 见书桌上放着本与教材无关的书,拿过来时问道:“为什么突然送我车?” 朱韵起身,整理衣服头发,笑了笑:“我听孙老师说,你和沈云边入选了湘市的十大青年?你现在是有些影响力的公司总裁,好点的车子才配得上我又帅又多金的弟弟。” 她补充:“预算最多五百万!再多就没有了。” 严序把她揽过来,坐在他大腿上,笑着问:“选好了?” 朱韵点头:“已经预约,下午我让倩楠陪我去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你选的我都喜欢,钱是留给你花的,别总是浪费在我身上。” 她哭笑不得。 男人瞥了眼床上的书:“想考律师?” “嗯,有这个打算。” “不是喜欢做老师吗?” 朱韵垂下眼眸,不好意思道:“喜欢,不过教师工资很低,而且帮不到你什么,我想了很久,觉得律师会和你的工作有点交集,以后前景也稍微好点。” 严序揉了揉她的头:“律师都是一群钻法律空子的人精,心不黑不狠,没办法帮人打赢官司,有时候还要违背自己的良心为人渣辩护。” “而且,你性子这么软,很容易就被对方的辩护律师说哭,再遇到垃圾委托人,你正义感上来,很有可能和对方律师达成统一阵线。” 朱韵好笑:“我有那么菜吗?” “不是菜的问题,只是你的性子不适合。”严序说道,“姐,我觉得你适合当老师。” 老师多好,一年不少节假日,有很多时间陪他,工资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 见怀里的人儿情绪有点低,他揉了揉她的头,妥协道:“想考就考吧,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朱韵叹了口气:“听你那么说,我好像真的不适合。” 她现在很痛恨自己的平庸,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 严序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捋了捋她的碎发:“姐姐,有没有兴趣这个寒假去我公司或者严瑞上班?” 她抬头,自我怀疑:“我行吗?” “怎么不行?”男人知道她的韧劲,只要朱韵认准的目标定会做好,她只需要个领路人,“有我手把手教你,姐姐肯定行。” 朱韵吻了下他的脸颊,笑眯眯地站起身抱起桌子上的课件:“好,寒假我去给你打工。” - 下午上完课,朱韵约了吴倩楠去看车,后者站在各种豪华跑车前,眼珠子和哈喇子快要掉下来,让朱韵帮她拍了很多照片,还试驾了几辆。 4s店员工态度客气,没有因为两人穿着普通而翻白眼,热情地讲解车子的性能以及各种选配。 朱韵早就看上了其中一款车型,只是在纠结银色和全黑。 她正犯难时,一道熟悉既陌生的声音从展厅入口的方向传来。 “真是稀奇,小学老师居然也能买得起阿斯顿马丁?” 朱韵坐在沙发上抬头,见到声音的主人有一瞬的愣神,后来反应过来,这人是前段时间的相亲的对象。 好像在湘市有四五家很火爆的夜场酒吧,叫什么来着,朱韵一时想不起来,只记得她在相亲档案中给他批注的是‘炸花鱼尾好色男’。 第67章 我男朋友比你有料 男人身旁跟着打扮风情、身材相当有料的女人。 见朱韵蹙眉,男人笑着自我介绍:“林智,朱小姐连相亲对象都认不得,还真是健忘。” 然后骚气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朱韵微微颔首:“抱歉,我记性不好。” 她指着资料纸上的选项,对坐在一旁的销售人员说道:“选好了,银色。” 得谢谢林智穿了件黑色衬衫,让她这么快做了决定。 帅气精神的男销售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和朱韵重新对了标配和选配,以及最后的价格和提车时间。 朱韵一一点头,起身刷卡交定金。 林智扫了眼购置单,dbs,额头上的神经跳了下,是他的首选车型,却因为手头资金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 见一身打扮普通的女人说刷卡就刷卡,心里顿时不平衡,思及之前的相亲经历,他突然像是错过了什么。 要知道,林智和朱韵相亲,完全是看在严家的面子。 严瑞生物的甄秘书联系到他的时候,林智还喜出望外,以为甄秘书口中的这位‘严家干女儿’会是位名媛,这样通过严家的关系就可以将酒吧这两年的亏损填补进来,以后做什么行业都事半功倍。 结果不成想是个小学老师,长相虽不错,可朱韵身上的打扮难掩一身穷酸。 再一打听她和严瑞并没有关系,林智当时气愤极了,觉得严瑞戏耍了他。 花花公子秉着不能白来一趟的目的,用轻佻的语言和动作来试探朱韵的底线,万一她是个表面玉女,内心欲女的人,能打一炮也不吃亏。 谁知道朱韵那么不经吓,手还没摸到,就拿着包跑了。 这事对混迹情场上的林智来说不痛不痒,他很快将朱韵抛之脑后。 谁曾想,今天能在阿斯顿马丁的4s店碰到她,而且刷卡订车,眼皮都不眨一下。 林智瞬间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结交严家的机会,眼前打扮普通的朱韵,在相亲时和严家撇清关系,很有可能只是收敛光芒,没准她真是严家的干女儿。 全天下的男人想拥有两个老婆,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利益,一个可以满足自己性欲。 眼前的朱韵或许就是前者,林智想。 原本觉得穷酸气的朱韵气质一下子完全不同了,相反,身边凹凸有致的女伴,简直就是胭脂俗粉。 见朱韵和吃着纸杯蛋糕的吴倩楠要离开,林智阔步向前,拦住朱韵的去路,笑道:“朱小姐能否赏面一起吃个晚饭?” 朱韵对他印象很不好,想都没想地就拒绝:“抱歉,我没时间。” 林智穷追不舍:“那朱小姐能不能互留个联系方式?等下次有时间,咱们再约?” 上次相完亲,朱韵就把所有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删了。 朱韵哂笑:“约什么?约饭,我不差你那顿饭,约炮,抱歉,我男朋友比你有料。” “男朋友?”林智不信,以为又是朱韵拒绝他的说词,“朱小姐的男朋友是谁?也是相亲认识的?” “你管不着。”朱韵不耐烦。 4s店的纸杯蛋糕很好吃,吴倩楠顺走了好几个。 她边吃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这位帅哥,有这个时间死皮赖脸的纠缠,你还不如找个中医馆肾部保养下,或者去市医院挂个男科,报我的名字,没准能省个挂号费。” 林智面如菜色,正要反驳,跟着他一起来的摩登女人赶过来,埋怨道:“林智你什么意思?撇下我勾搭这么两个货色?你是眼瞎了还是故意不想刷卡?” 吴倩楠笑道:“小姐姐,这选男人啊,肯为你花钱是一方面,肯在你身上卖力又是另一方面,就凭你这姿色随随便便就能找个两者兼得的,何必委屈自己找个既抠搜又秒射男呢?” 林智气急败坏,可为了在朱韵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笑得很难看说:“这位女士,我和你无冤无仇,请不要含血喷人,随意污蔑。” 吴倩楠笑嘻嘻地看着他旁边的女人:“我有没有污蔑,你身边的这位美女姐姐最清楚,帅哥,我们走了,快去刷卡吧。” 说完拉着一直在憋笑的朱韵离开4s店,为了感谢她的仗义输出,朱韵自是大出血请饭。 吃的是上次俩人没吃成的烤肉。 “小朱老师,和你家弟弟在一起了?”吴倩楠吃着烤肉,品着西瓜汁,眯着眼看向对面正在看手机的朱韵,喜闻乐见地笑了笑。 朱韵正回复着严序的信息,是张小乌龟的照片,下午严序接到严震东的电话回了趟橒园,商量宴会之事。 得知和朱韵出差培训的时间相撞,某人十分不开心,朱韵正发信息安慰呢。 听吴倩楠突然问话,她抬起脸,轻轻点头:“倩楠这事只有你知道,一定要帮我保密。” 她双手合并,朝对方拜了拜。 “放心啦,我嘴巴最严了,尤其美食当前的时候。” 朱韵给她夹了块鲜嫩的牛舌:“倩楠,以后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好不好?” “一言为定!”吴倩楠终于揪住了冤大头,笑得开心极了,话起另一头,“不过你和严序弟弟有办法搞定阎罗王吗?” 这是吴倩楠给严震东取得外号,还别说,很贴切。 一提到这个,朱韵胃口就不好,叹了口气:“我在努力,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吧。” - 夜晚,江边两岸霓虹闪烁,风吹波面粼粼,倒映出江面上一艘运沙石的船只。 无人烟的渔人码头,一辆黑色商务车隐隐没在夜色中。 船上突然有手电朝江边转圈晃悠,商务车上下来一司机,对着船只的方向同样晃了晃亮着灯的手机。 船只上的马达哒哒哒响着,驶向码头方向。 商务车司机从车里拎出两个黑色行李箱和一个手提箱,扔上了船。 墨镜男和大金链子喜滋滋地打开验收,站在船头的六哥,不动声色,嘴角勾起:“我们要的五百万,怎么多出一百万?” 高大的司机面无表情:“多出的钱算是定金,日后自有要你们三个出力的地方。” 六哥摘下鸭舌帽,向商务车的方向行脱帽礼,露出从天灵盖到后脑勺一道长长的疤痕。 “承蒙老板信得过,我钱老六定鞠躬尽瘁 。” 第68章 做完再做 自打在4s店碰到林智,人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朱韵。 私底下查到了她教课的学校,然后进行猛烈追求。 每天早上都送来大捧大捧的的玫瑰花,信笺上先是对相亲时的轻薄道歉,后解释4s店见到的女士只是朋友,然后就是各种赞美之词。 同办公室的女同志投来羡艳之色,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调侃,朱韵尴尬地想挠墙。 花扔掉太浪费,她分给了好几个酸不溜秋的女同事插花瓶里。 这几天整个办公室里满是花香。 临近朱韵出差的头天中午,严序又来宿舍找她一起吃饭。 孙老师经常见到俩人出双入对,还以为这些天的花是严序送的。 不由多了句嘴:“小严总好浪漫,早上送花,中午还来陪小朱老师吃饭。” 正在开宿舍门的朱韵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地上。 严序笑了笑:“晚上还陪她睡觉。” 朱韵拧了下胡说八道的男人,把人扯进宿舍,关上门。 刚扭身就见严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明明挂着笑,眼神却是要吃人似的。 朱韵心虚,主动解释:“是个叫林智的,之前的相亲对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几天一直往我办公室送花。” “喜欢吗?”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朱韵愣怔了半秒,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人还是不喜欢花?”严序扬起嘴角。 朱韵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一边收拾菜肉一边说道:“不喜欢的人送再好看的花也不喜欢,行了吧。” 言简意赅:人讨厌,花亦有罪。 “那喜欢的人送你花呢?”男人从身后笼住她,紧密地用胳膊禁锢,声音悠然在她耳边响起。 朱韵别了下头,用手里的胡萝卜指着身后的严序,警告道:“不许浪费钱!” 严序抓住她话语里的另一层意思,将人翻转过来,笑地弧度很大:“姐,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朱韵一怔,慢慢回过味来,又又被他绕进去了! 她低下头:“松开,我先做饭。” 严序不放,亲吻她的发顶,软声撒娇:“姐,告诉我。” 朱韵抓住胡萝卜的手越发用力,抬头看见他期盼的眸子,踮起脚尖地吻了下他的唇。 飞快扭身时,声音轻地不能再轻地说道:“不喜欢会和你在一起吗?傻瓜。”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不了男人砰砰狂跳的心脏。 他再度贴在女人的后背,手扣住她的手,粗长的十指插进女人软细的指缝中,很慢很慢,最后用力攥紧。 朱韵被攥疼了,轻呜一声,手中的青菜掉在水池中。 明明疼,却呼吸紊乱,轻而易举地被撩拨地头晕目眩。 “姐,下午你没课。”严序早就背熟了她的课程表。 他抿住她软呼呼的耳尖,呼吸滚烫,声音喑哑:“回家还是在这儿?” 朱韵没有喝酒,却感觉要醉了,她扶住料理台,逃避地低下头,声音嚅嚅:“还要做饭……” “做完再做。” 她脑袋咕噜咕噜快烧着了,刚发出一个字节,就被男人用唇堵住:“那就在这儿。” 朱韵抓住他开始作乱的手,被吻地哼着喘着,间隙时软软地妥协了:“回,回家。” 宿舍隔音不太好。 预见等下要发生的事,朱韵从坐上车一直到达碧玺湾,头都深深沉着,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散过。 严序看出她的紧张,到家时没猴急,而是先洗了澡,灌了她点红酒。 趁女人迷蒙放松时,他将人放倒在大床上,解开朱韵身上的浴袍,莫兰迪蓝色的真丝床品和乌黑的头发,映衬地她的皮肤白嫩极了。 女人全身未着寸缕,肌肤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下意识想用手挡住关键部位,却被男人单手箍住手腕压于头顶。 朱韵闭着眼不敢看,有些发抖。 严序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全身的血液因为活色生香的胴体而沸腾。 心心念念的女人,马上就可以占有,打上他的印记,从此她只属于他。 身体里关押的猛兽在叫嚣,暴力嗜血的因子在疯狂占据他的神识,让他用最野蛮最疼痛的方式占有她。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男人伏下身却落下最温柔最轻的吻。 不能弄疼她。 男人如信徒朝圣,从头吻到脚,甚至连脚趾都没有放过。 最后温热的唇微微张开,虔诚地吮上女人的胸部。 朱韵打了个激灵,男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痒……”她捂住滚烫的脸,发出的音节有些磕绊,“严序,我,我冷。” 被子裹住俩人的身体,他又压了过来,用温柔却又无法抵挡的舌尖一点一点软化女人紧绷的神经。 他的舌头滚烫无比,带着魔力,烧得她心尖发痒、四肢泛软,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俩人都是第一次,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结合。 肌肤变成了多余的阻隔,他恨不得破开躯体,亲吻她身体的每块骨头、血管、内脏和她的心脏。 再将自己的血肉全部融于她的身体,真正的成为一体。 女人不受控制地发出低声,似一首婉转的浅歌。 “姐姐,你在为我呻*。”严序声音喑哑。 朱韵羞愤到把脸都埋进枕头里,剧烈的痛感过后是莫名的无措,然后飘飘荡荡的神识不知丢到何方。 这个时候听见他叫姐姐,朱韵罪恶感十足。 身体却在思想挣扎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愉。 俩人的第一次高*时间恰到好处,男人紧密相拥,轻柔地吻着朱韵半湿的额角。 她半睁开迷蒙的眼,余潮未退,有气无力地扭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朱韵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大黑,她猛地坐起身,又疼得跌回床上。 一下午,俩人做了整整一下午! 想到各种疯狂的动作和声音,她脸上就发热,后又懊悔,明明她是姐姐,应该掌握主动权,却被他一直带着节奏。 想打他。 “醒了?”房门被推开,严序身穿家居服,神清气爽地走进来,笑道,“起来吃饭。” 朱韵光裸着身子缩在被子下来:“太晚了,不吃了,我要回橒园。” 男人从衣帽间拿出套家居服,坐在床边,将人从被窝里捞起来,揉了揉她乱掉的头发:“中午饭没吃,现在又不吃,姐姐你是铁打的吗?” “明明是水做的。”他回味似地笑了,“还能起来吗?用不用我抱你先去洗澡?” 真佩服他运动这么久精神还这么好。 朱韵在被子下面套衣服:“不用。” “甄叔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我哥回橒园,叫我回去吃饭,我给推了。”严序见被窝里的人穿好了衣服,掀开被子,直接把人抱起来下楼,“所以,今天晚上姐姐也不用回去了。” 不仅严震东,就连他都不想让朱韵见到严辞。 朱韵像是得到赦免似的,提心吊胆的心脏回落,闻到餐厅里的饭香,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第69章 他想要的更多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椒麻口水鸡、芥末花螺、黑椒杏鲍菇牛肉、蔬菜沙拉、还有碗白嫩嫩的菌菇鱼头汤。 朱韵坐下抬眼问:“你做的?” “家里除了咱俩还有其他人吗?”严序坐在她旁边,笑着给她夹菜,“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我刚把饭菜热了一遍,以为你要一觉睡到大天亮。” 朱韵把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拿起筷子吃饭,抱歉道:“你叫我啊。” “舍不得。” 严序做完饭蹲在床边,看着她半埋在被子里的脸和露出的白嫩手腕,愣是看了半个多小时。 听着她的清浅的呼吸,他打心底觉得满足。 饭后朱韵主动收拾碗筷,被男人制止:“明天有阿姨过来收拾。” 他眼底的情欲再次涌上来,又将她拦腰抱起,往楼上走:“吃饱了,我们继续。” 朱韵气得捶他的脑壳:“严序,你给我适可而止!明天我还要出差!” “再用力点。”俩人来到浴室,男人对着宽大镜子前的女人,眼神灼热地说道,“姐,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下午他极力克制着力度,尽量不伤到她,然而越是克制越是躁动。 不够,根本不够。 他褪去朱韵和自己身上的家居服,露出女人优美水滴形的胸部和自己倒三角的男性胸膛。 朱韵羞耻极了,脸红地低下头,男人双手覆在饱满上,唇抵在女人细嫩的肩头,先是轻舔吮吸,后慢慢厮磨啃食,最后用力咬住。 朱韵疼地想推开他,抬头却见严序眼底浓重化不开的欲,用手紧紧抓住洗手台,一动不动,咬着嘴唇发出压抑的痛呼声。 空气中有隐隐的腥甜,男人嗅到血味,呼吸变得更加粗重,舔舐着被咬出一点点血的伤口,声音低沉的要命:“姐,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朱韵看着镜子里全身肌肉都在痉挛的男人,像是换了个人。 若下午的严序是个初尝情欲的楞头小子,笨拙、只会使用蛮力、却小心翼翼。 现在的他完全是要将她嚼进嘴里的野兽,拖拽着她一起沉沦。 月亮升起,夜晚他更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朱韵呼吸一滞,缓缓转过身,勾住男人的脖子,学他的样子,叼住他锁骨下面的胸肌,咬出深深的红色牙印,却因为怜惜一直没有狠下心咬出血。 最后气馁地舔了舔,抬起眼看向男人垂下的深邃眼眸。 这释放了一种信号,严序微怔,微微蹙眉,似乎在询问。 朱韵找回了做姐姐的主场,理直气壮又直勾勾地看着他,在男人的注视下,又咬了口他的锁骨。 猛地,他吻住女人红如樱桃的嘴唇,说是亲吻实则更想啃咬,动作比在床上粗暴了数倍。 俩人像是干柴烈火再遇到热油,呼啦一下炸开。 男人不再压抑自己,将日记中记录的意淫画面和不堪入耳的话统统都倒了出来。 拉着她在卧室的各个角落一一实践。 朱韵起初是接受不了的,好几次她都想撞晕自己,却多次在他抵死缠绵的下流话语和粗暴的动作中,身体绽放出最美的花。 她想自己疯掉了,和身上的小混蛋一起疯掉了。 糜烂、缠绵、罪恶、恐惧、却带来膨胀的欢愉…… - 翌日朱韵拖着散架又重组的身体,被严序送到了机场,和学校的大部队会合。 下车前,朱韵对着镜子裹了裹脖子上的丝巾,尽量不露出痕迹,可耳垂上的淤痕盖不住。 她心中冒火,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下次不许在脖子以上留痕迹!” 严序笑地月朗风清,眉目间净是得意,指着自己的脖子:“姐姐,你不也咬我了吗?我喜欢,下次还咬我好不好?” 朱韵见他脖子上的一大块红痕,是她最疼最动情时咬上去的,羞愧地赶紧下车。 咬你个大头鬼啊! 男人将她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拿下来,依依不舍地揉着她的后脑勺:“等宴会过后我就去首都找你,别乱跑,别结识不三不四的男人。” 朱韵不满地抗议,小声嘀咕:“弟弟,管好自己吧,你的父亲大人正给你物色相亲对象呢。” 严震东趁她出差,举办宴会的目的不言而喻,朱韵一想到会有不少世家小姐围着他转,胸口就像梗着块大石头。 严序吻她额头,笑了:“吃醋了?” “没有。”朱韵说谎,拽着行李箱就要进机场。 严序突然叫住她,将人搂紧怀里:“没吃醋就亲我下。” “不亲。” “不亲就是吃醋了。”他太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了。 朱韵迅速贴了下他的嘴角:“行了吧,我要走了,等下耽误登机。” 男人抱着她的脸,舌尖交缠的深吻,意犹未尽地放开身体变软的她,教训道:“这才叫亲。” 朱韵打他,捂着嘴嗔他:“把我口红弄花了。” 严序心情大好,在她耳边小声承诺:“姐,除了你,我对其他女人都不感兴趣,只爱你,只对你硬。” “流氓。”朱韵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扭身时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笑。 波音738飞向蔚蓝苍穹,严序敛起笑容,驱车驶往公司。 - 水利机器人的项目接近中后期,rhyme2.0在各大水库水下工作良好,过段时间正式投入水利发电站使用,效果达到甲方满意即可完美收官。 云序智能现在三分之二的员工开始着手两个新项目,手术机器人和ai搜索引擎以及系统集成。 当初严序和沈云边就是靠后者获得人生第一桶金,重新研发新的一款搜索引擎,并不是很难。 以后所有云序智能生产出来的多种类机器人都要安装此引擎,用以训练数据集,深度学习多层精神网络,集成专门的搜索功能和数据库查询功能,快速获取相关专业数据和信息。 搜索引擎和系统集成等于是公司以后的根基。 而手术机器人是云序智能从零开始的项目,沈云边上次和严震东席间详聊后,觉得前景相当大,对此项目特别上心。 下午开会着重商讨了这两个项目。 严瑞拿出二十亿聘请国外顶级手术机器人的研发团队和买下部分专利,这事早在云序智能传来。 这无异于一针振奋人心的兴奋剂,全公司员工全都信心满满。 “下周我跟着我老爹要亲自跑趟德国,挖几个工程师过来。”沈云边签完文件,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的严序,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印记,咋舌道,“和小朱姐姐全垒了?” 严序点着手机,抬起眼皮,声线悠然:“被你发现了?” 第70章 蚊子咬的 “兄弟,全公司都发现了,我们又不瞎,你没看到格格今天开会时的表情,就差朝你扔个手榴弹了。”沈云边从抽屉里拿出严家的请柬,“格格也有一份儿,你老爹有意撮合你俩儿。” 严序扫了眼白纸金字的请柬,稍稍整理了下西装:“你再不抓把劲儿,别说我爸撮合我和宋格格,就连韩国欧巴都要重拳出击,沈云边你就怂着吧,上次醉酒,宋格格不是去接你了吗?没表白?” 沈云边无奈地搓了搓脸:“我表个屁,她见不是你,把我骂了一顿后扔给小赵,又开车回去了!我想追都走不直线,妈的,第一次觉得酒精害人!” “兄弟,和你商量个事儿。” “说。” “你家给我安排个地儿,我准备宴会的时候对格格表白。” 严序站起身,点头:“我现在回趟橒园。” 沈云边惊愕地指着他脖子上的草莓印:“你就这么回去?不怕你老爹看出来?” 严序狡黠笑道:“就是要他看到。” 不仅要他爸看到,还要让他哥看到。 - 难得兄弟二人都在家,严震东命佣人做了一桌子菜,还让甄秘书早早开了瓶帕图斯。 甄秘书笑着给父子三人倒酒:“严董已经五六年不喝酒,家里难得相聚,小酌怡情。” 兄弟二人分别坐在严震东左右。 一儒雅温润如玉君子,握杯时徐徐缓缓,矜贵十足。 一硬朗坚毅野性男孩,夹菜品酒如喝饮料,随意不羁。 甄秘书暗叹,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饭桌上不谈工作,严震东先是询问严辞最近的相亲情况,后者蓝灰色衬衫挽于臂间,放下高脚杯时声线淡淡:“都不是很合适。” 严震东介怀他向朱韵求婚一事,蹙了蹙眉头:“崔家千金,崔灿最近不是经常去公司找你?怎么,她也不合适?” 严辞笑着摇头:“年纪相差有点大,我没时间照顾闹腾幼稚的小女孩。” 话落,看向啃螃蟹的严序,笑了笑:“和严序年纪相仿,没准你们会有共同话题。” 严序叼着螃蟹腿摇头:“哥,我也不喜欢幼稚闹腾的。” 他衬衣领口敞开,露出白皙的脖子,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严辞探究地扬了下下巴,笑着问:“交女朋友了?” “没有。”严序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严震东也早在落座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痕,喝了口红酒,问道:“没交脖子上怎么弄的?” 严序装傻充愣地摸了摸脖子:“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严震东只当是他三番五次被朱韵拒绝,找其他女人疏解,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兄弟二人找什么样的女人,但记住一点,在外面玩和娶回家的女人是两码事,不三不四的花瓶绝对不能进我们严家的大门,更别给我弄出什么私生子!” 兄弟二人的嘴角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的不能再浅的笑。 严序笑,是因为昨天和朱韵做到一半安全套用完,后续全是无措施真枪实弹,小蠢猪中午就上了飞机,根本没时间吃紧急避孕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一发入魂。 严辞笑,是因为自己的老父亲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橒园严家别墅前的草坪中搭建了豪华精美的宴会厅。 鲜花馥郁,洁白的桌布平整无褶,银质餐具摆放整齐,在灯光下闪烁冷冽光芒。 精致的水晶酒杯里红酒飘香,高级私人厨师烹饪的美食诱人精致。 泳池旁的乐队演奏着悠扬的爵士乐,萨克斯风的醇厚、钢琴的灵动、小提琴的婉转,如潺潺溪流,流淌在别墅每一个角落。 湘市大多世家都知严瑞生物现是严辞代严震东掌权,不少打扮华贵的公子哥上前攀谈生意之事,名媛更是一波又一波的打招呼刷存在感。 其中一打扮的宛如小公主的女孩子最为殷勤,亦步亦趋跟在人群中穿梭的严辞身后。 有女伴贴上来,她化身护犊子的母鸡,试图把眼如鹰视的情敌都吓跑。 不过世家子弟皆是长袖善舞之辈,对张牙舞爪的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放在眼里,该递名片递名片,该主动加联系方式加联系方式,气得她呼呼地叉腰。 站在角落的严序看到这一幕乐了,真好,有女人缠着他哥,严辞就没心思想朱韵了。 他也不想和严辞因为朱韵而闹得不和,只要他哥放下对朱韵的感情,皆大欢喜。 严震东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躲清闲的严序,不悦地哼了一声。 严序回头,笑着喊了声爸。 “今天虽是你哥的生日宴,可你知道我的目的,我费心费力不是要你看热闹的。”严震东身姿挺拔,迈步向前。 他抬眼就看到那个叫崔灿的崔家千金黏着严辞,微微蹙眉。 崔家虽实力雄厚,然而高门大户挑儿媳妇儿和女婿最看重三个字:识大体。 崔灿在公共场合还一副争风吃醋、小儿女姿态,严震东对她的印象有点打折扣。 甄秘书跟在他身后,给严序使了个眼色,后者端着高脚杯,跟着严震东穿梭在宴会厅,向名门望族一一敬酒。 这次宴会严震东邀请了不少湘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行业巨头和政圈官员。 他这个做老子拉下脸给严序做掮客,其中不乏知道严序名头的,不少恭维和试图寻求合作的说辞。 “这段时间湘市各大新闻竞相报道的云序智能,严序原来是您的二公子!真的将门无犬子!” “我们公司下面的多家餐厅正好也想购入一批机器人……哦,是水下机器人,不是服务机器人啊,那没事,云序智能以后有新产品可以告知我们,我们一定捧场。” 一圈酒下来,大家都记住了严家还有个优秀的二公子。 走到沈云边和宋格格这儿,严震东也大方地将两人介绍了一番,觥筹交错间,宋格格笑着偷偷看了眼严序。 严序抿酒时则向沈云边挑了下眉,后者收到信号,借故要去卫生间先离开了。 严震东见没电灯泡,有意撮合二人:“你俩先聊会,我过去和医管局的冯局长打声招呼。” 庭院深深,微风徐徐。 轻快的《it must be love》爵士蓝调,让宋格格相当放松。 她今天穿一席无袖白色丝绸旗袍,领口至右腰水钻和珍珠镶嵌成花,半长不短的头发用发簪挽起来,婷婷袅袅,风姿绰约。 与一众穿blingbling华丽露胸露背装的名媛大不相同。 宋格格完全是投严序所好,她虽只见过朱韵三次,却立马明了后者的性格,保守端庄,一股东方韵味。 所以今晚她特意选了件与自己热辣风格完全不同的旗袍,试图和朱韵的感觉靠近些。 宋格格喝了点香槟,微醺好壮胆,她抬眼看向慵懒坐在泳池边露天沙发的男人,缓缓坐在他旁边。 用生平最温柔的嗓音说:“严序……” 第71章 哪来的屎壳郎 她正要告白,严序上半身撑在膝盖上,看向波光粼粼的泳池的脸扭过来,笑着打断她:“格格,我在和朱韵交往。” 宋格格一愣,缓了很久才平复心情:“你,你爸知道吗?你爸同意你们交往?” 严序轻松地耸了耸肩,笑得月朗风清:“如果你告诉他,他自然就知道,我爸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娶定她了。” “你!”宋格格有些羞愤,“严伯伯知道你们在一起,你不但继承不了家业,恐怕就连云序智能的手术机器人新项目,都会受到牵连,为了个朱韵,把自己的前程搭上值吗?” 严序抬眸,笑得轻松,目光直视对方,语气坚定:“一个将我从泥泞中生拉硬拽出来,却从不计较回报,还肯为我去死的女人,你说值吗?” 他扫了眼她身上的衣服,笑了笑:“格格,你穿旗袍很漂亮,不过还是差那么点味道,为了个始终不会把心思花在你身上的男人改变自己,没必要,你身边有更适合你的男人。” “云边正在别墅后面的花房等着你。” 宋格格微醺的神经瞬间被拂过泳池的晚风吹醒。 音乐切换到《i wish you love》,男低音缓缓吟唱: that you and i could never be,so with my best my very best, i set you free, i wish you shelter from the storm……i wish you love…… 她不由冷笑,真他妈应景啊。 这时从宴会中心走来一穿墨绿色衬衫的男人,朝严序举起酒杯:“严二公子。” 严序不认识此人,还以为是哪位公子哥,还未说话,对方自我介绍:“林智,湘市最大的s?n? n酒吧是鄙人开的,您家今日宴会上的酒水是我们提供的。” 名字听着有点熟悉,见男人胸口别着朵玫瑰花,严序眉头一挑,哦~~林智啊。 “林老板找我什么事?”严序没有拿起酒杯,讥笑地看着他。 “过来打个招呼,以后您去s?n? n,提我名字打半折。”林智笑着,眼睛却瞟向宋格格,像是在确认什么。 严序挑眉:“林老板,认识我朋友?” 宋格格扭过头,一脸怨气:“哪来的屎壳郎!” 林智忙摆手:“对不起,认错人了,从背影看有点像一朋友,我还以为是……” 严序缓缓站起身,笑得很冷:“林老板以为是谁?不会是我严家人吧?用不用我帮您引荐下?” 林智一听有戏,笑得鱼尾纹炸开:“一个叫朱韵的女孩,之前严董安排过我俩相亲,听说是严董的干女儿,我一直在找她……” “哦,你说我姐啊。”严序谎话信手拈来,“她身体不舒服,正在房间里休息,林老板想找她,不妨去三楼看看。” 林智一听乐了:“好,好,我这就去,谢谢二公子!” 他心里美滋滋,这要和朱韵成了,他林智就成了严家的乘龙快婿,干女儿也是女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嫁妆严家就添不少钱吧。 宋格格被色眯眯的屎壳郎认成朱韵,心里不爽极了,拔下头上的簪子,扎成低马尾,多了几分干练。 “朱韵真在你家?”宋格格好奇。 “没有。”严序将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精壮的小臂,咧嘴笑道,“格格,我现在有事,没空陪你。” “沈云边还在后面等你,我觉得你俩有必要谈谈。” 宋格格目送着严序离开,她怎么不知道沈云边对她的心思。 从大学时期,每次她从严序那碰了壁,沈云边风雨无阻地送她回公寓,听她唠叨埋怨,宋格格就隐约猜到了。 可她当时的心思全在严序身上,一直到方才听完严序一席话之前。 宋格格知道沈云边要说什么,可她刚从一段一厢情愿的单恋中抽离出来,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理不清头绪,现在要她接受另一个男人的表白。 她做不到。 十月中旬的湘市晚上微凉,宋格格抱着手臂,渐离喧嚣的人群,低头缓缓朝别墅前门走去。 鹅卵石的小径上,一双男士皮鞋干净噌亮。 她脚步顿住抬起头,沈云边单手挽着西装外套,蹙眉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会去。” 他把外套罩在宋格格身上:“走吧,送你回家。” 宋格格没动。 沈云边一米八出头,体型偏瘦,而眼前路灯下白衬衫黑马甲的男人,肩膀比之前厚了很多,胸肌微鼓, “沈云边,你是不是偷偷健身了。”宋格格笃定。 “哇,格格大人,您终于发现啦。”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天天朋友圈打卡,您愣是没发现,宋主管真是慧眼如炬啊。” 宋格格尴尬:“额,我把你屏蔽了。” 见男人无语地嘴角抽了下,她又补充:“要怪就怪你之前总是发库里牛x。” 而宋格格是杜兰特铁杆球迷。 沈云边插着腰,无奈地点头:“现在我发的可是杜兰特牛x。” “噗嗤。”宋格格没忍住笑了,往别墅后花园方向走,“沈云边,你可真没立场。” 沈云边跟在她后面:“你不是回家吗?” 离老远就看到灯火通明的白色玻璃花房,里面烛火摇曳,石板路两边亦有指明灯。 “我得看看严序帮你布置的表白场景,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片苦心。”宋格格落落大方道。 沈云边尴尬地轻咳:“你知道了?” “我看上去像弱智?” 花房内鲜花锦簇,粉纱垂落,灯火璀璨,浪漫又有仪式感。 宋格格满意地点点头:“gavin倒是用心。” “听严家佣人说,这是他父亲为母亲建的花房。”沈云边也很满意,“平时不允许外人进来,被我借花献佛了。” 宋格格扭头,认真地看向沈云边:“本姑娘可不是矫揉造作的小女生,不会轻易被些小浪漫感动,想追老娘,你可得拿出真实实力。” 沈云边看着被烛火映照的佳人,心生飘荡,保证道:“你只要肯给我机会,我定用出浑身十八般武艺,打动您老人家的芳心为止。” 宋格格沉默片刻,笑了:“行吧,给你个机会,沈云边,你现在和柳载淳在同一起跑线,我这朵俏丽的大红花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哦。” 说完,她走出花房,这次真的准备回家。 沈云边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擦,我费尽心机才换来个追你的机会,凭什么那韩国棒子都什么没做就和我同一起跑线!不公平!” “沈总,人家前段时间才送我了个六克拉的蓝宝石耳饰……” “六克拉算毛啊!”沈云边气炸了,“我家斯里兰卡和南非都有矿,你想要钻石还是彩宝,多大的,我亲自给你挖去。” “你收了?” 宋格格笑着走路不语。 “你真收了?”沈云边穷追不舍地问。 宋格格露出得意地笑,依然不语。 沈云边在旁边抓狂,问了一路,人姑娘就是不说话。 暗恋的滋味不好受,追人的滋味也不好受。 第72章 您想把亲孙子送人? 严家别墅三楼是严震东的私人办公区域,里面很多集团机密。 平时除了甄秘书和家里的佣人打扫、送宵夜,外人不得踏入三楼半步。 今日严家宴请众客,人多眼杂,三楼专门安置了暗线保镖。 严序上楼,正好看到鼻青脸肿,被保镖制伏在地的林智。 “严二公子,我可是听你的话来三楼的。”林智叫屈。 保镖很有眼力见,将人拎起来冷斥道:“闭嘴!说谎都不会说!三楼闲人免进!二公子会让你个外人进?” 林智这时才发现被严序摆了一道,狗急跳墙道:“是他说三楼有个叫朱……” 没等他说完,严序拎着林智的后衣领按在天井口,下面是一块三米多高的嶙峋太湖石、招手不老松和各种绿植组成的室内景观。 林智半个身子探出去,身后的男人稍一松手,他铁定摔死在太湖石上。 “饶命!严二公子饶命!”林智面如菜色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来三楼!我不该来!” “看来林老板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严序又将人提起来几公分,林智踮起的脚尖离地。 “我我我错了!我哪儿都错了!”林智死命扒着透明玻璃围栏,见后面的男人还不撒手,快哭了,“二公子您您给我提示……我哪里得罪您了?” 严序用舌尖抵了下腮,笑得慵懒:“林老板记性还真是差,连上楼的目的都忘了?” 林智恍然大悟,赶紧认错:“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该觊觎朱小姐!我错了,我不配!以后我离朱小姐远远的!您看行吗?严二公子!” 严序声音冷淡:“学校里的花听说是你送的?” 林智吓得一激灵,保证道:“我,我以后再也不纠缠朱小姐了!花我不送了!再也不送了!” “怎么能不送?”严序嘴角勾起,“林老板既然这么喜欢送花,不如学校每位女老师您每天都送一束?送一个月怎么样?” 第一实验小学大概六十多名教师,女教师占三分之二,每位老师每天一束花,一个月怎么也要二十多万。 林智精打细算生意人,脑子里大概有了个数字,打商量道:“能不能少送点?太多了,我现在资金压力很大……” “没钱还不老实点?就你那仨瓜俩枣还敢追我的女人?” “你,你的女人?”林智有点懵,朱韵不是他姐吗?怎么成他女人了? 正纳闷,严序又将人提起来,三分之二身体探了出去,他大喊:“我我错了!我不该追严二公子的女人!花,我送!我送!” “严序!你干什么呢?”严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严序将林智拎回来,扭头若无其事地笑道:“教训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林智被吓得腿软,颔首认错:“严二公子教训的是,这次宴会的酒水我免单,就当我林智赔礼道歉。” 严辞蹙眉:“严家从来不占便宜,林老板下去吧。” 见人走了,他看向严序,抬了抬下巴,示意去楼下。 严辞穿深灰格子kiton手工西装,那不勒斯剪裁线条流畅,贴合男人宽大身形,优雅风度。 他站在二楼会客厅连接的阳台,看着下面觥筹交错的人群,声线淡淡:“在和小韵交往?” 严序在酒柜里拿出瓶人头马,倒了两杯,递给他哥一盏,点头承认:“哥,严家的家产我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会和你争,只有朱韵,我不能让给你。” 饮下一口后,啧了下。 “哥,我不想和你因为我姐而闹得不愉快,我知道你俩相处这么多年,你对她或多或少也有感情。”严序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慵懒地又饮了口酒,笃定道,“可,没我的浓烈,我不能没有她。” 严辞单手插裤兜,饮酒时依然看向远方的人群,微微颔首:“严序,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严序笑了:“羡慕我什么?” 他才真的羡慕他哥,举手投足儒雅十足,谈吐自信,生意场上却杀伐决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严辞。 严辞视线回归,扭头瞥向比他年幼十一岁的弟弟:“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处处和咱爸对着干,他却依然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你身上,更羡慕你为了小韵奋不顾身……”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我做不到,所以你能和小韵有现在的结果,挺为你高兴的,小韵没选错。” 严序并没有因为他哥主动退出而喜悦,反而有丝不由明的压抑:“我从小不在爸身边,回来后又叛逆不听话,他老人家才多关注我的,哥,你做的比我好,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小时候,你可是我的偶像……” 严辞笑了笑:“从小到大你都跟个皮猴子似的。” “所以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严序出主意,“哥,你闹一闹或许老头也会妥协。” 严辞轻笑地摇头,他也闹过,然而并没用。 “不过你也没什么能让老头不妥协的事了。”严序站起身舒展身体,“连你选对象他老人家都放松了标准。” “别说我了,说说你和小韵,准备什么时候和爸坦白?用不用我帮忙?” 严序摇头:“不用,我姐有打算,我听她的。” “不过咱爸动起手来,你帮忙拦着点,别让他打死我就行。” 严辞哼哼笑着:“放心,我肯定给你预留最好的病房。” 俩人正说着,严震东怒气冲冲地进来,看见严序,劈头盖脸地骂:“花房里边怎么回事?!我听佣人说沈家那小子在花房里对宋格格表白?你安排的?!那你是妈的遗物,你怎么能让外人进去!?你个不孝子!” 严序狗腿子笑着:“放着也是放着,成全一桩美事,我妈在天之灵知道的话,肯定会高兴的。” 严震东气得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会客厅沙发上:“他俩怎么回事?!宋格格不是一直在追你吗?从国外追到国内,怎么和沈云边搞到一起去了?!” 严序坐到他对面:“沈云边一直喜欢格格,碍于我的面子,没对人家表白。” “晚上我告诉格格,我非朱韵不娶,让她打消对我的念头,人姑娘也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转头选择别的男人不正常吗?” 严震东气得用抱枕丢他:“你那双眼珠子就掉在朱韵身上了!今天晚上那么多千金名媛,哪个不比朱韵强?!” 严序接住抱枕,在手上还转了转,笑道:“可我就觉得朱韵最好,爸,如果你不让我娶她,我打光棍也行。” “行!打吧!”严震东冷笑,“她嫁了人,你有本事就打光棍,为她守一辈子节!” “她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严序故意激他,“没准她肚子里现在就有你的小孙子,您想把亲孙子送人?” 第73章 女人啊,信不过 严震东想到他前些天脖子上的痕迹,猛然瞪大眼,站起身捶人:“你个混账东西!你和朱韵,你和她……” “我强迫她的。”严序不能暴露他和朱韵交往的事实,把错全揽自己身上,“她没报警告我强奸,您就偷着乐吧。” 严震东气得太阳穴抽抽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王八羔子!” 立于黑暗中的严辞,握住圆形酒杯的手苍劲隐忍。 良久,他又啜了橘红色的液体,提步往外走:“爸,我先去下面招待客人,你们聊。” “严辞。”严震东叫住他,“去我书房,严序你下去。” 严序点头应允,走至朱韵的房间,他扭了扭门把手,居然上了锁。 “这是谁的房间?不能进?”他掀眼皮问忙里忙外的佣人。 佣人有些支吾:“里面没人住,只是盛了些杂物,怕来往的客人误闯,就锁上了。” 严序意味不明地点头,提步去了楼下。 - 三楼书房,书桌上摊着一堆甄秘书刚送进来的资料和照片。 严震东负手立于窗前,看向天井下的太湖石,整个人阴沉极了:“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严辞将照片拿起来,是艘公海医疗船上的各种偷拍——运往船上等待被宰被切割的人群、坐着豪华轮渡上到医疗船的形形色色的富人老板、手术台上被掏空器官的尸体、尸体被扔入大海、移植器官的画面…… “没有。”严辞将照片放下,声音平淡。 “照片里手术室内的麻醉深度检测仪和镇痛泵是严瑞的产品,你没有参与,那你告诉我这些机器是怎么到公海上的?”严震东扭过身,浑身怒气喷薄。 严辞坐在圈椅上,手扶额头,有些疲惫:“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从其他采购医院流出的,爸,我再蠢也不可能拿着严瑞的机器去做那样的事,故意留下把柄。” 严震东死死盯着这个成熟稳重的大儿子,竟然有些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日本那边,神经退行性疾病药物研发的项目你别再插手,近期不许出国,不许参与集团重大决策,等我核实清楚,你再回公司上班,这段时间住橒园。” 严辞微微颔首,起身道:“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回房睡了。” 严震东挥挥手,人一走,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扶住额头,背后尾椎骨一股股冷气往上直窜。 严辞从小就懂事听话,做事有分寸,即使当年他把严序丢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真的怪罪他。 严序失踪的这几年,严辞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开朗的一孩子越发寡言寡语,心事越来越重,头顶上像是永远有一片阴霾,挥散不去。 严震东后悔在严序失踪的七年,疏于和这个大儿子沟通交心。 待到严序回家后,他想和严辞好好谈谈,后者要么借故很忙,要么在交谈的过程中,只听他这个老父亲唠叨,很少反驳,几乎同今晚一样。 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严瑞生物这几年在严辞手中蓬勃发展,除了严家传统的医疗器械、医院、研究所、制药,他还开辟了生物食品、保健品和日用品品牌的新赛道。 最让严震东欣慰的是,严辞利用投资的日本生物研究所和药业公司合作研发寻找,治疗阿尔兹海默病等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新药物和新疗法。 如果成功,在严家的家谱上又是名门耀祖,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有句老话,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现在严家如日中天,倘若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一星半点的错,很有可能一夜转衰。 严震东深知政商两圈中的水有多深,要想在腥风血雨中独善其身,对于资本家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商业上的利益,无非钱多钱少的赔赚,他严家玩得起。 可政治上的牵扯,直接关系到严家的荣辱兴衰。 严辞近些年接触的政圈官员很多,其中不乏玩忽职守、落马之人,严家很多产业和上层直接挂钩。 越是手握权利和财富的人越怕死,公海医疗船上偷拍的照片中,就有某位等待器官移植的在位者。 在位者以权谋私的事不计其数,倘若严辞被某位患有重病的官员裹挟,或者他为了快速拓展严家的产业而主动联系公海医疗船,为在位者提供便利。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严辞和严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他没参与其中还好,倘若参与,他的大儿子和严家不知在这次波谲云诡的危机中,是否能脱身。 - 宴会接近尾声,宾客们纷纷离席,别墅依旧细密金亮,佣人们正在打扫。 二楼东面其中一间套房黑暗中,尼古丁气味呛人,红点几乎燃烧至夹在烟蒂上的修长手指。 坐在真皮沙发中的男人将烟头按压在满是残烟的烟灰缸里,又重新抖出一根,点燃、深吸,长吐。 亮起的手机屏幕,映照着被未擦干的碎发压住的阴郁眉梢。 指尖滑动,一张张熟悉的照片切换,最后定格在一张安静睡颜上——女人身穿卡通睡衣侧脸朝向urus副驾驶车门。 静谧美好。 男人深深吐了口烟,白色烟雾萦绕在屏幕上,似一张大网牢牢将照片中的女人套住。 他又切换到聊天对话框。 上一次俩人的聊天时间还是两个月前。 往上翻,每年的这个时候,对方都会发一句:严辞哥,生日快乐。 马上十二点,这天马上过去,七个字还没发过来。 太安静了。 突然手机屏幕黑掉,严辞将手机扔在小茶几上,吞吐烟时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却意味不明地勾起。 不知是讥笑,还是自嘲。 是啊,有了新欢,旧爱早就被丢到不知道什么阴暗角落。 抛弃,又是被抛弃的滋味。 明明答应他,不会和严序走到一起,明明对他有爱意,扭头就爱上了别人,两人滚上了床。 天下的女人真是擅长欺骗和善变。 他已经被骗了两次,竟然又上了朱韵的当。 女人啊,信不过。 豢养了十年的女人,依然信不过。 第74章 恩人 外出培训,课表安排的时间紧密,朱韵感觉每天都在打仗一样,接到严序的视频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昏昏欲睡。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猜猜我现在在哪儿?”严序也躺在床上,笑着问道。 朱韵眼皮沉重,懒得掀开,迷离地哼唧唧道:“不是在你家吗?” “在一个女人的床上。” 一听这话,朱韵猛地睁开眼,对上手机上笑的灿烂的眼睛。 越看男人身上的床品越熟悉,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灵敏:“你怎么跑去客房睡了?” 这是她在橒园住的房间。 “找佣人阿姨要了钥匙进来的。”严序深深嗅了下被子,一脸痴汉,“还有姐姐身上的味道。” “万一被你爸发现你知道我住在橒园,会杀了我们两个的!”朱韵的睡意散了一大半,命令道,“这不是顶风作案吗!快回你自己的房间!” 严序把被子裹得更紧,只露出一个脑袋笑道:“不回去,有姐姐的味道,我就不会做噩梦。” 朱韵害怕穿帮,想对策:“衣柜里有我的睡衣,你拿回房抱着睡。” 严序一轱辘跳下床,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女士的换洗衣物。 男人一眼就看到白色蕾丝内衣和成套的内裤,连带着卡通睡衣打包带走。 严序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抱着睡衣,不要脸地要她哼哼两声。 朱韵一愣,反应过来他要拿那些东西做什么,脸如飞霞,隔着屏幕给了他一拳,愤怒地挂了电话。 - 早上六点钟的闹钟一响,朱韵就像上了发条起床洗漱化妆,和一起来的同事去一楼餐厅吃早饭。 培训主办方安排的是四星酒店,此次培训大约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教师一百来名,很多都是市级、省级的优秀教师,私底下大家经常交流教学经验。 朱韵与同桌的两名老师开心聊着天,不经意瞥见斜对面隔了三十米距离的餐桌、正在低头用餐的男人。 朱韵呼吸一滞,脚比大脑反应还要快,待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陈老师,是你吗?”她声音激动,有些颤抖。 男老师抬起脸,用手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疑惑道:“我是陈星,你是?” 朱韵像是见到亲人差点喜极而泣,红了眼眶:“鹤川镇桃源寨您还记得吗?十年前,是我托您将严序的消息带出寨子,您还记得我吗?朱韵,我叫朱韵啊。” 陈星恍然大悟,笑着站起身和朱韵握手,更是激动:“怎么不记得!你现在也做老师了?严序后面现在怎么样?” 朱韵见周围很多人都向两人投来目光,指了指大厅外面的休息区:“陈老师,我们外面聊。” 十年前的陈星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满怀一腔热血,自认为可以通过一己之力改变贫困山区孩子的命运,做社会有用之人。 于是一毕业他就和三名志同道合的大学同学来到贫困山区去支教。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们满怀热情和真诚设计了课堂,用自认为好的传授学习方法,来教导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出大山的留守儿童,结果全是理想化和他们的一厢情愿。 山里长大的孩子本就野性难驯,精力旺盛,不听讲,打骂不休。 孩子们不理解这些支教老师的动机和良苦用心,觉得来寨子里支教的老师最多呆两个月,有的受不了寨子里艰苦的生活条件,尤其看到黑冷腐臭的房间和露天的旱厕,当天就原路返回,根本没认真学习的必要。 课程青黄不接,可能同一首诗词,接连来的不同支教老师都会教一遍。 摇摇欲坠的教室、破旧的桌椅板凳、已经发白的黑板、来来走走的支教老师、淘气不服管教的学生、贫穷闭塞山清水秀的桃源寨…… 陈星回忆起来,既感慨又热泪盈眶。 “当时,只有严序在课堂认真听讲,那孩子私底下找我们那几位老师借课外书,我拿来的杂志和小说都被他搜刮了去,害得我到了后面没得看,只能跑去村长家里要过期报纸看,打发时间。” 朱韵笑了,那些书都被严序献宝似的,进了她的口袋。 严序失踪后,严家的寻人启事一直没断过,陈星无意间在过期报纸上看到严序的信息,结果一打听,得知自己的学生真的是报纸上登载的失踪小孩。 朱韵还保留着严序小时候穿的衣服,千万拜托陈星将衣服和她家的地址带给严序的家人。 也就是那天,朱喜军发现了俩人藏的钱。 陈星当时被学生折磨的心力交瘁,又赶上肠胃炎,只能去镇子上的诊所去看病,手机出了寨子,有了信号,便联系报纸上的电话。 第三天,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几个黑衣保镖,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陈星。 甄秘书见到严序小时候的衣服,差点瘫在地上,得知严序活得好好的,当即开车赶往桃源寨。 “那孩子后面怎么样了?”陈星问道。 朱韵将严序现在的情况讲了个七七八八,还把俩人的合照给陈星看,他感慨万千:“我没能力改变山区孩子的命运,能帮助到他、拨正严序的命运,也不枉费我年轻时的热血和理想。” 朱韵鼻头发酸,摸着自己的胸膛:“还有我,我之所以选择当老师,也是受您的影响,您是位好老师。” 陈星有些惭愧:“我只是误打误撞,没想到改变了你们两个的命运……好老师这三个字,朱韵,我真是受不起。” 原来严家后续给了陈星五百万当作报酬,他一夜暴富,有些飘飘然,回到家没继续做老师,先在老家全款买了套房,和恋爱了三年的女友结婚,后注册了教育机构公司,又开了家餐厅。 可惜时运不济,教育机构总是遭恶意举报,很多家长退款,导致运营不下去,亏了一百多万。 后来,餐厅食材供应链出现问题,监管部门经常上门找茬,借故各种理由停顿整改,餐厅最后也关了门。 陈星当时手头还剩几十万,想着重新创业,家里却突生变故。 他的老婆孩子父母在出游时不小心发生车祸,肇事司机当场毙命,幸好陈星的家人只有两人腿部受了重伤,其他人只是轻微擦伤。 后续手术不仅花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第75章 哪有你这么许愿 陈星叹了口气:“我找算命先生算过,我这人命薄不担财,祖上无阴德,大富大贵反而是催命符,所以我又做回了老师,教书育人,过普通日子,心里踏实多了。” 朱韵心里不好受,打开手机:“陈老师,我留你个联系方式吧。” 俩人互加了微信,陈星再次感慨:“茫茫人海,咱们还能在首都碰面,参加同一期的培训活动,真是缘分。” 朱韵站起身,和他一起乘车去培训地,笑道:“所以啊,一切冥冥自有安排,陈老师,您是我和严序的恩人,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绝对不推辞。” 下午培训完,朱韵专门选了京城高档酒店请陈星吃饭,俩人席间又聊了很多,开心处自饮了些酒。 回到酒店已经九点多钟,朱韵和陈星不住同一楼层,在电梯口分手。 她开心地拿房卡刷开房门,还没将卡塞进卡槽,朱韵身后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抵在墙上。 咔嗒,房门关上,室内一片黑暗。 朱韵被突发情况吓得正想叫救命,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男声,贴着她的耳畔流淌。 “喝酒了?” 她愕然,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京城,更没想到他会找到她的房号,还偷摸潜入进来。 四星酒店的安保工作做的不怎么样啊。 惊愕之余,是莫大的欣喜,她扭过身,主动环上严序的脖子,笑着点头:“就喝了一丢丢。” 她用手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面带红驼,嘿嘿直笑:“严序,我今天好开心,你知道我遇到了谁吗?” 他伏下身亲吻:“我更想知道姐姐喝的什么酒。” 黑暗中,男人轻松捕捉到女人的水汪汪带笑的眼睛,嗅着她身上的暖烘烘的气味,拥住柔软的身体,这几天的牵肠挂肚终于踏实下来。 为了给她惊喜,严序愣是从下午两点等到现在。 他一只手托住朱韵的后脑勺,一手捧着她的脸,唇舌很快厮磨在一起,勾动搅拌,连带着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严序品尝到一丝丝甜:“勃艮第白。” 朱韵瞪大眼,难以置信道:“你怎么知道?真的可以尝出来吗?” 怪不得那么贵。 “我说过,姐姐,我们有心电感应。”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她呆萌的表情,心快化了。 实则碧玺湾酒柜中的红白酒差不多都是勃艮第grand cru,蠢小猪不识酒,肯定挑眼熟的下单。 朱韵没嗔他胡说,顺着他的话,笑着问道:“那你猜猜我今天请谁吃饭?” 严序笃定:“一个女人。” 朱韵抿嘴摇头。 “男……人?”严序眉头挑了挑,危机警报响起,“刚才你请一个男人吃饭喝酒?” 她笑着重重点头。 “谁?” 朱韵把房卡放进卡槽,嘀,室内大亮。 她将包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抬起脚上的高跟鞋,笑眯眯地看着高大英俊却酸了吧唧的男人,使唤道:“给哀家脱鞋。” 严序单膝跪地,勾起女人细嫩的脚踝,将灰色方扣高跟鞋退下,轻揉她白芙蓉花似的双脚,每个脚趾头都不放过。 掀起眼皮又问:“谁?” 朱韵被他乖巧的表现打动,双脚按摩的很舒服,不想抽回来,胳膊撑在身子后面,笑着说:“陈星,还记得吗?桃源寨的支教老师,你的大恩人,我们参加同一批培训。” 危机警报解除。 男人突然覆在她身上开始脱衣服,也笑了:“原谅你了。” 朱韵害羞地推他:“我还没洗澡。” “一起洗。”严序将人打横抱起。 一个澡磨蹭了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中午,严序也见了陈星,后者见两人牵手亲密的样子就猜到了他俩现在的关系。 “我公司市场部正好缺个人手管理在各大学校举办的‘流动科学站’活动,陈老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云序智能,薪资应该会让您满意的。” 昨天朱韵在床上提及陈星的遭遇,唉声叹气了好几次,他愿意为他的姐姐做次好人。 陈星喜出望外,只是考虑自己的家人,他犹豫了。 严序笑了笑:“公司为异地员工提供住宿,您可以把家人接过来,如果不便,每周两天的休息日您若回家,来回差旅费公司报销。” 朱韵在一旁听着,都想转行去云序智能。 陈星想早点还清债务,权衡了其中利弊,笑着千恩万谢:“那我现在回学校办理离职。” 朱韵将人送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笑道:“严总还招员工吗?” 严序揽着女人的腰,嗅了嗅她的发顶,笑地温柔:“招,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无条件配和老板的女秘书、躺着在家数钱的云序老板娘,选一个。” 朱韵被塞进辆上着京a车牌的黑色xm:“谁的车?你谈合作的朋友?” 严序点头,扣上安全带驶向雍和宫方向:“明天晚上陪我参加个发布会,小蠢猪先从女秘书做起吧。” 俩人在四合院的米其林餐厅吃了素斋,后去雍和宫烧香。 男人见她拜得虔诚,还买了开光手绳,问道:“姐姐求了什么?” 朱韵将蓝紫相间的龙鳞手绳分别戴在两人的手腕,笑着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出来菩萨才能听到。” 朱韵不上他的当,闭嘴不说。 严序拉着她往外走,迎着斑驳树影和雕梁画栋,侧头问:“姐姐想知道我求的什么吗?” “不许说!”朱韵猜到了七七八八,谁料男人说道,“母子平安。” 她以为听错了,愣了下:“你说什么?母子平安?” 严序揽着她的腰,盯着她的小腹,笑得清风展面:“早晚的事,我提前在菩萨那儿预定个名额。” 朱韵又哭又想笑,捶他的胳膊:“哪有你这么许愿的。” 好歹等怀上再许,好不容易来一趟,多浪费啊。 呸,现在不能怀孕。 严序任她不痛不痒地打了两下,极其认真地垂眸望着脸上还挂着笑的女人:“姐,这真的是我最大的愿望,希望你和以后的孩子平平安安,无波无澜,顺遂一生。” 朱韵脸上的笑僵住了,微微垂下眼眸,顺着台阶往下走,小声道:“等真的怀上咱们再来一次。” - 第二天晚上,朱韵陪严序参加了国内第一梯队科技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发布会内容涵盖发布多语言大模型语音、图文识别、数字人一体的超拟人交互、同时推出该公司的家务机器人产品。 观众席中高朋满座,其中不乏科技大佬、投资人。 举办方邀请三位嘉宾做了会后分享,严序是其中之一,作为压轴嘉宾。 第76章 只想做朱韵 宽大明亮的舞台上,男人身姿挺拔,谈笑风生,手举rhyme2.0模型,分享了其中部分的科技关键,同时将手术机器人的构想稍稍透露了下,并讲述云序智能和严瑞生物的合作理念。 面对有兴趣的人提问,严序条理清晰地回应,眼中闪烁的光芒,自信从容笃定。 朱韵安静坐在观众席,凝视舞台中央熠熠发光的男人,嘴角微扬,仿佛全世界只剩台上那抹身影。 男人结束分享,赫然抬头,恰好与朱韵四目相对。 他漆黑闪耀的目光中只盛着她,倏然展露最温柔的微笑。 下面响起无数掌声,朱韵在他的注视下也鼓起了掌。 她不止想鼓掌,她想呐喊、叫好,她想冲上舞台与他拥抱,大声地告诉他,他是世上最棒的男人。 发布会过后是在酒店露台花园举行的答谢交流晚宴,其中主办方研发的服务类机器人穿梭其中端酒递点心,增加了不少趣味和科技感。 朱韵换了一袭迪奥黑色吊带长裙,简约大方,拿着杯鸡尾酒跟随在严序身侧。 男人嫌不够亲昵,揽住她的后腰,亮晶晶的狗狗眼满是对女人的占有欲。 两人穿梭于各色锦衣华服的人群中,朱韵跟着他长了很多见识。 京城多名流权贵,名门望族,参加晚宴的大多人要么是科技巨头,要么是慧眼如炬的投资人,但绝大多是男性,还都是理工男。 许是情商都被智商占领,偶尔那么一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识趣。 陈总见一脸认真听谈话的朱韵,自认为很幽默地打趣:“原来也有对ai机器人感兴趣的女性,朱小姐知道机器人是怎么动起来的吗?用不用我为朱小姐讲解一下?” 对方学了几下机械舞,顺便将旁边机器人服务生盘子中的小点心拿下来,像是在哄孩子。 实则是在嘲笑朱韵:这是男人的主场,你一个花瓶还是去旁边喝点酒、蹭点小点心吧。 朱韵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不用了,严总私底下已经为我讲解了。” 严序挑了挑眉,拭目以待地凝视朱韵,他可从来没对她讲解过什么原理。 “哦?那陈某不吝赐教。” 她看向旁边黑白相间、大圆脑袋的机器人服务生,从容不迫道:“不知道陈总想问哪方面?机械结构?动力系统?控制系统?还是传感器?机器人能动起来是多方面的协同工作,如果一一讲解,太浪费大家时间。” 陈总一口闽南口音,以为朱韵不懂装懂,故意为难道:“看来朱小姐对机器人颇有研究。” 说完他故意拦了下服务机器人的路,后者用幽默生动的ai语音打趣一番,后绕过陈总的身体,转身去给别的宾客送酒。 严序挑眉:“陈总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测试我老婆的专业水平还是故意拆主办方的台?” 朱韵被‘老婆’两字扎了下,抬眸睇人,他却一副镇定自若模样。 陈总忙不迭摆手,他不想得罪这位潜龙在渊的科技潜力股兼严家二少爷,更不想承认自己嫉贤妒能,身旁还有美女相伴。 只好找台阶下:“我公司也在研发机器人,只是这机器人的途径规划障碍算法我一直不太明白,不知道朱小姐,哦,不,严太太,能不能为我答疑解惑。” 严序心里为朱韵捏了把汗,面上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后者笑了笑:“这并不难,机器人选择最优路径,需用函数对路径进行精确描述和规划,比如贝塞尔曲线或样条曲线,根据曲线拟合、微积分来计算路径的曲率、速度和加速度等参数,确保机器人运动平稳、高效。” “机器人避障需通过数学模型对障碍物的位置、形状和机器人的运动轨迹进行建模和分析,这得用到几何算法和空间解析几何。” 朱韵笑道:“如果陈总想真正了解其中原理,我建议您去上几堂高数课,或许对您更有帮助。” 参加宴会的老板并不是各个搞研究出身,真切靠自己的大脑和双手,设计研发一款机器人的老板少之又少。 一款产品绝大多是公司的研发团队的劳动成果,像陈总这种自以为很能,实际不能的人不在少数。 陈总露了怯,端着鸡尾酒奉承:“严太太真是博学,云序智能有您这样的贤内助和严总这样的人才,未来定一片大好。” 严序云淡风轻地笑了:“可信ai有您这样没学问、没品味、没情商的老板,未来……堪忧啊。” 说完揽着朱韵的腰肢转身离开。 “什么时候做了功课?”严序对她今晚的表现惊喜不已,在一众攀关系讲交情的礼貌颔首中,垂眸问。 “之前你们公司能在学校搞活动,学校给发了一些学习资料,方便给学生讲解。”朱韵小声解释,“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住了些……” 严序故意勒紧女人的纤细的腰,贴着她因为说谎而微红的耳尖,戳破道:“什么资料上会有贝塞尔曲线、微积分?你们学校是想保送那群小屁孩直升清北?” 朱韵大学主修高等代数,教高中数学绰绰有余,只是她喜欢孩子,才转做了小学数学老师。 她偷偷研究机器人,只是想离男人的精神世界更近一些,恰好部分原理与高数有关,正好与朱韵的专业对口。 结果今天误打误撞,被她‘显摆’了一回。 朱韵被揭穿,面带窘色,还没说话就被男人拽到了人稍微少的角落,快速在额头上落下个吻。 严序欣喜地看着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你总是给我惊喜……严太太。” 男人得意挑眉,朱韵面色更红,蹙了蹙眉:“你别乱叫。” 严序不乐意了,紧紧搂着女人的腰,欠身问:“姐姐不想嫁给我?” 朱韵仰头,难得表情认真道:“严序,我不想活成严太太,我想做朱韵,即使嫁给你,我也只想做朱韵。” 并非某人的附属品,而是独立的个体。 与他平等地相对,平等地相爱。 严序愣怔,明白她努力向上的要强,笑了:“好的,我的小猪。” “打扰一下,请问,是小朱老师吗?”身侧一道女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第77章 卷土重来的挑衅 发生上次的绑架事件后,汪琪琪就转了学,没想到会在京城见到他的母亲,曾女士。 她身穿一席红色深v吊带裙,一手拿闪耀夺目的手拿袋,另一手挽一五十多岁略微发福的男人,老夫少妻的搭配着实惹眼。 曾女士见朱韵扭头,确认没有认错人,笑地更加明媚:“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小朱老师和严总!” 男人姓汪,一身轻商务打扮,白色西装搭配藏青色羊毛衫,个头有点矮,见到严序很热情的打招呼,恭维一番。 曾女士有些兴奋:“老汪,上次多亏了小朱老师和严总,琪琪才化险为夷,他这些天一直说舍不得小朱老师和交的新朋友。” 不苟言笑的汪总露出了笑容,伸出手,客气道谢,严序轻松地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汪总长袖善舞,旗下公司研发各种新型材料,很快将话题引到商业合作上。 “小朱老师,我们去那边,让他们男人聊生意上的事。”曾女士自来熟地挽着朱韵的胳膊。 严序抬了抬下巴:“去吧,等下谈完我去找你。” 朱韵点头,和曾女士拿了些小点心,坐在人不多的角落藤条沙发上。 “琪琪现在怎么样?”朱韵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地关心,“那孩子内向敏感,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多和他沟通,尤其到了新环境,更要仔细观察孩子的情绪变化。” “让他多出去走走,交新朋友。” 曾女士长叹一声,自我检讨:“琪琪性格孤僻其实怪我,我无父无母,没人教我怎么教育孩子,以为只要给他优越的物质,平时哄哄,他就能懂事,不会长歪,谁知道,养孩子这么麻烦。” “这些年,姓郑的一直和我明争暗斗,忽视了琪琪的教育。”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朱韵,“小朱老师,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吧……” 朱韵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曾女士见对方的表情,她心中了然,坦诚地揭了自己的老底:“小朱老师,我从十六岁开始打工,做过二十多份工作,最明白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的艰辛和识人脸色。” 她看向璀璨的灯光、人群无数的美酒佳肴:“没有老汪,我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想象不到同一座城市里,有人住在一晚几十块的地下室,有人却纸醉金迷,觥筹交错,挥霍几千万上亿如撒纸。” “别人都骂我是小三,巴结上一个老男人,不要脸,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老汪是我认识且能抓住的最优质的男人,我们娘俩儿只能靠他翻身。” 以破坏别人的婚姻来翻身,朱韵不敢苟同。 “我知道你心里也瞧不上我,可老汪和他老婆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姓郑的在外面玩的比老汪都花,只不过俩人利益捆绑在一起,一直没有离婚。”曾女士说得铿锵有词。 “说起我和老汪能领证,还得谢谢你和严总。”曾女士带着小三上位的胜利微笑,“要不是琪琪被那姓郑的绑架,以此威胁获得大部分财产,老汪还狠不下心,彻底和他老婆断了。” 朱韵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琪琪妈,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你的奋斗史吗?” “但凡有些良知的人,看到孩子被绑架,都会伸出援助之手,您真的不用感谢我和严总,换成其他孩子,我们也会这么做。”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过去了。” 曾女士示意朱韵不要着急:“小朱老师,我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你们,也十分愿意结交您这个朋友,我是想给你和严总提个醒。” “警方已经查出三名绑匪的身份,他们都是有案底的,有两个近些年参与了多起盗窃事件,还有一个是逃窜了十七年的罪犯。” “湘市曾打击过一窝重大犯罪团伙,那群人买卖人口、走私毒品、开赌场夜总会、放高利贷……无恶不作,当时落网了六十多人,只余一人在逃,就是绑架琪琪的其中之一。” “警方正在努力逮捕三人,那群人眼里只有钱,你们当时出手相助,我担心他们盯上你和严总。” 朱韵的后脑勺像是被尖锐的利器敲打,突然轰鸣,激动地抓着曾女士的胳膊追问:“你说的逃犯是不是叫钱老六?” 曾女士愣怔,点头:“你怎么知道?他大名钱钟。” 话音未落,严序从人群中走过来,揽住朱韵的腰,问:“在聊什么?你脸色不太好。” 他在旁边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 朱韵激动地攥紧拳头:“严序,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酒店。” “好。” 回去的路上,严序就问出她前因后果,男人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一直攥着拳头,像是错过百万大奖而失落气愤的朱韵,笑出声。 朱韵瞪他:“你还笑!仇人就在面前,被他跑了不说,还又伤了你。” 别的绑匪刺伤严序,她心疼大于气愤。 凶手是钱老六,意义就不同了! 是改写严序人生的罪魁祸首,卷土重来的挑衅! “姐,我们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谁知道车里坐着的就是钱老六。”严序安慰地握住她的拳头,“别气了,既然他人敢在湘市露面,说明老天爷要收帐了,等抓到他,第一个让你先出气,怎么样?” 朱韵想到严震东:“不用,你爸饶不了他的。” “对了,你还要在首都呆多久?”她想让他早点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家里。 “明天去我朋友的游戏公司谈合作,然后陪你培训完再回去。”严序故意吓她,“你没听那小三说他们有可能盯上我们,我得留下保护你。” “天子脚下,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京城犯事。”朱韵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拿起手机给吴倩楠发微信,解释了情况,让她近期注意安全。 吴倩楠发来一个‘害怕,求保护’的表情包,紧接着将撞车时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发过来。 视频里只能看到大金链子和墨镜男的脸,坐在车里的钱老六看不清五官。 吴倩楠的信息:【呜呜呜,小朱老师抱紧我,人家害怕。】 朱韵很担心她的人身安全问题,毕竟整件事的导火索是简单的蹭车事件,万一钱老六他们打击报复,记得最清楚的应该就是吴倩楠的车牌号。 犯罪分子擅长顺藤摸瓜,倘若钱老六查到了吴倩楠的信息,她形单影只,很容易被盯上。 朱韵回复:【别怕,我马上回去,你最近别一个人上下班。】 打完字,她扭头看向开车的严序,咳嗽了声:“你有没有兴趣再做一回英雄?” 第78章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车外,夜晚的霓虹灯一茬茬在两人脸上划过。 严序猜到她的想法而拒绝:“我只保护蠢小猪一个人。” 朱韵也觉得每天让他接吴倩楠上下班不靠谱:“算了,我去求你爸。” 吴倩楠是揪出钱老六尾巴的关键人物,她向严震东说明情况,求他派个保镖暗中保护她,应该不难…… 吧? 严序想敲她的脑瓜,出主意:“求我爸不如求我,姐姐你从橒园搬出来,回碧玺湾住,不放心你朋友的安危,可以让她暂住家里。” 朱韵为难:“你爸要我在橒园住满两个月,这才不到一个月,他会放我走吗?” “会。”男人嘴角上扬,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朱韵疑惑。 “我说会就是会。”严序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回去你只管向他提要求。” 朱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男人只是笑,再也不透露半分。 - 第二天晚上朱韵跟随严序在京都有名的宫廷点心铺见了他京城的朋友,唐颂,矜贵十足的一人儿。 男人的气度、长相不输严辞严序,只是唐公子身上又多了几分书卷气。 唐家百年世家,唐公子的太外高祖父是民国有名的政治家,太外公是当时着名的学者,曾经担任过国内某高校的校长,外公更是京圈叱咤风云的商人,到了他父辈出了些意外。 现在唐公子和他的妹妹,两人挑起了唐家产业的大梁,叱咤商海。 现在的唐家虽不如上世纪显赫,然而几位唐老爷子积累的人脉和圈子绝对不是现在的富二代富三代能比拟的。 由于是私人聚会,唐公子只带了名姓方的中年男助理,和一位稚气未脱、嫩生生的女孩。 朱韵还以为女孩是严序口中的唐家继承人,只是席间见她只是怯生生地吃着点心,对男人们交谈的生意不感兴趣,不由好奇。 正当她望向女孩时,后者正好也抬眼望了过来。 只是女孩的眼神没落在朱韵身上,而是盯着她面前的奶酪果子冰,不由舔了舔嘴唇。 朱韵想把面前的甜品端过去,唐公子笑得疏离客气,谢绝好意:“她今天不能吃冰的。” 哦,生理期。 女孩有些委屈,瘪着嘴撕把面前的桂花酥,朱韵罪恶十足地把一碗奶酪冰在女孩艳羡的目光下吃完。 论年纪,唐公子长严序四岁,两人早年在美国认识,由于住的比较近,又有部分相似的经历,一来二去熟络。 唐先生旗下的游戏公司现在开发的某款大型多人游戏,其中要用到搜索引擎功能板块,云序智能在这方面手拿把攥,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唐先生云淡风轻地将芸豆卷放在女孩面前,却是对严序说:“合同我亲自带着去湘市,正好参观你的公司。” 严序笑道:“随时欢迎,我很期待和你深度合作。” 从点心馆出来,坐在车上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朱韵好奇:“笑什么?” 严序突然扭身,从驾驶位探身到副驾驶,暖烘烘的气息扑到她脸上,瞪着狗狗眼,邀功似的。 “姐,原来还有比我更禽兽、更变态的人。”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朱韵脸红,嗔他,“以后在床上不许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骚气颜色的不行,太羞人了。 “你说的谁?” 严序吻住她的嘴角,一边将副驾驶的安全带卡住,一边笑得很深:“就刚才的唐颂啊,我最多是意淫,只对成年后的姐姐下手,他居然玩养成萝莉游戏,真变态。” 朱韵瞪大眼:“他俩……他俩是?” 那女孩还未成年吧。 “那是唐家的养女,唐颂名义上的妹妹。”严序喜闻乐见地笑了笑,“不过,谁谈生意会带着姐姐、妹妹?他没歪想法你信?” “你不就带我来了吗?”朱韵狡辩,想到之前自己动过改姓严的念头,就觉得羞耻。 严序开着车子,没办法把人揪过来教训:“姐姐,你现在可是随叫随到、无条件配合老板的女秘书。” “等下坐上来自己动。” “闭嘴!”她想打人。 - 没等朱韵培训完,美国直觉外科公司那边发来消息,说合同出了些问题,严序带人飞往大洋彼岸。 没过多久她也跟随着队伍回到学校,来到办公室,朱韵差点被花埋上。 一打听才知道是家名为s?n? n的酒吧老板,给学校每位女老师连续送了半个月的花了。 朱韵反应过来,是林智。 又很快反应过来,严序绝对在中间捣鬼。 毕竟要一个抠门男花这么多钱打水漂,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也没完全打水漂,每束花上的卡片上都复印着酒吧的地址和花花公子的联系方式。 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广撒网的宣传机会。 放学朱韵硬着头皮回到橒园严家,上次严序要她向严震东提搬出去住的事情,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回到严家,朱韵刚走进客厅,就被两个佣人阿姨围住,带进厕所,掏出只验孕棒要她做尿检。 朱韵立马醒悟,严震东这是知道她和严序发生了关系,她整个人瞬间升起一股寒意。 在佣人的监视下,朱韵做了检测,一道杠,未怀孕。 严震东坐在客厅沙发上,面色阴沉:“你和严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朱韵见事情败露,捏着冒冷汗的手,主动承认:“来橒园的前一天。” 哗啦——茶几上的水果、花瓶、文件、连带着验孕棒全部被愤怒的老人挥洒在地上。 朱韵吓得不敢呼吸,她感觉太阳穴抵着把黑漆漆的手枪。 严震东用颤抖的手指点着她的鼻梁,怒吼:“所以从始至终你就没有结婚对象,从始至终我都被你们两个混蛋骗的团团转!朱韵,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第79章 我在和您谈条件 朱韵站得笔直,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开口时声线依然颤抖:“严伯伯,我从来没有骗您,从始至终我说的都是实话,但凡您认真听我说的话,主动问我结婚对象的名字,我就会露馅。” 可惜,严震东没有。 他根本不在乎朱韵,所以懒得浪费精力查。 朱韵赌的就是他的不在乎、不过问,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孤身来到橒园缓和与他的关系。 严震东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回想她当时来橒园要嫁妆时说的话,句句不提严序,句句说的却都是严序,却因为自己的轻敌和不屑,被两人反将了一局。 他用舌尖抵住腮,阴冷地笑了:“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朱韵点头:“您确实小瞧我了,弱者不是没有智商,软弱不代表不懂得反击。” “严伯伯,您应该知道严序对我的感情,我有千百种方式把他绑在我身边,甚至要他脱离严家。”朱韵见老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沉住气继续说道,“您说我有手段也好,有心机会蛊惑他也罢,我不狡辩,反正在您心中,我就是那样的人。” “从来橒园的那天,我就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我知道您现在恨不得杀了我,我朱韵是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人,不怕死。” “只是,在死之前,我想问,您是想要个优秀阳光的严家继承人,还是个反目为仇、恐怖暴戾,甚至毁了自己的前程以及整个严家家业的逆子?” “你在威胁我?”严震东面如寒霜,声音冷到极致。 “我在和您谈条件。”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朱韵越发镇定,点头道:“我没有利用肚子上位,您就还会信我。” 有好几次严序哄着她不做安全措施,都被朱韵否了,她知道严家的门绝对不是靠孩子就能进的。 严震东这个一家之主不接受她,一切都白搭。 严序承认和朱韵发生关系后,严震东特意查了他这几天的动向,发现他跑去北京,严震东差点让甄秘书亲自把人押回来。 后来他强忍住了,他要看朱韵是否会着急怀孕。 倘若她持肚逼严震东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绝对不妥协,自是去母留孙,他严家也受益,反正他早就想抱孙子了。 倘若朱韵没有利用孩子进他严家的门,还算她本分、守规矩,一切从头计议。 “您给我的两千万我一分未动,可以马上划到您的账户。”她顿了顿,深呼吸,“您答应过严序三个月内能追求到我,就让我们自由恋爱。” “我本想靠我两个月的努力和您关系缓和后,再和您坦白,既然您已经知道……严伯伯,我接受了严序的表白,我现在是他的恋人,您是不是应该兑现您的诺言,不再阻挠我们两个在一起?” 严震东头一次感受到被骗进死胡同,堵的前后无路的滋味。 原以为自己是坐等渔翁之利的黄雀,不料自己是猎物蝉! 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个从山旮旯爬出来的孤女! 严震东被气得连连点头,良久,才说道:“行,朱韵你可真行!我严震东认投,不过我严家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我知道。”朱韵认真道,“您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一定尽全力完成。” 老人自知大势已去,只能从各方面来刁难她。 他神色严肃:“第一,我严家不养闲人,把你小学老师的工作辞掉,去严瑞销售部上班,三个月内谈下五家合作医院购买严瑞还没上市的手术机器人,否则你和严序的事一切免谈。” 这无异于纸上谈兵,空手套白狼。 朱韵思考片刻,点头:“好。” “第二,钱老六在湘市冒了头,我要你亲自抓住他,将他带回到我面前。” 看来严震东早就知道了钱老六的动向。 “好。”她说,“我和严序前段时间已经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她将汪琪琪被绑的事讲了下:“严伯伯,我痛恨钱老六的程度绝对不比您浅,不用您交代,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抓住他。” “还有吗?” 严震东沉吟:“以后和严辞保持距离。” 朱韵点头:“我知道。” 她早就有了分寸,所以这次严辞过生日,她连‘生日快乐’四个字都没有发,倘若他没有向她求婚,她还能像往年送去祝福。 可答应了与严序在一起,朱韵就自动切割了所有暧昧不清的关系。 她曾说要与严辞继续做回兄妹,可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更何况,她现在和他弟弟在谈恋爱,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不能做出让旁人产生误解的事。 她比谁都怕严序严辞因为她而关系不和。 “严伯伯,我明天要搬走,不住橒园了。” 严震东冷笑:“没我拦着,你和严序更加肆无忌惮,你早巴不得走呢。” 朱韵解释:“不是的,我朋友撞了钱老六他们的车子,我担心她受到牵连被打击报复,这段时间我想安排她的住处,保证她的安全。” - 吴倩楠是湘市本地人,只是实习医院离家很远,除了偶尔放假的时候回家一趟,其他时间,她都住在医院安排的四人间宿舍。 宿舍离医院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隔条马路拐个弯就到,还是比较安全的。 不过朱韵对钱老六的所做所为有些杯弓蛇影,宁愿是她多想、麻烦些,也不愿意真的有万一情况发生。 吴倩楠得知朱韵要她住进碧玺湾,每天还有人接送她上下班,嘴上说着:“啊?我这个电灯泡会不会影响你和严序弟弟恩爱?” 身体却很诚实地收拾着行李,心早就飞进了大豪宅。 朱韵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笑道:“他这段时间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正好你和我做个伴。” 吴倩楠高呼万岁,心安理得地住进了大别墅,还在一楼选了间最大的客房。 朱韵从橒园搬了出来,严序如愿所偿,他安插了保镖在碧玺湾看守,打电话时关心地问道:“我爸有没有骂你?” 骂倒是没骂,就是差点被严震东的怒气吓得昏厥过去。 “混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爸知道我们的事。” 第80章 标上记号 朱韵和吴倩楠窝在沙发上看泰国恐怖电影,看到女鬼蹲在男主床尾拽被子时,她别开脸,用电话转移注意力。 吴倩楠手里拿着薯片,抱着朱韵的胳膊吓得嗷嗷叫:“小朱老师,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 朱韵也被吓得头皮发麻,想都没想同意了。 见她在打电话,吴倩楠抱歉道:“骚瑞,你们聊,我尽量不叫出声。” 说完抱着抱枕蜷在不远处的沙发,脸埋进膝盖,半闭着眼看着宽大的电视屏幕。 朱韵被她滑稽的动作和表情逗笑。 严序要吴倩楠住进碧玺湾的理由很简单,一是朱韵有搬出橒园的正当理由。 二是美国这边突然反悔,决定和国内另一家医药公司合作,他还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在中间斡旋,朱韵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难免会觉得冷清孤单,有个人陪着,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朱韵问,笑着说:“姐姐不是想亲自搞定我爸吗,我只是推波助澜,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你来做,和老头谈得怎样?” 严序知道他将和朱韵发生关系的事说出来后,严震东自然明白过来他和朱韵交往的事。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老爹的脾气性格,朱韵想缓和两人的关系,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两个月不够的,他已经等不及了,不如直接自曝,堵得严震东无话可说。 只是苦了朱韵独自面对严震东的雷霆之怒。 好在他的姐姐遇强则强,没被吓倒。 “你爸同意我们交往,不过有条件。”朱韵将严震东提的三个要求说出来。 只要严震东肯松口,别说三个要求,就是一百个要求,严序都会帮朱韵做到。 挂了电话,吴倩楠对电影失了兴趣,凑过来,好奇地追问:“搞定阎罗王了?” 实际她的耳朵竖起,全部的注意力一直在朱韵那儿。 朱韵点点头:“算是搞定了一半吧,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 吴倩楠听到她方才说的三个要求,表示十分理解,唯独对第三条提出疑问:“小朱老师,以我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严辞吓退刘磊落那次,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感情不是你之前所说的一吹就散。” “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浓烈。” 朱韵叹了口气:“或许吧。” 上次严辞向她求婚,她隐约就察觉了。 只是朱韵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严辞一直在隐忍,甚至对她的感情藏得那么深,对她的喜欢置若罔闻,熟视无睹。 又为什么突然吻她,捅破窗户纸,甚至向她求婚。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和严序在一起,理应和严辞保持距离,我会做到的。” 吴倩楠撇嘴:“你可以做到,哥哥不一定,小朱老师,你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自己,绝大数功劳都是哥哥的吧,他把你养的这么好,真的心甘情愿让给弟弟?” “相对比阎罗王的前两个要求,第三个才是最难的。” 朱韵蹙了蹙眉:“严辞哥一直很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你就不了解男人了。”吴倩楠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雄性在毫无危机感时,可以一直吊着猎物,只有再出现另一个雄性时,才会展现出战斗力和占有欲,即使不喜欢的东西也会撒上一泡尿,标上记号。” “否则哥哥为什么在弟弟回国后,才对你展露心思,不就是觉得弟弟对他产生威胁了吗?” “小朱老师,以后你还是少和哥哥见面,他喜欢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他绝对对你是有占有欲的。” 朱韵回味了几遍,慢慢才缓过来,严辞对她不是喜欢,而是掌控欲。 就像吴倩楠说的,只有出现另一个雄性时,他才会展现出战斗力和占有欲,即使不喜欢的东西也会撒上一泡尿,标上记号。 她或许只是他标上记号的一个猎物或者物件而已。 朱韵越想越发寒,她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严辞。 - 挨到期中考试过后,朱韵递交了辞呈。 校长知道她和严序的关系,上次云序智能在学校举办活动,就是严序提前向他通了气,要朱韵做志愿者。 学校能得到活动的机会,多亏了严家公子哥的追爱之举,加上朱韵教学态度和质量优秀,校长自是好言挽留,万一以后还有像上次的好事发生呢。 朱韵刚和两个班的学生混熟,自然不舍,然而想到和严序的以后,她还是拒绝了校长的美意。 校长最后抛出橄榄枝:“朱老师日后还想重回校园,只要我还当这个校长,第一实验小学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朱韵笑着感谢。 下午吴倩楠陪她回寝室收拾东西,再众多教学材料中,翻到了之前的相亲资料袋。 吴倩楠调侃她如果被严序发现,定是场暴风雨,吓得朱韵赶紧把资料袋抽出来,试图销毁。 “干嘛撕了,留着呗,多有纪念价值。”吴倩楠抢过来,笑道,“这些怎么也算你积累的人脉,万一哪天用着了呢。” 朱韵收拾着床铺,心中好笑,被严序知道她拿相亲对象当人脉,醋坛子得炸了。 吴倩楠看着里面男人的资料和评语,笑了:“小朱老师,你还真是事无巨细……哎,你不是要谈下五家医院购买手术机器人吗,这个,这个是省医院设备科科长,找他谈谈啊。” 朱韵瞥了眼,是个叫赵传飞的,起初印象不错,后来要她去找严震东攀关系的那位。 一想到要谈下五家合作,朱韵头就有点大:“你们市医院缺不缺手术机器人?” 国内拥有手术机器人的医院并不多,一台机器的费用少说千万,加上后期保养费用,每年最少上百万,不是哪家医院都能配备的起。 吴倩楠呵呵干笑:“你看我们医院像能买的起机器人的吗?湘市除了严瑞的私人医院,只有附属一院、二院有,不过我可以给你探探口风,万一我们院长一咬牙一跺脚买了呢。” 临近朱韵进入严瑞生物销售部前夕,严序从美国回来。 彼时,吴倩楠得到内部消息,市医院院长的父亲在上海某医院通过手术机器人进行了关节置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谈合作,没准有戏。 正交谈着,别墅外面亮起了车灯,吴倩楠哇哦一声,坏笑:“你家弟弟回来了,等下我会不会看到限制级画面?用不用我回避?” 朱韵不好意思地朝她皱了皱鼻子,披上披肩开门迎接男主人。 第81章 什么态度 是严家车去机场接的人,严序从商务车里出来,将文件交给严瑞的员工,吩咐了几句,便笑着迎向朝他走来的女人。 “怎么出来了?”见朱韵只穿着针织裙,小腿露在外面,一面担心她受凉,一面欣喜,“姐姐,这么迫不及待见到我?” 朱韵关心结果:“谈得怎么样?” “又加了五千万,那边才松嘴。”严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拿了合同和图纸,我亲自押着那群反复无常的鬼佬上了飞机,才安了心。” “美国那边怎么突然决定和别的医药公司合作?”朱韵好奇。 更好奇他是怎么说服美国那边又继续和严瑞合作的,只加钱恐怕不够。 “国内很多医药和科技公司都盯着这块肥肉,有其他竞争对手很正常。”严序没多透露谈判过程中的心力交瘁和风云诡谲。 “我好想你。”他揽住女人的腰就使劲往怀里勒,不管后面的保镖、员工和司机和朱韵拥吻。 他吻得又急又凶,朱韵害羞地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呜咽着:“有、有人……” 在资本家手下讨生活的员工,自是最有眼力见,在自己老板搂住女人时,该去别的地方巡逻的巡逻,该上车离开的离开,别墅前院顿时空无一人。 “哪里有人?”男人笑得邪气。 “……” 严序直接将人单手抱起,像是抱孩子似的,猴急地往客厅里走。 朱韵吓得搂住他的脖子,提醒:“倩楠在家里呢!” 正说着,男人已经抱着人来到客厅,吴倩楠早就躲进卧室,没了踪影。 严序很满意地勾起嘴角:“你朋友很会做人。” 朱韵见他上楼,揪住他领带,泼下一盆冷水:“我,我大姨妈来了。” 男人的脚步顿住,脸都垮了,变脸速度好笑极了。 “放我下来,我去给你做饭。” 严序不情愿地把人放下来,有些委屈:“怎么这个时候来?” 朱韵好笑:“这是我能控制的吗?快去洗澡,等下下来吃饭。” 严序烦躁地解开领带,由刚才凯旋的将领瞬间变成打败仗的小兵。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朱韵做的海鲜面,小黄鱼炸的外焦里嫩,酥脆金黄,又有鲍鱼、海蟹、鱿鱼、花蛤、虾子、满满一小锅,最后小油菜点缀,色香味俱全。 吴倩楠循着香味溜进厨房,朱韵给她盛了一碗,正吃着,严序洗完澡从二楼下来。 “嗨,帅哥。”吴倩楠吸溜着面条,热情地打招呼。 严序头发未干,朝人微微颔首,没坐下吃饭,而是进厨房切姜丝,一会儿的功夫,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枣姜茶放在朱韵面前。 小时候在寨子里,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月她总有那么几天人蔫蔫的,脸色苍白,无精打采。 直到到了美国,学习了生理课,他才知道那叫经期痛。 “快吃饭。”她将人拉坐在餐桌前,捧着红糖水喝了口,大姨妈接近尾声,她已经没什么不适。 严序作为男主人,礼貌问坐在对面的吴倩楠:“住的还习惯吗?” 吴倩楠笑得大大咧咧:“只怕回去住贫民窟我会不习惯。” 有帅气壮实男保镖风衣无阻地接送她上下班,晚上住在七八百平的大别墅,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虽说是短暂的吧,最起码人生无憾,有吹牛x的素材了。 朱韵笑了笑:“倩楠,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你看我的脸皮是城墙吗?”她打开手机,将聊天记录放在朱韵面前,“我们院长下周五上午有台冠状动脉的演示手术,你要不要去堵人?” 朱韵见聊天界面上写着‘周详’两个字,连聊天记录上的时间安排表和另一张照片都没点开,她快速地将手机递给吴倩楠,笑着点头:“好。” “周详?”严序低头吃饭时,只瞥了一眼,眼尖地发现重点,“上次和你一起吃饭的男人?” 朱韵捧着茶杯,啜水时轻嗯一声。 吴倩楠收起手机,呵呵笑着解释:“周详已经知难而退了,对小朱老师没有非分之想,这次只是作为朋友帮个忙,他和我们院长是远方亲戚,没准能递上句话。” 严序抬起眼皮,看向朱韵:“想和市医院院长谈单子?” “我想试试。”她点头。 “嗯。”男人不冷不淡地说道。 吴倩楠意识到气场不对劲,赶紧把碗放进水池,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小朱老师,帅弟弟,我先回房睡了,晚安,你们聊哈。” 餐厅里只剩二人后,朱韵有点不开心:“我只是去谈单子,又不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你什么态度。” 严序轻松道:“支持你的态度,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朱韵捉摸不透他讳莫如深的情绪,以为他又在吃醋,收起男人面前的空碗,低声道:“不用,我要独立完成五个单子。” 晚上躺在床上,严序侧抱着她,温暖宽厚的大手放在她的小腹部,轻轻揉着。 “已经不疼了。”朱韵抓住男人的手腕。 身后的男人像是没听到,依然有条不紊地揉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严序,你别这样。” “哪样?”男人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浑厚。 朱韵扭过身,和他四目相对:“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市医院?” 他盯着她,面不改色:“对,我不想你见到那个男人。” 朱韵解释:“我和周详没有关系,你没听倩楠说的话吗?” “还有一个叫刘磊落的。” 她一愣:“你,你怎么连他都知道?” 得感谢之前沈云边请的那位敬业的私家侦探。 “姐,能不能换家医院?”他讨厌那些觊觎她的男人。 朱韵摇头:“严序,我不能因为两个与我无关的人就放弃一次机会。” “以后我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你没办法控制别人对我的想法,我也不能因为这些想法而固步自封,别吃醋了行吗?”她摸着他的俊脸,轻声安抚。 男人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说道:“经期什么时候结束?” 朱韵垂下眼睫:“还有两三天。” “帮我。” 她迟疑片刻,脸红透了,捧着男人脸的手缓缓伸进被子里。 第82章 注意影响 严序真想把朱韵藏起来,在看到她一身职业装的时候。 女人挺直的腰背让一件普通白衬衫增添知性的韵味,笔直的包臀半身裙包住挺翘的臀部和细长的双腿,整个身段随着她脚下的黑色高跟鞋摇曳生姿,马尾晃动。 朱韵面试的时候穿过类似的衣服,在她眼里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职业装,在男人看来,却截然不同。 现在的她与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 若之前是岁月静好的淡然静谧,现在的朱韵则是要征战沙场的女战士,干净利落,又别样性感。 真想按着她强吻。 碍于她身上不便,男人只能强压着内心欲望。 严瑞生物集团占地五十多亩,由九个建筑组成,里面包含了研发区、办公区、生产区、设备区等多个区域,整个集团园区很像大型旅游景点,绿意盎然,赤脚逛的话,一天都走不完。 将人送到严瑞总部,严序想跟着她一起进去办入职手续,却被朱韵拒绝。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关系户……” 她要靠自己的实力一点点爬起来。 见朱韵躬身从车里出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办公大楼,优美勾人的背影,本想再过一个月接管严瑞的某人,现在迫不及待地进入集团与朱韵朝夕相处。 无奈云序智能那边还要与昨天抵达湘市的美方科研人员对接工作,只能继续过‘两地分居’的生活。 不过某人有的是办法。 办理完手续,成功找到自己工位的朱韵,屁股还没坐热,销售部门经理就接到了云序智能的电话。 点名要新来的姓朱名韵的员工拿着资料去云序一趟。 市场部部门经理虽然不了解朱韵的背景,不过对空降来公司的新员工一般都持观望态度,万一是哪位大佬走后门,安插进来的,得罪了就等于丢了工作。 朱韵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严序的关系,现在某人大张旗鼓让她这个还没入职两个小时的新员工去送文件,心中对严序的占有欲强烈不满。 她客气地拒绝:“经理,我刚来对业务不熟悉,担心中间出什么纰漏,您还是找其他人去吧。” 经理名郑郝,做事做人也是正正好好,有规矩却懂变通的一人,执意要她去,并贴心地告诉她云序智能的地址。 “只是送点资料,不是什么机密合同,现在云序和严瑞达成合作,以后来来往往的事多着呢,你就当认认路。” 朱韵无奈,只得抱起厚厚的资料袋,打车去了云序智能。 云泽大厦顶楼,宽敞明亮的中庭,大量自然光透过天窗洒入,大量的绿植、用色大胆的装修风格和智能化的管理系统,增添了现代科技艺术的气息。 年轻漂亮的女前台公事公办地问朱韵有没有预约。 自然是没有。 “是严总要严瑞那边送资料过来的,你可以打电话确认下。”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严瑞的大名,自然不敢怠慢,只是之前都是云序智能的市场部主动去那边沟通,头一遭有严瑞的人主动过来送资料,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不会是打着送资料的旗号,来故意接近两位年轻有为的总裁的吧! 女前台很严谨,瞥了眼朱韵胸前‘严瑞生物销售部’的胸卡,拿起电话接通内线,再抬头时说道:“抱歉,严总正在开会,您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下。” 朱韵真想把资料直接交给前台,拍拍屁股就走,然而她对严序工作的环境也很好奇,于是在等候大厅找了个角落沙发,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陈星眼尖,带着人匆忙赶往电梯时,见到了正在发呆的朱韵。 “你怎么来了?”他让身边的三位同事稍等,上前打招呼。 朱韵等地快睡着了,见到熟人立马精神,站起身笑道:“我过来送文件,陈老师,您工作的怎么样?” 陈星已经入职了一周,熟悉了工作,他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培训,利用教师的职业优势,与多个校方沟通‘流动科学站’活动时十分高效。 他笑呵呵:“多谢你和严总的照顾,这份工作我很喜欢,咦,你怎么没直接去严总的办公室?还要在这儿等?” 朱韵没说自己没预约的事,笑着解释:“他正在开会,我还是在这儿等比较合适。” 陈星凑过身,小声道:“我听说刚才在会上,严总和几个美国佬吵起来了。” “为什么?”朱韵好奇。 陈星刚要继续说,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见到屏幕上的来电者,陈星指了指站在电梯门口的员工:“你亲自问严总吧。” 朱韵点头:“您先去忙。” 送走人,她接通电话,男人语气低沉,似有不悦:“怎么没来我办公室?” “没有预约,我进不去。”朱韵实话实说。 “把电话……算了,我过去接你。” 没一会儿,穿着灰衬衫的严序从公司里面出来,带着欺霜赛雪的高冷,两个前台猛地站起身,叫了声严总。 他把朱韵拉到身边,瞥了眼两个低眉顺眼的女前台:“开会前我不是通知,让她直接进我办公室?” 其中一个前台懵了:“您只说让朱韵……” 她恍然大悟,眼睛瞪大一圈:“您就是朱韵?” 还以为会是哪家千金名媛,谁成想,朱韵只是个小小销售员。 后者点头,看向严序说:“你别怪她们,是我忘了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还以为严瑞生物的名号更管用呢。 严序领着人直接进去,留下两个吓得汗流浃背的前台默默擦汗,并记住了朱韵的样貌。 朱韵挣脱开他的手:“注意影响。” “我的公司注意什么影响。”男人十指相扣,握得更紧。 “正因为是你的公司才更要注意,否则上仿下效,坏了规矩。”朱韵抽不出,有些着急,“严序,你再这样,以后我不来你公司了。” 男人不受威胁,将人连拉带拽塞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时,笑了:“那我去严瑞找你。” 朱韵把手里的资料拍进他的怀里,转身离开:“我的任务完成,回去了。” 男人怎么这么容易放人走,从身后抱住她,轻声挽留:“别走,我好累,让我抱会儿。” 他昨晚从美国回来,没倒过时差,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起来上班。 出差的那些天,他如何和一群人精打交道,严序只字未提,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背后一定很艰辛吧。 朱韵心疼,转过身抱住他:“辛苦了。” 第83章 骗子 朱韵坐在沙发上,主动帮他掐头。 男人自然而然地躺在她的腿上,朱韵抬头细细打量宽大明亮的办公室,最后被办公桌上的粉红机械小猪吸引了注意力。 严序突然睁开眼,黑亮的眼睛盯着女人小巧的下巴:“饿了吗?要不要先去吃饭?” 朱韵垂眸摇头:“上班的第一天就被你叫来偷懒,耽误太久,经理该有意见了。” 他坐起身,打开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我叫你来可不是偷懒的。” “这是严瑞和市医院近几年的合作订单,现在的时医院院长陈可意,不是管理和行政出身,而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自他坐上院长的位置,设备采购方面严谨了许多,你以为靠你一腔热血去上门推销,他就会掏出上千万?” 朱韵垂眸看着摊在茶几上的资料,小心翼翼问:“你同意我去市医院了?” 不吃醋了? 严序掐了把她的腰:“蠢小猪……” “这里有陈院长的全部资料和他上位后市医院的整体规划大方向和资源调配。” “现在要一起吃饭吗?”他挑了挑眉。 朱韵点头如捣蒜:“要!” 知己知彼,才百战不殆。 “去给我拿衣服。” 朱韵屁颠屁颠去boss椅上取男人的西装外套,瞥见机械小猪前摆着张俩人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的合照,心底有股暖流激荡。 严序走过来,搂着她的肩头,吻了吻她的额:“以后我们多拍点照片,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朱韵心中温暖,笑着点头:“好。” “gavin!直觉公司那边……”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一脸怒气的宋格格走进来,见到朱韵也在办公室,俩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突然顿住脚步。 朱韵快速从严序的胳膊中逃离,尴尬道:“你们聊。” 严序捏着她的肩膀,对宋格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以后进我办公室记得敲门,直觉公司那边怎么了?” 有关公司事务,宋格格看了眼垂下眼眸的朱韵,欲言又止。 严序微笑:“朱韵现在是严瑞的员工,从事有关手术机器人推广和销售方面的工作,有关手术机器人的项目,不用避讳她。” 宋格格走进来,好笑道:“刚才我还不明白你为什那么着急要直觉公司外派员做出机械效果图和演示视频,现在我懂了。” 原来是着急给朱韵拉业绩。 严序拿过朱韵手里的外套穿上,挑眉道:“我们出钱,他们出力,有什么不对?我花钱不是请一帮大爷来云序安享晚年的。” “他们只有六个月的外派时间,云序和严瑞支付了高昂的技术和专利费,投入了大量的成本,我有权利挖空他们大脑,压榨他们身上所有价值,而不是听他们抱怨。” “格格,你作为云序的管理层,应该和公司统一战线。”男人冷笑,“前些天他们坐地起价,试图毁约和别的医药公司合作的嘴脸你不是也见到了吗?” 国际上的手术机器人,美国直觉外科公司独占鳌头,试图与之合作的企业如天上繁星。 宋格格跟着严序出差,整个谈判过程她都在场,如果不是严序及时拿出竞争公司的黑料,恐怕他们去美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气势萎靡,点头:“我明白,只是咱们逼的太紧,只怕他们怨声载道,不尽心尽力,耽误开发进程。” “沈云边已经将机器图纸交给了德国的三位工程师,只需要攻克几个关键技术难点就行,即使那几个美国外派员耍心机也不怕。” 说白了,严瑞花的那些钱,全为了那几张图纸,至于美国外派员提不提供专业指导,严序没多少指望,毕竟国际龙头企业,肯定不希望垄断被打断,从此断了自己的财路。 这也是沈云边去德国重金聘请机械工程师的主要原因之一。 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加上独立研发,才能打破垄断,开创出真正属于云序和严瑞自己的产品。 朱韵头一次见识严序在生意场上的杀伐决断,回想他之前去谈国电项目水下机器人的项目时的忐忑,小声咕哝:“骗子。” 俩人上了电梯,严序正好听到那两个字,他将人堵在电梯角落里,含着笑垂眸问:“姐姐,我骗你什么了。” 朱韵嗔怒地瞪他:“你太会演戏了,总是想方设法地骗我心软,我再也不信你了。” 严序捂住肚子,突然倒吸了凉气。 “怎么了?胃疼吗?”朱韵扶住他的胳膊,担忧道。 男人赖皮似地笑了:“被你刚才的话伤得肝疼。” 朱韵知道又上了他的当,甩开他的手,大刀阔斧地走进地下车库,找车子。 “怎么有你这么坏的人。”明明是抱怨和责骂,听在男人耳中却是撒娇的语气。 严序将她塞进副驾驶,笑地得意:“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我吗?” 装成他哥那样,温柔谦和真不是他的强项。 朱韵气呼呼地把头一偏,不看他、不承认、不说话。 日料包厢店,寿司上齐,关上推拉木门,隐秘性极好。 朱韵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吻得气喘吁吁。 “下次在床上这么穿。”严序欲求不满地又揉又亲,手顺着黑色丝袜往里面摸,色气满满,“再主动些我更喜欢。” 朱韵拉起男人脖子上的领带,制止了他的动作,笑吟吟道:“你真当我是你的女秘书?起来,谈正事。” 湘市市医院院长陈可意,由于综合素质、工作能力、专业水平高超,已经成功连任。 市医院虽然是家综合性医院,但根据医院材料采购的订单,不难发现市医院接诊的心脑血管患者普遍较多。 加之陈院长又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这几年正在规划,将市医院打造成治疗心脑血管的特色医院。 “云序和严瑞研发手术机器人具备脑外科手术定位、脑外科手术导航、脊柱外科手术机器人定位三种功能的全能型系统。” “临床用于颅内疾病,比如肿瘤、脑梗、脑出血等,也实现开颅相关操作。” “这个卖点正好切中市医院未来几年的发展重点,你去和市医院谈确实可以,不过……” 严序工作时收敛了不正经和色气,严肃认真的样子,让朱韵恍惚觉得刚才对她又亲又抱的男人是另一个人。 她夹起扇贝寿司送进男人嘴里,自己也吃了个,问道:“不过什么?” “上一任市医院院长收受回扣,令市医院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所以陈院长接任后,对设备采购和内部审计这两块儿抓得很严。” “市医院还没转亏为盈,现在咱们的手术机器人没上市,要他拿出那么多钱,还要向政府财政部门申请并公开招标,会很难。” 朱韵叹气:“我知道,空套白狼嘛,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会平白无故的信任一个还没上市的昂贵商品?” 机器人从研发到样机制作,再到临床实验,最后注册审批和上市售卖,起码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即使云序有美国和德国的技术和专利支持,少说也要一年。 要医院提前预支大批资金,购买预售制医疗器械,一年后才能拿到商品,几乎所有人都会拒绝。 严震东交给了她一个根本完不成的任务。 严序意味不明地笑了:“你以为我爸真的要你空手套白狼?” 朱韵蹙眉:“不是吗?” 第84章 我教过你怎么亲 “医疗器械未有样品,没有注册和审批,根本进不了医院的大门,这是道铁门槛。” “那你爸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朱韵不解。 “亲我下,心情好就告诉你。”男人盘腿,身体向后倾斜,两只胳膊撑在身后,慵懒地嘴角勾起,“姐姐,我教过你怎么亲。” 混蛋,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朱韵穿的包臀裙不方便跨坐在他身上,只能跪坐在男人身旁,捧着他的脸,先是吻了吻他鼻梁上小痣,后像是品尝糖果似的一点点贴上柔软滚烫的嘴唇。 她胆大羞赧地伸出些舌尖,很快换来男人的反客为主,攻城略池。 待吻地娇喘,她抵着他的额头,笑着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男人的手耐心地帮她扣上内衣带子,语气低沉喑哑,用最性感的语气说着最正经的话:“我爸明面上是要你知难而退,实际是要你重新拓展严瑞的业务,手术机器人可以拿来做个吸引重新合作的由头。” “严瑞这些年流失了大批顾客,那些医院竞相选择了更为低价的海华医药的器材和药品。” “这次美国那边突然反悔,要和其他医药公司签订合同,就是海华,而且报价和严瑞几乎大差不差。”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严瑞内部出现了内鬼。”严序的眼神眯起,黑色的眼眸中带上来些杀气。 他又在资料袋里抖出份名单:“这些都是严瑞曾经深度合作的医院,后来渐渐转购海华,市医院也包括其中。” “姐姐,用不用我帮你勾出几个可以谈的医院?” 朱韵终于拨开云雾,找到了大方向,仔细查看名单上的医院,全国各地都有。 她摇头:“不用,你分身乏术,我回去问销售部和市场部就行,不懂我再找你。” “你爸知道严瑞有内鬼的事吗?” 严序夹起鹅肝塞进她的嘴里,笑了:“你以为老狐狸真的只是在家养病什么都不管吗?看上去像是放权,让我哥打理,实际集团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否则他也不可能那么着急要我回来进入严瑞上班。” 朱韵坐好继续吃饭,语重心长道:“以后你少气你爸,他支撑这么大的家业,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你还隔三差五和他吵架……现在就指望着你们兄弟二人。” “我可以无条件向我爸妥协任何事。”严序握着她的手,笑得坚定,“只要他不阻挠咱俩在一起。” 朱韵垂下眼睫:“快吃,吃完载我回公司。” 回到严瑞,朱韵马不停蹄地向销售部经理询问了很多问题,诸如曾经和严瑞生物合作的医院中哪些注重脑血管和神经方面的治疗、院内有没有手术机器人等等。 郑经理在一众合作的医院勾出了八家,她拿着名单又跑了市场部,询问这八家医院的具体情况。 根据医院的规模和曾经采购的情况,朱韵很快挑出了五家不同省份的大型医院,其中包括湘市的市医院。 朱韵短暂地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接下来的几天她搜集了很多海华医药的资料,并整理了这五家医院与严瑞和海华分别采购产品的情况。 只要严瑞和海华业务相重合的部分,对方的定价就比严瑞的低一些。 严瑞为了保持和其他医院的长期合作,很多一次性消耗器材的利润几乎为零,海华故意和严瑞竞争,甚至往里面贴钱。 朱韵看不懂了,还有做往里面搭钱的买卖? 由于这些天她在两个部门跑的勤快,为人友善,认识了几个能说的上话的同事。 中午食堂,朱韵照例与三人吃饭。 市场部的小a按耐不住,看向朱韵,小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海华?难道想从他们手中抢生意?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劝你打住。” 朱韵就坡下驴问:“为什么?海华只是个五年前成立起来的年轻公司,不管是规模、资质还是影响力都不如发展了将近四十年的严瑞。” 市场部的小b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销售部门的压力,尤其像你这样的新员工,可你不想想海华五年就抢占了严瑞百分之三十的市场份额并拓展了很多合作医院,严董一直避其锋芒,不与之明面上竞争,你没想过为什么?” 朱韵笑了:“要么海华的董事长是个实力强悍的领导者,要么他们背靠政府?” 大家向她投来‘原来你不傻’的眼神。 小a小声蛐蛐:“海华向上面某些政府部门输送了大量利益,所以他们的医药器材审批的速度特别快,临床实验阶段违规操作都是常有的事,这年头谁快谁就是第一批吃螃蟹,赚得盆满钵满的人。” “那药物流入市场没有安全隐患吗?”朱韵有些不可思议。 销售部小c见怪不怪地笑了:“海华已经和很多利益集团捆绑在一起,药吃不死人,反而吃了就好,不吃就坏,尤其慢性药,渐渐让人产生依赖。” “他们是把药品当商品,根本不顾及老百姓性命,只在乎钱的吸血鬼。” “所以严董一直不喜欢和海华打交道,也一直避免和他们有所交集,只兢兢业业地搞咱们自己的成果。” 小b小声道:“怎么会没有交集!我听说,严总私底下去过几次海华的总部,至于是合作还是谈判交涉,鬼知道啊。” 她说的是严辞。 小a感慨:“只希望严瑞不要走海华同样的路子!脚踏实地,我还要陪严瑞过百岁生日呢!” 小b调侃:“哈哈哈哈,还有五十多年,到时候你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呢。” “不会说话就闭嘴!” 朱韵听着她们嘻嘻哈哈,餐盘里的午饭索然无味。 上位者与小员工的想法不同,严辞久经商海,不知道有没有被巨大的利益所裹挟,她只希望他如同他父亲一样,依然能保持良知之心。 朱韵越发钦佩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第85章 一个想杀人,一个递刀 朱韵再见到严辞是入职后的一周,刚开完会的男人西装革履,高情远致,身边簇拥着四五个男女不同的助理和秘书。 严辞侧身低声吩咐事情时,瞥见了扭身要走的主韵。 “小韵。”他叫住了她,缓步走过来。 朱韵愣住,抱着一沓文件,微微颔首:“严辞哥。” “最近怎么样?”严辞笑地春风徐徐。 “已经适应了工作节奏,挺好的。”朱韵也笑了笑,“严辞哥,我得先去送点文件。” “晚上一起吃饭。” 朱韵低声拒绝:“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严家的关系,抱歉。” “去外面不会有人看到,我现在定饭店。”说完扭头吩咐身后的秘书。 朱韵尴尬极了,她不想和严辞单独一起吃饭。 “把严序一起叫上。” “啊?” 朱韵以为听错了,抬头看见男人笑地和煦,又重复了一遍:“是你给他打电话还是我打给他?” 朱韵大脑迟钝了片刻,磕绊道:“我,我打吧。” 严辞笑着点头:“先去忙吧。” - 回到工位的朱韵如芒在背,现在要她和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吃饭,和凌迟现场没什么区别。 好想突然有工作绊住她的脚,就不用面对修罗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上到下班时间,朱韵看着严辞发来的饭店位置,颠颠跑到经理的办公室,央求道:“郑经理,还有没工作?比如出门签单子,送货催款这类的?” 郑经理像是刚挂断电话,品了口枸杞水,说道:“小朱,你来得还真是时候,云序智能那边要你下了班过去一趟,有关手术机器人项目的,如果你现在想过去也行,公司不会记你早退的。” 朱韵纳闷,每天都是严序接她上下班,为什么要她下班后过去? 见没有工作,朱韵退出经理办公室,拨通了严序的电话。 “你找我什么事?” 严序笑了:“当然是监督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和我哥去吃饭。” “严辞哥给你打电话了?” “他算你什么哥?” 朱韵知道电话那头又吃醋了,笑道:“你哥行了吧,要一起去吗?” “当然,十五分钟后到。” 朱韵讶异:“你已经在路上了?” 云序和严瑞要四十多分钟车程。 正在开车的男人带着蓝牙耳机,挑了挑眉:“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见她迟迟不打过来,他真的担心她背着他去和严辞吃饭,所以一面要郑经理拖住朱韵,一面接到了严辞的电话,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她如果不给他打这个电话,他就当去抓红杏出墙、给他带绿帽子的小媳妇儿,带回家床上好好教训一番。 朱韵了然他的心机,说了‘注意安全’便挂断电话。 - 副驾驶座位上放着平板电脑,严序笑着轻挑眉梢:“送你明天征战沙场的武器,看看满意吗?” 朱韵扣上安全带,打开平板,里面是手术机器人的初代模型3d效果图,以及虚拟操作演示视频。 上面标注了大量美国直觉公司那边提供的有力理论研究数据,就差生产出样机进行临床实验。 朱韵抱着平板,欣喜极了:“怎么这么快?” 严序认真开车,扭头见到两眼闪着星光的女人,这些天与怨声载道的美国外派工程师‘打仗’的高压心情瞬间轻柔化水。 “那些鬼佬都是属牙膏的,越用力挤,出的货越多。”他没说这一周全公司上下都在加班加点赶制这几张图和三分半的视频。 朱韵想象那些熬的秃头的外国人,笑着吐槽:“万恶的资本家。” 谁知道严序使了什么手段,签署合同时,将一点三倍的违约金直接调成了三倍,还附加了在六个月内样机不通过审批,直接延续三年的外派时间。 美方的技术外派员一面抱怨被压榨,一面还得不得不服从命令,毕竟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么长的外派时间,最后回到美国,自己的工作地位被别人取代。 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引导着旁边的女人:“知道明天怎么和陈院长谈吗?” 朱韵将这些天收集的资料,尤其海华和严瑞产品的对比,以及严瑞的优势重点强调。 严序摇头:“这些远远不够,光从价格上来,海华就占着很大优势,即使严瑞的产品质量更优等,对于开源节流的市医院来说,更看重哪家便宜。” 朱韵点头认可:“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拿手术机器人作为诱惑点。” 这是严瑞目前比海华最有优势的地方。 聪明人说话一点即透,这也是严序这么着急赶制出手术机器人初代模型效果图频的原因。 “你大胆去谈,不管什么结果,我给你兜着。” 我给你兜着。 上次在公安局,朱韵试图教训人贩子赵前进时,他就说过这句话。 现在面对商场上的对决谈判,他依然是这句话。 这简直是,一个想杀人,一个递刀的节奏。 他丝毫不在乎结果,只要她的目的达成,好的坏的他照单全收。 朱韵心口被一块名叫幸福的海绵填满,并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垂下长长的眼睫时,轻声道:“你不怕我把家败光了啊。” “姐姐,那就看看你败家的速度快,还是我赚钱的速度快。”男人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脑壳。 行吧,那就别怪她接下来的日子,花钱如流水了。 - 三人上次一起吃饭还是五个月前在鹤川镇。 一晃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再度坐在一起,三人的心境和之前完全不同。 朱韵是夹在兄弟二人中间,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严辞的尴尬。 严序是心底暗喜抱得美人归,却因为要和严辞兄弟情深,脸上不能表露喜悦的假装镇定。 严辞一如既往如两位的兄长,笑地和煦,情绪藏得讳莫如深。 朱韵还和之前一样安静地吃着饭,听他们兄弟二人聊生意上的事。 “海华这次在中间横加一脚,并非抢严瑞和云序智能的生意这么简单。”严辞优雅地切着牛排,“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现金流。” 严序将切好的西冷放至朱韵面前,又将她还未动的盘子端过来,重复刚才的切肉动作,自然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我知道,海华故意哄抬价格,实际是想要严瑞付出更多的资金。”严序心中了然。 “这只是其一,到了后续机器审核方面,恐怕他们会打通关系,让手术机器人很难备案并上市。”严辞抿了口红酒,淡淡瞥了眼坐在对面刻意保持疏离的两人。 严序蹙眉:“哥,你的意思是要严瑞也要像海华那样恶意竞争?向上面行贿?” 第86章 给他名分 严辞冷笑:“我每天就是和这群混蛋打交道,既要做到集团的既得利益,还要身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 严序眉头蹙的更紧:“我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不过海华真的要挡严瑞和云序的路,我也有办法应对。” 他是靠着过硬的技术出身,以为凭借优良的产品就可以杀出重围。 殊不知国内的商海盘枝错节,尤其医药生物,世界前十的头部企业,除去政府管辖和科技公司,就有两家医药健康公司。 可以说掌握医药生物类领域,就掌握了着民生民计的长远发展。 谁还没个头疼脑热,吃药打针的时候。 所以很多医药公司为了抢占先机,私下打得头破血流,互相穿小鞋是常有的事。 严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挑眉道:“看来你手里有海华的黑料,咱爸给的?” 严序点头。 严震东得知海华医药又蹦跶出来恶心人,第一时间就给远在美方谈判的严序发去了近些年他收集的海华黑料,美方得知后,拒绝了海华,才与严瑞签约。 虽说多出了五千万,但他不在乎。 严震东为了不和海华背后真实的控股人杠上,这五年一直隐忍,现在欺负到他两个儿子头上,做老子的自然是护犊心切。 公海医疗船上,出现严瑞医疗器械,严震东已经查明是海华搞的鬼,目的再明显不过,一则制造假象,挑拨他与严辞的父子感情,二则污蔑,拉严瑞下水。 现在海华又想阻挠手术机器人的诞生,打破自己小儿子的未来规划,严震东怎么会让海华得逞。 “哥,集团内部有海华的内鬼。”严序一脸严肃。 严辞点头:“我早有察觉,我和爸正在彻查。” “对了,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笑了笑,话题突转。 正在吃土豆泥的朱韵,手中勺子一抖,她看向严序,后者温柔笑道:“我和朱韵结婚能不能结婚,还要看你。” 严辞挑眉:“哦?怎么看我?我不同意,你就甘愿把小韵让给我?” 朱韵的头皮瞬间麻了,笑都不会了:“严辞哥,别开玩笑。” “小韵,我可是向你求过婚的,戒指还保留着,我像是开玩笑?”严辞说得淡然,不容置喙的语气却咄咄逼人。 严序胸中的醋坛子又在晃,桌子下的左手握成拳头,却只能假装镇定:“哥,这次我也是想和你说清朱韵的事,我不希望她夹在我们两人之间难堪。” 他知道,要朱韵进严家的大门,除了搞定自身老爹,还要把他哥和朱韵的关系处理到发乎情,止乎礼的范围。 严辞放下餐具,双手交叉时,露出皓白的手腕和名贵手表,笑眼盯着朱韵:“小韵,你喜欢严序?” 朱韵难堪极了,之前口口声声在他面前承认不会爱上严序,不会和他在一起,现在被当众啪啪打脸。 她如同吞下无数根针,如鲠在喉。 严序当然希望朱韵当着他哥的面承认她喜欢他,可看到她的窘迫,他实在不忍。 正要开口,却被朱韵拽住手腕。 她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直视严辞的眼睛,说道:“对,我喜欢严序,在经历了无数挣扎后,我才知道我喜欢他。” 既然她与严序的关系,严震东已经知道,其他艰难险阻,质疑的目光和声音,再也没办法将她打倒。 他说他想要个名分。 她想,她应该给他。 她应该在其他人面前大方承认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即使面对的是严辞。 橘色的餐厅顶光打在男人的眉骨和羽睫,投射在高挺的鼻梁上,形成一小片扇形的剪影。 兄弟二人都继承了严震东优越的骨相,在某个角度,两人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尤其微微低头时。 严辞颔首,眼中似有一缕琢磨不透的情绪在跳动,一晃而过,倏然笑了:“做哥哥的,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压在朱韵胸口的尖锐石头瞬间消失不见。 她终于在告别了一段暗恋,迎来真正的相爱中摆脱了负罪感。 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严辞。 终于正大光明地和严序在一起。 比她欣喜的还有另一人。 从饭桌上下来,严序就迫不及待地将朱韵带进地下停车场。 车门关上的一瞬,男人调整了座位快速将她拉至大腿上,朱韵吓得低呼一声,身子还没坐稳,爽腿就被分开。 丝袜在拉扯的过程中,勾了丝,白色的双腿呼之欲出。 朱韵感受到渐渐蓬勃的某物,对上严序热情似火的眼眸,紧张地心脏要跳出来。 “回家,别在这儿。” 这些天吴倩楠住在碧玺湾,她虽然很自觉,一般情况下不主动在俩人的面前晃荡,可朱韵一直不敢和严序过于亲热。 有天,俩人腻歪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窗户被风刮了下,朱韵还以为是吴倩楠下班回来,吓得把身上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严序脚踝还磕在了茶几上。 最后知道是虚惊一场,朱韵不好意思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哄了好久才哄好。 用严序的原话来讲:我在自己家怎么还像偷情? 加之这段时间,两人都投入工作,朱韵很多时候躺床上沾枕头就着,即使被严序强拉起来运动,碍于家里多了个人,本就保守的人儿,更加放不开,连哼哼都要捂着嘴。 从美国出差回来,某人就没有吃饱过。 “我现在想要你。” 男人在性上向来霸道,根本不给朱韵商量的余地就拉开了西装裤链。 她知道拦不住他,只能半推半就地任由他胡作非为。 情浓时严序不要脸地拉出严辞和他对比:“姐姐,你喜欢我喜欢对了。” 朱韵嗔他轻点,不解地蹙起了眉。 男人咬住她微启的嘴唇,笑地色欲横流:“我大腿比我哥的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朱韵不解又好笑:“你们男人喜欢比较这个?” 上次在男澡堂也听那些荷尔蒙满满的雄性讨论大腿。 男人不是喜欢看女人的腿?难道也喜欢看同性的? 严序很卖力,笑了:“回答我的问题。” 第87章 如果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的机会,我希望是你 朱韵气息不匀,摇头说不知道。 严序带着雄性打败雄性、耀武扬威的胜利笑容:“意味着我比他持久。” 朱韵羞地捶他脑壳:“你都想些什么!快点,累死了。” 她不知道多久算是持久,反正每次都是被折腾到半死,他才放过她。 车上没有安全套,结束完的朱韵惴惴不安:“等下经过药店停车。” 严序不乐意:“我爸早就想抱孙子了。” 所以他故意的。 “你爸是想要名正言顺的孙子,而不是一个野孩子。”朱韵态度强硬,不妥协,“咱俩联手骗他已经让他够生气的了,你爸既然同意我们交往,以后我们要按部就班,不能再做先斩后奏的事。” 经过药店,朱韵买了紧急避孕药,她体质敏感,吃了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恶心头晕的副作用,整张脸都白了。 严序开着车,见她那么难受,腾出手帮她顺气,十分懊悔刚才故意之举:“以后我都戴套,不让你受罪了。” 朱韵喝水压了压翻滚的胃袋,让他专心开车。 “先睡会儿,马上到家。” 他照顾着她身体不适,开的比平时缓慢,深秋的夜幕在车外铺开,窗外的城市夜景向后退去。 从高架桥上下来绕至匝道处,迎面开来的一辆银色冷藏运输车,像是失了控,以极快的速度朝白色大众车冲了过来。 严序瞳孔紧缩,头皮一炸,双手猛打方向盘,从货车和厚实的桥墩中间脱离出来。 晚一秒,连人带车都会被挤成一张薄纸。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冒出一股焦糊味。 朱韵被强大的惯性甩醒,迷蒙睁眼看到的便是冷藏车狠狠撞上白色大众的侧门,发出剧烈的声响。 “别怕!”严序瞥见朱韵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下意识地安慰。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的身体随着车子剧烈晃动。 头猛地往右甩去,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两个人像被重锤击中,胸口一阵剧痛。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刺鼻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 随之而来的是车体被撞翻,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引擎盖冒出的缕缕青烟,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划破了两人的脸颊和手臂。 严序在这一瞬找回了在运动场上的沉着冷静,并发挥出史无前例的潜能,快速打开两人座位上的安全带按钮。 他顾不上身上的鲜血淋漓和被卡住的小腿,将压在下方的朱韵提起来,顺着驾驶位的窗户塞出去。 朱韵浑身上下都是伤,头被磕破一大块,冒出的鲜血流至颧骨,她趴在车窗上试图将人拽出来。 “出来,快出来!”朱韵抓住男人精壮的小臂,凄厉地大喊。 严序的双腿被卡住,几乎动弹不得。 可怕的是,冷藏车没有停下的迹象,似乎打算从车子上撵过去。 “走!”严序惊恐地瞪大眼,用力将扒在车门的朱韵推开。 朱韵急得要命,眼泪翻涌而出,猛烈地摇着头:“我不走,我不走!” 她整个人精神涣散,眼泪直愣愣地往下掉,唯一的念想是真的要死的话,她愿意陪他一起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刺眼的光线从后面照过来,一辆黑色suv迎面撞向银色冷藏车侧部车头。 砰,又是一阵巨响。 冷藏车的驾驶方向发生偏移,直接撞向了桥墩上。 朱韵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待看清从撞得凄惨的urus出来的男人时,她才反应过来,那人是严辞。 刚才救了她和严序的是严辞! 他走得跌跌撞撞,显然脑部受到了强大的撞击。 朱韵快速跑过去,将人搀住,眼泪跟开了闸似的,不知是感谢还是埋怨他的铤而走险,嘴巴开合了好几次,说不出一句话。 “小韵,别哭了,你怎么样?”严辞额前的碎发遮挡了视线,显的有些狼狈。 “我没事……”朱韵担忧地看着已经严重变形的大众车,“严序卡在里面了。” “我先打电话,你去稳定严序的情况。”严辞推了她一把后背。 朱韵又踉跄地跑到大众车旁,紧紧抓住严序的手,低声啜泣:“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男人的手摩挲着她哭得狼狈的脸,笑得有些苍白,眼睛有光,带着劫后重生的释然:“姐,你没事,真好。” “我没事……”她紧紧扣住他的手背,哭成泪人。 一时间堵塞的道路上,响起各种鸣笛声,警车将肇事司机带走,严序被抬上救护车送往了严瑞的私人医院。 “严瑞二公子与疑似女友惨遭车祸,严瑞大公子舍身救弟,真乃兄弟情深”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惊动了整个湘市。 严序曾凭借英俊的外表和在各大校园举办公益活动而爆火,大部分都猜测是同行搞的鬼,嫉妒严瑞不仅有优秀的继承人,更忌惮成功跨行整合科技和生物医疗的二公子。 “湘市有为青年严瑞两位掌门人惨遭同行暗杀”的评论一夕之间冲上了热榜。 网上的舆论再沸腾,也无法真切体验经历此次事件三人险象环生时的心境。 惊心动魄的车祸,不过是给广大网友无聊生活增加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人第一时间接受了全身检查。 朱韵多处轻微擦伤、划伤,身上最大的伤口是额头上的撞击,好在不需要缝针,后续保养好的话留疤的可能性不大。 严辞除了轻微脑震荡,胳膊上也有几处擦伤。 最严重的是严序,左腿小腿骨折,膝盖髌骨错位,右胳膊被金属车门划开了长约十公分深深的口子。 朱韵看着他胳膊上蜈蚣似的缝合,又哭了。 这是他生拉硬拽,将她托举出车窗时被门片割破的。 严序躺在高级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挂着彩,笑得像是打完胜仗的战士。 他想帮坐在旁边的人儿擦泪,不小心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气。 朱韵按住他,担心地责怪:“你别动,想做什么给我说,我去做。” 严序喜欢死她满心满眼只盛着他的样子,提的要求也耍赖:“我想抱你,想吻你。” 朱韵轻轻趴在他身上,轻柔地吻了下他的嘴角,刚要起身,只听严序柔声说道:“姐,能活着亲到你、抱住你,真好。” “那你还让我走!傻瓜。”朱韵想到他将他推开,狠绝地要她离开的样子,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疼得受不了。 “如果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的机会,我希望是你。”男人眼神火热明澈,认真地看着她,“我哥怎么样?” 第88章 揭竿起义者 朱韵揩掉脸上的泪:“他在隔壁病房接受观察。” “这次多亏了严辞哥。”她垂下眼睫,心生感激,“他拿命救了我们。” 严序面色如水,轻轻点头:“我去看看他。” 朱韵本想让他好好休息,可惜拗不过,只好手上拿着输液瓶,将人架上轮椅,推进隔壁严辞的高级病房。 全院一流的医生加班坐镇,推开门时,里面脑科医生正在问诊检查,忙活了一会儿,大夫护士乌泱乌泱地涌出去。 临出门时催促严序赶紧回病房静养,否则严董看到不仅会骂他,还会责怪他们。 严序打了个哈哈把人糊弄走,对上坐在病床上男人的眼睛,低声道了句哥:“谢谢。” 严辞笑地淡淡:“说给你预留最好的病房,我也陪你住进来了,等下爸发火,我可拦不住。” “现在他的怒火对外,还烧不到我头上。”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朱韵拧眉,不明所以的视线从兄弟二人身上不断转换。 没等到解释,警方敲响了病房门,并很快给出的消息:肇事司机因家庭出现变故,喝了酒,一时生出报复社会的心理,不过不排除被收买的可能性,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严震东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见到病房里的两个儿子,想到死于车祸的第二任妻子,他周身如寒冬腊月般冰冷无情。 吐出的话犹如从地狱深处传递出来:“查!揪出背后的指使者,我要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 报复社会,他严震东绝对不信这样的说词。 站在他身后的甄秘书不由打了个寒颤,好久没感受到自家老板身上的杀气。 上次还是严序失踪,查找钱老六线索的时候。 吴倩楠在热搜上看到朱韵三人发生车祸的事,下了班立马杀到严瑞的私人医院。 见到额头上粘着纱布的朱韵,边削苹果边气愤道:“是不是钱老六干的?!” 朱韵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摇头:“警方只说司机是酒驾,具体情况还在调查。” 吴倩楠把苹果一分为二,一半给坐在沙发上的朱韵,一半给躺床上,用甄秘书带过来的笔记本处理工作的严序。 递过去时还不忘调侃:“帅弟弟还真是身残志坚,你这么努力,还要不要我们普通人活了?” “这年头,优秀的人遭人嫉妒,怪不得网上说的有鼻子有眼。” 严序用左手接过苹果,挑眉问:“网上怎么说?” “啊?你俩都没看新闻?”吴倩楠哎呀一声,“我忘了,你们手机跟着车子报废了。” 她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将几个热搜词条点开,放在严序床上的小面板上。 后者看到‘疑似女友’四个字不满地啧了下,什么疑似,明明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朱韵也凑过来八卦,看到‘惨遭同行暗杀’几个字,她吃苹果的动作顿住,看向严序,小声问:“会不会是海华?” “我爸在查,如果真是海华做的……”严序微笑地眯起眼,眸底嗜人的神色却藏不住。 生意场的刀光剑影,不管是正面拼技术实力还是背后使绊子,他都见招拆招,无所畏惧,甚至乐于做些表面和气生财的假象。 倘若竞争对手敢对他的家人下手,尤其朱韵,即使背靠政府的海华,他势要一点点瓦解。 一想到她满脸鲜血,扒在车门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他就被狂风暴雨般的心疼侵蚀全身到无以复加。 冷静后便是掀翻世界的复仇愤怒。 严序在车祸电光火石的一刹,曾对上冷藏车里司机的眼神,那是双誓要撞死、甚至同归于尽的冰冷狠厉的神色。 一场有计划的车祸,怎么会是酒驾这么简单? 向下滑手机时,他眼尖地突然发现一条带图的评论。 图片是朱韵扶住刚从urus车里出来的严辞,男人胳膊架在女人的脖子,背后是冒着火光烟雾、相撞的两辆车子。 不知是夜晚的城市光线昏暗,还是有人故意在图片上加了层朦胧滤镜。 身形极佳,相互扶持的俊男靓女定格的画面,像是末日电影里的截图。 虽然生死关头,两人这样勾肩搭背没错,可心情平静下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严序还是相当吃味。 在看到评论后,男人的醋意更是到达峰值。 “这不就是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吗?简直配我一脸!” 有人在下面回复: “无良媒体瞎报道,这女人明明是哥哥的未婚妻,我之前在xx餐厅看见过俩人约会吃饭。” “去年,我在xx私人会所里也见到过他俩,当时看到好震撼,男人气质绝了,好有尊龙年轻时候的感觉,谁懂啊!女方怯怯又温柔,笑起来还有酒窝,让我一女人看了都有保护欲,有图有真相,俩人应该谈好多年了……”后面跟着张模糊的偷拍图。 “是啊,是啊,俩人上个月还来我们婚纱店看过婚纱,试的是我店里的限量款,俩人马上要结婚了!”后面配了张看不到正脸的婚纱上身图,模特凹凸有致,和朱韵的身段有点相似,“想试同款的可以点击我的主页预约哦!” 后面又有一大堆跟帖的,真真假假,牵强附会,各种趁机打广告的……连朱韵都惊叹网友的想象力和引流的能力。 朱韵见网上越说越离谱,收起手机,交给吴倩楠,小声对严序说道:“网上都是胡编乱造,你别往心里去。” 男人面色阴沉,用完好的左手手指敲打着桌面。 良久,掀起眼皮睇向吴倩楠,勾起嘴角:“医生姐姐,在我家住了这么久,帮我做件事怎么样?”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最近吴倩楠在碧玺湾住的那是相当开心,加之她是严序的脑残粉,听他叫了声‘姐姐’,吴倩楠欣喜地瞪大眼睛,毫无原则地拍着胸膛:“说!姐姐帮你办!” 朱韵在旁边听着俩人嘀嘀咕咕,像是在商量谋权篡位的揭竿起义者,无语地脸上满是黑线。 第89章 日后不得感谢死他 深夜,沈云边连带着陈星和晋升为助理的小刘一起赶来。 大家都面带担忧,先是询问情况,后义愤填膺地咒骂肇事司机,揣测各种可能性。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安心养病,公司的事交给我就行。”沈云边带来了两部新手机,插上卡,顺便把严序要的资料一并带来。 “你首都的那位朋友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公司,询问你的情况,他说可以等你好点,再过来签约。” “不用,我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和嘴,还按原来的时间,明天我给他打电话。”严序打开新手机,有条不紊道,“公司那几个美国佬你盯紧,保证他们的安全,有人在打手术机器人项目的歪主意。” 沈云边气得捶了下床帮:“妈的,商战也不是这么玩的!海华那帮孙子真是太不要脸了!” “有什么比杀人更简单直接的呢。”严序冷笑,哎了声,“上次饭局碰到的那个女记者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你说的是青年广播电台的方镯?” “好像是叫这个,把她电话推给我。” 沈云边打开微信,发送过去,抬头时不解:“你要做什么?” 严序笑地慵懒:“感谢人家送选咱俩入围什么青年啊。” - 朱韵两个病房来回窜,严辞轻微脑震荡有些头晕恶心,见她惴惴不安地端茶倒水,笑着安慰:“小韵,我没事,你别忙活了,有护工在,快去睡觉。” 她十分感谢严辞的舍身相救,如果没有他那一撞,她和严序早就离开人世。 经历了惊心动魄一晚,朱韵没有困意,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表情十分郑重:“谢谢你严辞哥,下次再遇到这种危险情况,你还是……” “我还会这么做。”严辞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淡然,“你和严序是我的家人,救你们是我的本能。” 他兀自笑了:“小时候我把严序弄丢,怎么能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失去一次?” 朱韵绞着手指,微微垂下头,又小声说了遍:“谢谢。” - 第二天,朱韵带着伤来到严瑞,昨天的车祸闹得满城风雨,又事关严瑞两位继承人,全集团职工私下聚在一起八卦,流言满天飞。 见到其中的当事人,销售部几个女同事好奇心大盛,旁敲侧击朱韵当时的情况,打听她与两位严总的关系,到底是严序的女友还是严辞的未婚妻。 如果真的坐实,不管她是哪一位的恋人,现在抱紧大腿还为时不晚。 朱韵烦不胜烦,只说网上捕风捉影,她和严家二兄弟只是工作关系。 大家当然不信,最后还是郑经理化解了朱韵的尴尬。 “昨天云序智能的小严总要我送文件过去,我派小朱去交接,俩人同坐一辆车很正常,发生车祸本是件祸事,大家不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再乱嚼舌根,这个月的业绩奖一分都别想要了。” 八卦哪有工资有吸引力?很快围在朱韵身边的同事都散了。 她向郑经理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后者在职场浸淫多年,又是销售出身,最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 有点风吹草动,就知道刮的什么妖风。 自打第一天,云序那边指名道姓要朱韵去送资料,郑经理就嗅出不一样的意味。 加之昨天的新闻一出,郑经理很快判断,这位空降的销售员,极有可能是严瑞生物未来的少奶奶。 所以这段时间,他没有故意刁难,而是尽可能地配合。 要资料,给! 圈医院,圈! 打听海华,说! 遇到尴尬,他来解围。 这位少奶奶上位了,想到他这些天的所做所为,日后不得感谢死他,连升三级啊。 “经理,等下我要去市医院……” 朱韵拿着资料报备行程,还没说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郑经理笑呵呵道:“好,我去给你申请集团公车,让司机送你去。” “小朱啊,你刚来严瑞不久,很多专业知识可能不是很熟悉,我再让咱们这儿的医药代表陪你去。” 她刚要说不用这么麻烦,郑经理拿起座机拨通了内线。 行吧,省了几十块钱打车费。 - 朱韵赶到市医院的时候,陈院长还没下手术台,吴倩楠忙中抽闲,把朱韵领到院长的办公室门口。 严瑞医药代表是个名叫许梦的三十出头的女性,有些犯难:“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设备科打声招呼?直接堵院长办公室不太好吧。” 吴倩楠穿着白大褂,双手抄着口袋哼了哼:“我们医院的设备科科长和海华的某位小医药代表有染,这位姐姐,您觉得您的魅力比枕边风威力大吗?” 许梦尴尬地咳嗽了声:“还是在这儿等吧。” 约莫二十分钟后,楼梯间响起交谈声,吴倩楠趁机开溜:“不能让院长知道我是内线,我先走了,小朱老师,你加油!” 朱韵感谢地点点头,深呼吸平复心情。 楼道间很快走来身穿白大褂,脸上罩着口罩的两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陈院长,另一个是周详。 “你们是?”陈院长看到朱韵和许代表胸前严瑞生物的卡牌,“找我有事吗?” 朱韵客气礼貌地自我介绍:“陈院长我是严瑞生物的朱韵,您叫我小朱就行,这位是我的同事,许梦,许代表。” 陈院长看向许梦点头:“之前在展示活动上见过几次。” “你们如果是来推广的,先去和设备科沟通,我现在有点忙。”说完推开办公室的门。 朱韵向前一步,声线拔高:“这关系到市医院的未来发展,我们和设备科谈没有用,只有和您谈才最有实际价值。” 陈院长脚步顿住,侧身看向朱韵,有些好笑:“别动不动拿未来发展裹挟我,你们这套陈词滥调我早就听够了,真替我们市医院未来发展着想,先捐一笔款项再说。” 朱韵没想到对方公然要钱,只迟疑了一秒,用手撑住即将关闭的门,正色道:“如果我愿意捐款,陈院长能否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 刚才不过是吓退两人的说词,陈院长被她大言不惭的话惊地一愣。 在一旁的周详,搭腔:“是啊院长,看在人家带着伤来的,听听呗,又花不了多长时间,医者仁心。” 陈院长对着周详冷哼一声,松开门:“进来吧。” 朱韵小声对周详说了声谢谢,便进了办公室。 第90章 红颜祸水 六十多平的红木老派的办公室略显陈旧,办公桌后面的白墙上挂着幅‘日出泰山’的国画。 陈院长摘掉口罩,坐在办公椅上露出略显疲态的脸:“坐。” 周详给两人倒热水:“院长,你们聊,我先去值班。” 陈院长点头,待门关上后,开门见山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朱韵将包里的资料和平板拿出来,笑得平易近人:“本来只有两件事,刚才答应您捐款,那就三件事。” 陈院长挥了挥手:“刚才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一个小小推广销售员手里那点权利我是知道的,说吧,别绕弯子了,我时间不多。” 朱韵点头:“您作为院长肯定知道严瑞生物和海华医药竞争之事,贵院之前很多医疗器材和药品一直在严瑞生物乃至旗下的子公司采购,近年来大批量转购集采海华,我过来是想和您谈与严瑞重新合作之事。” 陈院长微笑:“海华的很多产品器材比严瑞便宜,我还没傻到不会算账。” 许梦:“可海华很多产品,尤其药品类临床实验根本不达标……” “慎言!”陈院长微愠,“你这是质疑我们市医院使用假药?” 朱韵笑了:“且不论海华的器械和药品如何,但严瑞作为四十年的集团企业,在全国有上百家合作医院和药店,且没有出现任何一起医疗事件,就足以证明严瑞的实力。” “您作为院长有权利选择更为便宜的产品,可在生命面前,是便宜重要还是质量重要,您作为医者,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孰轻孰重。” 陈院长沉吟不语。 朱韵:“陈院长自接任市医院以来,不管是管理还是临床、学术能力都口碑极佳,贵院近年来加大收治心脑血管病人,未来的大方向定是打造心脑血管的特色医院。” “陈院长应该有所耳闻,严瑞和云序智能正在致力开发一款手术机器人,主要针对临床颅内和神经手术。” 她将平板上的手术机器人的效果图频推到他面前。 陈院长瞥了眼,双手交叉,坐得笔直,笑道:“我是知道,不过你真的想推广,我要看的是样机和临床数据,而不是动画片。” 幸而朱韵是教育出身,擅长做笔记,做总结,讲起话来轻重缓急,有条不紊。 她很快将手术机器人研发团队和各种数据讲得明明白白。 “手术机器人是未来医疗发展的关键,有强大的技术团队支持和美国直觉公司多年的临床数据,加上严瑞投重金打造出来的手术机器人,您觉得会怎么样?” 陈院长盯着平板上的演示视频,又看向朱韵贴着纱布的额头,淡淡道:“你是昨晚车祸现场的那个女孩子?” 朱韵点头承认:“是。” “网上都传这次车祸事件是竞争同行搞的鬼。”陈院长将平板一推,问道,“海华?” “警方正在调查,幕后之人具体是谁,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朱韵不卑不亢。 优秀的谈判不是往竞争对手上泼脏水,而是阐述事实,拿出真正的优势将对方彻底打倒。 “不过,这次严瑞和云序去美国签署合同,海华确实在中间作梗,他们也想做这款手术机器人是不争的事实。”她轻松笑道,“假如被他们抢了合同,海华也未必做的出来。” “看来你对你们公司的产品很有自信。”陈院长同样笑了。 “我不是对产品有自信,是对严瑞的企业文化和严董的为人,以及对云序智能科研精神有信心。” “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匠人精神您难道不喜欢?”朱韵自信反问。 陈院长微微颔首:“喜欢归喜欢,财政不足却是事实,我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欢,让全医院为我买单。” 朱韵认可:“确实,所以这是我要和您谈的第二件事。” “请讲。” “为了支持市医院的未来发展,严瑞的手术机器人上市后,贵院可以免费使用一年,后期保养费用皆由云序智能承担。” “后续贵院想买断,严瑞会按照折损价售给院方,若贵院资金不足,租赁也可以,租赁费用绝对是市场最低价。” 许梦倒抽一口凉气,桌子下面的手忍不住掐了把朱韵的大腿。 朱韵不为所动:“只要市医院重新和严瑞合作……” 陈院长沉默不语,久久才说道:“我需要考虑考虑。” 朱韵点头:“好,那我也考虑考虑向市医院捐款的事。” 对方乐了:“你一个小小销售员居然这么大的口气,你不会是网上……” “我只是严瑞普通的员工,严董很看重手术机器人的项目,如果我向公司说明情况,他应该会理解贵院的难处。”朱韵从包里掏出名片,“您考虑清楚后给我打电话,当然,严董明确拿出多少钱捐助贵院,我也会给您打电话的。” “方便留您的私人联系方式吗?” 陈院长挑了挑眉,拿出手机和朱韵互留了电话号和微信。 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许梦震惊地大喊:“严董是不会同意你的条件的!又是免费使用机器又是捐款的!严瑞再有钱,也不可能傻呵呵倒贴这么多!” 朱韵笑了笑:“试试吧,万一严董善心大发,同意了呢。” 许梦摸了摸她额头,发现没有发烧,大声质问:“你是不是海华派过来搞垮严瑞的卧底?” 朱韵噗嗤笑了:“你看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许梦撇嘴,小声嘀咕:“红颜祸水。” “什么?”朱韵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谁是红颜祸水?” “你啊,昨天的新闻有人说你将两位严家公子哥儿玩弄于股掌,脚踏两只船。”许梦口无遮拦,略有不满。 朱韵觉得搞笑:“舆论的风向变得真快。” -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我是不是……太败家了?” 朱韵和严序坐在病床上,吃着相同的营养餐,将陈院长谈的话一五一十讲的明白,咬着筷子惴惴不安地看着啃鸡腿的男人。 严序轻松笑道:“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你预想是什么样子的?” 第91章 你们一家都是混蛋 他用消毒纸巾擦了擦手,揪了下瞪得眼睛滚圆女人的鼻子:“还以为你这只蠢小猪会白送人家一台机器呢。” 朱韵无语:“上千万的机器呢!我怎么舍得送!” “我看了估价表才想出免费使用一年的对策,想着不管日后市医院买断或者租赁都可以收回成本价。” “至于捐款一事。”她拍了拍放在床头柜上的包,“你爸不同意的话,我只能擅作主张用你的钱了……” “你想捐多少?” 朱韵伸出一根手指,商量:“一,一百万?” 严序笑着摇头:“一百万对于大型三甲医院只是杯水车薪。” 朱韵心疼地捂着包:“最多三百万!再多就没有了!” 严序挑眉:“我爸给你的两千万呢?” “我得还给他,那钱不能动。” “你以为老头会要?” “他要不要是他的事,给不给是我的态度。”朱韵瘪着嘴吃饭,“你爸一直认为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我爸还说你什么?”严序趁她精神松懈,柔声问。 朱韵被扣了很多无端的大帽子,有些委屈,一时竹筒倒豆子:“说我当初对你好是有利可图,巴结上你就能实现人生跃层,逆天改命。” “还说我,说我……”她说不出口,低头吃饭,“算了,不说了。” “说。”严序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直视着彼此。 朱韵扭了下头挣脱男人手掌的束缚,垂下眼眸,吃着饭小声道:“不想说。” 他将她掉落的长发别在耳后,大胆猜测:“他是不是说你勾引我?说你和人贩子是一伙的?” 朱韵夹菜的动作一滞,停顿了半秒,摇头否认:“没有。” “撒谎。”严序揉着她渐渐泛红的耳垂,“姐,你每次骗人耳朵都会红。” 她攥着筷子,把头撇向暗处,嘴唇微抿,声线有些颤抖,骂道:“你们一家都是混蛋。” 女人扎起乌黑的长发,偏头时露出修欣洁白的颈子和细细的下颌线。 朱韵瘦却有珠圆玉润的肉感,并不孱弱,反而还有一点肌肉线条,握一手便是滑滑的肌肤,绵软的骨头,令他不敢用力。 揽入怀时,却又升起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我是混蛋,我们全家都是混蛋。”严序左手用力勒紧朱韵,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忏悔似的,“别听我爸胡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世界对男人的标准向来宽容,反而女人做出些善事总会被无端揣测、背上莫名的指控,甚至百口莫辩。 严序心疼她遭受这么多年他父亲的误解和精神施压。 他最清楚她是多么善良纯净的人,即使全天下的人都算计他,唯有她不会。 反而是他一直在利用她的善良,引她一步步深诱,最后成为他的囊中物。 危险来临前,她眼里带着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烈,十三岁时的他看到了,昨晚车祸时他再一次看到。 无数个日夜里,严序无比感谢上天让他能有儿时的遭遇,两条根本不会交集的命运线重叠在一起,碰撞出最纯粹、最炽烈的火花。 - 警方经过连日车轮战盘问,肇事司机依然保持原本的说辞,在严家找到司机搬走的妻儿时,他才吐露真相。 这天朱韵正在严震东的办公室说明市医院的情况。 其实许梦早就在当天将朱韵和陈院长的对话,原本的复述了一遍。 严震动听完,不意外朱韵能揣摩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毕竟有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恋爱脑儿子,定会为她出谋划策、指点迷津。 也不意外她与陈院长谈出的条件,能让大型三甲医院重新投入和严瑞的长远合作,比让掉眼前的利益更重要。 何况,第一批手术机器人上市后,严瑞确实需要寻找几家医院作为实验点,免费试用一年的方案,无可厚非。 他意外的是,朱韵竟然说出:她对严瑞的企业文化和严董的为人有信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匠人精神,这样的话。 尽管里面有拍马屁的成分,严震东确实有点受用。 而且朱韵与陈院长的整个谈话由浅入深,鞭辟入里,既没有恶意诋毁竞争对手,也没有曲意逢迎、低三下四,最后还掌握了部分主动权。 这对于一个刚进入职场的新人来说,十分难得。 严震东坐在宽广的办公室里,听朱韵汇报时,不由重新审视她。 虽然略有胆怯,眼神中却藏着站在风口依然倔强、不服输的一股狠劲儿。 这样的眼神他在十三岁的严序身上看到过。 严震东再熟悉不过,这是狩猎者潜伏猛兽时会露出的神色。 眼前文弱的女人,正在集聚实力,耐心蛰伏。 “现在双方都在考虑,如果陈院长主动打电话过来,与严瑞重新合作的可能性很大,那样捐款之事,严瑞就掌握了主动权,即使不捐,我开出的手术机器人条件,也让出了让他心动的利益。” “如果市医院那边没有打电话,严瑞可能要用捐款再吊一下市医院,不过这样我们等同向对方妥协、讨好,我担心严瑞以后的订单会被市医院牵着鼻子走……” 朱韵冷静分析报告完,见严震东沉默不语,以为自己与陈院长谈的条件无法在他这里通过,紧张地抠起手指。 “万不得已,我才会打电话提捐款一事,至于款项,您不愿意审批,我可以自掏腰包。”她小声道。 良久,严震东换了个坐姿,嗤笑:“自掏腰包?你哪里来的钱,敢说自掏腰包四个字?” 朱韵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银行卡,放到办公桌上,重新措辞:“这是您的两千万,如果要向市医院捐款,我会以严序的名义捐出去。” “哼。” 严震东连看都没看桌子上的银行卡,神色严肃紧紧地盯着她:“严序有多少钱让你这么败?难道接下来的四家医院,你都要用捐款来作为钩子?” 第92章 没死是我们命大 朱韵头上有些冒汗,冷静道:“陈院长提到了捐款一事,我当时脑袋一热就答应了,事后想了想确实是有些不妥,后面的四家医院我会调整话术,不会再出现又赔钱又白搭机器的事。”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严董,我觉得这也是个契机,网上最近一直在讨论车祸的事,严辞和严序一直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如果以严瑞生物或者云序智能的名义捐一笔善款,我想,起到的正面效果会更大吧。” 严震东眉头永远蹙着,又哼声:“把卡拿回去,不管市医院那边有没有主动打电话,有没有重新和严瑞合作,都捐五百万。” “啊?为什么?”朱韵不解。 “你作为严瑞的员工,说出的每句话都代表了严瑞的抉择,既然你已经当面在陈院长面前承诺,就要讲究诚信。”严震东正色道,“不过,这笔钱不是随随便便就捐的,既不能上赶着,也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要找到合适的时机。” 朱韵似懂非懂,严震东看出她脸上的迷茫,却没有直接点透。 有些事需要她亲身经历才更加深刻。 她低头,话语里带着歉意:“以后我会谨言慎行,不会随意承诺。” “还有……”严震东不冷不淡瞥了眼她的手,“以后别动不动就扣手指、低头,生意场上最忌讳露怯。” 天啊,他这是在教导点拨她? 朱韵浑身发热,快速把手放下,直视办公桌后面的严肃老人,微微颔首:“知道了。” “把卡带上,出去吧。” 叩叩叩——甄秘书敲门迈步进来。 见有朱韵在,他笑着点了下头,急步走至办公桌前时,神色变的严肃:“肇事司机的家属找到了,下面的人查到他岳父十天前收到了笔五十万现金,他老婆咬死不说这笔钱怎么来的。” “咬死不说?”严震东鹰隼一般的双眼带着阴冷的笑,“只有死人才会咬死不说,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比死人严实多少。” 朱韵很怕这样的严震东,此时的他配得上‘阎罗王’三个字。 “严伯伯,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见严震东起身要离开,朱韵跟上前,小声道,“我担心是钱老六他们背后指使,你说过要我亲自抓到他……” 严震东目不斜视往前走,周身气压低到不能呼吸,他走路带风,没有理会。 甄秘书招了下手,给了朱韵个‘跟上’的眼神。 - 湘市管辖的某县城,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内,一对母子坐在陈旧的木质沙发上,抱在一起,惶恐地看着站在客厅内的六七个盛气凌人的黑衣保镖。 严震东穿一身靛蓝色唐装,黑纹暗绣山水图,袖口挽起呈白色。 光是坐着,嘴唇微抿不说话,就透露着天生上位者的威严。 若不是他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气质温和的女孩,这对母子还以为遇到了杀人灭口的黑社会。 女人怀里的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瞪着好奇惊恐的眼睛,从自己母亲的胳膊下面望向严震东和身后的朱韵。 甄秘书手下的人自打找到这对母子,已经盘问过,女人一直装傻充愣、撒泼打滚。 说她男人酒驾撞人,关她母子什么事,又不是她让她丈夫喝酒的等等。 一群大男人可以毫不留情地应付一个无赖雄性,可面对孤儿寡母,实属无奈。 说白了,他们毕竟不是不择手段的黑社会,多少不敢下手太狠。 女人的头发在上午的纠缠中扯得有些乱,没顾得上扎好,俨然一副刚打完架,掉了一地毛的公鸡,挺狼狈的。 女人发着抖,无奈地辩驳:“他喝酒撞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们找我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们母子给你们赔命不成?” “再说了,不是没出人命吗?” 啪——本就狼狈的女人突然挨了一记耳光。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记耳光居然是朱韵打的。 “没死是我们命大,不是你为你丈夫脱罪的说词!”朱韵手打得有些疼,她指着女人的鼻梁骂道。 她不愿迁怒无辜之人,只是一想到那晚的惊心动魄,严序身上的伤口、严辞舍命一撞,再加上肇事家属毫无悔过之心,朱韵的怒火蹭地烧起来了。 女人怀里的孩子挣扎,对着朱韵又抓又踹,像是只愤怒的小兽:“凭什么打我妈妈!你凭什么打我妈妈!” 朱韵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风衣上,登时出现三四个小孩的鞋印。 离着最近的两个保镖将小孩制服,女人嘶吼地想把孩子抢过来,被另一个保镖推到沙发上。 一时间,不大的客厅里大人哭小孩叫。 “闭嘴。”严震东掀开眼皮,阴鸷的眼神落在还在撕扯的女人,声音冰冷到极致,“我今天就是来索命的。” 挣扎撒泼的女人被强大的气场呵住,吓了一激灵。 “老实交代,兴许能保你儿子一命,若是不说,那就尝尝我差点就失去两个儿子的滋味。”他没有任何动作,一字一句却冰冷到骨子里。 提着孩子的保镖打开窗户,毫不迟疑地将孩子的半个身体塞到窗户外面。 由于是公寓楼,并没有防盗窗。 女人吓得尖叫咒骂,朱韵也吓得手心冒汗。 正要走过去,旁边的甄秘书拽住了她的袖口,微微摇头。 不会出人命吧。 小孩的哭声催动女人的神经,在她骂了几句后,怒火立马收敛起来,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饶。 “我说,我说!老板,求求你,先把我儿子放下来,我什么都说。” 严震东眼皮没抬一下,只道一个字:“说。” 甄秘书松开朱韵的袖口,后者接收到指令,快步走到窗口,将保镖怀里的孩子接过来,小孩吓得浑身抽搐,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 朱韵将孩子抱进卧室,发挥她做老师时的耐心,哄了会儿便安抚好了小孩子的情绪。 她从包里拿出常备,防止低血糖的能量棒,撕开包装:“别哭了,我们不会对你妈妈怎样的。” 男孩抽抽搭搭,哽咽着说:“我,我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你们是坏人。” “你妈妈说的没错。”朱韵蹲在床边,和坐在床沿的男孩平视,当着他的面咬了口能量棒,“不过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问你妈妈点事,你不饿吗?” 小孩抽着气,摇头,过了会儿又弱弱地点头。 朱韵将能量棒塞到小孩手里,笑着将他挂在睫毛上的眼泪擦掉:“只吃这一次,以后都要听你妈妈的话,别人给的东西都不能要。” 小孩肚子早就饿了,警惕地舔了舔能量棒,发现没有异味,还很好吃,开始放心地嚼起来。 朱韵站起身,耳朵贴在门后,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好,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第93章 番茄牛肉怎么变味了 事情很简单,肇事司机半年前欠下了一百多万的赌债,一直瞒着家里,后来实在还不上,打算把家里的房子卖掉抵债,女人才如梦初醒,吵着闹着要离婚。 后来追债公司上门要账、恐吓威胁,甚至拿绑架孩子要挟,肇事司机担心老婆孩子出事,私下答应了开车杀人一事。 “出事那晚的前一天,我老公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追债,还留了五十万在我爸妈那儿。” “他要我带着孩子躲起来,一个月后再回老家。” 女人痛心疾首地哭诉:“我知道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我再恨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送死,我同意把家里的房子卖掉抵一部分债,可还是没说动他……” 客厅里回荡着女人的哭声。 良久,严震东冰冷的声线才响起:“他欠谁的赌债?又受什么人指使?说。”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赌场里的事。” 甄秘书提议:“严董,把她交给警方,找到他们母子,他丈夫应该会老实交代。” 扒在门口的朱韵突然被身后的小孩拽了一把,他吃了满嘴的巧克力,脸上还挂着泪痕,仰头道:“我知道我爸爸欠了谁的钱,我说出来你们能不能放了我妈妈和我爸爸?” 朱韵喜出望外,蹲下身,掏出纸巾给他擦嘴,柔声说:“你告诉我,我保证你妈妈没事,不过你爸爸暂时不行。” 她指着自己结了痂的额头伤口:“这是你爸爸打的,流了好多血,很疼很疼的,还有两位叔叔因为你爸爸受了很重的伤,他要承认了错误才能回家。” “你愿意帮助你爸爸认错早点回家吗?” 男孩使劲点头,颠颠跑到化妆台上拿下自己的小书包,掏出块蓝色的儿童手表,打开相册。 “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过生日那天,家里来了好多可怕的叔叔。” 朱韵接过来,里面是段拍的很颤抖的视频,显然是小孩子新奇地摆弄新礼物,不小心拍下来的。 “能暂时交给我吗?”朱韵举手保证,“我不会弄坏,查到里面的人,我一定还给你。” 男孩迟疑了会儿,伸出稚嫩的小手指:“拉勾。” “好。”朱韵笑了,勾住男孩的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严震东看到儿童手表里的视频,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坐上黑色奥迪车上,揉了揉眉心。 朱韵刚要上另一台车子,手机响起。 见来电者是陈院长,她未上车,站在小区道路旁边的绿化带旁边接听了电话。 “喂,陈院长。” 那边声音轻快,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防备:“小朱啊,手术机器人的合同你们严瑞拟定一下。” 朱韵惊喜,不免有些兴奋:“您同意了?!” 知道自己失态,她忙轻声咳嗽了下,抑制心情:“好,我这边尽快把合同给您送过去。” 陈院长笑道:“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合同你不用送过来了,后天我让设备科科长去你们公司,顺便集采些器材和设备。” “好!那我后天和科长详聊!” 严震东虽没有听到电话对话原貌,不过看朱韵抑制不住的喜悦,就知道是市医院那边来好消息了。 甄秘书坐在副驾驶,回头看向严甄东,乐呵呵笑道:“严董,小韵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之前觉得她文弱自卑挑不起大梁,现在看来,是我眼拙了。” 严震东将车窗关上:“哼,丢棒子捡芝麻,大象腿换蝇子肉,这叫什么挑大梁?!” “不单单是她工作上的事,刚才扇那女人一巴掌多干脆啊,我都没见过她发火的样子,明显是为严辞两兄弟出气。”甄秘书欣慰地看着朱韵打电话的背影。 “她也是其中的受害人之一,她是在给自己出气。”严震东不信。 “还有,能从孩子那里得到关键线索……” 不等甄秘书说完,严震东呵斥打断他:“那是她误打误撞,走了狗屎运!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么喜欢她,把她讨到你家做儿媳妇儿?开车!回橒园!” 甄秘书撇嘴,小声嘀咕:“我倒想把这么个吉祥物讨回当儿媳妇,可严序不干啊。” “什么吉祥物?”严震东眉头一蹙,“她朱韵配叫吉祥物?” 甄秘书与他共事多年,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说话不似其他员工只会阿谀奉承,更多是推心置腹。 “若严序没有卖到朱韵家,被她带大,严序不一定能找到,也不一定会成为如今这么优秀的他。” “说句您不爱听的,严序奋斗努力全是为了小韵,他把她当精神动力了,您之前那么拦着,等于要把严序所有的动力都卸掉。” “您没看你和他打赌的那段时间,严序多么卖力,连手术机器人的项目都搞出来了。” “小韵的母亲也是被贩卖到朱家,折磨至死,朱喜军一直不把她当回事,不是打就是骂,这孩子从小就苦,她没长歪,还把严序养教得那么好,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还配合警方抓到了赵前进,这放哪儿,小韵都得被叫声恩人、贵人。” “你不同意他们交往,小韵二话没说,该相亲相亲,该避讳着兄弟二人就避讳着二人,是严序缠着人家不放。” “咱家二公子混不吝的脾气上来,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加上严序又那么优秀,是个女人都动心吧,这也怪不得小韵会喜欢上严序。” “现在她又进入严瑞上班,半个月时间不到就把丢失了两年的合作伙伴又给续上了,这可不是吉祥物吗。” 严震东被甄秘书说的头疼,闭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朱韵给你塞了多少好处,让你在跟前替她说这么多好话?” 甄秘书心想,我说的都是实话。 严震东突然想到一事,睁开眼问道:“老甄,家里是不是换做饭的佣人了?” 甄秘书一愣,扭头说道:“没有啊,还是之前那三个,怎么了严董,不合您胃口?” “没事。”严震东继续闭目养神,不解,番茄牛肉怎么变味了呢。 第94章 严总,你这做什么 男孩的母亲被暂时送往警局配合调查,没用多久警方那边就得出肇事司机的口供,他说欠的是一个叫辉爷的赌债,可他没有见过真人,只知道湘市有两家地下赌场和他有瓜葛。 严家下面的人办事也利索,通过儿童手表里的视频,查到了视频里两个催债小弟的名字。 顺着线索,很快锁定在一个叫于辉的人身上。 橒园严家书房。 甄秘书斟着茶,汇报情况:“于辉曾经是当初那群犯罪团伙下面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弟,判了两年就放出来。” “这几年借了海华的东风,在湘市混得风生水起,帮着不少政客富商做搛客,车祸的事应该就是海华那边指使的,不知道于辉知不知道当年严序的事。” 严震东捏着青花瓷杯,眼底是比老普洱还要浓稠化不开的黑:“钱老六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这事应该和他无关。” 严震东缓缓闭上眼,手中的青瓷杯应声碎裂:“先把于辉揪出来。” - 富丽堂皇的夜总会包厢,烟雾缭绕,灯光旖旎斑斓。 一光头大肚,穿花衬衫的油腻男,站在角落点歌台上,拿着麦克风,对着屏幕陶醉唱着粤语歌曲《讲不出再见》。 另一个精瘦寸头男的跟着音乐声节奏点着头,一手夹烟,一手拿着瓶啤酒,跳着不好看却浪色的舞。 说是舞,不如说是排骨的扭曲。 金色蓝丝绒的欧罗巴沙发中间,男男女女坐了七八人,茶几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品果盘。 衣衫暴露的女人和旁边的男人们调情,亲昵。 最中间簇着一三十多岁、身穿黑色真丝衬衫的男人。 衬衫堪堪只扣了两个,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和肩头到锁骨的纹身。 男人样貌平平无奇,揽着一红衣大波浪女人,吞吐烟雾欢畅之时,包厢的门赫然从外面被推开。 六个黑衣保镖面无表情,鱼贯而入。 厚重地毯上自带消音效果,令沉重的脚步和砸落在地的酒瓶只有细微摩挲声。 并不标准的粤语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扭动的排骨精也一愣。 包厢里的一众雄性,一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竞相伸手朝茶几下面的暗格中,抽出冰冷的管制刀具。 “艹你妈的!敢来我们的地盘闹事!” 马仔像是护住自己院落的疯狗,打算一拥而上。 显然保镖们有备而来,纷纷掏出怀里的手枪,抵在几个按耐不住的马仔头上,一瞬雄性如同丧家犬不敢反抗。 子弹上膛的声音和冰冷黑漆漆的武器,霎时包厢内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没来得及摸到武器的马仔举起双手,刚才唱歌跳舞的胖子瘦子蹲在墙角,双手抱头。 “女人都滚出去。” 其中一个保镖沉声道了句,三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抱头躬身,如同鹌鹑顺着墙边溜走。 唯有黑色衬衣男身旁的红衣女没动。 不是没动,是磕嗨了,浑身抽搐地倒在沙发上,神思还没从云端抽离回来,此时给她一枪子应该是最舒服的死法。 黑色衬衣男,不知是磕嗨还是本就无所畏惧,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漫不经心地笑了:“是哪位大驾光临?” 包厢门再度被推开。 蹭亮整洁的黑色手工皮鞋踩在厚实的红蓝相间的地毯上,不疾不徐地迈进来。 向上是黑色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大腿,珍珠白的衬衫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变幻流转,打在男人温润立体的五官上,神色却晦涩不明,仿佛隐匿在一片大海中,随着包厢门关上,极致深海的浪潮霎时淹没了包厢内所有的雄性。 原本瘫在沙发上的男人,看清来人,神色一沉,刚要起身,被最近的黑衣保镖推回了沙发上。 身体被来回弹了几下,大脑清醒了几分,两只手使劲摩挲了下脸,再仰头时换上了谄媚的笑容:“严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来怎么不提前支应声,我好准备一下。” 严辞长身玉立,矜贵尔雅,单手插兜地走向沙发的位置。 脸上带笑,神志不清还在抽搐的红衣女人,露出了大好风光,拦在路中间。 两个保镖识趣地一左一右地架起女人,像是拖条死狗,扔在三米远的地毯上,无人顾及她走光的胸口和白花花的屁股。 严辞嘴角弧度扬起,坐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两条长腿分开,修长手指夹住的香烟,在低头间被金属火机点燃。 他猛吸一口,血红的火星子如同他的眸色一样深。 吐烟时,开了口:“于辉,你让我好找啊。” 坐在沙发上的黑衬衫男,名为于辉,是这家夜总会明面上的老板,在湘市也有灰色产业。 他刚要动,被一左一右保镖钳制住。 只能陪笑:“我就三个大本营,不在湘市就是在岳市和羊城,您是知道的,这几天来羊城这边谈个生意……” 没等说完,哗啦一下,于辉头顶结结实实挨了一砸,瞬间血流如注,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于辉愕然,伸手一摸额头,满手的血,登时瞳孔放大,面色潮红,张嘴就骂:“我艹你……” 哐——严辞抄起茶几上的啤酒,利落地手起瓶碎。 被保镖扼住的于辉又被砸了一下。 蹲在旁边的马仔想上前营救,碍于后脑勺抵住的枪口,愣是一个人都没敢发出声音。 这次伴随着大量的酒精泡沫,合着血红顺着于辉脸上的起伏流在下巴、脖子、衣服和沙发上。 他被接连砸了两下,神识有些涣散,软软地瘫在沙发上,捂着头五官微皱,低声呻吟:“严总,你这做什么……” 严辞的五官隐没在烟雾中,在昏暗的霓虹闪烁中危险又迷人。 “于老板心知肚明何必装糊涂?我没弄死你已经手下留情。”他微微附身,蹭亮的皮鞋踩在蓝丝绒的沙发上,低气压骇人至极,“给你主子传句话,再敢动严序一次,我也让他尝尝身体被压成肉酱的滋味。” 于辉捂住额头,血跟不要钱似的从指缝中涌出,气若游丝道:“文总想和您再谈谈……” 第95章 我严家看重的,海华休想插进一根手指头 “让他死了这条心,严瑞不会和海华合作。”严辞又吸了口烟,吐在于辉脸上,后者猛烈咳嗽,“不管是与国家合作的项目,还是日本那边,亦或者现在的手术机器人,我严家看重的,海华休想插进一根手指头。” “你们文总安插在严瑞的内线再不收回,我不介意打包快速发给他。” 于辉失血过多,面色泛白,扯了扯嘴角:“严总何必说地这么绝对,生意合作才能双赢,一家独大,您也不怕……撑、死。” 严辞眯着眼,轻嗤:“等文浩有资格了,再来和我说什么双赢。” 老子靠他严家攀上高位的二世祖,海华又靠严瑞起家,有什么资格和他严家平分秋色? 说白了,文家父子只是两条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狗罢了。 “严总不看在文总的面子,也要看在文副厅长的面子吧。”于辉笑着说,“当年的事,还是他老人家帮您瞒下来的……” 严辞面无一丝波澜,轻挑眉梢:“那就让他拿出当年的证据,我,拭目以待。” 不知是谁按响了包厢内的报警器,呼啦一下,包厢内涌进十来个夜总会穿灰色制服的保安。 他们手拿电棍刀具,见到持枪的保镖为之一愣。 “还他妈站着干什么!国内持枪犯法,他们手里的都是吓唬人的玩具!”蹲在墙角的秃头胖子边挣扎,边喊了句,“在咱们的地盘……” 砰! 抵在胖子背后的手枪,轰然响起,打中的是他的右腿。 胖子捂着流血的腿鬼吼鬼叫,站在门口跃跃欲试的保安脚步全部顿住,煞白了脸。 严辞将手中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时笑地和煦:“于老板,没见识的手下,不要也罢。” 严瑞生物旗下的实验室和国家科研中心有长期合作,并配合上面研究某些机密试剂和免疫干细胞等工程。 严震东不仅是集团董事长,还作为国家重要的秘密科研人员,上面下拨了专门配枪的保卫部门。 这些连于辉都不知道。 一记枪响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下一句又令所有人的冷汗狂冒。 “把子弹收回来。”严辞眼波无澜,又点燃一支烟,鼻子里呼出两道白雾,饶有兴味地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刚才射枪的保镖点头,同旁边的同事合作,一人单膝压住中枪的胖子,一人用尖锐的瑞士军刀插进血肉模糊的大腿中,将埋入腿肉七八公分的子弹挑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包厢,钻心的疼让胖子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挣扎抽搐,脏话连篇,没用多久就晕厥了过去。 在场的人有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有的短暂回避了眼神,不去看这残酷一幕,有的胆战心惊,恨不得马上逃离,然而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都传严家大公子温文尔雅,谦和恭敬,现时狠厉二字从一呼一吸,袅袅雾霭中透露出来,周身寒不可侵,根本不似传说中儒商的样子。 见带着血肉的子弹被装进塑料袋里,严辞掸了掸烟灰,笑着提醒:“现在送医院,腿还能保住。” 毕竟是跟了三四年的小弟,又不能闹出人命,于辉登时对门口的保安打手势,吼道:“杵那儿干嘛呢!还他妈不送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几人联合抬才把奄奄一息、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拖下去,地毯上留下一大滩血迹。 一场杀鸡儆猴表演完美结束,严辞将烟头弹在地毯上,用脚尖碾了碾。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地盘,门口的保安马仔堵在门口不让人走,势必要个说法。 “都让开!”于辉虚弱地站起身,努力挤出个微笑,“严总,您慢走。” 一众人面面相觑,在于辉说了句:“都他妈听不懂我说话吗?”纷纷从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严辞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带着来时的保镖随意潇洒地离开。 于辉受文家庇护,风光十余载,哪受过这等气,望着关闭的包厢门,眸子里蓄起了狼性的杀意。 严家,你给我等着! - 羊城富春居度假酒店顶楼,是一处无边泳池,外加一整层的套房。 自打文浩跟随自己老子文常青,随调到羊城,就被文家租了五年,海华医药也跟随着坐落于此。 文浩整个身体泡在宽阔池水中游动。 头上包了一圈纱布的于辉坐在岸边的沙滩椅上,手上搭着白色浴袍,等着水里的男人上岸。 深秋初冬的羊城温度依然宜人,五六点钟的天边泛起了橘红晚霞。 男人又游了三圈,终于游到边沿,双手撑在岸,随着哗啦的水声,露出偏瘦但也有些肌肉线条的躯体。 在摘掉泳帽的瞬间,满是水珠的头发和身体已经被白色毛巾包裹。 两个前凸后翘身穿比基尼的女人,一人擦着男人半长湿发,一人擦着男人身体,带着撒娇的殷勤。 于辉在伺候这位太子爷穿上浴袍时,将昨晚夜总会的事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特意强调海华根本没资格和严瑞平起平坐,这句话。 换句话讲,他文浩、甚至他老子文常青这个省公安厅副厅长,在他们严家面前都不够格。 十七年前,文常青还是湘市某片区一普通派出所所长,因配合捣毁抓获湘市重大犯罪犯罪团伙而立下一等功。 实则在那场抓捕工作中,严家出力颇多,严震东当时痛失爱子,无心功劳一事,最后将功果全部归于文常青一人头上,以至于到后面几年,文常青官运亨通,调离湘市后一路晋升,如今坐上了省公安厅副厅长的位置。 文常青念及旧情,曾多次私下拜访过严震东,后者一直以礼待之,一来二去,也积累了不少情谊,严震东甚至将大学专业对口的文浩安排到严瑞工作。 然后到了后面逐渐变了味,有些医药公司知道文常青与严震东的关系,用行贿的方式让他试图说服严瑞合作投标,趁机打击排斥其他竞争对手,文常青在中间旁敲侧击,试图说合。 而文浩为了提高销量,快速打通医院关系,变相向医院管理人员提供回扣。 严震东眼里容不得沙子,更明白其中的利弊,不仅将文浩开除,还及时切断了与文常青的关系。 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与海华正面冲突的原因,他不愿与官家斗,更不愿与曾经的好友兵刃相见。 文浩有在严瑞工作数年的经验和积累的医药资源,加之利用自己老子的关系,快速在羊城建立了海华医药公司。 海华的董事长表面姓张,实则背后控股人姓文,借着文常青的关系网,海华五年时间驱虎吞狼,迅速占领了华南大部分的医药市场,甚至黑白两道都有文家的势力,于辉就是其中之一。 即使警方查到是于辉买凶杀人,以文常青的官职,也能将事情压下来。 文家父子能有今日,严家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贵人。 正因为如此,文浩才觉得自己有何成就,老子做了多大的官,严家始终压文家一头。 第96章 没资格 长腿弯曲,坐在藤制沙发,端着方形玻璃杯的文浩,看着与晚霞融为一体的泳池水面,嘴里的柠檬水在舌尖流转了数回,方才咽下。 ‘没资格’三个字刺激着男人的神经。 文浩与严辞年龄相当,天生一双丹凤眼,眼尾向眉梢稍扬起,掀起眸时带着狂傲的邪气。 “缝了几针?” 湘市的黑社会势力虽在十七年前严重受挫,然而,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阴暗角落。 春风吹又生,只是时间问题。 文常青在湘市工作多年,曾经与黑暗势力打过不少交道,有恐吓威胁的、还有趁机行贿拉拢的。 坚守了二十年的正直本心,在获得一等功调离湘市升迁后,他终于没忍受住诱惑,在逐渐沦丧中,享受到了权利带来的便利和快乐。 于辉自打刑满释放,因缘际会认识了文家太子爷,一直在他跟前跑腿办事,他熟稔湘市这块富饶土地里的很多内部消息和门道,为文浩办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文常青当时已经调离湘市,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文浩在湘市背地里捞油水,于辉就成为了文家最忠实的看门狗。 打狗还看主人,严辞打的不是于辉,而是他文浩的脸。 于辉嘿嘿直笑,答得云淡风轻:“小伤,不足文总惦记。” 他表情忽转,眼神里露出狠毒的火焰:“不过严辞那小子野心实在太大,您与他私下交谈那么多次,他一直打太极似推来推去,不肯给个准话,现在终于松了嘴,明确了态度。” “既然他不愿与海华合作,我觉得……” 文浩靠在沙发背上,边用棉签掏耳朵里的水,边轻笑:“觉得什么?” “自然是将严瑞毁了,再不济将他从严瑞总裁的位置拉下来……”于辉一想到昨天丢得脸面,胸中怒火中烧。 “严瑞这么大的企业,你说毁了就毁?” 文浩还是愣头青的时候在严瑞工作都没搜集到严瑞什么漏洞,派过去的线人三年,只窃取了些药方和不痛不痒的合同,根本没有捏住什么把柄。 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严瑞清清白白,根本没有黑点可查,要么严震东过于谨慎,集团所有机密档案根本不在公司。 文浩自然不信前者,四十多年的企业,一点黑料都没有,怎么可能。 文浩眯起了眼,看向明暗交接的天际时,说道:“严辞下来,自然有那个没死成的二公子严序顶上,严震东,还是真会生儿子啊……” 一个严辞就让他觉得十分棘手,突然从国外气势汹汹杀回一个严序,另辟科技智能的蹊径,不仅扩大的严家的商业版图,还试图整合生物科技两大版块。 按照这种包抄之势的玩法,用不了多久,海华原本侵吞严瑞的市场份额不仅要吐出来,恐怕这五年的辛苦要付之一炬。 这让文浩怎么没有危机感。 所以他在得知严瑞和云序合作研发手术机器人项目后,马不停蹄地拦截阻止。 阻止未果后,他才想出买凶杀人的办法。 没想到严序那小子命大,没死成。 更没想到的是,是严辞撞向冷藏车救下了自己的弟弟。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严辞居然千里迢迢从湘市赶来羊城找到于辉的场子,公然喊话护弟。 严序如果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死于严辞之手,当初他被拐一事也很有可能是严辞一手策划,严家那位二公子会作何感想? 一面兄弟情深,一面暗流内讧。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于辉无法疏解胸中的那团窝囊气,沉着脸说道:“我就不信严辞那小子一点都不怕当年制造意外车祸,致使自己后妈死于非命的事暴露!” 他可是从严辞身上吸取的灵感,让那个欠了赌债还不上的司机,制造一场意外车祸,好让严家二公子和他妈以同样的死法,在下面早点团聚。 万万没想到,破坏掉他们计划的居然是严辞! 文浩凤眸微掀:“严辞向来做事缜密,当初我爸接手这个案件也不过怀疑是他做的,私下找他套话,丝毫没有问出任何破绽,最后碍于和严家的交情,不敢深究,生怕查出什么,所以将事情压了下去。” 可,越是没破绽,越证明有鬼。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要想查清当年的车祸,很有难度,不过…… 文浩歪了歪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严序被拐,是你们团伙做的吧,我记得跑了个叫什么钱老六的,还能找到他吗?问问他知不知道内情,如果知道的话……” 他笑了:“那咱们就有好戏看了。” 不用他们文家动手,严家就起了内讧,兄弟反目、父子反目,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于辉拍了拍大腿,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前段时间钱老六才把赌债还给我!我看还能联系上他吗。” 比基尼女郎笑吟吟地端上制作好的牛排和上好红酒放在藤椅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另外一个金属箱子放在文浩腿边。 他摸了一把女人翘起的屁股,举杯喝酒时失笑:“钱老六胆子这么大?居然又回湘市了?” 女郎娇嗔一笑,说着讨厌,眨了眨眼,小声道:“我们在房间等您。” 文浩扬了下下颌:“去吧,我和于总吃完饭就过去。” 俩姑娘是于辉送过来的,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眼睛根本往女人身上瞟,见电话那头传来“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懊恼挂断。 摇了摇头:“换号了。” 于辉拿起刀叉切着牛肉,说道:“钱老六在日本待了十来年,得罪了当地的黑社会,换了身份又跑回国。” “他估计想着风头过去,打算重操旧业,还找到了两个当初的马仔,以为湘市还是当年的湘市,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误打误撞进了咱们的赌场输了钱,利滚利欠了我两百多个,上个月才还上。”于辉讥笑。 当初的钱老六多风光,人人都喊一声六爷,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现如今身份对调。 一想到前段时间,钱老六低声下气,叫他辉爷求他宽限几天的滋味,于辉就心里暗爽。 “他一个过街老鼠,哪来那么多钱?”文浩吃着鲜嫩牛肉冷笑一声,“晚上你回湘市,尽快找到钱老六,我总感觉他知道当年的内情。” 于辉点头说:“行!” “办事小心些,严辞能查到你头上,以我对严震东的了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 没等文浩说完,于辉的手机响起。 电话那头叽哩哇啦乱叫一番,于辉的脸都黑了:“知道了。” 第97章 让一个女人无立足之地还不简单? 挂掉电话,于辉蹙眉抿唇汇报:“文总,咱们湘市的两家赌场被砸了,警察抓了好几个弟兄,有人在现场看到严家那位甄秘书。” 文浩就着红酒将牛肉咽下去:“我等下给我爸打电话,给上面支会声,近期赌场先歇业,还有夜总会这段时间也弄干净些,别让人再抓到把柄。” 于辉点头称是。 “严家这是冲着你去的。”他眯了眯眼,“这个节骨眼你敢回去吗?” 于辉有些胆怯了,昨天见识了严辞手中的枪,今天严震东又让人砸了他们的场子,现在回湘市等于是自投罗网。 他深深蹙眉,抿唇想拒绝:“文总,他们手上有枪……” 文浩弯腰,将腿边的金属箱子拎上桌:“晚上坐海华的私人飞机回去,尽快找到钱老六,不要落在严震东手里……” 后半句他没说:落到严震东手里的话,敢供出文家和海华半个字,他的命就别想要了。 于辉盯着面前冰冷的手提箱,久久不敢上手。 “若钱老六知道当年的实情,并把严辞供出来……老于,湘市的海华医药子公司,你来做吧。” 这无异于一剂强心针,于辉提起箱子,站起身:“文总,我现在就走。” 文浩摆摆手,让他坐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着什么急?刚从日本空运来的和牛肉,不能浪费。” “对了……”待于辉重新坐回座位,他品着酒慢条斯理道,“严辞还说什么来着?” 他晃着高脚杯,睇向城市夜景,自顾自说道:“不让我们动严序,车祸现场里那个女人,他可没说不能动……” “大餐前呢,怎么也得有点开胃菜,老于,你说是不是?” 于辉叉起牛肉,蹙眉道:“网上都传那女人是严家两兄弟其中一位的女朋友,有说是弟弟的,但大部分说是严辞的未婚妻。” 文浩笑了笑:“管她是谁的女人,许梦前段时间发来消息,这位小美人儿可是在抢我们海华的生意。” “文总,您是想……” “让一个女人无立足之地还不简单?”文浩笑地渗人,“老于,不用我教你吧。 ” 于辉很快意会,点头:“明白了。” - 严序是坐着轮椅回云序智能和唐颂签署的合同。 全公司都默认此次车祸定是竞争对海华搞的鬼,见自己老板带着重伤还来上班,这无异用实际行动振奋了全公司的人心。 加之有了共同的敌人,全公司上下,不管是普通员工还是国外的技术工程师,达到了空前的团结。 大有不把手术机器人的项目做完美,誓不为人的劲头。 沈云边推着严序的轮椅,带着唐颂参观公司科技展厅,一路有员工激情打招呼。 签完合同的唐颂笑道:“福兮祸所依,看你公司的氛围,这场车祸给你带来的福报更大。” 严序苦笑,当时他真的以为这辈子就交代在那场车祸里了。 陈星抱着一大塑料袋,从前台赶过来,在一旁搭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严总和云序智能以后的福气肯定满满。” “你拿的什么?”严序抬头问道。 陈星笑呵呵:“之前我媳妇儿和我岳母也发生车祸断过腿,就是贴了我们市里一祖传治疗跌打损伤中医的膏药快速好的。” “我知道严瑞的医院有上好的康复药,您试试,觉得好就用,不好用丢了也行。” 沈云边接过来放进严序怀里:“我一定告知小朱姐姐监督严总贴完。” 陈星笑着点头去忙了。 唐颂看着展厅里的两代rhyme样机和屏幕上播放的手术机器人的虚拟演示动画,垂眸看向严序:“严序,你认识同样做医药生物的韩家吗?” 严序点头:“国内医药业做的大就那么几家,自然认识,不过韩家父子二人不是从政吗?都是了不起的角色,韩家很多公司都搬到了幕后,大部分在香港,现在打理医药公司的是韩家那位姐姐吧?我爸去北京开会和韩家那位老爷子打过交道,怎么了?” 唐颂轻笑地看着他打石膏的左腿:“如果这次是海华搞的鬼,严序,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应对?海华背后可是有位副省厅长撑腰,真的要和海华杠的话,严瑞有几成把握?” “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严序若有所思,抬头时对上唐颂意味深长的眼睛,笑了:“帮我向韩家那位公子递句话?” 唐颂笑着微微颔首。 公司外面突然一片哗然,宋格格抱着手臂,走进展厅呵呵冷笑:“严总,快去外面签收您的大礼吧,公司下面堵的水泄不通,快成景点了。” 严序不解:“什么大礼?” “您下去看看不就知道?” 一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dbs超跑,气派地停在云泽大厦前面的广场上,引得写字楼里的上班族和来往的年轻人驻足拍照。 和帅气的车身不符的是运输车做的粉红气球交车仪式。 “我艹!这是哪个总裁的坐骑?dbs哎!老子的梦想啊!” “谁说是总裁!万一是某位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呢!你们没看到那粉红的大气球和一车的玫瑰花?肯定是富婆买来送人的啊!” 沈云边笑疯了:“小白脸快签收吧。” 严序一点都不在意,众目睽睽之下拿了车钥匙,给朱韵打了电话。 后者刚开完会正要去跑市场,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姐姐,我忙完了,来接我回家。”严序语气中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朱韵忙疯了:“我没时间,让沈云边送你回去吧。” 某人睁眼说瞎话:“沈云边在开会,快点来,我腿疼的要命。” “我……”朱韵为难。 销售部郑经理再一次发挥好领导作风 :“小c正好有时间,我派她去。” 忙的冒烟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小c眼睛瞪大一圈,正要抗议,就被郑经理捂住嘴带走,笑着对朱韵挥了挥手:“小朱,快去吧。” 朱韵嘴角抽了抽,对着电话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到了云泽大厦楼下,看到等了一个多月的跑车和坐在轮椅上安逸等人的男人,朱韵才知道为什么严序要她来接他。 “哇塞,果然是富婆姐姐送的礼物,我也要艾特我家那位。” “你家那位买的起阿斯顿马丁?” “迂回政策你懂不懂?!买不起马丁送个ps5不过分吧。” “好羡慕能拥有bds的男人。” “好羡慕拥有给男人买bds的姐姐。” 迎着无数人的目光,朱韵脸色羞红,走到男人身侧,小声嘀咕:“你幼不幼稚?” 严序挎着朱韵的脖子坐进副驾驶,笑道:“姐,他们都羡慕我呢,我很开心。” “这花得可是你的钱,有什么开心的。”这是朱韵第一次开跑车,像是贴着地面飘,她小心翼翼地驾驶离开人群。 严序安逸地躺在副驾驶,爽歪歪地拍了拍座椅:“这钱花得值啊。” “既买了东西,又成全了姐姐的美名,还得到那群男人的羡慕,太值了!” 朱韵好笑,扭头嗔他:“什么歪理?别人还说你是小白脸呢。” “我就愿意做姐姐的小白脸,等下小白脸要努力,不让姐姐的钱白花。” 朱韵实在不解,这家伙腿也残了,手也伤了,究竟哪来的力气,在床上把她榨的再也拧不出一点水。 要不是顾及他身上有伤,朱韵都想迎面一脚,把他从身上踹下去。 哦,不,今天她在上面。 第98章 流言蜚语 初冬的湘城有了萧瑟之气,庭院里瀑布依旧,昏黄的路灯透过窗纱,折叠成影,洒落一地。 卧室内开着暖气,床上俩人身上湿漉漉的,衣不蔽体,完全赤裸的拥抱在一起,被子只盖在两人的腰际。 朱韵呼吸还未喘匀,趴在严序鼓动宽厚的胸膛,侧耳听着他有力的心脏声。 男人感受着她胸前被压扁的绵软,嗅了嗅撒在他身上的柔顺馨香长发。 一手掌心放在她的腰间,似有若无地从腰间一直向肩胛骨的位置抚摸,最后停留在那道白色疤痕上。 一手将她的长发梳理好,从额头的方向梳理下来,一直别到耳后,再带到脖子。 男人嗓音含着事后的喑哑和慵懒,听上去格外蛊惑人心。 “还疼吗?”他吻她结痂的额头,还不想出来。 朱韵半阖眼,这样的事后温存很舒服,她在他怀里摇头:“不疼了……你的腿,再不知道保养迟早废掉。” “抱着你就忍不住想要你。”他笑着捏她柔软的腰,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祛疤膏,轻轻揉在她的额头上。 其它地方的擦伤和小伤口已经愈合。 朱韵抬头也挤了点,卷曲的葱白手指涂在男人右臂的伤口,缝合的线拆除,只有红色蜈蚣疤痕。 她边涂边吹,小声祈祷:“这么好看的手臂千万不要留疤。” 男人在昏黄的台灯下,回她:“这么好看的脸蛋,千万别留疤。” 两人相视一笑,像互相舔舐对方伤口的小兽,动作轻柔心疼。 严序一只手枕着后脑勺,眼神黑漆漆的地盯着朱韵:“我爸已经查清车祸是背靠海华的于辉指使,真正的凶手就是海华医药的文浩。” “严瑞里面有海华的内鬼,姐,你最近小心些身边的同事。”他将被子拉至女人的肩头,心里盘算的全是怎么和海华搏斗。 “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他们的目标是你。” “云序的工作沈云边全力接手,下周一我就去严瑞报到。” 海华的账要慢慢清一下了。 朱韵涂药的动作牵扯着胸前的柔软摩挲男人的喷薄的胸膛,令他又起了反应。 朱韵嗔他禽兽,想从身上翻下来,被男人霸道的制止。 “别动,让我再抱会儿。”他笑着将她固定在怀,她只好老实趴在他的胸口。 朱韵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和市医院设备科科长签合同,好困,睡觉好不好?” “还没洗澡。”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 “不想洗了。” “洗,扶我起来。” 朱韵缓了会儿,穿上浴袍搀他起来,却被男人在浴室又得逞一次。 骗子。 - 早上七点外边天蒙蒙亮,熟睡中的二人被匡匡敲门声吵醒。 这个时间点只有下了晚班的吴倩楠,昨晚她不在,俩人毫无节制了些。 “快醒醒!出大事了!” 严序有些起床气,将怀里的朱韵勒紧了几分,闭着眼将大手盖在她的耳朵上,不悦地闷哼:“你朋友好吵。” 朱韵没了睡意,挣扎起来:“应该是有急事,我去看看,你再睡会儿。” 她穿着蕾丝荷叶边的白色睡衣,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头发蓬乱地像只炸毛的小猫。 “怎么了?”朱韵揉了揉眼睛。 吴倩楠隔着门缝,不小心看到昏暗的卧室里,男人背对门的赤裸宽背,眼神迅速巡梭回来,落在朱韵身上,又被她满是红印的锁骨和胸口吸引了目光。 “你俩昨晚大战一宿?没看手机?”吴倩楠无语地斥责,心里佩服养病期间居然还能不消停。 还是弟弟好啊。 “手机静音。”朱韵面上微红地揪住睡衣宽大的领口,“怎么了?” 在家的时候,严序总会把两人的手机设置成勿打扰模式,安静地享受二人世界,试图把空白的十年在闲暇时光都填补过来。 保姆阿姨不在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做饭、浇花、玩乐高,偶尔蜷缩在客厅沙发一起看电视,在书房、阳台看书或者漫不经心地聊天,绝大数情况都是在床上度过。 躺在床上的男人睡意尽散,长臂舒展,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新闻推送,和十几条未读的绿色泡泡与几通未接来电。 他长指翻动,惺忪倦懒的神色倏然间被阴冷幽暗的冰寒所覆盖,胸口翻涌的愤怒将伤筋动骨的疼痛摧毁。 严序起身捞起掉落在地毯上的家居服,利落地套在身上,走进衣帽间,回了几通未接电话。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朱韵被吴倩楠手机上的热搜词条和公众号文章,惊地指尖冰冷,眉头深深蹙起。 “当代情妇转正教科书级别——金丝雀摇变严瑞少奶奶。” “严瑞大公子十年底下情人,转投回国不久的二公子怀抱。” “严氏两位继承人疑似共妻,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上层人士的玩法一直如此高端?” “严氏干女儿与兄弟二人的不伦禁忌恋,同时与多名男子有染。” “山村少女靠睡男人上位,这把高端局,女权主义者们学会了吗?” “四十三年老牌生物企业,竟是靠女人陪睡重新崛起。” “万人睡的婊子成为严瑞未来话事人,这样的企业还信得过吗?” …… 评论下不堪入耳的谩骂诅咒和足以刺得人千疮百孔的热搜标题,像是病毒快速蔓延发酵。 朱韵浑身颤抖,整个人像是沉入了海底,周遭的声音全部听不清,唯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失律的心跳。 吴倩楠见她胸口剧烈起伏,面色惨白,灵魂像是抽离了身体呆滞不动,担心地晃动她的胳膊。 “朱韵,你别吓我,这明显是你们的竞争对手,深夜买的热搜故意抹黑你们,你别被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给吓倒啊!” 朱韵像是听不到,滑动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微微扭头,在走廊的尽头又看到了那张从泥土中爬出来、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 第99章 破晓前的天最黑 自打和严序在一起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张脸。 朱喜军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邪佞阴冷地一点点爬向她。 “朱韵这是你应得的,这是你和那坏种在一起、逃避罪责的代价!” “你天生就该烂在桃源寨!同白素梅一样,死在阴冷腐臭的地窖里!” “网上说的没错,你就是靠睡男人上位的婊子!” “你以为没人知道他杀了我的事?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挖出来!让别人知道受害者家属和杀人犯在一起,你猜猜网友们会怎么说?” “小韵,你不想看着他和严瑞因为流言蜚语毁在你手里吧?” 朱喜军烧地满目疮痍的身体已经爬到了她脚下,向她伸出恶魔之手,脸上带着蛊惑的笑:“下来陪爸爸,只要你下来,我就原谅严序,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他一句坏话,这件事将永远烂在地下。” “你难道想看着他和严瑞毁在你手里?下来吧,你妈妈也在等你……”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破开迷雾,隐约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伴随着窸窣琐碎的链条金属碰击声,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叫她。 朱韵麻木地看着脚下黑漆漆的洞,低声唤了句:“妈妈。” 陡然下滑的身体被一道力度拖住,两道焦急的厉呵将她涣散的神识唤醒。 “朱韵!” “小朱老师!” 身体被电击了下,她像是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般,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光。 入冬的湘市更似多雨的秋,窗外下起了毛毛雨,在橘黄的灯束下,化出长线。 伴着微寒的风斜斜吹进了二楼的露天阳台中。 她被冻得打了个激灵,大脑彻底清醒,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二楼敞开的半圆形楼台上,半人高的黑色雕花栏杆围着。 这里是她平时最喜欢待的地方,可以吹风,晒太阳,俯瞰整个别墅和远处的景致。 此时天色阴沉,以往美丽的景色都像是磨了层砂,远处起伏的山和人工湖宛如蛰伏在危险里的野兽,诡异扭曲。 她仰脸看向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男人,苍白的笑比哭都难看:“抱我回房,我好冷。 ” 严序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放进还带着余温的被窝。 他将温热的大手放在惨白的小脸上,用最轻最温柔的语气说道:“今天别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网上的舆论正在弹压,很快就会过去,别怕……” 抑郁症很难完全痊愈,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就会让患者重新堕入迷茫的深渊。 这段时间,严序用温和、耐心的方式带她一点点走出来,朱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又变回了那只乐观坚毅小猪。 网上的舆论一瞬又将她打入迷茫的无间地狱。 方才见她茫然走向阳台,听不见他的呐喊,一心轻生的样子,严序的手在暗处握紧。 他掀开酝酿着狂风暴雨的眼眸,对站在一旁的吴倩楠说道:“之前拜托你的事做好了吗?” 吴倩楠狂点头,打开手机:“按你的意思,那些造谣的ip我都统计好,并截图保留了证据,已经交给了护送我上下班的保镖,这些天他们应该都会收到律师函。” “不过这次的舆论比上次的来势汹涌,帅弟弟你还要一个个告吗?” 严序眼神冷飕飕,不似平时的澄澈,裹着一层阴霾似的:“造谣中伤总要付出代价……帮我照顾好她。” 男人穿上干净利索的皮夹克,在换衣服时打了两通电话,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别墅中。 朱韵大脑混沌,只听清‘采访’和‘加固’两个词。 吴倩楠坐在床边的皮凳上,耐心安慰:“小朱老师,越是这个节骨眼越是不能被风言风语打倒。” 她瞄了眼新闻榜,兴奋道:“热搜正在往下撤,你先下去吃点东西,等会儿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做饭收拾的保姆阿姨准时准点出现在别墅,以往热络的态度冷了下来,时不时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坐在餐桌前喝粥的朱韵。 坐在旁边的吴倩楠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保姆阿姨心虚了,擦着餐具,小声嘀咕:“网上肯定是胡说八道!我看朱小姐一点都不像那些人说说的那般……” “你还算是个明眼人。”吴倩楠刷着手机,时不时关心着热搜动态。 严瑞生物因为此次事件,集团连带着下面多家子公司的股票大跌,记者围堵在公司下面,都想获得一手资料。 朱韵的手机也一直在响,大多是之前学校的同事发来的问候。 孙老师义愤填膺地发了好多语音消息,后面跟着几张和水友对骂的截图,里面还包括林智在朋友圈阴阳怪气的评论,她在下面强制输出的一大段话。 “小朱老师,我们都相信你!” 反倒严瑞的工作群和同事鲜少消息,应该是集团内部严重声明不许讨论此事。 在众多的未读中,她看到严辞发来的消息:“小韵,我正在处理,别担心。” 她攥紧手机,编辑的文字删除又编辑,编辑又删除,最后回了两个字:“谢谢。” 此时她接到了陈院长的电话,不出所料,今天要签的单子,泡汤了。 朱韵腾地一下站起来,身后的餐椅发出与地板尖锐摩擦的声音,当地一下砸落在地。 吴倩楠看着眼神冰冷的朱韵,吓懵了:“小朱老师,你,你怎么了?” “我要去趟你们医院。”她不由分说地上楼,洗漱、换衣服、化妆。 风似地速度,从刚才颓废茫然的人儿变成了都市精英。 脸上虽带着疲态,眼神里的笃定却像是要和谁干仗似的。 可不是要去干仗吗?! 答应严震东谈下五家医院,马上就要拿下第一家, 临门一脚的功夫,被这些流言蜚语阻挡在外,简直对不起她辛苦了这么久! 严家都在为这件事出动资源,为她挡下枪林弹雨,她这个当事人不能龟缩在这里。 最起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努力一把。 吴倩楠劝她不要露面,万一被媒体拍到,不好脱身,而且风口浪尖,陈院长可能听不进去。 “倩楠,你说的没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被打倒。”她抱起大象灰公文包,眼神坚定,“我连荆棘满途都踏过来了,怎么会倒在黎明来临前。” 破晓前的天最黑,却只是一瞬,不是么? 第100章 我很贵的 吴倩楠到底是不放心,跟着朱韵来到市医院,她事先和周详通了电话。 两人到的时候,周详正要交班,三人站在安全通道,他眉头紧锁: “海华的人刚上去,不知道有没有和设备科科长签署这期的集采合同。” 周详看了眼带着口罩墨镜的朱韵,小声道:“这次陈院长本来要在严瑞下面的子公司购买dsa和mri这样的高端设备,现在……” 不说其他器材和药品,光是两台机器加一起都要大几百万,看来之前陈院长和严瑞重新合作的诚意很大。 朱韵点头:“我明白,不管签没签我都去见一下陈院长。” 周详同样点头:“那我去设备科看看,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正要走, 朱韵叫住他:“周详……谢谢。” 周详憨态可掬地笑了笑:“都是朋友,举手之劳的事,说谢谢就见外了,我相信小朱老师的为人,我先走了,等下板上钉钉,我也无力回天。” 朱韵点头,和吴倩楠来到了陈院长办公室。 穿过值班室的时候,正好碰到刘磊落,他手里端着杯豆浆,笑道:“陈院长和医院管理层紧急召开会议,办公室里没人。” 吴倩楠不信,拉过来问另一个同事,确认了刘磊落所说确实不假。 “那咱们先去设备科看看。” 两人正要上楼,刘磊落一脸看好戏道:“设备科也去开会,应该是讨论以后设备器材药品采购的事,以后咱市医院再也看不到严瑞的产品了。” 吴倩楠扭身愤愤不平:“刘磊落你怎么也算小朱老师之前的同事!现在落井下石什么意思?你当初还追过……” “打住!”刘磊落用端豆浆的手,翘起了小拇指挠了挠额前,“现在想起来我之前做的事,就恶心。” 他看向朱韵的眼神像是打量一件廉价的商品,充满了鄙夷和嫌弃:“怪不得当初我怎么追都追不到,原来是专门傍大款的水性杨花,把严家两兄弟迷得神魂颠倒,网上曝出那么多男的各个都身家不斐吧……” 朱韵其实也很不解,为什么之前相亲的照片都被人拍下来了。 殊不知之前的私家侦探已经被海华收买,获得了一手资料。 朱韵摘下眼镜别在衬衫胸口,一步步走向刘磊落,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一米六七的朱韵穿上高跟鞋,和刘磊落身高差不多。 后者不明所以,愣神功夫,手里的豆浆已经被朱韵接到了手里。 她的脸被口罩罩住,看不清表情,眼神里却带着不屑的讥笑。 “还真让你说对了,他们一个个身价不斐,是你陪什么带教女医生睡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她将豆浆的盖子打开,缓缓说道:“刘磊落,就你这小肚鸡肠、溜须拍马的医生,能给病人看好病吗?” “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富婆,没准有喜欢听你那酸诗淫曲的,当医生您实在太屈才了。” 刘磊落脸气地铁青:“你个臭婊子,有什么脸说我!白他妈让我睡我都嫌脏。” “说的你能睡上我似的。”朱韵将一杯豆浆兜头浇在他头上,笑道,“我很贵的,你和你的屌都不配。” 刘磊落被猝不及防地一浇,糊了一脸的黄色糊状,怒吼道:“朱韵!你个贱人!” 朱韵快速拉起吴倩楠的手:“走,去会议室堵人。” 设备科长既然也在会议室,那么海华和市医院没签单子的可能性很大。 果不其然,周详打来电话,说海华的人正在那边的办公室坐冷板凳。 吴倩楠对朱韵刚才的行为拍手叫好:“小朱老师你刚才太帅了!对付渣男就应该这样!” “谁让他往枪口上撞。”朱韵郁结了一上午的怒气终于找到了个发泄口。 “我们带教女医生被他挑拨的正在和家里的正主闹离婚!四十多岁人,真是什么都吃得下去!不过我看刘磊落等人家离婚,也不会做接盘侠,天天调戏实习的小护士,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真恶习!” 朱韵面无表情:“贱人自有天收,迟早遭报应。” 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会儿,终于等到散会。 朱韵见到陈院长走出来,语气略显急切:“陈院长,我想和您谈谈。” 朱韵现在的名声狼藉,在这么多医院管理层面前,陈院长避之如蛇蝎,不悦道:“我不是通知你,这次的单子我们不与严瑞签署了吗?” “陈院长,网上都是谣言,是海华中伤严瑞故意泼的脏水。” 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伸出手臂拦住朱韵。 他认出朱韵的样子,厌恶道:“你做出那样的丑事,还说是海华泼的脏水?赶紧滚蛋,以后市医院不会再和你们严瑞合作!” 朱韵看了眼男人胸口的工作牌,哦,设备科科长啊。 她镇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科长这么袒护海华?莫非与他们的医药代表有染,收受回扣?” 李科长面露惊慌,指着朱韵的鼻梁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少在这儿含血喷人!” “我有没有含血喷人,大家心知肚明,如果是我泼脏水,我向李科长道歉,如果我说的是事实,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朱韵使出无赖打法。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没一个站出来为李科长说话,这事估计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甚至有的人早就不满。 李科长着急解释:“院长,你别听这贱人胡说八道!” “小李!”陈院长打断他的话,“这里是医院,注意你的措辞。” 他看向朱韵,说道:“小朱,既然你想谈,就在去会议室当着大家伙的面谈,如果你能说服全医院的管理层,之前与严瑞的合同还算数。” 会议室里零零总总坐着二三十个白大褂,每一个人的年纪都比她大,眼神不一地看向站在陈院长右手边的朱韵。 有的不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像是要看她笑话。 第101章 歪理怎么这么多 朱韵像是回到过去,第一次登上讲堂的紧张感涌上来,甚至比那时心脏跳地还要剧烈。 下面坐着的终究的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而是决定这次成败、却对她抱着极大成见的甲方评判。 朱韵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陈院长,我知道您是看了网上的流言蜚语才终止和严瑞的合作。” 她看向下面的白大褂,努力镇定道:“在坐的各位医生、领导,你们或多或少应该都听说过严瑞董事长的名号,严震东在医药生物领域的名声如何?” “湘市谁不知道严震东的大名?我们不光知道,还见过,那张脸就是个活阎王,心肠却是活菩萨。”下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中肯说道,“湘市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接收过严瑞生物的善款,这个我们承认,不过这次的丑闻全在你身上,小姑娘,你还是说重点,我们都很忙的。” 朱韵笑了:“这就是重点,大家既然对严震东的为人性格都了解,我若是像网上说的不堪,他那样善恶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会让我进严瑞上班?会让我把他的两个宝贝儿子玩弄于股掌?会把手术机器人推广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做?” “我们怎么知道你使得什么手段?”下面一个秃头的地中海,讥笑道,“再菩萨心肠也有肮脏的一面,或许父子三人都……” 他没说完,而是与旁边的男同事互换了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朱韵的头皮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无数无形的脏水向她泼来,大脑短暂空白。 吴倩楠也坐在席间,她拍桌子起来,对峙刚才的男医生:“造谣一张嘴!亏你还是个医生,一点仁心道德都没有!我还说你和医院的小护士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小吴!”陈院长呵斥道,“出去!现在是医院领导层开会,你跟着进来瞎凑什么热闹!” 吴倩楠辩解:“院长,现在是下班时间,理论上我现在不归医院管,此时此刻,我是以朱韵的朋友、她的助理进来的!我不能看着你们欺负她!”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怎么欺负她?”李科长冷笑。 “说好的单子说不签就不签,听信网上的风言风语,不是欺负她是……” 朱韵拽住了她的手腕,从短暂的失神恢复过来。 “倩楠你出去,我自己来。” 她实习还没转正,朱韵担心影响她的前程。 吴倩楠气鼓鼓地坐下,掏出手机耍无赖:“我不出去,我闭嘴不说话,就在这儿待着。” 吴倩楠工作态度、专业技能和团队协作能力一直表现地很优秀,很多科室医生对她赞赏有加。 本就不是什么正式会议,陈院长也就没执意把她赶出去。 朱韵继续说:“我知道大家对我的身份很好奇,我是……” 没等她说完,刚安静了两秒的吴倩楠嗷地站起身,盯着手机兴奋道:“严瑞生物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严序也正在接受个人采访!大家不妨听听三方说法?是黑是白一看便知,院长我投屏了。” 陈院长瞪了她一眼却没阻止,吴倩楠开始捣鼓投影仪。 幕布上放的是严序的个人采访,手机上播放的是正经严肃的发布会,严震东和严辞都在场。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掏出手机,几乎所有的直播平台头条版面都是发布会的直播推送。 朱韵被幕布上的那张脸吸引,严序的长相偏硬朗英气,既有少年的清新野性,又有男人的周正沉稳。 五官立体,浓眉剑目,笑时阳光正气,抿唇不语,眉宇高耸时杀气腾腾,天生属于聚焦眼球的人物。 严序身上还是早上从家里出发穿的那件黑色立领夹克,里面是件白色羊绒衫。 此时他与一名打扮严谨的女主持面对面而坐,腿在屏幕上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有朱韵知道,他不过是在强撑。 昏黄光影勾勒出他英挺轮廓,整个谈话松弛却不失气度,温柔却不失铿锵有力。 主持人先是问了他事业上的问题,严序慢条斯理地解答,女主持连连点头,很快将话题引到爆炸的私人问题上。 风口浪尖的热议话题,做媒体的自然要抓住这波热度和流量。 很快在线观看人数成百倍的增长。 当主持人问到朱韵和他到底是何关系时,严序毫不避讳,答地轻松:“我的恩人、我的姐姐、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你对哪层关系感兴趣?” 这话一出,整个直播间都炸了,就连场下的医生领导都发出窃窃私语声。 女主持看着滚动的评论,笑道:“看来大家对每层关系都很感兴趣,严先生如果愿意的话,能否一一分享呢?” 严序略微调皮地耸了耸肩膀:“当然,我六岁的时候被拐卖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不瞒大家,我就是被卖到我姐家。” “你可能想象不到,那个寨子多么穷,多破。”他仔细形容了番印象中的桃源寨子,“买主当时想要个儿子延续香火,我就成了那个倒霉蛋,可我又是在众多丢失孩子中,最幸运的那个。” 严序顿言,莞尔一笑:“因为我遇见了我姐。” 他眼神望向一个地方,回忆般眸子里带着星光:“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她一直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替我挨了不知道多少打,吃了多少苦头。” “我说我想离开寨子,她就真的帮我攒钱攒路费,一直帮我寻找逃出去的机会……可她当时也是个孩子,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好傻,好善良。” 他伸出两根手指,眼圈泛红:“我当时被卖了八千块, 我姐为了八千块还给他爸换我离开,攒了七年。” “八千块钱对于一个穷困潦倒还未成年的孩子是笔遥不可及的巨款。”严序苦笑,“七年,她靠着自己的手,在寨子各家甚至翻山越岭去别的寨子帮忙做零工,一块一块地攒,毫无怨言地对兑现她对我的承诺……” “那时候我就在想,八千块还给那个男人,我等于是被我姐买下,我整个人都是她的了……” 坐在会议室里的朱韵倏然一笑,垂下眼眸时,两滴滚烫的眼泪掉在手背上。 这混蛋,歪理怎么这么多。 第102章 儿媳妇 “后来我的消息被一位支教老师带出去,家里人找到了我,我俩被接回湘市,我出国上学,她留在国内,这些年一直是我哥在照顾她,当妹妹一样的照顾。” “网上谣言他们是情人关系,可散布的两人合照,有一张亲昵照吗?” 女主持笑了笑:“网友倒扒出几张你们二人的亲密照。” 严序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直播镜头切换到主持人手里的平板上,是几张在地下停车场拍的的照片。 朱韵早就忘了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忘了羞耻,好奇地盯着幕布仔细观看,根据衣着判断,是严序假装醉酒,让她去接那次。 照片不多,有找车时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 有男人求吻,女人故意用手挡住他下巴,无奈却宠溺在笑的互动。 还有俩人在车上小打小闹的照片。 照片构图堪称完美,郎才女貌,甜度拉满。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怎么没注意当时有摄像头! 严序心平气和地点头:“拍的不错,等下发给我。” 采访的方镯暗喜:这可是我精心构图拍下来的啊!拿这几张照片换来热度这么大的采访,赚麻了啊! “回国后我开始追求她。”严序回归正题,做了个头疼的表情,“死缠烂打了好久,她才同意。” “我刚抱得美人归,网上就出了这么多流言蜚语,存心不让我们踏实过日子。” 他从身下拿出红色证书,对着镜头展示,面色极为严肃:“这是我姐半年前帮助警方破案抓到人贩子的协助破案证书,无中生有的句键盘侠们见过吗?你们这么恶意中伤一个善良勇敢的女孩子,良心何在。” “那些诋毁她收钱的媒体和水军,擦干净屁股等着,我会一个个找你们算账。” 严序目光放柔,试图通过镜头看进某人的灵魂:“小猪,如果你现在也在看采访,就听好了,即使全世界都误解你,我都站在你这边,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我严序认准的唯一妻子。” 朱韵正感动着,幕布画面突然切换到新闻发布会。 相比个人采访,发布会严肃很多。 蓝幕布,黑桌子,下面长枪短炮,记者们问的问题各个都很犀利。 严震东坐在中间的位置,严辞和严瑞十来个管理层身穿黑色西装一脸严肃地坐在严震东两侧。 被提问到网上的舆论时,严震东冷笑一声:“严瑞作为四十三年民族企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有人拿这种下作的事来污蔑严瑞、污蔑我未来儿媳妇儿,严瑞会依法追究造谣生事之人,至于是谁在背后使坏,我们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下个问题。” 朱韵听到‘儿媳妇’三个字都懵了,他这是彻底接纳了她? 下面的记者穷追不舍:“她究竟是您大儿子的太太,还是小儿子的?” 严辞手上拿着钢笔,坐得笔直,笑得官方:“这是我们的家事,与此次发布会无关。” “严瑞作为与国家合作的民族企业,严老又是国家高级科研人员,良好的企业形象是最起码的,如果劣迹斑斑的女人嫁入严家,影响的不仅是您的脸面,企业也还会被人诟病,严老您说不是吗?”记者站在下面,说得振振有词。 严震东抿嘴道:“看来对比科研发展大家更关心八卦,那好,我就占用一分钟的时间,满足各位千里迢迢会聚一堂的记者朋友们一次,省得大家失望而归。” 他顿了顿,场下响起窸窣声,显然对他接下来的发言相当感兴趣。 严震东面上毫无波澜:“网上所说的朱女士,是我二儿子严序的女朋友,自然是我严震东未来的小儿媳妇儿。” “至于刚才那位记者口中所说的什么劣迹斑斑,纯粹是子虚乌有,她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不假,但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丧失道德之事,恰恰相反,她是个十分善良坚毅的女孩,更是我严家的恩人。” “我儿子能娶到她,是他这辈子的福气。” “好了,下一个问题。” 下面的记者八卦心大盛,纷纷刨根问底,严震东皆都跳过不答,只回答专业问题。 吴倩楠很合时宜地关闭投屏,朱韵望向一脸沉重的陈院长:“陈院长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回答,只要贵院能和严瑞重新合作。” 陈院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怜悯:“没有了,签合同吧。” 此时外面响起争吵声。 “院长正在开会,赵代表您再等等。”周详的声音。 “什么会开这么长?我合同都带来了,一直让我坐冷板凳什么意思。”一个不耐烦的女声。 “那也要等开完会啊,唉唉唉,您别进去……” 会议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周详差点狼狈地扑倒在地,在座的医院领导纷纷向门口投去目光。 周详站直身体,见朱韵在里头,鞠躬开溜:“我,我先去值班了……” 女人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不过那双吊梢眼十分妩媚。 她见到朱韵,嘴角翘起,又不满地看向陈院长:“陈院长您把我叫来,现在又偷偷和严瑞签合同,耍我们海华玩呢?” 陈院长冷静地说了句‘散会,李科长留下’,二十多个白大褂纷纷离开,把海华的医药代表请进来。 “赵代表,你可能误会了,叫你来的不是我,是李科长。”他瞥了眼一直朝赵代表挤眉弄眼的李科长,“我可没说此次的集采要与海华签署。” 赵代表急了,吊梢眼颤了颤:“市医院与海华保持了三年的深度合作,以往都是李科长与我洽谈集采招标之事,他的选择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贵院……” 陈院长摆手打断她:“行了,赵代表,你三番五次进入我们市医院进行药品推广,干扰我们医护人员工作,已经引起了很多医生的强烈不满,现在又这么理直气壮地要合同,看来是有人故意纵容你。” 他冷哼一声:“李科长,你说呢?” 李科长腾地一下站起身:“院长,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我这送她出去。” 赵代表挣着身子不走,却被李科长强拉硬拽,前者一直在骂人抱怨,却被李科长捂住嘴带走。 临走前陈院长不悦地吼了声:“以后医药代表禁止进入医院各科室!尤其海华的!” 朱韵抿嘴,不露声色地看着对方:“陈院长,那咱们的合作?” 他站起身,朝朱韵伸出手,笑地和蔼:“等我换下衣服,亲自去趟严瑞,谈下相关项目战略合作。” 战略合作比一般的合作还要深远,意义重大,等同市医院在未来几年,会和严瑞达成多个项目的合作,除了手术机器人,也包括临床实验、临床研究。 这无异于给风口浪尖上的严瑞雪中送炭。 朱韵激动地与陈院长互握双手,差点哭了:“我,我这就给总部打电话,派车来接您!” 第103章 里外不是人 严瑞总部接到电话,很快通知了正在开新闻发布会的严震东。 朱韵陪陈院长到达集团门口的时候,严震东亲自带人出来迎接。 周围本就蹲着多家媒体记者,竞相打开相机拍照。 严震东瞥了眼朱韵,后者紧张极了,打算悄咪咪地消失。 岂料严震东低声严肃道:“站在我身后,挺胸抬头。” 朱韵略显惊讶,想确认严震东是否在和她说话时,他已经上前和陈院长握手攀谈。 严辞微微偏头,要她过来,站在他旁边。 朱韵意会,走了过去,腰背挺直着直视前方,任外面的记者拍照摄影。 这无异于彻底公开、坐实朱韵的身份。 “小韵,做的不错。”严辞和陈院长握完手,脸上还带着笑,转身时沉声道。 大起大落的一天让她的脑袋有点僵住,机械地跟着大部队走向集团内部。 朱韵低声回复:“没什么,作为员工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与严辞刻意保持了些距离,完全没注意男人笑容下,略微沉下的眸色。 战略合作签署仪式需要布场,朱韵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正坐在会场后面的休息室捶腿时,甄秘书让她过去,笑着说严董找。 朱韵快速穿好高跟鞋,跟着甄秘书来到一间幽静的茶会室,檀香袅袅,严震东坐在禅意十足的中式沙发上闭目养神。 显然今天的舆论压力和应对新闻发会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甄秘书将朱韵带进来后,关好门。 朱韵不敢坐,轻声叫了句严董:“您找我什么事?” 严震东捏了捏眉心,半睁着眼对着正咕噜噜沸腾的水壶抬了下下巴:“会泡茶吗?” 朱韵没喝茶的习惯,心想开水冲一下,不就好了吗? 她站在茶桌前,蹑手蹑脚地:“我试试。” 见她直接往盖碗里投茶叶,严震东坐直身体,严肃指导:“先用热水冲下茶具,温杯。” 朱韵手一哆嗦:“知道了。” “开水倒入公道杯等水凉到九十度左右。” “现在投茶,静冲。” “闷十来秒,再冲。” 严震东说的不紧不慢,朱韵却手忙脚乱,水不小心撒到桌子上,头上冒汗,颤颤巍巍将一杯浅绿色的清香茶水端到严震东面前的小茶几上。 他端起青花瓷盖碗抿了口,微微摇头:“差点意思。” “回去我会好好学。”她态度认真。 严震东把茶杯放下,睇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朱韵:“我说的是人。” 朱韵点头:“我知道。” 此次网上舆论风波,矛头虽直指朱韵,却意在严瑞,严震东自然知道是谁在背地搞鬼,其目的是什么。 朱韵多次被拍到与严家两兄弟的照片,现在又在严瑞上班,她现在完全和严家捆绑在了一起。 保住朱韵的名声,就是保住了严家和集团的名声。 这是所有人不谋而合的最佳方案。 所以严序早上给他打电话商量这件事时,严震东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同意。 尽管他对朱韵还带着有色眼镜,却不得在发布会上承认她‘未来儿媳妇儿’的身份。 严震东其实是气的,自己百般阻挠不让朱韵进严家的门,老天爷像是变着法地要把她塞进来,最后还是自己在媒体面前亲口说出‘儿媳妇’三个字。 真是他妈的越想越憋屈。 朱韵深知这个道理:“我知道您要保住集团和严辞兄弟的名声才不得不在官面上那么说,我不会拿这个当做踏入严家的通行证,我和您的赌约还继续,剩下的四家医院,我会尽快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如果完不成……” 她顿了顿,坚定道:“我会信守承诺,和严序分手。” 严震东更气了,他在从发布会到回公司的路上看了严序的个人采访,高调示爱,网友们的评论都一窝蜂地倾向两人,巴不得他俩原地结婚。 到时候俩人分手,原因还是在他这个亲口承认朱韵身份的老子,那时,严家面对的舆论压力绝对不比这次小。 妈的!怎么走着走着,他倒成了里外不是人的东西。 严震东突然烦躁,挥了挥手:“出去吧。” 朱韵不懂为什么严震东为什么上一秒还盛气凌,下一秒就泄了气,莫名其妙地离开。 等朱韵走后,甄秘书进来,他自饮自酌,眉头紧锁:“活动结束后,让严辞去我办公室。” 他这个大儿子明显对朱韵还有不一样的想法,现在于公于私,朱韵都贴上了严序的标签,那严辞必须与之不能再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关系。 不管严辞舍不舍得,都必须要做到。 - 下午的战略合作签署,邀请了诸多媒体、电视台参加,出席活动的皆是严瑞的管理层。 朱韵回到销售部工作。 刚进去,同事们一窝蜂地围上来,有溜须拍马的,有娇嗔埋怨的,有趁机攀关系的。 “上次的车祸我们就猜出了你的身份!小朱,你太不够意思了!这有什么好瞒的。” “人家小朱还不是想从基层做起,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次多亏了小朱拉来了市医院的战略合作,加上集团的新闻发布会和小严总的个人采访,这次的谣言不攻自破。” “我们都看了小严总的采访,哇,好帅好深情。” “人家小朱值得,多亏了小朱姐姐照顾了小严总那么多年,要是我,我也死缠烂打。” “和市医院谈成了战略合作,小朱的这次奖金不少吧。” “什么奖金,给自己的集团打工还要什么奖金,钱不是想花就花?” 朱韵被吵地头大,却对钱十分敏感,她颠颠跑到郑经理办公室,问奖金的事。 郑经理品着枸杞水,乐呵呵地伸出两根手指:“最少这个数。” “两万?”朱韵惊喜地瞪大眼。 郑经理啧了下:“淘气,你这个未来的少奶奶还不知道严瑞的实力?给我这儿装傻呢?” 他晃了晃手指头:“后面再加个零。” “二十万?!”朱韵提高嗓门,她意识到失态,赶紧捂住嘴,“抱歉,经理,我,我真不知道严瑞这么财大气粗。” 这时办公室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小c敲门探进个咧着嘴笑的脑袋:“经理,小朱,你们快看热搜。” 第104章 严家人都这么难搞? 网上关于严瑞和朱韵的话题彻底不见,风头迅速反转,海华的黑料霸上了各大app热搜榜单。 “海华医药在未获得《药品生产许可证》的情况下,生产销售黄体酮等药品,是监管部门的不作为,还是海华目中无人,公然挑衅国家市场底线?” “海华某款肠胃药有效成分低于国家标准,公司通过篡改实验数据让产品‘达标’。” “海华医药为提高公司市值,财务造假,隐瞒关联交易,造假数额高达10亿元。” “海华医药董事长只是傀儡,实际控股人究竟是谁,引人深思。” …… 这些不同于舆论八卦,都是实打实的黑料,只要有关部门介入调查,足以让一个公司面临罚款、倒闭、进监狱。 除了这些,网上出现了大批对朱韵的道歉信和严瑞以及云序智能官方发出的各种律师函,舆论也开始一边倒。 “前段时间,严家二公子与未婚妻发生车祸,现在又有人故意抹黑,显然是竞争对手使用的连环计,太坏了。” “早有传海华和严瑞不和,谁是幕后黑手,懂得都懂。” “海华黑料一查一个准,这样的企业赶紧倒闭吧,ps:小严总和小猪姐姐永远锁死,期待两人的婚礼。” “昨晚蹦跶欢的几个大v怎么集体失声?不会是进了编制踩缝纫机去了吧?” “造女生黄谣可耻,一定要给小猪姐姐个交代。” “谁有小严总和小猪姐姐的那几张合照,我要当情头,跪求!” 下面一堆发照片的,朱韵从经理办公室出来低头划着手机,仔细端详了会儿,忍不住保存下来。 正走着,额头突然触上了堵有温度的肉墙。 她目光所及是只钢铁侠般的黑色气囊助力靴和银色单拐,以及一只黑色干净皮鞋。 药膏味和清冽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拼了命地往朱韵鼻子里钻。 “怎么走路呢?”语气轻佻含笑,带着故意找茬的捉弄。 朱韵仰头,视线上移,挺拔的男人立于她面前,严序腋下夹着银色单拐,一副随意慵懒,欠欠的表情,俯瞰着她。 似乎在等着她回击的小脾气。 朱韵用余光扫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如同探射灯似的八卦目光,脸红地拽着他往外面走。 “哎呦~~~”后面响起各种起哄、口哨声。 朱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严序残着腿走不快,落了个没人的地方,他拽住她的胳膊,笑得痞气十足:“全集团都知道了,跑什么跑?” 朱韵面色微红:“知道归知道,但工作期间还是注意影响,你怎么来了?” 严序帮她整理了下大衣领口:“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出门前她状态很不好,采访完得知市医院的事,他怔然了数秒,后释然一笑:这才是他不服输的姐姐。 “那么大的单子,我怎么甘心放弃。”朱韵心有余悸,“海华差一点捷足先登。” “你到底干嘛来了?” 严序无奈地挠了挠头:“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市医院那群老家伙们剐层皮,看你活蹦乱跳的,现在放心了。” “陈院长是看了你的采访和严瑞的新闻发布会才决定合作的。”朱韵实话实说,这次连吴倩楠都比她出力多。 严序弹了下她的脑壳:“我去给市医院捐个款,一会儿一起回家。” “哎。”朱韵捉住他的手,笑着迫不及待分享喜悦,“这次经理说我奖金有二十万,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严序仔细思考了一番,咧嘴笑了:“要个能吃能睡、白白胖胖、永远爱笑的小猪。” “……” 真当养猪呢? - 匡——一部崭新的三折叠手机被剧烈的扔掷在地。 破碎的屏幕上还在播放市医院院长和严瑞生物董事长严震东,在背景板下亲切握手,共举《战略合作书》的直播画面。 “文总,公司正在做公关处理,热度正在往下弹压。”海华名义上的董事长张海波剪掉茄帽,递到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的文浩手边,“您消消气,不就是个湘市市医院吗?全国那么多大型三甲医院上赶着和咱们海华合作,为了个苍蝇腿动这么大怒,不值当的。” 文浩白衣白裤,叉腰站在窗前,因为愤怒而胸口剧烈起伏。 他猛地回头,指着张董的鼻梁骂道:“不就是个市医院?!张董好大的口气!我扶持你上台五年,你他妈谈成了几个战略伙伴?!” “我他妈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他没好气地接过张董手里的雪茄。 张董熟练点着烟,嘿嘿赔笑:“这次严瑞误打误撞,谁知道那个姓朱的女人胆子那么大,顶着炮火跑到市医院去抢单子。” 文浩深吸一口,烟雾缓缓吐出,舒缓了怒火。 他确实不气失去市医院这个合作伙伴,也不怕网上曝出海华的黑料。 海华和很多上层高官有染,拔出萝卜带出泥,海华被查,势必会牵扯出很多势力,不用他老子出力,很多人都会在背后助力,将这些黑料遮过去,再发个新闻发布会澄清完事。 文浩早就熟稔,五年来,海华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如此操作。 只要查不到海华背后的实际控股人,就威胁不到他文家。 他气的是,本来一件祸事,递到严瑞手里却成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嫁衣。 严瑞开新闻发布会出面澄清,在他意料之中,严家兄弟二人其中之一出来作证也不稀奇。 本以为严家会分身乏术,无心顾及和市市医院的合作,结果来了把暗度成仓。 于辉从多方面打探到的消息,说这个从山旮旯出来的女人,也就长得好看些,实则能力平平无奇,除了和严序之前有点瓜葛,就是个不中用的软柿子,这么多年都没进严家门,足以证明这点。 严家会举全家之力保住这么个没背景的普通女人?他不信。 往她身上泼点脏水,造点黄谣,严家很有可能弃卒保车,与她撇清关系。 如果能拉上严瑞垫背,简直快哉妙哉。 不成想,计划不但落空,还被反将一局。 严家三个男人在前面冲锋陷阵,掩护个女人偷了塔。 艹,于辉是不是谎报军情?!还是严家人都这么难搞!? “给于辉打电话,问问有没有查到钱老六的下落。”文浩鼻孔里飘出两缕烟,烟雾在面前散开,遮住了他透露着杀气的丹凤眼。 第105章 还挺甜 接到电话的于辉,正在湘市下面的某县城的台球厅包厢。 最近总有陌生面孔去他湘市的几个场子瞎转悠,根据他混黑白两道多年的经验,十有八九是严家的人。 他从羊城回来没多久,就来到了此县城。 听下面的兄弟说,在这里的台球厅里曾看到过钱老六三人的影子,所以于辉在此守株待兔。 文浩听闻没有钱老六的线索,将怒火转嫁在他身上:“艹!钱老六那个老狐狸找不到就算了!连一个女人都搞定不了!” 于辉头上一百八十个问号,很无辜:“文总,我都照您的意思办的啊,现在严家戒备森严,还揪着我不放,我总不能绑架了她。” “蠢货!”文浩要不是还要通话,恨不得将张董事的手机也砸了,“严瑞的内线是干什么吃的!?” “您确定这么做?”于辉靠在台球桌旁,示意身边的弟兄小点声,再三确认,压低声音道,“许梦好不容易被咱们收买的,潜伏了这么久,万一暴露……” “潜伏这么久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样的线人留着还有什么用!”文浩睚眦俱裂,夹着雪茄的手指指点点,“严辞敢他妈打伤你的人,你是不也是该以牙还牙了?!” 一提到这事,于辉心里就有气,严辞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让他颜面扫地,这笔账他一直记着呢。 冤有头债有主,拿个严家的女人开刀,理所应当。 - 夜幕低垂,湘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跨江大桥仿佛被星子揉碎的银河倾覆,钢索如竖琴琴弦般垂坠。 江风掠过斜拉索,金属嗡鸣裹着光粒坠入水面。 来回疾驰的汽车,似倾倒满地流光溢彩的珠宝。 江面波光粼粼,折射出琥珀金与冰蓝的霓虹,如万花筒般的碎影。 宽大的公寓未开灯,玻璃落地窗相对的皮质沙发上,男人肘部撑在曲起的膝盖上,五官被烟雾笼罩。 左手中的玻璃方杯琥珀液体轻晃,右手夹住的香烟已经燃烧一大半,烟灰掉落在蹭亮的皮鞋和华贵地毯上。 他无心理会。 望着对面黑寂的楼层,男人又饮了半杯酒,将快要燃到指尖的烟头按压在烟灰缸,又点燃一根,吐烟时眉目冷峻。 自打代严震东管理严瑞集团,严辞就搬出了橒园,在别处另置了处别墅。 十年来,他去别墅的次数有限,反而越发频繁宿在临江公寓的大平层。 这里有带着腥味的江风,让他总能忆起儿时的种种,提醒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 后来他给自己找了个乐子,在对面大楼相同楼层的公寓,安置进了一只伤痕累累的雀。 她的胆怯、失落、孤独、茫然、开心,在公寓里发生的种种,皆落在黑暗中男人的眼里。 十年来,整层的公寓楼夜里一直黑着灯,她以为里面并未住人,从开始的戒备拉窗到窗帘未动过,只用了半年的时间。 他窥探了她整个十年的原貌,从青涩扁平到身子渐熟。 他了解她的饮食和口味,却故意充耳不闻她起初换保姆阿姨的要求。 他知道她自卑怯弱心思敏感,却专门嘱托上门的老师严厉授课,施以打压,保姆阿姨白眼刻薄相加。 他清楚在辞旧迎新之际,她抱膝坐在落地窗前,孤寂地看着烟花转冷,人潮散去,希望有人在这时陪她吃顿团圆饭,他却故意不现身的落寞。 弹簧压到最低总要泄点力。 在她快要崩不住的时候,他周末准时出现,给个甜枣吃。 所以,在她考上大学想住校,试图逃离冰冷的公寓,却在他一声叹息中,又乖乖回到供他观赏的牢笼。 听话了十年,却因为严序的回国,她生了逃跑的意识,毫不犹豫地挣开牢笼,再也没回来过。 真的不能驯服?真的没有一个人的眼里只有他吗? 香烟燃尽,突然烫了他一下,沉闷烦躁的思绪猛地被最初的声音炸了下。 烟头落地,被皮鞋无情碾碎。 他怎么忘了,起初让朱韵搬进对面公寓的目的。 是摧毁,是看着她一点点崩溃,从二十二楼坠落,摔得体无完肤的玩弄。 而不是豢养成眼里只有他、只待在他身边的金丝雀。 最初的念头什么时候变了味呢。 连他都不知道。 严震东下午在公司与他的谈话,让他与朱韵划清界限的警告,从脑海中闪过。 发布会上严震东承认她小儿媳妇的身份、严序高调示爱、网络上那些祝福她与他的话似万箭穿心,凌迟的男人体无完肤。 全世界都站在他那边,他亲爱的弟弟那边。 一如小时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又想起童年时光。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打破一室的压抑。 屏幕上是串陌生号码,严辞按了按眉心后接起,听着那边的声音,良久,闷嗯一声:“盯紧了,找合适的机会动手。” 挂掉电话,他眼神始终盯着对面似乎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的二十二层,饮下酒杯中最后一口液体。 眼神阴翳且意味深长,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的疼。 在悸动、在翻涌。 - 今天能化险为夷,吴倩楠功不可没,严序应朱韵的请求,定了上次生日去的那家会员制的fine dining餐厅,她想她一定喜欢。 吴倩楠光是看照片就兴奋地拍手:“我去化妆!今天不拍五百张照片,不许走!” 朱韵也上楼换衣服,严序慵懒地坐在衣帽间里棕色丝绒单人沙发上,眼神跟随化妆镜前女人的一举一动,而游移。 他就这样看着,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 朱韵低头挑选口红,纠结到底是涂裸色的唇蜜还是干枯玫瑰色的口红,抬眸凑近镜子正要往嘴上都试试的时候,对上了身后男人似火一样的目光。 “你盯着我做什么?”朱韵与他的视线在镜子里交织,沾了点唇蜜点在嘴上。 “过来。”严序笑着向她摆手,“我帮你选。” 朱韵头发全部扎起来,盘成个低垂的发髻,她穿了件一字领的奶白针织连衣裙,澳白珍珠点缀在修长的脖子和柔软的耳垂上。 很淡雅的装束,妆面也简单。 “怎么不换衣服?”朱韵很自然地坐在男人的好腿上。 严序盯着她晶亮饱满的嘴唇,忍不住凑近,闻到了水蜜桃味。 “我不去。”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摩挲着唇角时,只默了半秒便亲了上去。 还挺甜。 第106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唇蜜随着舌尖和唇瓣辗转,最后都化在两人的舌尖。 朱韵两只胳膊攀在男人的脖子,在他身后交叉,修长柔软的手指自然下垂。 他吻地用力,她的腰往后弯折,被另一只手向前拖住,女人要掉不掉地挂在严序身上。 朱韵错开窒息的吻,推了下他的胸膛:“一会儿妆花了。” 嘴上的唇蜜无影无踪,她原本略微发白的唇色被吻的真的和水蜜桃一样饱满和粉里透红。 严序揉搓着她的下唇,眉梢微挑:“就这个吧,好吃又好看。” 朱韵嗔他:“你也不怕中毒。”秀眉蹙了蹙,“为什么不去?” “有事。”他动作轻缓地给她擦唇蜜,像是勾勒一幅起伏的画卷,“况且,带着个电灯泡吃饭也没意思,什么都做不了。” 涂上后他忍不住又想亲,被朱韵眼疾手快地顶住男人的下巴:“不许亲。” 等下嘴巴不能要了。 最后吻落在她修长的脖子上。 黑色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朱韵瞥见来电显示‘沈云边’。 看来他真的有事,朱韵自觉地站起来,又回化妆镜前重新整理妆容。 她擦了擦过界的唇蜜,在镜子里看到严序稍稍转动了下脖子,方才眼神中的温柔倏然不见,面部迅速笼罩住一片阴霾。 “我现在过去。”只说了一句话,语气却不善的很。 他拿起沙发旁边的金属单拐,站起身对上她扭过头表情呆愣的目光。 严序腿脚不利索地走过去吻了下她的额头:“我去处理点事,让家里的保镖跟着,吃完饭早点回来。” “嗯,处理完事你也早点回来。”朱韵感受他周身的气场变化,拍了拍他的后背,“注意安全。” 吴倩楠知道严序缺席开心极了,自己不用充当电灯泡,拍照的时候可以搔首弄姿,不用端着,还能随心所欲地八卦。 姐妹聚会,带什么男人,帅弟弟也不行,因为不是她的。 朱韵是个很好的手机支架,蹲在地上,各种动作扭曲地帮吴倩楠在餐厅各种角落拍了好多照片。 这是她之前都不敢做的事,生怕遭受别人的白眼,可自打和吴倩楠做了朋友,她越发放得开。 用吴倩楠的话来说:“别人的眼光很重要吗?遭受白眼会掉一块肉吗?” 有人带着她发疯,真好。 吴倩楠满意地验收成果,发了九宫格。 朱韵也破天荒的在朋友圈发了张和她合影,下面很快有人留言。 孙老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小朱老师,过来喝一杯。” 她发来一个位置,朱韵见是林智的s·n·n酒吧,直接拒绝:“我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孙老师弹过一条语音,背景音乐和她的嗓门都很大:“我们没看到林智,小朱老师快过来,今天酒水减半,蹭那孙子一顿便宜。” 林智送了第一实验小学每位女老师一个月的花,以每个月的半价活动,趁机拉拢了些教职工顾客。 吴倩楠听了拽着朱韵的手往外走,两只眼冒星星:“本姑娘难得化次妆,不招摇撞市,都对不起我几十块钱的日抛和快过期的粉底!” 朱韵上了电梯担心道:“我怕碰到林智,毕竟是他的场子。” “他的场子怎么了?还能把顾客拦外面,有钱不赚?”俩人上了停在大厦广场的黑色揽胜后座,她拍了拍驾驶座上,既充当司机又充当保镖的黑衣男人的后枕座,“有小明哥哥保护我们,怕什么?” 这是这段时间护送吴倩楠上下班的严家保镖小明,退伍军人,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身材魁梧,据说可以徒手单挑三四个持刀歹徒。 他不动声色地浅笑,对着后视镜,看向朱韵:“朱小姐,要回碧玺湾吗?” 朱韵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吴倩楠,裹了裹身上的卡其色的羊绒披肩:“去s·n·n酒吧。” “yeah!小明,让我们gogogo!”吴倩楠做了个超人起飞的动作。 朱韵拉住她,又好笑又担心:“你冷静点,吴倩楠你酒品怎么样?不会耍酒疯吧?” 吴倩楠举手保证:“十瓶啤酒都不带晕的!谁吐谁孙子!今天让我们喝地林智破产。” 朱韵嘴角抽了下:“你真以为他会做赔本的买卖?” “管他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朱韵笑了笑眼神看向前方,正好对上小明在后视镜里的弯起的目光和不经意的笑。 - 夜晚的切割车间,月光从生锈的排气扇叶片间斑驳射入。 沉睡的砂轮机蜷缩在阴影里,液压机下积着泥浆,满地的原石碎料,或绿或紫,泛着幽光。 一个男人蜷缩在一堆废弃的石料旁,身上脸上多处鲜血淋漓的伤痕,显然已经被狠揍了一顿。 他抱着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的血水和着两颗牙掉了出来,虚弱地求饶:“我错了,求求两位老板放了我……” 严序背靠一面略微生锈的巨大切割齿轮,手里握着的金属单拐已经变形,染上了血渍。 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根袅袅燃烧的烟,他猛吸了口,吐烟时,烟头弹在男人鲜血淋淋的手背上,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疼叫。 沈云边大剌剌坐在一张量尺寸的木桌子上,双手抱臂,晃着双腿,悠哉悠哉道:“周侦探,收了钱却泄露顾客隐私,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你说你欠不欠收拾?” 周侦探狂点头,血水滴落在石料上,急于表诚心:“欠,两位老板我知道错了,我将功补过,你们想问什么,我知道的统统告诉你们。” 严序撑着变形的单拐,一步步走到周侦探的面前,如同黑夜的猎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阴恻恻的:“那些照片是谁让你散布的?” “于辉。”周侦探抬头对上眼序如鹰隼一般的眼神,身子吓得抖了下,“他前段时间突然说要我查一个叫朱韵的女人,我手上正好有她和很多男人相亲的照片和资料,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严序面色发沉:“知道于辉的下落?” 严家最近一直在于辉湘市的各个场子找他,均不见人影,他定是闻风而逃,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这次网上的舆论和上次的车祸,皆是文浩指使,于辉动手。 先把这个臂膀撅断,再直捣海华的黄龙。 周侦探先是摇头后是点头,含糊不清道:“他一直是电话联系我,没碰过面,不过我通过手机信号可以查到他大概的位置。” 沈云边乐了,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周侦探身前,双手放在膝盖,躬身戏谑看向他:“你手段还挺多。” “我们就是靠着这点手段吃饭,要不是我技术过硬,老板您也不会找……” 他没说完,就被沈云边踹了个窝心脚:“说你胖还喘上了!你手段高怎么还让我找着了?你不是很牛吗?” 周侦探趴在地上,咳嗽着干笑恭维:“强中自有强中手,老板,我认栽。” 为了逮他,沈云边不惜去求之前闹翻脸的交通厅的姐夫,被狠狠骂了一顿才行了方便。 严序将脚边的石子用变形的单拐拨走,面色阴冷至极:“查出于辉的动向,这事就过去了。” 周侦探连连点头:“明天我保准给两位老板消息!” 第107章 你叫我来到底什么目的? 酒吧里人群熙熙攘攘,音乐声震天响。 虽说林智人不怎么样,商业头脑却不差,s·n·n和他旗下的几个酒吧生意一直火爆。 不仅吸引当地的富二代、官二代,京城魔都的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来到湘市经常在这里放松喝酒。 同孙老师来的还有五六个同校女老师,年纪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大家都化了妆,穿上了衣柜里‘最不正经’的衣服,叫了半茶几酒水,由于工资有限,都不是什么高档酒,见到朱韵好一顿寒暄。 有之前支教的经历,加之吴倩楠自来熟的性子,她很快和大家打成一团。 小明为了不影响两人的兴致,站在不远处的吧台,身姿笔直,面无表情,时刻关注着卡座这边。 吴倩楠起了瓶白啤,递到朱韵手里,眼睛瞥到小明,乐了:“这傻大个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保镖。” 朱韵将披肩叠好放在腿上,接过啤酒喝了口,透心凉:“怎么,看上了?” 吴倩楠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仰头喝酒:“身材是不错,就是太无趣,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接送我一个多月了,都没套出他家里有几口人,那嘴比金刚链还难拉,睡睡还可以,谈恋爱……还是算了。” 她撇着嘴摇头,又喝了口酒。 朱韵呛了下,咳嗽道:“保密是他的工作性质……吴倩楠原来你这么开放。” 吴倩楠鄙夷地打量朱韵:“这里就你最保守,连结婚生了孩子的孙老师都比你放得开!看,又在瞄旁边卡座的男人。” 朱韵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果然孙老师伸着脖子往右边卡座那边瞧。 隔着金属格子,加之灯线昏暗,朱韵看不清那边坐着的都是什么人,总之男多女少,气氛比别处安静不少。 “白天人民教师,晚上出墙少妇。”吴倩楠嘿嘿笑道。 “有脸说别人,你白天白衣天使,晚上好色恶魔。”朱韵笑着调侃,正要收回望向隔壁卡座的视线,突然对上一双眼睛。 那是双精明干练且熠熠生辉的眼睛,不似男人的锐利、审视,而是带着几分柔情。 是个女人。 女人几乎所有身子被黑暗笼罩,偶尔有酒吧里霓虹光线打在她身上,一身黑西装,似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她举起手边的威士忌,隔空对朱韵敬了杯酒。 后者懵了,孙老师猛地转头,看向还没缓过神的朱韵,讶异道:“小朱老师,你们认识?我注意她好久了!又美又飒一女的!跟女明星似的。” 朱韵懵懂地摇头:“不认识。” 不仅不认识,她仔细回忆,生活中就没出现过这一号人。 她收回思绪,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继续喝酒。 吴倩楠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调侃道:“孙老师,原来你没看男人,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孙老师拽着她胳膊,让她低调:“那边卡座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你没看她坐主位啊,刚才落座的时候,七八个男老总跟孙子似的给她开路。” “我擦,不会是黑帮老大的女人吧!”吴倩楠脑补出了场黑帮电视剧。 挨着隔壁卡座最近的一个女老师摇头:“看架势像女总裁,又像当官的,刚才听她说了几句粤语,应该是港澳台那边的。” 港澳台?那朱韵绝对不认识。 身旁的沙发突然往下陷,浓郁的玫瑰香水味和一杯淡紫色的特调酒同时扑面而来。 “嗨,你就是朱韵吧。”一个身穿黑色亮片超短裙的漂亮女孩笑地灿烂,“给你点的酒。” 朱韵没有接过来,疑惑道:“我们认识?” 女孩将高脚杯放在茶几上,自我介绍:“我叫崔灿灿,以后咱俩很有可能就是一家人了,别看我比你小,到时候你得叫我一声嫂子。” 朱韵揉着耳垂,失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倩楠恍然道:“你是严辞的女朋友吧!” “还是你朋友聪明。”崔灿灿眨了眨眼睛,笑得人畜无害,她四处张望,“严序没跟你一起来吗?” 朱韵依然喝着手里的啤酒:“你有事?” 崔灿灿突然凑上前,馥郁的玫瑰香迅速掠夺了朱韵所有嗅觉,她拧眉身子向后拉开了几分。 “我想找你单独聊聊,可以吗?”她伸出五根手指头,面带诚恳,“就五分钟。”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朱韵没怎么来过酒吧,但也知道像这种鱼目混杂的地方,并不安全。 她指了下远处的小明,眉眼弯弯:“你都带保镖了,还怕什么?姐姐,就五分钟,我只是向你打听严辞的事。” 小明注意到朱韵的视线,穿过人群走过来,毫无表情道:“朱小姐,有事吗?” 崔灿灿拍了拍胸膛:“保镖哥哥,您应该认识我吧,上次在严家的宴会上我们见过。” 小明点头:“崔氏地产的千金,崔小姐。” 朱韵眉头只动了下,小明稍稍俯下身,低语:“朱小姐确实是严总的相亲对象,至于是不是女朋友,严总没有公开过……” 崔灿灿挑眉:“我没骗你吧。” 严辞向来讳莫如深,私下交女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好,他能开始一段恋情,对他、对她、对严序都好。 朱韵站起身:“崔小姐,请吧。” 俩人来到二楼高端奢华的包间,崔灿灿推开门,朱韵见到里面男男女女堆中的林智,面色一沉,扭头就走。 “唉唉唉,姐姐你别走啊。”崔灿灿拉住她,“林智是这里的老板,你不是认识他吗?我见网上都曝出您和他相亲的照片。” 朱韵甩开她的手,不悦到极致:“我认不认识他关你什么事?我是看严辞的面子上,才跟你上来……” 此时林智从包房里出来,笑地鱼尾纹炸开,簇着朱韵往包房里走:“朱小姐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请进!” 朱韵被左右架着,不情愿地进了包房,崔灿灿向大家热烈介绍:“不用我说都知道她是谁吧。” “现在整个湘市谁不知道严家二少奶奶。 ”一群人嬉笑起哄。 朱韵攥着手,不悦地盯着崔灿灿:“你叫我来到底什么目的?” 第108章 又不是狼窝 崔灿灿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道:“自然是向姐姐取取经,如何进严家的门,你是怎么让严伯伯从令你相亲,一下又承认为儿媳妇的。” 朱韵怎么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是故意要给她难堪。 她笑了:“这还不简单,让严辞喜欢上你,为你死去活来的,严伯伯自然会承认你儿媳妇儿的身份。” “啊!严辞的女朋友,不会是崔小姐自封的吧,不可能啊,崔氏地产这么威名赫赫,严家难道会看不上?” 崔灿灿脸黑了一瞬,随即又转笑:“我和严辞是家里人撮合,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严震东对她之前还挺热络的,这段时间突然冷下来,之前去严瑞集团,她可以直接去严辞的办公室,现在不仅连办公大楼进不去,就连集团正门都踏不进去,像是特意嘱咐的。 严辞各方面都深深吸引她,现在严家突然对她冷淡,崔灿灿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朱韵这个山村娃能进严家门,她千金大小姐却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察觉,严辞对朱韵绝对有点意思。 “哦,那等你们真正在一起后,再来问我严辞的事,不奉陪了。”朱韵转身要走,却被紧邻门口的几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朱韵故作镇定,挑眉看向身侧穿着花衬衫,单手拿着酒杯的林智:“我的保镖在外面,林公子是想得罪严家?” 后者拿酒杯的手指还夹着烟,双眼因为烟雾迷离:“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请朱小姐喝杯酒,朱小姐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朱韵正忍着要发作,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老板想要多少面子?不如,我给?” 包房门从外面推开,面无表情的小明让身,严辞背着光一步步走进来。 不紧不慢,每一步却都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一身笔挺深灰西装,肘间挂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像是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未化开的秋寒之气。 凌厉的眼神睇向林智时,又说:“林老板想喝多少?我奉陪到底,何必为难我严家的女眷。” 林智陪笑:“严总说这样的话不是折我的寿吗?您好久没来我这里了,琪琪去拿酒柜里最贵的酒!我陪严总喝几杯。” 包房里站起个穿包臀裙的女人,很快离开房间。 崔灿灿见到来人,激动地凑上前解释:“严辞哥,我们只是想和朱韵姐姐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严辞轻轻瞥了眼朱韵,正好对上后者的目光:“小韵,你想和这些人做朋友?” ‘不想’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只是碍于崔灿灿是严辞的相亲对象,以后两人如何发展,还是未知数。 万一两人商业联姻,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她们真的就成了妯娌,现在闹僵不是最好的办法。 朱韵笑了笑:“能和崔小姐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至于其他人……没兴趣。” 崔灿灿还以为朱韵会驳了她的面子,见对方给了自己个台阶下,胸口悬着的石头落地,反倒林智的脸色尴尬成绿色。 “既然不感兴趣,那就下去吧,你朋友好像喝多了。”严辞替她解围。 朱韵点头,推门而出,没注意到正要开门的人,恰好和酒保撞了个满怀,托盘上的酒竞相撒在朱韵白色针织裙上。 “对不起,对不起……”酒保连连道歉,冷汗直冒。 朱韵见裙子已经无力回天,“没关系”三个字刚脱口,林智就炸了毛,上前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怎么做事呢!知不知道这是谁!” 说完用手中的纸巾就要给朱韵擦裙子,严辞用胳膊巧妙地躲开林智的手,递给朱韵一方格子帕子:“不劳烦林老板。” 朱韵接过严辞手里的帕子,擦身上的酒渍时低声说谢谢。 “这里离临江公寓很近,去换件衣服。”严辞低语吩咐,将人带出包房。 朱韵不想回去,那里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严辞看出她的为难,笑道:“又不是狼窝,这么不愿意回去?” 朱韵攥着还有他余温的手帕,想到公寓里还有毕业证书和一些证件没带走,于是点了点头:“好。” 她指了指包房:“你真的要和他们喝酒?” 那群人挺讨厌的。 严辞不屑地讥笑:“严家的面子不是谁都要得起的……去吧,路上小心。” 朱韵和小明回到一楼卡座的时候,吴倩楠已经醉地不成样子,抱着孙老师的脖子唱着跑调的数鸭子。 “咕嘎,咕嘎,真呀真多鸭!” 孙老师见到朱韵像是见到救星,抱怨道:“小朱老师,快把你朋友带走!我就没见过酒品这么差的!摸了好几个男人的胸肌,要不是我们拦着,都要亲上去了!你朋友这是饥渴了多久?” 小明第一时间将吴倩楠架过来,虽面无表情,眼神里冰冷的怒火却藏不住。 朱韵拿起沙发上的披肩盖住身上的酒渍:“她喝了多少?” “就两瓶啤酒,还有你那杯特调。” 朱韵无语,就这酒量,吴倩楠是怎么说出十瓶不带晕,这样厚颜无耻的话的。 “呀,好硬。”吴倩楠一只胳膊挂在小明的脖子上,用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胸肌,咯咯直笑,“比我的都大。” “哥哥,你是怎么练的,教教人家?”吴倩楠一副勾引人的眼神盯着小明,手上还划拉着。 小明尴尬地偏过头,孙老师一众人憋着笑。 朱韵真后悔今晚来酒吧,低声咳嗽:“我去结账。” “已经有人结了。”孙老师朝旁边已经空了的卡座努了努嘴,笑道,“生平第一次遇到慈善家。” 朱韵又想到女人朝她隔空敬酒的一幕。 那人究竟是谁。 回公寓的路上,吴倩楠的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又喊又叫,其中掺杂了好几个令人面红耳赤的黄段子。 朱韵捂着她的嘴,偷偷瞄了眼开车的小明,后者不为所动,像是屏蔽了所有声音。 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小明才开口:“朱小姐,用不用我陪您上去?” “不用,你照顾好倩楠,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第109章 现在这么怕我 时隔半年,朱韵重新踏入生活了十年的临江公寓,这里虽不是狼窝,却是令人窒息的笼子。 还没输入电子密码,房门从里面打开。 照顾了她十年的保姆阿姨一脸笑盈盈:“小朱啊,怎么好久都没回家?最近住哪里?阿姨好想你的。” 朱韵嘴角动了下:“我以后都不住这里了,拿点东西就走。” 阿姨侧身让她进来,殷勤地拿来拖鞋让她换上。 “饿不饿?阿姨给你煲个汤。” 朱韵笑了笑:“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走。” “哎,咱们都半年没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多待会。”阿姨不容分说,赶去厨房,“炖汤很快的,我去做你最喜欢喝的椰子鸡汤。” 朱韵一点都不喜欢。 “阿姨,你别忙活了。”她有点头大,“做点醒酒汤吧,我刚喝了些酒,头有点晕,正好带走些。” “哎,行,你等着。”阿姨笑着去准备材料。 衣帽间里的衣服很多,大多都是精致公主裙,朱韵气质偏知性古典,不太适合繁琐的设计和甜美风。 却因为是严辞替她挑选的,必须要一件件挂在柜子里面,即使有的衣服一次都没穿过。 看上去精致的梦,不过是场不走心的浮华。 朱韵关上衣柜,从抽屉里拿出简单的毛衣和牛仔裤套上。 先把脏衣服装进袋子里,后去卫生间把严辞的方帕洗干净,晾起来,嘱托阿姨严辞来的话,把帕子交给他。 阿姨面上犯难,迟疑道:“自打你不回来住,严少爷再没来过,小朱啊,你还是亲自交给他吧。” 朱韵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回卧室的柜子找证件。 她明明记得自己的证书、护照、驾驶本什么的都放在一个袋子,丢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结果什么都没有。 朱韵又跑到书房,每个抽屉都翻了个遍,就是不见踪影。 见了鬼了。 “在找什么?” 严辞高挺的身姿倚靠在书房的门框边,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衫随意地挽在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光影洒洒,照在温润如玉的脸上,漆黑的眼眸,不知看了她多久。 朱韵由半蹲着站起身,整理了下掉在额前的头发,将书本都归位,没看他却如实回答。 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朱韵扭头问:“是不是你拿了?” 严辞没有回答,低笑一声,朝她走过来。 朱韵下意识地想逃,然而书房就这么大,出去的路已经被堵住,她身后只有墙和一扇窗,能逃到哪里去。 “现在这么怕我?”他将她逼进角落,垂眸浅笑。 朱韵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抬眼倔强地说:“不是怕,是避嫌,我现在是严序的女朋友,你是他哥……” 他突然抓住她细软的手腕,咬着牙明明在笑,眼神却是要吞没什么一般:“小韵,为什么要骗我?” 朱韵抽出手的动作一顿,她愣了数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一股无地自容的尴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要说和严序谈恋爱,她最有愧的就是严辞。 朱韵扬起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惭愧而红的脸,瞪着带着水气的眸子,解释道:“我没有要骗你,当时对你承诺时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可感情来的时候,我,我真的没办法挡住……” 严辞嗤笑一声:“没办法挡住……”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细细品了几遍这句话,突然攥住朱韵的手,拉进至怀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话锋一沉:“那你对我的感情呢?小韵你是喜欢我的吧?” 她本能挣扎抗拒,却因为男女力量悬殊而挣扎不开。 朱韵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像是只待宰的羔羊,柔弱地被罩在一只欲要发怒的雄狮身下。 她盯着他,先是恐惧、陌生,后慢慢释然。 是啊,严家人性子一个比一个混蛋,人前谦卑恭和,背地里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晚上严序接到沈云边的电话,气场忽转,她怎么不知道他是要和某些人动手。 严震东这个做老子的,脾气更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严辞怎么会是个意外,他真实的一面或许比那两人更扭曲更恐怖。 朱韵想到这儿,倒平静了几分。 她直直地看着严辞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严辞眉头微耸,噤声不语。 “这十年你一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掩藏心思,却从不点破,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朱韵笑了:“不是一直在装不知道吗?为什么严序回国就不装了?为什么等我爱上他,你才来问这种无耻的问题?”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她愤然地踩在男人的皮鞋上,费力地挣脱掉男人的怀抱,侧过身,揉着手腕,“十年,但凡你表露过一次真心,或许就不至于是如今的局面。” “是你一点点把我推出去的。”朱韵垂下眼眸,“把证件还给我,现在你我再纠葛不清,对谁都不利。” 严辞一双眼高深莫测,眼底神色复杂,见她连头发丝都在防备他,沉默了会儿,才说道:“不在我手里。” 朱韵怎么不知道他在撒谎,那些证件不要也罢,反正大部分都可以补办,于是点点头:“我走了。” 刚走至门口,严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韵,你难道不想见见你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外婆吗?” 脚步突然顿住,朱韵猛然扭身,语气略显激动:“你找到了?” 严辞缓缓向她走来:“她前不久刚做了眼部手术,现在正在恢复,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她很期待看到你这个孙女。” 朱韵瞳孔震动:“她现在在哪儿?” 严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了缕她的长发,绕在指尖,笑着问:“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想去看看她吗?” 朱韵胸口一紧,秀眉蹙起:“为什么?” “嗯?”严辞声音发沉。 “为什么用她来威胁我?”朱韵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感觉眼前的男人陌生的可怕,“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110章 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严辞向前,认真审视,吐出的话清晰无比:“要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他盯着她,似无比真诚地忏悔:“小韵,我很后悔之前没有主动追求你,看到你投入严序的怀抱,我才知道之前错的多离谱。” “我尝试接受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事实,可我低估了对你的感情,看到严序能拥有你,我嫉妒地发疯,我不知道压抑在体内的爱意什么时候膨胀到连我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小韵,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 朱韵挣扎着,低吼:“我之前是喜欢过你,可我已经放下,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现在很爱严序,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你并非我不可,别让我为难好吗?” 她看了眼熟悉的公寓,神情落寞凄然:“我不想再回到这个牢笼。” 严辞死死地盯着她,饶有兴味地念着:“牢笼……” 他突然哼笑:“这里是牢笼,那碧玺湾是什么?海华现在咬着严瑞不放,当年你父亲的事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挖出来,一旦曝光,那里就是你和严序的监牢,你还能全身而退?” 朱韵剧烈地摇头,愤怒地大吼:“你不要总是一遍遍提醒我当年的事!我受够了!” “如果真的有曝光的一天,我也会和严序一起面对!” 她眼角泛着潮气,用最后一点耐心说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即使我和严序分手,我们也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严伯伯不会同意,严家包括严瑞都会成为笑话,舆论足以淹没我们每一个人,你作为严家的继承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弊!” “这些根本不是问题,后面的事交给我,我来摆平。”严辞抓住她的肩膀,不甘心道。 “严辞!”朱韵拔高音量,终究说出令人心寒的心里话,“你究竟喜欢的是我?还是喜欢从严序手中抢过东西的成就感?!” 她不想把他揣测地太坏,毕竟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她和严序,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可今晚他的咄咄逼人和吴倩楠之前分析的话快速从她大脑中划过,让她不得不多想。 趁严辞愣住的一瞬,朱韵快速闪过他身侧,离开房间前,她背着身子,冷静异常:“如果你想用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外婆威胁我,很遗憾,你失算了,除了血缘,我和她毫无关系,至于她如何,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她顿了顿,“也不会和你私下见面。” 说完拿着袋子提步离开。 保姆从未见过如此面色阴沉的朱韵,往日都是软弱可欺的很,现在像是穿上了件坚不可摧的铠甲,走路透露着之前从未有过的从容和果决。 半年间气质焕然一新。 她想搭话,见朱韵脸上带着愠怒,自觉地闭了嘴,只说醒酒汤已经装在保温瓶里。 朱韵拿了瓶子,换了鞋,夺门而出。 阿姨被剧烈地关门声吓地打了个激灵,小声嘟囔:“半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 思及房间还有个打电话通知她拖住朱韵的男雇主,移步书房,小心翼翼地问:“少爷要吃点宵夜吗?” 严序颓唐地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双腿伸直交叠,肆意搭在桌子上,撑着额头的手指夹着根袅袅燃烧的香烟,眼睛半眯,并未作答。 保姆搓着手,不尴不尬地,正要离开,想起一事:“您的手帕晾在洗衣间,朱小姐要我转交……” “扔了。”他打断她,眼眸掀起时声音冷淡,“现在立马滚出这栋房子,以后不用来上班。” 这工作她一做就是十年,薪资高不说,还不累,突然无缘无故被开除,保姆阿姨差点哭了。 她想辩解,再争取继续工作的机会,然而见男主人比冰块还冷的脸,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只怪自己刚才多嘴提什么手帕,悻悻离开。 严辞透过烟雾盯着天花板上的花苞吊灯,脑子疯狂闪动朱韵的那句话: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喜欢从严序手中抢过东西的成就感? 被看穿了? 那,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 - 从公寓出来的朱韵,心里较着劲,下定决定以后打死她都不会再来这里,以后和严辞最少保持十米的距离。 她低头闻了闻毛衣,依稀还有他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朱韵用力挥了一路,试图毁灭两人刚才拥抱的证据和今晚的胆战心惊。 来到地下停车场,见到揽胜车里的一幕,朱韵郁结的怒气被火热的画面冲击的七零八落。 只见吴倩楠垮坐在小明的大腿上,揽着他的脖子,热烈索吻。 小明隐忍着拿下她的手,要躲不躲地迎接着她的热情。 活像一个缠上人的女妖精,一个极力不被女色迷惑却动摇了凡心的武僧。 朱韵呆若木鸡,下一秒就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不打扰两人的好事。 然而小明眼明手快发现了朱韵,一把将吴倩楠扯下去,整理衣服和脸上的口红印迅速下车,略带尴尬地开了车门:“朱小姐,我……” “我什么都没看见!”朱韵捂着眼严肃道。 吴倩楠爬回后排座位,小声抱怨:“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好不容易得手!” 朱韵将醒酒茶抛到她怀里,气笑了:“抱歉打扰了你的美事,用不用我给小明放一天假,再给你俩开个房?” 吴倩楠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调皮地压低声音笑了笑:“再等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是什么?” “醒酒汤。”朱韵无语地睨她一眼,“不过现在你不需要醒酒,更需要清热败火。” 吴倩楠沿着杯沿吸溜着喝了口:“理解一下大龄单身女青年的苦好吧,我又不像你天天吃上严序弟弟那么好的肉。” 朱韵压低嗓门嘀咕:“可你也不能这么狂放啊!小明内敛含蓄,你这个女流氓就不怕把人家吓跑了?” 吴倩楠狡黠一笑:“都起反应了含蓄个屁!闷骚男一个。” 朱韵给了她个钦佩的目光,看向前面时,不小心在后视镜里窥见小明望向后排座位一闪而过的目光。 那目光她太熟悉了,是每次在床上严序审视她时,雄性含着本能欲望的眼神。 朱韵偏过头,假装没看见。 这俩人早晚有事发生。 第111章 她天生就是他的包庇犯 碧玺湾别墅二楼所有露天阳台的围栏一天内全部加高了半米,之前到胸口的雕花围栏,此时都没过了头顶。 朱韵洗完澡抱着手臂,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灯火阑珊的夜景,真的有种从监狱铁窗中看向外面的感觉。 寒风拂面让她倍感冷静。 或许真的像严辞所说,这里是她和严序的监牢…… “不冷吗?”严序从身后抱住她,下巴靠在她额角,沐浴后的清新笼罩住两人,“姐,我知道你最喜欢这里,可为了你的安全,丑点就丑点吧。” 朱韵扭身回抱住他没有一丝赘肉的紧致腰身,靠在男人胸口的头亲昵地蹭了下,轻轻摇了摇:“不丑,谢谢……我甘之如饴。” 后面几个字她说的小声。 即使真的是困住两人的监牢如何,她也甘之如饴。 严序感觉今晚的朱韵有点不太一样,似乎有点粘人,他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享受这样的她。 朱韵见他手上添了几道细密的新伤痕,准是今晚动手教训了什么人。 回到房间,朱韵拿出药箱小心地帮严序用碘酒擦拭,粘上两个创可贴,灯光下,她抬起眼柔声叮嘱:“下次小心,别再弄伤自己。” 她不问他到底揍了什么人,更不问有没有把人打残打死。 或许她天生就是他的包庇犯,她被朱喜军的事自我谴责、良心难安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一刻,想去警局揭发严序。 朱韵知道这样不对,可面对这张脸,不管对的错的,所有的天平统统倒向他这边。 她发现她不知不觉同眼前的男人变得一样,陷入了偏执的爱中。 疯狂、扭曲、沉沦、毫无道理可言。 “姐姐,晚上发生什么开心事?”严序将人揽进怀里躺在床上笑着问,手滑向女人的浴袍中握了一手滑腻的肌肤,“去酒吧了?” 一定是小明告的密。 朱韵靠在他跳动的心脏,笑得眉眼弯弯,点了点头:“一位陌生的好心女士帮我们买了单,算不算开心的事?” “怎么不算?”男人附身下来,亲了下她脸上的酒窝,解开女人身上的浴袍,里面一丝不挂,惹的男人喉咙和小腹发紧。 朱韵一直浅笑着看向身上的男人,眉目如画,眼神缱绻。 她用手勾勒他五官的轮廓,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双手勾住严序脖子时,突然翻身,反将男人骑在身下。 平时要她在上面,严序总要哄好久她才会答应,现时她主动,男人挑了挑眉头,拭目以待道:“不嫌累了?” 朱韵忍着他烙在自己身上的寸寸火辣眼神,轻轻摇头,将头发拢到一侧,轻柔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看在男人眼里妩媚至极。 一如他之前对她,她从上到下吻了一遍,连男人胳膊上的疤痕和还未好的残腿都没放过。 含住时,严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其实并不舒服,却能轻而易举地放大内心最邪恶的想法,让他想更过分些。 然而当抚摸着女人的发顶攀上高峰时,全部的恶念被瞬间驱散,他看到了山顶最美的风景。 如同历经磨难艰苦征服了一座高山,一座他心中最冰清玉洁、神圣的高山。 - 刚练完复合体能的沈云边,出了一身臭汗,一屁股坐在泡沫板上,看着正在咬牙做腿部康复训练的严序,将周侦探发来的消息念了一遍。 周侦探查到了于辉的下落,并附赠了一条更劲爆的消息:他在寻找一个叫钱老六的男人。 而且钱老六的极有可能也在同一个县城。 严序眉头一挑,还真是好事成双。 沈云边用运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钱老六又是谁? “当初就是他绑架的我,把我卖给另一个人贩子。” 沈云边盘腿喝了口饮料:“于辉找他做什么?” 严序加了一条弹力带,腿部摆动时气喘吁吁:“两人之前同属同一犯罪团伙,谁知道背后还有什么勾当。” 沈云边有了兴致,把他腿上的弹力带解开:“兄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于辉也想知道钱老六当初绑架你的真相,然后趁机再搞你们严瑞一把?” 严序愣了一瞬,眉头簇起抿唇不语。 沈云边继续问:“小时候的事你真的一点记不清了吗?当初怎么被拐的没一点印象?不是那天你哥带你出去玩的吗?会不会是你哥……” “别胡说!”严序目色严厉地打断他,“是谁也绝对不可能是我哥!” 六岁被拐的那天,严序还有印象。 那天他馋虫闹肚子磨了严辞好久才偷偷带他去吃麦当劳。 家里严禁兄弟二人吃快餐垃圾食品,越是不让吃,越是有馋虫勾着似的,严序一股脑点了很多,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吃着薯条汉堡一边等着严辞去前台拿草莓圣代。 严辞久久不来,小严序再抬头,仔细寻找,排满长队的前台没有了哥哥的影子。 小严序顿时慌了神,跑去前面找人,一个戴帽子的阿姨说刚看到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出去了。 他推门跑出去寻人,走至街道拐弯处,胡同里停着辆面包车,车里窜出一男人,捂住小严序的口鼻带上车,后面他被灌了药,昏昏沉沉,什么都记不清。 十三岁他回到严家,他当时虽不认严震东那个父亲,却一眼认出严辞。 严辞满含歉意地告诉他,当时他去卫生间,洗完手出来就不见了严序的踪迹,那天他胆战心惊的时候地找了他好久好久,一直到天黑才敢回家。 严震东夫妻二人知道严序失踪后,严夫人当即晕倒,严震东将严辞狠狠打了一顿,并第一时间举严家全部势力和湘市警力彻夜搜查追踪,都没找到严序的下落。 严序绝对不信当初自己被绑架贩卖,是严辞所为。 那是他从小到大都仰慕钦佩的大哥,教会他游泳、射箭、骑马和各种棋类的半个人生导师。 上次车祸,严辞义无反顾地开车撞向冷藏车,这种为了救他,愿意以命相搏的兄长,怎么会和钱老六串通一气。 严序不信,打死他都不信。 第112章 什么时候学会恃宠而骄? 周一,严序来严瑞生物准时报到,只是还没晃到销售部,人就被严震东直派到集团下面专门做医疗器械的子公司任职ceo。 用严震东的原话来说:老子是要你来干活的,不是要你来谈情说爱的,总部有严辞打理,你先跟着子公司的几个老部下熟悉市场环境,年底上海那边恰好有个关于ai医疗的峰会,你代严瑞集团去参加。 某人心中郁结,却有火不能发。 朱韵知道后,打过电话笑着安慰,男人盯着办公桌上摞成小山的一大堆文件报表,感觉像是上了一艘再也下不来的贼船。 “我让我爸把你调过来当我的助理。”严序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 朱韵正在调研接下来要谈合作的两家医院的资料,一家杭州一家上海,她想着能顺道一起谈了最好,这几天正是最忙的时候。 她抱着资料从市场部回到工位,扶了扶鼻梁上的金属眼镜,笑着提醒:“别忘了我和你爸还有赌约。” “那老头都承认了你是他儿媳妇儿了,还在乎什么狗屁赌注。” 朱韵一手点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一手拿着手机回话:“你爸那时被舆论架上去,不得不承认,严序,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他再了解自己的老子不过,严震东当真讨厌朱韵,早就割袖断袍,在媒体面前承认严家与朱韵无关,甚至将她开除。 即使媒体和观众不信,可只要他态度强硬,再发动些老头子在政界的资源力量,这种无聊的舆论八卦很快就会打压下去。 严序当时打电话提议时还担心他不会同意,然而严震东却保下了朱韵。 严序又惊又喜,喜得自不必说,惊得是严震东其实心里开始接纳并认可朱韵,老头只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罢了。 朱韵见那边迟迟没有说话,还以为他不开心,继续柔声说道:“严序,我想凭自己的本事和能力获得你爸的认可。” “你也知道我一无所有,没家世没背景,给你家提供不了任何资源上的帮助,我能拼得的只有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能力。”她双手攥住手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声且坚定道,“真的有嫁给你的那天,我还能有点底气。” 严序头靠在老板椅上,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工作瞬间没那么刺眼了,他摩挲着垂下的眼皮,笑得不动声色:“态度很端正,不过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恃宠而骄?” 朱韵愉悦地挑眉:“这还不简单,以后工资卡上交,每天报备行程,敢不接我电话就等死吧。” 严序爽朗地笑出声:“好,都答应你,对了,我今天晚上去趟湘市下面的县城办点事,可能要耽误几天,你在家好好待着,尤其晚上,别出去乱跑。” 有了上次酒吧经历,朱韵学老实了,爽快地答应下来。 电话刚挂断,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严序说了请进,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助理推门进来:“严总,韩小姐电话打过来,邀您中午一起吃饭。” 严序翻看文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笑了:“去安排饭店。” - 许是有了一次并肩作战的经历,许梦经常来找朱韵。 俩人偶尔闲聊,但大部分是向她提供了竞争公司的信息和分析市场趋势。 能选为严瑞的医药代表,都是销售部和市场部公认的强者。 他们不但熟知每款药物、器械,还会定期协助公司举办会议研讨会,提升产品在专业领域的知名度和认可度。 同时他们具有超强的市场灵敏度,对竞品和医药市场动态政策的变化相当了解,为销售部和市场部提供强有力的建议以及大的销售方向。 朱韵这段时间在许梦的帮助下,很快完成两家医院的调研和洽谈合作的准备工作。 为了表达感谢,朱韵主动请许梦吃饭。 许梦挥了挥手,善解人意且热情道:“朱韵,我听说你是西南人?要不说咱俩有缘,我黔东南人,离你老家那不远,前几天我妈刚给我邮了几瓶她做的酸辣椒和家里熏的腊肉香肠,林林总总一大堆,咱们打火锅吃怎么样?” 朱韵笑着点头:“好啊!” 只是她没想到,许梦也住在临江公寓,还是自己对面那栋楼。 公寓紧邻江边,又地处繁华地带,租金不菲,少说一个月也要两三万,湘市很多有钱年轻人都喜欢住在这里。 朱韵跟着许梦进了家门,换鞋,一边感慨俩人确实有缘,一边感慨严瑞的医药代表工资待遇真好。 许梦让朱韵随便坐,她去厨房收拾。 “我给你打下手。”朱韵挽起袖子洗手准备帮忙。 许梦带上围裙,笑着把她推到沙发坐下,打开电视:“一个火锅,切点食材就行,很简单,你别沾手了,在这看会电视,等下好了我叫你。” 朱韵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等着吃白食了。” 看了会儿电视,落地窗外面亮起璀璨的烟花和无人机灯光表演。 玫瑰、钻戒、男女主的名字和日期。 许梦兴冲冲赶过来,咋舌道:“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人亲眼目睹,这是我住在这里不知道第几次见湘市的总裁们求婚表白了,虽然模板相同,有点俗气,可架不住真好看,一股人民币味……” 朱韵看着无人机灯光秀,淡然地点头:“嗯,很好看。” 她坐在曾经的牢笼中,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场这样的浮华表演。 “不过再好看也没小严总在访谈中向你示爱浪漫。”许梦坏笑,突然问道,“哎,朱韵,你知不知道严总也住这栋公寓?” “严辞?”朱韵蹙眉。 “是啊,之前上下班碰到过几次。” “他住几楼?” 许梦思索了会儿,确认道:“好像二十二……” 二十二楼?! 住在她对面,十年来,从来没亮过灯的二十二楼?! 朱韵像是意识到什么,胸口一紧,差点忘记呼吸。 第113章 怎么不叫严辞哥了 和许梦这顿饭,朱韵吃的浑浑噩噩,她坐在车后,眼睛失神,面向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脑袋却很空。 她极力回忆十年来在临江公寓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切看似那么平常,仔细回味,一切却又那么不平常。 如果严家害怕她去揭露严序,把她安置这那里,那为什么她从临江公寓搬出来,严震东并未发出任何警告,反而是严辞一遍遍要她回去? 十年来严辞一直住在对面公寓相同的楼层,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居然十年不开灯,假装无人居住的样子,让她放松警惕。 不单单每个周末,或许她的每一天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所有的情绪,并耐心真诚地开导她,让她渐渐倾心他,迷恋他。 可面对她一些小小要求时,比如换掉保姆阿姨,她想搬出去住……他却默不作声,装作为难的样子,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反抗压回去。 然后他再用软语安慰,让她倍感自责提出的要求多么荒唐。 这一刻朱韵才明白过来,这不就是打一棍子给一甜枣的精神驯服吗。 她竟然真的被当作一只豢养的雀,被驯服了十年,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而主导这一切的并不是严震东,而是严辞。 朱韵心底生起莫大的寒意,仿佛瞬间被打入万丈深渊,四肢百骸一瞬被彻底粉碎。 整个世界观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 可,为什么? 严辞为什么这么做? 真的只是把她当个乐子吗?还是…… 她突然睁大眼,指尖颤抖地掏出怀里的手机,点开严序的电话号码。 小明开着车一直从后视镜里注意着朱韵的神色变化,从失魂落魄到面色煞白,只是眨眼之间。 “朱小姐,身体不舒服吗?”他关心道。 朱韵摇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耳朵里只有对面传来的嘟嘟声。 接电话,严序,快接电话! 等待的几秒,似乎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脑海里无数惨烈的意外场景闪过。 她真的承受不住再失去他一次的打击了。 所以,快点接电话! “喂,姐。” 这一瞬,朱韵觉得自己听到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她握着手机,鼻头发酸,险些哭出来。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线有些疑惑。 朱韵双手握着手机深呼吸,整理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在电话里不是说这些的好时候,或许是她一时胡思乱想,她今晚只是想确认他是否安全。 她笑了笑,尽管对面看不到:“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严序开心地笑了:“才走一天就这么想我了啊?是不是没我睡不着?” 朱韵回答地很干脆:“对,昨晚做了一宿噩梦,没你我睡不踏实。” 沉默片刻,电话那边抽了口凉气似的,隐忍地小声啧了下:“姐,我被你说硬了。” “那就快点回来啊。”朱韵捂着话筒,带着诱惑地压着声道,“回来你想怎么样都行。” 严序压抑地爆了句粗口,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绑着来也行?” 朱韵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抬眼确认小明没往后面看,沉默了片刻,像是逃避似地闭上眼,轻‘嗯’一声。 正坐在宾馆沙发上的严序将烟头碾碎,跟火烧了屁股似的,再也冷静不下来。 他叉着腰在房间里,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全身的血液往胸口和小腹两处窜,恨不得现在立马坐火箭回家。 这时站在窗边的严家保镖向他打了个手势,严序接过其中一人手里的望远镜,看到对面小区门口出现的两人突然被人用麻袋套住,塞进辆灰色suv车里,扬长而去。 他脸上毫无欲火焚身的痕迹,冷静淡然地抬了抬下巴。 两个保镖会意点头,麻利地打开房门,在前面开路,一人在后面推着轮椅,严序坐了上去。 他拿着手机,瞧了瞧快好的腿,笑地痞坏极了:“等我办完事就马上回去,姐姐,衣柜里的有几件睡衣你还没穿过。” 趁着她粘人好说话,男人接二连三地提过分的要求:“先穿红色那件。” 想到那几件遮住前面就露后面,遮住后面就露前面的碎布料,朱韵面色烫的可以摊鸡蛋。 “等你回来再说。”她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临挂掉电话前确认,“你哥没跟着你去吧。” “怎么不叫严辞哥了?”严序心中暗爽。 “不叫了。”朱韵垂了眼眸,声音很轻。 严序被人架上了停在宾馆门口的黑色埃尔法,他仰头坐在太空舱座椅上:“只是件小事,用不到惊动他。” 车子缓缓开动,去往灰色suv消失的方向。 朱韵暂时放心些:“你注意安全……”又补充,“小心身边人。” 严序用舌尖舔了舔因为上火干燥的嘴皮,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知道了,枕头下面给你留了个小东西,我猜你一定喜欢。” “什么东西?”朱韵好奇。 “回去自己看,说出来还是惊喜吗?”严序故意卖关子。 埃尔法来到一栋废弃仓库前,前面停着辆还打着大灯的灰色suv。 银白的光束如同两只野兽的眼睛,照进岑寂危险的夜。 车门从外面被保镖打开,其中一人低声道:“人在里面。” 严序目光如炬地点点头,对着电话却是柔声细语:“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等回去好好补偿你,晚安姐。” “晚安。”朱韵听着嘟嘟声,皱了下眉。 她摩挲着手机屏幕,心里无数次祈祷,刚才的揣测不一定对,严辞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对严序动手,他们不会兄弟相残的。 正自我催眠着,朱韵的手机震了下,孙老实发来的消息,是一张朋友圈截图,和一段文字:小朱老师,重大新闻!林智突然转让s·n·n酒吧以及湘市下面所有连锁酒吧!s·n·n一夜之间换了老板!这孙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朱韵点开照片,是林智所有酒吧的转让说明,她随便回了句话,黑掉屏幕,头靠在车子后排靠背上,闭着眼深深出了口气。 她知道是严辞做的。 他说过严家的面子不是谁都能要得起,对于只是口嗨了一句的林智,他尚能赶尽杀绝…… 那她这个之前被玩弄于股掌,后摆脱掉控制,并严厉拒绝他多次的人,严辞是不是也会不留情面地将她弄死? 刚否定的想法再一次死灰复燃。 真实的严辞或许比她猜测的还要恐怖百倍,千倍。 第114章 求婚还剽窃电影台词,没诚意,回来重新求 回到家,朱韵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爬上楼,连澡都没洗就摔在床上。 思绪杂乱,她不知道如何整理脑子里拼凑不起来的零星线索。 保姆阿姨敲了敲门,送来一碗红糖姜蛋汤,笑着说:“严先生说你这两天要来月事,特意嘱咐我熬点补气血的汤水,朱小姐,快起来喝点。” 朱韵缓了会儿才爬起来,坐在飘窗旁的长沙发上,扎起头发,慢慢喝汤。 甜度合适,有股淡淡的中药味,一口下去身子暖暖的。 “很好喝。”朱韵笑地眼睛弯起来。 阿姨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像是看自己孩子:“严先生特意交代了你不喜欢太甜太腻,所以红糖我放的不多,多加了点枸杞和红枣遮盖中药味,里面的瘦肉和黄豆我炖了好久,都烂糊了,你尝尝,不腻吧?” 朱韵笑着摇头:“不腻,谢谢你阿姨。” “谢我什么,照顾你俩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她两只手攥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感慨地叹了口气,“严先生对你可真好,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对爱人这么上心过,关于你的很多细枝末节他都考虑得到,真是难为他了。” 朱韵慢慢喝着汤,垂眸时脸上挂着微笑:“他是对我很好。” 很好,很好…… 阿姨心疼地看着她的侧脸:“前段时间的新闻我看了,没想到你们两个的命这么苦,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 “现在苦尽甘来,再努努力,明年添个胖娃娃就更圆满了。” 朱韵顺着她的好意,笑着说:“那就借您吉言啦。” 喝完汤朱韵感觉全身舒畅,脑袋也清明了许多,洗完澡穿衣服时,大姨妈真的来报到,朱韵不由笑了,这混蛋掐的时间怎么这么准。 躺在被窝中,突然想到严序的话,她半坐起身,掀开枕头,下面躺着个黑色皮质小盒子。 朱韵一瞬明白他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她坐直身体,在昏黄的壁灯下打开首饰盒,一枚光彩夺目的七克拉粉钻戒指摄人心魂,似乎要晃瞎了她的眼。 没有哪个女人对珠宝不心动,尤其心爱的男人送的求婚戒指。 朱韵颤巍巍地拿起来端详,粉中带点紫,美到极致,沉甸甸的,很坠手,火彩随着她的动作而闪耀不断。 同那条他母亲的粉钻项链是同一种镶嵌风格,主石被一圈细密的透明小钻围绕,雍容华贵到无以复加。 被子上的手机震动,是严序发来的。 “我对钻石不感兴趣,但我想看它永远戴在你手上的样子。” 朱韵咬着嘴唇,忍住发笑,将戒指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她拍了照片发过去:“求婚还剽窃电影台词,没诚意,回来重新求。” 收到照片和消息的男人,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嘴角洋溢的笑压都压不住,真他妈配她! 果然她天生就是他的女人。 严序笑着回了个‘好’字,快速暗灭手机,放进口袋里时,对着不远处被打得鬼哭狼嚎的两人,迅速沉下脸,慵懒地揉了揉眉眼:“行了,别把人打死。” 严家的保镖大多是退伍军人和武术高手,还有几个从俄罗斯专门聘请来的特级保镖,人高马大不说,各个下手毒辣,几拳下去,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两个保镖停了手,坐在轮椅上的严序被人推了过去。 见地上被揍地鼻青脸肿,嘴上哼哼唧唧,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他漫不经心地问:“于辉呢?” 这是于辉从湘市带来的小弟,最近俩人每天在县城的各个场子乱晃,试图找到钱老六的下落。 晚上刚从出租房出来,准备去下一个地方去踩点,走到门口突然被蒙住头带到了这里,还没辩驳,就七里哐当挨了一顿胖揍。 两个小弟见来人直接问自己老大,再见围在旁边的五个黑衣保镖,和吊儿郎当坐着轮椅却一脸肃杀之气的男人,倏然明白这是哪路神仙。 两个小弟被打得口齿含糊不清:“严二公子,我们兄弟只是跑腿打杂的,我们怎么知道辉哥在哪儿……” 严序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的衬衫扣子,一点点挽上去,露出右胳膊上的红色疤痕,睇向两人时笑了:“还挺忠心。” 他接过身后保镖递过来的金属单拐,站起身时用手掂了掂,比上次的沉,打人应该更狠。 “再最后问一遍,于辉在哪儿?” 两个小弟看着向他们缓缓走来的男人,他并未拄着拐杖,反而将它横于身侧,脚步虽不稳,眼神却像是随时要咬断两人咽喉的猎狗。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弟咕咚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被另一个寸头男狠狠瞪了眼,黄毛小弟惊恐地又闭上了嘴。 如果两人交代,被于辉知道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知道于辉的手段有多黑,不少背叛他的人和欠钱不还的倒霉蛋,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说被贩卖到公海挖空了器官。 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虽说是严家的二少爷,他们也得罪不起,不过严家既然是清清白白行商,手上应该不会沾上人命。 两个小弟在心中迅速权衡了利弊,默默达成一致的选择:只要不背叛于辉,他们就有活路。 严序走至两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如同巍峨的山脉俯瞰脚下的蝼蚁。 “看来于辉平时对你们不错,居然养了群这么忠实的狗。”他缓慢擦着手上的单拐,“还是说……你们吃准了我不会弄死你们?” 寸头小弟侧躺在地,沾满了灰尘,捂着胸口,吐了口和着血的唾沫:“横竖都是死,在严二公子手里我们还能讨个全尸,在辉哥那儿……” 他胡乱抹了把流血的鼻子,阴冷一笑,欲言又止。 严序哼笑着,拐头从寸头小弟的头一直往下滑:“纠正两点,第一,在我这儿不一定会死,第二,死的话,我未必留你全尸……” 拐头突然停在寸头男的下半身,严序微微俯下身,笑得无辜又阴邪:“你这么有种,那我先从这里开刀好了。” 寸头男被打得虚弱至极,却在关键时刻紧紧护住自己的下半身,坚硬冰冷的拐头直接怼在他的手背上,骨头带肉凹下去了一大块。 寸头男发出凄厉的惨叫和怒骂:“艹!你他妈的要打就打别的地方,坏人好事,算什么男人!真他妈卑鄙小人!” “这次你说对了,我就是卑鄙小人……”严序侧了侧头,身后的保镖将两个小弟的肩膀和大腿死死按住,挣扎不得。 他再一次用拐头对准目标,笑地和风细雨:“专门对付你们这种讲义气,忠心耿耿的君子……” 单拐眼看就要狠狠落下,寸头男双腿打着哆嗦,瞪大眼睛,嗓门提到最高:“于辉又回了湘市!他派我们几个弟兄在这里盯人!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第115章 一种不祥的预兆 严序手中的金属单拐戳进寸头小弟两腿中间的烂砖头中,瞬间戳了个大洞。 寸头小弟大叫一声,整张脸都吓白了,黄毛心理素质差,鼻涕眼泪和黄汤全都吓出来了。 “早说不就完了?”严序厌恶地眉头耸起,将单拐扔到保镖,有人推来了轮椅,他重新坐下,“给于辉打电话,问他在湘市哪儿。” 甄秘书这段时间正好带人在湘市于辉的各个场子守株待兔,只要有于辉的下落,准能逮到那孙子。 寸头小弟颤颤巍巍打开手机,拨通了于辉的电话。 那边响了十几声终于接通,他装作很兴奋的样子:“辉哥!你在哪儿呢!我和阿猛抓到钱老六了!现在给你带过去!” 电话那头声音突然拔高:“真的?!让那狗东西接电话!老子要问他点话!” 寸头小弟临危不惧,谎话信手拈来:“我把人给打晕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辉哥,我和阿猛把人给你带回去,你亲自问吧,我怕夜长梦多。” 那边沉默片刻,终于撒嘴:“行,你俩把人带到东广场那边的赌场,我在这儿等你俩,路上小心。注意警察。” “好嘞,您放心!” 寸头小弟没挂掉电话,严序就给甄秘书发过消息,他总感觉太顺利,有点不对劲。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甄秘书打来电话,说赌场里根本没有于辉的影子,被骗了。 严序挂掉手机,脸色阴沉地眯起眼睛。 寸头小弟和黄毛吓得求饶:“严二公子,我们绝对没通风报信,于辉本来就诡计多端,不信任我们这个跑腿打杂的也情有可原!” 于辉能得到文浩的赏识,在湘市如鱼得水十几年,心思缜密是必然的,刚才一通电话不仅没把人诈出来,还把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严序剑眉蹙起,真是一帮油锅里滚过的老狐狸。 “这几天你们不是在找钱老六吗?”严序不想无功而返,“有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寸头小弟摇头:“那家伙太谨慎了,我们在县城他出没过的场子蹲守了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时,身后一个保镖走近,俯下身低声道:“小严总想知道钱老六的行踪?” 严序一愣,微微仰头,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爸一直在盯着钱老六?” 保镖垂眸,轻不可轻地点了下头:“他回湘市的第一天,严董就知道了,一直在派人跟踪,小严总要想知道,不如回去直接问你父亲。” 严序乐了,和着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全在他老子的掌控中。 严震东之前提什么让朱韵亲手抓到钱老六的要求,这老东西明明都把猎物圈起来了,还让朱韵无头无脑地去找钱老六的线索,明摆着让她扑空…… 心眼简直太坏,太小了! 总得来说,这次没白跑,严序让人把寸头男和黄毛带走,直接扔给湘市的警方,日后于辉落网,这些都是可以给他定罪加刑的人证。 话分两头,接到寸头小弟电话的于辉,通过对方的三言两语就识出了破绽,故而胡说了个位置。 东广场的赌场人员打来电话,说严家人又来了,于辉就知道寸头和黄毛都落到了严家的手里,并出卖了自己。 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恶狠狠念道:“行啊,严家可真他妈厉害,居然追到县城去了!既然你们咬着我不放,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 严序连夜赶回湘市,他没回碧玺湾,而是回了橒园老宅,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 天微亮严震东就起床锻炼,家里的佣人告知二少爷昨晚回来了,他拎着太极剑拧开了二楼南边的套房房门,见昏暗房间里床上鼓着个大包,没有踌躇,便退了出去。 严震东下楼吩咐打扰的佣人:“二楼先别收拾,让严序多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他。” 佣人笑着答是。 甄秘书每天七点半准时到达橒园,彼时,严震东刚舞完一套剑法,背着剑正在检查别墅后面的菜园子哪些菜可以摘。 南方秋冬的菜园依然品种丰富,绿意盎然。 甄秘书拎着菜篮子,边汇报昨晚逮于辉的事,边摘菜。 一会儿的功夫,满满一篮子的新鲜瓜果蔬菜。 “于辉虽然藏起来,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就是他一定在湘市。”甄秘书笃定道。 严震东站在池塘边上,散了些鱼食,活水机在咕噜噜运转,锦鲤摆尾荡起了些涟漪,拳头大的巴西龟躲进石头缝里准备冬眠。 他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残食都撒进水里,面色沉浸在东升的旭日曦光。 “老甄你说于辉这个节骨眼偷偷回湘市做什么?”严震东似笑非笑。 甄秘书沉吟片刻,抬起头,已经了然:“他打算对小韵下手?” 严震东视线梭巡,正好对上绿油油的萝卜地,长势很好,已经有青白的萝卜冒了头。 他缓缓走过去:“盯紧许梦,这段时间她对朱韵献了不少殷勤。” 甄秘书点头:“知道了。” 严震东弯腰拔了棵,小臂长的萝卜白白胖胖,甚是喜人。 他抖了抖上面的土,将萝卜放进甄秘书手里的才菜篮子:“虽然不值钱,可烂地里也挺可惜的。” 甄秘书笑着解释:“小韵说等于是给地施肥了,这比营养土和化肥都好使,第二年种什么都能长得很好。” “严董……”甄秘书顿了顿,看着菜篮子里的白萝卜,微微笑道,“您现在是不是已经接受小韵了?” 严震东冷哼一声:“我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当着全国媒体的面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再把她轰出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甄秘书想笑,您要真轰她出去,还会在乎媒体怎么看? 严震东扭身往外别墅方向走:“让她身边的保镖机灵点,该卖个破绽就卖个破绽,否则鱼儿不上钩。” “这事要给严序说一下吗?“甄秘书迟疑。 严震东瞪了他一眼:“说个屁!他要知道我拿他的心头肉去做诱饵,第一个跳出来不干!” “这事先瞒着他,背地里保护朱韵的安全。” 甄秘书点头:“对了,严董,还有件事……” “说。” “钱老六从县城又回湘市了,和于辉前后脚。”甄秘书猜测,“我怎么感觉他知道于辉在找他,现在反倒跟踪起了于辉……” 严震东脚步顿住,冷冷地哼笑了声:“这棋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看向已经完全升起的红日,幽幽道:“老甄啊,我总感觉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第116章 胸中有沟壑,腹中有乾坤 严震东和甄秘书先后迈进客厅时,严序正坐在餐桌前往手上的热吐司上抹牛油果鸡蛋酱。 他一身藏青色真丝睡衣,脸上还有睡觉的压痕,用略带慵懒喑哑的嗓音,朝两人道了声早上好。 甄秘书笑着回了个早:“怎么不多睡会儿,不是凌晨才回来的吗?” 严序慢条斯理地看了下手机,抬头时笑了:“等下还要去公司处理文件,我现在哪有资格睡懒觉。” 严震东洗好手坐在餐桌主位,拿起筷子吃着中式早餐:“想知道钱老六的下落?” 严序摇头:“人你盯着别丢了就行,我不关心那孙子的下落,反正当初他绑架我,十有八九是你的死对头或者仇家指使的。” “人家是冲你来的,我不过是道具人,找钱老六寻仇是你的事,逮着他,让我揍一顿出出气就行了。”严序一推四五六。 至于怎么逮着钱老六、事后如何处理,他一点都不关心。 严震东被他这混不吝的说辞气笑了:“你倒心大!严序,太轻敌可不是好事。” “钱老六也配叫敌人?”严序云淡风轻地笑,吃三明治的动作缓了下来,点了点头,“你要说指使他绑架我的人是敌人,那我确实需要注意些……” 他吃着东西,低头看着资料,漫不经心道:“爸,您年轻的时候都得罪了什么人?我要不防着点?” 坐在一旁的甄秘书笑呵呵道:“生意场上就是不见血的战场,严董年轻时魄力十足,杀伐果断,要说得罪的人……” 严震东冷哼一声:“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他瞥向划拉着手机的严序,“你防的过来吗?” “防不过来。”严序抬眼摇了摇头,摊开手,格外认真道,“所以,您赶紧把钱老六逮着问清楚当年的真相,别让他在外面瞎晃荡,省得鱼儿咬断绳子跑了。” “还有你之前和我姐商量要她抓钱老六那事,趁早作废。” “她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和钱老六那样的亡命徒斗?这不是让小白兔白白送进大灰狼的嘴?到时候您还得花人力和精力去救她,何必呢。”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发生,我强烈建议您和我姐第二条赌约作废!谈五家医院就已经够费劲的了,她哪还有精力和钱老六斗智斗勇?” 严震东被气得将筷子摔在桌子上:“绕了半天,原来又是为朱韵谈条件!你那点心眼全他妈用来对付你老子了!有本事你对付骑在严瑞拉屎的海华,对付文浩那对父子!” 严序面无波澜,却嘴角勾起,看向严震东时眼神中透着高深莫测的狡黠:“您怎么知道我没用来对付海华?对付文家?” 严震东一愣:“什么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严序笑了笑:“我怎么做您别管,您只需要知道,用不了多久海华、文家都会成为过去式。” 严震东蹙眉看着一脸笑意,浑身却露出杀气的小儿子,良久,突然眉目舒展笑了。 他在这张雄姿英发的脸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的影子。 胸中有沟壑,腹中有乾坤,这孩子运筹帷幄的气度绝对不输当年的自己和稳重成熟的严辞。 他连连点头:“行,你放手去做,不管发生什么,即使闹出人命,你老子都给你兜着。” 严序将餐盘里的早饭打扫干净,站起身,扶着椅子背摇了摇头:“老同志,都二十一世纪了,您怎么还是打打杀杀那一套,咱家又不是黑社会,能智取干嘛还要动刀动枪? 况且,真的出了人命,严家就有了随时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 他往二楼方向走去,挥了挥手:“所以啊,爸,即使您逮着钱老六,也别让他死在咱们手里,让他痛不欲生、解恨的法子多的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严震东和甄秘书看向已经不见人影的楼梯口,皆是一愣,后四目相对,甄秘书先欣慰地笑了:“严序这孩子真的……严董,您可以放心退休了。” 严震东又拾起筷子,垂眸夹菜,嘴角压制不住地翘起。 甄秘书都愣了,严董已经多少年没发自内心地笑了。 - 这些天为了获得朱韵的信任,许梦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后者倒是对她越来越敞开心扉,正一步步沦陷,可朱韵每天上下班都有司机保镖接送,走哪儿都有保镖跟着,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加之接二连三接到于辉的催促电话,令许梦烦躁不堪,只能多向朱韵献殷勤,制造下次俩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天许梦照例多点了杯星巴克,给朱韵带过去,恰好听到她和朋友讲电话,说晚上看电影。 许梦计上心头,等朱韵挂掉电话后,一杯热乎乎的燕麦拿铁推到她面前,笑着说:“朱韵,你打算晚上看电影吗?最近上映的一部动画电影我早就想看了,只是一直约不到人一起去看……” 她说得和吴倩楠是同一部电影,朱韵捧着咖啡喝了口,笑道:“那晚上一起去吧。” 许梦装作为难道:“你朋友不会介意吧?” 朱韵摇头,她拿起手机点开团购网:“不会,她性格很好,和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我来订票。” 许梦笑着点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等许梦一走,坐在隔壁工位的小c探过头,鄙夷地咋舌:“朱韵,你没发现许代表最近在你这儿跑得也忒勤了吗,就差向你汇报工作了,这是巴结上你了。” 朱韵翻着文件,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最近的工作进项确实和她接触的比较多,至于巴结……” 她转了下手上的笔,侧头看向扒着格子间的小c,笑地平易近人:“你不巴结我吗?” 小c扑哧一笑,滑着工作椅凑过来:“我当然巴结你啊!我恨不得抱你大腿!朱韵,你千万别忘了你刚来销售部,咱们的革命友谊啊!” 当初没人知道朱韵和严家的关系,小c帮她刷过几次饭卡,朱韵向她咨询工作问题,她也很认真地帮她解答,不像老员工故意刁难实习生那般。 就这点,朱韵就忘不了。 她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 所以朱韵把抽屉里的零食都塞进小c怀里:“拿走吧,下次再给你买。” 小c喜滋滋接过来,看到朱韵手指上的超大钻戒,眼睛都瞪圆了:“这这这……这么大的鸽子蛋!还,还是粉钻!我的妈呀,小严总太舍得了,这得多少钱!我买假的都不敢买这么大个的!简直要闪瞎我这穷狗屌丝的眼!” “快让我瞻仰瞻仰仙气……” 朱韵好笑地举起手:“瞎了没?” 第117章 您知道了? 小c拿着朱韵的手,羡慕地快要流出口水了,欲哭无泪道:“为什么世上的有钱人不能多我一个!我和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说完抱着朱韵的大腿,眨巴着眼睛:“公主殿下,边上的碎钻能扣下一个送我吗?” 朱韵哭笑不得地拒绝:“不能……” “呜呜,太抠门了,碎钻不值钱。” “不过,我可以送你个礼物。”朱韵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笑道,“奖金发下来了,你去挑吧,等下把付款链接发给我。” 小c恨不得的亲她一口,被朱韵用手拦下,前者兴奋地举手发誓:“我要在严瑞干到退休!生的严瑞的人,死是严瑞的鬼!” 最后她选出三条项链,摇摆不定,朱韵则挑了个最贵的买单。 - 临近中午下班,朱韵接到严序的电话,说他回来了,现在正在子公司,等下开完会就过去找她一起吃午饭。 朱韵看了下时间,对着电话说:“你别来回折腾了,我打包点饭菜过去找你。” 严序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下面持不同意见的两人,正在因为要不要打价格战而吵得不可开交。 他揉了揉太阳穴:“也行。” 挂了电话,严序将手机扔在长长的会议桌上,身子向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放在桌子上,双手抱臂,不冷不淡地看着两个突然停止争吵的高管。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地看向坐在主位的年轻ceo。 这位二公子虽然初来乍到,但他的名号子公司上下早就如雷贯耳。 和严震东不苟言笑的性格不同,这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主,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脸上笑地比谁都开朗,一旦涉及到公司利益之事,脸比翻书还快。 严辞来子公司视察,还给出不少意见,这位就这么看着,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正如现在…… 严序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吵得挺激烈的吗?” 不主张降低设备价格的李主管,站起来说道:“严瑞的医疗设备,不管是高端还是中端,在医疗行业向来以口碑着称,降低产品价格就是损害品牌价值,咱们应该长期聚焦在品牌建设上,怎么能加入恶性竞争中?!” 持反对意见的邱主管,甩出一堆数据:“这几年不光海华通过低价侵吞了严瑞的市场份额,其他医疗公司也纷纷效仿,再这样下去,严瑞被蚕食的骨头渣都不剩!” “邱总不用危言耸听,和我严瑞深度合作的医院不就是看中严瑞的品牌价值吗?况且严瑞设备的利润已经压缩到最低,再降价可能导致现金流危机,难道要以次充好?” “我已经和财务部门和市场部核算过,即使半年的利润亏损,也不会资金链断掉,这样完全可以换取丢失的一半市场份额。” …… 两位主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吵得面红耳赤,旁边的部门经理们都上前劝架。 终于邱主管喝了口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序,说道:“小严总,您说怎么办?” 子公司同严瑞总部不同,这里主要生产和销售市面常见的中端医疗器械机器,市场上的竞品非常多。 严序早就看了子公司的财务报表,已经连续三个季度亏损,要想转亏为盈,要么压缩成本、以次充好,利润空间增加,要么拓宽销路。 可不管是哪条路都有很多坑,严震东完全是把个烂摊子扔给他。 严序挑眉道:“问我啊?你们是公司元老都拿不定主意,问我个刚上任没一个礼拜的新人,不太合适吧?” 他将腿放下来,笑道:“说好听点,我是什么ceo,说不好听点,我就是个高级打工仔。” 李主管蹙眉道:“小严总,您不用谦虚,现在公司你最大,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您总要拿个主意,子公司不能再这么亏下去了。” 严序坐直身体,淡淡笑道:“既然李总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子公司的产品不允许压缩任何成本,继续保持优质的质量,甚至比之前做的还要好。” 又伸出第二根:“第二,不打价格战,至于怎么将严瑞失去的市场份额抢回来,这就看各位经理和主管们的本事了。” “总之,我要的是明年春季的财务报表是盈利状态,我这样说,大家明白了吧。”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小严总,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是啊,您上嘴皮碰下嘴皮,什么办法都没说,就想让公司转亏为盈,太异想天开了……” 严序冷笑:“难为?各位年薪不菲,既然觉得我是在难为大家,现在就可以走人,我相信按照你们这样的薪资,即使降一半都有大把人抢着做,甚至为公司提出不少建设性意见。” 刚才还吵得不和的李主管和邱主管纷纷说道:“小严总,您总要给个准确的方向,既不压缩成本,又不打价格战,还要销量增加,这怎么可能……” 严序挑眉:“怎么不可能?邱主管你不是找市场部和财务部核算过,即使公司再亏损半年,资金链也不会断?拿着公司的钱去和一堆垃圾竞争。” “不如算算,照你这么混下去,自己在严瑞还有半年的工作时间吗?” 他又看向李主管:“李主管,品牌价值不是唱高调就能唱出来的,你不是想加强品牌建设吗?明天给我一份详细的建设计划方案。” “行了,大后天再重新讨论今天的问题,希望各位经理都能说出点真正有用的话。”严序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明明笑得和善,眼里却是吞人的精光,“否则我不介意裁员……” “大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挺不容易的,为了老婆孩子,大家再努把力,发动下已经生锈的大脑。” 说完面无表情地离开会议室,朝办公室走去。 - 朱韵打包了几样家常菜,赶往子公司,坐的是小明开的揽胜。 等红绿灯时,小明看着后视镜里的朱韵开口:“朱小姐,严董让我……” 朱韵看向前面,轻笑:“是许梦吗?海华的内鬼是她,对吗?” 小明一愣:“您知道了?” “猜得。” 第118章 小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朱韵是去了她家才怀疑许梦的,能住在临江公寓那么贵的地方,起初朱韵只觉得她工资高或者许梦是富二代什么的。 今天发奖金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了嘴医药代表的工资,财务部说如果没有提成,医药代表月薪六七千,业绩好的话,也就五六万,平均下来,月薪两万多一点。 这在湘市算是高收入人群,然而还不够临江公寓一个月的房租。 那天俩人打火锅的时候,许梦曾经透露过一两句自己家庭一般。 她能住进临江公寓,并且家里有不少奢侈品,就证明她要么被人包养了,她要么还有别的收入来源。 再结合许梦这段时间对她各种帮助和讨好,让朱韵不得不多想。 “严董是想让我引出许梦背后之人吧?”她点点头,“可以,我没意见。” “今天晚上我约了她和倩楠一起看电影,许梦应该也在寻找对我下手的机会。” 小明眼睛坚定地直视前方地开车:“您旁边的手扶箱里有gps定位器和窃听器,等下从小严总那里回来,我帮您带上定位器,窃听器您找合适的机会放在许梦身上。” 朱韵打开电动手扶箱,看到两个纽扣似的东西,心脏却扑通扑通狂跳:“这件事不要告诉严序。” 小明的冰块脸上浮现了一丝很浅的笑容:“严董也是这个意思。” 她垂眸拿起两个金属片端详了下,又放了回去。 “朱小姐。”小明突然叫她,朱韵抬头,对上后视镜里男人炯炯有神的眼睛。 “您比我想象的强大很多。”小明笑了笑,“您放心,我会保证您的安全。” 朱韵也笑了:“谢谢。” - 小别胜新婚,某人一扫在会议室里蛮横霸道,此时像只黏人的癞皮狗,在办公室里一直抱在朱韵的身后,亦步亦趋。 严序在她耳边碎碎念,说上了自家老子的贼船,把最棘手的烂摊子扔给他,他想撂挑子不干。 “姐你不知道那群老家伙多可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故意让我决断,谁都不愿意承担主要责任。” “所以,你干脆把戏台子拆了?”朱韵把饭菜摆在茶几上,将身后的人揪到是沙发上坐好,嗔他,“哪有你这这么耍光棍的,你就不怕他们真的辞职?那些可是公司骨干。” “我巴不得他们主动辞职,我还少出一笔遣散费,早看一帮固步自封的老家伙不顺眼了。”严序拆开餐具,先递给朱韵。 朱韵接过来,坐在他旁边:“这里不同云序智能,医药市场没有这些老部下的经验支撑,重新招兵买马,很有可能踩得坑更多,再说了,你刚上任还没认清谁黑谁白就裁员,伤了公司动脉怎么办。” “别急,慢慢来,你爸之所以把这里交给你,不就是为了考验你吗。”朱韵给他夹菜,“你爸和你哥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以为继承家业这么简单?” 严序岔着腿吃饭,侧头看向吃得慢条斯理的朱韵,眼神真诚:“姐,我对严瑞,什么继承家业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管是我还是外人看来,我哥已经是集团继承人,严瑞在他手里蒸蒸日上,我哥管理地好好的,被我横加一脚……” 他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回来抢家业的。” 朱韵笑着点头:“我明白,可……算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严序蹙眉,坐直身体:“怎么了?” 朱韵将筷子放下,思忖片刻,直视严序的眼睛,认真道:“严序,我知道你无心争抢,也不想和你哥不和,但你要明白,人心是会变的,一个人的真心也很难看清,你没有坏心,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坏心……” 严序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无凭无据,况且他这么看重他和严辞的兄弟情,她无奈极了。 “没什么。”朱韵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嘀咕,“就是觉得你傻,怕你被骗。” 严序盯着女人的侧脸,神色认真:“姐,你会变心爱上别人吗?你,会害我吗?” 朱韵被他盯地不自在,拒绝回答:“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没意义的问题。” 男人不依不饶,直接将筷子抢过来,抓着她的肩膀,面对面又问了一遍:“说。” 朱韵挣扎不开,泄了气:“我不会害你,至于会不会爱上别人,看你表现。” 严序腾地一下把人压倒在沙发上,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虎口掐住女人的下巴,正色道:“朱韵,你是我的女人,只能爱我,听见了吗?” 朱韵推他,打他:“万一哪天你移情别恋,看上某个年轻的小姑娘,还不允许我爱上别人吗,你起来,重死了,我还要吃饭。” 严序任由她推搡,岿然不动地盯着她,似在宣誓:“我不会爱上别人,你就是我心里永远年轻的小姑娘……” “肉麻死了。”朱韵面色羞红,却抑制不住想笑。 “所以,小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严序吻在朱韵带戒指的无名指,轻柔地吻着,问,“成为我的妻子,至死不渝。” 朱韵有一瞬地愣怔,与他十指交叉,眼中含着热泪,缓缓点头:“我愿意。” 一顿饭终没吃完,俩人从沙发厮磨到办公室里的休息间,生理期不能做,严序却有千百种让她啜泣颤抖的方法。 - 回到严瑞前,在车上小明帮朱韵带好gps定位,还让她找个地方穿上防弹衣。 朱韵惊了:“于辉手里有枪?” “不排除他有枪的可能,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穿上。” 一下午她的心脏七上八下,像是生命在倒计时。 朱韵有点想哭,快要下班的时候她给严序打去电话,报备晚上要和吴倩楠去看电影,可能要很晚才回家。 “你好好吃饭。”朱韵鼻头泛酸,“太晚的话,就先睡觉,别等我。” 男人正在签文件,笑了:“必须等姐姐回来再睡。” “严序……”朱韵叫他的名字,笑着承诺,“我不会变心的,永远不会。” “所以呢?” “什么所以?”朱韵不解。 “姐,你爱我吗?” 第119章 死也要让我死明白吧 朱韵盯着电脑屏幕上一秒一秒流失的时间,良久,她垂下眼眸,淡淡笑道:“我回家当面告诉你。” “好,等你回来。” 下了班,许梦和朱韵同坐一辆车子,又去市医院接了吴倩楠,三人先在商场里吃了晚饭。 吴倩楠这个实习医生和许梦有很多医学上的话题聊,朱韵心里装着事,整顿饭下来,没怎么搭话,光听俩人聊各种专业知识和医院里的趣事。 朱韵故意选的晚上九点多的电影场次,由于电影上映了一段时间,热度早就过去,观看的人数并不是很多。 三人买了两桶爆米花,带着3d眼镜并排坐在中间的位置。 照明灯一灭,陷入一片黑暗,电影开始。 朱韵忍着狂跳的心脏伸进大衣口袋,摸到了那枚小小的窃听器,想着如何放在许梦的身上。 正在她绞尽脑汁沉思时,吴倩楠将手里的爆米花递给她,脱掉脖子上的围巾:“这场的暖气好足,你不热吗?” 朱韵伸手将她的围巾接过来,叠好放进怀里,摇头道:“我特殊时期,比较怕冷。” 吴倩楠略显懊恼地拍了下她的手:“那你刚才还吃我的冰淇淋!” “这不是嘴馋吗。”朱韵找了个借口,“现在肚子有点不舒服。” 许梦献殷勤道:“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朱韵忙拉住她:“别折腾了,快看电影,等下就没事了。” 她指了指许梦身上的大衣:“许代表如果也觉得热,大衣能让我盖在身上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许梦并未设防,麻利地脱掉衣服递给朱韵,“我也觉得热的很,下次你千万别再贪嘴。” 朱韵接过来她的衣服,笑着答是,心里暗自庆幸连老天都在帮她。 按照小明所教的办法,朱韵在黑暗中,悄悄将窃听器夹在许梦大衣的领子下面。 动作不大,朱韵却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出了一身汗。 不单单是紧张的,还有这暖气是真的热,身上还盖着层羊绒大衣,快给她热冒烟了。 电影进行到一半,许梦提出要上厕所:“朱韵,要一起去吗?” 朱韵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将衣服还给许梦,拿起手包,站起身说道:“好,你把衣服穿上,外面冷。” 许梦未疑有他,穿上大衣,同朱韵一起出去。 上完厕所,朱韵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强行让自己镇定,她知道许梦可能在里面正在联系于辉,如何将自己绑走。 她要配合他们演一场戏,很有可能受伤甚至生命受到威胁的戏。 朱韵打开手机,点开和严序的几张合照,看的有些失神,她现在无比想念他结实安全的怀抱和身上清冽的气息。 无比想念。 一声马桶冲水的响动把朱韵的思绪扯回来,许梦不动声色地笑着站在朱韵身后,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这一刻,朱韵觉得这张脸阴险无比。 她缓缓走向朱韵,后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腰间突然抵住大理石材质的洗手台,让她回过神,却不知道说什么。 许梦稍稍侧身,打开朱韵旁边的水龙头,哗哗水声和许梦担心的声音同时传来:“朱韵,你脸和嘴唇都白了,看来真的不舒服,正好出来了,我去贩卖机那边给你点杯热拿铁。” 朱韵有些愣,难道许梦今天不准备动手? 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买完拿铁回来时,电影院里突然响起烟雾警报声,工作人员拿着灭火器冲进走廊,见到俩人喊了声:“去安全通道,等下排查清楚再进来。” 许梦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没缓过神的朱韵朝着绿色指示灯的方向跑。 刚推开厚重的的灰色大门,朱韵的口鼻一下被人从身后捂住,动作利落干脆,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朱韵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被绑架的方式,可恐惧是本能,在危险来临时,她还是下意识地用力挣扎。 然而身后之人的力量远远比她大的多,加之捂在她口鼻的手帕上,有一股刺鼻的化学药水味,无孔不入地往她的呼吸道里钻。 不一会儿朱韵便意识模糊,浑身绵软地毫无力气,手里的拿铁掉在地。 失去意识前,她朦胧失焦的双眼中,只有许梦俯瞰她时,嘴角噙着的似有若无的笑。 朱韵再次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她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被重锤猛击,钝痛阵阵,呼吸间依稀还能闻到迷幻药味。 冷风如刀刃般呼啸而过,令她打了个寒颤,同时吹得她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 她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驱散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朱韵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粗糙的绳索紧紧绑住,完全挣扎不开,还勒地生疼,被随意地扔在一艘不大的游艇甲板上。 游艇掀起的水花时而溅在她身上,令她湿了半个身子,加之寒风呼啸,手脚被绑,朱韵整个人冷极了。 夜幕像一块沉重黑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江面,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曳,光线在甲板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阴影。 两岸城市的光华汇聚成点,渐渐模糊,可以肯定这艘船正驶离湘市。 她被冻地瑟瑟发抖,试图移动身体,往甲板里面的沙发区靠,刚动了下,游艇二层响起了个男人的声音。 “呦,醒了。” 朱韵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男人和许梦依靠着金属栏杆,一人手里端着杯香槟,戏谑地看着她。 “你是谁?”朱韵质问,心中差不多猜到这人是于辉。 于辉从二层下来,坐在朱韵不远处的沙发上,左臂舒展,搭在沙发背上,右手晃着酒杯,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能请到严瑞的二少奶奶,是我于某人的荣幸。” 朱韵头发半湿,凌乱地贴在脸上,冷笑:“于老板请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 她讥讽地睨了眼二楼的许梦,强装镇定:“与严瑞的员工里应外合,把我绑到这儿吹着冷风,还敢说请?” “于老板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掂量掂量绑架我的后果能不能承担的起。” 于辉仰天大笑两声:“那个王八蛋侦探看来给的我情报有假!这张利牙利齿明明是个带劲的小辣椒,哪里是个软柿子!” 朱韵不懂他说的是谁,但可以肯定前段时间网上制造的舆论,都是出自这人之手。 “你管我是什么!”朱韵盯着他,怒目而视,“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严家也不会找你麻烦。” 于辉眼神阴冷,不屑地嗤笑:“我好不容易把你绑来的,怎么会轻易放了你?!严家早就咬着我不放,我不介意拉你个小美人垫背。” 朱韵咬着牙,打着哆嗦问道:“你绑架我要做什么?和严家要钱?” 于辉将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似笑非笑道:“钱我有的是……” “那是为什么?”朱韵不解,“死也要让我死明白吧。” 第120章 硬来,倒霉一辈子 这时许梦从二层缓缓下来,不同平常的和颜悦色,反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朱韵:“于总跟她废什么话!莫非看上她了?” “这不是还没到吗?陪她聊聊解解闷。”于辉好色的眼神在朱韵身上巡梭,“这细皮嫩肉的,倒是可以尝尝,否则明天就凉了。” “小美人,你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于某人就让你当个明白鬼,你就知道死的一点都不冤。” 于辉点了根烟,火焰打在他的脸上,狰狞可怖。 他夹烟的手指着自己还粘着纱布的头,咬着牙阴冷道:“这儿!拜你严家的严辞所赐,缝了五针。”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我手下的弟兄,这里挨了他一枪子,扫了我的颜面,光这两点,你说我这仇报在你身上,不冤吧。” 朱韵嘴角勾起,冷哼一声:“我不信严辞会无缘无故打你,严序差点死在车祸中,这事是你买凶杀人,让人做的吧!” “你先招惹我们,难道我们不应该反击?任由你和海华欺负?” 于辉屯吐烟圈,眼神阴翳:“嘴倒是挺能说,行,小美人,我卖你个面子,这两件事就算了,咱们再算算别的账。”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小美人,你抢了我们市医院那么大的生意,你说我该不该找你的麻烦?” 严家现在应该在布网,朱韵目的在于拖延时间。 “市医院愿意和谁合作是院方的事,我不过是做了我的本职工作,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哪条法律规定,市医院只能选择海华?海华抢了严瑞的不少生意,于老板怎么……啊——” 于辉突然蹲下身,狠狠揪住朱韵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活像吃人不吐骨头的鬣狗,一字一句道:“艹!臭婊子!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硬!”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听说你是严家二公子的心尖肉,他现在可是海华最大的隐患,棘手的很,你说把你这块肉挖了,他会怎么样?” 朱韵忍着疼,冷笑:“他会让你和海华都死无葬身之地!” 许梦双手抱臂,看戏似的笑着提醒:“于总,等下接应船就到了,到时候你想上她都没机会了,还不抓紧时间,到时候白便宜那边的人……” 朱韵被拽地头皮火辣辣的疼,瞪着许梦,愤怒地吼道:“许梦!严瑞对你不薄,你这只做吃里扒外的狗!” 于辉将朱韵像是扛麻袋似的扛起来,往驾驶舱后面的休息室里走,笑得淫荡:“你严瑞对她再不薄,有海华对她好?女人啊,给点钱,再把你们艹爽了,不都能驯服成吃里扒外的母狗?” “小美人,哥哥下面很大,包你爽翻天,要了还想要。” 朱韵被狼狈地摔在一张单人床上,于辉迫不及待地解裤子,脱衣服。 朱韵吓得面色苍白,身子向后缩,吼道:“我来大姨妈了!你硬来,倒霉一辈子!” “艹!老子就喜欢奋血浴战的感觉!”说完他开始解朱韵腿上的绳子和裤子,“省了润滑剂!” “倒霉?老子干了不知道多少带血的娘们儿,照样活得好好的。”他越说越兴奋。 绳子解开的一瞬,朱韵用出她生平最大的力气,踹向于辉,后者早有防备,擒住朱韵的脚踝,一把拉到床边,笑地下流无比:“你越挣扎我越兴奋,等下我用的力气越狠,乖乖的,老子会让你爽的。” 朱韵对着他的脸啐了口唾沫:“狗东西!你敢碰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于辉精虫上脑,手忙脚乱地解朱韵的牛仔裤,阴冷笑道,“不过,小美人,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等下爽完你就被拉去公海挖空内脏……啧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和……” 咚! 朱韵感觉船体像是被什么撞了下。 于辉的动作突然顿住,疑惑地看向窗户外面。 咚! 游艇又被硬物撞了下,整个船都在晃。 于辉的情欲被冲淡了一半,咬着牙恶狠狠地警告:“他妈老实在这儿待着!否则推你下去喂鱼!” 朱韵见于辉离开房间,全身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不知不觉出了身惊汗。 她双手还被反绑着,双腿却解放了。 于辉一走,朱韵从床上下来,脚下一软差点跌在地板上,她站在窗口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寒风将甲板上的对话送进来。 “辉哥儿有人撞船!”驾驶舱里出来个小弟,急匆匆道,“是不是接应咱们的?” “还没到上游湖区,接应个屁!”于辉吼道,“打开探照灯!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碰瓷!” “会不会是严家的人找来了?”许梦猜测,声音明显有点颤抖。 话落,于辉又跑回卧室,朱韵透过窗户看见他再次返回,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在床边坐好。 于辉快速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金属手提箱, 嘎啦一声,朱韵用余光看清箱子的东西——手枪、弹夹和子弹。 朱韵心中一惊,果然小明猜对了。 于辉当着朱韵的面快速组枪,装子弹时,睨向床上缩成一团的朱韵,嘴角勾起:“严家的速度还真快,等我先崩了送上门的,再来艹你!当着你老公或者你那严辞哥哥的面上你,你猜他们是什么反应?” 朱韵心中愤怒,视线落在他手上的枪时,没让脏话喷出口。 “怎么?怕了?”于辉用冰冷的枪口顺着朱韵的脸蛋下滑,顶在她的胸口,小人得志地笑道,“现在才乖嘛,等下伺候爽了我,兴许放你一条生路。” 她咬着嘴唇让自己足够冷静,并未答话,目送于辉将枪别在腰后再次回到甲板上。 她身上有gps定位,严家随时掌握着她的动向,严震东想通过她调出于辉,可能不单单是想抓到于辉这么简单。 刚才于辉和许梦提到了什么接应船、公海、内脏,朱韵很快整理出了条信息:于辉长期为某些团伙运输活人,活人被偷偷运往公海,身上的器官或被贩卖或被移植。 如果能坐实这点,于辉就是身后有再大的势力撑腰,也难免死罪。 再通过于辉这条线查到海华,这就有了足以扳倒海华的强有力的证据。 这艘游艇还没到达目的地,接应船没有出现,严家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撞船的肯定不是严家。 朱韵想到这儿,紧张的情绪暂时松下来一些。 这时,外面响起哒哒的马达声,随之甲板上突然出现了陌生的沙哑男声:“于辉,你不是在找我吗?” 于辉眉头深深蹙起,疑惑十足:“钱钟,你怎么在这儿?” 钱钟?朱韵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思索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钱钟,钱老六的大名! 第121章 开口前掂量下说假话的代价 钱老六怎么来了? 朱韵快速贴在窗户边上,试图不错过一句对话。 月明星稀,寒风穿堂。 “你的人在县城里找了我这么久,现在我自己送上门,辉爷您不应该高兴吗?”钱老六头戴鸭舌帽,轻笑着点燃支烟,“说吧,辉爷找我什么事?” 良久,于辉爽朗大笑:“别别别,在六爷面前,我哪里敢称爷啊!许梦,去拿酒,我和六爷喝一杯。” “不必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宜在你这儿多逗留,省得给辉爷惹上麻烦。”钱老六悠闲地靠在甲板的栏杆上,眯着眼抽烟。 “六爷,我找你就是和你商量这事。”于辉同样点了根烟,吞吐时推心置腹说道,“不瞒六爷,我现在跟着某位太子爷混,湘市的场子,明面上虽然是我的,实际上呢,我也是给人家打工。” “上次你在赌场里面欠的钱,其实也不是我的,我就是个小弟,代那位公子哥收账罢了,六爷您体谅下,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而是迫不得已。”于辉姿态放的很低。 钱老六用手点了点烟,烟灰掉进江水中。 他吸烟时摆了下手,挠了挠眉尾:“理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辉爷不需要解释。” “不过我们已经两清,辉爷还找我做什么?” 于辉凑过去,揽住钱老六的肩膀,把人带到甲板上的沙发,坐下,笑嘻嘻道:“六爷,你听我说啊,我们那位太子爷呢,现在正在黑白两道招兵买马,我想着你正合适。” “想当初,六爷您在湘市和半个华南混得何其风光,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那时候最仰慕的就是六爷。” “您在众多警力围堵的情况下,都能逃出一条生路,令道上多少兄弟佩服。” 钱老六将烟头摁灭在沙发之间的一体茶几上,摘掉帽子,露出后脑勺长长的疤:“当初我被严家一保镖开了瓢,差点死在半路,幸亏被人救了,否则现在和辉爷说话的就是孤魂野鬼了。” 于辉在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递给钱老六,并恭敬点上:“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哦?”钱老六挑了挑断眉,“说说。” 于辉给许梦使了个眼神,后者去驾驶舱的酒柜拿了瓶香槟,给俩人斟好酒,默默坐在一旁。 于辉举杯,和钱老六碰了下,饮下一口说道:“我家那位太子爷和严家有仇,咱们之前的团伙就是严家举报,联合警方端的,结果咱们的兄弟坐牢的坐牢,枪毙的枪毙,您呢,东躲西藏了十来年,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还差点被严家人给打死,这样的深仇大恨,六爷,你不想报吗?” 钱老六深深吸了口烟,鼻子里呼出两道白色的气体,眼神迷离地摇摇头:“算了,是我绑架人家儿子在先,严家找我算账,完全情有可原,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现在老了,没力气折腾了。” 于辉急眼了:“别啊,六爷!您英雄一时,现在怂了吗?现在摆在您面前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看您要不要吧……” “我于辉拍着胸脯给你保证,我家那位公子哥,可以帮你销案,让你彻底成为无罪之身,再也不用受窝囊气。” 钱老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说的是哪位公子哥?” 于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六爷,您答应了,我自会带你去见他。” “只要您跟着我们干,咱们一块把严家扳倒,以后有我于辉的地方,绝对有六爷的一席之地。” 钱老六眯了眯眼,又吐了口烟,摇头拒绝:“我没那么大本事扳倒严家,你还是另请高明。” “这事只有您能做!”于辉伸出拇指朝卧室方向指了指,贱笑道,“严家的儿媳妇儿刚被我上了,等下人就被带走,他严家本事再大,就是翻了天,以后也找不到她的下落。” “严家没你想象的坚不可摧。” 钱老六端起高脚杯,喝了口酒:“你要我怎么做?” 于辉凑上前,低声道:“当初严家二公子是不是您绑架的?” 钱老六点头承认,面无表情道:“是我,怎么了?” “谁是背后的雇主?”于辉试图从他神情中看出破绽,低声问,“是不是严辞?” 外面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小,紧紧贴着窗户的朱韵内心焦急,她用反绑的手拧开门锁,贴着船身,一点点靠近甲板。 刚走到船侧,朱韵猛地听到‘严辞’两个字,她浑身的血液凝固。 犹如一道惊雷把她劈地体无完肤。 是严辞买通钱老六绑架的严序? 不可能,严辞怎么可能绑架贩卖严序! 良久,钱老六闷笑地摇了摇:“辉爷,你猜错了,如果是严辞,他还能安然坐在严瑞总裁的位置上?” 于辉不信:“那是谁让你绑架严序的?” “辉爷,你也是道上混的,应该知道诚信二字对咱们多重要,虽然做的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事,可也有咱们自己的江湖规矩,否则会遭天谴,您说是不?辉爷?” 于辉呵呵笑道:“那是那是……” 贴在船身的朱韵听到不是严辞做的,剧烈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她真的想象不到,如果是严辞指使,严家会迎来多么大的震荡。 幸好,幸好…… 钱老六将酒杯放下,长舒口气:“行了,辉爷的事说完了吧?该我说说上门的目的了。” 于辉一愣:“什么目的?” 钱老六站起身,缓缓说道:“接走你卧室里的女人,叫什么朱,朱韵是吧?” 于辉蹙眉:“你怎么知道她在我这儿?” “刚才辉爷亲口承认的啊。”钱老六讥笑。 “我说在我承认前,你怎么知道她在我这儿!?”于辉警铃大作,也站起身。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自有自己的办法,辉爷,是你把人送出来,还是我亲自去房间里请?” 于辉手放在后腰,准备掏枪,挡在钱老六面前:“钱老六!你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打开花!” 钱老六哼笑:“我这辈分降得真快,一下从六爷降到钱老六了。” “你少他妈给我在这儿贫嘴!”于辉真的掏出枪,对着钱老六的额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哄你玩?他妈看清了,这是真是假!老实交代,谁他妈告诉你朱韵在我船上的!开口前掂量下说假话的代价!” 第122章 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我朱韵的命! 游艇一如既往地向前行驶,一艘运沙石的船只跟在后面,白色的水花在船下翻滚,寒风带着轻微的腥气,巡梭着甲板上每人的衣角。 钱老六和于辉四目相对,一人抬手举枪,一人八风不动地站着,俩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只要放至在扳机的手指动一下,这根紧绷的弦就会断掉。 然而于辉没有轻举妄动,在钱老六主动找上门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钱老六早就盯上了自己。 自己还带着弟兄傻啦吧唧地去县城堵人,结果自己反倒成了猎物,这让于辉既不爽又有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钱老六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整个湘市他于辉呼风唤雨,然而在这个昔日枭雄面前,自己还是技不如人,反被玩于股掌之间,这让他怎么能不气。 倘若他真的被文家所重用,钱老六很有可能又会骑在自己头顶作威作福。 于辉很矛盾,在到底拉不拉拢钱老六之间,左右徘徊。 良久,钱老六先开口,打破紧张的气氛,他笑地很淡,眼神却毫不避讳地看着于辉,抵在额间的枪口似乎对他产生不了一点威胁。 “辉爷为了个女人至于这么大动干戈?”钱老六不急不缓地举起两只手,呈投降状,笑道,“不瞒您说,三个来月前,我收钱帮一雇主绑架个小孩,她坏了我桩买卖,还报了警,我和那两个兄弟差点被条子逮着,从那时候起,我就盯上她了。” “不信的话,辉爷可以亲自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钱老六的手轻轻放下,刚要摸怀里,被于辉举着枪厉声制止:“给我老实点!别他妈动!” 钱老六动作顿住,嘴角勾起:“我怀里有证据,辉爷要看看吗?” 于辉偏了偏头,让许梦去检查,在钱老六的羽绒服内兜翻出了好几张追踪偷拍朱韵的照片。 “我一直在找机会下手,可惜她身边总是有保镖跟着,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破绽,我一路跟过来,结果碰到辉爷。”钱老六轻松解释。 于辉低头睨着许梦翻动的照片,缓缓放下手枪,冷笑一声:“这娘们儿我可以给你,不过,我要知道严家二公子当年被绑的真相……” 钱老六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并未点燃,掀开垂下的眼皮,轻笑:“辉爷,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事都过去十几年了,什么秘密都不叫秘密了。”于辉从口袋里掏出金属打火机,向前一步,“您帮那位雇主保守了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了。” 蓝色的火焰与白色的烟身相触,立即迸溅出红色的火星。 于辉收起打火机,见钱老六深深吸了口烟,笑了笑:“只要六爷肯说出当年是何人指使,前面的条件我不仅答应,还会把之前的赌债全部原数奉还。” 在权衡了利弊后,于辉还是决定拉拢钱老六。 “你和你家那位太子爷倒大方。”钱老六笑了声。 “没办法,严家太难搞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总要找点帮手和扳倒严家的黑料不是?” 钱老六挑了挑眉:“想要黑料还不简单,我手里就有一个关于严家二公子的。” 藏在暗处的朱韵心跳开始加快,她似乎意识到钱老六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在于辉的追问下,钱老六淡淡说出:“当年严序火烧死了朱韵她父亲,这事够劲爆吧。”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于辉有点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说朱韵的爸爸是严序烧死的?” “等等,你等我捋捋……”于辉叉腰将风吹的头发往后耙了下,却喜不自胜地眼睛里冒着光,“也就是杀人犯和被害者家属在一起了,成为了万千网民追捧的模范情侣,哈哈哈,艹!这消息够狠!哈哈哈哈哈!这事要传出去,整个严家都毁了。” “哈哈哈,杀人犯、受害者家属、包庇犯、豪门儿媳妇儿……这几个词组一起,真他妈带劲!”于辉拿出手机,“我这就给我家那位太子爷打电话,分享这个好消息!” 藏在暗处的朱韵再也按耐不住,吼道:“你们含血喷人!严序根本没有杀人!” 拿着手机的于辉瞬间抬起枪,指着朱韵的脑袋:“臭娘们!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朱韵一点点走上前,直视着于辉手里黑漆漆的枪口,坚定且狠厉道:“于辉,你有种就开枪杀了我!” 杀了她,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杀了她,就能保住严序。 “臭婊子,别他妈以为我不敢!”于辉眼睛瞪大一圈,讥笑,“死到临头,还护着呢?看来严家二少爷 把你伺候的很舒服,连自己的亲爹被杀,你都不在乎……最毒妇人心,我他妈算是开眼了。” 这时,钱老六将于辉持枪的手按下去,打圆场道:“辉爷,别激动,杀了她不就少人证了吗,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朱韵眼睛泛红,死死盯着钱老六:“钱老六,你个东躲西藏的王八蛋!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想杀了我?还是想利用我找严家换钱?” 她的眼神仿佛要吃人,视线从每人的脸上梭巡,誓要记住每个人的样貌:“你们记住,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我朱韵的命,我会化成厉鬼,一个个找你们报仇!” 现在前有于辉这个狼,后有钱老六这个虎,现在他们又拿出当年事威胁她,想用她拿来对付严序…… 这一刻,朱韵想,她或许已经等不到严家的天罗地网。 不管落在谁人手里,她都是一死,甚至还会把严序拖下水,与其这样,还不如…… 甲板上的金属栏杆并不高,成年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迈出去。 朱韵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脚跨下甲板,冰冷的江水瞬间侵吞了她整个身体。 “快他妈把她捞上来!”也不是谁喊了句,扑通扑通跳下来三个人。 分别是开游艇的小弟和蹲在运沙石船上抽烟的大金链子和墨镜男。 朱韵周身被刺骨的寒意包裹,江水瞬间灌进她的口鼻,呛的她睁不开,几乎窒息。 她双手被绑,无法扑腾挣扎,身上的衣服瞬间吸满了水,如同千斤重,拽着她下沉、下沉。 朱韵起初很痛苦,随着力气渐无,她反而有了解脱的快感。 冰冷的江水模糊了她的意识,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缓缓闭上眼,任由身体下坠。 腋下突然被人夹住,一股向上的力量带着她往上游,脸露出水面的刹那,朱韵的胸腔剧烈舒张,她本能地咳嗽呼吸。 这一瞬,难以言喻的重生感如潮水般涌来,无数与严序生活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地在她眼前划过,热泪瞬间流淌下来。 巨大的悔意和不舍涌上心头。 她怎么能死呢?她刚才怎么舍得抛下他就去死呢?该死的是船上的那三个人! 她与严序并未做错任何事,恶人逍遥法外,活得潇洒,凭什么她要去死! 这世道是要将善良的人都逼死吗? “朱小姐……”救她的是开游艇的小弟,男人在她耳畔小声突然唤了句。 第123章 我让你的女人现在脑袋就开花! 朱韵从纷乱的思绪中迅速回过神,看着眼前将她重新拖拽上来的男人,蹙了蹙眉。 男人是典型的小混混长相,可细看,眉宇间有丝正气,这人难道是? 朱韵刚要开口,男人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坚持到上游湖区……” 她瞬间明白,这人不是严家人就是警方的卧底,她猜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谢谢。”朱韵全身湿透,狼狈地躺在甲板上冻得瑟瑟发抖,低声道。 于辉已经打完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时,看向朱韵:“没想到还是个贞节烈女。” 他又看向救人的卧底小弟,笑了:“不错,这次你立了大功,这女人现在对我们至关重要,你先进去换身衣服。” 卧底小弟装得受宠若惊:“辉哥,这是我应该做的,可一会儿咱们就要交货,她还交给接应船吗?” “交个屁!”他偷偷瞥向许梦,突然扬了下下巴,卧底小弟立马会意,阔步向前,三下五除二将毫无防备的许梦控制住,并用甲板上的麻绳捆成五花肉。 许梦大惊失色:“于辉,你要做什么!” 于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地阴森至极:“许代表,你说做什么?这些年我们可给了你不少好处,要房给房,要车给车,可你是怎么报答我们的?既然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挪出位置……” 许梦怒骂:“于辉,你个王八蛋,竟然敢过河拆桥!好,既然你们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谁不知道你的主子是文……” 砰! 子弹贯穿了许梦的脑壳,她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身体抽搐了几下,停止了呼吸。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绑人的卧底小弟都为之一惊。 朱韵原本僵硬的身体,听到枪响和空气里渐渐弥漫的血腥味,如同鹌鹑抖得停不下来。 她惊恐地看着许梦身下晕开如花的血液,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木了。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死亡,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她面前流失。 于辉,这个人命为草芥的王八蛋! “哼,知道的太多,管不住嘴可不是什么好事。” 钱老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掀起眼,语气轻佻:“辉爷,我知道的也太多,您是不是一并将我处理了?” 于辉笑道:“这贱人不懂道上的规矩,怎么能和六爷相提并论。” 正说着大金链子和墨镜男也从水里爬上岸,于辉笑呵呵道:“两位兄弟也进房间烤烤火,这吹了一宿冷风又下水救人,真是辛苦了。” “不必了。”钱老六向瘫在甲板上的朱韵抬了抬下巴,“我们耽误的太久,该带人回去了。” 大金链子和墨镜男正要动手搬人,于辉朝天开了一枪:“且慢!” 钱老六蹙眉:“怎么?辉爷刚才亲口答应让我带走她,现在想反悔?” “当然不是。”于辉像是杀红了眼,拎着枪一步步走近大金链子和墨镜男,用枪挥了挥,笑地猖狂,“人你可以带走,不过不是现在。” “等我们把严序杀人的事彻底挖出来,她这个证人亲口承认严序就是凶手后,你们才能带走……” 满身肥膘的大金链子瞪眼怒吼:“于辉!你别蹬鼻子上脸!” 墨镜男拉住他,害怕于辉再次开枪。 于辉用小拇指挠了挠头,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钱老六:“如果六爷不愿意,不如跟着我一起回去,同为咱们的太子爷效力,这娘们儿你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 这时远方的两岸边闪烁着灯光,像是信号塔,不久,江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游艇发动机声和水浪声。 朱韵猜这些应该就是接应船。 于辉像是感知到支援大军,挑了挑眉:“否则,我让你们哥仨都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墨镜男瞅准时机,蹲在地上的身子突然弹跳起来,猛地抓住于辉拿枪的手腕,两人子在拉扯抢夺的过程中,又放了一枪。 大金链子发挥体重优势,紧紧抱住于辉的腰,三人同时跌倒在甲板上,于辉手中的枪滑落到沙发下面。 “艹你妈的!”大金链子狠狠给了于辉一拳,“于辉,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你就是条狗!还想招揽六爷,你他妈也配!艹!前段时间追着我们要钱的嘴脸,我们哥仨可还记着呢!” 说完又给了于辉一拳,打得他血流如注。 这时,不仅马达声渐近,上空居然响起直升机螺旋桨的声。 “带上人,快扯!”钱老六意识到不对劲,架起朱韵就要跳到他们原来的运沙石的船只。 朱韵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放开我!你个王八蛋放开我!” 墨镜男迅速跳回原来的船上,拉动发动机,准备撤离。 眼看朱韵就要被扔上另一艘船,卧底小哥将钱老六从身后抱住,把人摔回到甲板上。 朱韵被带倒在地,她迅速缩到一旁,看着钱老六和卧底小弟拳脚肉搏。 “六哥快走!不对劲!是条子!” 直升机向下打开探明照灯,将整个游艇暴露在白色光圈中,七八艘白色快艇呈包抄之势,将游艇团团围住。 朱韵的眼睛被刺的睁不开眼,满耳都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 强大的气流吹地整条游艇摇摇欲坠,风吹皱水,朱韵感觉脸上的肌肤都要一同被吹跑。 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拎起来,于辉用胳膊紧紧勒住朱韵的脖子,冰冷的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道:“艹!警察居然知道了我今晚的行踪!臭婊子是不是搞的鬼!你身上是不是有追踪器!” 朱韵这一刻竟然出奇地冷静,她不发一言,迎着光和飓风看到从直升机上垂下一条绳梯,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绳梯上,向下降落,离她越来越近。 “艹!不管是不是你搞得鬼!老子今天死也要让你陪葬!”于辉慌了神。 直升机降到最低,男人身穿黑色飞行员夹克和军绿迷彩裤,脚蹬卡其色靴子,从绳梯上跳下来,船身摇晃。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严序手上拿着一根银色的合金钢高尔夫球杆,视线先从朱韵的脸上划过,后看向紧紧贴着朱韵背后的于辉。 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如狼一般,一步步靠近,高尔夫球杆划过甲板时,发出哗哗的摩擦声。 于辉勒住朱韵的脖子向后退,厉声吼道:“你他妈再向前一步,我让你的女人现在脑袋就开花!” 第124章 你难道不知道当初你爸怎么死的? 严序停住脚步,盯着朱韵的眼睛,开口的声音沙哑无比:“别怕。” 蓄在眼眶里的眼泪,这一刻决堤,朱韵哭着弯出个微笑:“恩。” “艹!老子不是看你们来谈情说爱的!”于辉看向周围围起来的白色快艇,上面各个都有端枪的警察,大吼道,“现在立马给老子一艘快艇!否则我让 你女人下来陪我!” 严序嘴角勾起:“于辉,你不是想杀我吗?我来做你的人质。” “ 你当我是煞笔吗?你这么宝贝她!杀了她就是要你的命,买一送一的买卖,这笔账老子还是会算的!” 严序眼底的凶狠如翻滚的巨浪:“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于辉,我让你全家陪葬!你上初中的大儿子,你六岁的小女儿 ,你老婆,你情妇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你乡下的老娘……” 朱韵的心脏被狠狠攥住,不要再说了。 于辉被激怒,枪口突然对准面前的男人:“严序!我艹你妈!你敢动我家人……” 穿着潜水服的小明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潜入游艇上面,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小明如猎豹般,将于辉的手腕擒住,枪对着天响起。 小明捉住于辉的胳膊,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人的胳膊拧在身后,用膝盖狠狠顶住。 几乎同时,严序将于辉掉落在地的手枪踢远,接住了朱韵瘫软的身体。 在于辉被制服的一瞬,快艇上的警察跳上甲板,分工有序地检查船只,整理案发现场。 朱韵几乎失温,整个人抖地可怕,卧底小弟从船舱里拿来浴巾盖在她身上。 严序半跪在地上,快速割开她手腕上的绳子,麻绳磨破了手腕,留下两道血痕。 “疼不疼?” 严序将身上的衣服罩在她身上,温柔地擦她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渍,发出的声音颤抖无比。 朱韵虚弱地摇了摇头:“严序,我,我想回家。” “我马上带你回去,别怕。”严序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发顶,喃喃地安慰。 “没事了,姐,没事了。”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红了眼眶。 船上上来三个医护人员,将朱韵抬上担架。 严序站起身,闭眼仰头深深吸了口冷空气,再睁开眼时,眼神中的柔情荡然无存,唯有嗜血的残忍。 他手握沉重的球杆,迈着坚决和肃然杀气的步伐,来到于辉面前…… 朱韵陷入昏迷前,依稀听到惨烈的痛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来自地狱…… 朱韵再次醒来是在严瑞的私人医院高级病房,指尖动地瞬间,就被吴倩楠的双手包住。 “你终于醒了,朱韵,你要吓死我啊!”她面带倦容,趴在病床旁守了一宿。 说是病房其实和酒店套房差不多,有家属单独休息室。 吴倩楠将病床调高,拿起水杯,把吸管放在朱韵的嘴边,后者低头喝水时,见手腕上已经缠上绷带,手背上贴着输完液的白胶带。 吴倩楠按了叫床铃,抹了抹掉下的眼泪:“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主动去当诱饵!你知不知道万一……” 朱韵笑了笑:“我这不没事吗?” 她四处巡看没有严序的影子,吴倩楠吸了吸鼻子:“帅弟弟去公安局了,他打电话叫我过来守着你,他说等你醒了,身体没大恙,如果不想待在医院就让我带你回家。” 朱韵心中紧张,追问:“他为什么去公安局?” 吴倩楠理所应当道:“应该是做笔录什么的吧,我听小明说,要不是警察拦着,于辉差点被你家弟弟打死。” “不过这次抓捕于辉和那些贩卖人体器官的同伙,多亏了你这个诱饵和严家的协助,帅弟弟估计也就是走个过场。” “钱老六有没有被逮住?”朱韵关心道。 吴倩楠撇嘴,摇头:“他的两个兄弟落网了,钱老六跳下水后就再也没露出头,不知道是淹死了还是被他逃了,打捞队到现在还在打捞……至于结果,只能等警方通报。” 病房门被推开,三个白大褂和护士照例检查和询问,确认朱韵已经退了烧,身体无虞,才长舒一口气退了出去。 房间里刚清静,家里的保姆阿姨拎来一个大食盒,将丰富的饭菜摆在病床的餐桌上。 “严先生说你月事受凉,担心医院里的病号饭不够滋补暖身,特意交代我做了这些给你。”保姆阿姨心疼地看着朱韵,“怎么一天不见憔悴成这个样子了,快尝尝我熬了三个小时的金汤花胶鸡。” “谢谢阿姨。”朱韵笑着也给吴倩楠递了碗筷。 阿姨看着吃饭的俩人碎碎念:“咱们女人的身体千万不能受凉,你们两个还小可能感觉不出来,我这双手就是年轻的时候,经期还有坐月子的时候冬天洗衣服落下的病根,三十多年了,一阴天下雨就疼。” “所以朱小姐,你这个马虎不得。”她看着朱韵的肚子,“我不是吓唬你,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怀孕,所以回去你得好好调理一段时间。” “我给你抓了几副驱寒祛湿的中药,等过几天你身上干净了,连着泡一段时间,准好!” 吴倩楠将盛好的汤放在朱韵面前:“听到送子观音说的话了吧,小朱老师,你多吃点,来年生对龙凤胎。” 朱韵正好笑,房门再次打开,见是严震东,朱韵脸上的笑僵住,低声叫了句:“严伯伯。” 吴倩楠很有眼力见,打了招呼便拉着保姆阿姨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两人。 朱韵想把饭菜先收起来,严震东摆了摆手让她坐好:“我说两句话就走,你别动。” 见她重新倚靠在病床上,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继续说道:“这次让你铤而走险,是我的主意,让你受伤,确实有我疏忽不严谨的地方,也不怪严序知道后和我大吵一架,这次是我理亏,我给你说句对不起。” 他微微颔首。 朱韵受宠若惊,坐直身体:“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事是我同意的,万事没有十全十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纰漏。” “您安排的已经够好了,而且今天结果也是好的,您不用向我道歉。” 严震东眉头深深皱起,直直地看着她,沉声道:“朱韵,根据许梦身上的窃听器,你们在游艇上的对话,我差不多都听到了,钱老六所说的你爸……” 朱韵着急开口:“严伯伯,我向你发誓,我会一辈子守口如瓶,把这件事烂肚子里,不会揭发……” 严震东突然哼笑,打断她:“你难道不知道当初你爸怎么死的?严序告诉你,是他烧死的你爸?” 第125章 毫无威慑力的狠话 当初朱喜军发现朱韵和严序攒的私房钱,将她毒打一顿后,就把她关在地窖里锁起来。 等严序把地窖门破开,朱喜军连带着她家都被大火吞没。 发生这么大变故,两个孩子都吓傻了。 大火吸引了寨子里村民来救火,当时人多眼杂,加之事关人命,两人对当时发生事都选择沉默。 严序不解释,朱韵便不问,可心里默认是他做的,并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这么说,严序确实没亲口承认朱喜军是他烧死的。 “十年前,甄秘书把你和严序从桃源寨接回来,严序就将火灾真相告诉了我,是他不让我向你提起。”严震东坚决道,“朱韵,我明确告诉你,严序手上从来没沾着人命,你父亲不是他杀死的,钱老六说的那些话是对严序赤裸裸的污蔑。” 朱韵大脑轰地一下,瞬间空白,然而她很快恢复理智,连带着漫天的庆幸和痛快地解脱。 压在头上,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抬头做人的大石头,倏然土崩瓦解。 严序没有杀死朱喜军,所以他进出警局坦荡! 那她这些年,她遭受的良心谴责和关于朱喜军的噩梦算什么…… 朱韵突然笑了,自嘲地笑。 她好蠢,明明问一句话就能搞明白的事,结果把自己硬生生逼成了抑郁症。 笑着笑着,她脸上的表情凝固。 朱韵想到第一天住进临江公寓,严辞笑着说的话:小韵,严序烧毁了你的家,让你失去父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叫我哥哥。 在江边的车上,严辞那句:非血缘关系的姐弟,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 还有他前段时间,提到的:海华现在咬着严瑞不放,当年你父亲的事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挖出来,一旦曝光,你还能全身而退? 她遍体生寒,从始至终,一直是严辞在给她灌输‘严序杀了朱喜军’这个观念。 而钱老六今天突然向于辉提到了火灾的事,可这件事只有她和严家人知道,外人绝对无从得知。 那只有一个可能:是严辞告诉钱老六的,严辞一直在污蔑严序…… 他们两个果然有关,那严序被绑架贩卖之事,严辞是不是就是幕后黑手? 那昨晚,钱老六突然找到于辉的船,公然上门来要带走她,应该是严辞指使。 是严辞要她。 朱韵头疼欲裂,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 为什么,严辞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她到底要不要将发现的线索告诉面前的严震东和严序。 头好疼。 严震东见朱韵抱着头很难受的样子,起身按响叫床铃,呼啦一堆白大褂进来,围着朱韵又是一通检查。 朱韵躺在床上,看着严震东对着一群医生神色严肃地嘴巴开合,指手画脚,她听不到一个字,满脑子都是严辞这十年对她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 假的,全是假的。 “严伯伯。”朱韵脑袋轰鸣,她现在谁都不相信,她只想看到他,“我能出院吗?我想回家。” - 朱韵如愿回到碧玺湾,吃完饭她又重新躺下。 再次醒来,房间内一片漆黑,宽大格子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宽大的背影。 夜凉如水,松散的浮云遮住月亮。 幼年未经事,朱韵喜欢撑着下巴看空中月,那时的月是那般皎洁。 长大经历重重波折后,再看月时,像绞了层淡淡的凄凉的纱。 更似信笺上的一滴泪。 严序背床而坐,他单手撑头,手指上夹着烟,袅袅的烟雾从窗户缝中飘出去,卧室中只有淡淡的烟草味。 朱韵很少见严序抽烟,他一向自控能力很强,她从未见他对什么东西上瘾。 朱韵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至沙发前,地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积成小山。 严序依然穿着昨晚的黑色飞行服夹克,低垂的眼眸看到女人光洁的脚丫,他将指尖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缓缓抬头,笑了下:“醒了?” 他一天一宿未睡,下巴长出了些青色的胡渣,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颓废压抑。 “嗯。”朱韵盯着他黑夜中依然闪耀的眸子,微微点头,脚趾不由自主地翘起抠地又翘起,她紧张极了。 “地上凉……”严序站起身,错开她的肩膀,准备回床边拿鞋。 朱韵在他转身的瞬间,从后面抱住男人紧致结实的腰身,脸靠在他宽大的背脊上,闭着眼小声忏悔:“对不起……别生气了。” 严序愣在原地良久不动,直到感受到背后女人压抑的哭声,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灰色情绪全部被击溃,他转过身,双臂将女人紧紧勒在怀里,咬着牙心疼地斥责:“哭什么哭?你胆子不是很大吗?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不和我商量一句!” “朱韵,你在决定去做什么该死的诱饵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是怎么一面和我云淡风轻地说去看电影,一面去面对那些亡命徒的!你他妈知不知道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你知不知道再晚几分钟,你就被……”严序说不下去,他每回忆一分,心底就升起足以淹没他的寒意。 今晚,他满脑子都是于辉用手枪抵住朱韵太阳穴、她流泪的画面。 万一当时擦枪走火,万一中间出了一点差池,他就永远失去她。 一下午,他在种种后怕的折磨中度过,只有听着卧室里清浅的呼吸声,才平复了他颤栗不止的心脏。 朱韵快要被他镶进身体里,她紧紧地回抱住他,一遍遍道歉:“我错了,我不该不和你商量,我错了严序,我真的错了。” “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朱韵扬起哭花的脸,直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胡乱地亲吻他的下巴,“严序,我爱你。” 在她经历了昨晚生死跌宕,从水里被救起,重新呼吸的那一瞬,朱韵就百分百确定自己已经深爱上眼前的男人。 不关乎亲情,是认定了这人、害怕失去、渴望与他相守到老的男女情爱。 严序身体一愣,未犹豫半秒,一手死死按住她的脊背,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尼古丁混杂着薄荷味,在两人口舌中流转。 吻粗暴而热烈,既带着惩罚的意味,又带着劫后余生和得到她全部身心的释放。 噬咬、吮吸、侵占。 男人像是被释放而出的野兽,想要将她吞没殆尽,化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朱韵的唇被咬得生疼,却一点都没有挣扎,她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疼痛感。 不管他的温柔、暴戾、怒火、迁就、救赎、就连他让她心软的手段,都是真实的。 只有他是完全将自己的心腹剖开、毫无保留地、坦诚地爱着她,护着她。 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唯有他给她的一切是真实的。 她搂住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整个人在他的狂风骤雨之下几乎要窒息。 严序呼吸逐渐粗喘急促,他忍着快要喷薄的欲望,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捏住女人的下巴,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别以为对我说那三个字,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用指腹摩挲她泛红潮湿的眼尾和挂着水珠的睫毛。 “再有下次,再敢只身涉险……朱韵,你就永远别想踏出这栋房子半步,听见了吗!” 毫无威慑力的狠话。 朱韵微微颔首:“听到了。” 她顿了顿,抬手轻柔抚摸男人的面颊:“严序,对我讲讲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吧。” “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126章 想嫁给你了,你爸拦着也嫁的那种 宽大的黑色格子窗边,一人高的绿油油龟背轻晃,月儿从散云中透出来,泄了一地银光。 卧室内依然没有开灯,只有立柜上香薰机的一点橘光,满室薰衣草的香气。 安神镇定,这样的氛围很适合讲些悄悄话。 沙发足够大,两人身上盖着毛毯侧身相拥着,严序的嘴唇在讲述时,时不时摩挲着女人的额头。 朱韵闭着眼,耳朵贴在男人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和沉重的胸腔震动,别样的安心。 “你被你爸关进地窖后,我承认了那些钱是你为我逃跑而攒的,他打了我一顿,还想把我关进地窖,不过我跑的快没被他得逞。” “我向他要地窖的钥匙,求他把你放出来,他坚决不肯,还守在地窖口,不让我靠近。” 严序放在朱韵腰间的手狠狠握成拳头,咬着牙说道:“当时在外面我听着你虚弱的声音,我真的想把他杀了,好几次我握着菜刀都想把他的头砍下来!” 当时的朱喜军挑衅地看着手中握刀的小严序,指着自己的脖子,不屑道:“臭小子,有种照着这里砍!老子养了你七年,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想拿八千块钱就打发了我?这七年你吃我的,穿我的,这笔账你怎么算?”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不是算计着我想走吗,行,老子成全你们!” 第二天的晚上,朱家来了两个中年妇女,手上拿着个红包袱,里面装着三万彩礼钱,男方是隔壁寨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听说那方面不行。 自打朱韵成年后,朱喜军一直托人给她到处找婆家,考虑的第一要素当然是彩礼。 他虽然恨白素梅没有给他生下个可以传宗接代的男孩,然而朱韵遗传了白素梅的气质和白皙的皮肤,就朱韵的长相在附近的寨子准能卖个好价钱。 提起长相,母女二人眉宇间有八分相似,垂眸时清冷透着倔强。 哭时没有动静,待到人发现时,眼角眉梢浸染着一汪春水的红,我见犹怜的凄楚就会令人看呆,男人的保护欲轻而易举地涌动引爆,只想将女人拢进怀里细心爱护,为她遮风挡雨。 朱喜军也曾被这样的白素梅倾倒过,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白素梅初被拐卖到朱家时,眼里的柔情渐渐泯灭,看他的眼神永远是麻木鄙夷嫌弃。 她看不起他,从骨子里的看不起、恶心、唾弃。 这让本就敏感自卑的朱喜军催生出更加变态的折磨欲,连带着与白素梅长得相似的朱韵一并被他恨着。 他誓要在那双高高在上的眸子中看到她对他的惧怕与屈服。 在朱喜军的眼里,朱韵就是一件任他折磨,证明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人头上,证明自己价值的玩意。 而成年后的朱韵,在他眼里就成了待价而沽的物件、畜牲。 价高者得。 可发生朱韵和严序计划逃跑一事,朱喜军等不及更高的彩礼,他联系当时出价最多的男方,迅速敲定朱韵的婚事。 两个小兔崽子不是想逃吗? 那他就把他们两个分开,一个嫁人换一笔丰厚的彩礼,一个重新找个人贩子卖了,折断手脚也好,被人挖了器官、眼角膜也好,反正能换一笔不菲的费用,管那白眼狼的死活。 只是事情刚进展到一半,在朱喜军喜滋滋在家数钱的时候,小严序撩开破旧的门帘走了进来,就这么阴恻恻地盯着他。 待问清这些钱的来路,小严序发了疯似地将钱抢了过去,扔进坐着水壶的火炉中。 朱喜军大惊失色,一边嘴里骂着脏话,一边下炕拯救红票子。 情急之下,他没有拄拐,脚下突然绊了下,整个人扑上火炉,不仅将盛着热水的水壶打翻,沸水洒在他的手上,就连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火炉推倒在地。 破落的房间内钉了不少接雨水的塑料布,墙上糊满了报纸,炭火散落一地,火星几乎呈燎原之势瞬间炸开。 朱喜军身上眨眼间落下火苗,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叫。 小严序吓傻了,看着满地打滚的恶人,在理智与仇恨博弈的最后一瞬,他选择了救人。 只是火势汹涌,在他要去营救时,腐木的房梁燃烧折断,彻底断绝了朱喜军的活路。 小严序只好退出房间,用铁锨打开了地窖的门锁,将因伤口腐烂、发着高烧的朱韵救出来。 “当时为什么不对我解释?”朱韵微微扬起头,看向男人藏于夜色中的眼睛。 她右手揪住男人的衣服领口,声音颤抖地埋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快被折磨疯了!” 严序抓住她的手,自然地十指相扣,无奈痛苦地蹙了下眉:“我虽然恨不得杀了朱喜军,可他终究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我没能救得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葬身火海,我怕你会怨我……” 所以当时他自私地不想解释,宁愿让她误会成成一场意外。 “他活该!他死有余辜!”朱韵正视他,态度坚决,“严序,我一点都不怨你,即使是你亲手杀了他,我也不怨你,不要自责……” “不过,幸好他没死在你手里。” “幸好没有。”朱韵喃喃,嘴角却诞出一抹笑意。 这一刻,她终于解脱,被雾霾遮挡的阳光终于露出来,瞬间驱赶了她灵魂中所有的阴暗,梦里的朱喜军再也威胁不到她。 朱韵从未如此轻松过。 “所以这些年,你都以为是我杀了你爸?”严序好像找到她抑郁的根源,突然将怀里的人抱着坐起来,剑眉耸起。 朱韵坐在他大腿上,揉了揉他皱起来的眉心:“严序,现在什么都打不倒我,我们两个要好好活着,活给看不惯我们的人看,活给这操蛋的世界看。” 严序被她一句粗口逗笑:“姐姐说脏话都这么可爱。” 朱韵正色地看着他:“严序,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即使颠覆了你的三观,认清了某些人的真实面目,也别精神崩溃,因为,错的不是你。” 严序嘴角的笑容收敛:“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朱韵点头:“现在只是我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 “关于我哥?”严序一猜即中,朱韵抿唇不语。 他嘴角勾起抹冷笑:“我早就该猜到,只是我不愿认清现实罢了。” 严序盯着朱韵:“姐,如果连你都猜到了,我爸应该也有所察觉。” “以后别和我哥单独见面,他对你……” 朱韵垂眸,笑得淡然:“不管他对我什么想法,我爱的只有你。” “严序……”女人抬头。 “嗯?”男人垂眸。 朱韵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笑了:“等谈完五个单子,咱们结婚吧,想嫁给你了,你爸拦着也嫁的那种。” 他眼底万千温柔流转,印在她额头上一个吻时,笑着说了一个字:“好。” 第127章 这些本就是他要受的 钱老六从小在江边长大,三岁就学会了游泳憋气,漫不说一个猛子扎下去三四分钟不露头,就是横游整个大江都没问题。 要不说技多不压身,良好的水性,给了他再一次活命的机会。 待到他游上岸,等着打捞队和巡警离开,钱老六拖着疲倦的身子打车回到这段时间所住的地方。 结果发现那里有便衣警察和严家保镖蹲守,这时钱老六才意识到,他原来早被严震东盯上了。 加之他的两个兄弟被捕,又见眼前的场景,他一时怒火攻心,找公共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钱老六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是在一家有戏台子的传统老茶楼。 一楼大厅散桌,二楼便是挂着竹帘子的雅座包厢,雕梁画栋,大红灯笼垂于天花板,一副古香古色,返朴归真的氛围。 钱老六戴着墨镜,走进茶楼时,戏台子上唱的正是《春闺梦》,粉色青衣在台上唱着: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他站在门口逡巡,很快锁定二楼南面角落里正喝茶的男人,穿过一楼散座人群,登上了去往二楼的楼梯。 “严总好雅兴啊。”钱老六落座时,对方已经推过来一杯斟好的金骏眉。 八仙桌上的竹篮子里摆着花生瓜子坚果,精致的点心摆在架子的托盘中,还有盘切好的水果。 严辞端起茶杯,身后的保镖将竹帘子放下,守在外边。 钱老六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当地一下把杯子墩在八仙桌上,眉目阴沉地控诉:“你爸早就盯上我了,我不信严总不知道!耍我玩呢?” 他气急败坏,腹中无食,端过点心狼吞虎咽。 “老子在前面联合警察布阵,儿子在后面给钱让我往套子里钻!你们配合的可真是天衣无缝啊!现在我损了两个兄弟,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严总总要给我个说法?我现在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严辞安静地听他说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不冷不淡地睨了钱老六一眼:“你如果不信我,就不会在风头这么紧的时候来见我。” “我家那老头子心眼多的很,湘市有多少他的眼睛,连我都不知道,他能盯上你,属实不稀奇。” 钱老六被点心噎地梗直了脖子,自顾自倒了杯茶顺了下去。 他擦了擦嘴角的水,点了好几下头:“行,这次算是我认栽,不过你老爸盯着我迟迟不动手是为什么?” “要么是摸清你所有底细,堵住你所有的退路,对你一剑封喉。”严辞又抿了口茶水,嘴角勾动,“要么就是利用你的行踪查到当年绑架严序的幕后指使。” “昨天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断了我爸对你在暗处的监控,你现在又是自由之身……” 钱老六乐了:“严总你就不怕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 “这事早晚瞒不住。”严辞笑了笑。 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 不过他一点都不怕严震东知道是他做的这一切,有时候他巴不得严震东早点知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父亲震惊的表情。 钱老六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笑时温润如玉,眉宇间早就不见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愁云惨淡。 那时的严辞只有十七岁,早已显现上位者的威仪矜贵和沉稳冷静。 钱老六自诩见过不少有钱人和公子哥,可严辞找上他时,当时他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居然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的眼神碾压地呼吸愣是漏了半拍。 严辞隔着车窗甩给他一张照片和一兜三百万的现金,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玲珑眼,语气无波无澜:“不准弄死他,把他丢到什么地方都好,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湘市,这件事你亲自动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成后还有两百万。” 这是钱老六这辈子做的最容易的买卖,却给自己的以后埋下了个巨大的雷。 钱老六思绪回转,再见现在的严辞,他已经完美地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或者说戴上了一张春风和煦的假面。 他看不透。 钱老六低头端起茶杯,想到前段时间的新闻,蹙眉道:“严总,我能多嘴问句话吗?” 严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你对你那个弟弟,是恨还是爱?” 说恨吧,他居然能冒着生命危险开车去撞冷藏车,救了严序。 说爱吧,他又冷静自若地花重金,指使串通犯罪团伙将只有六岁的弟弟贩卖到山旮旯,还公然让他去于辉的船上去抢自己的弟妹。 严辞放下茶杯,笑地别有意味:“爱恨都谈不上,这些本就是他要受的……” 他话锋一转:“你的两个兄弟知道我的身份?” 钱老六微微摇头:“除了我,没人知道。” “钱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严辞做了个手拉嘴链的动作,“嘴巴严实。” 钱老六哼笑两声:“所以这是当初严总在你家保镖手下救下我,偷偷把我送往日本的原因?” 严辞不置可否:“我喜欢和有原则的人打交道……一百万尾款放在一楼a2茶桌下面。” 钱老六笑着向前探了探身子,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幸得严总喜欢,那我投桃报李,告诉您件事。” “文浩已经怀疑当初是你指使我绑架严序,昨晚于辉一直在套我的话,还想收买我给文浩那孙子卖力,被我糊弄过去了。” “文浩应该是想通过这件事挑拨你们兄弟、父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他文家好坐收渔翁之利。” 严辞鼻子里发出玩味的哼声:“我严家关起门来怎么斗是我严家的家事,他文浩倘若敢拿这件事做文章……” 他瞥了眼钱老六,后者笑道:“严总是担心我说出去?还是被文浩收买?您放心,文浩他老子当初为了急于立功,去我家堵我,我媳妇儿因为受到惊吓流产,这事我记一辈子!” 严辞沉吟片刻,定定地看着钱老六,身子向后靠着圈椅背,表情怡然道:“有没有兴趣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第128章 变天了 严序火烧死朱喜军,本就是个谎言。 严辞之所以用这个假消息,借钱老六之口告诉于辉,再传到文浩的耳朵,既有他的私心,也有他的计谋。 私心是让文浩将这件事闹大,拆散严序和朱韵这对网上公认的模范情侣,即使拆不散,也可以给两人施压。 他不好过,他们两个都不要好过。 计谋是文浩知道这件事后,必定会利用他老子的势力大力挖掘‘严序火烧死朱喜军’的证据,在网上造势,结果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等文浩发现自己被骗,要么捏造假证据,达到污蔑严家的目的,到时候严家再拿出证据澄清这件子虚乌有的事,不仅可以反将一局,还可以让文常青惹一身骚。 或者文浩发现那是个假消息,放弃搜查,可也浪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严辞早就在这段时间做了很多事。 如果文浩因为被骗而发怒,就更好了。 对手越是愤怒,情绪不稳定,越会做出过激和错误的判断,这在生意场上是大忌。 唯一让严辞觉得胸口发闷的是,从始至终自己编织的谎言,朱韵知道被骗后,会是何种感想? 会不会恨透了他? 严辞深深吐了一口气,倚在椅背上,闭着眼,拇指按压眉心。 恨就恨吧,总归什么情绪都不给他的好。 - 于辉锒铛入狱,由于涉嫌到器官买卖、黄色、赌博、高利贷,湘市的场子全部被查封,并牵出一连串的人。 名单上自然没有文浩的名字,可海华牵涉其中,海华明面上的董事张海波被约去谈话。 文浩被自家老子叫回家,在书房已经挨了半个小时的批斗。 “把富春居和你在外面养的嫩模婊子们,今天都他妈的给我散了!”文常青站在书桌后面,指着吊儿郎当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文浩骂道,“酒色财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体快他妈被女人掏空了!严家的两兄弟不用找你上门算账,你他妈都死女人床上!” 文浩听他提严家,立马炸毛,蹭地一下站起来:“严家两兄弟现在忙着内斗,他们没空找我算账,再说了,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 湘市那几个场子,一年最少五个亿的纯利润,海华三分之一的资金链就是来自于此,场子被端,等于绝了他的粮草。 “钱老六说绑架严序不是严辞指使的,爸,以你对钱老六的了解,你信吗?”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钱钟咬死说不关严辞的事,你有什么办法?!”文常青背着手看向二楼窗外绿意葱葱的水杉林。 “钱老六现在最是缺钱缺人手的时候,我就不信世上没有钱能收买的人。”文浩站起身,随便翻看书架上的书,“无非有没有给到位。” 他侧头,看向穿着一身警服的文常青的背影:“爸,这可是扳倒严家最好的机会,只要挖出严辞是绑架严序的幕后黑手,再证实严序杀人放火,严家的两个儿子就完了!” “你想看着自己的儿子永远被严家两兄弟踩在脚下?”文浩啪地一下将一本厚书关上,情绪激动道,“好,就算您的儿子真的不如严辞,也他妈不如突然杀回来的严序,您呢!” “您愿意在严震东面前永远低一头?!当初您上赶着巴结严家,严震东看您的眼神、开除我时候的果决您忘了?!”文浩缓缓走到文常青身侧,“您忘得了,可我永远都记得!” “现在严辞都还是用那种眼神看我。”文浩冷笑,指着自己的胸膛,“看狗一样的眼神!他妈我在严辞眼里就是条靠他们严瑞起家的狗!” “闭嘴!”文常青突然怒吼,脸上的皱纹和肌肉都在颤抖,眼睛瞪圆,久久才恢复理智。 他重新看向窗外,瞳孔却迟迟不能聚焦,沉声道:“于辉那儿确定不会松口?” 文浩嘴角勾起:“他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何况他老婆孩子都捏在我手里……” 文常青举起手打断他:“行了,这次不要再闹出人命,我私下派人寻找钱钟的下落,至于严序有没有放火杀人……” “不管是不是事实,都去寨子问明情况,看看能不能找不到当年的证人,如果没有……” 文浩了然笑了:“明白。” 栽赃陷害,他最拿手。 文浩刚要转身离开,像是想起什么事,突然顿住:“爸,当年严序他母亲的那场车祸,您还能查出来吗?” 文常青缓缓转身,金丝眼镜片上闪过两道光,他薄如蝉翼的双抿唇起:“肇事司机连撞五人,其中三人当场死亡,两人重伤,司机现在还在坐牢,当时所有的线索我都查过,司机确实是酒驾,并没有被收买和蓄意杀人的动机。” “所以那件事真的是场意外。” “那您当初为什么怀疑是严辞做的?”文浩蹙眉不解。 文常青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严震东的第一任妻子方瑞雪,也就是严辞的亲妈,好像是被小三逼宫,一时想不开跳了江。” “救上来后没多久就离世,严辞那小子恨透了他那继母,血债血偿,这还不是动机吗?” “可惜这件事查不到一点关于严辞的线索。”文常青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场车祸或许真的是意外吧。” 文浩恨不得拍手叫好:“现在我更加确定严序被绑架贩卖是严辞干的!爸,我这就去那什么桃源寨,钱老六您一定要找到!成败在此一举,我要严家再无翻身之日!” 窗外突然天色大变,方才万里晴空,天幕瞬间如同泼了墨那般低沉。 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滚滚雷声,眨眼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水杉叶上簌簌作响。 文常青看向远处,意味不明地轻声道了句:“变天了……” 第129章 一个人躲被窝偷着乐? 朱韵在家休息了几日后,手上的勒痕渐消。 吴倩楠这时候说要搬回医院宿舍住:“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们这里,影响你和严序弟弟造娃。” 朱韵正在厨房岛台练习泡茶,抬头嗔了她一眼,把刚泡好的茉莉花茶推到她面前:“喝。” 吴倩楠坐在她对面,举手投降:“饶了我吧,我现在走路都带着水声,再喝肚子就炸了。” “正好刮刮你肚子里的油水。” 吴倩楠自打搬来碧玺湾,整个人胖了一圈。 “小朱老师,你低头都能看见双下巴了。”吴倩楠端起茶杯,毫不客气地回怼。 这几日,保姆阿姨变着花样的炖汤做饭,朱韵的下巴肉眼可见的圆了些,气色也比之前红润不少。 朱韵立马放下茶壶,摸着脸惊恐地问:“我长双下巴了?!” 她正要去卫生间照镜子,被吴倩楠一把拉住胳膊。 “没有没有,我胡说八道,小朱老师你现在是前凸后翘,香香软软,超级有女人味,别说严序弟弟黏着你,我都想天天抱着你。”吴倩楠笑着打趣,“再说了,你即使变成两百斤的肥婆,你家弟弟也不会嫌弃的。” 朱韵打了她手背一下:“你才变肥婆!”她惋惜道,“什么时候搬?家里少个说话的,心里空落落的。” 吴倩楠笑着邀请:“今天,正好我调休,要不要跟着我回家见见我爸妈?白吃白喝你家两个多月,怎么也让我回请你一顿。” 朱韵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吩咐保姆阿姨准备些上门带的礼物,最后给严序汇报行程。 “这次我真的只是去倩楠家吃个饭,等下就回来,不信你问小明。” 严序刚开完会,几个老家伙在强压下终于拿出了让他满意的方案。 他坐在真皮boss椅上,解开两粒衬衫扣子,笑道:“早去早回,不许在外面留宿,晚饭前必须回家。” 朱韵笑着连连答应。 这次去吴倩楠家,朱韵有意让小明一起跟着去,还把人叫上楼。 吴倩楠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退休工人,现在开了家水果超市,日子过的轻松温馨。 两位老人热情地拉着朱韵的手嘘寒问暖,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款待。 得知小明是这段时间护送吴倩楠上下班的保镖,见人长得高挺正派,二老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小明坐下一起吃饭。 朱韵疯狂给吴倩楠使眼色,后者咬着嘴唇,不敢笑出来。 其实吴倩楠也是想趁这次机会,让自己的爸妈过过目,看看两人对小明的态度。 小明碍于保镖工作性质的原因,一直不敢对吴倩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只把接送吴倩楠当作任务而已。 吴倩楠深知这一点,尽管她享受被他保护的感觉,可这样两人永远没有捅破窗户纸的那天。 俩人只有关系对等,才能进行下一步。 席间气氛融洽,朱韵难得体会这般简单温暖的亲情,好几次都鼻子发酸。 吴母心疼朱韵的遭遇,哭着喊着要收她为干女儿。 朱韵很感动,当即叫了吴母一声:“干妈。” 吴母痛快答应,当场包了大红包,塞到朱韵手里,自此一顿宴请成了认亲饭。 离开时,吴倩楠一家很不舍,再三说有空常过来玩, 朱韵连声答应。 吴倩楠家住老小区,她将朱韵和小明送下楼,笑道:“我妈我爸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感觉你才是他们的亲闺女。” 朱韵喝了点鸡尾酒,脸上泛红,开心地咯咯直笑。 视线瞥到正在翻垃圾桶的一位满头白发、眼睛浑浊的老人时,脸上的笑容僵住。 吴倩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叹了口气:“这是我们小区的周奶奶,四十多岁的时候小儿子下河游泳淹死了,没过多少年,大女儿得胃癌去世,老两口一个哭瞎了眼,一个中风卧床不起,俩人靠着低保和捡垃圾为生,居委会和小区里的住户时不时帮衬着些,挺可怜的。” 朱韵垂下眼眸,错开看向老人的视线,开口时淡淡:“哦,这样啊,倩楠我先回去了。” “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一路无话。 朱韵回到家,蜷缩在露天阳台的沙发上,身上罩着毯子,看了一下午风景。 视线虽然投向远方,心里想得却是下午拾荒的老妇人以及严辞口中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外婆。 她刚做了眼睛手术,是不是也像那位老人,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哭瞎了眼睛?她是不是也以捡垃圾为生? 朱韵将脸埋进膝盖,一遍遍告诫自己严辞可能又是骗她的,根本没有什么外婆,即使有,她与她也只是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不要想这些没用的,朱韵,她和你没有关系。 严序下班回家,上楼就见到在阳台上缩成鸵鸟的朱韵。 男人将她盖在头上的毯子拿开,露出一张明艳略显呆愣的小脸。 “冥想式看风景?”严序好笑,坐在她一旁,将人捞进怀里。 “你回来了?”朱韵主动掀开毯子,动了动麻掉的腿和脚丫。 严序帮她轻柔地按摩,睇向她问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连脚麻了都不知道。” 朱韵撒了谎,笑地明媚:“今天我认了干妈,现在也算有了娘家人,一时有点开心。” “所以一个人躲被窝偷着乐?”他好整以暇地挑眉。 “不许吗?”朱韵从他身上跳下来,穿上拖鞋,拽着严序下楼吃饭。 每周三,保姆阿姨休息一天,所以做完晚饭她就回家了。 现时,整个别墅只剩男女主人。 朱韵去厨房盛汤时,男人从背后抱住她,吻住女人小巧肉感的耳垂,声音喑哑含欲:“姐,我想在这里做一次。” 鬼知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无奈家里有个电灯泡,一直无法一逞兽欲。 现在人走干净了,适合做些疯狂的事。 朱韵全身像是通了电,酥酥麻麻的,缩了下脖子,小声拒绝:“先吃饭,等下饭菜就凉了。” 严序将她手里的瓷勺放下,双手尽情地抚摸她的身体,试图唤醒她最原始的欲望。 “在这里还是回楼上穿上那几件睡衣,选一个。”男人的呼吸开始发热发烫,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粘稠起来。 朱韵想到那几件不能称为睡衣的碎布,色情到不行,可总好过灯光大亮下赤身裸体做这种事。 她闭上眼妥协:“回,回楼上。” 第130章 糟糠之妻 朱韵低估了男人的恶劣程度,她洗完澡羞耻地换上还算保守的米灰色那件,挂脖式,胸前是蕾丝蝴蝶,大露背,长度堪堪盖过臀,从浴室裹着浴袍出来,发现整个房间灯光大亮。 严序身上的浴袍松散,露出好看的胸肌和一点腹肌,长腿交叠地慵懒靠在床边。 见朱韵扭捏地走出来,他放下手机笑着勾了勾手指:“过来。” 朱韵关了几盏灯,只留了床下的灯带和昏黄的壁灯。 爬上床还没等她坐稳,就被男人扯到身下,随之刚才关掉的灯又被打开。 “关灯。”朱韵捂着脸。 严序不听,像是拆礼物似的,慢条斯理打开女人腰间的浴袍带:“姐,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别关灯,好不好?”他说得不急不缓,诱惑至极,呼吸却逐渐沉重急促。 待彻底拨开,看到里面的风景,严序的眼睛有一瞬瞪得滚圆。 像是饿狼看见肥美的小白兔一般,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全身的血液直奔小腹和大脑,两股热流乱窜。 朱韵见身上的男人迟迟未动,覆在脸上的手悄悄张开指缝,突然大惊:“你,流鼻血了!” 她迅速爬起来,抽了几张纸帮他塞住流血的鼻子。 朱韵好笑:“至于吗?” 严序仰起头,五大三粗的男人因为出糗脸红得不得了,连耳朵根都红了:“躺好,我去处理下。” 洗完脸回来的男人彻底化身饿狼,把一肚子邪火全发泄在她身上,之前没尝试的动作全试了一遍。 到后面朱韵急眼了,趴在床上,眼里润着迷乱的水气,嗓子干哑地呜咽,说再不结束,以后休想让她穿这种衣服。 这时男人才收了力度,两人一同攀顶相拥。 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严序下楼热了饭菜,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人儿,吃了饭洗好澡才入睡。 - 圣诞节前夕的一个周末,严序接到严震东回家吃饭的电话,交代带着朱韵一起回来。 朱韵知道后慌了神,这意味着她这次是以严序女朋友的身份见家长。 历经艰辛万苦,她终于能挺胸抬头地进入严家。 朱韵一头扎进衣帽间去挑选衣服,不能花哨、不能小气、不能休闲、还不能太职场…… 妈呀,简直太难了。 她抓耳挠腮地在身上比划衣服、搭配首饰,一套套让严序过目给意见。 男人抱着手臂,笑道:“我爸看的是人又不是衣服,随便穿就行。” “那怎么行,第一次怎么也得正式得体些,这是态度问题。”朱韵举着两套衣服犹豫着,有些苦恼。 严序给她指了左手那套美拉德系列的大衣和过膝长靴,看着镜子里的朱韵,眉头蹙了蹙:“我哥也在。” 她将其他衣服挂起来,无所谓地笑了笑:“在就在,以后免不了偶尔碰面……” 朱韵拿出套男士西装,检查有没有褶皱,抬头和试衣镜里的视线交织。 “你呢,严序?如果当初你哥真的是绑架你的原凶,你该怎么面对他?” “不知道。”男人将女人从后面环住,脸埋进朱韵的修长的脖颈,深深嗅了口她身上的气息。 朱韵心疼地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男人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她,笑意清浅:“可我不恨他。” 假如是他哥安排的这出阴差阳错,他还遇不到这么好的女人。 管它中间过程多曲折离奇,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朱韵叹了口气,歪头戴耳环和胸针。 严序嘴角的笑意敛起,搂在女人腰间的手用力箍紧:“可,他如果敢伤害你,我绝对不念及与他的兄弟情谊。” 朱韵思索片刻,终将严辞这十年对她的精神控制和近期发生的事瞒了下去。 红霞满天时,银灰色dbs方徐徐驶进橒园严家。 庭院里停着辆黑色urus,是严辞新换的同款车,不知是恋旧还是想表达什么。 朱韵下车的一瞬,严序亲昵地揽着她的腰进入气势恢宏的紫铜门。 穿过走廊,左手边的客厅里,严辞和严震东相对而坐,不知道刚才谈了什么,父子间的气氛凝滞,气压低沉。 “爸。”严序又看向神情恹恹的严辞,叫了声,“哥。” 朱韵双手拎着包,颔首叫人:“严伯伯……严辞哥。” 严辞身穿高领拉链灰色毛衣和白色西裤,比平时的西装革履显得松弛很多。 他很快收敛起情绪,眉眼荡出淡然的笑意,视线在两人脸上梭巡,扫过揽在朱韵腰间的那只手时,漫不经心地很快移开视线,对着二人微微颔首。 严序揽在朱韵腰间的手用力了些,女人几乎在男人的怀里,像是宣誓主权般。 严震东瞥了眼朱韵,后者立马意会,把严序的手拿下来:“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 的吗。” 严序拿过她的包,点了点头。 朱韵的本意是给父子三人谈话的空间,顺便过来打听些事。 正在厨房忙活的三个佣人见到朱韵,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之前在严家干了将近一个月活的小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严家的儿媳妇儿,还好当初大家没有为难她,否则自己的工作不保。 喜的自然是,严家终于要添女眷了,谁不喜欢如此平易敬人、通情达理的少奶奶,以后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佣人们差不多都四五十岁,在严家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位,已经快二十年。 料理台上摆满了准备好的食材,佣人们自然是不会让朱韵沾手。 朱韵是来刺探情报的,把大衣一脱,放在小叶在檀木的餐椅上,弯起袖子和工龄最大的那位佣人阿姨掰起了豆角。 客厅和厨房离着一段距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那边的声响,当然厨房的窃窃私语,严家的三个男人也听不到。 朱韵问及刚才严震东和严辞为什么吵架,佣人压低了声音,咋舌:“我们这些保姆呢按理说不能讨论主人家的是非,不过给您说说也无妨,反正以后你就是严家人,一些事早晚知道,您千万不要让严老知道是我们在背后嚼舌根。” 朱韵笑了笑:“不会的。” 佣人阿姨向客厅的方向瞥了眼,和朱韵凑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刚才我听到了严老提到了大公子母亲的名字,我猜两人因为方夫人的事吵起来的。” 严震东的第一任妻子名叫方瑞雪,‘严瑞生物’就是以夫妻二人的名字命名。 方瑞雪是真正陪严震东打天下的糟糠之妻,两人是大学同学,后期又一起考研、读博、创业。 严瑞能有如今的成就,那位方夫人功不可没,而且严震东和第一任妻子相当恩爱,只可惜造化弄人,方瑞雪在严辞九岁的时候突然去世,第二年严震东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严序的母亲。 朱韵蹙眉问道:“方夫人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第131章 木已成舟 佣人阿姨压低声音:“我也是听之前的一个老佣人提起一嘴,说严老和方夫人因为工作上的分歧,婚后七八年感情出现破裂。” “当时方夫人常年在外出差,夫妻二人三天两头碰不到面,严老想让她回归家庭,安心在家带孩子,可方夫人要强,哪肯听,为这事俩人吵过不知道多少次,最后都闹到要离婚了。” “后来……”佣人阿姨嗓音又压低了几分,“严老把方夫人锁家里,不让她出门,后来方夫人就有点精神失常……” 朱韵张大嘴,惊讶道:“精神失常?” 她突然想到严辞把她半囚禁在临江公寓,心里暗自嘀咕:不愧是父子,这种变态做法居然也遗传。 佣人阿姨微微点头:“方夫人一直在家接受治疗。” 她瞥了眼朱韵,小声道:“二夫人冉妮就是照顾方夫人的小护士。” 朱韵恍然大悟,那严序的母亲就是……小三? “后来方夫人知道了严老和二夫人的事,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江……” 朱韵不可思议:“跳江?” 老佣人蹙眉摆手:“人给救上来,本来没什么大碍,谁知道三个月后怎么就……” 她长叹一声:“这是严家的忌讳,严老严禁我们提任何方夫人相关的事,尤其当着大公子的面,谁知道怎么今天他自己突然提起方夫人。” 朱韵好像明白了严辞为什么指使钱老六绑架拐卖严序了。 大抵是为自己的母亲方瑞雪鸣不平,还有恨后面上位的二夫人冉妮吧,严序这个弟弟就成了他的报复对象。 如果真的是这样…… 朱韵抬头看向客厅的方向,深深蹙眉,严震东如果知道了真相,会怎么面对严辞所做的一切,父子三人会和解还是闹得彻底决裂…… 她感觉自己置身在一场飓风眼中,随时被严家暗流涌动的风波撕碎。 饭菜上桌后,朱韵不见严辞上桌,小声问旁边的严序:“你哥呢?不一起吃饭吗?” 严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那么关心他干什么,吃你的饭。” 朱韵不知道父子三人刚才谈了什么,惹得他生这么大气。 偷偷瞄了眼庭院,urus还停在院子里,朱韵猜严辞应该只是上楼。 她拿起筷子小心夹着面前的饭菜,坐在主位上的严震东周身气压极低,惹得她不敢说一句话。 良久,严震东才开口:“几天后的上海峰会,朱韵你和严序一起去。” 朱韵愣了下,随即点头说好,时间和她去约谈上海、杭州两家医院的时间不谋而合。 严序给朱韵夹菜,抬眸看向严震东时说道:“爸,我打算春节前和朱韵把婚结了,您给挑个日子。” 朱韵在餐桌下面踢了下严序的小腿,使劲使眼色:你爸在气头上,谈什么结婚啊! 严序在桌子下面捉住朱韵放在腿侧的手,先是扣着把玩,揉搓着指缝,后抚摸上她的腿。 她偷偷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点,严序像是起了兴似的,越来越过分,面上波澜不惊,桌子下的手一直朝女人某个神秘部位摸去。 男人耍起色来,朱韵完全招架不住。 严震东哼了声:“你这是和我商量还是直接通知?” “当然是商量。”严序见朱韵的脸红起来,眼睛湿汪汪地看着他,方才疏解了刚才的醋意。 他要她心里、眼里只盛着他,严辞吃不吃饭,关她什么事。 “不商量的话,我早就拉着她去民政局登记了。”严序喝了口红酒,“爸,您就别和我拧着劲了,您亲口承认了朱韵这个儿媳妇儿,我早点把她娶回家,了了我一桩心事,再说了,您不也很喜欢她吗?” 严震东那句‘老子才不喜欢她’差点脱口而出,瞥见朱韵面带红色时,妥协地叹了口气:“明天我让老甄拿着你俩的生辰八字去算日子,定下来后我再通知你。” 木已成舟,他再拦着,自己和这个小儿子的关系早晚出现间隙。 严辞已经对他这个老子和这个家抱着敌意,他不能再让严序对他再抱恨了。 朱韵心跳漏了半拍,没想到严震东这么轻易答应了下来。 “严伯伯,我还没谈完单子呢。”她有点忐忑。 严序恨不得用手里的汤勺敲朱韵的脑袋瓜,这傻姑娘怎么这么轴。 严震东面无表情:“上次市医院的事,你做的不错,事后有不少之前断了合作的医院陆续和严瑞重新谈订单。” “这次上海峰会,会有很多院方领导参加,上赶着谈合作,终究太被动,这次好好表现。” 朱韵明白严震东的用意,于是重重点头。 吃完饭严序没有着急回去,而是拉着朱韵来到别墅后面散步,俩人先是喂了池塘里的乌龟,后严序从佣人手里拿来花房的钥匙。 二百多平的白色玻璃花房,依水而建,里面常年恒温,五颜六色的盆栽花卉依旧绽放。 严序上下打量,开口时声线淡淡:“这是我妈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所有的花都是她生前养的,她死后再也没添置过其它的植物。” 朱韵看着生机勃勃的绿植花草,感慨道:“你爸打理的很好。” “严伯伯一定很爱你妈妈……”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严序,父母辈的感情纠葛是上一辈的事,不管冉妮是不是小三,他都没错。 “他们感情是很好,我印象中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严序捏了片叶子,在指尖把玩,垂眸看向朱韵,“可男人怎么会忘记和他共过苦的女人?” 他一语双关,看向朱韵的眼神灼热。 “我爸一直都没有忘记方阿姨,我妈深知这一点……”严序看向潜藏在黑夜中的严家别墅,“要想在这深宅大院中立住脚跟,要么女主人精明强干,要么深居幕后,相夫教子,方阿姨是前者,我妈则是后者。” 朱韵坐在爬满藤蔓的秋千上,脚尖点地,一下下地荡着,听严序继续说。 “我妈一直把我哥视如己出,虽然他比我大十一岁,可我妈总是警告我,不许和我哥抢东西,不许恃宠而骄,不许烦我哥……”严序轻笑地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是她亲儿子,我是捡来的。” “冉阿姨是想一碗水端平。”朱韵垂眸看着自己沾了灰尘的脚尖,“后妈很不好当,豪门大户的后妈更不好做,冉阿姨不仅要顾及你哥的感受,还要考虑你爸。” “严序。”朱韵抬头看他,“晚饭前,你们在客厅里谈什么了?” 第132章 你哥要被流放? 严序蹙眉:“我爸要把我哥派到欧洲那边的子公司,期限一到两年,明天就走,他最关心的日本研究所的项目,交给严瑞其他高层。” 朱韵脱口而出:“你哥要被流放?” 意识到说错话,她忙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严序笑了:“你这么理解也对,不过欧洲几家的子公司实力雄厚,这是方阿姨当年的布局,几乎匹敌严瑞总部。” “老头应该是发现了些苗头,才把他派到欧洲。”他看向朱韵,“没猜错的话,他这是在保我哥。” 朱韵站起身,挽住严序的胳膊,走出花房:“今晚要住在这里?” “你想吗?” “没什么想不想的,不过你能在家住一宿,你爸应该挺高兴的。”朱韵撇嘴道,“我从来没见他笑过。” “让老头子高兴还不简单。”严序揽着她的肩膀缓缓走向别墅,笑着蛊惑,“给他生个孙子孙女保准他乐开花,姐,要不咱们别避孕了?” 朱韵脸上发烫,用胳膊推他:“不行,说好按部就班来的,少给我灌迷魂汤,快回房,帮我做峰会上的准备,我一头雾水,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求我,我就帮你做,连稿子都给你准备。”严序拉住她,挑眉道。 “严二公子,求求你啦。”朱韵晃着男人的胳膊,“看在事关咱俩婚姻的份上,帮帮我吧。” “条件呢?” 朱韵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道:“回去穿那件红色的,这个条件怎么样?” 顺便亲了下他的侧脸。 上次朱韵被做伤,腰酸腿疼了好几天,今天才好。 严序恨不得现在就回碧玺湾,忍着轻而易举被她勾起来的邪火,吻住主动送上门的嘴唇。 严家二楼东面套房的后窗可以看到别墅后面的花园,严辞晚饭未吃,佣人阿姨送来的饭菜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一晚上他都坐在后窗对面的沙发上,隔着烟雾看向散步、打闹、挽手的一男一女,直到女人踮起脚主动亲吻男人的侧脸,两人拥吻在一起,他才将窗帘狠狠拉上。 他头靠在沙发上,两腿伸直随意搭在茶几上,修长的胳膊搭在眉目之间,沉默死寂的房间中,只有男人沉闷的呼吸和起伏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曾几何时,她对着他也是这般笑,怎么到现在对他就这般防备。 两人拥吻的画面挥之不去,随之触发了他脑补的开关,想着朱韵在身下是如何承欢啜泣,是她扭着腰迎合?还是他取悦她?她是否泪眼朦胧地任他摆布…… 现时严震东要将他支到欧洲,他想摧毁的两人又要结成连理,好,很好,他彻彻底底成了这家无人关心,无人过问的外人。 想到这儿,严辞紧闭的双眼在黑暗中倏然睁开,紧紧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压低的眉眼,露出一抹狠绝。 - 甄秘书目送严辞提着行李果决地走进登机口,回橒园向严震东汇报情况。 “严董,没抓到钱老六,从他口中得知真相,您就贸然把严辞送走,是不是太绝情了?万一是场误会呢?您没看到严辞那孩子走得多么干净利索,脸上毫无留恋之情。”甄秘书长叹。 严震东一拳砸在茶桌上,刚沏的毛尖撒了一桌,咬牙切齿道:“还他妈需要什么证据?!钱老六都能说出当年火灾之事!不是严辞告诉的他,还会是谁?” “严辞相关的几个个人账户上突然取出七百万现金!钱老六的赌债一夜之间还清,不是严辞给的他钱,还他妈有谁?!” “我绝情?我没当面拆穿他联合钱老六绑架严序,没活剐了他,已经是忍让到极致!” “老子的大儿子绑了小儿子!”严震东气得连连捶桌子,“老子妻离子散,居然是拜自己的亲儿子所赐!” “老子最得意最欣慰的大儿子啊!”严震东眼睛泛红,里面有水光闪烁。 他双手撑住额头,头垂到最低,全身都在颤抖。 甄秘书忙从抽屉里找出备用降压药,倒了杯温水,把药递过去:“严董,您别气,身体要紧。” 严震东摆手把药打翻,再抬头时,眼角的皱纹沟壑中有明显的水渍。 甄秘书忙递过手帕,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心疼:这事要发生在他身上,他肯定气得背过去。 严震东这么倔强的人,生平很少哭,除了两位夫人相继离开时,其他时候,不管再难的槛,再伤心的事都没掉过眼泪。 看来,这次是真的寒了心。 严震东用方巾蘸了蘸眼角,攥着拳头说:“接下来海华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我,我现在不让他走,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文家那对父子咬死?!”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道:“就是苦了严序,我他妈怎么和他交代?老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和他说?告诉他,是他从小仰慕的大哥害他这么惨?” “我究竟是造的什么孽?!” 甄秘书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吓得赶紧又抠出两个药片,强硬地塞到严震东嘴里,哄着道:“严董,您先把药吃了,咱们把事情捋清楚,严序那边我帮您去说,咱家好不容易要迎来件喜事,您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倒下。” 严震东喝着水吞下药,缓了好久情绪才稳定。 甄秘书见他面色正常,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回落,他趁空隙时间将茶桌上的水擦干净,又叫佣人送了些汤水过来,严震东只说吃不下。 甄秘书和他工作这么多年,早就知道怎么哄严震东,把汤水又端到他面前,笑道:“严序和小韵这马上要结婚,明年这个时候,您估计就能当上爷爷了,您不是早就想含饴弄孙吗,身子骨不保养好,怎么抱孙子孙女。” 严震东皱眉,依然不动勺子。 甄秘书继续说:“我知道您心疼严序,现在又把严辞送到欧洲躲风头,没当面让严辞向他道歉,反而变相保护严辞,更觉得对严序有愧。” 严震东摆手,低低叹了口气:“别说了,我这老脸不知道怎么面对严序,怎么面对死去的冉妮。” 第133章 你后悔过吗? 甄秘书坐在他对面的圈椅上,笑道:“您别自责了,严序其实对绑架这事并不怎么往心里去,您忘了前段时间他说的话?他对钱老六的行踪不感兴趣,对幕后之人也不感兴趣,还说那是您的对家或者仇人,让您看着解决就行……” “他话这么说!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恨?”严震东手撑着头,头痛欲裂,“况且,那是他亲哥做的!” 甄秘书笑了笑:“这您得感谢他碰到小韵了,咱家这二少爷是典型的有了甜头忘了疼,在朱家那七年有小韵陪着他,现在俩人又要结婚,对严辞伤害过他的事一笑抿之,也不是不可能。” “哼,他心胸可没那么大度。”严震东太了解严序,睚眦必报,和他一个德行。 “那要看对谁。”甄秘书笑呵呵道,“严序对竞争对手向来不心慈手软,可对家里人绝对心胸宽广,从不计较,他和沈家那位创立云序智能,不就是不想和严辞争家业吗?严序那孩子其实很善良。” “我觉得严序那儿不是什么大问题。”甄秘书把汤碗往前推了推,笑道,“您啊,只要对小韵好,就拴住了严序的心。” 严震东刚要拿起勺子喝汤,又把手放下,不悦道:“我还怎么对她好?都让她进严家的门了,还把她供起来?把整个严家都给她?” 甄秘书对自家老板的直男思维有些头疼:“女孩子很好哄,您别总板着脸,说话和气点,平时多叫她回家吃饭,把她这个儿媳妇儿当亲闺女疼,您年轻的时候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当时冉妮怀着严序的时候您还以为是个女儿呢,买了一堆女孩子的东西……” “哼,结果又是个带把的。”严震东像是回忆起什么事,嘴角有了笑意,端起碗喝汤。 甄秘书此时化身强大的军师:“严董,其实这事,有两个关键。” “第一,您向严序怎么解释,虽然不好开口,却是最容易解决的。” “第二呢,就是弄清严辞绑架严序的动机。” 严震东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当初冉妮对严辞的好我是看在眼里,说句实话,比他亲生母亲做的还要好,而且他们兄弟二人当时关系也很融洽,我实在想不通,严辞为什么……” 他突然顿住,猛地用指关节快速敲桌子:“老甄!快,快查查瑞士养疗中心那边这几年的看护记录!” 甄秘书恍然道:“您是说,严辞知道了大夫人还活着?” 严震东站起身在茶室里踱步,肯定点头:“他肯定知道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快,快查!” 甄秘书赶紧拨通了电话,交代了几声便挂断,再抬头时说道:“养疗院正在查档,等下回消息。” 严震东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没过多久电话铃响起,那边叽里呱啦说的都是法语,甄秘书越听脸色越白。 “说什么了?”严震东迫不及待追问。 挂断电话的甄秘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养疗院那儿只有十年的探望记录,每年都会有一个名为milo的人去探望大夫人……” 严震东愣住,身体滑坐在小榻上,强撑着身体,低声道:“恐怕不止十年,早在十七年前,严序被绑架的那年,严辞就已经知道了。” 他记得那年为了庆祝严辞高中毕业,马上步入大学,冉妮带着两个孩子去欧洲玩了一趟,其中就有瑞士的行程。 当时严震东害怕严辞知道方瑞雪的消息,冉妮说严辞最想去的就是瑞士,还宽慰严震东想的太多,瑞士虽然和台湾差不多大,可碰上的概率几乎为零。 果然还是让严辞知道了。 怪不得严辞对日本那边研究神经退行性药物的项目那么上心!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是想治好方瑞雪的病! 甄秘书看着似乎已经脱力的严震东,小心翼翼说道:“严董……” 严震东胳膊撑在小榻桌上,长叹了口气:“说。” 甄秘书犹豫片刻说道:“严辞在半年前给大夫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严震东闭着眼,良久不语。 “严董……”甄秘书担心地叫了他一声,“要不要等严辞落地给他打电话?” 严震东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声音极轻道:“他是不会说的,而且……” “严辞很有可能没有去往欧洲的子公司。” 要说这两个儿子和他性格最像的其实是严辞。 严序是个直性子,今日有仇今日报。 严辞则不然,他能将一件事永远藏在心里,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运筹帷幄和布局。 甄秘书着急地搓着手:“严辞明显是误会您了,他肯定以为是您抛弃了大夫人,其实……” “别说了!”严震东不愿意回忆起往事,他缓缓睁开眼,眼里的神色尽失,“去查下瑞雪的出境记录,尽快找到她,严辞那儿我来解决。” 甄秘书嘴巴张合数次,欲言又止,说了个‘是’便退出茶室。 严震东手抖地点开手机,找到严辞的手机号,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按下拨通键。 果然那边没有关机,响了几声便接通了。 父子二人沉默。 通话时间显示一分二十八秒的时候,严震东先开的口:“你在哪儿?” 严辞语气无波无澜地胡说八道:“当然是在去往子公司的飞机上。” “我再重复一遍,你现在在哪儿!”严震东吼道,“你还想对严序做什么?冲你老子来!现在立马给我滚回家!” 严辞突然嗤笑:“看来您知道了……家?那是我的家吗?”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黑色墓碑,鎏金的字体书写着“爱妻方瑞雪之墓”,眯了眯眼。 “爸,你后悔过吗?” 严震东知道他说的是关于他母亲的事。 “严辞,你老子从来不后悔做的任何一件事!”严震东说得铿锵有力,“不管是隐瞒你母亲假死的消息,还是娶了冉妮!” “可你在未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就对自己亲弟弟下手,他妈就是个畜生!” “好,那您告诉我真相是什么?”严辞看着墓碑上已经褪色的女人照片,“您告诉我,为什么在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娶了冉妮!” “为什么在我妈重病时,你能和一个护士勾搭上!” “为什么我妈无缘无故地跳了江?!” “为什么把我妈一个人扔在瑞士,不让我知道?!” “你告诉我!”严辞声声质问。 见严震东闭口不答,严辞鼻子里发出轻蔑地哼声:“爸,我现在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于严序,您放心,我之前没想要他的小命,现在对他的命更不感兴趣。” “你要什么?”严震东瞪大眼保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用。”严辞摸到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手指摩挲着金属纹路,云淡风轻地走向墓园门口,“我想要的您不会给的。” 严震东气得吼道:“严辞,我不管你如何恨我!恨这个家!你给老子听清了,你就是回来捅死我,我也绝对没怨言,可你敢联合外人,尤其文家那对父子把严瑞搞垮,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您放心,严瑞有我妈一半的心血。”严辞坐进车里,轻笑,“我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行了,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严辞慵懒地将胳膊撑在车门上,看着道路两旁向后驶去的树林,“没有的话,我挂了。” “等等……”严震东攥着的拳头放松,“你妈现在怎么样?” 严辞皱紧了眉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她很好,比什么时候都好。” 严震东低声嗯了声,电话那头已经挂断。 严辞将手机摔在车座上,颓丧地闭上眼。 司机戴着白手套,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严总,去哪儿?” 第134章 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真心 车内气氛凝重如山雨欲来,严辞摁下车窗透气。 他久久未作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只吸了一口,夹烟的手指便架在车玻璃上,任由它自我燃烧。 垂眸是左手中磨损严重的金属菱格打火机,这是朱韵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用奖学金买的。 她傻乎乎的,不识得真假,又想给他惊喜,托同学介绍的代购帮忙在国外购买,结果花大价钱买了个假货。 严辞一眼就认出真伪,只是见她打包的礼盒精美用心,递礼物时害羞又刻意掩饰紧张,无所适从的样子,他笑着接受,说很喜欢。 却扭头将打火机扔进垃圾桶。 第二天醒来,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跳下床去翻昨日的垃圾桶,家里的佣人收拾卫生勤快,打火机早就连同垃圾一同被早上的垃圾车带走。 那天他发了疯似的,发动家里所有的佣人和身边的保镖去垃圾场翻找,说找不到他要的东西,一律开除处理。 一群穿着体面的人就这么狼狈地在回收站翻垃圾,幸得开垃圾车的司机有经验,说早上从严家带走的垃圾还没处理。 他终于在眼熟的黑色塑料袋里找到了那枚打火机。 自此严辞随身携带,一直用到现在。 他深深吸了口马上燃烧到蒂嘴的香烟,吐烟时迷离地望着手里的打火机,想起朱韵那日在临江公寓中决绝地说出的那番话,倏然苦笑。 是啊,但凡这十年他表露出一次真心,她早就成了他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真心。 指尖的烟蒂扔窗外,车窗缓缓关闭时,严辞开了口:“去机场,订上海的机票。” - 老道士根据两人的八字算的良辰吉日恭敬地写在一张红纸上,甄秘书拿着帖子到碧玺湾的时候,严序和朱韵正在收拾出差的行李。 一共给了三个日子,严序选了个离现在日头最近的。 甄秘书笑呵呵道:“那我通知家里安排,对了,小韵对婚礼有什么要求吗?” 他视线瞥到朱韵的锁骨,上面有两道红色的印子,过来人都懂,甄秘书错开视线时,心里暗乐:看来严董抱上孙子指日可待。 朱韵昨晚被折腾到很晚才睡,她精神不大好,摇了摇头:“没有,严伯伯看着办吧。” 严序让她先回楼上休息,他身穿米白色的家居服,待朱韵走后,他双手插兜立于落地窗前,看向庭院里的景致时,说道:“甄叔,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吧。” 甄秘书心里咯噔了下,走到严序身旁,缓声道:“本来这件事你爸要同你讲,可严董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厚着脸皮越俎代庖……” “让老头子别动那么大肝火。”严序笑得清淡,“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恨我哥,就凭他在车祸时救了我,我就感激他一辈子。” 甄秘书愕然地看向严序:“你,你知道了?” “嗯。”他脸上的笑意很淡,“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 “告诉我爸,要他好好保养身体,千万别觉得对不起我。” 甄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口气:“严辞要是有你这么想的开就好了!那孩子真的是……太能藏事了。” 严序蹙了蹙眉:“甄叔,能告诉我我爸我妈还有方阿姨的事吗?” 甄秘书沉思片刻,微微颔首:“其实你方阿姨还活着,严辞就是知道大夫人还在世的消息后才对你做那样的事。” 严序目露震惊:“方阿姨不是……陵园里不是有她的墓碑?” “那是个衣冠冢,立那碑只是你爸骗严辞的,让你哥以为大夫人真的去世了,每年都是我去象征性地烧点纸扫扫墓。” “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严序不解,“我知道他一直没忘记方阿姨。” 甄秘书长叹口气,娓娓道来:“这是你爸一辈子都不想提起的事,这是他一生的耻辱。” 当年方瑞雪为了集团快速发展,在欧洲开展分公司,并与德国、英国和瑞士的医药企业合作,研究生产多种疫苗和试剂,销往全球一百多个国家。 而严震东主要打理国内的业务,严瑞创立初期,在夫妻二人共同的努力下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只是后来俩人聚少离多,感情渐渐淡薄,恰好方瑞雪那时在欧洲结识了个英国的医学博士,俩人日久生情,方瑞雪在那时提出了离婚。 甄秘书看向深深蹙眉的严序,笑道:“别看你爸平时不近人情,其实也是个大情种,方阿姨是你爸的初恋,两人又同甘共苦那么多年,你爸对她的感情很深,自然是不愿离。” “所以严董强硬地把人从欧洲带回来,只要她回归家庭,安心在家带孩子,对她和那个英国佬的事既往不咎。” “可是大夫人那时候已经魔怔了,一心想离开严家,你爸迫不得已才把人锁家里。” 严序问道:“方阿姨后面精神失常,和我爸有关系吗?” 甄秘书咬着牙说道:“全是那王八蛋英国佬造的孽!谁知道他给大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把新研发的精神类试剂用在大夫人身上,对她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严董把她关在家里没多久,就病发了。” “你爸动用了所有的资源,都没将人治好,那时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疯癫,多次误伤家里的佣人和医护人员。” “你妈当时看护她时就被剪子扎伤。”甄秘书叹了口气,“大夫人误伤你妈以后,突然清醒,抱着她又哭又道歉。” “说出来你不信,严序,你妈和你爸还是你方阿姨撮合的。” 严序瘫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嗤笑:“我一直以为我妈是小三上位。” 甄秘书喟叹:“大夫人当时早就不爱爸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个累赘,加上婚内出轨,她觉得对不起你爸,所以给你爸塞了个女人。” “大夫人是个很要强要脸面的人,不愿被关到死,更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所以某天趁戒备松散,她偷偷跑出去,试图跳江自杀,幸好被好心人救了上来。” “后来你爸和大夫人终于协议离婚,大夫人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没办法面对世上的亲人、不想让旁人看笑话,更不想让严辞有个这样的母亲而蒙羞,所以提出来了假死。” “你爸答应后,就把她送到瑞士的养疗院治疗。” “介入治疗后,大夫人虽然不像之前发疯,却记忆蜕化,现在只有十来岁孩子的智商。” 第135章 三败俱伤 甄秘书缓缓舒了口气:“你六岁的时候,你母亲带着你们兄弟二人去欧洲旅游,去往瑞士后,你哥应该是误打误撞见到了大夫人,他觉得是你爸抛弃了大夫人,见异思迁,你母亲借机上位……” “那时候,他就恨上了你爸、你母亲、连带着……你。” 沉默良久,闭目养神的严序突然发出一声讥笑:“甄叔,你说我哥如果知道这些,会是什么感受?会不会精神崩塌?” “所以这也是你爸一直瞒着他的原因,严董不想破坏大夫人在他心中的形象。” 甄秘书坐在他旁边的沙发,又叹气:“虽然严辞和他母亲二人常年见不了几次面,可他人生很多重要时刻,大夫人从来不缺席,不管多忙都赶飞机回来,加上严董在他面前一直维护大夫人的形象,你哥一直以有大夫人这样的母亲而骄傲。” “你哥如果知道事情真相……”甄秘书摇摇头,“我不敢想他会怎么样。” 严序漫不经心地扭了扭脖子,嘴角勾起:“可要真的化解家里的疙瘩,这件事早晚要拿到桌面上来讲,我哥必须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我可以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可他对我姐呢?”严序用手指点着地板,眼底猩红,“我哥把她圈养了十年,开始我以为他是真的把朱韵当作家人,当作妹妹看待,后来我才知道,他想利用折磨朱韵,来达到折磨我的目的。” “我姐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一句我哥的坏话……” “可我他妈不是傻子!我姐为什么会得抑郁症!这么多年她都以为是我杀了朱喜军!又是谁误导的她?全是我哥做到!”严序额角青筋暴起,嘶吼如兽。 “就他妈因为,我被绑架被拐卖的那几年,没有吃到他觉得我应该吃的苦头,还遇到了我姐这么好的人,他心里不平衡!” “他想把方阿姨受得磨难都变本加厉地加在我身上,可惜那时候我出国,他只能加在我姐身上!” “就连当年帮助过我的支教老师,陈星,我私下找人查过,我哥也他妈暗地里搞过人家!” 严序气得连连点头,掷地有声:“我可以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可我要严辞向朱韵道歉!” 甄秘书愣了下,他没想到严辞居然做了这么多令人背脊生寒的事。 他点了点头:“好,我会告诉你爸,尽快安排你们父子三人见面,这个乱局需要尽快解开,否则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朱韵这时候从楼上下来,睡眼惺忪,头发有些蓬乱。 “你们在吵架吗?” 甄秘书笑着站起身:“没有,没有,我和严序商量了点事,打扰你休息了,小韵严序,我先回去了。” 朱韵走下来,拿起门口衣架上的披肩披在身上:“甄叔,我送送您。” 从正门出来,看不到严序的身影,朱韵才问道:“甄叔,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嗨,还能聊什么,他们父子三人呗。”甄秘书头都大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三块石头碰一起,三败俱伤。” 朱韵大概明白了,和甄秘书走到门口的奥迪车前,笑着宽慰道:“您只要把严伯伯那稳住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兄弟二人。” “就凭严辞哥救了严序那次,我相信他们兄弟二人不会斗得头破血流,不过是较劲罢了。” “我会帮忙开解严序,至于严辞哥那边……” “严辞没有去欧洲子公司。”甄秘书看了眼别墅的方向,小声道,“这事我没告诉严序,我刚查了严辞的行程,他去了上海。” “他去上海做什么?”朱韵不解,“参加峰会?” “不知道,这次海华也会派人去参加,文浩肯定在暗中搞小动作,你和严序注意安全。” 朱韵点头,目送着甄秘书上了车离开。 回到别墅客厅,严序躺在沙发上,胳膊搭在脸上,遮住头顶刺眼的光线。 “怎么了?”朱韵单膝跪在沙发上,拿开他的手,露出一张硬朗俊逸的脸,“去楼上睡,别在这儿,容易感冒……” 话音未落,女人的手腕就被严序拽住,径直往他怀里摁,朱韵轻而易举地被他箍住,还未稳住身形,男人就将她压在身下。 “姐,我现在想做……” 他粘稠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让人不自觉地轻颤。 外面天色还完全黑,保姆阿姨随时都会回来,偌大的客厅做这事,朱韵措手不及,更觉害羞。 “回房……”她挣扎着要起身,男人死死按住她腰的手更紧,丝毫没有松开她的念头。 “就在这儿。” 床事上严序向来尊重朱韵,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许是知道严辞的真实面目、他对她的伤害,以及严辞可能真的喜欢上了朱韵,让他又心疼又格外不安。 他嘴上说不恨严辞,可他再次见到那张脸,想到严辞对朱韵的玩弄、对朱韵的各种心思,他就恨不得撕碎了他。 严序褪去碍事的上衣,露出肌肉分明的上半身,眼眸幽暗深邃,漉漉烈火要将身下的女人焚烧。 朱韵想到他幼时经历的一切皆是出亲哥之手,一时心疼,迷迷糊糊双手攀上他的肩头,任他脱掉自己的衣服。 两人在这种事上几乎趋于和谐,他知道如何让她舒服,她知道他喜欢什么姿势。 男人将她整个人按到自己怀里,揉搓抚摸她身体的每一寸柔软。 融合似乎无法满足严序想要她的欲望,他摩挲着她的脸,额头上青筋暴起,专心听着她柔软悦耳的呜咽,看着她那双雾蒙蒙的水眸,想永远记住她如此美丽迷人的模样。 朱韵扶住他的肩头,朱唇微启地轻喘,见他眼眸中透出的万千温柔,情动时眼中蓄起来的水气顺着鬓发掉落,没入长发。 她的意识在剧烈攀升,猛得抱住他的后脑,胳膊只用了一丝力气,便将男人的嘴唇送到自己的唇畔。 她歪头吻她想要的一切,他给予他最宝贵的东西,在情与欲的海洋中,两人摇曳着一同到达彼岸。 第136章 我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次生物ai医疗峰会在上海国际博览中心举行,期间汇集了众多国内外知名生物医学院士、专家,科技公司和政府部门相关人员。 严瑞生物除了严序带着子公司的三名老员工,总部则派了一支精明强干的员工团队跟随朱韵,派头比严序这个ceo还足。 作为至关重要的手术机器人展示和宣传,云序智能的沈云边,携宋格格以及两个美国和德国的工程师和小赵助理,也一同抵达上海。 宋格格再见朱韵,有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一身杏色职业套装,脚踩四公分高跟鞋,头发不同往日的直发,微卷散于脑后,知性大方,已然不见当初的怯懦。 虽与身侧的严序刻意保持距离,眼睛偶尔瞥向侧面时,瞬间温柔百转。 沈云边办理好入住,见呆愣在一旁的宋格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是推着行李准备上电梯的严瑞生物一行人,自然知道她的关注点在谁身上,不由醋味大浓。 他手指夹着房卡,在宋格格面前晃了晃: “俩人年底就要结婚了,还惦记着呢?” 宋格格撩了撩过肩的半长发,挑衅地看着一脸戏谑的男人:“是啊,还惦记着呢,今晚你最好别睡觉,没准我一不留神爬错了床。” 她故意用之前的事激他。 沈云边揽着宋格格的腰,咬着牙在她耳畔低声警告:“宋格格我告诉你,之前你没机会,现在和以后更没机会,晚上就给你铐起来。” 小赵经历了‘宋主管和严总是一对’、‘严总脚踏两只船!’、‘宋主管和沈总怎么搞到一块去了?!’、‘哦,原来宋主管和沈总才是一对……’等过山车般的八卦心路历程后,早就学会了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推着两人的行李箱和两个工程师火速上了电梯。 宋格格无所畏惧地白了他一眼,骂道:“沈云边,你真变态。” “我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他揽着女人的腰朝自己怀里按了按,进入电梯的一瞬,就将人压在角落,不顾有无摄像头,扣着宋格格的脖子,强迫她仰头,疾风骤雨地吻了下来。 自打两人在严家的花房表明心意后,沈云边便发起了猛烈地追求攻势。 奈何宋格格这个钓系美人,一直在答应和不答应中故意暧昧撩拨,既不给个痛快话,又不拒绝。 某天沈云边见宋格格又同韩国欧巴去吃晚饭,他气急攻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门口蹲守她吃完回家。 宋格格当天喝了点酒,韩国欧巴把人送上楼,本想借着酒意发生点什么,结果碰到蹲坐在宋格格家门口的沈云边。 他面前的地面上,按灭了七八根烟头,见到韩国欧巴一手拿着宋格格的包,一手揽着她的腰,面色阴沉,眼如鹰隼地一把将宋格格拽了过来。 韩国欧巴自然是知道沈云边也喜欢宋格格,虽然两人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可韩国欧巴一点都不虚沈云边这个老板,操着泡菜味的英文向沈云边宣战,说他不能仗着老板就剥夺他追求宋格格的权利,两人要公平竞争。 沈云边当时就乐了,把怀里微醺的宋格格摇醒,要她做当面选择。 宋格格多牛啊,拿过韩国欧巴手里的包,整理了下衣服,向两个大男人挥了挥手,借着酒劲故意说:“你俩决斗吧,谁赢了我就和谁交往。” 两个男人都愣了下,随即韩国欧巴真的挽起袖子,拿出打架的气势。 这时宋格格按了指纹,溜进家里,把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晾在门外。 沈云边和韩国欧巴自然是没动手,能用钱解决的事干嘛用拳头。 当即沈云边给韩国欧巴开出了个惊掉下巴的辞退赔偿金,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一番劝导,最后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个情敌。 韩国欧巴一走,沈云边扭身便点开密码锁,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宋格格的公寓。 这栋公寓楼是沈家的产业,沈云边精挑细选的楼层,把风水最好的一间特意留给了被他忽悠回国的宋格格,还贴心地记住了入户锁密码。 刚洗完澡的宋格格正在擦头,见沈云边进来,愣住了,后愤怒地让人出去。 沈云边不急不缓地走到宋格格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身穿白色浴袍、满身还冒着热气的女人,控诉道:“宋格格你个渣女,看着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游刃有余地玩弄两个男人的感情,很好玩是吧。” 宋格格将头发包起来,点着沈云边的胸膛,嘴角勾起:“沈总既然这么想的话可以退出,追我的男人一大把,不差你一个。” 自打在严序那儿彻底失去竞争力,宋格格想开了,干嘛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失去一棵大树,老娘收获一片森林啊。 她不是对沈云边没有感觉,只是那点感觉还不足以让她动心到答应与他交往。 用她的话来说,老娘不是小姑娘,随随便便就被点小浪漫打动,所以她想看看真正爱她的男人是否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筹码,为她孤注一掷。 这是她的底气,也是她嫉妒朱韵的地方。 说白了,她宋氏公司在国外也小有名气,身边不缺优质男人,可真的交往结婚的话,里面多少掺杂了利益关系。 宋格格想要纯粹的爱情,所以当她看到钟意的严序穷追不舍,被多次拒绝后,见到严序对朱韵炽烈的爱意更让她羡慕到发疯。 她嫉妒朱韵能轻而易举地拥有自己追了好久都没有追上的男人。 然而,真正让她嫉妒的是,一个样样不如她的普通女人居然可以得到一个男人最干净热烈的爱意,凭什么她不可以。 所以宋格格喜欢看沈云边为她吃醋,追求却得不到她的样子。 沈云边气得想掐她,沉默片刻,倏尔一笑:“让宋主管失望了,我刚花大价钱解决了个情敌,怎么能轻而易举退出,但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宋格格愣了下,眼神中充满戒备:“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沈云边笑了:“不用紧张,我呢怎么也算正人君子,不会做霸王硬上弓的流氓事,至于我要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好,不过宋主管可以拭目以待一下。” 说完,把手上的西装甩到肩头离开公寓。 从那天开始,云序智能再也不见韩国欧巴的身影,而宋格格的工作量比之前加大了两到三倍。 其中多是琐碎之事,比如端茶倒水递文件,本是小赵那个助理要做的,沈云边毫不客气地都交给了宋格格。 宋格格一开始还较着劲,勤勤恳恳地做着,后来沈云边直接停掉了宋格格手里ai搜索引擎的项目,让她专心在他身边打杂。 好比让带兵打仗的将军被派去烧火做饭,宋格格感受到了奇耻大辱,在沈云边要她冲杯咖啡的下午,宋格格终于爆发。 她把一杯八十多度的咖啡直接泼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沈云边昂贵的西装上。 并将身上的工牌甩到他脸上,怒骂:“老娘不干了!我要回美国!” 说完就朝办公室门口大步流星走去。 第137章 不如直接做老板 沈云边迈着长腿,先一步将即将打开的门按住,并扼住宋格格的手腕,将人抵在门上,笑着说道:“拿着上百万的年薪却做着助理秘书的活,这样的工作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宋主管这笔账都算不明白?” “那沈总去找愿意为你端茶倒水,伺候你的丫鬟吧,老娘不做了,放开我!” 宋格格使劲挣脱,却因为男女力量悬殊而挣脱不开,她怒火中烧,用细高跟狠狠踩在男人的皮鞋上。 沈云边痛地闷哼,抓住宋格格的手却更加用力,终于露出自己腹黑的一面:“我好不容易把你骗回国,怎么能让你轻易就走,合同里明确标注竞业限制条款,还有你签署了保密协议,格格,你现在能走到哪儿去。” “沈云边,你个无赖小人!”宋格格气地下嘴咬人。 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受制于人的夹板气,恼羞成怒嘴上自然下了力道,直到尝到一股铁锈的腥甜,才撒了嘴,男人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个冒血的牙印。 沈云边咬着牙愣是任她咬,就是不放开宋格格,垂眸看了眼牙印,心想这女人可真狠心,开口却是语气淡淡:“出完气了?” 发泄完的宋格格看着他差点咬下块肉的手背,心生愧意,可态度依然强硬。 她偏头,不妥协:“沈云边,不管你是要告我,还是罚款赔付违约金我都接受,可我不会再待在云序……” “把我的股份都给你呢?”沈云边打断她。 宋格格以为听错了,抬头有些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把云序智能我所有股份都送给你。”沈云边笑着挑了下眉,“你不是想做云序的老板娘吗?不如直接做老板。” “沈云边你是不是疯了?”宋格格蹙眉。 现在云序的公司市值翻了三倍不止,手术机器人的项目一旦引爆,估计要呈指数级增长,云序智能的未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片大好。 沈云边轻描淡写地耸肩,语气十分诚恳:“格格,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这些股份就当是我把你忽悠回来的精神赔偿……愿意接手吗?宋总。” “我接你大爷!”宋格格毫不客气地骂道,“有病就吃药,少在我面前发疯,我可不是见钱眼开的柳载淳,轻易被你用钱砸晕,松开,我要去工作。” “不走了?” 宋格格哼笑:“不走了,沈总说的对,拿着上百万的年薪却做着助理秘书的活,别人求之不得,正好老娘最近用脑过度,打打杂放松放松。” 沈云边松开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咖啡渍:“不介意帮我拿件新衣服?还有,伤口可能需要处理下。” 宋格格眼神闪躲,低声嗯了句,快速逃离办公室,门关上的一瞬,她的脸呈火箭飞升的速度红透。 她扶住墙壁,捂住砰砰乱跳地胸口,缓了好久才去拿沈云边的备用衣服。 可恶,刚才居然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不知是咬伤了他过意不去,还是沈云边诚恳的态度,那天开始,宋格格像是被沈云边抓住了命脉,兢兢业业地做起了打杂助理。 可把小赵闲坏了。 小赵一边享受着不干活就有钱拿的生活,一边提心吊胆自己对公司没有价值,万一被开除怎么办,所以他每天的工作就成了向宋格格献殷勤。 宋格格给沈云边端进一杯咖啡,小赵等她从办公室出来,后脚就给宋格格准备热茶。 如此半个月,小赵终于结束了尴尬的处境,又回重新做起了助理的工作。 原因是沈云边和宋格格确定了恋人关系,女朋友重新回到原来工作岗位的要求,沈云边自然言听计从。 说起两人确定关系,还要托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性感冒的福。 秋冬换季的湘市,某病毒肆虐,宋格格不幸中招,连续发了三天高烧,加之半年未见父母,那几天的宋格格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格外脆弱。 沈云边难得从一个开朗豪爽的大飒妞身上看到了小女孩的娇弱和依恋。 沈云边把已经回严瑞子公司上班的严序揪回来,将手头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给好友,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精心照料病来如山倒的宋格格。 恰好,那几日沈云边被家里催婚,说安排了相亲对象,都被他不厌其烦地推了。 由于是单身公寓,只有一个房间,沈云边每晚都在沙发上凑合着睡觉,还时不时起夜查看宋格格有没有又烧起来。 四天后的早上,宋格格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见床头水杯空空,她拖着酸疼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爬下来,想去厨房倒水。 途经客厅,见沈云边一米八的大男人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睡觉,茶几上的电脑还开着,文件摞了一小堆,有的散落在地。 想到之前大学,他总是风雨无阻地送她回家、她把他当树洞倾诉,又想到这些天,男人没日没夜的照顾,宋格格心弦倏然被不知名的东西拨了下。 她慢慢走近,将文件收拾好,又蹲在沙发上前,仔细端详。 沈云边身上的衬衫西裤褶皱的不成样子,头发潦草,下巴冒了胡渣,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沙发太小,他睡得并不安稳,在宋格格刚看了他十来秒后,沈云边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倏然睁开眼。 俩人都吓了一跳,宋格格是做贼心虚和害羞,沈云边单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脸给吓到了,不由身体向后缩了下。 宋格格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加之大病初愈,头晕目眩,猛地站起身时,不仅她把茶几上的文件打掉在地,还差点摔倒。 沈云边眼疾地坐起身,双手扶住宋格格的腰,她脚下一软,直接跌在男人的大腿上,一手扶着沙发背,一手扶住在男人的肩头。 俩人不尴不尬地相互对视数秒。 “谢,谢谢……”宋格格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想站起身,却被男人紧紧箍住腰身,不让她动弹。 沈云边乍醒,大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去摸宋格格的额头,嗓音沙哑:“不烧了。” “嗯,我要喝水。”宋格格面上又带了些红。 “你身体虚弱,我去给你倒。”沈云边嘴上这么说,却还牢牢搂着她,没动。 “等,等我一下。”沈云边突然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忍不住拧了下眉。 宋格格实在太渴,等不了了:“你休息会儿,我自己去,嘴巴里又苦又干,很难受。” 沈云边啧了下,把人放沙发上,站起身,去厨房倒水。 递到宋格格手边时,她抬眼说谢,眼睛上移时瞥见男人隆起的某个部位,她迅速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低头当没看见。 第138章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沈云边揉了揉鼻子,尴尬地转移话题:“我去做饭,你等着。”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有下过厨房,这几天都是家里的阿姨过来送饭,现时早上不到七点,早饭还要一个小时才送来。 念及宋格格这个病号需要食物补充体力,沈云边只好硬着头皮上。 熬个白粥应该不难。 宋格格洗漱完,见他刚淘完米,下锅的姿势像是要和锅子决斗,就知道这位是厨艺白痴。 她走进厨房接过他手里的锅,将米量取出一半,又加了点水,才打着燃气灶。 又从冰箱里取出两枚鸡蛋和贝贝南瓜放在蒸锅上。 全程沈云边都很尴尬,说让她去休息,他来看着就行。 宋格格苍白地笑了笑:“我担心厨房被你炸了。” 然后俩人站在厨房两头,死一样的沉默,直到锅子里的米粥翻滚,宋格格才拿着勺子搅动。 空气里飘着一股好闻米香,昏黄的餐灯笼着朦胧水气。 沈云边靠在料理台边上,看着消瘦了一圈、穿着毛绒睡裙,只露出细长小腿的宋格格,他喉咙滚动了下,刚压下去的小弟弟又昂首挺胸,他接了杯自来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杯。 宋格格一向穿衣大胆火辣,从不害羞展示自己的身材,沈云边却觉得现在包裹在棉睡衣下的她最性感可爱。 宋格格又开冰箱去拿食材,沈云边的双腿像是不受控制走到她身后,双手小心翼翼地圈住女人的腰身,不敢用力。 宋格格愣了下,默默将冰箱门关上,却没有动,她的心跳快极了,头绪一团乱麻。 不知道是推开他还是接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恰好蒸锅扑水,她要将火调小些,沈云边的胳膊越过她的,直接将火关上,顺便将人扳正过来,叹了口气:“格格,我不陪你吃早饭了。” 宋格格还以为他要表白,没想到只是说吃饭问题,她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先忙你的,耽误了你这么多天,公司……” “不是公司的事。”沈云边准备最后一博,仔细看着宋格格的神色,“我妈一直记挂着我的个人问题,你生病前家里就给我安排了相亲,让我忙完了去和她见个面,所以这几天我可能来不了你这里。” 宋格格脸上的笑容僵住,只顿了一秒,便又扬起更大的笑容:“那就提前祝沈总相亲成功,我就不耽误您寻找自己的幸福了,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慢走不送……” “哦,对了,以后你也不用来我这儿,万一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沈云边盯眼看向宋格格,后者则笑地脸快僵了,他点点头:“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他穿上西装外套,快速将文件和电脑收于公文包中,关上门走了。 宋格格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注意力却全在身后的窸窸窣窣中。 她手里有意无意地搅动着冒泡的白粥,胸口酸涩淤堵难受。 待到沈云边将门关上,宋格格许蓄在眼眶里的热泪才掉下来。 “王八蛋!前两天还说不会轻而易举地退出!现在转身找别的女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管我照不照顾好自己!我就是死了和你什么关系!王八蛋,竟然把病号抛下去相亲,沈云边,我祝你相到个丑八怪!” “去吧!去吧!老娘才不稀罕你这样的男人!见异思迁的王八蛋!” 宋格格小声嘟囔咒骂,却越说哭地越凶,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厉害,像是被人掏空了似的。 她本就大病初愈,浑身无力,现情绪不佳,不由扶着灶台,蹲在料理台下面抱着头,由小声抽泣到闷着头嚎啕大哭。 她头脑发沉,双耳轰鸣,连房门再次被打开都没听到。 沈云边关上门后并没有走,他本就是赌一把,他是喜欢宋格格不假,可他并不是任她拿捏的玩具。 他要得到她,必须要使用点卑劣的手段,这是严序告诉他的。 起初沈云边不耻,觉得追女人就要正大光明凭本事,可多次被宋格格耍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的时候,沈云边的腹黑技能终于被激发。 见蹲在厨房地板蜷缩在成一团的宋格格,沈云边知道,这次赌对了。 他忍着心疼和强烈的自责感,半跪在地上,把一张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脸抬起来,义正言辞地问:“宋格格,你在哭什么?是哭失去了这么多年围着你乱转的狗觉得不舍,还是害怕我会爱上别的女人?” “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备胎?舔狗?还是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或者你众多追求者中排不上号的anyone?” 宋格格没想到沈云边又折返回来,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她大脑空白,哽咽着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沈云边忍着掐人的冲动,沉声道:“宋格格,纵然我沈云边喜欢你,可我不允许你再揪着我的心走,践踏我的尊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最后一遍,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如果不愿意,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你想辞职也好,回美国也好,甚至和别的男人恋爱结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人生中。” 她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沈云边,认真到近乎无情,宋格格的瞳孔剧烈颤动,愣怔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时间在两个人交错的呼吸中流失。 长久的注视以及压抑的沉默。 沈云边缓缓站起身,轻笑:“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我走了,这次……” 在他转身的一瞬,坐在地上的宋格格突然站起来,用力地抱住沈云边的腰身,脸贴在肋骨上,小声道:“别走。” 语气近乎乞求。 沈云边忍住狂乱的心跳,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声线颤抖地确定:“同意了吗?” 宋格格抱住沈云边的脖子,脸上还带着泪痕,慢慢合上眼,呜咽道:“mark,吻我。” 沈云边如她所愿,将人搂进怀里尽情亲吻。 她口中还有牙膏的薄荷味,明明提神醒脑,却如烈酒迷乱了心智,两人如同干柴烈火,在小小的厨房尽情燃烧。 结果是白粥糊底,早餐报废,沈云边喜提病毒感冒,宋格格回归原来的工作岗位,白天上班,晚上照顾病号。 没多久,全公司便传开了两人在一起的消息。 第139章 一声姐姐换你前途无量,不亏 峰会为期三天,第一天主要是学术交流研讨、专题报告以及在生物医疗领域有建树的新晋青年,分享创新想法以及初步研究成果。 朱韵作为严瑞生物代表,将严瑞与国家合作研究自体干细胞和免疫细胞项目中的部分研究成果拿出来分享,同时将即将问世的手术机器人加以简单推广。 严震东之所以拿出如此宝贵的东西分享,一是秉承着科研人员的共享精神,二是商人思维,抛个玉抓住眼球,再引出‘手术机器人’的新项目。 就是告诉同行打铁还需自身硬,不管是现有的科研结果,还是未来的生物ai技术,严瑞看重的,都会投入百分百的心血,更有能力、实力、财力做到最好。 稿件是严瑞生物有关人员提供,严序润色修改。 朱韵知道严震东有意培养她,自己不过是被无数巨人托举起来,所以她对这次发言格外看重,不希望让严震东失望,更不想丢严瑞的脸。 这几天她一直在背稿子,并针对会中学者可能会提到的问题,也做了备案记录。 朱韵黑色职业装里面是件白色衬衣,头发干净利落地扎起,在灯光下显得身材亭亭,整个人知性曼丽,说话时娓娓道来,主次分明,自有一股气度和风骨在。 台下的严序遥遥听着,望着台上的她,挪不开眼。 临上场前,朱韵紧张地双手冒汗,身体微微发抖,抱着严序的腰说害怕,然而迈上台的一瞬,她如同愈战愈勇的女战士,精神饱满,步伐铿锵有力。 外人常说朱韵普通平常,软弱可欺,没有闪光点,只有他知道她柔软的外壳下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天下至柔,驰骋天下至坚,朱韵就是这种人。 甘于平凡的是她,勇往直前的也是她。 说害怕的是她,面对危险不眨眼的也是她。 甘愿被囚困的是她,挣脱枷锁的也是她。 不求人人喜爱,却能在满是荆棘的世间自由穿梭,哪怕伤痕累累,却一直在努力寻找春暖花开的地方。 像风、像水一样的女子。 而她是他的。 研讨分享会结束后,便是专家、企业代表交流时间,大多是为了拓展人脉和企业与投资机构寻求彼此合作的机会。 科研医药领域少有女性参加,尤其年轻漂亮女性更是少之又少。 朱韵刚才台上的表现出色,分享内容确实是很多严瑞生物的机密干货。 很多企业上前与之攀谈,其中不少恭维奉承之词,严序带着朱韵在衣香鬓影间,收获了不少目光和名片。 谈及合作,朱韵带来的严瑞其他强兵干将都会顶上,其中不乏全国各大三甲医院的代表。 看来严震东说的对,上门推销始终太被动,自身发光发热,自会吸引他人。 “姐姐,现在还担心自己的单子完不成吗?”严序站在她身侧,笑着问。 朱韵心中欢喜,却不敢表现太明显,同样笑着回:“能否促成签约,明天在展区的项目路演才最至关重要,云序智能那边一定要给力点啊。” 她的目光突然转到一位老者身上,会上他分享的‘高阶采样法和量子力学计算定制化小分子力场,准确预测小分子化合物和靶蛋白结合’的课题,朱韵很感兴趣。 “我们去和高教授聊聊吧。”她拉住严序过去攀谈。 严序挑眉好奇:“你想问什么?” 朱韵笑道:“他提出的专题可以运用在脑梗治疗上,我想深度了解下。” 严瑞和云序研发的手术机器人主要临床于心脑血管的治疗,或许以后有合作的可能。 只是还没到高教授跟前,两个男人率先凑了上去…… 朱韵顿住脚步,身旁严瑞的老员工低声道:“那个穿白色西装年纪大的,是海华董事长张海波,他身后穿黑色西装的,是他们的市场部经理。” 老员工无奈地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海华被上面叫去谈话,配合调查,张海波居然安然无事……” 除了竞争对手,鲜少人知道海华医药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是文家。 严序不明意味地哼笑,没有说话。 这时,会厅中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朱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隔着璀璨的灯光和人群无数,她看到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高大男人和一秘书助理的矮小女人。 男人身穿青灰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衫,深灰色西裤,轻商务打扮,五官清隽温和,脸上带着斯文儒雅的微笑,眼神却凛冽无比,似乎一眼便能洞察人心。 不同在场的商人、企业家,他眉宇间带了几分威仪,似乎是官家的人。 女人与他的五官有三分相似,干练的短发齐耳,点缀着绿油油的翡翠耳饰,一身黑白色相间的西装裙包裹着玲珑身段,带笑的眼神中透着精明,走起路来稳健端庄,气势不输身旁的男人。 这双眼睛似曾相识,朱韵心想。 “韩家的这对姐弟居然也来了。” “这次峰会是卫健委和和国家科学基金会以及ai技术研究所联合举办的,韩公子应该是韩老派来视察的吧?” “至于那位韩小姐,旗下在香港有生物医药公司,来参加很正常。” “什么韩公子,人家刚升迁市副委书记,三十一岁就能做到这个位置,都不能用年轻有为来形容了,人中龙凤,人中龙凤。” 会场中的众人像追随太阳一样的看着两人款款而来,其中不少人上前恭敬逢迎,打招呼,二人瞬间被众人簇拥着,身后的保镖拉开了些安全距离。 万众瞩目,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朱韵被二人的气场所震慑,呆愣时,严序轻笑:“终于等来了。” 朱韵正要问他什么意思,韩家姐弟便朝严序和朱韵走来。 严序揽住她的腰,气宇轩昂地向前走了几步,待面对面时,他微微颔首打招呼:“韩先生,韩小姐,严序,这是我未婚妻,朱韵。” “我们早就见过了。”韩小姐对朱韵眨了眨眼。 后者不明所以,严序垂眸,笑着提醒:“在酒吧帮你们买单的就是她。” 朱韵想起酒吧里那双眼睛,与面前女子的眼眸相重叠,原来那天隔壁卡座,对她隔空碰杯的女人,是她! 朱韵赫然瞪大眼,有点激动:“谢,谢谢,谢谢你韩小姐,可,你怎么知道我……” 韩小姐笑了笑:“那两天你和严序的新闻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一眼认出你。” 原来如此。 “上次我可是专程去湘市找严序弟弟。”韩小姐笑着与朱韵握手,“叫我韩微。” 韩先生的视线从朱韵的脸上快速扫过,重新看向严序时,颔首回以微笑,并伸手:“韩衍,我姐上次和你见面后,快把你夸上天了,家父和严叔叔又是故交,他对你兄弟二人更是赞赏有加,今日终而得见,幸会。” 严序与之握手,笑道:“幸会,多谢韩……姐姐的美言。” 韩微吃吃笑了两声:“严序,我大你一轮,别叫的这么不情不愿,一声姐姐换你前途无量,不亏。” 韩微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保养得当,一点都看不出是三十五岁的年纪。 严序笑了笑:“那是,我们借一步说话?” 第140章 清者自清 四人来到会场角落的小圆桌前落座,保镖和助理以及严瑞的老员工则站立在远处,不上前打扰。 “严序,上次你交给韩微的文档数据以及3d模拟演示图频,家父已经看过,他对你们的手术机器人很感兴趣。”韩衍坐姿挺拔,开门见山。 “样机什么时候能生产出来,卫健委那边还是要看真实的临床数据。” 严序严肃道:“明年六月,最晚不超过八月份,可以赶上明年十二月份卫健委手术机器人的集采项目。” 韩衍微微点头:“去年卫健委采购的八台手术机器人中有七台是国产的,家父向我透露了一点,那七台有五台手术效果差强人意,明年的筛选标准会严苛很多。” “国家现在很重视国产手术机器人的推广,已经有相关文件出台,如果严瑞和云序智能合力研发的手术机器人表现优秀……严序,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韩衍笑了笑。 “至于你给出的条件……”他顿了顿,笑地官方,“现在国家很重视科技人才,严瑞又是与国家深度合作的民族企业,手术机器人的项目你放心去做,像上次你被暗害的事不会再发生。” “另外,有关部门会在暗处帮助你清理阻挠手术机器人研发的企业或者个人,不过里面涉及的关系错综复杂,要想连根拔起,需要些时间。” 朱韵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里暗惊,也就是说海华以及他背后的文家,已经被上面盯上了…… 严序嘴角勾起:“有关部门也挺忙的,我愿意帮忙缩短办案时间。” 韩衍挑了挑眉:“你手里有多少至关重要的证据?我听说从于辉嘴里没问出任何关于文家的东西。” “我不知道什么是至关不至关,反正我家老爷子收集的证据……”严序摊开手,“都挺劲爆的。” “现在就差一个请君入瓮的诱饵,让文家露出马脚。” 韩衍轻笑:“说说你的想法?” 严序这时拍了拍朱韵的后腰,向左前方抬了下下巴:“你不是想找高教授聊聊吗?” 朱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海华的人已经走了,高教授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这边。 韩衍笑了:“高伯伯,我爸的朋友,姐,你陪朱小姐过去,代为引荐下吧。” 朱韵知道俩人要聊机密之事,有意支开旁人。 她很识趣地站起来,同韩微离开。 朱韵对韩衍口中的‘条件’很好奇,于是问道:“韩小姐,严序提了什么条件?” 韩微有些惊讶:“严序愿意拿出云序智能未来两年三分之一的公司收益,支持国家ai人才培养计划,他没告诉你?” 朱韵摇头。 韩微笑了:“现在像严序这样开公司的老板凤毛麟角,我听说他们公司的第一个项目,那个什么水下机器人,一半的收益都用来搞公益教育。” “现在直接拿出公司收益捐赠出去,真的很有气魄,用我一个修道的朋友的话来说,这叫济世利物。” “赈穷补急则名生,起利除害即功成。”韩微面露欣慰,“就他这份气度,严序以后肯定前途无量,福泽深厚。” 朱韵笑地诚恳:“托您的吉言。” 高教授很和蔼健谈,先是和韩微寒暄了会儿,又针对朱韵提地问题做了详细解答。 朱韵受益匪浅,留了高教授的联系方式,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道:“高教授,冒昧地问句,刚才海华医药是不是也想和您合作?” 高教授笑得客气:“他们想聘请我去海华进行药物研发……” 他摇了摇头:“海华这两年没有拿得出手的研究项目,只是一味地低端仿制和以低价取胜,这样的医药企业走不远。” 韩微毫不客气笑道:“高伯伯,高屋建瓴,独具慧眼,去了海华您就晚节不保。” - 峰会第二天各大生物企业在各自展区,展示最新的医疗产品,包括先进的器械、创新药物、生物试剂等。 而科技公司、科研团队,则拿出高端医疗装备,通过现场操作、视频等方式,介绍技术优势和市场前景,吸引投资和合作。 昨天有朱韵在台上的铺垫,云序智能的展区前今日涌现了大批观众。 宋格格和美国工程师双语齐下,卖力宣传,吸引了很多投资者,同时多家医院投来橄榄枝。 朱韵站在一旁看着落落大方,语言风趣的宋格格,心生羡慕。 她好像个小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沈云边看她的眼神都冒星星了,嘴巴合不拢。 严序从严瑞的展区过来,见到正在发呆的朱韵,笑道:“看女人也能看愣神?” 朱韵满脸充满赞许和羡慕:“严序,我之前认为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你,说实话,我很羡慕她。” 羡慕她的豁达、开朗、阳光、朝气蓬勃的样子…… 严序看了眼站在大屏幕前的宋格格,笑道:“格格确实很好,不过你不用羡慕她,因为,姐,你也很好,一点都不比她差。” 朱韵点头,轻嗯一声,仰头笑道:“我能得到她永远得不到的男人,光这一点,我就不比她差。” 严序笑得更深,突然身侧传来一声轻嗤:“她也有某人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朱韵扭头,见是双手抱臂,一脸挑衅的沈云边,她笑了:“你好,我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沈云边慢悠悠走过来,贱兮兮地打招呼:“你好,小朱姐姐。” 他向四处张望,问严序:“怎么没看到海华的人过来捣乱?不像文浩那孙子的性格啊。” 严序无所谓道:“没有不更好吗?” 沈云边瘪着嘴摇头:“不对,那小子太安静了,准在憋更坏的屁。” 他话音刚落,从远处走来两个警察叔叔,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两人出示证件和一张逮捕令,严肃道:“请问是严序,严先生吗?” 严序蹙眉,点头承认:“我是。”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举报你和十年前一场杀人放火案有关系。”警察叔叔公事公办道,“请跟我们走一趟。” 展区全部的人都看向这边,投来好奇和看好戏的眼神,窃窃私语。 朱韵心里咯噔了下,拦住要上前抓人的警察,激动道:“是谁举报的?他没有杀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警察叔叔格外严肃,刚要开口,严序绕过她身侧,冷静道:“我跟你们走。” 朱韵急得冒汗,抓住严序的手腕:“你根本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女士,请别影响我们办案。” 朱韵还要再说,严序给沈云边使了个眼色,后者愣了下,赶紧拉住朱韵劝慰道:“小朱姐姐,你别激动,严序肯定是被诬蔑陷害,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朱韵胆战心惊地拽着人不撒手。 电视里都演,某些办案机构会诱导口供或者使用私刑,万一是文浩背地里搞鬼,严序肯定会吃苦头。 严序把她的手指掰开,揉了揉她的脸,笑着安慰:“姐,别急,清者自清,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夹着他离开展厅。 第141章 人以群分 朱韵看着严序和两个警察的身影彻底消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掉,差点跌坐在地。 沈云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朱韵摆手,面色苍白道:“我没事。” 宋格格快步走过来,满脸担忧的询问情况,提及火灾怎么回事,朱韵不知如何从头说起,只是有点激动地说了一句:“严序没有杀人。” 宋格格愣了半秒,随即笑道:“gavin既然无罪,你瞎担心什么?” 沈云边叉着腰,用舌尖抵住腮帮子,气愤地深深蹙眉:“这事要是文家背后搞鬼,文常青又是省公安副厅长,就怕栽赃陷害,收买假证人。” 宋格格哼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文家还能一手遮天?行了,现在咱们先把眼下的事完成,如果自乱阵脚,不就上了恶人的当了吗?” 朱韵脑袋一团乱麻,听她这么说,像是又找回了支撑点。 严序本就没有杀人,即使文家诬陷他造假证,只需花时间澄清事实,抓住伪造证据中的破绽就行,这对严家来说并不难。 但严序在峰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带走,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原本有意向的潜在顾客和投资合作商,对严序以及手术机器人项目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大家这两天在峰会上的努力,全部白费。 展厅前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现在人走了三分之一,时不时夹杂着遗憾探究的眼神和嘀嘀咕咕。 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冷嘲热讽了一句:“沾着人命的医疗设备用在病人身上这不是造孽吗?” “怪不得这位小严总回国半年就在竞争激烈的科技领域站稳脚跟,看来是因为杀过人,心不狠,站不稳,果然不假。” “出国十年没准是躲风头,风头一过就回国圈钱,真是见钱眼开,把人命当儿戏。” 人群呼地炸开锅,非议揣测之声越来越大。 朱韵气愤地握紧拳头,平日温和的目光霎时锐利如刀,她很快锁定造谣生事之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朱韵几步走上前,揪住男人的黑色西装,就往云序智能的展厅的大屏幕前拽。 她把美国工程师手中的麦克风拿过来,塞到他手里,嘴角带着冷笑:“背地里嚼舌根算什么男人,有种把你刚才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遍。” 宋格格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笑道:“来,小帅哥看镜头,不是想要热度,想趁机落井下石吗?我满足你,等下我就发网上,满足你和你背后的金主爸爸的要求。” “不过《刑法》第几条说什么诽谤罪,判处多少年来着……” 之前朱韵打算考律师,了解熟背了很多法律法规。 她哼笑:“《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情节严重包括:诽谤信息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五千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五百次以上。” 朱韵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吧,相信这条视频会让你喜提三年牢饭。” 站在前面的男子,面色由铁青迅速转红,恼羞成怒地将话筒扔到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神经病吧,谁背后嚼舌根,谁诽谤了!你们哪只眼看见了?” 朱韵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她面向看热闹的人群,询问男子刚才站立位置周围的人:“你们听到了吗?” 大家都不想惹一身骚,摆手装傻说不知道。 朱韵挑了挑眉又看向台上的男人:“哦,那抱歉先生,误伤你了,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怂蛋在下面蛐蛐,见你嘴巴张合,还以为是您,对不起啊先生,为了表达歉意,我们的手术机器人上市后,给您打个折扣?您看怎么样?” 男人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哼了声,尴尬地逃离现场,围观人群中都发出哄堂笑声。 宋格格对朱韵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话筒,面对观众时,说道:“大家作为圈内人,或多或少都了解过一些新闻,自打云序智能和严瑞生物合作研发手术机器人,严总作为项目骨干就被各种暗害污蔑。” “台下站着的要么同行企业,要么是有眼光的投资人,无疑都是慧眼如炬的成功者,我相信大家都有自己判断辨别能力,我更相信警方会很快还我们严总一个清白。”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我向大家继续介绍……” 宋格格一通不卑不亢的话稳住了台下的阵脚,朱韵侧身看向沈云边,小声道:“谢谢。” 沈云边双手插兜,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浅笑地看着台上的宋格格,他愣了下,垂眸看向朱韵,不确定道:“啊?小朱姐姐你在和我道谢?” 朱韵真诚地点头:“对,谢谢你,更谢谢格格,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你很有眼光。” 沈云边笑开花:“嘿嘿,那是,否则我也不会把她骗回国了。” 朱韵一时被吊起了胃口,询问怎么回事,沈云边把所有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朱韵越听越觉得好笑,原来眼前的这位,暗自帮助自己解决了个竞争力这么大的情敌。 同时感慨,男人追女人的手段还真是花样百出,却异曲同工。 最后朱韵笑着总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你和严序是好朋友……” 都是满肚子心眼,腹黑的主儿。 严序被抓走后,严瑞生物的工作人员就给严震东打了电话,员工让朱韵接电话,说严董有话对她说。 朱韵接过来,叫了声严伯伯。 严震东嗯道,声音发沉:“严序那你别担心,我已经联系警方,用不了多久就会调查清楚,千万不要惊慌,该干什么干什么。” 朱韵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镇定道:“知道了,严伯伯,现在场面已经稳住,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负面影响,您放心。” 严震东沉吟道:“嗯,峰会还有一天,你如果觉得压力大,就交给下面的人做……” “我没事儿。”朱韵笑了笑,“明天我打算去之前要拜访的上海附属医院看看,昨天会上我看到了他们的院方代表,浅聊了几句,院方有合作意向,今天又发生了这事,正好再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严震东略感欣慰:“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记住一点,天塌了还有我顶着呢,只要遇事不慌,万事迎刃而解。” 他这是在鼓励她?给她底气? 朱韵心中一股暖流:“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 第142章 谢幕式 得到严序被抓的消息时,文浩刚从私人飞机上下来。 他这几天亲自去了桃源寨一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朱喜军的墓,文常青调派了警力,把朱喜军的坟刨了,并开棺验尸。 法医鉴定,死者死于火灾无疑。 得到尸检报告,文浩又花重金买通了桃源寨的两个村民做伪证,说亲眼看见严序放的火,便欢喜地赶往了上海。 文浩听着电话那头张海波讲述严序被警察抓走时的场景,嘴角地笑意压不住,心想自己老子的动作还真快。 然而,得知展厅的情况很快被朱韵和云序智能的员工稳住,文浩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下来。 这娘们儿三番两次帮助严家化险为夷,还他妈两次死里逃生,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不过严家这棵大树马上就要倒了,从山旮旯爬出来的孤女没有了仰仗,又得打回原型,到时候弄死她根本不费一根手指。 “文总,我听说严辞被他老子派遣到了欧洲的分公司。”张海波在电话那头说道,“万一他不回来,严家就永远有一张底牌。” 文浩上了辆黑色卡宴,丹凤眼微微上扬,邪佞漆黑的眼眸中像在酝酿着无尽的风暴。 “钱老六只要在国内没跑就行,搞臭了严辞的名声比让他进监狱更大快人心。”文浩双眼眼嘲弄意味十足又带着浓烈的恨意,“丧家犬……也让他尝尝当狗的滋味如何。” 文常青通过内部关系确定钱老六昨天晚上,出现在上海火车站。 所以文浩马不停蹄地赶到上海,一则来参加最后一天的峰会,二来找到钱老六。 车子缓缓驶出机场,混入来往的车流中,远处城市的天际渐渐沉下深蓝。 文浩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抹明暗交接的蓝,心中讥笑:多么像严家的谢幕式啊。 - 第二天朱韵带着位严瑞老员工来到上海附属医院,两人倒没吃闭门羹,李院长并不是墙头草角色,只是对严序的事持观望态度。 提到合作,李院长没把话说死,意思是等严序洗脱了罪行,他们再决定合不合作。 朱韵表示理解,在走之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李院长,如果严总真的背负着人命,我作为他的未婚妻,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地来你们医院,严总的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希望李院长别因为某些小人的污蔑而蒙蔽了双眼。” 从附属医院出来,朱韵深深叹了口气,看来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要等严序清清白白出来才行。 “朱小姐,我们是回峰会还是……”老员工问道。 朱韵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突觉脸上一凉,冰晶的颗粒遇到体温,迅速融化。 下雪了。 朱韵感觉身上发冷,裹了裹身上的羊绒大衣,选择回酒店。 后天就是元旦,街头的新年气氛浓郁,途经淮海中路,各大商店装扮的喜气洋洋。 梧桐的枝桠将铅灰天空裁成细碎的马赛克,褪尽叶片的枝干在灰暗中舒展成水墨皴笔。 朱韵本是打算峰会过后,与严序在迪士尼跨年,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落空,朱韵坐在车里,于飞驰闪过的街头失了神。 她知道调查清楚严序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文浩既然能拿出证据,即使是假的,他也会自己或者派人去桃源寨走一趟,届时他会发现朱喜军的的坟墓,开棺验尸极有可能。 如果在尸体上没发现什么端倪,文浩定会收买人证,指控朱喜军是严序烧死的。 等等,坟墓! 朱韵脑子里有一道闪电划过,她好像知道了朱喜军的坟是谁修的,那人又有什么目的了。 她解锁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点在‘严辞’的名字上,直到回到酒店,朱韵疲惫地坐在酒店落地窗前的沙发,俯瞰整个陆家嘴,有股会当凌绝顶的感觉,才将通话键按下。 嘟了一声,电话接通。 朱韵深呼吸,平静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静默了会儿,电话里传来玩味地轻笑:“小韵,现在连哥都不叫了吗?” 他声音有点沙哑,有些鼻音,像是感冒了。 朱韵呼吸停滞了一瞬,没接他的话,而是另一头:“我想问你点事,朱喜……” “九八零二。”严辞突然说道,“我住你楼上。” 朱韵不想和他共处一室,抵触道:“电话里不能说吗?” 严辞轻笑:“怕我吃了你?小韵,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朱韵还想再说,那边已经挂断,看着黑掉的屏幕,她深深蹙眉。 犹豫了好久,她还是决定去楼上,出门前她拿了行李箱里的感冒药。 九十八层是酒店的行政和总统套房,朱韵找到房号,她在门口踌躇半分,思绪万千,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按响了门铃。 良久,房门从里面推开。 严辞一身白色睡袍,头发随意向后抓了两把,不见往日打扮的一丝不苟,虽然清风霁月的贵气依然不减,面上却有不常见的红,难得见他虚弱的样子。 朱韵站在门口,有点怯步。 严辞将门打开,让了下身,轻笑:“打算在门口聊?” 朱韵提了口气,才进了房间。 她将手里的药放在会客区的玻璃圆桌上:“给你带了药,你现在发烧吗?” 严辞坐在沙发上,头往后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有点,能帮我倒杯水吗?” 朱韵去吧台倒了杯温水,又把退烧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你先吃药,如果身体不舒服,先休息,我明天再……” “死不了。”严辞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让她坐,“严序的事我听说了。” 朱韵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坐下时问道:“朱喜军的坟墓是你修的吗?” 严辞缓缓睁开眼,见离他有三米远的朱韵,轻笑着承认:“对。” “为什么?”朱韵蹙眉,终于揭穿,“你早就想利用朱喜军的死骗我,还是……” 她垂下眼眸,不愿再说。 他拿起水杯,将药吞下,将水杯放置在茶几上,低头时碎发遮住阴郁的双眼,他的视线投向朱韵因为气愤而攥起的拳头:“当初为你父亲修建坟墓,我只是想确认他的死是否是严序造成的。” 他突然哼笑:“我多希望是他做的,我多希望他能成为真正的杀人犯……” 朱韵赫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严辞冷漠的脸,瞳孔颤抖:“为什么?你是他最敬仰的大哥,为什么你这么恨他,为什么对他做出那样的事……” 第143章 他看上去才是严家真正的孩子 严辞柔柔地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目光落在朱韵的脸上,声音沙哑:“小韵,在得知被我欺骗了十年后,恨我吗?” 朱韵没想到严辞会如此平静、坦诚布公地承认他对做的那些事。 她的心跟被人猛地捏碎了般,一瞬间止不住的湿意,眼神飘向别处,坚决地说道:“恨。” 严辞尽管猜到了答案,心口还是蓦然疼了下,他尽量忽略那抹痛处,淡淡地点了点头,笑着说:“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对严序的原因。” “因为恨,因为在十七岁之前,我同样生活在一场又一场的欺骗中。” 严辞出生时正是严瑞生物资本积累和扩张最汹涌之时,方瑞雪坐完月子,便将严辞交给家中的佣人照料。 夫妻二人那时全国满世界地出差,方瑞雪一心扑在欧洲分公司的拓展上,经常两三个月不回家。 陪在严辞身边的只有佣人和偶尔出现的严震东。 尽管严辞以后的每个生日、开学毕业典礼、学校演出,夫妻二人都准时出现,但弥补不了他对父爱母爱的渴望。 他渴望像别的小朋友上下学有父母接送,取得优异成绩时有父母的夸奖,每天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吃饭。 如此平常的事,却是他的奢望。 加之,严震东本就不不苟言笑,一直奉行严苛教育准则,从小让严辞学习各种东西。 随着慢慢长大,严辞试着理解父母的苦衷,他越来越懂事礼貌,却越发沉默寡言。 严震东那时恰好发现方瑞雪婚内出轨,强行把她从欧洲带回来。 七八岁的严辞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开心以后母亲终于要回家,以后都会在家陪他。 然而再次见到方瑞雪时,那个每次回来都会将他抱起、亲昵地亲吻他的脸颊,一遍遍地说“严辞,妈妈爱你,永远爱你”的女人,眼神中冷淡了很多。 严辞靠近牵住她的手,还没开口,方瑞雪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地有些割裂:“乖,严辞,妈妈有点累了,去找保姆阿姨好不好?” 那天开始,别墅里充斥着剧烈的争吵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咆哮声,本就冷清的家,一夜之间被狂风暴雨扯碎。 再然后方瑞雪被禁足,没过多久她便疯了。 那个说一直爱他的母亲,从回家的那天起,再也没对他展露过笑容,再也没对他说过爱。 什么永远爱他,连亲生母亲都骗他。 “后来我爸娶了冉妮。”严辞戏谑地哼笑,“她对我很好,比我妈都对我很好,可那些好都是建立在她忌惮严家、害怕失去轻而易举得到的财富和地位的基础上,她只是在用对我好的方式,去讨好我爸。”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我不在乎……只是她不应该在我刚适应了她这个继母的角色,正享受着独一无二的母爱时,她怀上严序。” “自打有记忆起,我从未见过我爸笑,可得知冉妮怀孕,我爸笑了。”严辞紧紧盯着朱韵,自嘲地笑,“我爸把所有温柔都给了我的继母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他们看上去温馨极了,而我就像个局外人。” 落地窗外,夜幕低垂,玻璃幕墙上反射着上海最繁华的霓虹夜景,投进沙发中男人的眼中。 “那时,我陷入了深深的惶恐和不安,害怕自己被抛弃,虽然冉妮一遍遍告诉我,她和我爸会永远爱我,不会抛弃我……” “可连我亲妈都做不到的事,一个继母的承诺,我怎么能当真?” “自打严序出生,冉妮对我更好,当我挑食、打架、犯错、不愿去上马术课,她从来不会训我,脸上总是带着讨好的微笑,严序像只跟屁虫似地跟着我时,她总会第一时间忐忑地询问我的意见或者教训严序不要烦我,她看似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可当我看到严序因为一点小错,冉妮可以毫不客气地打他、骂他、罚他,我才意识到,我始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对我的笑和好,是跨不过去的隔阂。” “她爱的始终是她的亲生儿子,而不是我……” “我嫉妒憎恨严序,他与我有着相似的眉眼,我们身上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他一出生就拥有完整的亲生父母,妈妈是他的,爸爸是他的,反而把我排挤在外。” “他看上去才是严家真正的孩子。” 朱韵愕然地听着这一切,那个永远和煦,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男人,此时脆弱的像是一张纸。 她平静道:“即使你恨严序,可在他生死攸关之际,你还是选择救他,还有……” 她缓了下,继续说道:“你如果真的恨他,当初就不会只是借人贩子的手把他拐到山区,而是杀了他……” 严辞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出了口气。 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不让钱老六做的干脆些,为什么在眼看严序死于车下时,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冲向那辆货车,事后还去找于辉算账。 无数念头飞过。 或许是每次自己想狠下心来对付严序时,冉妮那张脸就会蹦出来。 即使他知道这位继母对他的好是虚伪的讨好,可那张温柔的笑脸和她耐心的鼓励之声,却贯穿了他整个青少年时期,让他对她的儿子手下留情。 虚情假意的好也是好,不是吗? 也或许是幼年兄弟二人的感情…… “严序很崇拜你这个大哥。”朱韵声线淡淡,笑地也轻,“不管是小的时候,还是现在,他都把你当做榜样和最崇拜的对象。” 小时候的记忆历历在目。 四五岁的严序总喜欢跟在严辞的屁股后面跑,摔倒后,严辞让他自己爬起来,他就颤颤巍巍地努力爬起来。 让他离远点,他就停在原地不敢靠近。 让他过来,他就笑着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哥哥,哥哥。 严辞稍稍在他面前展示些哄小孩的把戏,严序都会睁大眼,像是看超级英雄似地看着他,毫不犹豫拍手说着:“哇,哥哥,你好厉害,教教我好不好?” 不管他对他多么冷漠,严序都会向幼儿园的小朋友炫耀他有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哥。 严序大半夜拿着绘本,跑进严辞的房间,缠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并趁严辞不注意,牵起他的手嘿嘿傻笑。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他再嫉妒、憎恨他,当时的严辞并没有想伤害过严序。 直到他发现方瑞雪还活着的事实。 强烈的被欺骗感淹没了他的理智。 第144章 魔鬼 “我可以容忍我妈变疯变傻,再也记不得她有个儿子。” “可以容忍我爸在我妈活着的时候,勾搭上了其他的女人。” “甚至可以容忍冉妮生下严序,自己做为外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甜蜜温馨。”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骗我!”严辞笑容中带着决然,“我爸为了新欢把我妈送走,却告诉我她已经死了。” “每年的忌日,我爸从来都是打发甄叔祭拜,他既然想骗我,就应该装装恩爱,把戏份做足!但凡他表现出一丝悔意,我也不至于对他的小儿子、我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一想到我妈孤身一人被扔到瑞士的养疗院,身边没有至亲,而冉妮堂而皇之地嫁进来,享受着我妈用心血为严家创造的一切!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护士凭什么?!” “我又凭什么认怂把本属于自己的家,拱手让给一个小三和她的孩子!” “所以,严序、冉妮必须滚蛋,品尝他们本该品尝的世间疾苦,我爸也必须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 妻离子散的代价。 朱韵看着因为仇恨而额头青筋暴起的严辞,既陌生又害怕,面前的男人彻底撕下了伪装,将面具下最肮脏、最恶毒、最疯魔的人性全部摊开给她看,朱韵失神地发抖。 待到反应过来时,严辞已经走到她坐着的单人沙发前,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眼神戏谑,像是在开玩笑,然而玩笑下的表情,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小韵,你不是想看我的真心吗?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样子。” 朱韵在他要俯身时,预感有危险在逼近,她像是只惊吓的兔子,突然站起身。 手腕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扼住,用力挣扎时,两人一起摔进旁边的双人沙发上,严辞将她压在身下,紧紧地钳制着她,自嘲地笑:“害怕了吗?”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严辞的呼吸特别滚烫,扑打在朱韵的脸上,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朱韵害怕地推他的胸膛,声音都颤抖了:“你起来!” “严序的妈妈是不是你杀的!” 严辞未动,身上的白色浴袍松散,露出男人精瘦的胸膛。 他的掌心慢慢贴在她的脖颈,似掐住,似爱抚,压低声音:“我确实想把冉妮杀死,可见她因为严序失踪而每天失魂落魄,甚至有些疯癫的征兆,我决定放过她……” 因为她变成了方瑞雪的模样,她正遭受他母亲相同的苦难。 按理会大快人心,可他并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相反他很快搬离严家,一刻都不想看到冉妮日渐憔悴的面容和严震东一夜白掉的头。 “要怪,就怪她短命。” “我本想让严序在穷乡僻壤度过一生,结果天意让他重新回到严家,你说,我会甘心吗,小韵?” 朱韵被死死压住,一动不能动,望着近在咫尺的严辞,浑身发抖。 她感觉有泪渗出,缓缓流进头发里,掉在沙发上。 严辞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拭去,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讲睡前故事:“所以,我查了那个多管闲事的、姓陈的支教老师的信息,查了你父亲是不是严序所杀……” “混蛋!”朱韵想到陈星悲惨的遭遇和潦倒,咬着牙骂道。 “所以,我也是你的报复对象,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吗!”朱韵哭着怒吼,“严辞,你就是个混蛋!魔鬼!” 严辞眸色发沉,他轻飘飘地承认:“是,我是魔鬼,知道严序那几年是被你带大,甚至你帮助他逃出那个鬼地方,我对你好奇极了。” 他笑着收紧放在朱韵脖子上的手,她顿时感觉空气稀薄,窒息感袭来。 她用力挣扎,终于脱出一只右手,紧紧扣住严辞的手腕。 她看着他,死死地,倔强地看着他,只是发出难耐的呜咽声,却不求饶。 像是在较劲,更像是赌他并不会真的杀了她。 “小韵,你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吗?”严辞俯视着面色涨红、脖子上布满青筋的朱韵,笑地残忍,“我想的是,一个山里来的穷酸女究竟有多深的道行把一个孩子拉扯大?她是不是真的无坚不摧?” “你知不知道,严序被送出国前,因为看不到你,他用死威胁我爸,把自己的头撞的血流不止,他把你当做了精神寄托,你是他最信任的人。” “所以我骗你、把你关在临江公寓,就是想看看,他的这份寄托,如果被我亲手摧毁,他会如何。” 起初的严辞是厌恶朱韵的。 厌恶她的贫穷低贱,靠着一身穷酸骨气把严序带大、厌恶她唯唯诺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厌恶她动不动就高原红的脸、厌恶她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厌恶她身上的疤痕、厌恶她对他的喜欢、厌恶她向他敞开心扉地倾诉、厌恶她的一切…… 所以摧毁她,他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反而觉得她活该。 在他眼里,朱韵只是一只他养的雀。 心情好的时候逗一逗,心情不好的时候,不闻不问,当她不存在。 她或许会失望、会难过,但只要他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她就会重新做他的雀。 喜欢着他、却永远不敢表白、可悲的雀。 就这样过了十年,他以为她的翅膀早就被他折断,心里、眼里只盛他,只要他勾勾手指,她就会顺从。 直到她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拒绝了他的求婚,爱上了严序,他才有了失落感。 朱韵大脑有些缺氧,她艰难地抬起手,巴掌抽在了严辞的脸上。 力道不大,却达到了泄愤的目的。 严辞明明可以躲,却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巴掌。 他不生气,因为这是他该挨地一巴掌,甚至,他希望她打得更狠些。 严辞的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低语:“小韵,起初我只是觉得你是我养了十年的雀,你从临江公寓搬走,我也不过可惜、不舍而已,还有没达到摧毁的目的而不甘心。” “渐渐地,我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越发思念你,越发想将你占为己有,越发后悔之前对你做的事……” “我想,我爱上你了,小韵。”他的手开始探向朱韵针织衫的下摆,摸到了柔软的腰,“连我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 朱韵赫然瞪大眼,被掐住的脖子,他依然没有放开,只能用沙哑的嗓子吼道:“严辞,你,混、蛋!我是你弟妹!” 严辞的手向上抚摸,他微微抬起头,迷蒙的双眼盯住她红艳微张的嘴唇,柔声哄着:“小韵,我喜欢你叫我严辞哥,再叫好不好?” “混……唔……” 严辞放开她的脖子,把手掌住她的下颌,这次他准确地吻在她的唇上,没给她任何闪躲的空间。 第145章 重新爱上我,好吗? 在她即将窒息时,严辞放开了扼住她脖子上的手,正如在她即将崩溃时,他心生出了放过她的怜悯。 在他渐渐剥离心底深处翻涌着的报复、焦躁、戏耍、疯魔,最后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种叫做爱的东西,已经生根发芽,并以他控制不住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 严辞明确知道自己爱上朱韵的那刻,是诧异的,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和恶心。 高高在上的操控者怎么会爱上自己的玩具,他怎么会爱上曾经无比嫌弃厌恶的女人。 可看到她笑着投入严序的怀抱,看到他们拥吻、想象着他们在同一张床上度过无数春宵,身体缠绵的样子,几乎逼得他要发疯。 他的心不知何时已经被她侵占。 他曾对严序说,他做不到为了朱韵奋不顾身。 他错了,现在他愿意放弃一切,向她忏悔、认错,只求她回心转意,重新爱上他…… 或者,可怜可怜他。 朱韵身形一僵,她极力甩头,试图躲避这个吻。 可论力量,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她几乎出于本能地用紧闭上嘴,在男人舌尖强大攻势下,她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带着恐惧、恨意、抗拒,用力地咬向他的嘴角。 血腥味充斥在两人较量的呼吸中,朱韵在他因为疼痛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时,开了口。 此时的她出奇地冷静。 “严辞哥……”她如他所愿地叫他,汹涌不断的泪从朱韵的眼角滑落。 严辞愣住,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下,包括覆盖在她胸上的那只手。 透过她的饱满柔软,他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曾经无数次想捏碎的心脏,此时正在有力地跳动着。 朱韵苦涩地笑:“十年前我来到严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深深吸引。” “我狼狈地被严伯伯恐吓警告一顿后,走出书房时,是你微笑地递给我纸巾,安慰我别哭,那时我觉得你就是天上降落的神明,那么温柔,矜贵,优雅,完美……” “我原本瑟瑟发抖恐惧的情绪被你轻易抚平,感觉从桃源寨来到湘市,跃过几千里,只是与你此时遇见,那般梦幻,不真实。” “所以当晚你和甄叔带我去临江公寓时,除了和严序分开的失落,其实我是有一丝欢呼雀跃的。” “我没有父爱母爱,又时常被寨子里的孩子欺负,没得到过什么善意,从小到大我一直渴望有个哥哥能保护我,在你说出要我以后叫你哥哥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朱韵笑:“你或许不知道当时的你,对我的意义多么特别,你就像照进我凄惨世界里的一束光,那么耀眼、温暖,让我本能地想靠近你,奢望着你……” “过去的十年,我最开心地就是每个周末等你来公寓,去哪里不重要,吃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看到你,可以向你倾诉,可以被你安慰,可以享受一个笑起来永远温柔和煦的男人的宠爱,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我曾经痴心妄想你会爱上我,所以有几次我向你稍稍表现出亲昵依赖,不过在你克己复礼地对待,毫无回应之下,让我越发清楚,你是不会爱上我的,你对我的好真的只是哥哥对待妹妹那般。” “我理解,很正常,也很合理。”朱韵笑地淡然悲凉,“从山村里出来的普通女孩,如同泥地里的野草,你是雪山上洁白无瑕的莲花, 怎么会看上我?” “所以,在得不到你的回应,无视我的请求而伤心时,我都会一遍遍告诫自己,错的不是你,而是抱着可笑奢望的我。” “可明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我还是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你,甚至我拒绝了所有恋爱的可能,甘愿被困在临江公寓,甘愿被你控制,只为了每个周末能看见你。” “在我一次次站在落地窗前,想从那里跳下去时,每次脑海里你的脸都率先跳出来。”朱韵苦涩地笑,“世上还有我留恋的人,我舍不得死。” “在江边的车里,你吻向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去逃避,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的份量。” “可,还是抱着一点幻想问你会娶我吗,那样的的傻话。”朱韵边说边浅浅地笑着,抬头对上他的眼。 “真的,当时你如果继续骗我,我会抛下所有顾虑把自己交给你,即使后面你将我弃之如敝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我也不怨你,就当是喜欢你一场的结局吧。” “可是,你没有。”朱韵笑得惨白,“那时候的你,是忍住对我的厌恶和带着对严序的报复,才吻我的吧,包括你向我求婚……” 严辞沉默无言,他想开口辩解,却发现朱韵说的是事实。 “严辞哥,你问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欺骗和泡影,恨不恨你。” “恨的。”朱韵直直地看着严辞的眼睛,乌黑的眼眸中不掺一丝杂质,“可更多的是心寒和怀疑,我不相信我心中的严辞哥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否则你不会一次次对严序手下留情。” “大家把话说清楚,不管是严序还是严伯伯,都会原谅你的。” “我们会成为一家人,你会成为我真正的哥哥,所以,别再犯错了好吗?” 她这双干净坦诚的笑眼和真诚恳切的语气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 原来她曾经是如此纯真地喜欢着他,一腔孤勇地爱过他。 而他卑鄙地凭借这点,去折磨她、报复她,控制她、刺伤她,甚至摧毁她…… 是他将她对他的喜欢一点点掐灭。 严辞将伸进她衣服的手抽出来,双手摩挲着朱韵的脸,指尖因为巨大悔意而颤栗。 “对不起,小韵,对不起。”如忏悔地哀泣。 他额头抵在她的额头,滚烫的呼吸洒向她,在空气中荡起涟漪。 朱韵悬着的心脏终于回落,看来感情牌打对了,严辞应该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她尝试推了下他,然而严辞像是紧紧粘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依然保持着暧昧亲密的动作。 二人嘴上都沾着干涸的血渍,沉默良久,空气停滞般,只有彼此清晰的呼吸来回交换。 “小韵……”严辞凝视着她,格外认真,“我承认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 “可我从来不是什么善良好人,我更不想看着你嫁给严序,而且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我并没觉得在犯错。” 朱韵警铃大作:“你,你要做什么?” 严辞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脸,笑得很浅,却是发自内心地真实的笑,不是虚伪面具上的表情调换:“小韵,我不会再伤害你……” 他双手伸向朱韵的后脖颈,按住了两个穴位,稍稍用力,她瞬间感觉眼前一黑。 昏迷前她感受到他吻向她的额头,轻声地乞求:“重新爱上我,好吗?” 第146章 鱼儿上钩了 行政套房的白色大床上,朱韵呼吸清浅地沉沉睡着,严辞担心她中途会醒,又对她使用了吸入式麻醉药。 他半跪在床边凝视了她许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她睡颜。 小小的脸伴着乌黑如缎的长发,他将她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女人圆润小巧的耳垂和清淡如云的面容。 还记得初见朱韵时的模样,她穿着褪色陈旧的衬衫上破洞肮脏,身形干瘪枯瘦,后背伤口发炎发着烧,营养不良的脸烧的红彤彤。 朱韵从书房出来脸上挂着两行泪,抽泣着,扭身看到他时,整个人顿住。 她慌张地用袖子擦去眼泪,垂头抬眼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要看不看地望着他,局促可怜极了。 严辞笑着递给她纸巾时,原本就红的脸,瞬间连脖子和耳尖都红了,整个人像是刚从蒸锅里拿出来的螃蟹,还冒着热气。 那时的朱韵嘴里一直说着谢谢,却舍不得用,而是将那张带着他身上香水味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口袋里。 当时他想,只是随手施舍一张纸巾,就珍惜成这个样子,如果把她放进豪华的盒子里,丢给她从未见过的漂亮裙子和美食,她会不会开心的找不到北,轻而易举地被他驾驭。 却从未想过,她当时叠纸巾的真正含义。 待到严辞明白那是一个女孩的一见钟情时,她已经要准备嫁给他的弟弟。 回到现时,他紧紧握住朱韵绵软的手,似乎害怕她真的变成雀鸟扑腾着翅膀飞走。 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一步步逼到她抑郁绝望。 她却在公寓中每次想要结束生命的瞬间,留恋舍不得他这个刽子手。 严辞慢慢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低头时有几滴眼泪砸在两个人相握的手上。 如果时间倒退,他一定不只是递给她一张纸,而是亲手帮她把眼泪擦干。 如果时间倒退,他一定珍惜过去的十年,接受她的喜欢,与她坦诚且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只是,没有如果。 时间不会倒退,可,她会重新爱上他吧? 严辞垂眸,将朱韵手上的粉色钻戒慢慢褪下来,小声呢喃着:“小韵,离开严序,你是不是还会爱上我?” 回答他的是门铃声。 门外是严辞最信任的林助理和两个保镖。 林助理见到床上的朱韵,又见严辞身上松散的浴袍和嘴上的结痂,心里咯噔了一下。 却还是有眼力见没有多问,只是关心他的感冒怎么样,并把药放在桌子上,叮嘱他按时吃药。 严辞将一个文件袋交给林助理,有条不紊地吩咐:“里面有她的护照,身份证,先带她去新加坡,然后转私人飞机,送到我母亲那儿,中途醒了的话,如果情绪激动,给她吸入些麻醉药……好好照顾她。” 林助理接过文件袋,担心道:“如果二公子和严董知道,严总,怎么办?” 严辞笑了笑:“他们现在无暇脱身,日后知道的话……无所谓。” 反正他们以后永远找不到她。 “严总……”林助理知道自己的老板强扭劲上来,不听劝,不过还是忍不住说道,“您私自把朱小姐带走,就意味着和家里以及集团割裂,您为严瑞付出了这么多,现在为了朱小姐放弃严瑞、和家里闹翻,真的值得吗?” 虽然严辞在国外有不少自己的产业,脱离严家他在商海也游刃有余,可为了个女人,放弃家族继承权,实在不理智。 他其实还想说:世上女人这么多,为什么要抢自己的弟妹啊。 严辞没说话。 若之前他向朱韵表白、求婚,不过是故意从严序手中争抢她而已。 现在,他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她,即使放弃严瑞、众叛亲离,他只要她。 严辞又拿出一个文件袋,将粉钻戒指放了进去,递给林助理:“大后天把它交给上海警方,里面有严序没有杀人的证据。” 这些都是他十年前收集的,还以为会找到严序杀人的证据,结果朱家大火当天,有人在现场拍到了严序抱着水盆救火,以及奋不顾身救人的视频。 还有当时警方调查分析着火点和案发现场的档案案底,都能轻松为严序脱罪。 前天严序打来电话,要他用钱老六把文家那对父子钓出来,俩人默契地没有谈被拐卖一事,可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 兄弟二人的性格和态度在面对外敌时,是何其相似。 一致放下仇恨,一致对外。 所以严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恰好他托钱老六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做掉文浩。 朱韵被带走后,他又吩咐林助理交代了后续事宜:“告诉楼下一同参加峰会的严瑞员工,说朱韵和我一起回湘市了,她和严序的行李和房间等下让人去善后。” 林助理点点头,叫了私人管家送饭过来。 等餐时,严辞俯瞰着窗外面飘落的雪花,给钱老六发去消息:按计划行事。 戴着黑色鸭舌帽,蜷缩在羽绒服下的钱老六,正在外滩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瞎逛,接到严辞的短信,他把帽子一押,消失在无数观光游客之中。 - 飘了一宿雪粒子的上海,路面湿漉漉的,毫无积雪痕迹,空气却格外清新。 钱老六在弄堂边上的早餐铺子解决了温饱,他翻开手机,找到了一张时间表。 正是公海医疗船和内地船只交货的时间点,今晚在无人码头有一次交易。 钱老六扭了扭脖子,深深吸了口深冬雪后凛冽的冷空气,感觉头脑异常清醒,精神极佳。 很好,一年的最后一天,他要让文浩看不到新年的太阳。 他付了早餐钱,叼着牙签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打了两通,对方才接通。 电话那头像是刚睡醒,带着强烈的起床气,沉闷的吼道:“谁啊?这么早打电话!” 钱老六笑了:“对不起啊文总,扰您清梦了,您如果没睡醒,等下我再打过去……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钱老六,省的您当做梦,那我先挂……” 原本睡眼迷蒙的文浩,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把挂在腰间女人的手臂推开,来了精神:“别挂!钱……六爷,先别挂!” 钱老六嘴角勾起,鱼儿上钩了。 第147章 把柄 文浩快速穿上睡袍,来到书房,关上门后说道:“你怎么有我私人的手机号?” 他虽然兴奋钱老六主动找上门,却还有最起码的理智。 钱老六坐在摊贩前的塑料凳上,悠闲道:“之前在道上混积累了些手段,找个联系方式不算很难。” 文浩点燃一根香烟,看着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泳池,深深吸了一口,吐烟时说道:“你找我什么事?” 钱老六轻嗤:“既然文总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这通电话打错了。” 尼古丁的刺激让文浩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他不急不缓地笑着说:“不是我装糊涂,而是前脚你帮着严辞做事,后脚又找上我,钱钟,换作你是我,怎么想?” “理解,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钱老六说,“不瞒您说,我欠的赌债就是严辞那小子给我的钱,找到于辉的船,劫走姓朱的小娘们也是他要我做的。” “文总,您作为明白人应该知道姓严的为什么心甘情愿地给我钱。” 文浩眯了眯眼:“你手里有他的把柄?” 钱老六轻笑:“对,至于什么把柄,文总应该心知肚明。” 果然严序当初是严辞绑架拐卖的! 钱老六交了底:“说实在的,严辞那小子从一开始就出手阔绰,还把我安排去了日本,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守口如瓶的原因。” “可,他妈他最后背刺老子!”钱老六咬着牙愤怒道,“上次他和他老子联合起来,一个在前面与警方配合撒网,一个花钱让我去于辉的船上带走那小娘们,做局害我,我两个兄弟不仅搭进去,我还被警方盯上咬住死死不放!” “现在他拍拍屁股被严震东送出国走了,剩下老子东躲西藏,我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姓严的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钱老六话锋一转,说道,“上次于辉说文总有意招揽我……” 文浩大喜过望,在落地窗前踱了两圈步稍稍冷静了些:“对,于辉早就在我面前提起过你,现在他进去了,湘市那一片我需要重新找个人顶上,钱钟你有没有意想……” 钱老六拒绝道:“文总,这次回国我确实想东山再起,可回来折腾后我认清了现实,湘市早没了我的立足之地,现在我又被警方盯上,干什么都束手束脚,还不如在国外潇洒自由……” “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出国前把我在严家受的窝囊气全部奉还严家。” 文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其实他说招揽钱老六也不过是个托辞,他还没傻到用一个通缉犯,惹一身骚。 能用钱打发最好。 “要不这样,钱钟。”文浩思忖道,“今天晚上咱们见一面,不管钱还是出国,我都帮你解决,前提是,我要你手里的证据。” 钱老六嘴角勾起:“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文浩蹙眉。 “我不是担心文总言而无信,而是我被姓严的摆了一道,真的吓怕了,您父亲又是那么大的官,万一你们父子二人布下什么局,我不是自投罗网吗?”钱老六鸡贼道,“我得先保障自己的安全,才能和您见面。” “文总如果真心想合作,今晚就一个人来无人码头,具体在哪里见面,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文浩深深蹙眉,静默片刻,才答应:“好,不过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 “放心,我现在就指着这点东西活命,希望文总也不要食言,答应我的事说到做到。” 挂了电话,文浩给自己的老子打了电话,文常青听完后,哼笑:“钱钟那个老狐狸油滑的很,他的话不可全信……” “不过于辉那次,他确实折了两个兄弟,严辞很有可能与他老子做局,想着把于辉和钱老六他们一伙的一网打尽。”文浩心里没底,分析道,“没准严震东知道了严辞所做的事,父子二人已经和好,否则这个节骨眼,严震东不可能把严辞支到欧洲分公司。” “严序知不知道很难说。”文浩越说越没底,“爸,万一严序也知道了,兄弟二人化干戈为玉帛,那咱们……” 那他折腾个屁啊。 文常青恨铁不成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软蛋!给老子有点骨气!现在整件事不单单是他们严家的家事,关系到两起刑事案件,他们父子三人有没有言和有什么关系!” “严序现在已经进去,当初朱家大火当年的案底档案已经清空,现在有法医证明和人证咬死他杀人,即使严家动用各种关系证明严序的清白,也会折腾个一年半载。” “只要严序不能清清白白,哪怕取保候审,他关联的严瑞生物和云序智能,以及与他相关的项目都会被诟病和耽误,这段时间正是你发力的时候。” “再把严辞将绑架严序的事在网上发酵,严瑞生物自是墙倒众人推。” 文常青沉吟片刻,问道:“钱老六约你在无人码头见面?” 文浩蹙眉:“对,今晚那里有场交货,我担心带着警力去,货物会被发现,可我自己去……我怕那小子耍诈。” “既然他约在无人码头。”文常青思忖道,“你放心去,我给老邱打电话,码头那儿会有人保护你,钱老六那儿翻不出什么水花。” “爸,你是想……” 文常青意味深长道:“你一旦和他交易,就是下个严辞,文浩,咱们文家的把柄不能捏在别人手里,尤其钱老六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手里。” 这也是文家一直和严家斗的原因,除了文家凭借严家起家,文家自觉低严家一头,关键严震东捏着文常青太多把柄,他一直活在惴惴不安中。 文浩眉目舒展:“我懂了。” 挂断电话,文浩立马给钱老六发去了消息,确定了晚上见面之事。 钱老六嘴角难掩得意的浅笑,很快通知了严辞。 茶桌上的手机震了下,严辞放下冰裂纹茶杯,扫过信息后,抬头看向对面穿褐色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笑地和风霁月:“邱局长,考虑的怎么样?” 第148章 卑鄙小人 男人名为邱图业,是一海关缉私局局长,他面前的桌子上除了一杯凉掉的茶,还有几张照片、文件和录音笔。 照片是公海医疗船上邱图业术后的照片,文件是他亲手签名的手术协议以及某位女孩的失踪立案书。 邱图业三年前肾衰竭,积极治疗了一年又出现了严重尿毒症,必须换肾,可惜一直配型不成功。 后来通过某医院的内部操作,找到了个合适的人选,邱图业上门求人,花重金想买下女孩一个肾,女孩的父母自然是不同意。 多次请求遭拒后,邱图业起了歹意,让人绑架了女孩。 严瑞生物很多医疗器材需要走海运,邱图业以权谋私,扣下严瑞生物的一大批货物,私下与严辞谈判,让严瑞下面的私人医院给他做换肾手术,并承诺了很多好处。 这无异于谋杀,严辞当时拒绝,而且整个通话过程都被录音笔录了下来。 后面通过关系,严辞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把大部分扣押的货物顺利送走,小部分以申报不实为由被没收。 那次严瑞不仅延误了交货时间还损失了货物,直接亏损七位数。 邱图业后面找到了海华,文浩联系了公海医疗船,为邱图业完成了手术。 至于女孩,被挖掉器官后葬身大海,尸骨无存,家人报警后迟迟没有结果。 公海医疗船上出现的严瑞医疗器械,则是邱图业没收的货物中其中一部分,恰好成为了文浩污蔑严瑞的伪证。 事后,邱图业对海华的出口贸易提供了很多便利,同时协助海上医疗船运输了不少活人和尸体。 沉默良久,他缓缓抬起煞白的脸,咬牙切齿道:“姓严的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阴我!” 严辞方才的惬意与风度霎时消失殆尽,眼神极其阴冷:“若论卑鄙,严某人与邱局长相比,简直望尘莫及,不过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不留个后手怎么行。” “何况,我严家从不吃哑巴亏,在你以权谋私扣下严瑞的货,就该猜到有这一天,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辞讥笑:“好不容易偷来的肾,邱局长难道不想多活几天吗?” 邱图业正想拍桌子而起,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见来电显示文常青,他迟迟没有点下去。 严辞挑了挑眉梢,姿态从容,语调平缓:“是戴罪立功还是和文常青一起挨枪子,邱局长您考虑清楚,哦,提醒一下您,文家的黑料,我更多。” 他嘴角噙笑,一副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模样。 当初扣下严瑞的货物,完全是邱图业有些慌不择路,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加之马上晋升,他不能垮掉,所以用上千万的货物相威胁,并以利诱之。 事后邱图业还庆幸严瑞没有向上申诉,不料两年后严辞用录音笔反将了他致命一局。 邱图业眼神里像是射出无数利箭,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极深,比他老子手段还要毒辣,为了对付他,竟然蛰伏两年。 桌子上的证据一旦交给检察机关,邱图业死罪难逃,不过按严辞说的揭发文家,把文浩那对父子引出来,戴罪立功,那就是死期变无期…… 邱图业最后咬着牙,深吸了口气,点下了通话键。 他几乎秒变脸,殷勤笑道:“老文,这么早打我电话有什么喜事?” 严辞不冷不淡地瞥过去,邱图业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免提。 文常青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老邱啊,还真是个喜事,是这么回事。” “文浩今晚要在你管辖的无人码头与逃窜了十七年的通缉犯碰头,这是个很好的抓捕机会。” “那通缉犯名叫钱钟,曾经是个重大犯罪团伙的要员,为人很狡猾,加派警力很容易打草惊蛇,老邱,你看看你能不能调点便衣过去,一来保护文浩的安全,二来这是个很好的立功机会。” 邱图业抬眸看向严辞,后者微微垂眸。 他笑着答应:“行,具体的接头时间和地址老文你发给我,我这就去安排。” “钱钟没有透露具体时间地点,等下文浩去找你,你在他身上安上定位器,钱钟很有可能随时改变见面地点,我要保证文浩的安全。” “行。”邱图业爽快答应,“等下我和文浩见面详聊。” 严辞见电话挂断,轻松地站起身:“把文浩送到公海医疗船上。” 临走前,他拍了拍邱图业的肩膀:“不用我教邱局长怎么做吧。” 邱图业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 夜幕降临,满是集装箱的无人码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自动化的岸桥如机械巨人矗立,无声地运作着,一排排高耸的集装箱整齐排列,如同积木,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黑影。 海风拂过,带着大海咸湿气息,吹过集装箱之间的缝隙,发出细微的呼啸声。 文浩身上装有定位器,担心钱老六耍诈,在后腰别了把手枪与对讲机。 他身穿墨蓝色工作服,带着证件,与他两个贴身保镖,拎着五个金属箱子,装作设备检修人员进入码头。 文浩按照钱老六的指示在无人码头的各种集装箱堆成的巷子中穿梭,迟迟等不来人,手里又拎着装钱的箱子,沉甸甸的。 在他耐心几乎全无时,一辆拖着红色集装箱的大货车缓缓驶来,闪了两下车灯。 车窗打开,钱老六戴着鸭舌帽的头探出来,闷声道:“把钱扔上来,上车,我只和你聊。” 文浩身上有跟踪器和对讲机,邱图业又在附近安插了自己人,刚才他就看到有装成工作人员的便衣来回穿梭。 只要拿到钱老六手上的证据,他插翅难逃。 思及此处,文浩打了个手势,两个保镖把手上的箱子扔上车,他独自一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钱老六猛打方向盘,绕到过众多集装箱,不见那两个保镖,终于停车,他打开箱子,慢条斯理地检查钱。 文浩上下打量他:“一共五百万,如果不够,你到了国外,我再汇款过去。” 钱老六啪地把箱子合上,嚼着口香糖的嘴角翘起:“文总真是敞亮。” 文浩抬手:“我要的东西呢?” 钱老六笑道:“别急啊文总,您答应送我出国,我知道您有熟悉的出国船只,我现在手里拿着这么多现金,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出国……” 文浩从工作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他:“这是身份证和船员证,等下我会把你安排上一艘开往菲律宾的货船,现在能把东西给我了吧。” 钱老六哂笑,将脚底下的一个布包扔到文浩怀里,后者像是得到尚方宝剑,难掩激动地打开包,翻出里面的文件袋。 心想,可不是斩断严家的尚方宝剑吗? 只是看到文件袋里一沓沓白色a4纸,文浩懵了,瞬间恼羞成怒,疾言厉色地吼:“艹你妈,钱老六!你敢耍老子!” 他向身后摸枪,手指刚碰到,脑门忽觉一凉。 噶哒——子弹上膛声。 文浩全身的汗毛炸起来,他缓缓举起手,抬眼便是钱老六嚼着口香糖,举着枪,戏谑地看着他。 “钱钟,你什么意思?”文浩态度软和了很多,额头上渗出一层汗。 第149章 人外有人 钱老六举着枪,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别急啊文总,都说了我现在指着那点证据活命,没上船之前谁知道你会耍什么花样?” 文浩气得咬得后槽牙嘎吱嘎吱作响:“钱钟!你手里他妈根本没证据!” 钱老六不急不慌地用左手小拇指挠了挠太阳穴:“没有我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文总?码头上有不少便衣,这些都是您安排的吧。” “是文总算计我在先,我不过是保命而已。” “你想要的证据放在了一个地方,登上船后,我自会告诉你在哪儿。” 文浩瞪着两只几乎要喷火的眼,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我就再信你一次!钱钟,你最好别再耍花样……” 钱老六笑了笑:“自然不敢,船上可是有你的人,万一中途把我丢下船喂鲨鱼,我岂不是白折腾一场,走吧文总,把身后的枪交出来,劳烦您帮忙拎下箱子。” 文浩慢慢摸向后腰,就在摸到枪的一瞬,电光火石间,他趁其不备握向钱老六的手中的枪支,枪口向上,另一手快速按住两侧滑锁扣。 受文常青工作影响,文浩打小学习枪法射击,能根据枪的型号,快速安装和肢解枪支。 钱老六手上的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格洛克,他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只要控制住枪口,就能轻松肢解。 然而,按动锁扣时,文浩意识到不对劲。 恰好在争抢过程中,钱老六不小心按动了扳机——砰,一声空响,没有子弹射出。 “艹你妈的!敢拿玩具枪忽悠老子!”文浩气急败坏,用胳膊肘击打在钱老六的鼻梁上,后者瞬间血流注入。 钱老六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下手也狠,挥动的拳头招招致命,不是对着头颅就是对着后脖颈,文浩瞬间被打懵。 他向身后摸枪,在钱老六再一次挥动拳头时,文浩拉动保险栓,指着钱老六的脑门,邪佞笑道:“打啊!有种再他妈动一下试试!让你尝尝真子弹的滋味!” 形势瞬间调转,钱老六挥拳的动作止住,泄了气地坐回驾驶座。 “说!他妈证据藏在哪儿!”文浩眼神中满是暴怒和杀意,吼道。 钱老六用手背摸了把鼻血,哼哼笑了两声。 文浩对他的态度愈加恼怒,直接用枪指着钱老六的眉心,怒目圆瞪,咬着牙问道:“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送你归西!说!” 钱老六微微颔首:“行,我认栽。”然后报了个集装箱的位置。 文浩一手举着枪一手拨通电话,让两个保镖去找东西。 “文总找到了。”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风声和保镖的声音,“确认没错。” 文浩悬着的心终于着落,他把手机收回口袋时,看着钱老六邪魅阴险笑道:“钱老六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对,湘市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与其东躲西藏,不如踏踏实实在牢里过日子。” 钱老六嘴角勾起,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文浩打开对讲机,扬起打了胜仗的得意笑容:“邱局长,犯人逮住了,过来拿人吧。” “好好好!文浩你真是好样的!我现在立马派人过去!”邱图业笑道。 不多时来了四个男人,两人上车将钱老六制服, 文浩从车上下来,另外两人与文浩笑着寒暄,待绕到他身后,一人握住他的手腕,一用力把枪抢过来。 一人施展擒拿手,将文浩压倒在地。 “你们吃屎的吗?抓我做什么!?”文浩侧脸着地,胳膊反剪被困住,怒骂道。 这时,钱老六车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蹲下身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文浩的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文总,这句话回敬给你。” 文浩突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道:“邱图业!艹你妈的邱图业!敢出卖我!” “钱钟!你怎么和邱图业勾结起来的?!”他猛地睁大眼,“严辞!肯定是严辞!” “行了别喊了文总,等下有你喊的时候。”钱老六戏谑道。 文浩被两个男人拎起来,他愤怒道:“你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送文总一程。”钱老六从口袋里掏出胶带,毫不客气地绕着文浩的头缠了几圈。 被押上船前,文浩瞥见自己的两个保镖早就被那几个‘便衣’控制起来。 抬头再见船上印刷的文字,正是开往菲律宾的那艘货船,船上除了大量集装箱内的正常货物,还有运往公海医疗船上的活人和尸体。 文浩赫然明白,钱老六要做什么。 他奋力挣扎,企图逃走,被钱老六一记手刀砍晕,丢上了甲板。 钱老六站在岸边看着货船缓缓开走,消失在黑色大海中,郁结了十几年的怨气才长舒了出来。 他点燃一支烟,迎着冰冷的海风,眯着眼低声道:“玲儿,我给你和咱们的孩子报仇了。” 十七年前湘市的重大打击犯罪团伙事件,只有钱老六这一个漏网之鱼逍遥法外。 他由于掌握着很多团伙中的犯罪证据,同时他又是绑架严序的凶手,是重点捉拿对象。 当时只是小片区派出所所长的文常青急于立功,去钱老六家把守和连夜盘问线索。 钱老六的老婆张海玲并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当时她怀孕七个多月,听完文常青的讲述受到惊吓,加上连夜盘问诸多因素,导致张海玲流产。 引产后张海玲悲伤过度,警方多次施压,一时想不开,跳了楼,葬礼钱老六都没敢参加。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总是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鲜血淋淋地站在他的床头,痛苦地喊着:“好疼,好疼。” 钱老六自诩这辈子做过无数坏事,良心早就黑了,却唯独对老婆孩子的死无法释怀。 终于某天,他再也无法遭受良心不安和仇恨的折磨,在国外待了十几年的钱老六回来了,东山再起只是他的幌子,报仇才是他的目的。 他也要文常青尝尝丧子、失去所有的滋味。 他故意去于辉的赌场,是因为他早就查到场子背后的老板是文浩,看看有没有接触到文浩的机会。 他帮助姓郑的娘们绑架汪琪琪,是因为姓郑的是文常青的情妇。 就在他兜兜转转一直无法真正靠近文家时,机缘巧合让他发生碰车事件,发现了严序和朱韵,最后与严辞搭上线。 钱老六对严家的感情很复杂,他的逃亡生涯,就是从接了严辞的那一单子开始的,这让他恨的牙根痒痒,可严辞又曾经救过他的命。 他本想回湘市避严家的锋芒,可现在的文家已经今非昔比,要想扳倒文常青,必须有强大的帮手。 严辞把他当枪使,他何尝不是利用严辞的势力报仇呢。 第150章 该翻篇了 从码头出来,钱老六上了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银色货车,辗转几条路,在无人的环山道路岔口,路灯下停着辆黑色迈巴赫。 迈巴赫从里面打开车门,他矮身钻了进去。 严辞一身西装革履,看向钱老六时,笑地云淡风轻:“还以为你会亲自动手解决文浩。” 钱老六鼻子上还塞着卫生纸,他摘下鸭舌帽,揉了揉脑袋,轻松地出了口气:“不想手上沾血了,跟着严总学会的借刀杀人。” 严辞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点了点他旁边的文件袋:“等下有人送你出海,里面有你所有证件,银行账户……” “严总。”钱老六突然打断他,“我要去自首。” 严辞眉头微蹙,还没说话,钱老六靠在舒服的座椅上,手指悠闲地点着扶手,轻笑道:“躲累了,仇报了也算是给她们娘俩一个交代,我现在无牵无挂,想找个地方安度晚年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牢里踏实又安全。” 钱老六轻松道:“车里有酒吗?” 严辞打开车载冰箱,嘴角带着弧度:“抱歉,只有咖啡。” 钱老六接过拧开瓶盖:“咖啡就咖啡吧,人生总有不尽意。” 他畅饮了半瓶,舒服地出了口气,承诺道:“当年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爸不至于在牢里活剥了我。” 严辞也打开一瓶,饮了口,长睫轻垂时轻飘飘说道:“我爸已经知道了,包括严序。” 钱老六一愣,举起饮料杯:“我现在知道文家那对父子为什么斗不过你们严家了。” 家里发生那么大变故,父子三人愣是忍着没有发生内讧,还在一处使劲,就这种大局观真不是文家那对善于钻营歪门邪道的父子能比的。 “我钱老六这一辈子很少有佩服的人,你们严家的三个男人都是这个。”钱老六伸出大拇指。 严辞和钱老六碰杯,车子外面的突然爆发出绚烂的烟花。 一簇簇,一丛丛,五颜六色炸开在天际,转眼即逝。 辞旧迎新,有些人和事确实该翻篇了。 - “我的人一直在盯着,谁知道钱钟怎么那么狡猾,拉着文浩一起上了船!”邱图业听到那边的怒吼,慌张道。 “快去派船拦截啊!” “老文你也知道,那艘船有些私货,我不敢调动太大警力。”邱图业为难道,“一旦被发现,咱们都麻烦了。” “不过船只进入东海,向南会驶进一小段公海区域,今晚海上医疗船会在那里接货。” “老文,我联系医疗船上的人,他们会念及这些年海华和他们合作的面子,让他们把文浩先接到船上,我派人开快船把他再接回来。” 文常青披着外套,站在庭院门口,听着外面的炮竹声和电话里的声音,厉声拒绝:“不行!文浩不能上医疗船,上面都是眼里只有钱的亡命徒,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一旦开往公海,文浩的性命难保。” 他沉思片刻,“我去调用飞机。” 说完文常青果断挂掉电话,文夫人听了个大概,她立时白了脸色,摇摇欲坠,哭着喊着文浩的名字,说什么救不出儿子,她也跟着去什么的。 文常青被她哭的心情烦躁,瞪大眼吼了几嗓子,立马去卧室换衣服,叫司机开车出门。 挂断电话的邱图业此时已经被检察院机关控制住,正坐在审讯室,戴上了亮晶晶的手铐。 有关部门通过文浩身上的定位器和船只信息,早就锁定犯罪船,上面安排了卧底警察,并派出警力和船只追赶。 在东海和公海交界处已经有巡逻船过去接应,只要拍到货船和医疗船交货过程,再用文浩做诱饵,文常青与医疗船交涉,便可进行抓捕行动。 海上风云诡谲,岸上暗流涌动。 钱老六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顿早餐,踏着新年的第一缕曦光走进距离最近的派出所。 坐在副驾驶的林助理扭头问道:“严总,您不怕他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严辞一夜未睡,他又开始发烧,疲惫地捏着眉心,闭目养神:“他敢自首说明什么都想明白了,他仰仗我除掉文家报了仇,光凭这点我就信他关于严家的任何事,都不会说。” 况且,严震东已经知道事实真相,他相信严震东也绝对会让钱老六守口如瓶。 他怎么不知道严震东把他送到欧洲是为了保他? 在得知真相后,依然要保他…… 那这次老头算是站在了他这边? “严总。”林助理说,“航线已经批下来了,快的话今晚就能抵达。” “嗯,她怎么样?” “已经上岛了,那边的管家刚发来消息,朱小姐情绪不太好,从前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林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老板的表情。 严辞眉头微蹙,长叹口气:“去机场。” - 严序被抓之前的前一晚,在酒店就提前收到了韩衍电话。 “文家那对父子开始有动作了,他们打算一一攻破你们兄弟二人,你不如将计就计,我给上海警方那边打了招呼,配合你演出戏。” “这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在峰会上你被警方带走,事后警方证明你的清白,是文家污蔑栽赃,到后面反弹效果更佳。” “不过,会暂时对云序智能和严瑞生物产生些不良影响,还有你那位未婚妻,她能接受吗……” 严序听到这儿,看了眼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包着头,站在镜子面前美滋滋敷面膜的朱韵,笑了:“我就是真的杀人她也能接受,行,就按你说的办。” “钱老六故意在上海露面,已经吸引了文常青的注意,没猜错的话,文浩明天就抵达上海,我哥那边马上也会有行动。” 韩衍在电话那头轻笑:“怪不得我爸说你们严家两兄弟皆是景星麟凤之才,严序,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严序一愣,随即笑道:“没有,你想把谁家千金介绍给他?” 韩衍毫不避讳:“千金没有,离异少女倒有一个,听我姐说上次在湘市酒吧俩人打了个照面,她喜欢你哥那款。” “韩微姐?”严序挠了挠额头,有些为难。 “怎么,嫌她离过婚?” “没有没有。”严序笑道,“韩微姐那种金字塔尖的女神就是离过八百遍,照样一群男的围着团团转。” “不过,这要看我哥的想法,虽然我挺想让韩微姐当嫂子的。” 韩衍轻笑:“等你们严家的公事私事都处理干净,再提他们俩个的事。” 挂了电话,朱韵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微姐看上你哥了?” 严序回头,一张闪着光泽的小脸从会客厅的门口探进来。 “对。”他笑着对她摆手,让朱韵过来。 坐在沙发上他把人放在大腿上,抱怀里,深深嗅了嗅她白嫩的脸:“涂什么了,这么香。” 第151章 困岛 朱韵躲了下,不想让他蹭她的脸,护肤品挺贵的。 她商量道:“可以给韩微姐发个请帖,请她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我很喜欢她,而且韩微姐的性格和你哥很配。” 严序勒抱住朱韵的后背,不让她躲,轻轻吻了下她的嘴唇,正色道:“我哥对你还有想法。” 朱韵圈住男人的脖子,笑颜如花:“他早晚会有释怀的一天。” 严序手伸进她的睡袍,指腹缓慢流连她肌肤的曲线,轻轻一扯,便露出女人白嫩的肩头。 他轻而易举握住她的柔软,吻从脖子一直向下,细细描绘水滴的形状,声音沙哑道:“我们可以帮他。” 朱韵抱着他的头,扬起修长的脖子,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颤巍巍地问:“怎,怎么帮?” 严序揉了揉她的小腹,褪下两人最后的阻隔。 他满足地额头和脖颈青筋爆起,肌肉鼓胀,起落时说道:“给他生个小侄子侄女,让他彻底认清现实,上天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是他没有把握住。” 男人的眼睛清澈无比,藏着温柔和火热欲望,又裹着强烈占有欲。 这两次严序故意没有戴套,还态度强硬地没让她吃药。 云端之上的落地玻璃上映照出两个交缠的身影。 男人体型健硕高大威猛,如巍峨的山,女人柔软曲线玲珑,如蜿蜒的溪。 从沙发到窗前,身影交叠变化却一直没有分开过。 男人时而汹涌激情让她无力招架,又时而温柔缱绻令她沉湎,无法拒绝他的侵占。 窗外是渐起的云,遮挡了下面黄浦江的夜景,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交错,站在窗边,朱韵迷蒙间感觉自己真的在云端。 无与伦比的体验让她比往常更加敏感,身不由己地呜咽出美妙的歌。 - 朱韵在朝不同的方向跑了几次后,站在白色沙滩上,向远处眺望辽阔的蓝色海水,海浪轻拍海岸,她认清了一个现实——她现在位处一座南半球的孤岛中。 除了直升机和隔两天过来送物资的船只,她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 怪不得那些白皮肤黄头发的高大保镖从来不拦着她出门,只是从身后默默跟着朱韵,保持着不打扰的距离。 除非见她有不理智举动,比如现在…… 朱韵光着脚丫,踩着坚硬的礁石,提着花裙子,朝大海里走去,站在百米开外的保镖才冲过来,将她从海里强制拽上沙滩。 她蹙眉用英文说:“我只是想游泳。” 名为noah的洋人保镖用生硬的中文回她:“小姐,别墅前面有泳池,您可以和您的家人在那里安全度过美好的下午。” 保镖口中的家人,一个八十多岁,自称是她外婆,一个五十多岁保养得当,却天真的像个女孩的方瑞雪。 她被严辞弄晕偷偷带到岛上,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坐在床头的两个女人。 一个面带慈祥问她饿不饿? 一个抱着洋娃娃,满脸好奇问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公主吗? 朱韵对严辞私自把她掠走的行为很愤怒,却对眼前的两个女人发不起火来,这两天只有通过绝食表达气愤。 她一手提着湿淋淋的裙子,一手拿着凉鞋从沙滩上走回来,途经一片茂密的热带丛林,穿过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和红色管家房,一栋白色的豪华别墅展现在眼前。 弧形房顶上铺满了太阳能电板,院前是宽大泳池和很大一片休闲区。 扎着麻花辫的方瑞雪正在院前荡秋千,见到狼狈的朱韵,匆匆小跑过来,用小孩子的天真语气问道:“你又跑哪里去了?好脏好臭啊,我去给你找新裙子,我还有好多好多,你要穿什么颜色?白色可以吗?” 方瑞雪完全把朱韵当作了玩伴,她在岛上待了半年,该逛的她都逛的差不多,早就没了新鲜感,见突然登岛的朱韵,她无聊的生活终于有了新的颜色。 朱韵身上的碎花度假裙是方瑞雪的,她们身高胖瘦差不多。 她笑了笑,说:“可以。” 保镖站立在门外,没有一起进入别墅。 外婆把她拉到餐桌前,桌子上是一杯刚榨的新鲜橙汁和两盘子刚出锅的水饺,语重心长道:“小韵,你别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这几天你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又天天顶着大太阳出去跑,身体会垮掉的,这是外婆做的饺子,你尝尝。” 吴管家是个澳籍华裔,四十多岁的广东妇女,专门照顾方瑞雪和外婆的生活起居和打扫房屋。 她笑着搓手,眼睛里有期待的光:“我专门在一个饺子塞了枚lucky硬币哦。” 朱韵好笑:“不是只有过年才在饺子里包硬币吗?” 吴管家笑眯眯道:“今天就是新年第一天,朱小姐,新年快乐。” 朱韵礼貌地扯了扯嘴角:“新年快乐。” “严先生今天晚上就会回来,开心点嘛。”吴管家还以为朱韵和严辞是男女朋友,劝慰道,“小两口难免会吵架,相处久了您就知道严先生的好了。” “他真的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好男人,既有耐心还有爱心,朱小姐你肯定会幸福的。” 朱韵想解释,可话到嘴边止住了。 严辞是给他们发薪水的老板,即使吴管家知道严辞绑架软禁自己未来的弟妹,也不会帮她逃走,还会加强对她的提防,不如就这么让她误会着,以后好套近乎,找机会逃走。 “可他也不应该把我关在岛上。”闻着香喷喷的饺子,朱韵真的有些饿了。 她吃着饺子,韵抬眸问道:“你不觉得他这么做,很霸道专制,很不对吗?” 吴管家给严辞开脱:“严先生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怎么能是关呢,他应该是想让你过来散散心。” 朱韵嗤笑:“照你的意思,我有进出岛的自由?” 第152章 能认清现实吗? 吴管家突然啊了声,表演痕迹很重:“燃气灶上还煲着汤,我去看看,朱小姐,您用餐愉快。” 说完匆匆跑进厨房。 这时方瑞雪拿了条白色地雪纺裙,南半球正值酷暑,朱韵身上的湿衣服早就干了,她让方瑞雪把裙子放在一旁,陪她一起吃饭。 饺子是芹菜牛肉馅的,和速冻水饺的味道很不同。 朱韵在南方出生、长大,最不会做的就是面食,她只有一个人过年的时候才煮一顿速冻饺子。 “好吃吗?”外婆像是看不够似的,心满意足地盯着朱韵吃饭,“你妈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尤其芹菜牛肉的。” “好吃!好吃!”方瑞雪吃得眼睛瞪圆,点头如捣蒜。 朱韵也点头,发自内心道:“很好吃。” 外婆长得很精瘦,腰背微驼,身高只有一米五出头,头发全白稀疏,脸上手上很多老人斑,饱经沧桑的脸有一丝苦相,能看出她过的并不如意。 老人术后眼睛恢复了七八成,眼里时常含着泪,视力还有些模糊,所以她总是盯着朱韵看,试图把世上唯一的亲人牢牢记在心里。 这两天二人不约而同没有提起过白素梅,也没有失散亲人见面时的抱头痛哭,更多的是陌生感。 老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韵,既想靠近,又担心她不认她这个外婆。 朱韵这三天一直处于反抗和情绪激动状态,没怎么和其他人交流过。 现时冷静下来,她有了沟通欲望。 她慢慢吃着饺子,轻声叫了声外婆:“您也吃点吧。” 这是她第一次叫外婆,老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来,身体颤抖地去抱朱韵,手还一直拍着她的后背。 朱韵坐着,和老人的身高差不多,她回抱住老人枯瘦的腰身,闻到了她身上的肥皂味。 很廉价,但很好闻。 “我也要抱抱!”方瑞雪站起身,加入拥抱行列,张开胳膊,将外婆和朱韵都抱在怀里。 朱韵从未被亲人善待过。 此时被拥抱着,让她有一瞬的晃神,她好像突然一下有了家人,妈妈和外婆。 吴管家把砂锅端上来,打破了温馨的气氛,她掀开锅盖,里面是绿豆莲子排骨汤。 她给朱韵盛了一碗,后者看见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好奇怪的搭配,排骨还能和绿豆一起炖? 吴管家自卖自夸道:“我们老家夏天都煲这种汤喝,清热解暑又美味有营养,朱小姐,不信你尝一口。” 朱韵抱着尊重各地习俗的态度尝了口,确实很好喝,可…… 胃里一阵翻滚,她迅速站起身跑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哇哇干呕,把刚才吃的几个饺子也吐了出来。 吴管家吓到了,给她顺背时递过水,问道:“朱小姐,你怎么样?” 朱韵吐的脑袋发蒙,她缓了会儿接过水漱了漱嘴,气若游丝道:“我,没事,可能是不习惯你们的家乡口味。” 守在门口的外婆有经验,问道:“小韵,你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吴管家盯着朱韵的肚子,一惊一乍道:“不会吧,你怀孕了?!天啊,家里没有验孕棒,怎么办?怎么办?” “我现在让noah开船去买!”她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朱韵算出月经推迟了一周,如果怀孕的话,很有可能是严序流鼻血那次…… 船只太慢,保镖直接开着直升机去的,听吴管家说,最近的港口只需要飞行十二分钟,那里什么都有。 半个小时后,noah拎着药店的塑料袋进来,他买了好几种不同的的验孕棒,朱韵只用了一个,便测出鲜明的两道杠。 她坐在马桶上摸着小腹,有些失神,却难以抑制地笑了,然而,想到严序知道她失踪后失控的状态,嘴角的笑又淡了下去。 他会不会找到她?如果找不到,她的手机护照和身份证都被扣下,她该怎么脱身?如果他能找到她,会不会和严辞大打出手? 一下午,朱韵都窝在泳池旁边的吊床上,想着这两个问题。 湿热的海风裹着草木之气扑面而来,泳池水面波光细碎粼粼,阳光洒在她身上,白皙的皮肤像是泛着光。 她隔着错综交织的枝叶看向蓝天白云和远处的绿茵,心情格外沉静。 如果不是被严辞强行带来,在这里度假真的不错。 朱韵的手再一次覆上小腹,严辞真的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认清现实吗? - 当天深夜,从港口飞来的直升机落在岛上的停机坪,螺旋桨卷起狂暴的风流,搅碎夜色。 严辞和林助理从上面下来后,直升机一刻不停地飞走。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劲风扬起,面色有些憔悴。 看守别墅的四个保镖和吴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严辞迈着矫健的步伐,听着保镖和管家的汇报家里的情况,提及朱韵怀孕一事,他的脚步突然顿了下。 吴管家见严辞嘴唇微抿,面色沉如水,毫无喜色,心中不免生疑:难道朱小姐并不是正主?只是情人?小三?严先生不想让她怀上他的种? 夜已深,别墅里的三个女人都已经睡下,朱韵的房间在二楼,她特意上了锁,正是提防突然回来的严辞。 他见没拧动,不由失笑,拿出备用钥匙轻而易举进入她的房间。 房间里开着盏暖色壁灯,她侧躺蜷缩着身体,双手交织在胸前,像是看护着肚子。 严辞捏起床头柜上显示两道杠的验孕棒,他眼底说不尽的荒凉,攥起的指尖是席卷全身的怒火。 他迈腿来到阳台,倚靠栏杆,点燃一支烟,他眯着眼,朝天悠悠吐出细而长的烟缕,看着它慢慢飘向空中。 寂寥的群山和树林俯伏在满是星辰的夜色之中,远处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月色岑寂辽阔。 朱韵来到岛上后一直睡的不是很踏实。 清浅的睡眠中,总感觉房间里有人。 她赫然睁开眼,连接阳台的窗户打开,在一片漆黑之中,看见外面的阳台上竟端端立着个人。 微风轻摆垂落的窗帘,黑影犹如鬼魅。 朱韵吓得赶紧坐起来,捂着被子眯眼仔细看,竟觉得那个高大轮廓有些熟悉。 她穿着睡裙,里面并未穿内衣。 意识到是严辞后,她伸手勾起床尾凳上的毛毯披在身上。 严辞早就意识到房间里的人醒了,他将手里的烟按灭在护栏上,扭身正好看见朱韵蹑手蹑脚地准备开门出去。 “去哪儿?”他突然开口,语气有点冷。 第153章 没有信任感的感情会长久吗? 朱韵背对着严辞,实话实说:“去楼下找我外婆睡。” “她神经衰弱,常年失眠,最近才睡的好一些。”严辞缓步走向她,把手搭在朱韵的肩膀,试图把她的身子扳过来,“你最好不要现在去打扰她。” 朱韵扭身,只见双手持着把水果刀,与严辞的胸膛只差十公分的距离。 刀子她一直藏在枕头底下,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像上次他对她的轻薄。 严辞先是一愣,眼神微沉,后戏谑地嗤笑,慢慢向前,与刀尖的距离越缩越短,直至刀尖抵在他的胸膛。 “刺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小韵。”他垂眸看她,嘴角含笑。 朱韵举着刀瞳孔震荡,几乎哀求道:“你为什么总是逼我?你还想把我圈养起来吗?我现在怀了严序……” “想出岛?”严辞打断她,温柔笑道,“明天我带你出去。” 朱韵不想让他转移话题,厉声质问:“你还要执拗到什么时候?严辞,我不喜欢你了,你即使把我关在这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如果你不想和你爸、和严序彻底决裂,就把我送出去……” 严辞盯着她开合的嘴唇,字字如针,揪心刺骨,他皱眉:“小韵,我很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后悔自己竟然花了这么多年,才后知后觉对你的感情!” 朱韵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问的极其郑重:“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绑架严序吗?” 严辞微愣,没有回答。 朱韵嗤笑:“你还会,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真正错在哪儿,你后悔的不过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世上没有倒退键,更没有后悔药。” 她说地冷静:“即使我重新喜欢你,那又如何?当初你对我的欺骗和精神控制,就像根刺一样永远扎在心里,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 “你做的事、说的话,我总会时时揣测你是不是还有另一层意思,是不是又是一场泡影,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严辞,你在我儿已经没有信任了。”朱韵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得十分恳切和坚定。 “哪怕你执意把我留在岛上,让严序永远找不到我,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我同意与你交往,没有信任感的感情会长久吗?” 她垂眸望向自己的这把寒冷的匕首,苦笑:“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你如此防备。” 那束照亮她心中的光暗淡下去,恐怖的恶魔原形毕露。 她怎么会重新投入恶魔的怀抱。 严辞面色阴沉到极致,他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无力反驳,只想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些。 他望着闪着寒光的刀尖,竟有一瞬间想撞上去。 死在她手上也好。 朱韵感受到了熟悉的绝望气息,在他再一次迈上前时,她握刀的手向后缩。 严辞猛然抬手,紧紧握住她手上的匕首往他心口刺,朱韵大惊失色,两人在拉扯的过程中,刀刃划破了男人的肌肤。 血液从他的掌心流出,沿着刀壁滑下,滴在她的手背上,灼烫地朱韵手上一松,匕首叮当落地。 “严辞,你就是个疯子!”朱韵气他自残,气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博取同情,更气他竟然真的想寻死。 她想夺门逃离,严辞先她一步一手按在门上,白色的门扇上赫然出现半个带血的手印。 他从身后将朱韵圈住,烟草味和熟悉的木质香水味包裹着两人。 严辞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额头顶在朱韵的发顶,说话时呼吸烫的吓人。 “我是疯子、魔鬼、混蛋,我让你失去信任是我自作自受。”他低声呢喃,“可没人告诉我爱是什么,爱一个人要怎么做。” “起初我以为爱就是懂事,努力做到令我爸满意,理解他们常年不在家的苦衷。” “后来我以为爱就是忍让,不争不抢,毫无怨言地主动让位出来。” “我明明选择了正道,却一点都没有感到安宁,日日夜夜饱受痛苦煎熬,我做的不对吗?” “到头来换来的是一场又一场的欺骗,我亲妈骗我,我爸骗我,冉妮骗我……” “我只想让他们真的能看见我,而不是虚情假意地随口应承,然后把我抛到一边,想起来的时候哄哄,事后拍拍屁股走人。” “没人爱我,也没人值得我爱。” 他苦笑:“以至于我把一个真心喜欢过我的女人弄丢了……” 卸下伪装的他,原来也如此脆弱,如此扭曲压抑,如此,渴望着爱。 朱韵长叹了口气:“严辞哥,不管是方伯母还是严伯伯,还有冉阿姨、严序……还有,我,都是爱你的。” “大家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而已……” 她正想说,忽觉身上一沉,他的头砸在她的肩膀上。 朱韵扭身靠在门上扶住他,发现人已经昏迷。 严辞身上的皮肤和呼出的气体滚烫的吓人。 朱韵艰难地打开门,冲外面喊人,林助理匆匆赶上来,将人扶上了朱韵的床后拨通了岛上的内线,很快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药箱和仪器赶来。 朱韵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严辞,高挺的鼻梁间投射着睫毛的阴影,昏睡时嘴唇紧抿,眉头微蹙,看起来心事重重,又难受的样子。 “他这几天一直在发烧,没有看医生吗?”她不担心是假。 林助理深深蹙眉:“这段时间严总忙着处理文家的事,只是吃药挺着,没去看医生,我劝了好多次,可严总执拗起来谁的话都不听,就好像故意折磨自己一样。” 然后林助理跟老妈子似的,把这些天智斗文家的事告诉了朱韵,包括将严序无罪的证据交给警方的事也说了。 第154章 他甘拜下风 林助理叹了口气:“严总心思缜密,善于隐忍,可同样太敏感多疑,他其实一直活在纠结中,既想要报复身边的亲人,又不由自主地去保护严家,到头来自己折磨自己,自己跟自己赌气,这些年的日子他并不好过。” “其实严总心思并不坏,他可能就是过不去方夫人那道坎,任谁知道自己的母亲痴傻后被孤身一人丢在国外,心里很难不恨吧。” 朱韵垂眸点点头:“我理解。” 就跟白素梅被拴在肮脏的地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她同样憎恨着朱喜军。 “朱小姐,严总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不理智过,他抛下了整个集团,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就是为了和你……” “我已经怀了严序的孩子,而且我爱的是严序,我和他只能是兄妹关系。”朱韵打断林助理,垂下眼眸时说地掷地有声,“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助理愣了下,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孽缘啊。 医生检查出严辞因为高烧引起的肺部发炎,需要输液。 林助理让朱韵先去休息,他等下叫吴管家来看护就行。 朱韵点头,披着毛毯去了隔壁房间。 - ‘文家父子落网,海华一夜之间破产’成为了开年最热的新闻。 严序在被关押期间,有严震东的运作和韩家打了招呼,他没受任何苦,只是格外想念担心朱韵。 新年她是怎么过的,又是孤零零一个人吗? 当上海警方收到严序无罪的证据和文件袋里的婚戒是新年第二天。 严序看到戒指,又惊又恼,没办理完手续就冲出公安局,上了来接他的车子。 他迅速拨打严辞和朱韵的电话,两人都是关机状态。 他愤怒地把手机砸到座位上,眼中烧红的怒意几乎要将车子点燃,胸膛剧烈起伏,心脏仿佛要将肋骨撞破。 他哥还真会赶时候撬墙角! 一面和他有商有量地把文家父子扳倒,一面不动声色地将朱韵掳走。 真不愧是运筹帷幄的严辞! 他甘拜下风! “二公子,严董要我送你到机场,他已经在香港,本想自己去找大公子和朱小姐,知道你今天出来,他专门在等你一起去澳洲。”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这位浑身被怒气包裹的男人。 严序咬牙,目光如燃烧的烈焰:“我哥把朱韵带去了澳洲?” “甄秘书查到方夫人半年前的离境记录,最后落机在澳洲,而且大公子去年在澳洲买了个私人岛屿,严董觉得大公子和朱小姐应该都在岛上。” 他现在一腔怒火,猛地攥紧拳头,声音低沉到没有温度:“朱韵是怎么被我哥带走的?” 司机说道:“大公子并未去欧洲,峰会期间,他一直住在你们酒店楼上,监控显示,朱小姐被带走的当天下午,她去楼上找了大公子,再出来时,她陷入昏迷被两个保镖带走,至于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林助理告诉当时参加峰会的员工,说朱小姐和严辞提前离开了,有个老员工察觉到不对劲,第二天回到湘市得知大公子被派去欧洲分公司的事,他立马通知了严董。” “结果……朱小姐已经不见,大公子第二天晚上处理完文家的事,也动身离开。” 严序靠在车座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一声,他哥还真是什么都不耽误。 弄晕带走生抢的戏码,严辞都能想出来,他这是要和他彻底宣战了? 历经三个小时,飞机滑翔进入香港机场。 下了飞机韩微专门来等他。 参加完峰会,韩微就回到了香港,听闻严辞带着自己的弟妹跑了,她觉得又好玩又好笑,直接包了私人飞机要和他们一起去澳洲‘捉奸’。 严序全身低气压,下巴长出青色的胡渣,靠在多功能座椅上,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不是对我哥感兴趣?知道我哥这档子事,你对他的印象没有大打折扣?” “本以为我离过婚配不上你哥,他能干出乱伦这种事,我心里就平衡了,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韩微倒了杯瓶威士忌,让空乘准备食物给严序端过去。 “我没胃口。”严序闭目养神,本就烦躁的心情,被‘乱伦’两个字刺激的更加心烦意乱。 韩微端着酒杯用高跟鞋踢了下严序,看热闹不怕事大地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你哥打一架。” 这时严震东也登上飞机,韩微站起身礼貌打招呼,前者对她无奈地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韩微大方地微笑:“严叔叔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倒挺佩服严辞能放弃严瑞总裁的身份,勇敢追爱这份魄力和……任性的。” 严序心更沉,他哥这是破釜沉舟了。 “哼!什么追爱,他就是不甘心,心都不在他身上,强留有什么用,只会让朱韵更怕他。” 就跟当初他将出轨的方瑞雪困在家里一样,起初他不相信昔日爱人会变心,满眼震惊,接受事实后便是强烈的恨意和病入膏肓的执拗、不甘心。 以为用囚禁的方式可以让方瑞雪回心转意,到头来只会适得其反。 即使没有英国佬给方瑞雪注射试剂,恐怕她也会被当时他折磨的精神崩溃。 他这个过来人和做老子的太了解现在的严辞是何种心境,所以他必须跟过来,把执迷不悟的大儿子敲醒。 严震东身穿灰色西装,头上戴着顶黑色礼帽,颇有学者的风范。 他坐在严序对面的座椅,摘下帽子时严肃说道:“见到你哥不用客气,狠狠揍他一顿,我绝对不拦着,打死了直接扔海里喂鱼。” 空乘沏了杯热茶端在严震东面前的餐桌上。 严序切着牛肉,胡乱吃了几口,蹙着眉擦嘴时时,点了点头,进入内舱去补觉。 与此同时的南半球,朱韵被方瑞雪赶上了与严辞一起出海的游艇上。 朱韵一开始是拒绝的,一来她实在不想和严辞单独在一起,总感觉很危险,二来他刚退烧,不宜吹风。 不过方瑞雪一句“幸运的话可以看海豚哦”成功说动朱韵。 山里出来的孩子一直很向往大海,恰好这里是海的天堂。 海风吹拂脸庞,带来一股股海盐味,一月的南半球阳光刺眼,群岛上的山脉与蓝天白云相接,辽阔壮丽地令人窒息。 朱韵站在甲板上,头发被大风吹得龙飞凤舞,却难掩她的激动之情,她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海风与自由。 第155章 堂堂大总裁居然去捡垃圾?! 严辞右手上裹着纱布,亲自掌舵,平稳地行驶在海面。 船上只有他们两人。 他动作熟稔,目视前方,看着站在甲板上时而兴奋吹风,时而抱着栏杆低头在海面寻找海豚的朱韵,严辞有些失神。 他很久没有见到如此鲜活放松的她。 之前的朱韵很爱笑,浅浅的酒窝,藏着几分害羞,然后被他亲自一点点磨灭,含着星星的黑亮眼眸一天天变得麻木,失去光泽。 此时的朱韵又回到了初始的模样,不应该说此时,而是离开临江公寓,离开他的掌控,与严序在一起后,她又找回了之前的笑容…… 上次在橒园老宅的后花园,她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钻进严序的怀里,笑着主动献吻。 很可爱,很灵动,很迷人,却不属于他。 严辞的胸口疼了下,他长舒一口气停下船只。 朱韵扭头,透过驾驶舱的玻璃,见他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她,解身上衬衫的扣子。 与严序健硕有爆发力的身材不同,严辞是精瘦薄肌类型,配上他矜贵隽秀的五官,很性感。 见朱韵的眼神望过来,他轻笑,赤裸裸地毫不避讳。 似乎是在勾引。 朱韵偏过头,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海面上四下无人,她又是只旱鸭子,如果严辞再对她不轨,使用强硬手段轻薄她甚至做更过分的事,她如何自保。 现在的朱韵后悔极了,看什么海豚啊,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不好吗! 她突然想到船后面还有备用充气筏,她急匆匆小跑到船尾,还没解开绳子,驾驶舱的门赫然打开。 “做什么?”严辞说话还带着感冒的鼻音,含笑的语气从她身后传来,“想徒手滑回去?” 朱韵慌乱地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不该看的,措辞‘我我我’了好几遍,不知道如何解释。 “想去看看海底的世界吗?这里的珊瑚很漂亮。” 听他这么说,朱韵才缓缓扭过头,只见严辞身穿黑色专业潜水服,背着氧气管,正在戴潜水镜。 朱韵摇了摇头:“我不会游泳,有点怕。” 严辞将栏杆上的西装外套扔到朱韵的怀里:“风大,穿上外套。” 朱韵顺手接住,鼻腔里满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她为刚才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思而感到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披上了衣服。 严辞戴上宽大的泳镜:“在船上好好待着,饿了的话,休息室的冰箱里有吃的。” 她轻嗯一声,在他咬住氧气管即将下水时,担忧地嘱咐:“你注意安全……” 她很怕他出意外,又加了句:“我等你回来啊。” 严辞眼角含笑,微微颔首,便扎进一望无际地海里,渐渐消失在蔚蓝之中。 置身大海,心情也跟着辽阔,朱韵去冰箱里拿了瓶饮料,躺在甲板的沙发上,尽情享受阳光和海风。 船体随着海水晃晃悠悠,眼见明亮的光线开始变成橘黄,天际渐渐生出晚霞,朱韵开始担忧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平面和渐渐移动的太阳,加上严辞迟迟不上来,让朱韵有种被抛弃的孤独感和漫无目的的漂流感。 她抱住栏杆,对着渐渐黑下去的海面大喊严辞的名字,尽管她知道这是无用的。 巨大的恐惧渐渐包围她,各种意外事件涌入脑海中,什么遇到鲨鱼,氧气不足,严辞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各种血淋淋的恐怖画面一股脑地往她脑子里钻。 就在她再一次大喊他的名字,船身猛地一晃。 朱韵头晕目眩,忍不住大叫一声。 她担心是自己的声音引来了某种海底巨兽,吓得小脸煞白。 “小韵。”严辞的声音从船尾传来,“是我。” 朱韵赶紧跑到船尾,见严辞大半个身体还在水里,上半身趴在船上,脸上和头发上挂满了水珠。 他摘掉了潜水镜和氧气管,将一个蓝色收纳袋扔了上来。 朱韵伸手拽住他,蹙眉埋怨:“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严辞有点脱力,就着女人的力道,哗啦一声,像条鱼上了岸。 “担心我?”他挑了下眉,心底有丝喜悦。 朱韵被弄了一裙子水,但还是实话实说地嗯了声,然后帮他解身上的装备。 严辞拉开潜水服胸前的拉链,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蓝色收纳袋:“捡垃圾耽误了些时间。” 朱韵以为听错了,打开收纳袋,里面不少塑料瓶和各色垃圾袋,才知道严辞居然真的去海底捡垃圾。 堂堂大总裁居然去捡垃圾?! 朱韵坐在他旁边,先是觉得好笑,后很快释怀,严家父子三人脾气一个比一个臭,有时候真的挺变态发疯的,陷入执拗时,恨不得点燃全世界。 可骨子里又都是善良的。 严震东每年都会向各大医院捐款,支持国家医疗事业。 严辞秉承严瑞的企业文化,每年向医疗设施落后的山区以及灾区捐助医疗器械。 严序更是在身体力行地支援教育事业和国家的科技人才培养计划。 前脚扶老奶奶过马路,后脚撅折老奶奶的拐杖,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同时发生在他们三人身上。 现时严辞去海里捡垃圾,也就不奇怪了。 朱韵看了眼即将坠下的红日,有点惋惜没有看到海豚:“我们该回去了……” 声音落地那一瞬,整条船开始起伏。 然后朱韵见到船侧身三四米的距离的海面冒出了两个鳍。 她的第一反应是鲨鱼。 严辞站起身,迎着太阳撒下的金光,眯眼打量片刻,然后扭头对朱韵笑着说:“是你一直想看的。” “海豚?”她小跑过去,趴在栏杆上,真的看到蓝色海水中有两只海豚正在追逐。 朱韵开心地差点叫出声,她甚至有跳船抚摸它们的冲动。 “扶稳了,我去开船。”严辞抓起白色的毛巾胡乱擦头,稳步走进驾驶舱。 随着游艇开动,原本盘旋在船周围的两只海豚,时而游到前面,像是在带路,时而在船旁跃出水面,又钻进海中,跟他们的游艇竞速,时而扭头观察船上人的动静。 聪明的像只精灵。 游艇只开了一会儿,成群结队的海豚像是受到感召,纷纷追随和包围着游艇,它们迎着红遍半天的晚霞中,飞跃,摆动,绽放。 朱韵蹲在船边,不由伸出手,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一匹咫尺之近的海豚,像是摘到了天上的星星,她惊喜地笑出声。 墨蓝色的海面上洒下一层橘光,给和海洋的精灵嬉戏追逐的女人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粉,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美丽柔和的不像话。 正在开船的严辞忍不住拿起控制台旁的手机,正想打开相机拍下这一幕,却看到了林助理三个未接电话。 非紧急情况,林助理不会给他打电话。 严辞蹙了蹙眉,看着朱韵生动的背影,回拨过去。 “什么事?” 第156章 他在有意躲我们 林助理略显焦急:“严总,董事会没有同意您的辞呈,另外……严董和二公子已经在来澳洲的飞机上,今晚就能抵达最近的海岸机场。” 严辞轻嗤一声:“居然让老头找到了……” “严总,接下来怎么办?” “在家照顾好我妈还有小韵外婆。”严辞根据雷达调转船头,轻笑,“如果我爸和严序杀上门,你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我带小韵出去几天……” 附近大大小小的岛屿有六七十个,最适合打游击战。 那就让他们找吧。 “啊?”林助理一下慌了神,“严总,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应对啊。” 就严震东和二公子的脾气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不知道就辞职滚蛋。”严辞不想啰嗦,直接挂掉了电话。 林助理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挂断声,欲哭无泪,得,这下不是丢命就是丢工作了。 朱韵在海上分不清方向,不过见来到的岛屿与之不同,岸边停着很多大小不等的游艇,像是个度假岛。 下了船,朱韵问道:“这是哪里?” 穿过一片沙滩,便是柏油马路,一排高耸的椰子树、棕榈树立于沙滩和道路两旁。 路边有自驾观光车,严辞带着她上了其中一辆,坐下时,他才说笑着说道:“是哪里重要吗?就当一次走到哪儿算哪儿的奇妙旅行。” 听上去很浪漫,可朱韵知道他不过是逃避。 她没有再问,反正岛上这么多人,还有酒店服务,很快她就能知道这是哪里。 - 严震东一行人,抵达严辞的私人岛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严序从直升机上下来,气势汹汹地握紧拳头往白色别墅方向快步疾走,他要将这一拳狠狠地挥到严辞的脸上。 他刚略过红色管家房,见到别墅前面亮着灯的蓝色泳池,从不同方向涌出四个洋人保镖,用英文和生硬的中文警告他:这是私人领域,请立马退出此岛。 严序管不上三七二十一,挥动着沙包大的拳头,将站在中间体型最壮的黑人一拳干翻在地。 黑人踉跄地站起身,低声咒骂:“shit!you''re an asshole!drop dead!” 其他三个保镖见状,一拥而上,他们都是练家子,挥出的拳又快又狠,都带着破空声。 只是严序积攒了一天的怒火,本就极具爆发力的身体,肾上腺素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阈值。 他闪过其中一个保镖的一拳,同时摆起右臂,拳锋准确地击中他的左脸。 嘭地一声,那家伙失重倒在地上,挣扎了几次,没爬起来。 剩下俩人吓了一愣,其中一个猛地扑着严序就用膝盖顶他的肚子,另一个对准了他的小腿……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和别墅里同时响起严震东和林助理的声音。 “够了!” “stop!stop!” 正在发力的两个保镖动作一顿,严序却没停下,挥出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其中一个保镖的下巴。 林助理和吴管家先后跑出来,后者惊声尖叫,上前检查三个保镖的伤势。 前者则狗腿子似的对着严震东父子,点头哈腰:“严董,二公子。” 严震东身后跟着韩微和甄秘书,他冷哼一声:“严辞呢?” 林助理面上为难,支支吾吾:“严总中午和朱小姐出海去看海豚,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海豚?好他妈有闲情逸致。 严序下巴收着,嘴唇紧紧抿起,满脸杀气,没等他说完,先一步冲进别墅。 门口站着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妇女,俩人好奇地伸直脖子,朝门外观看发生什么事。 见到严序怒气冲冲地大步迈进来,她们二人皆是警惕地往后退,面露恐惧。 方瑞雪吓得缩在比自己矮一个多头的老人身后,语气颤巍巍,却理直气壮:“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严序先是一愣,立即判断出这人正是方瑞雪。 他又扫了眼垂垂老矣的妇人,还以为是家里打扫卫生的佣人。 没做解释,侧身大步流星地进入别墅,从楼下到楼上,他每个房间都翻了一遍,都不见朱韵和严辞的身影。 严序要气炸了,他又快走下楼,打算揪住林助理问个清楚。 严震东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一直定在躲在老人身后的方瑞雪。 她脸上有了皱纹,可眼神还像年轻的时候清澈。 严震东一时百感交集,年轻时两人一起经历的事历历在目,他喉咙发堵,缓了会儿,声音颤抖地叫了声:“瑞雪……”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方瑞雪抓着老人的衣服,只探出半张脸,害怕地偷偷打量严震东。 心想:好奇怪,这个白头发老爷爷,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严震董见她这个样子不由红了眼眶,在瑞士养疗院那十几年,他每年都会去看她,并跟进她的治疗过程。 然而,每次方瑞雪见到他都情绪激动,受到惊吓般大喊大叫,为了她的康复治疗,严震东到后面极少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在远处遥望。 现在她对他不像之前害怕,像个未涉世的单纯孩子。 严震东收回视线,正好对上刚下楼的满眼怒火的严序。 “你哥和朱韵确实出海没回来。”他说道,“他在有意躲我们。” 严序锐利如刀的眼神刺向林助理,后者身上的汗一层层的冒,吓得忙摆手道:“严总没有告诉我他的行程,现在我也联系不上他。” 这时从外面回来的吴管家,已然知道来者的身份,恭敬地朝几人点头。 韩微靠在沙发旁边,抱着手臂,有条不紊道:“你们严总开走的游艇是租的还是私有?能查到船上的定位吗?” 吴管家忙不迭地点头:“游艇是严总的私人财产,为了防盗,保镖特意加了gps,我这就让noah去查。” “我跟你一起去。”严序重燃希望,紧跟吴管家来到别墅的二层管家房。 这里是平时保镖、管家和家庭医生住的地方。 受伤的保镖正在擦跌打损伤的药,noah的嘴角和后背挨了严序一拳加一脚,此时已经泛起了青紫。 严序用英文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并对刚才的大打出手说抱歉。 既然是金主的家人,那也算半个金主,noah忍着憋屈,在电脑上调出了游艇现在所在的位置。 第157章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严序吗? 另一边,严辞带着朱韵入住了私人度假庄园,木门打开的一瞬,仿佛进入侏罗纪公园。 整个庄园林林总总几十栋配备着私人泳池的独立别墅,繁茂的热带植物将其分开,隐秘性极好。 木质结构的房间宽大奢华,开放式阳台外是无边际泳池和辽阔的沙滩海景。 朱韵现在不怕严辞会乱来,因为他洗完澡后又发起了高烧。 他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潮红,看上去有些虚弱,有些好欺负。 这时,酒店私人管家送来衣服、晚饭。 朱韵向管家说明严辞的身体情况,问有没有医生,管家说稍后就有医生上门,请耐心等候。 朱韵道过谢后,把饭菜端在客房的茶几上。 她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后,摸了摸严辞的额头,担忧道:“这样反复发烧你的身体会垮掉的,明天我们回去吧,你现在需要安静治疗一段时间。” 严辞喝了点水,朱韵将水杯接过来时,却被他反握住手,她用力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反而水杯掉在床上,剩下的水撒在被子上。 严辞没管,将朱韵的整个手包裹住,紧紧盯着她,轻笑却偏执地问:“小韵,你很担心我吗?是不是我在你心里还有那么点位置?” 傍晚他从海里出来的一瞬,便听到了她在船上急切沙哑且带着哭腔地冲着海面大喊他的名字。 那一刻,严辞的心脏被温柔袭击,暖极了。 朱韵坐在床边,将一块毛巾放在水杯打落的位置。 抬眼见严辞未干的头发垂落在他额间,平添了几分颓唐的美感,满眼皆是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执拗和一丝惊喜。 真的很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是不是生了病的男人都这样?不管平时多么冷酷无情,生病后都会变成病娇? 她无谓和病号争执,手任由他握着,叹了口气,点头承认:“是,我很担心你,害怕你出意外、生病、自残,我不想看到你伤害你自己的身体、折磨自己的精神和灵魂。” “我虽然恨你一直在骗我,可这些年在我心里留下了很多难以抹去的美好时光。” “严辞哥,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有位置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向我递纸巾散发善意的那一刻,我这辈子就永远忘不了你。”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与她截然不同,生活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他完美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从骨子里散发的那股矜贵和谦和,犹如从神坛缓缓走下的神明。 她怎么能忘。 不管当时的严辞是否是虚情假意,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直击灵魂的震撼。 尤其那温润一笑和带着香气的纸巾,宛如春风拂面,让她满是荆棘和鲜血的来路顿时鲜花烂漫,艳阳高照。 朱韵主动用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心怀坦荡:“抛去你因为被仇恨蒙蔽双眼做的那些事,你真的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哥哥人选。” 严辞哂笑:“只是哥哥……” 朱韵点了点头,说的很诚恳:“其实你也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可能……” 她确信严辞一定知晓她怀孕的事。 “严辞哥,不管你是想逃避,还是一时接受不了,我现在都愿意陪着你,直到你想明白为止。” 明明她愿意留下来,严辞却没有感到任何欣喜,心底满是一股股悲凉。 明明她不再抗拒,就被他握在手心,却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缓缓放开她的手,自嘲地笑:“可怜我?” 朱韵摇头,说得恳切:“不是,你从来不需要可怜,我只是……心疼。” 严辞心头奇异地颤了下,似有只蝴蝶轻震羽翼轻点心湖,激起一小圈涟漪。 她垂眸,将吸干净水的毛巾放置一旁,拿来吹风机,轻缓地帮他吹头:“我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理解你渴望爱的心情。” “或许女孩子和男孩子不同,我难过了,想妈妈了,会去她坟上哭,不管她有没有在天上听到,最少我发泄出来了,而你是一直压在心底。” “如果当时你身边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或许就不会变得扭曲畸形,最后爆发。” “我很难想象年少的你是经历多么大的精神煎熬,还能变得这么优秀,我做不到。” 她关上吹风机,笑了笑,“一定很难很累吧……” 严辞靠在床头,一条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疲惫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你把真正的自己闷在心底这么多年,现在想任性地抛下一切带我走,那我就陪你发一次疯。”朱韵笑道,“严辞哥,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成为一家人,我不想看着你再一次沉沦。” “我愿意陪着你,等你彻底冷静下来,想明白。” 朱韵缓了会儿,打出最后一张感情牌:“如果你还是执意带我一直躲避严家的找寻,我愿意被你禁锢在身边,像之前一样。” 他说过不会再伤害她,朱韵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正在闭目揉眉心的严辞,缓缓睁开眼,瞳孔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惊愕,像是重新燃起了光,只是见她笑得坦诚,又带着一丝狡黠,严辞别过头,不去看她亮晶晶的眼睛。 微薄的喜悦如同燃烧尽的烟灰,被风一吹即散。 “你也开始学会骗人了。”他语气微愠,“从哪里学的以退为进?” 朱韵的小计谋轻而易举地被拆穿,有些窘迫,又有些尴尬。 “你不信吗?”她装得理直气壮,泄了口气,“那我以后不说了……起来吃点东西,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正要扶他起来,严辞淡淡开口:“说,我能分辨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朱韵把他带到靠窗的餐桌,坐在他对面,拿起刀叉时笑着问:“那你说说,哪句是假的?” 严辞没有回答,垂眸用手中的餐具切开海鲜,侧头瞥了眼床头的座机:“你现在可以随时给严序打电话。” 朱韵在他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座机,严序的手机号她早已熟记于心,只是当她按下十个数字,只剩最后的‘7’,她收回手指,将话筒放了下来。 并非她不想念他,而是严辞的状态很不好,他现在仿佛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正在梦游的旅人,随时一脚踩空。 抛下他,义无反顾地钻进严序的怀抱,无异于直接把他踹下悬崖。 不管是念及之前,对他的喜欢,还是以后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家人,朱韵都做不到丢下他,执意离开。 他需要有人拉他一把,并把他叫醒。 朱韵喝了口水,见严辞吃得慢条斯理,突然问:“严辞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严序吗?” 一把利剑刺进正在进食的男人的胸膛,他缓缓抬起眼皮,想捂住她淬了毒的嘴,让她不要再说。 可朱韵已经开口…… 第158章 爱恨相抵 “不管他和我怄气也好、难过也好……”朱韵直视严辞的眼睛,继续说道,“还是像现在的你,愤怒得想生吞活剥了我也好……” “吃饭的时候,严序总是下意识地给我递餐具,帮我剥虾、切肉、挑刺……可能连他都没发现,但我都记在心里了。”朱韵嘴角抑制不住地笑了下,“还有很多时候,他为我考虑的事情,远比我自己想的都要多。” 严辞放下刀叉,攥了攥拳头,看向朱韵未动的饭菜,正要伸手去够她的餐盘,被朱韵先一步护住。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不否认你是喜欢我的,只是在你的喜欢列表中,没有替女方处理食物这一个选项,这很正常。” “你和他变得一样,那就不是你了。” 朱韵望着他的一双杏眼圆圆,真挚又湿亮。 严辞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好笑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恰好我吃严序那一套。”朱韵解释,“因为缺爱,所以我喜欢无微不至的被照顾,而严序可以做到这点。” “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如他好,只是你的喜欢,不适合我。” 严辞用餐布优雅地擦了擦嘴,轻笑:“没试过怎么知道不适合?” 朱韵摇头:“很多时候不用试就知道,严辞哥,我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都是典型的缺爱和容易陷入牛角尖、自我折磨的人,我们可以做朋友、家人、唯独不适合做情侣和夫妻……你需要能量满满且睿智的女人,将你拉出泥潭。” 朱韵小声道:“比如,像韩微姐那样的……” 严辞愣了下,突然失笑:“为了拒绝我,开始强塞给我其他女人了?” 朱韵想白他一眼,韩微那样的女神她有资格强塞?人家和你接触后,嫌不嫌弃你还未可知呢。 门铃突然被按响,是庄园酒店的私人医生,严辞用流利的英语沟通自己的病情,配合检查后打上点滴。 朱韵吃完饭,守在他床边:“你睡吧,我看着就行,等下叫医生给你拔针。” 严辞眼皮发沉,他窝在白色被子里,合上眼前还不忘念叨:“我睡着你就可以如愿地打电话。” 朱韵无奈地笑:“放心吧,我不打,要打早在你洗澡的时候打了。” 这家伙比她还没安全感。 “嗯。”他抵抗睡意,声音极轻,几乎是在哼哼唧唧,“再信你一回,别让我失望……” 如果有手机,她真想录下刚才的一幕,这哪里像从三十多岁老男人嘴里说出的话,幼稚地令她发笑。 严辞的呼吸渐渐绵长均匀起来,卧室壁灯光线柔和,映照在他侧脸,英挺的鼻梁眼窝间形成了晦暗不明的阴影。 朱韵发现他清减不少,下颌线条明显凌厉了许多。 男人阖着眼,面容宁静懒倦,浓眉微蹙,似忧虑重重,少了平日的矜贵,垂下的发丝和微抿的唇线又意外让他显得几分孩子气。 这就是让她曾经喜欢,后又痛恨害怕的男人。 朱韵安静地看了会儿,发现内心除了对他像家人一般的疼惜,内心毫无波澜。 爱恨相抵,终化为一声释怀的叹息。 - 根据gps定位,确定了游艇停靠在汉密尔顿岛,韩微自告奋勇地同严序一起去,并坐在直升机的驾驶座,英姿飒爽地带好飞行耳机。 严序讶异她居然会开飞机,不由佩服她的能力、胆识和魄力,笑着说:“不管以后你和我哥成不成,韩微姐,我都认定你是我亲姐了。” 韩微就着强大的螺旋桨声,哈哈大笑两声:“一言为定。” 她拉起总距杆,飞机驶离地面。 汉密尔顿岛位于大堡礁中心,是南半球有名的度假岛屿。 现时晚上,按照他哥的脾气性格,肯定入住了岛上最豪华的酒店,下了飞机,二人直奔庄园酒店。 只是酒店内部隐私性极高,服务人员拒不向外人透露入住客人的信息。 韩微安慰他:“基本锁定了目标,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先睡会儿,明天再找也不迟。” 说完打了个哈欠。 严序心急如焚,每分每秒都在幻想两人在一起的亲密画面,万一严辞对她朱韵不轨…… 韩微看穿他的心思,好心提醒:“那个林助理说严辞这几天身体不适,反复高烧引起的肺炎,你哥想对朱韵下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又打了个哈欠:“我洗洗睡了,年纪大了,熬不起夜,不像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明天长出皱纹就太不划算了。” 严序躺在无边泳池旁的沙滩椅上,轻嗯一声。 等韩微进入房间,严序脱掉身上的衣服,跳进泳池,一直游到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进入另一个房间筋疲力尽地睡去。 第二天,严辞带朱韵坐上直升机飞跃岛屿,看到了遗留在瓦蓝海水中的地球之心,和如人体血脉的群岛。 朱韵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完全被眼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壮阔美景所折服,连连发出惊叹欣喜的声音。 直升机降落在海中心的一艘豪华游轮,在水下观景台,朱韵隔着船玻璃看到了海底的各种鱼群。 最后在严辞的鼓励下,她换上潜水服,在专业人士的带领下浮潜到海底,触摸了海龟和小丑鱼,看到了美丽的珊瑚。 一整天朱韵都是在兴奋中度过。 她洗好澡,换上衣服,头发湿漉漉地朝正在游轮三层俯瞰整个海面的严辞跑过来,笑着说:“我今天很开心。” 严辞手中拿着杯装着冰块的酒,倚杆而立,见她蹦蹦跳跳过来,眉眼柔情了几分。 额前微动的发丝让他染上一丝颓唐的性感,出于补偿的心态,他笑着说:“明天再带你去另一个岛屿,上面的沙滩你应该会喜欢。” 朱韵点头说好:“你病还没好,还是别饮酒。” 话音刚落,端盘子的服务生递给朱韵一杯香槟,她摇了摇头,用英语说不用,她怀孕了。 服务生笑地灿烂,朝她和身后的严辞颔首,语气表情相当夸张:“oh,congrattions!so happy for you two!” 朱韵笑着道谢,待服务生离开,扭头便见严辞将半杯酒一饮而尽。 一口入喉,直烧得他喉咙和心头火辣辣,有种牵扯脾肺的痛。 “回去吧。”严辞吞咽五味杂陈的情绪,向船板上的直升机走去。 明明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开心地笑,可心怎么还在严序身上…… 第159章 战斗的号角 爱情中的男女皆是福尔摩斯。 休息了一宿,倍感精神的严序大脑清明,他叫来了酒店服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私人医生上门一趟。 既然严辞肺炎高烧,昨天晚上很有可能身体不适叫了医生,他完全可以从这条路径下手。 庄园只有六十来栋独立别墅客房,入住率极低,如果有客人生病,私人医生一定会记得很清楚。 果不其然,在严序的套话下,大肚子的白人谢顶老医生操着英语说,昨天确实有个中国男人高烧输液,还有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深夜拔针时,女人还没睡,似乎守了他一夜。 这是这些天来,严序获得的最好的消息。 只是朱韵守了他哥一夜什么鬼!这么担心严辞吗!? 明明客房里有座机,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她知不知道他快担心死了?! 明知道他哥对她图谋不轨,还他妈去和严辞出海看海豚! 她和他还没看过呢! 本对严辞的一腔怒火,瞬间转嫁到朱韵身上,心中酸涩醋意无处发泄。 正在窗边吹着海风看着珊瑚海,吃早餐的韩微,扭过头笑道:“这不侧面证明你那小未婚妻没和你哥有亲密接触吗,弟弟,你该高兴才对。” 严序缓过来,双手插着腰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豁然开朗地点了几下头,问医生知不知道严辞的客房是哪一栋别墅。 医生一开始不愿意说,严序甩了他一千刀小费才松了嘴。 韩微说道:“先给酒店服务中心打电话,问严辞有没有定出行计划。” 严序点头,打过电话去后,他报了严辞的英文名和房间号,说自己是他家人,按了好久门铃没有开门,问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希望酒店人员去查看一下。 酒店那边很快回复,说milo先生预定了最早一班的直升机去往了大堡礁,下午五点左右会回来。 “行了,最重要的信息掌握了,过来吃饭。”韩微摆了摆手。 严序长舒一口气,坐在小牛皮沙发上,开了瓶香槟,和韩微碰杯时问道:“你真不嫌弃我哥这样……” 韩微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好嫌弃的,谁都有过去和执迷不悟的时候,等他清醒了就好了。” “你哥这人挺好的,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韩微朝他眨了眨眼,脚尖勾着拖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调侃道:“不过不知道你未婚妻能不能把持住,你哥追女人的手段可比你浪漫多了,小心她真的被撬走。” 严序含了口酒,久久才咽下,垂眸沉声道:“朱韵不是那样的女人,她有分寸,我信她。” 即使她有机会给他打电话求救,却选择没打,一定是有她的原因。 韩微笑了笑:“他俩出岛玩去了,咱俩也别干等着,难得出来度假,陪姐姐在岛上转转?” 严序点头答应。 这次韩微出了很大的力,如果她真的能成为他的大嫂,严序举双手双脚赞成。 朱韵和严辞在海上游玩时,这边韩微和严序在环岛骑行,拍了很多袋鼠和考拉的照片,最后包船去垂钓。 海边天气无常,眼看晴空万里,临近傍晚日光倏然不见,阴风密布,海浪狂打海岸,似有台风暴风雨。 更似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出海的直升机赶在大雨来袭前,摇曳地停在机场。 此时墨色的乌云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似乎把整片岛屿拖入深渊。 海风肆虐,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发出尖锐的呼啸。 海浪前赴后继地朝着岸边汹涌扑来,重重地撞击在礁石上,迸溅起数丈高的白色水花。 严辞将身上的西装穿在朱韵身上,飓风吹的他身上簇新的衬衫猎猎作响。 他弓着腰背将朱韵揽在怀中,俩人迎风艰难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严辞预定的附近靠海的高级餐厅。 一楼是敞开式,二楼落地窗封闭。 若是晴天的傍晚时分,坐在这里观看落日晚霞、椰子沙滩和珊瑚海,尤其美丽。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吹了个人去楼空,只有二楼有三两桌客人,此时每桌都点起了氛围感十足的蜡烛。 在落地窗前落座后,严辞说先去洗手间。 然而等饭菜上齐,朱韵都没等到人,她身上没有手机,只能去洗手间找人。 在卫生间门口,朱韵喊了几声严辞的名字,都没有回响。 正在她焦急时,站在走廊里的一对老年外国夫妇用英文询问她,是不是在寻找一个英俊的亚洲男人? 朱韵忙不迭地点头,并大概描绘了严辞的身高和穿着。 外国老妇人指了指另一条通道,用英文说:“刚才走廊里有很多游客躲雨,那个男人钱包被偷,从这条出口追人去了。” 若是平时,严辞不会因为这些钱而去追赶小偷,然而这次出岛游玩,本就是突然的计划,钱包里的两张卡是他带出门的所有家当,还有里面的房卡以及国外身份证,丢了很麻烦。 朱韵赶忙道谢去追人,出门前她被服务生好意阻拦提醒,说天气恶劣,不要出去为好。 她顾不上这些,严辞还生着病,万一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他应付不了怎么办。 见走廊角落戳着根气筏船桨,她握起来充当武器,就冲进狂风暴雨中。 豆大的雨点如同一支支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大地。 朱韵瞬间全身湿透,她用手挡住雨线,眯眼寻找严辞的身影。 整个岛屿被风雨交织成一片混沌,海天之间被一张巨大的雨幕紧紧相连,模糊了界限。 她窥见百米沙滩外有几道模糊移动的身影,朱韵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沙滩上的椰子树和棕榈树在狂风中扭曲着身躯,繁茂的叶子被狂风肆意撕扯。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滩上,举步维艰地靠近那几道身影。 朱韵先是看到雨幕中坐在沙滩上浑身湿透的严辞。 他身体向后仰,胳膊撑在身后,两腿伸直,艰难地喘着气,视线投向十米开外,两道缠斗的身影。 朱韵把手上的船桨扔在地上,忙不迭地去扶严辞,后者有点愣住,胳膊挎在朱韵的后脖子上艰难站起身。 严辞在暴雨中大喊:“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朱韵眯眼打量远处的身影,大喊着解释:“我担心你的安危,怕你应付不了。” 她越发觉得远处挥拳的人影熟悉。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将天空瞬间照亮。 她赫然发现,远处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严序! 朱韵几乎出于本能地奔向他,在被严辞握住手腕前,已经呐喊出声:“严序!” 咔——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滚过,响彻天际。 第160章 让他们自己解决 “走!”严辞紧紧扼住朱韵的手腕往回拽,发梢滴着水,双眼锋利地怒吼。 朱韵如千斤坠拖住身子,另一只手试图掰开他的手腕,摇着头拒绝:“不要!严序来找我们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我呢!?”他双手如铁钳,紧紧抓住朱韵的双臂,眼睛如狼一般嗜血可怖,大喊着质问,“没有他,你和我一样很开心!为什么严序一出现你就这么奋不顾身地奔向他!你眼里一时一刻真的有过我吗?” 朱韵被他攥的骨头连同肌肤都是疼的,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十分狼狈。 雨水浇打地她睁不开眼,她还是努力睁着,蹙眉大喊:“求求你放开我,严辞哥,我爱他……” 没等她再说,一道带着杀气的拳头裹挟着雨水,重重挥打在严辞的脸上。 后者踉跄几步,直接躺在了沙滩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原本被钉在原地的朱韵,陡然间被一个宽大的肩膀笼罩。 朱韵呼吸急促,愕然地抬起头,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 雨水顺着严序面上的肌肤和骨骼肆意滑落,最后顺着他的下巴,流进颈窝和起伏的胸膛。 他身上被雨水打湿,白色衬衫紧贴着肌肤,露出压迫感十足的肌肉线条。 严序周身涌动着暴戾之气,面部因为歇斯底里的怒火和寒意而变得扭曲。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看着这张她曾在无数个深夜亲吻过的面庞,朱韵思绪百转。 想念、震惊、喜悦、担忧……一同涌上心头,最后全部化为甜蜜地不解? 他是如何跨越了半个地球,又在众多岛屿中,找到她的? “你……”朱韵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严序垂眸,嘴唇紧紧抿着,眼底尽是隐忍的怒意。 这几日,他发了疯地寻找她,严辞没收她的手机,他理解。 客房有座机,她有机会给他打电话求救,她选择没打,他也当作她有苦衷,她有自己的安排。 她和严辞出海看海豚,又出去玩了一天,他权当她是在放松。 可冒着台风和暴雨,她身上穿着严辞的外套,拿着船桨当作武器,不管不顾地来救严辞,瞬间点燃了严序胸中积攒了多日的醋意。 若不是他刚才听到她的一声急呼,严序已经掐住她的下巴,咬向她的嘴唇和舌头,逼问她怎么回事。 严序拳头捏紧,压下心头窜起的火气,他眯眼盯着面前的女人,声音中带着狠厉:“我先处理好眼前的事,等下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朱韵有点愣,正想问解释什么,严序已经放开她,大步走向重新站起来的严辞。 两人没有说话,如同两只发了疯的野兽直接挥动拳头开干。 朱韵心惊肉跳,刚要上前阻拦,手腕突然被拉住。 她猛地回头,是从观光车里下来,打着黑伞的韩微。 “即使不是为你,兄弟二人也早晚打这一架,别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韩微把伞撑在朱韵的头顶,笑着安慰,“打一架,兄弟二人的心结就解开了。” 朱韵担心地看着战况:“严辞哥不是严序的对手,何况他还生着病,我怕严序手下没轻没重,万一……” 韩微笑了笑:“没有万一,严序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即使真把严辞打死,也是他活该。” “拐卖亲弟弟,又拐走亲弟妹,哪条都够扒他的皮,况且他两条都占了。”韩微悠闲地笑,“是我,也往死里揍他,看着吧,等下打累了就停手了。” 朱韵揪心地望过去,就见严辞右拳裹挟着呼呼风声,直逼严序面门。 后者反应迅速,头一偏,轻松躲过凌厉一击,同时抬腿踹向严辞的腹部。 严辞这段时间身体虚弱,可架不住一腔妒意怒火和这十几年的愤恨,在踉跄几步后很快稳住身形,猛地冲上前,双手如钳子般抓住严序的肩膀,想要将他摔倒在地。 严序突然发力,一记勾拳打在严辞的下巴上。 严辞红着眼,转身对着严序脱力地狠狠挥了一拳,打在眼角。 砰地一下,两人脸上都受了伤,重重摔倒在沙滩上,在雨中扭作一团,雨水血水顺着俩人的脸颊肆意流淌。 他们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全身粘着灰色的沙子,狼狈不堪。 一开始还有格斗技巧,到后面毫无章法,两人在雨中你来我往,沙滩上滚来滚去,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作响。 犹如猛兽,不死不休。 韩微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轻嗤:“还挺能打,要不咱俩先去吃点东西?” 朱韵咬着手指,蹙眉死死盯着快要筋疲力尽的两人,摇头拒绝。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雨势渐小,严序凭借最后的爆发力骑在严辞身上,一手扼住他的衣领,挥起破皮流血的拳头,准备给严辞最后一击。 一拳下去,他的鼻梁就会断。 一拳下去,他的牙齿就会脱落。 一拳下去,他的脑袋就会开花…… 严序举拳,咬着牙,凶狠地看着脸上多处红痕流血,眼睛红的冒血的严辞,全身都在颤抖。 严辞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他的脖子被扼住,面部肉眼可见的变红,充血的眼睛不知被雨水冲刷还是自然蓄起的眼泪,渐渐模糊。 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望向阴沉的天空,望向骑在自己身上,脸上挂彩、咬牙切齿,却迟迟没有下手的严序,眼眶里的湿意滑落,嘴角微微上扬。 他这个该死的弟弟啊,还是这么心软。 “啊!”严序蓄力,发出歇斯底里地怒吼,一拳贴着严辞的头皮,狠狠打在他发顶的沙滩上。 朱韵心头一紧,双腿不听使唤地跑向一躺和一正试图站起来的两人。 在严序身体踉跄,快要滑倒的刹那,朱韵将他扶住,自然而然地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担心道:“怎么样?” 严序呼哧带喘,已经脱力,他几乎一半的重量都压在朱韵身上。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嗓音沙哑低沉:“没事,跟我回去。” “可……”朱韵担心地看着瘫在沙滩上的严辞,后者半闭着眼,茫然地看向亲密的两人。 身上的疼远远没有心口的疼来的剧烈。 严序霸道地将朱韵的身子拧到背对严辞的方向,一瘸一拐地往岸边走,语气十分不悦:“让他自生自灭,你再说一句话,就留下陪他,以后再也不要见我!” 马上破口而出的话,被朱韵生生咽下去,她选择了闭嘴。 这时韩微向他们走过来,她打着伞嘴角含笑,朝俩人扬了下下巴,顺手丢给严序一张木质房卡,后者轻易接住,握在手心。 “不错,还知道给我留着口气。”韩微笑了笑,没做停留,朝严辞的方向款款走去。 朱韵知道韩微对严辞有意思,忍不住扭头八卦,却被一双大手紧紧箍住下巴。 严序恶狠狠地警告:“朱韵,你再把注意力放在别的男人身上,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朱韵被捏成了个小蛤蟆,瞪着圆圆的眼睛,嗔他:“真凶。” “等下回去不解释清楚,我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凶。” 说完他把人推上了观光车,俩人驱车离开。 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严辞的眼中。 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严辞自嘲地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自己破败的身体和肮脏的灵魂。 某一瞬,突觉雨水暂停,他缓缓睁开眼,一把黑伞和一张模糊朦胧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韩微两根手指拎着高跟鞋,用涂着裸色指甲油的白嫩脚丫轻轻踢了下严辞的胳膊,轻笑着说:“哎,还能起来吗?用不用帮忙?” 然后她伸出了手…… 第161章 想和我哥私奔?没门! 别墅酒店关上门的刹那,严序便将朱韵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他迫切地想洗刷掉她沾染的其他男士的香水味。 他托抱着她往房间里走的同时,又将朱韵身上湿掉的裙子扒了下来。 待到她身上只有贴身衣物,严序两条粗壮的胳膊结实地勾住朱韵的双腿,手掌托住她的臀部,让她的头颅略高于自己,他的吻才准确地落了上去。 男人吻法蛮横霸道,舌尖滑溜溜却十分有力,扫过女人的唇,长驱直入,拉拽缠绕。 粗暴地汲取她的口中的每一寸。 朱韵长腿夹住严序细窄的腰身,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迎合男人痴缠的掠夺,不一会儿她被吻得全身骨头肌肉酥麻。 身体靠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呼吸,不用言语交流便能唤醒两人内心最深处的情潮。 朱韵迫不及待地想触摸他的身体,一边侧头闭眼亲吻,一边倚靠身体本能,两手解开男人身上衬衫的扣子,抚摸上他每一寸肌肉。 从门口穿过客厅再到浴室,衣服散落一地,待到洗手台前,两人已经赤裸相待。 宽大半露天的浴室外,雨打灌木丛的声音和风雨之声传来。 全身镜中映照出两具难舍难分的身体。 等朱韵感受到他要进行下一步时,猛地睁开眼,拍打着男人的胸膛,发出唔唔的抵抗声。 严序满脸情欲,胸中醋意横宕,见她拒绝,本就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似的心脏,瞬间炸裂。 他愤恨地将朱韵抵在墙上,不理睬她的反抗,禁锢着她的下巴。 让她强迫看向镜子,看清正在拥有她的男人是谁,更让她看清他是如何攻城掠池,将她占为己有。 朱韵羞耻至极,细白的脖颈因极致而突然仰起,严序用手掌掌住她的下颚,咬着牙发狠地问:“和我哥独处了几天,就不想让我碰了?和他做过了?” 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知道朱韵不是随便的女人。 可人在不理智时,尤其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脑补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情急之下便短暂遗忘对方是自己多么在意的人,一门心思想知道真相,口无遮拦的话借着怒气顺嘴吐出。 朱韵怔了一下,她本想告诉严序自己怀孕的事,却被他一番侮辱的话,气得鼻头泛酸,眼眶发红。 她一口咬在他肩头鼓胀的肌肉上,呜呜咒骂:“严序,你混蛋!”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求救?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他过一辈子?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快要急疯了!?”越说严序越生气,他将气都撒在她身上。 朱韵浑身发抖,因为冷,更因为疼。 “说,他有没有碰你?”他调好水温打开花洒,抱着她一同冲洗,水顺着肌肤蜿蜒流淌。 淋了雨的身体渐渐热起来。 严序动作不减,看着怀里咬着嘴唇故意不发出声音,和他较劲的女人,无名火和凌虐欲烧起来,动作更加不管不顾。 “朱韵,我告诉你!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会挖地三尺找到你!”严序将她放下,双手牢牢地箍住她的后脑勺,被迫让她仰头,看着细密的水浇在她的脸上,咬着她的唇宣誓着,“想和我哥私奔?没门!” “朱韵,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我一个人的女人!”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脸上的每一分神情,一字一句敲进她的耳朵,让她牢牢记住这点,恨不得在她的身体和大脑都打上属于他的钢印。 朱韵本因为他刚才一句戳心肺的话而憋着气,有意让他事后后悔。 现时见他被漫天醋意和占有欲支配,面部不仅因为连日奔波憔悴了很多,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左边额角,青淤了一大片,脖子上一道道沙子的划痕。 朱韵心疼极了。 又怕他生气时没轻没重,真的伤到她的肚子。 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双手抚摸男人的脸颊,主动轻柔地吻在他脸上、手上的伤口,一寸寸的洗礼。 朱韵靠在男人的胸膛,任由温热的淋浴冲刷他们的身体,感受着他的存在。 “严序。”她垂眸轻声道,“我怀孕了。” 正打算换姿势的男人,动作顿住,他愣了半秒,难以置信地抬起朱韵的脸,瞳孔紧缩:“你说什么?” 严序将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眼底的怒气倏然不见,全身荡漾着喜气洋洋,惊喜地看着她,确认道:“你怀孕了?” 朱韵终于见识了什么叫一秒雨过天晴。 她抱住他的脖颈,点了下头,有些委屈地说:“生下来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省的你怀疑……唔……” 严序猛地将人公主抱起,用嘴堵住她后面的话,并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卧室,把朱韵轻轻放在床上。 “还没擦呢,都是水。” 她如同上岸的美人鱼,头发乌黑如海藻,脸蛋如水芙蓉般温柔干净,身材妖冶,滑腻的肌肤上带着水珠。 明亮的卧室里,她一丝不挂地躺在白色大床上,因为害羞全身迅速蹿红。 朱韵指使同样一丝不挂的男人,避开眼神不去看他腿间的庞然大物:“去给我拿浴袍,冷。” 严序直接把被子当作浴巾,小心翼翼地将她紧紧包住,他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将她圈在怀里,有意避开她的腹部。 他和她交颈厮磨,爱惜地用手捋她额前的湿发,鼻尖蹭着鼻尖,雨点般绵柔的吻落在她的唇,宠溺极了。 开口却因为激动兴奋而声线不稳:“小猪,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发火,不应该说那种话……” 朱韵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上纲上线:“你就是不信任我。” 严序从被子里拿出她的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忏悔道:“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我哥,我怕他……小猪,我错了,你打我吧。” 他拿着朱韵绵软的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啪啪作响。 朱韵不让他用力,怜爱地捧着他的下巴,眼中含泪地笑了:“严序,谢谢你在茫茫世界中找到了我,我好想你……” “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小猪,我也好想你,每时每刻不在想你,以后不许离开我。”他虔诚地亲吻她的额头,“我爱你。” 朱韵伸出胳膊抱住严序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笑着回应:“我也爱你。” 他抚摸着她的脸,嘴唇贴着嘴唇,笑着说:“你有了我们两个的宝宝……我们有孩子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重新打开包裹着朱韵的被子,欲要掰开。 朱韵又羞又恼地扯过被子盖上,合上腿踹他:“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不许碰我!” 严序蹙眉,语气中满是担忧:“我要确认你有没有伤到,我刚才没控制力度。” “我没事……”朱韵羞极了。 “乖,给我看看。” 朱韵架不住他的连哄带强硬地执行,严序确认没有出血状况才放下心。 朱韵全身羞红,裹着被子扭身不理人。 第162章 我好看,还是海豚好看? 严序穿好睡袍,将被窝里的朱韵捞起来,同样帮她穿好,抱到了沙发上。 朱韵坐在严序的大腿上,抱着男人的腰身,头靠在他宽广的胸膛,闭上眼任由他轻柔地帮自己吹头发。 小别胜新婚,这一刻两人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严序关上吹风机,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帮她梳理好,吻了下她的额头,柔声道:“饿不饿?我去打电话叫餐。” 朱韵点了点头,像个人偶挂件似的,不肯放开他。 严序爱极了此时像只小猫黏人的朱韵,满腹的怒火和醋意冰消瓦解,抱着她走到另一个房间的床头打了电话。 朱韵让严序取来备用药箱,整个人骑在他的大腿上,用棉签沾着碘酒帮他处理破皮的伤口,边涂边轻轻吹气,关切地问。 “疼不疼?” 严序靠在床头,双手揽住朱韵的后腰,凝视她长睫微颤,宠溺地摇了摇头。 朱韵在他脸上揉开活血化瘀药膏,蹙眉担心道:“不知道在婚礼前淤青和伤口会不会好,这么好看英俊的新郎官,在大喜的日子留下丑照,就太糟糕了。” 严序神色深沉,两根手指抚弄她的下巴:“我好看,还是海豚好看?” 朱韵一愣,把他的手打下去,垂下眼眸收好药箱,小声嘟囔:“又吃醋。” 男人双腿曲起,骑在他身上的女人滑坐在他的小腹,他腰背挺直,胳膊紧紧地勒住朱韵的腰背,把她彻底圈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几天和我哥过的很开心?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朱韵双手扶住他的肩,垂眸与他灼热偏执的眼神对视,坦荡地说:“一开始他私自把我带到岛上,确实挺害怕的,后来你哥对我道歉,知道他这些年的自我挣扎和折磨,就没那么怕了,反而觉得他挺可怜。” “他知道我怀孕后没有强迫我,只是故意装不知道,其实从那时候他就知道我和他彻底没有可能,只不过他一直在逃避,不想承认现实。” “这些天,他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很差,作为未来的家人,我做不到放下他不管。”她抚摸着严序的后脖颈,轻声道,“我看的出来,他想弥补当初对我的过错,我不想揪着过去不放,觉得应该给他这个忏悔弥补的机会,让他良心安稳些,大家以后能坦荡相见……” “所以,这两天玩的还挺开心的。” 严序抚摸着她跪在床上的腿,冷笑一声:“我急得快要疯了,你倒好……没心没肺,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人品,轻易原谅他?” “你作为最大的受害者都能原谅他,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他是你哥,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你们还是利益共同体,于公于私,都割裂不开。”朱韵淡淡说道,“化干戈为玉帛是最优解。” 严序不屑道:“要不是看在韩微姐的面子上,我早把他打死了。” “骗人,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德性,心里都有彼此,下不去狠手的。”朱韵揉着他的脸,语气很软,“严序,没及时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可如果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你打电话,啊……疼!” 严序突然拧了下朱韵的腰,蹙眉冷声道:“疼死你算了,小没良心的,严辞比我重要?” 朱韵环住他的脖子,笑着主动献吻:“当然不是,大伯哥怎么会比未来老公重要?” 严序听到‘老公’二字,指尖缠绕着她一缕头发,不由喜悦地挑了下眉:“继续。” 朱韵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哥会主动把我送回去的。” “他和你一样,都是内心很善良的人,可他远比你缺爱敏感,从小承受的压力比你大,我越理解包容他,他越发清醒,越发良心难安,越不会把我留在身边。” “而且我不希望你们兄弟反目成仇,严家经历的事太多了,你哥这个结不打开,你们家永远不会安宁。” “我这么解释,你满意吗?”朱韵期待地看着他。 “勉强算你及格。”严序漫不经心地玩着她的头发,冷哼一声,“我哥的心结可不是你能解开的,他知道事情真相后,没准会羞愧地跳海自尽。” 朱韵蹙了蹙眉:“什么真相?” 这时,门铃被按响。 “坐好,等下告诉你。”严序开门,服务生将餐桌推进来。 朱韵好奇心大盛,跳下床主动小跑过去:“到底什么真相啊?” “跑什么!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他将人直接单手抱进臂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拿你试问。” 服务生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将食物摆好,说了句‘用餐愉快’主动关上门离开。 朱韵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摸着肚子,觉得好笑:“它刚着床,只有芝麻粒大小,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当爹的直觉。”严序坐在沙发上,没有放开她,而是搂着朱韵,全程吃饭没让她动手。 你一口我一口间,他将长辈们的恩怨详细向朱韵讲述。 她目瞪口呆地听完,沉默片刻才咬着薯条说:“天啊,你哥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崩溃?” 严序抿了口酒,冷哼:“要怪就怪我爸和方阿姨当初为了颜面,没直接给我哥说清楚,一个谎言让这么多人付出代价。”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必须老头亲自告诉我哥,至于他会不会崩溃,用不着你操心。” “你爸也来了?”朱韵问。 严序点头:“他和甄叔现在在方阿姨那儿。” “你看到我外婆了吗?” “你外婆?”严序蹙眉。 “对啊,就个子小小,白头发的老太太。”朱韵笑着说,“你哥找到的她,给她做了眼部手术,正在康复中。” 严序轻咳一声:“见到了,还以为是家里的佣人,等回去我再好好和她打招呼。” 朱韵沉吟片刻,小心翼翼试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哥?” “不许去!”严序瞪她,小心眼又犯了。 “他肺部发炎又淋了雨,我担心病情加重,韩微姐毕竟还是外人,让她照顾你哥,咱们俩不管不顾,不太好。”朱韵好言商量道,“万一你哥突然脾气上来,故意为难人,惹恼了韩微姐,俩人很有可能还没开始就吹了……” 严序又喝了几口闷酒,眸色几番流转,终究妥了协。 第163章 别小看离过婚的女人 经酒店医生诊断,严辞出现胸腔积液的病症,岛上的医疗水平有限,建议台风过后,将病人送往医院及时就医。 严序和朱韵来到严辞的房间时,他又输上了液。 要说之前,严序还顾及兄弟之间的颜面,与朱韵在他面前会刻意保持些距离,不想刺激到他。 现在面皮扯破,谁什么心思都一览无遗,严序彻底不装了。 他亲昵地揽着朱韵的肩膀,耀武扬威地来到严辞的房间,看着靠在床头病恹恹的男人,故意说风凉话:“集团总裁不做了,人也没得到,折腾来折腾去,你什么都没捞到。” “现在又把自己的身体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不知道说你可怜还是自作自受。” 朱韵拧了严序后腰一下,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闭嘴。 严序强硬地握着朱韵的手,让她揽住他的后腰,姿势显得更加亲密,继续雪上加霜:“以后你苦心经营的严瑞都是我的了,过段时间我和朱韵就要结婚,哦,她现在怀了孕,明年我就能替严家开枝散叶,哥,我真是谢谢你,让我事业和家庭双丰收。” 朱韵之前没发现,这人的嘴怎么这么欠呢。 她愤愤地踩了严序一脚,使劲挣脱他的怀抱,坐到床边,安慰道:“严辞哥,你别听严序胡说八道,他故意气你呢。” 严辞不为所动,垂头的碎发遮住他大半张脸,视线投在白色被子上,轻声哼笑:“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抬眼,不冷不淡地瞥向严序,嘴角含着不服输的讥笑:“怎么?过来看我笑话?看够了就滚出去吧。” 严序见不得严辞一副颓丧无所谓的样子,他宁愿两人对骂对吼,甚至再打一架,也不愿他这般。 “严辞,你就是个胆小鬼!只想让别人来爱你,你他妈拿出爱别人的姿态啊!” “咱爸一直把你当继承人培养,把最好的都给了你!我妈当初怎么对你的!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好!朱韵之前对你更是掏心掏肺!你呢!” “是你不珍惜!是你把真心对你的人一个个伤的遍体鳞伤,我妈还为此丢了性命!严辞,你他妈算什么男人!?” 严序气得用舌尖抵住腮帮子,上前就要揪住他睡袍领子,被朱韵一把拦下。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她站起身双手抵住严序的胸口大喊,“还想再打一架,拼个你死我活吗!” 这时,韩微穿着睡袍,双手抱臂依靠在门口的磨砂隔断上,冷声道:“朱韵,你过来。” 朱韵视线瞥向韩微,又看向严序,后者气地胸膛起伏,蹙眉拍了拍她的腰,让她出去。 她不放心地小声嘱咐:“你别再刺激你哥了。” 严序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沉声道:“去吧。” 朱韵走至门口,韩微带她离开时,突然顿住脚步,又扭过身对着卧室里的兄弟二人,毫不客气地说道:“严序,嘴下积点德,我好不容易把你哥扛回来,把他气跑或者气死了,我饶不了你啊。” 严序点头,挤出个微笑:“知道了。” 和韩微坐在一楼玻璃阳台的沙发上,吹着带有草木清新和海洋气味的夜风,朱韵接过她递过来的饮料时,笑着说道:“严序真把你当你嫂子了。” “韩微姐,我和严辞哥没发生什么,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而他对我的感情也是愧疚大于喜欢,他现在只是一时迷失,会有彻底清醒的一天,所以,你放心追……” 韩微惬意地躺在长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打灌木,昏黄的灯光被雨水撕扯成线。 她和朱韵碰了个杯,轻笑:“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和我解释这些。” “不过要我追他?”韩微哼笑,语气不屑,却又志在必得,“你看我像会为了男人低三下四的人吗?” 朱韵双腿蜷缩窝在沙发里,单手支在沙发扶手撑住头,喝饮料时顿住,好奇道:“你不喜欢严辞哥?” “喜欢就要追?”韩微挑眉莞尔,眼中的精明毕露。 朱韵很好奇,坐直身体问:“你的意思是要严辞哥追你?” “难道我不配?”韩微笑了笑。 朱韵疯狂摇头:“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说韩微强大的政商背景,就她的个人条件,就足以让很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虽说年纪三十五岁,可她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精致大气,气质干练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和亲切。 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穿着高跟鞋站那儿不说话,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却又趋之若鹜。 加之她说话办事果断又清醒睿智,真的很有女皇上的感觉。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让严辞主动追你?”朱韵笑着问。 韩微眯着眼,十分狡黠:“我自然有我的筹码。” “别小看离过婚的女人,男人那点鬼心思,姐姐早就吃透了。” 高手,这绝对是高手。 高端的猎手根本不是以猎物出现,而是强大到让猎物主动送上门。 朱韵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有意无意地摸着肚子,嘴角含笑,心里默默为严辞点蜡。 第二天天气放晴,整个岛屿被雨水冲刷的格外干净,植物郁郁葱葱,天蓝的亮眼,海面上挂起了彩虹。 严序昨天晚上给严震东打了电话,详细说了严辞的病情,严震东立马联系了最近的私人医院,他和甄秘书先过去接应。 不知道兄弟二人昨晚聊了什么,严辞没拒绝严序的安排,跟着韩微上了直升机,飞往私人医院。 临走前,严辞意味不明地看向朱韵,严序大剌剌揽着朱韵的肩膀,抬了抬下巴,挑衅道:“再贼心不死就剥夺你大伯的身份。” “不稀罕。”严辞嘴硬,坐在直升机里,收回视线。 “行,这你说的,以后敢抱我女儿,剁掉你手。” 朱韵对两个男人的幼稚斗嘴无语:“韩微姐,你们快走吧。” 韩微戴好耳罩,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眯眼目送直升机离开,朱韵理了理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仰头问道:“咱们呢?是现在回去还是再玩几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严序拽着她往海边走,哼了哼:“去看海豚。” “……”这篇怎么还没翻过去。 第164章 叫一声妈听听?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不仅看了海豚,还冲了浪,跳了伞,抱了考拉,喂了鹦鹉。 划着皮划艇看鱼群、看日落、看漫天晚霞,在白色沙滩上光着脚丫牵手散步,仿佛走到天荒地老。 最后于面朝大海的餐厅共进晚餐,沙滩上点燃烟花时,严序单膝盖跪地,又将那枚粉钻戒指牢牢戴在朱韵的左手无名指,两人忘情地拥吻在星河灿烂下的椰子海滩中。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 朱韵这只旱鸭子一心想学游泳,只是‘老师’态度不端正,严序见穿连体泳衣的女人,眼睛都发直。 在教学过程中频频揩油,最后游泳没学成,俩人要么在水里,要么在泳池边嘿嘿咻咻,不可言说。 朱韵很生气,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让严序教游泳,她要回去报课程班。 结果被严序拉到床上好好教训了一番,说她穿这么暴露去上课,就是小白兔故意主动送进大灰狼嘴里,他不允许别人看到她穿泳衣的样子,只能他一个人看。 朱韵扭身凝视身后紧紧抱住她,像狗一样粘人的男人,嗔道:“你就是最大最色的大灰狼!” 他笑得恬不知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胸,吻在她的眉角:“姐姐是最嫩的小白兔。” “……”流氓。 这几天是俩人过的最惬意放松的日子,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没有工作,没有他人打扰,完完全全享受当下,留了下很多照片和笑容。 直到严辞出院,俩人准备返航,朱韵最担心的事即将发生…… “真怕你哥接受不了。”朱韵抱着膝盖,坐在游艇驾驶舱的沙发上,看着前面开船掌舵的严序,叹了口气。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何况他没那么脆弱。”严序扭头摆手,“过来。” “怎么了?”朱韵穿好拖鞋,疑惑地走过去。 严序把她圈在怀里,握着她的双手放在舵盘上,下巴放在女人的肩头,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打扑在她的耳廓和脖颈,低声道:“教你开船。” 朱韵脖子痒痒的,她身后是宽阔柔韧的胸膛,全身禁锢在修长有力的臂膀中,不免有些燥热。 和他已经有了无数次肌肤之亲,可严序身上自带令她痴迷腿软的荷尔蒙气味,一靠近,她几乎要化在他怀里,全身冒汗变红。 严序在她耳畔发出温和磁性的笑:“专心点,等下船翻了。” “哦,好。”朱韵集中注意力,听他讲解如何操作。 除了朱韵看不懂的几个仪表盘,和开车有些相似,朱韵一开始有些紧张,不过有严序覆着她的双手用力,倒也很快上手。 到后来,严序松开了她的手,低声告诉她该什么时候转换方向,什么时候按什么按键。 朱韵有些慌乱,不断点头:“嗯、嗯!” 有不对的地方,严序会立马纠正,但大部分还是朱韵在掌舵。 直到她越开越顺利,严序才渐渐把手放在她的腰间细细摩挲,沉声沙哑道:“姐,掌好舵。” 朱韵点头答应,然而不到一分钟,她感觉严序呼出的气体越发滚烫,直到他去拉她裙子下面的贴身内裤。 “严序!”朱韵扭头瞪他,“你别随时随地发情!我在开船!” 怎么跟只公狗似的。 “看前面。” 严序将她的下巴捏住,让她面部冲向前方,不理会她的抗议。 他抿住她泛红的耳尖,喉结微动,对她低声宣告:“姐姐,你和我哥之前做的事,那些什么破回忆,我会用余生都帮你一一清理干净。” 所以朱韵回忆起在这艘游艇上发生的事情,首先想到的必须是他与她,而不是严辞那个手下败将,还有那什么破海豚。 朱韵无语又好笑,原以为他的醋劲已经过了,不成想还这么酸…… 这几天她坚守原则,即使他再怎么折腾,都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现时严序终于逮到了合适的机会,并且有正当的理由,最后他贴心地保证会很轻,不会伤到她,朱韵只好默认。 整个过程前所未有的温柔、轻缓。 朱韵被吊地不上不下,兴犹未阑,既渴望来个痛快的欢愉,却不耻开口。 严序念及她的身体状况,同样意犹未尽。 见她颦眉难耐,泪眼朦胧,勾人的样子令他心软又亢奋。 他眼里有熊熊烈火,竟叼着她的耳尖,左手掌船舵,并托住她的身体,右手跃过她的腰间、小腹…… 也就两分钟,朱韵的意识突然短暂的空白,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后,瞬间瘫软在严序的臂弯。 严序先一步揽住她,没让她滑落下去,他将一手开船一手抱住她,从喉间滚出丝笑,声音哑而得意:“这么舒服吗?”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思考能力掌船,等反应过来,她羞愧地想把头砸在舵盘上。 朱韵脑子嗡嗡的,整个脸都烫的冒汗,羞怯难当地扎在男人的怀里,双手扣住严序的劲腰,攥紧了他身后的衬衫衣料,闷闷地喊:“你别说了!以后不许这样。” 严序将她抱紧,吻了下她的发顶,抿唇只笑,没有回答。 下了船,他一路背着朱韵走到白色别墅,二十多分钟的负重路程,对于他来说毫无难度。 到了院前,只见方瑞雪手里攥着捧野花,被两个保镖拦住,禁止她靠近窗下。 朱韵和noah略熟一些,她问怎么回事。 noah用生硬的中文说:“严先生和父亲正在房间里谈话,严先生交代不许任何人靠近,尤其方夫人。” 方瑞雪见朱韵回来了,笑着跑过来,问她这些天去哪里了? 她看向严序,有点嫌弃:“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朱韵还没开口,严序搂着她的腰,说道:“她是我老婆,我们在一起才正常。” “啊!”方瑞雪像是发现惊天秘密,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朱韵道,“你是他老婆?那严辞……” 朱韵指了指严序,笑着解释:“严辞是他的亲哥哥,以后也是我的哥哥了。” “啊,这样啊……”方瑞雪懵懂地点了点头,围着严序转了一圈,喃喃道,“严辞叫我妈妈,你是他亲弟弟,那你也是我儿子?你是不是也应该叫我妈?” 严序:“……” 方瑞雪见他不情愿,拿手里的花砸严序的脑袋,理直气壮道:“叫一声妈听听?” 严序把头上的花瓣用手扫下去,蹙眉想解释:“我不是……” 朱韵忙拉住严序的手,率先开口:“妈。” 第165章 命中注定 方瑞雪早已不记得当年的事,现在的她和小孩子无异,解释那么清楚就是在刺激她。 何况,论辈分,方瑞雪做严序的‘妈’也情有可原。 只是要个大男人突然认个妈,严序接受不了,更开不了口。 倒是朱韵想得开,随口喊了句,帮两人解了围。 方瑞雪被猛地一叫,反而有点害羞,就跟占了别人便宜似的。 她瞥眼望向别墅的窗户,凑到朱韵身侧小声道:“严辞和那个白头发的老头进去好久了,那人看上去很凶,我怕他欺负严辞,你们有办法带我进去吗?” 朱韵柔声哄她:“不会的,他们只是说些悄悄话,没人会欺负严辞。” 这时韩微从客厅里走出来,她穿了身水蓝色的度假长裙,齐耳短发微卷,耳朵上坠着光泽的澳白珍珠,不同往日的女强人打扮,多了些妩媚妖娆,令人眼前一亮。 “你们进去吧,我和方阿姨说几句话。”韩微走至廊下,看向严序,“你爸和你哥聊了半个多小时,估计一会儿出来。” “这段时间我哥状态怎么样。”严序问。 韩微笑了笑:“不好不坏,不过配合治疗就代表着他还惜命,这次谈话是你哥的不破不立,至于结果如何……” “总不会比现在更差。”她耸了耸肩,看得很开。 严序点头,和朱韵一同走进别墅,来到了外婆的房间。 老人正坐在床边,佝偻着腰背做针线活,仔细看,方知她在缝新生儿的抱被。 外层是满是‘福’字的大红布,里面是亲肤透气的纱皱棉,快要完工。 她视力还没恢复,眼睛和手上的针几乎挨到一起,她用手摸索,一针一线缝地极慢又十分认真。 朱韵鼻头泛酸,心中一暖,轻声叫‘外婆’。 老人仰起皱巴巴的脸,见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盈盈地摆手:“快进来,快进来。” 严序揽着朱韵的腰,走了过去,同样叫了声‘外婆’。 老人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眼泪,攥着俩人的手,点头答应,激动地看着严序,说道:“你爸把事情原委都对我说了,没想到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事,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 老人的手干燥枯瘦,却温暖异常。 朱韵和她坐在床上,摩挲着被子,埋怨道:“你眼睛还没好,别做这些伤眼的活。” “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俩的孩子做个百福被,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老人笑地很和蔼,“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眼睛能不能完全恢复不打劲。” “临死前能见到你,见到严序还有严辞那个好孩子,我死也瞑目,到了下面见到你妈、你外公,我就有交代了。” 严序坐在床头的藤椅上,笑道:“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明年就能见到重孙,身子骨好好保养,肯定能长命百岁。” 老人呵呵笑了几声,颤巍巍站起身,从枕头下面取出个东西,用红布包着。 布满老人斑的手缓缓打开,里面是个陈旧略微发黑的古法银手镯,雕刻着缠枝莲花图案。 她双手捧着,交到朱韵手里:“祖上传下来的,我带了大半辈子,本来打算你妈出阁前交给她,谁知道……” 老人长叹口气:“现在交给你,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别嫌弃。” 朱韵吸了吸鼻子,把镯子带手上,细细打量,抬头时笑了:“我很喜欢,谢谢外婆。” 话说到这儿,绕不开要提到白素梅,朱韵不想让老人伤心过度,没把白素梅被朱喜军关在地窖,折磨死的事告诉她,只说白素梅生下她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加上思乡心切,没多久就去世了。 老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个黄花大姑娘被拐卖到山区,过的日子肯定很苦,买主不是打就是骂,要么是被当作生育机器。 想到这儿,不免伤感地哭起来。 朱韵帮她擦泪,同样有些哽咽:“你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我妈知道我们能见面,会很高兴的。” “当初我妈是怎么失踪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想知道……她的坟现在在鹤川镇,我想让她落叶归根。” 老人抹了抹眼泪,缓缓说起往事:“我和你外公在苏市做了半辈子的高中老师,只有素梅一个女儿,从小把她当掌上明珠宠着,没让她吃过苦。” “你妈打小就喜欢画画,大学报的油画专业,素梅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自己的画廊,办巡回画展,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你妈应该算早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大二暑假那年,白素梅和同学去西南之地写生,最后在大山里和朋友走散,与同伴走失后,白素梅被一对山里的夫妻发现。 她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以为是淳朴的山民,于是被并设防,却不料那对夫妻是流窜的逃犯,见到傻白甜,起了歹意,几经辗转,白素梅被卖到了朱家,从此了她噩梦般的生活。 “素梅失踪后,你外公天天做噩梦,梦里小梅一直在哭,说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出不去,她想回家……你外公疯了似的,说素梅一定是困在某个地方,说什么都要找到她,即使是尸体也要找回来。” 朱韵听到这儿,掉下眼泪。 父母和子女之间真的有心电感应吗。 哪怕隔着几千里…… “没过几年,你外公在寻找素梅的路上,突发心脏病去世。”老人抹了抹眼泪,“我的眼睛勉强支撑到退休,后来慢慢瞎了,没办法自理,学校帮我安排了家养老院,我以为会了此残生……” “我一直以为素梅从山上跌下来,出了意外……”老人长叹,“直到严辞找上门,告诉我还有你的存在,我才知道她是被拐卖到大山里去了。” “小韵啊,我真没想到你母亲留了个你在世上。” 朱韵抱住她,哽咽道:“我也没想到我妈原来还有家人,我还有亲外婆。” 老人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我知道你妈被拐卖后,心里又恨又痛!可听严序的爸爸讲你们两个的事,又见到你们两个这么好……” 她坐直身体,把朱韵的手交到严序的手中,拍了拍两人相握的双手,眼中含泪语重心长道:“人这一辈子经历什么、遇见谁,其实早就命中注定,该遇到的人是躲不过的,该经历的事是逃不掉的,遇见的都是天意,拥有、失去皆是命数。” “严序,你一定要对小韵好,把她母亲、外公包括我这个老太婆的三份好都加上。” 严序站起身,紧紧地握着朱韵的手,附身帮她揩泪,笑着答应:“您放心,这么好的姑娘让我遇到,我会把她放手心、放心里百倍千倍地疼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朱韵抱着他的腰身,含泪低声道:“谢谢。” “说谢谢的,是我才对。”严序抱住她真挚地吻着她馨香的发顶,”谢谢你,我命中注定的姐姐和……“ “命中注定的老婆。”他吻向她的额头。 朱韵抿嘴,在他怀里甜甜地笑了。 “喂,老头,你对严辞做什么了?!”方瑞雪凶巴巴的声音突然从客厅里传来,“他为什么不高兴!” 第166章 看看还满意吗? 第166章 看看还满意吗? 方瑞雪拦住严震东的去路,后者面色不善,深深蹙眉,见到朱韵和严序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双眼冒着红血丝,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们收拾收拾,等下回国。” “我哥呢?”严序走过去问。 甄秘书扭了下下巴:“严辞还在书房,韩小姐进去了。” 严震东坐在沙发上,似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朱韵有些担心:“严伯伯,您没事吧?” 严震东捏着眉心,微微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他示意朱韵坐下:“严辞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没想到那混球这些年把你放在临江公寓是为了报复严序,让你承受了那么大的精神压力,算来算去都是我这个做老子的错。” “老甄说的没错,你是我们严家的恩人,平白无故让你受了这么多罪,当初我还对你施压……” “事情都过去了,您不用自责。”朱韵已经释然,她与坐在旁边的严序十指相扣,没分开过。 严序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边摆弄着朱韵的手指,一边云淡风轻道:“您别说这些大空话了,不如拿出些实际的东西弥补朱韵,现在她怀着您的小孙子小孙女,算双份吧。” “严董在你们确定结婚日子的当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甄秘书从公文包里取出个文件袋,递给严震东,后者接过来,直接摔到了严序的怀里, 冷哼一声:“看看还满意吗?” 严序嘴角翘起,忙不迭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三张银行卡和各种房本复印件,以及好几份合同。 “第一张卡里有一个亿的现金,第二张是集团每年两个点的分红,我已经拟了股份转让合同,等你们回去,朱韵签字就行,第三张是朱韵的项目工资卡,以后她在严瑞参与的项目都有单独奖励,至于发多少,看她表现,也看我心情。”严震东一一细数,轻松地像是在卖白菜。 “另外,我挑了几个一线城市和旅游城市的房产过户给了朱韵,还有德国和法国的两栋庄园和酒庄,你们喜欢的话一并办了手续。” “算了,留给我哥吧。”严序低头,漫不经心地看文件。 严震东蹙眉:“你哥的我早就给他备好了。” “看,老头的心始终偏向我哥。”严序对朱韵撇嘴,欠欠地说,“行吧,您既然要给,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 严震东继续说:“你妈生前留下的珠宝都在银行保险箱里,现在全都记在朱韵的名下。” “我这些年的藏品,回去你们看着顺眼的挑。” “另外……”严震东看向朱韵的肚子,表情舒缓,带着难得浅笑,“孩子以后所有的费用我来出,你们尽管生。” 朱韵被严震东鼠来宝似的阔气口吻惊地合不拢不嘴,听他说完最后一句,她才收起下巴,尴尬地笑了笑:“孩子要看缘分的……” 严序尊重朱韵的想法,袒护道:“爸,这是我老婆,不是下崽的小母猪,万一她以后不想生了,您也别催,催也没用,我们谁的话都不听。” “我是催吗?是给你们底气。”严震东冷哼一声,“行了,你们快去收拾,等下就走。” “什么都没带,有什么好收拾的。”严序懒得动。 甄秘书过来揪人:“这次要把小韵的外婆和方夫人带回去,都是女眷们的东西,我不方便动手。” “要带方阿姨回去?”严序挑了下眉。 “不带回去,留她一个人在这破岛上做什么。”严震东不愿再解释,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朱韵站起身把严序拉起来:“陪我去收拾。” - 与客厅一墙之隔的书房,窗帘未开,气氛压抑至极。 严辞大病初愈,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然而眉宇间的矜贵依然不减半分。 得知真相后的他,坐在窗帘前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撑在膝盖,一双手捂住脸,精瘦的后背包在黑色衬衫里,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严辞维持这个动作已经一刻钟,若不是他胸腔略微起伏,靠在白色办公桌的韩微以为他石化了。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心目中完美的母亲怎么会出轨? 方瑞雪精神失常居然是一个英国佬干的?!而不是严震东将她逼疯的! 跳江难道不是冉妮逼宫,方瑞雪接受不了才想不开吗!? 冉妮和严震东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亲手撮合的? 主动放弃严瑞所有股份,假死去往瑞士居然是方瑞雪提出来的!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严辞的头快要炸裂,他使劲掐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承载过盛的大脑冷却下来。 他急需一根烟。 严辞动了,由于姿势保持的时间太久,他摸裤兜的动作有点僵硬,摸了好久发现烟在住院期间被医生没收。 他踉跄地站起身,像是没看到站在一旁的韩微,扶着书桌,翻找抽屉。 他记得这里有包烟。 终于在第二格的抽屉里,严辞发现了一包peace,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将一根叼在嘴里,想点火,把全身的口袋都摸了一遍,却发现没有打火机。 朱韵送给他的那个假都彭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他烦躁地抓头,无措环顾。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在房间里响起。 次啦,有火在燃烧。 几乎出于本能,严辞下意识地去寻找打火机声音的来源。 并不远,就在他半米的距离。 一只握着火的皙白胳膊缓缓伸了过来。 严辞失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 一身水蓝长裙的韩微有些慵懒地靠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昏暗的房间里,除了窗帘缝隙投进来的微光,只剩韩微手里的一点火源。 她微笑着,眼里和精致白皙的脸上是跳动的火焰。 严辞叼着烟,前额的碎发遮挡了他一只眼,用另一只漆黑的眼眸睨她,颓丧至极。 韩微缓步向前走了两步,把火送到他嘴边的烟前。 严辞垂眸把烟送到火上,吸烟点燃后,开口声音极其沙哑:“谢谢。” 他靠在桌边,左手把住桌沿,修长白皙的手青筋鼓起,骨骼分明,十分性感。 右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烟,往嘴里送,仰头时喉结滚了下,轻轻呼出两缕白烟。 尼古丁的刺激让他冷静了许多。 韩微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严辞的时候,那时在维多利亚港的邮轮上。 他靠在邮轮甲板的栏杆上,一个人心事重重的抽烟。 香港的夜景迷离奢华,严辞双手张开倚着栏杆吹海风,额前微动的发丝让他染上一丝颓唐的性感。 那时的她还未婚,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可惜,阴差阳错。 当时严辞仰头,脸上霓虹闪过,对着海风吐烟的样子,与现时重合。 韩微倏然低头笑了,命运还真是个圆。 只是,这次她要把这个圆画上。 她向前迈了一步,抬起手臂,将严辞口中的香烟夹住,然后送进自己嘴里。 她深深吸了一口,与女士香烟不同,烟味浑厚,有些呛人。 第167章 救世主 韩微靠在书桌旁,与严辞并靠在一起,两者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 她又吸了一口,忍住咳嗽,吐烟时侧头挑眉,女人迷离的双眼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向垂眸略微惊愕的玲珑眼。 “这几天我费心费力,跑前跑后,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救命恩人抽你根烟不过分吧?”韩微沉静的目光望了他良久,嘴角始终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严辞这几天在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下,浑浑噩噩,如同小死了一回,全身抽筋扒骨的疼。 现在虽未在疼痛中缓过来,可一团浆糊的大脑渐渐回忆起这些天发生的种种。 有个女人把他从大雨滂沱的沙滩扛回酒店、在酒店的浴室帮他洗澡清理伤口、带他飞跃群岛和蔚蓝的海岸线送往医院、坐在私人医院的沙发上,默默看着他接受治疗。 很安静、静到他忽略了她的存在。 就像刚才。 与严震东结束谈话后,他不知道她何时进来的,站在这里有多久。 严辞收回视线,他重新在金属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又说了句:“谢谢……” 就在他把烟叼进嘴里时,韩微再一次把他唇边的烟、连带着桌子上的烟盒一并没收。 “你好歹是我不辞辛苦救下来的,尊重下我这些天的劳动成果。”她说时把抽了半根的香烟随意按在桌子上掐灭,再抬头时笑着说,“等身体好了或者……等我走了,再抽?” 看似商量,实则命令。 严辞愣了下,随即微微点了几下头,又重新坐回刚才的单人沙发,似若无骨地瘫着,双腿叉开,头仰靠在沙发背上。 他疲惫的闭上眼,又陷入了各种回忆的折磨中。 严序说的没错,是他把所有真心爱过的人一个个伤得遍体鳞伤。 他卑劣、自私、冷漠、他就是个阴暗扭曲的懦夫、胆小鬼。 只奢望别人的眼神和爱,却从未主动付出过一次。 严家所遭受的一切都出自他的手,他错的太离谱,太可笑。 以至于他不想动,不想迈出这间书房,不想看见客厅中那些人的面孔。 他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尊严。 就这样吧。 他这样的怪物、人渣理所应当地被责骂、被唾弃、被抛弃。 他应该烂在泥里,烂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 他活该,这是他应得的。 沉默了会儿,安静压抑的书房里响起了嘎哒嘎哒的声音。 是死神拿着镰刀,发出的死亡倒计时的声音吗…… 严辞半闭着眼,看到面前的窗帘上映出一个黑色朦胧的身影。 它抬起了手,动作像极了即将挥下手中的镰刀…… 来吧,他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他即将解脱,即将永坠地狱…… 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哗啦。 厚重的窗帘突然被‘死神’拉开,耀眼的阳光从百叶窗中投射进来。 大股大股清澈带着草木清新的风灌入整个房间,驱赶了尼古丁的气味。 刺眼的光线让严辞眯起了眼,背对着窗站立的韩微,周身笼着一道道光和百叶窗的阴影。 嘎达嘎达。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靠近沙发上的男人,等他彻底适应了光线,韩微的膝盖已经贴在严辞的小腿。 她穿成大海的样子,睥睨着他,声音亦如同清凉的海风钻进他的耳朵:“严辞先生,恭喜你,迎来了新生。” 如同救世主的宣判。 倒计时结束,可以是终点,如同危险的炸弹,结束得那一刻,轰地一下将他炸得尸骨无存。 亦可以是新旧交替,迎来崭新的轨迹。 正如新年来临前,万人倒数的‘五四三二一’,烟花绽放过后,即是新的旅途。 没人知道前途会发生什么,可把所有好的坏的全部抛在凌晨十二点之前,抱着对美好的愿望,开始新的一年,憧憬着新的生活。 他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犯了那么多错,还能有新的生活?重获新生吗? 就在他迷茫怀疑时,韩微伸出手,笑着说:“跟我走。” 他从来不相信世上会有救世主,可当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她,被握住。 她坚定地、大方地带他走出书房,无视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把他送往直升机时。 严辞觉得,或许之前他所有的认知都是错的。 这位从天而降,强行插足他生活的女人,或许,就是他的救世主。 甚至比救世主还要可靠。 站在客厅里的所有人,目送曼妙飒爽的韩微牵着麻木颓丧的严辞,未打一声招呼,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朱韵惊了,韩微是怎么办到的? 严序笑了,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不愧是他早认定的嫂子。 只有严震东见怪不怪。 七年前,韩家曾经有意撮合韩微和严辞,那时严辞刚接管集团没多久,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和韩微连面都没见,就推了。 严震东也劝过,无奈严辞铁了心地不见。 他只好回绝韩家的一片好意,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很久,韩家表现的很大度,倒没说什么。 韩微第二年就和一个香港商人结婚,这些年一直在港澳发展,鲜少回到内地。 直到韩衍步入仕途,韩家的老爷子前年调往中央,韩微作为家中长女,这些年自然担起了韩家所有家业,将明面上的生意全部转入幕后。 韩微不知是什么原因离了婚,或许是个人或许是政治因素,和香港商人的婚姻只维持了三年,便收了场。 离婚三年后的韩微,一心扑在事业和辅佐韩家父子的仕途上。 现如今,七年前没续上的姻缘线,现在有接上的苗头,严震东自然是高兴不过。 - 朱韵开始有了妊娠反应,在机场的卫生间吐了一阵,上了回国的私人飞机,她开始犯困。 严序心疼地给她盖上毛毯,把人哄睡后,才坐到严震东对面的座椅,开了瓶啤酒,笑道:“您同意我哥和韩微姐交往?” 严震东吃着飞机餐,说得淡淡:“我当然同意,韩微能看上你哥,是严辞高攀,我很欣赏韩微那孩子,她能力不在你们兄弟二人之下。” “你哥现在这样,韩微带她换个环境疗伤,对他有好处。” 严序微微颔首,饮酒时,看向窗外的云层,没在说话。 “严序。”严震东放下刀叉擦嘴,突然叫他。 严序回神,与严震东四目相对,后者长叹了气,微微垂下头:“对不起。” “您是替自己说还是替我哥说?”严序靠在椅背上,若无其事地笑,“如果是替自己说的,我不接受。” “您不过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谁能猜到以后会发生的事,何况您已经受到惩罚,比任何人都严重的惩罚。” “如果是替我哥道歉。”严序慵懒地挠了挠额头,“我们已经用拳头解决了,他输的很惨……” 第168章 新婚快乐 严震东嘴角有了弧度,拍了拍小儿子宽厚的肩膀:“你哥在回到严瑞之前,你来接任集团总裁的位置。” 严序想都没想地拒绝:“手术机器人的项目和子公司的烂摊子已经够我忙的,您想把我累死?再说了,我马上新婚燕尔,还想过几天清闲日子。” “您还是快点叫我哥回来。”他站起身,挥了挥手,走进内舱,“我去看看您儿媳妇儿。” 严震东看着严序的背影,不由莞尔摇头。 这孩子是真的什么都不争不抢,哦,除了朱韵。 他的视线瞥向坐在旁边扒着窗户看云,笑着和老人分享喜悦的方瑞雪。 当初她主动放弃严瑞的所有股份,只身一人去往瑞士,严震东便视严辞为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即使严序出生后,他也没改变过这个决定。 不单单是出于弥补的心态,更重要的是,严瑞一半的天下确实是方瑞雪打下来的。 以后把整个严瑞交给严辞无可厚非。 要想集团和严家长久的发展,两个儿子必须要有一个做到让步。 严震东不由长叹了口气,他这个做亲生父亲的尚且很难一碗水端平,当初的冉妮是不是更难。 他不由想起冉妮,想起她一直耳提面令地教育严序不要和严辞抢东西,想到她对严辞的好。 那时的她就察觉出来了严震东的心思,她在严家其实过得一直如履薄冰,却为他留下了个这么善良的小儿子。 他双手抱住脸,心底升起莫大的愧疚感。 对冉妮的,更是对严序的。 手背上传来细细摩挲感,严震东放下捂住脸的手,见方瑞雪坐在他对面,递给他一张纸巾。 “这么老的人了还哭,羞。”方瑞雪见他不动,直愣愣地看着她,有点害羞地催促,“快拿着。” 严震东这才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擦泪时低声说了声谢谢。 方瑞雪看着外面的云层说:“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严震东:“回家。” “回家?”她歪了歪头,终于问出这些天心中的疑惑,“老头,我们之前认识吗?” 严震东点了点头,长舒口气:“认识,还很熟。” 方瑞雪来了兴致,兴奋道:“朱韵告诉我,我是个失忆的公主……你能告诉我,严辞为什么叫我妈妈?我还没有结婚,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那我的老公是谁?严序也是我儿子?……” 严震东听着她的三千问默不作声,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以前……” 他决定再编一个善意的谎言,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 严序和朱韵的婚礼如期而至。 顾及朱韵的身体,婚礼地点选在橒园的花房,双方只邀请了极少的亲朋好友。 只可惜严辞和韩微没有来。 好在仪式前,朱韵接到了韩微的视频电话。 背景是北海道滑雪场,她穿着紫色的滑雪服,呼出白气,对着紧靠在一起的朱韵和严序打招呼:“好靓的新娘子新郎官,礼金和新婚礼物我让韩衍帮我带去了,注意查收。” “你们两个倒快活,最重要的人没到场。”严序笑着撇嘴,“这么浪漫的名场面,某个人最应该看到。” “今天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其他人无所谓。”她把手机摆到一边露出包裹着一身黑色滑雪服的严辞,对着电话小声道,“别刺激你哥了,他好不容易好点。” 朱韵笑道:“没关系,你们玩得开心。” “对了,韩微姐……” “叫大嫂。”严序不满地啧了下。 “哦,大嫂。”朱韵爽快改口,“你是怎么说服严辞哥跟着你去日本?把他驯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韩微脸上包裹地很严实,可朱韵依然能感觉到她的得意:“都说了我有我的筹码。” 严序挑了挑眉:“我哥最上心的就是日本那边神经退行性疾病药物研发,没猜错的话,你在这上边做了手脚?” 韩微笑了两声:“弟弟,你很聪明。” “不过什么叫动手脚?我可是把我实验室里获得诺贝尔奖的两位教授和秘法传承者调到你哥的实验室去,协助他那边的人,我这叫打蛇打七寸,山人自有妙计。” “在药物未研究出来之前,你哥得围着我转一段时间。” 严序伸出个大拇指,摇头咋舌:“佩服佩服。” 这时严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走不走?缆车要来了。” 语气很沉,没有任何感情。 韩微毫不客气地指使:“给我拿着滑板,顺便过来给你弟弟、弟妹打个招呼。” “不打。” 镜头晃了晃。 只听韩微冷声道:“今天是你们严家大喜的日子,听话,过来。” 听话? 这哄小孩的语气,朱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镜头里突然出现个戴着帽子的黑色人头,严辞宽大的雪镜里映照着手机中身穿婚纱西装的两人,沉默了有半分钟,严辞才沉声开口:“新婚快乐。” 说完把手机丢到了韩微的怀里:“快点,别耽误时间。” 韩微对着镜头呵呵笑:“严序朱韵,我先挂了,新婚快乐哦。” 挂了电话的朱韵,好笑地看着严序:“我感觉你哥这次要载。” “活该,欠债就要还,以后有他好受的。”严序嗤笑,巴不得韩微以后拿捏死他。 婚礼结束后,下午俩人赶在民政局下班前领了证。 钢印盖在红本本上的那一瞬,严序将朱韵揽在怀里,不顾在场的工作人员,吻了下去。 “你好,老婆。” 朱韵笑着回吻他。 “你好,老公。” - 严家的私人医院有最好的医疗团队,朱韵整个孕期被照顾的很好,在科学喂养下,所有指标一路飘绿。 朱韵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先是超额完成了与严震东之前约定的五个单子,后挖来了之前在峰会上认识的高教授,开启了新的项目。 严辞是在艳阳六月天回来的。 日本实验室的研究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进展,他和韩微一同回国汇报进程。 到集团时,正好赶上朱韵与严序陪着高教授参观严瑞的实验基地。 四人在宽大的园区不期而遇。 严辞气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一身休闲西装,多了几分松弛。 除了韩微,三位都愣了下。 韩微用灰色铂金包砸了下严辞的大腿,努嘴道:“傻站着干嘛,上前打招呼啊。” 严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揽着挺着大肚子的朱韵,缓步走上前,先是爽快地叫了声大嫂,后挑衅地扬起下巴,轻嗤:“还以为你一辈子不敢回来了呢。” “不回来,看着你把严瑞败光?”严辞冷笑一声,“就你那手腕也就管理管理几十人的过家家公司,对付那些老油条,你差的远。” 技术出身的严序,和老狐狸们打交道确实是他的短板,之前有沈云边在前面斡旋,这小半年他作为严瑞副总裁和各种医药公司打交道,每次应酬完都心力交瘁。 回到家在朱韵耳边念叨,他要撂挑子不干,这不是人干的活,严辞什么时候回来,云云…… 一回来两人又掐起来。 朱韵笑道:“严序确实还太嫩,他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我什么时候盼着他回来?”严序急了,对朱韵出卖他的行为,很生气。 朱韵无语:“是我天天盼着大哥回来行了吧。” “你凭什么盼着他回来?”严序更生气了。 严辞眼神从严序身上缓缓移到朱韵的脸上,眸底中带着些许笑意,还有释然。 “预产期什么时候?” 朱韵刚想说八月底,严序吃味地哼哼:“你不是不稀罕大伯父的身份?这么关心我女儿做什么?” “确定是女孩?”严辞挑眉,似乎也有点期待。 朱韵笑着摇头:“从一开始怀孕,严序就笃定是女儿,他不让检查的妇科医生透露性别,说要开盲盒。” “幼稚。”严辞鄙视道。 韩微围着朱韵的肚子左右打量,点了点头:“肚子圆圆的,而且你气色皮肤很好,应该是个小公主。” “这能看出来吗?”朱韵吃惊。 韩微笑了:“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不过民间土法子还挺准的。” 严序颇为得意地挑眉:“我不用看就知道是女儿。” 朱韵掏出手机:“那我赶紧买点女儿用的东西。” 严辞很会破坏气氛:“一个b超的事,猜来猜去有意思?” “你知道自己三十多岁为什么还没娶到老婆吗?”严序一脸嫌弃地看着严辞,“一点情趣,幽默细胞都没有,也就嫂子瞎了眼看上你这样无趣的老男人。” 韩微吃吃地笑:“谁说你哥无趣,我眼可没瞎啊。” “对了,过段时间我带你哥去江南道观拜神烧香,顺便住几天,你们去不去?” 严序说道:“我和朱韵打算去雍和宫呢。” “去什么雍和宫啊,和我们一起去道观,很灵验的,你那个叫唐颂的朋友,他之前介绍我去的,听说他堂妹,叫什么唐思宁嫁给了道观的现任家主。”韩微凑过来,小声道,“严辞一直想诚心忏悔呢,就当陪他散心。” 朱韵想都没想答应:“好,我们一起去。” 第169章 道观 第169章 道观 朱韵和严序结婚后,俩人隔三差五就回橒园吃饭、留宿。 方瑞雪和外婆都住在这里,每次回来家里热闹非凡。 自打严震东给方瑞雪讲了个故事,她就认定自己是蒲公英公主,严辞、严序包括朱韵,还有未来一个女孩子,都是她散落在满世界的孩子。 她是他们四个人的母亲。 方瑞雪欣然接受这个身份,每次严序和朱韵来橒园,她都十分开心,围着两人嘘寒问暖,分享趣事。 有了上次叫妈的经历,朱韵叫方瑞雪越来越顺口,恨不得把这辈子没喊过的妈妈,一股脑地都叫出来。 严震东越发喜欢朱韵这个儿媳妇儿,不单单是看她努力要强,温和有气度,更因为她确实是严家的吉祥物。 从她进了门,严家迎来了诸多好事。 甄秘书上次拿着严序和朱韵的八字,算俩人结婚的日子时,多嘴问了句,两人合不合? 那老道士掐指一算,呵呵笑道:“两人是天作之合,女方命中自带福星,虽幼年命运多舛,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嫁入男方家中自会福星高照,旺夫旺族,切不可怠慢了女方。” 甄秘书回去一五一十地对严震东讲了,后者平日不信鬼神,没有任何宗教信仰,那日严震东只是沉吟了片刻,便拟了一大长溜的彩礼礼单。 婚后,待朱韵也越发和善、亲近。 甄秘书算是看着朱韵一路走来,感慨这孩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亮,活了二十多年算是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尽,苦尽甘来了。 今天韩微、严辞也回来,一家人终于凑齐,吃了个团圆饭。 严辞对瑞雪的过去已经接受,看着面前又是摸他脸,又责备他好久不回家的母亲,他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笑着问:“以后我会常回来的,你在这儿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方瑞雪开心地点头:“我很喜欢这里,那个老头对我和你外婆很好。” 她从口袋里掏出枚硬币塞得严辞手里,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这是过年我在饺子里吃到的好运硬币,你拿着,只有这一枚,我藏了好久,送给你……” “千万别告诉严序和朱韵,否则他们会不开心的。” 严辞垂眸,看着掌心那枚平平无常的五角铜制硬币,反转了下,然后握在掌心,倏然笑了:“好,不告诉他们。” - 韩微口中的道观位于江南某省会城市的郊区,依山而建,并不是国内知名道观,更像是家庙。 车子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还需要拾阶而上。 朱韵大着肚子走不快,严序揽着她的腰,让韩微和严辞先走,他们很快跟上。 韩微点头,指了指前面:“山门会有人指引你们怎么走,我和你哥先去拜访这里的家主。” 六月的江南已是初夏,一路层峦叠翠、清风徐徐,似在低吟古老的道经。 尘世喧嚣仿若被隔绝在外,让人浮躁的心瞬间沉静下来。 两人缓缓走着,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座气派的古朴山门,上方高悬牌匾,“万慈观”三个大字笔锋苍劲有力 。 两位身穿藏蓝色道袍的弟子看到上山的两人,稽首行礼,询问了名字。 确认是朱韵和严序,两个小道士在前面引路,陪他们一起走,途中朱韵打听道观的由来。 小道士娓娓道来,说万家三百多年前祖上有高官爵位,死后在此建立了家庙,族人从此扎根,繁衍养育了十几代万家人。 到了清代,万家出了位名声大噪的道爷,自此万家子孙在山上建观、修道场,慢慢演变成了道学世家。 道观经过几次扩建,形成了现在集道观、家庙和生活区的建筑群。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向前,路两旁松柏挺立,枝干粗壮,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洒下一片清凉的绿荫。 沿着石板路前行,便来到了主殿。 殿宇气势恢宏,十分安静,殿内香烟袅袅,一尊尊神像庄严肃穆,慈眉善目。 朱韵未曾如此严肃地拜过神明,生怕亵渎,问身边的小道士有没有什么规矩。 小道士淡然一笑:“三清祖师最是宽容大量,不拘小节,只要二位心存善念,日后行善事、出善言、传善意,尊神自会保佑二位,恩泽后代。” 存善念,行善事、出善言、传善意。 朱韵默默记在心里,和严序在小道士的引导下,行道家礼,上三炷清香,在蒲团上虔诚跪拜。 从主殿后面出来,是一处清幽的庭院,庭院中央的八角亭中,坐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女孩子。 严序笑着点明:“唐颂那位小妹妹,唐念安,京城见过的。” 朱韵恍然大悟,走上前去打招呼,见唐念安趴在石桌上正在写数学作业。 朱韵扫了一眼,是初中最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式。 只是见小姑娘垂头丧气,抓耳挠腮的样子,像是在解什么世纪难题。 “用不用我教你?”朱韵的老师瘾犯了,笑着问道。 唐念安被吓了一跳,猛地坐直身子,看向来人,见是朱韵,她惊恐的表情立马转喜:“呀,你们怎么来了?” 严序打量了四周:“唐颂没和你一起?” 唐念安站起身,让他们两位入座,笑着摇头:“没有,他很忙,我是跟着思宁姐姐过来的,她怀了宝宝,打算在观里休憩一段时间。” “好巧啊,你也怀了小宝宝。”唐念安看向朱韵的肚子,“几个月了?” 朱韵摸着肚子笑道:“六个多月了。” “那和思宁姐姐的预产期差不多。”唐念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锦囊,递到朱韵手里,“这是我做的安胎丸,思宁姐一直吃,送你一些。” 朱韵接过来,有些不可思议:“你做的?你还熟悉药理?” 唐念安点了点头:“市面上的药材药性我都熟悉,还有一些失传的配方……” 没等她说完,朱韵抓着她的手,有些兴奋:“我教你数学题,你写几个配方怎么样?” 严瑞生物不单单攻克西药,同样很重视中成药,自建立公司以来,一直在秘密收购各种配方、秘方。 唐念安笑着点头:“可以啊。” 严序好笑道:“姐姐,你干脆挖她去严瑞上班得了。” 朱韵诧异:“可以吗?她还未成年……” 韩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孩子我已经预定了,你们晚了一步。” 抬头望去,韩微和一个笑得花枝招展的男道长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