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 红楼男主开挂了》 第1页 [bg同人] 《（同人）红楼男主开挂了》作者：雪烛锦灯【完结】 文案： 【壹】《瑄三爷》（贾瑄x林黛玉） 简朝是大将军府的嫡孙，因祖辈军功赫赫，权倾朝野，遭到皇帝猜疑。 身为嫡孙的简朝，只能被迫伪装成一个纨绔，将自身才智尽数埋葬。 然而，即便如此忍辱负重，简家仍旧招来灭门之祸。 再次醒来，简朝发现自己带着记忆直接投胎成了婴儿。 同样出身军功赫赫的大家族，太爷爷还与其兄弟一同被封为国公。 好在，获得军功的祖辈们都已经离世，家里只剩一些废物。 可为什么……家里有蠢货掺和夺嫡？二房还有个衔玉而诞的凤凰蛋。 这不是逼他去死吗？ 简朝：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註：贾瑄：贾赦和邢夫人之子，荣国府长房嫡子。 ※　※　※　※　※　※　分割线　※　※　※　※　※　※ 逍遥公子瑄三爷，此生挚爱林黛玉（贾瑄x林黛玉） 世有仙郎林家子，（林琦x梁雁）【原创】 文武双全蓉大爷，美貌心细秦可卿（贾蓉x秦可卿） 武道巅峰周豪侠，知义多情张金哥（周靖云x张金哥） 除魔卫道珠半仙，一生荣华李宫裁（贾珠x李纨） 排雷 1、单元剧，穿越男主，非同一人穿越模式。 2、穿越男主都是古代人，不知红楼剧情。 3、恋爱日常文，慢节奏。 4、谢绝人身攻击，拒绝ky，欢迎一切善意指正！ 5、对作者人格侮辱，言辞恶劣，上升定性以及鸡蛋挑骨头为槓而槓的评论，会予以删除，请周知。 内容标籤：红楼梦 穿越时空爽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瑄，林黛玉 ┃ 配角：林黛玉，红楼梦众人 ┃ 其它：简朝（贾瑄）；祝稷（赵和澈）；宋晁（贾蓉）；管凌（卫若兰）；冉榕（韩奇）；荀朗（贾珠）；薛溪（薛蟠）；柏微（陈也俊） 一句话简介：金手指决定人设！ 立意：世上多有不平的事，叫人意难平，命运多舛的姑娘们，值得被更好的人守护。 第1章 贾瑄 大梁京都，镇南将军府。 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面色焦急的看着他面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急声催促，「少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禁军马上就要上门拿人了。」 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正是镇南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简朝。 简朝手里拿着的不再是往日为了伪装成纨绔而充门面的名贵摺扇，而是祖上传下的麒麟剑。 麒麟剑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与麒麟功同为简家的传家之宝。 此刻，简朝面色沉凝的看着面前的青年，声音低沉，「楚骏，我逃不掉的，狗皇帝既然决定动手了，必是做了万全准备，即便我走出了将军府，也离不开京城。」 谁都可以放走，唯独不可能放过他。 楚骏眉头紧皱，「少爷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将军说你天资过人，武功已经远超于他，怎么可能逃不出京城？」 简朝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站起身走到门外，望向正院，此时正院已经浓烟滚滚。 简朝眼眶通红。 他的母亲还有尚在人世的祖母，此时都在正院。 三日前，他就提前得到了父亲身边暗卫的飞鸽传书，半月前，他父亲大败胡人大军，夜里三皇子非要举行庆功宴，在庆功宴上给他父亲下毒，之后污衊他父亲通敌，还将他父亲大败胡人的功劳统统冠在他的头上，简直恬不知耻。 父亲意识到被下毒之后，便偷偷示意暗卫来回京报信，让简朝带着母亲和祖母离开京城。 可事实上，三皇子这次的行动，本身就是皇帝授命的，镇南将军府早就被皇家禁军监视了。 简朝武功出众，确实能逃出去，可他母亲和祖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根本不可能带着她们一起逃出去。 从小时候知道家里的情况之后开始，简朝一直伪装自己，即便他天资聪颖，文武精通，可却为了避免皇帝猜忌，委屈自己整天留宿花街柳巷，做尽丑态。 饶是如此，皇帝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们全家。 父亲被毒杀，诬陷通敌卖国，母亲和祖母为了不拖累他而自焚。 而他自己……早已经被狗皇帝下了慢性毒，近一个月已经毒发了数次，他试过解毒，可这毒实在厉害，根本无药可解。 今日他若是强行动用武功逃出将军府，至多不过两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 「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楚骏焦急的道。 简朝红着眼道，「没用的，楚骏，狗皇帝早就给我下了毒，如今毒已入五脏六腑，若不是我武功高强，只怕早在一个月前就毒发身亡了。」 「什么？」楚骏震惊极了。 简朝深吸一口气，「我简家一直忠心耿耿，可狗皇帝却疑心至此，父亲被毒杀，母亲和祖母已经自焚，我身为人子，简家后人，如此血仇，不可不报！」 「公子，你要做什么？」楚骏隐约意识到什么。 简朝往怀里一掏，将一枚玉令交给楚骏，「你将此令，交给我舅舅，快走吧。」 楚骏还想说什么，简朝已经提着麒麟剑，离开了自己的院子，一晃眼消失无踪。 第2页 楚骏追了一阵，没追上，震惊的道，「公子的武功竟这么高？我全力追竟追丢了人？」 他看着手里的玉令，咬了咬牙，转身快速离去。 公子此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他不能辜负公子的信任。 简朝一人一剑，独闯皇宫，拼死杀了皇帝与归来的三皇子，最终毒发而亡。 - 大魏致和二十一年，太子逼宫失败，自绝于紫微宫，皇上身中奇毒，需得静养，便传位于继后嫡子，自己退位称太上皇，新帝登基，次年改元昌平。 昌平元年，天灾不断，新帝为此焦头烂额，几乎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冬，刚过完除夕，便下起了大雪，连日不停。 好些房屋被压垮，百姓死的死，伤的伤。 料理完京都这场雪灾，皇帝只觉得心力交瘁。 出了正月，听闻京城玉虚观来了一位得道真人，皇帝心念一动，隔日便微服来到了玉虚观。 皇帝来到玉虚观，观内却没什么人，不由疑惑。 需知，因玉虚观年前来了个神仙道士，每日都有百姓前来上香，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缘分见到这位真仙。 可现在观内却一个人都没有，皇帝心中不免生疑。 这时，有个年轻道士来请。 皇帝哪怕是微服，暗中护卫的人却不少，自持有人保护，他便跟着道士进了观内。 年轻道士领着皇帝来到玉虚观后头的独院。 他在门口停住，侧身让路，「请贵人移步院内，真人已等候多时。」 皇帝闻言一惊，正欲追问，那年轻道士已经退到十米开外。 见状，皇帝若有所思，抬步进了院内。 这独院内种着一颗古树，枝繁叶茂，一名鹤发童颜的道士盘坐在树下，瞧着便很不凡。 皇帝上前，「真人知……我会来？」 道士微笑道，「贵人的来意，老道已知晓。」 皇帝看着道士那张比他还年轻几岁的脸，却自称老道，不免愣神，「敢问真人年岁几何？」 「不足挂齿，贵人自掌权以来，天下灾祸不断，以至于民怨四起，认定是皇帝不作为，惹怒了老天爷。」道士说着停下来，见皇帝面色不佳，顿了顿道，「贵人前来，是来寻解决之法。」 皇帝深深吐出一口气，「真人之言，一针见血。」 他苦笑道，「朕本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可自朕登基以来，灾情连连，便是朕再不信，也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解释。」 百姓怨怪，道是他不作为，惹怒了老天，实在是叫他难受又委屈。 道士微笑不语。 院内陷入一片静默。 皇帝与道士对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先开口问道，「敢问真人，莫非真是朕德行有亏，才招来这等祸事？」 道士闻言摇头，「此乃天灾，非人力能及，岂能怪罪陛下？」 「那为何……」皇帝欲言又止。 道士沉默片刻，道，「陛下只是时运不济，又有小人作祟，造谣生事，才累及陛下声名。」 有人造谣，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早已经知晓。 他登基，诸多兄弟都不服他，没少给他使绊子。 这道士没有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哄骗他，皇帝倒是相信他有真本事，不由追问道，「可有缓解朕这运势之法？」 「陛下可相信鬼神？」道士反问道。 皇帝犹豫了一下，「朕现在信。」 「贫道早已推算出缘由，只是涉及……」道士抬手指了指天，「贫道也不可妄语，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皇帝眉头紧皱，「难道没有解决之法吗？」 「有！」道士语气坚定的回道。 皇帝闻言心中一喜，「还请真人解惑。」 「这破局之人，即将出世，此子福缘深厚，陛下只需善待于他，便可逢凶化吉，万事顺遂。」 「是谁？」皇帝急声问道。 道士微微一笑，「此子既然不凡，自有特殊之处，陛下只需等待。」 皇帝还想再问，可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的道士便消失无踪。 他惊愕的四下张望，院内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莫非真是神仙？」揣着满腹心事，皇帝回到宫中，叫来禁卫，命其暗中查探京中有无神异的怪事或是奇闻。 不出一天，禁卫便来回禀。 「回禀陛下，荣国府袭爵人贾赦之妻，昨晚诞下一子，手中握着块晶莹的白玉，上头还刻着几个字，属下本以为是内宅妇人为稳固地位自己造的，但那块玉确实神异，属下原想取来给皇上看，可那块玉只要离开那孩子一丈远，便会自动回到那孩子手中。」 皇帝早就有过心理准备，闻言倒也不算震惊，沉吟片刻，道，「传贾赦觐见，那孩子也一起带进宫来。」 「是。」 宫中禁军统领亲自登门传达皇帝口谕，搅和得整个荣国府上上下下都惊怕不已。 贾赦让奶娘抱着孩子，跟他一块儿进了宫。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贾赦，贾赦进来就跪倒在地，怕得整个人都在哆嗦。 见了他这窝囊样，皇帝就忍不住皱眉。 叫了他起来，皇帝让内监将孩子抱到他跟前来，拿走了孩子手中的玉，翻看了一会儿，交给禁军统领，让他走远些。 第3页 御书房十分宽敞，远不止一丈，禁军统领刚走出一丈远，那玉便直接出现在孩子的手中。 亲眼目睹了这玉的神奇之处，皇帝认定了这孩子就是真人所说的，福缘深厚的孩子。 「此子可取了名？」皇帝问道。 贾赦哆哆嗦嗦的摇头，「并未。」 「那朕赐个名给他如何？」皇帝又问。 这哪里是询问意见？不过贾赦完全不介意，他虽然是个孬货，但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看皇帝这架势，他儿子怕是入了皇帝的眼。 大好事啊！ 「这是小儿的福气！」 皇帝沉吟片刻，金口一开，道，「便取名为瑄，小字显福。」 而后写了一道圣旨，便让贾赦带贾瑄出宫。 第2章 贾瑄 贾赦回到府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刚进府，就被赖大管家拦住，「大老爷，老太太和二老爷都在荣禧堂等着您呢。」 贾赦手里拿着圣旨，喜滋滋的往荣禧堂而去。 「母亲，母亲，大喜事！」 老太太原还担心会出事，如今见贾赦平安带着孩子回来，差点软倒在地。 又听贾赦咋咋呼呼的喊，不禁一怔，「什么大喜事？」 「陛下给我儿亲赐了名，您看。」贾赦献宝一样将圣旨打开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也是侯府嫡女出身，当然是识字的。 看完了圣旨上的内容，老太太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陛下亲赐的？还有小字？」 所谓小字，便是孩子的小名儿。 不管是大名还是小名儿，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皇帝对贾瑄的重视。 贾家这是……要重新站起来了啊！ 老太太忙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喜得合不拢嘴，「祖母的宝贝孙孙哟，咱们贾家终于有人可以重振门楣了。」 贾家自从十二年前，她的丈夫、贾家最后一任荣国公贾代善因伤病离世，这贾家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老太太是从贾家最荣耀的时候过来的，自然能感觉到变化。 往日奉承她的，讨好她的，如今都冷淡了许多。 世态炎凉，本该如此，她也没什么怨怪的。 只是曾经拥有过，忽然没了，老太太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老太太一直想扶持家里的男儿撑起门楣，可两个儿子都不行，她又将心思放在孙辈上。 长房的贾琏是个不爱读书的，也就读了几本书，不做个睁眼瞎。 二房的贾珠倒是个好的，今年已经南下应考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老家金陵。 不管贾珠这次成绩如何，等他出头，怕是还要等好些年。 贾瑄却不同，凭着生而带来的玉，便被皇上另眼相待，福气怕还在后头呢。 老太太也是没想到，老大这个继室媳妇进门八。九年，一朝有孕，居然生了个握玉而诞的孩子。 不是那蠢妇为了稳固地位自己私造的，而是真的。 毕竟那玉不能离开贾瑄，是全家亲眼所见。 老太太亲眼见到那玉回到贾瑄手里的时候，便知道这孩子将来必定不凡。 可她死都没想到，这孩子福气太大了，生下来第二天，就被皇上召见，还亲赐了名字和小字。 贾瑄作为外姓臣子的孩子，被皇帝赐名，这可是独一份的恩宠。 而贾瑄，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地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襁褓婴儿，十分嗜睡，每天十二个时辰，清醒的时间还不足四个时辰。 被皇帝赐名的事，贾瑄在赐名半个月后才反应过来。 贾瑄，或者说……简朝。 再世为人，他万万没想到，没入地府，没被审判，就直接带着记忆转世投胎了。 因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加上照顾他的奶娘丫头们每日聊的大多是宅门里鸡毛蒜皮的事，简朝对这个家的了解，仅限于他爹是大老爷，他娘是大太太，还有个原配嫡兄，祖父亡故，祖母尚在，还有个嫡亲的二叔，以及二婶。 他只知道家里有这些人，暂时还不知道家里长辈同辈们的名字，只知道姓贾，别的一概不知。毕竟都是下人，哪敢直呼主人家的名讳，怕是不想活了？ 贾瑄的便宜娘抱他的时候，拿玉逗过他，贾瑄惊讶极了。 因为那块玉是他前世祖传的玉佩，自从他出生，父亲就给了他，他一直戴在身上。 没想到，死了一回，还有旧物跟着他一块儿转世。 他能感觉到这块玉有些不同寻常，但他现在还太小，没太多时间琢磨。 一晃眼，便是一年。 半岁的时候，贾瑄能坐能爬之后，便开始修习前世家传的内功麒麟功。 麒麟功前世他修习的时候就感觉不凡，这辈子重修，贾瑄发现了奇异之处。 他前世家传的这门内功心法，修炼出来的内力，似乎可以被那块家传的玉吸收。 一开始贾瑄还没发现，还是后来玉佩将吸收的内力反哺给他，他惊觉这玉佩的神异。 被玉佩吸收之后又反哺给他的内力，好似能改变增强他的体质。 修习半年之后，贾瑄确定了这一点。 与此同时，他也满了周岁，修习了麒麟功的贾瑄，已经能跑能跳，比一般的孩童跑得又稳又快。 第4页 因着皇帝看重，贾瑄每隔三个月，都会被带进宫面见陛下。 一开始贾瑄还很担心皇帝有阴谋，可多去了两次，他就发现，他能感知到旁人对他的态度。 比如他二婶，面上笑嘻嘻，却很厌恶他，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比如皇帝，看着威严，实际上对他挺喜爱，每次进宫，总有赏赐，同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贾瑄的抓周礼因皇帝的看重，办的不小，王公贵族全都来了。 而贾瑄也没有给自己丢脸，抓了剑，又抓了皇帝命人放的玉佩。 礼毕，客人都散去。 贾瑄跟着他娘邢氏一起往荣庆堂而去，半路遇上了二婶王氏。 王氏挺着个大肚子，看见他们母子，还没开口就带了笑，「大嫂，瑄哥儿，这是去哪儿啊？」 贾瑄感受到王氏身上传来的恶意，不免皱眉。 不需要他回话，他娘就已经顶了回去，「这条路直通老太太的荣庆堂，弟妹这是怀了胎，脑子都糊涂了吗？」 贾瑄差点笑出声。 王氏噎住。 自从去年中秋被诊出有孕，他这二婶老蚌怀珠，可是得意的很。 虽然面上不显，但贾瑄却能感觉到。 好几次贾瑄都不小心听到他这个好二婶在背后嘲笑他姑妈贾敏，说她是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也亏得林如海不嫌弃，这么多年都没有休妻。 因今年是大比之期，林姑父夫妻去年底就赶到了京城，林姑父入京后，来拜访了一回，之后便一直呆在家里读书，姑妈贾敏倒是常来。 贾瑄挺喜欢这个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的姑妈。 因此，二婶在背后这么嘲笑贾敏，贾瑄很不喜欢她。 相信也没人会喜欢这么刻薄的人。 今儿是他的好日子，姑父林如海和姑妈贾敏自然不可能缺席，如今都在老太太的荣庆堂里陪着说话。 王氏深深吸了口气，才将骂人的欲望压下去。 她原本是不将邢氏放在眼中的，毕竟她出身金陵王家，而邢氏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她是荣国府二老爷的原配，邢氏只是个继配，她膝下儿女双全，邢氏嫁进来七八年都没揣上崽，王氏在邢氏面前处处高一等，自然不会将邢氏当回事。 明明贾赦才是袭爵人，可这内宅的管家之权，居然在王氏手里，也实在离谱。 当年邢氏能嫁给贾赦完全是机缘巧合。 彼时贾赦原配刚刚亡故，又碰上贾代善新丧，几乎是前后脚走的。 等贾赦守完父孝，虽然袭了爵位，却是个一等将军爵，由此可见贾家如今的地位。 偏贾赦还年轻，又有个幼子需教养，老太太便做主，求娶了一个小官之女，便是邢氏。 邢氏家里父亲官位低，本就要奉承荣国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邢氏自然抬不起头来，兼之嫁进门多年没有怀上孩子，丈夫又是个好色之徒，左一个通房右一个通房，全然没有给她半分正妻的脸面，她在荣国府完全就是个笑话。 可谁也没想到，邢氏竟有这样的运道，嫁进门八。九年，一怀上就是个福娃娃，还得了皇帝的青眼，被皇帝赐名，每三个月就要被皇帝召见一回，怕是皇上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这样重视。 因着邢氏这个儿子，老太太对长房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邢氏不但地位越过了她，还拿回了荣国府内宅的管家权，府里上上下下都敬着邢氏这位太太，至于王氏？ 那是二太太！ 王氏心中自然是恨的，可她根本不敢对邢氏做任何手脚，就连摆脸色都不敢，毕竟老太太都没给邢氏脸色看，你王氏偏偏特立独行，你是想翻天？ 「大嫂说笑了，我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吗？」 邢氏根本就不睬她，抱起儿子，快步离去。 她嫁到荣国府这么多年，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往日她也没少被王氏绵里藏针的讽刺过，当时她在荣国府是个尴尬人，自然只能由着王氏羞辱。 但现在不同了。 风水轮流转，谁叫她生了个好儿子呢？ 连老太太都不敢在她面前摆脸色，何况是一个早晚要从荣国公府搬出去的王氏？ 邢氏心里畅快极了，狠狠亲了儿子一口，「真是娘的好儿子，娘的福气都是你带来的。」 贾瑄：…… 他嘆了口气，「阿娘，你别做得太明显了。」 「我做什么了？你还小，不知道你二婶是个什么样的人，娘告诉你，你二婶可毒了，日后你若独身一人见了她，最好离远些，谁知道她肚子里揣着什么坏水儿？」邢氏恨恨的告诫儿子。 第3章 贾瑄 单看邢氏对王氏的态度，便知这两妯娌素日积怨甚深，二人之间有根本无法化解的矛盾。 贾瑄心里嘆气。 他当然没忘记前世的父母，但是，既然已经转世投胎，前世种种，自然在他身死那刻，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心里纵使想念，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所幸，他前世拼着毒发身死，也为家里报得大仇。 他冲进皇宫之前，交给楚骏的玉令，是他秘密培养的一批死士，认令不认人。 早在意识到皇帝忌惮他们家的时候，他就在暗中培养了这一批人，只是以防万一，本只是用来自保，谁知道最后还是动用了这批人。 第5页 希望舅舅收到他的信和玉令之后，能用这批人迅速扶持废太子继位，拨正干坤，不使百姓因朝廷大乱而受难。 否则，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这些念头在脑海转眼即逝，贾瑄又道，「阿娘，儿子不是不让你报复二婶，只是叫你不要在人前这样做。」 「为什么？」邢氏早就知道儿子聪慧，虽然刚满周岁，但却跟寻常的幼童不一样。 一般的孩子，刚满周岁的时候怕是路都走不稳，说话也是磕磕巴巴，哪里像他儿子这样，不但能跑能跳，说话还跟大人一样？ 邢氏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她儿子握玉而诞，当然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正因为贾瑄握玉而诞，他表现得再与众不同，旁人也不会怀疑有问题。 贾瑄板着脸嘆道，「阿娘你掌家还不到一年，而二婶管家已经足足十年有余，只怕这荣国府，里里外外都有她的人，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而不是有事没事找二婶的麻烦，给她脸色看。」 要不是王氏突然又怀胎了，这管家权还落不到邢氏手中。 毕竟邢氏出身低，又没有管过这么大的国公府，完全没有经验，加上刚生了儿子，王氏只要一句大嫂要照顾儿子，邢氏就会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可王氏怀孕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邢氏儿子还小又怎么样？家里的奶娘难不成是摆设吗？比起上了年纪又怀孕的王氏，相比较起来的话，已经平安生下孩子的邢氏，自然更适合管家。 没管过，没经验？ 那不是可以学吗？老太太又没死，不懂的难道还不会去问？ 邢氏实在愚笨的很，不管做什么都抓不住重点。 贾瑄早就想提醒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正好撞上，倒不如趁此机会提醒。 邢氏被儿子点醒，沉思了一阵，嘆道，「你二婶管家这么多年，明面上安插了哪些人我倒是知道一些，可暗地里哪些人投靠了她，我还真不知道。」 「我知道，回头我拟一份名单给你，你看着处理就是。」贾瑄道。 只要是他二婶的心腹，基本上都对他带有恶意，而他现在的感知十分敏锐，这些人的存在，就仿佛夜色中的萤火虫，可不要太显眼了。 不管这些对他有恶意的是不是二婶的人。 既然对他有恶意，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敌人，对付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邢氏也不问儿子是怎么知道的，当即开开心心的亲了儿子一口，「娘要谢谢宝贝儿子。」 贾瑄：「……」 他有心让邢氏不要这样黏糊，但思及这话说过数回，邢氏也不曾改变，便歇了这个心思。 怨不得邢氏这样宝贝他。 邢氏如今在荣国公府里获得的地位和尊重，全都来自贾瑄。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荣庆堂外。 门口侍立的丫鬟远远见到邢氏母子的身影，忙笑着往里头传话。 「太太带着瑄三爷来请安了。」 荣庆堂内说话的几人顿时一静，都望着门口。 邢氏抱着儿子进了门，便将贾瑄放了下来。 老太太见着贾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瑄哥儿，来，来祖母跟前来。」 阖府里，除了亲娘邢氏，也就这位老太太毫无底线的宠爱他，贾瑄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祖母，在宠爱他这点上，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孙儿拜见祖母。」贾瑄正经行了礼，才走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笑呵呵的道，「至亲骨肉，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说着，老太太将贾瑄搂在身边，问了几句，便将贾瑄交给了邢氏抱着。 没一会儿，王氏就来了，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行了礼，才被丫鬟扶着坐下。 「老二家的，你如今月份都这么大了，出门的时候小心些，我这边请安不必日日来。」老太太看着王氏的大肚子，嘆道。 王氏笑道，「给老太太请安，是应该的。」 闻言，老太太眉头微蹙。 其实王氏也没有每天来请安，尤其月份大了之后，基本上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才会来一次。 今儿虽说天气挺好，可贾瑄觉得，是因为姑妈在这里，王氏才特意挺着个大肚子来给姑妈添堵。 要知道，王氏比他姑妈还要大几岁，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怀上，让比王氏小了几岁却一直没有孕信的贾敏心里如何好受？ 老太太让王氏少来，就是不想让王氏刺激她的女儿。 「伺候公婆，这原是应该的，」邢氏微微一笑，道，「只是……弟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非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别怪嫂子说话难听，倘或有什么闪失，你让外头的人如何看待老太太？少不得在背后议论老太太苛待儿媳，连孙子都没了。」 王氏脸色一青，「大嫂，你……」 老太太闻言眉头微蹙，邢氏这话说得不像样，即便心里这么想，也不该这么直接说出来。 她正要开口训斥，就听贾瑄问道，「祖母，您月前不是才叮嘱了二婶好好养着，不用来给您请安吗？」 贾瑄一开口，就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她看向王氏，不想正好看见王氏恶狠狠的瞪着贾瑄。 老太太面色一沉，「老二家的，你没事就回屋歇息吧，生产之前少出门。」 第6页 说着，吩咐鸳鸯将王氏送走。 王氏气得胃疼，可也不敢在荣庆堂造次，在心里骂了邢氏母子几百遍，气呼呼的走了。 撵走了王氏，老太太也没放过邢氏，「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怎么都不过脑子？」 邢氏那话多多少少有些诅咒的嫌疑。 老太太素知这两个儿媳不对付，而她也确实瞧不上邢氏眉高眼低，便也没理会。 可现在有了贾瑄，哪怕是朝贾瑄看，老太太也得给邢氏几分脸面，否则贾瑄的脸上也不好看。 但是，再怎么给你脸面，也不能在她面前闹，这像什么样？ 邢氏对老太太还是很怕的，被训斥了，便低着头不吭声。 贾瑄心里嘆气，只好再次开口，「祖母，孙儿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老太太知道，贾瑄非常聪慧，与寻常孩童不一样，也并不将他当孩子哄，见他开口，只当他是心疼母亲，「瑄哥儿，祖母教训你娘，也是有原因的。」 贾瑄闻言便知老太太误会了，他摇摇头，道，「孙儿不是要为阿娘求情，是上回路过东边的小花园，无意间听二婶骂姑妈……」话到嘴边，贾瑄停住了，没继续往下说。 王氏说的话着实有些难听，他复述都说不出口。 老太太却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你二婶骂你姑妈什么？」 她膝下两子一女，最疼的便是贾敏，忽然得知王氏在背后骂她最疼的女儿，老太太肺都炸了。 「孙儿说不出口，」贾瑄说着一顿，接着道，「不过我身边跟着的丫鬟都听见了。」 老太太当即看向站在贾瑄和邢氏后头的小丫鬟，「燕草，你都听见了？」 燕草原是老太太院儿里的二等丫鬟，因邢氏身边没有能力出挑的丫鬟可以照顾贾瑄，老太太便从自己院儿里挑了两个好的给贾瑄，燕草便是其中之一。 「回老太太的话，二太太她说……」燕草顿了顿，低下头，鼓足了勇气，道，「说姑太太是下不出蛋的老母鸡……」说完就不吭气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和林如海夫妇俱是面色发青。 虽然这话王氏是背地里说的，可她既然能在园子里大大咧咧的宣之于口，想必往日也没少说这种刻薄的话，否则怎么会被贾瑄和他的丫鬟听了去？ 噁心的是，她还满脸笑容的跟你打招呼，一副好嫂嫂的模样，这做派实在令人作呕。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不免多想。 她早就叮嘱过王氏不用来请安，前几日天气都不错，王氏没来，偏偏今天贾瑄抓周礼，女儿女婿都来了，她却来了，不早不晚，专挑贾敏在她屋里的时候来。 原本还真当她孝心可嘉，如今再看，怕不是故意跑到贾敏跟前碍眼的。 老太太险些破口大骂，忍了又忍，才没在女婿面前失了礼数。 但看女儿女婿的脸色都很难看，老太太揉了揉额角，道，「敏儿，如海，老二……王氏如今身怀六甲，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定会给你们交代。」 第4章 贾瑄 林如海握住贾敏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冷，不由皱眉，他看了眼贾瑄，又看向老太太，「岳母不必自责，这不是您的错，谁做错了事，就该谁来承担后果。」 王氏在背后奚落嘲讽自己的小姑子是下不出蛋的老母鸡，这话虽然刻薄，可谁叫他和贾敏确实是多年无出，这虽然有守孝的原因在里头，可他们二人没有孩子，也是事实。 因此，王氏这话虽然难听，却是说了实话，只是这实话太难听了些，即便传出去，旁人也只会说王氏刻薄，而不会说她抹黑贾敏。 更重要的是，这话王氏是背着人说的，并未当着外人的面说，如此一来，她这种言行，并不算什么天大的过错。 虽说王氏的话被贾瑄听到了，还捅了出来，可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地位，毕竟她嫁进贾家，为公公守过孝，还给贾家生了一儿一女，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就凭这些，老太太也没法因为王氏在背后诋毁了她的女儿，就让贾政将其休弃，顶多不给她好脸色，或是找其他的理由训斥一番。 他和贾敏入京后，虽然他不常来荣国府，贾敏却常来，每次回家都会提到贾瑄，眼里的喜爱是做不得假的，可见姑侄俩感情极好。 他与贾敏夫妻近二十年，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贾敏，那必是他这位枕边人无疑。 贾敏素性聪慧，外柔内刚，心性坚韧，寻常男儿都不及她。 她却不止一次的称赞贾瑄聪明过人，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林如海虽然是第二次见贾瑄，却从贾敏这里听说过这孩子的聪慧，似是生而知之，比寻常的大人还要聪明机敏许多。 这样聪明的贾瑄，却当着荣庆堂主僕这么多人的面，捅破了王氏在背后诋毁贾敏的事。 王氏的话太难听，贾瑄在这种场合捅出来，一是想将王氏的真面目捅破，这样王氏生产之前就再也不能假充好嫂嫂的模样在贾敏面前添堵；二是想给贾敏出气，这话当着老太太的面捅出来，王氏到时候即便再生个男孩儿，在婆母跟前的印象分也加不回来了，甚至想到女儿膝下空虚，说不定会更厌恶王氏。 自古婆媳是天敌，只要婆婆不喜欢儿媳，多的是法子收拾你。 第7页 林如海从前听贾敏说她这个内侄聪明，还当贾敏是太喜欢孩子的缘故，今日一见，却觉得贾敏的话还是谦虚了。 这孩子不但天资聪颖，还足智多谋。 今天这事儿，可不仅仅是给贾敏出气，还有个附带的好处。 贾家就两个太太，此消彼长，王氏被打压下去的，谁能出头？那当然是邢氏。 一箭三雕！ 这孩子才刚满周岁啊！ 太妖孽了！ 因着王氏的搅和，老太太和女儿女婿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没坐一会儿，林如海夫妇便告辞了。 送走了林如海夫妇，老太太便打发了邢氏回去，却将贾瑄给留下了。 「瑄儿今天是故意把你二婶那话捅出来的吧？」老太太虽然已经五十多岁，可还没老糊涂，贾瑄今天明摆着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提的。 贾瑄也不意外会被老太太看出来，毕竟他做得很明显，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孙儿是故意的，」贾瑄顿了顿，「其实孙儿不止一次听到二婶在说姑妈的坏话。」 老太太闻言，面色微沉，「不止一次？」 「孙儿不知道二婶为什么要说姑妈的坏话，还诅咒姑妈生不出孩子被姑父休弃。二婶在背后说了多少次姑妈坏话，孙子不知，但就孙儿听到的，便有四五次了。」贾瑄很诚实的道。 老太太脸色黑了下来，「贱妇！」 女儿女婿都回去了，老太太终是没忍住，破了功。 多大的仇怨，居然诅咒她的女儿被休弃？ 老太太并不认为贾瑄会拿这种事撒谎。 贾瑄当做没听到老太太骂人的话，继续道，「孙儿年前就发现二婶故意往姑妈跟前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戳姑妈心窝子，孙儿毕竟是晚辈，有些话确实不太好说，但今天是孙儿的好日子，二婶却故意挑着今天姑妈来祝贺我的时候，跑来给姑妈添堵，别说姑妈心里不好受，孙儿心里也有气。」 「好孩子，这不怪你生气，往后若是再听到什么，直接来告诉祖母。」老太太搂着贾瑄道。 「孙儿记住了。」 又在老太太这里坐了一会儿，老太太才叫人抱着贾瑄回去。 虽说贾瑄如今能跑能跳，毕竟年纪还小，荣庆堂离东院太远，还是叫人抱着回去安心些。 贾瑄走后，老太太陷入沉思。 皇帝对贾瑄的重视一如既往，甚至比往日更加看重。 她知道贾瑄特殊，可却不清楚皇上如此重视贾瑄的缘由。 今日抓周礼，皇帝还特意添了物件，还是玉佩这种贴身之物，对贾瑄的恩宠可见一斑。 纵使贾瑄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也不至于被皇帝如此重视。 虽不知缘由，但老太太却清楚，这是件好事。 只要贾瑄好好长大，可保贾家五十年昌荣，这还是保守估计。 老大那个东院，再这样另开一扇黑油大门已经不合适了。 她原先是对贾赦彻底失望了，便没理会贾赦为了赌气封了东院府内的门，在外头另开一扇门的行为。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贾瑄是荣国府的希望。 琢磨了几日，老太太将贾赦贾政叫到了荣庆堂，宣布了她的决定。 第一，将荣国府的东院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第二，将荣庆堂前面所有的院子整合成一个院子，给贾瑄住。 贾赦闻言，喜笑颜开。第一个决定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多大变化，他也不在意，可将荣庆堂前面所有的院子整合了给他儿子住，那可是他占便宜，他当然没有意见。 可贾政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母亲，您院子前头这片地，整合起来，与大哥住的东院完全一样大了。瑄哥儿是小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贾赦横他一眼，哼道，「我儿可是皇上看重的人，将来必有出息，不像某个人考了十几年都没考中，还要叫老爷子临终前上个遗本给你讨个官职。」 这跟要饭的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瞪了贾赦一眼，看向贾政，「你大哥的话虽糙了些，但理不糙。瑄哥儿被皇上看重，将来封侯拜相也不是难事，我决定将前面的院子都整合给瑄哥儿住，是考虑过很久的，瑄哥儿必须要好好培养，不能像琏儿一样再被下头的奴才带坏了。」 贾政闻言表情一僵，脸色有些不好看。 说起贾琏被下头的奴才带坏，他也是有责任的。 贾琏出生没几日，母亲就没了，原本老太太想趁着热孝给贾赦娶一门能镇得住贾赦的妻子，谁料他爹贾代善突然旧疾复发，也没了。 等过了孝期，荣国府的地位也随着贾代善的离世一落千丈，贾赦再想娶一门好的妻子，那自然就难了许多。 一直到贾琏五岁，贾赦才续娶了现在的继妻，邢氏。 而在邢氏过门之前，贾琏一直是他夫人王氏养着的。 贾琏比贾珠小一两岁，贾珠开始启蒙读书的时候，贾琏才刚会走路，等贾珠正式读书，贾琏也没人教他启蒙，还有奴才故意拿一些小玩意儿勾得贾琏歪了性子，整天只想着玩儿，一提起读书就是他将来要继承家里的爵位，读不读书都不重要。 这事儿被发现的时候，老太太狠狠训斥了王氏一顿。 等邢氏进门，好傢伙，邢氏出身低微，哪里敢管贾赦？贾琏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哪怕是正常人，被这样对待也会歪了性子，何况是个孩子？ 第8页 贾琏没长成个坏事做尽的纨绔子弟，说不定还是他亲娘保佑的原因。 教坏贾琏的奴才，多多少少有王氏的手笔在里头，而贾政确实没关心过这些，也有失察之过。 老太太旧事重提，贾政顿时哑了声，无话可说。 「就这么决定了，你们都回去吧。」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儿子就觉得糟心，说完了事，便撵他们回去。 贾赦和贾政一前一后走出荣庆堂。 「老二啊，父亲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打算在大哥家里拖家带口的住多久啊？」贾赦得意非常的问道。 往日他是不敢这样对贾政说话，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父凭子贵，在老太太这里的地位迅速上涨，虽然老太太一如既往的看他不顺眼，可谁叫老太太喜欢瑄儿呢。 从前老太太偏心老二，还不是因为老二会读书，老太太指着贾政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能撑起荣国府的门楣？ 可事实上呢？老爹都走了十四年了，当年皇上恩赐的一个工部主事之职，过去十多年，贾政仍然在原地踏步，除了废物二字，还能拿什么形容？ 他们兄弟本就是半斤对八两，偏偏贾政总喜欢在他面前摆谱，现在呢？ 第5章 贾瑄 贾政面色泛青，深吸一口气，拂袖离去。 看着贾政生气离去的背影，贾赦半点不恼，甚至有点小开心。 从小到大，在这个弟弟面前，他就极少占上风，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对弟弟更看重，他这个长子嫡孙，提起来就摇头，没有半句好话。 祖父和父亲相继离世，明明他已经顺利继承荣国府，是荣国府明面上的当家人，可父亲离世前仍不忘给贾政讨个官职，以至于父亲离去后，贾政凭着一个工部主事之职，就能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还略占上风。 谁让父亲的公爵爵位，到了他这里连降五等呢？ 这让他在府里完全抬不起头来。 废物怎么了？废物也是有尊严的！ 自从继妻生下贾瑄，他的生活虽然还是老样子，吃喝玩乐，睡小老婆，可在这个弟弟面前，他说话的底气却足了。 为什么？ 因为他有个宝贝儿子啊！ 贾赦砸吧着嘴，今天压了贾政一头，让他心情变得极好，得意的哼着小曲儿回东院。 回到东院，贾赦立刻让人去请邢氏和贾瑄。 片刻的功夫，三人齐聚东院堂屋。 「老爷命人请妾身和瑄儿过来，有什么要事吗？」邢氏抱着儿子在贾赦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 自打有了贾瑄，邢氏在贾赦面前，说话都不心慌气短了。 因着贾瑄，贾赦也不敢再给邢氏摆脸色，哪怕是前头的原配，贾赦都没有这样尊重过。 「夫人，老爷我刚从老太太那儿回来，老太太发话了，把东院改回从前的样子。」贾赦笑呵呵的对邢氏道。 邢氏闻言一脸疑惑。 她嫁过来的时候，东院就已经是如今的格局了。 不过嫁进来多年，她早就已经弄清楚贾赦封锁东院另开一扇黑油大门的原因，不过是同老太太赌气罢了。 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突然叫改回去？尤其是贾赦，居然也没生气，还乐呵呵的。 古怪！ 想不明白就问，「怎得突然要改回去？」 「这个……」贾赦被问得一愣，「我不知道。」 老太太把他和老二叫去，就直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根本没有说原因。 邢氏见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禁噎住。 贾赦这会儿还沉浸在兴奋里，完全没在意这个小问题，「对了，老太太说了，把她院子前头的屋子都整合成一个院子，让瑄哥儿住进去。」 闻言，邢氏脸色微变，「瑄哥儿还这么小，离不得生母呢，才刚办完抓周礼，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呢？」 「妇人之见！」贾赦脸色一沉，喝道，「老太太这是看重瑄哥儿，你看看府里的琏儿和珠儿，哪个有瑄儿这么大的院子住？别不知好歹！」 邢氏虽然因为贾瑄的缘故被贾赦尊重了许多，可贾赦脸色一沉，她还是畏惧的。 「可是……瑄哥儿还小啊。」邢氏低声道。 见贾赦要动火，贾瑄忙道，「阿娘，西边院子要整合，也需要时间，没那么快的。」 邢氏见贾瑄出声，眉头微蹙，「瑄哥儿你也想住进去？」 「阿娘，祖母有多疼爱我，您是看在眼里的，既然祖母做了这个决定，必是深思熟虑过的，您还是别忤逆祖母的好。」贾瑄劝道。 他好不容易趁着王氏作死，将她的风头压了下去，若是这个时候邢氏头铁非要留他住在东院，只怕要惹老太太不快。 早在半岁开始修习麒麟功的时候，贾瑄就开始断奶了，满周岁之前，他早就不吃奶了。 邢氏并不喜欢奶娘，怕儿子被奶娘笼络过去，见儿子不愿吃奶，便趁着儿子断奶之后，给了一笔钱将奶娘送走了。 如今贾瑄住在东院的厢房里，面积不大，他一个孩子住，其实挺合适。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需要的单独越来越多，而他娘邢氏，有些太黏糊了。 分开住……对贾瑄来说，更好一些。 至于老太太分给他的院子占地太大的问题，贾瑄觉得，这个问题不大。 第9页 他要习武读书，书房就占了一片地，再建个练武场，老太太分出来的地盘，怕是堪堪够他使。 见贾瑄自己也愿意，邢氏心里纵使不愿，却也无话可说。 她知道自己蠢笨，远不如儿子聪慧，听儿子的准没错。 见邢氏消停，贾瑄才松了口气。 次日，邢氏带着贾瑄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王氏自然是不在的。 「瑄儿，你爹昨儿回去，把我的决定告诉你了吧？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现在告诉祖母。」老太太虽然做了这个决定，却不会枉顾贾瑄的心意，若是贾瑄不愿意，她可以推迟这个决定，总之前头的院子是一定要整合的，即便贾瑄现在不住进去，过个几年还是要搬进去的。 贾瑄道，「孙儿没有意见。」 「既然你没有意见，祖母就叫人挑了吉日开工。」老太太道。 贾瑄想了想，道，「祖母，可以在院子里开闢一块儿地方做练武场吗？」 老太太闻言怔住，「瑄儿想习武？」 「咱们家本就是武将出身，习武有什么不对吗？」贾瑄反问道。 老太太被问住，她的想法，自然是不想让贾瑄吃这个苦的，但转念一想，贾家小一辈的，贾琏已经是废了，贾珠已经确定走仕途，路子已经固定了。 贾瑄…… 或许可以试试文武兼备？ 「就依你了。」老太太道。 「谢谢祖母。」贾瑄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快就同意了，他还以为老太太心疼他，会不同意。 过了两天，一批批工匠进了荣国府，择定吉日后便动工了。 按照贾瑄的意思，西南角与府东边马棚对称的一片修成练武场，往里是一个小花园，花园后头便是书房，书房后头便是起居室。花园的两侧修两条游廊，院子中间修个凉亭，练武累了便能进小花园里的凉亭歇息。 这样修起来，有些地方要动的地方比较大，有些地方更是要推平重修。 现下天气还不是很暖和，老太太怜恤这些工匠，便叫他们慢慢修，不赶时间。 院子一修就是两个多月，眼看着端午将近，天气也越来越热，老太太便吩咐管家，叫每日准备一碗解暑的绿豆汤给工匠们，省的病倒了。 就在端午前几天，王氏终于发动了。 她虽然年岁不小，可到底生过两个孩子，折腾到傍晚，平安的生下一个儿子。 老太太因着王氏在背后诅咒贾敏，在她生产的时候，也不去瞧她，只在荣庆堂等消息。 这个时辰，贾瑄正好陪老太太用晚饭，刚放筷子，就见周瑞家的捧着个木盘满脸喜悦的赶来了荣庆堂报喜，「恭喜老太太，二太太生了个哥儿，口里还含着一块玉，上头还有孔有字呢。」 老太太：「……」老身是年纪大了，不是傻了。 贾瑄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他二婶这是闹哪出呢？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到底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冷淡的叫周瑞家的上前，拿起木盘里的玉看了看。 确实晶莹剔透，是块质地极佳的好玉，一面刻着通灵宝玉四个字，另一面……好傢伙，字更多。 老太太没耐心看完，将玉往木盘里一摔，沉着脸道，「刚出生的孩子才多大？这么大一块儿玉含在嘴里？你把我当傻子？」 周瑞家的愣住，「可是……」是真的啊！ 老太太不想听周瑞家的狡辩，「行了，回去告诉你家太太，少搞这些歪心思，把心摆正。」 见老太太满脸不耐，周瑞家的也不敢再多嘴，捧着玉，满脸忧心的退了出去。 周瑞家的一走，老太太就搂着贾瑄嘆道，「瑄儿，你二婶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如今上了年岁，倒愈发不着调了。」 贾瑄没有跟着指责王氏，不管怎么说，王氏都是他的长辈，他不好将心里的话宣之于口。 「或许……二婶只是希望祖母更喜欢堂弟一些？」贾瑄道。 有他这个现成的例子摆着，不怪愚蠢的王氏想效仿。 老太太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真是个蠢妇，瑄儿你这样的人百年难遇，哪里是她随便造个玉就能效仿的？做再多都是东施效颦。」 王氏住的东小院，离她的荣庆堂，直径距离少说都有六十多米远，若是绕圈子走过来，少说一两百米。 贾瑄的玉隔了一丈远，就会自动回到贾瑄手里，一丈是三米多远。 而周瑞家拿来的玉，不说那么大孩子根本含不住，单论东小院离荣庆堂的直径距离，就足有二十丈出头。 就这还想跟贾瑄比？ 以为在玉上多刻几个字，就显得更神异吗？ 真是个猪脑子。 老太太都懒得追查，已经是认定了王氏自己找人私造的。 哪儿有胎里带出来的玉，上头自带孔的？ 傻子都不相信！ 贾瑄嘴角抽了抽，也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在他看来，王氏并不是个聪明人。 那也没可能蠢到私造这种一看就能拆穿的玉，来给她儿子充作衔玉而诞的玉。 莫非……真是一孕傻三年？ 第6章 贾瑄 因着王氏东施效颦，私造玉佩效仿长房衔玉而诞一事，老太太如今提起王氏都嫌晦气。 这种嫌弃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洗三礼前一晚，府东边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第10页 老太太差人过去一问，才知道那块通灵宝玉不翼而飞了。 虽然老太太认定那块玉是王氏为了压过长房私造的，可王氏自己却知道，她的儿子是真的衔玉而诞，即便她儿子的通灵宝玉没有贾瑄那块玉神奇，会自动回到贾瑄的手里，那也是胎里带来的。 王氏认定了这个儿子肯定有来历，只是她没想到让周瑞家的带着玉去给老太太报喜，老太太不但不像贾瑄出生时那样欣喜若狂，甚至还有些生气，训斥了她一顿。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她假造玉佩东施效颦。 王氏心里自然是不服气，可她还在月中，不能见风，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 哪知，第二天玉就不见了踪影。 通灵宝玉毕竟是一块玉，王氏怕丢，就放在自己的枕边，这样都能不见，王氏如何不怒？ 「那块通灵宝玉，二太太从不离身，一直放在枕边，一觉醒来玉不见了，认定是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大怒之下让周瑞家的带人到处搜，还……还搜到长房那边去了。」 老太太听了丫鬟的回禀，眉头皱起，「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扶我起来，去东小院看看。」老太太伸手道。 老太太带着人到东小院的时候，这边还乱糟糟的，邢氏带着人已经将周瑞家的一行人摁住，并押到了王氏住的东小院，虽然生气，却也没冲进王氏坐月子的屋子。 邢氏坐在屋外，对着里头的王氏阴阳怪气一顿嘲讽，偏偏还不带半个脏字。 经过儿子的指点，邢氏如今已经有了些国公府当家太太的风范，说话也有条理多了，不像从前开口就暴露了她的愚蠢。 「老大家的。」老太太听了一阵，没觉得邢氏的话有什么过火的地方，才叫停。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邢氏阴阳怪气的话戛然而止，忙不迭起身行礼，「儿媳见过婆婆。」 行礼过后，邢氏上前代替丫鬟扶着老太太坐下，「这点小事还惊扰了老太太，是儿媳的不是。」 老太太对邢氏如今的进退有度，很是满意。 「行了，这不怪你。」老太太道。 邢氏微微一笑，「弟妹的那块玉忽然不见了，弟妹说是下人手脚不干净，叫周瑞家的四处搜，还搜到儿媳的住处去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管怎样，那周瑞家的都是个下人，哪儿有一个下人带着一群下人搜主人家的屋子的？ 老太太也不觉得邢氏这话有什么问题，她也觉得王氏不像话。 「这么晚了，你也累了，瑄哥儿那里不能没人照顾，你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我来处理。」老太太发话道。 邢氏虽然想看王氏的笑话，但儿子早就叮嘱过她，只要是老太太的话，她照办就是，不要质疑也不要有任何疑问。 就这一条准则，邢氏这样下来两个多月，敢说她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王氏。 「儿媳明白，儿媳告退。」邢氏乖觉的行礼告退。 等邢氏一走，老太太就扶着丫鬟进了王氏现在休养的屋子。 「老太太……」王氏昨天刚刚生产，今天又动了真火，这会儿的气色是真的难看。 老太太也不理她，「鸳鸯，带人就在这个屋子里里外外的搜。」 王氏在坐月子休养，这期间伺候她的，可以说都是心腹，她自己的心腹怎么可能放陌生人进来伺候？还偷走了王氏给儿子私造的通灵宝玉？ 老太太认定了王氏就是作妖，那玉八成还在这屋里。 「老太太？」王氏没想到老太太进来就让人直接搜她休养的这间屋子，顿时惊住，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老太太的意思，这是怀疑她私藏了诬陷人。 王氏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她知道因为诋毁诅咒贾敏的事，老太太对她的印象十分糟糕，可却没想到已经糟糕到这个份上。 老太太还在怀疑她私造玉佩东施效颦，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藏了玉佩大闹？ 这样闹对她坐月子也不好，她又不是疯了。 就在王氏陷入恼怒的情绪中时，老太太跟前的丫鬟鹦鹉从床底下找到了通灵宝玉。 「老太太，玉在这儿呢。」鹦鹉也算是老太太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昨日在荣庆堂，正好看见周瑞家的带着玉来报喜，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王氏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老太太接过鹦鹉递来的玉，翻看了两下，确定是她昨天看到的那块玉，她轻轻一抛，丢在王氏盖着的薄被上，沉着脸道，「王氏，你如今还在月子里都不消停，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王氏慌了神，「老太太，儿媳真的没有胡闹，玉是真的不见……了。」她看着被子上的玉，实在没法理直气壮。 老太太冷笑，「我就当你没有私藏，玉不见了，你就没想过是掉在床底了？」 王氏噎住。 「行了，你好好休养吧，没事少折腾。」老太太说完，便直接走了，懒得再听王氏狡辩。 王氏看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哪里有那么蠢？ 通灵宝玉不见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搜自己休养的这个屋子，床底下也是搜过的，是真的里里外外都没搜到，她才闹大的。 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床底下明明没有，怎么就搜出来了呢？ 第11页 莫非这块玉会隐身？ —— 皇宫。 御书房内。 「陛下，已经确定，那块通灵宝玉，就是一块玉，远不如贾瑄那块玉神异。」 这是皇帝的亲卫长，直属皇帝，负责守卫皇帝的安危，包括替皇帝私下办事。 昨晚荣国府又生下一个衔玉而诞的孩子，自然惊动了一直关注荣国府的皇帝。 他一直记得去年那个提点他的道长，话里话外都暗示上头有什么动作，能为他消灾解难的人就是荣国府的贾瑄。 既然会有贾瑄这样应运而生为他消灾解难的有福之人，那么相对的，也会出现给他惹麻烦的人。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调查这方面的事，可都一无所获。 就在这个时候，荣国府又来了一个衔玉而诞的孩子，怎么不叫皇帝生出疑虑？ 自古就有衔玉而诞者的传说，个个不凡。 通常一个时代只有一个，可在他统治期间，两年出了两个？ 皇帝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于是就让亲卫长私下去一趟，看看那块玉有什么异常之处。 结果嘛，肯定是比不过贾瑄那块玉。 要不是各种证据表明，王氏真的没有找人私造玉佩，亲卫长恐怕都要怀疑那玉是王氏私造。 毕竟，哪儿有胎里带的玉上还有孔的？ 皇帝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两个衔玉而诞，贾瑄是带来福气的人，那另一个…… 莫非就是道长说的，上界来人？ 「多派几个人关注那个孩子，有任何异常，立刻来回禀。」皇帝道。 若真是上头下来的，那也要搞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是，属下遵命。」 —— 经此一事，王氏也消停了很多，一直到五月底出了月子，都没再闹事。 虽然王氏如今不得人心，也不受老太太待见，但孩子却是贾家血脉，正经的满月酒还是在家里办了一个，只是没有大办。 对比起贾瑄去年满月酒的排场，那可真叫一个寒酸。 王氏自然觉得不公，明明她的儿子也是衔玉而诞，凭什么贾瑄有的，她儿子没有？ 可惜，她现在说话没分量，老太太不睬她，贾政也不理她。 贾瑄抓周礼结束后，老太太便以王氏有孕不能伺候贾政为由，赐了美貌的丫鬟给贾政，这些日子贾政一直睡在那个姓赵的丫头房里，王氏这里也就偶尔来看看。 王氏心中恼恨，难道贾政后院那个周姨娘不是人吗？非得赐个年轻貌美的膈应她？ 当然，王氏心里清楚，这是老太太在敲打她。 因为她在背后辱骂了贾敏，还诅咒贾敏生不出孩子被休弃，这种话换了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忍不了。 满月酒当日，贾政也将嫡次子的名字公布了。 直接取名叫贾宝玉。 老太太觉得随便了些，想要让贾政按字辈娶个正式的名字，可王氏觉得这反而显出了她儿子的与众不同，就婉言回绝了老太太的意思。 见状，老太太也懒得理会这个蠢妇了。 赶在七月之前，贾瑄的院子终于修缮完毕。 贾赦很会耍小聪明，写了一份摺子请示皇帝。 而皇帝也没计较贾赦的小心思，事涉贾瑄，皇帝很给面子的赐了个院名。 ——福祉院。 新院落成，又得皇帝赐名，这可是荣耀，贾赦请示老太太之后，便办了个家宴，请了东府的人一块儿来吃酒。 这算是贾瑄的好日子，林如海夫妇自然也来了，贾瑄跟着女眷一桌，席间贾敏突然噁心反胃。 第7章 贾瑄 席间女眷多半都是生养过的，老太太眼睛一亮，当即命人去请太医。 因着贾瑄的缘故，荣国府重新进入了很多人的视野中，太医院的这些人最会看人眼色办事，只要是上头看重的人，来太医院请太医，太医们都会很给面子的跑一趟。 今天来的太医是太医院的两位院判之一，姓沈。 这位沈院判年纪不算大，也就三十出头，医术却是极其高明，听说过两年太医院的院使告老，这位沈院判便会顶上院使的职缺。 见来的是沈院判，老太太都不敢拿大，忙客客气气的请沈院判给贾敏诊脉。 沈院判打量了贾敏几眼，请贾敏伸手，盖上一层手帕，才开始诊脉。 过了一会儿，沈院判含笑道，「林夫人这是喜脉，看脉象，快有两个月了。」 贾敏呆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太太险些喜极而泣，忙不迭的感谢沈院判，又叫管家准备大红封给沈院判，还叫贾赦亲自送沈院判出府。 「瑄哥儿真是有福的，这新院刚落成，敏儿就有了好消息。」老太太搂着贾瑄，一个劲的夸贾瑄有福气，还惠及贾敏。 贾瑄被夸得有些尴尬。 姑妈有孕，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姑父姑妈房里那点事的成果吗？ 他夹在这里头，算怎么回事？ 贾瑄搁这儿心里腹诽，那边王氏心里也在嘀嘀咕咕。 与贾瑄相反，王氏恰恰认为是她儿子贾宝玉衔玉而诞带来的福气，让贾敏有幸怀上孩子。 毕竟按照月份来算，她儿子刚出生没多久，贾敏就怀上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第12页 王氏心里很难受，亲眷里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才貌双全的贾敏。 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她儿子衔玉而诞的福气，要惠及她最讨厌的贾敏，实在是晦气。 要不是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还没转圜，今天她少不得要绵里藏针的刺贾敏几句。 可惜了，她现在不敢，省的惹老太太不喜，得不偿失。 不过这种福气论，大概只有王氏自己认为是她儿子贾宝玉带来的，其他人都觉得是贾瑄带来的福气，谁叫贾瑄喜欢贾敏呢？ 自从贾瑄会表达自己的喜恶开始，但凡是贾瑄喜欢的人，都会遇到好运的事，而被贾瑄厌恶的人很快就会倒霉，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贾敏虽然多年没有身孕，却不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 恰恰相反，有问题的应该是林家人。 林家人丁单薄，并不是从贾敏这里开始的，从包括林如海这一代，林家已经三代单传，并且当家太太都是多年才有孕，贾敏并不是个例。 说句实在话，林如海年过而立都没有孩子，硬要怪到贾敏的头上，是非常不合理的。因为林如海并非没有通房侍妾，他这些通房侍妾，没一个怀上的，这也是贾敏的问题？ 反观贾家，兄妹三人，没一个身体差的，贾赦膝下三子一女，长子早夭；贾政如今膝下也有两子一女，怎么看贾家都没有子嗣单薄的问题。 两相对比，傻子都能看出来问题出在谁身上。 倘若真是贾敏的问题，即便林如海爱重这个妻子，林家老太太也不会允许林家无后。 贾瑄的特殊，众所周知，这是皇帝都认可的事实。 贾瑄喜欢贾敏，是整个荣国府都知道的事，而贾敏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孕，那是因为林家老太太前两年离世，去年林如海夫妻二人入京时，两人尚在孝期中，年前刚除孝。 也就是说，林如海夫妻是今年才开始同房，算算时间，正好半年。 虽然贾瑄喜欢谁，谁就能好运，可也要看问题的严重程度，就林家这子嗣单薄的问题，半年时间怀上，已经算是贾瑄福运深厚了。 林如海从前是不信这种神神叨叨之事的，但涉及孩子，就连林如海都不淡定了。 贾敏已经三十好几，年纪不算小了，同龄的夫人们有些都做祖母了，贾敏却还是头胎。 偏偏林家有经验的长辈都已经离世，没人可以照看贾敏。 林如海喜悦之余，也有些伤脑筋。 他今年刚进士及第，被皇上钦点探花，如今正在翰林院任编修，要到傍晚才会回家，白天贾敏一个人在府里，林如海不太放心。 可贾母也年事已高，他也不能劳累贾母一把年纪跑到林家照顾贾敏。 贾瑄看出了林如海的忧虑，伸手戳了戳邢氏，给她使眼色。 邢氏现在也算是锻鍊出来了，接到儿子的眼色，心思一转，便笑着道，「小妹好不容易怀上，如今林家又没人照看，想来老太太还有妹夫都不安心，不如小妹这段时间暂且住在府里，等胎坐稳了再回林府去？」 现在担心的都是贾敏胎坐不稳，或者贾敏不懂孕期的注意事项，伤到孩子。 把人留在府里住着，老太太当然会叮嘱，等到三个月胎象稳固，老太太基本上也将该注意的事都告诉贾敏了，即便贾敏回去，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邢氏这话一出，正中老太太下怀，她看向林如海，「如海意下如何？」 林如海对着邢氏拱手感谢，「多谢嫂嫂费心，说真心话，我真有些不放心敏儿一个人在家。」 尤其还是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时候。 林如海这话就是答应了，老太太忙吩咐赖嬷嬷帮忙收拾院子。 贾瑄忙道，「祖母且不用忙，孙儿这院子刚收拾好，空荡荡的，姑妈既然要在咱家住，不如跟我住福祉院？」 老太太闻言，眼睛一亮。 这个宝贝孙子有多神奇她是知道的，贾敏孕期多和贾瑄接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倒是不错，」老太太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这样，敏儿住在咱家这段时间，邢氏你也住在福祉院吧。」 这意思就是让邢氏照顾贾敏。 正好邢氏有些不放心贾瑄一个人住，听了老太太的安排，忙不迭的应下。 有了贾瑄，邢氏也懒得捧贾赦的臭脚了，有宝贝儿子在，她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何必去讨好贾赦那臭男人？ 宴席因着贾敏有孕搅合了，但没人觉得扫兴。 宵禁前，林如海告辞回家了，贾敏则跟邢氏一起住进了福祉院。 福祉院的正院自然是贾瑄住，在福祉院后头的起居室，还设了东西厢房，贾敏是客人，自然住西边厢房，而邢氏是府里的当家太太，又是贾瑄的生母，东厢房便归她住。 虽然邢氏很想跟儿子睡一屋，可却被儿子以他已经长大拒绝了。 邢氏一肚子腹诽，小不点才多大，就敢说自己长大了？ 贾敏住在荣国府里，没有中馈处理，还有人伺候，能时时见到母亲，气色一天天变好，不过三五日间，便气色红润，满面红光。 林如海每日下衙都会来一趟看望贾敏，陪她说一会儿话，在荣国府用过晚饭，然后赶在宵禁前回林府。 这般过了月余，贾敏已经坐稳了胎，恰巧出了月初三就是贾母的寿辰，贾敏便打算等贾母的生辰过了再回林府。 第13页 八月初三虽是贾母的寿辰，但只是寻常的生日，不是整生日，只有宁荣二府聚在一起，办了个家宴，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为贾母祝贺。 贾母生日过后，贾敏便被接回了林家。 虽然贾敏的胎已经稳固，可贾母还是很担心，时不时的让赖嬷嬷带着东西去林家看望贾敏。 贾瑄将贾母的担心看在眼里，琢磨了几日，便去见邢氏，让邢氏每隔五日带他去林府看望贾敏。 老太太对他的福运十分迷信，他时不时的去看一回贾敏，说不定老太太会更安心一些。 事实上，贾瑄也确实料中了。 贾瑄每隔五日去一趟林家，让老太太彻底安心了，似乎只要贾瑄关注着贾敏，贾敏这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此，贾瑄深感无奈。 时间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中度过，一晃眼，又是一年除夕。 宫中会在除夕当日夜里设宴，赴宴的都是皇室宗亲，还有后宫妃嫔、皇子公主。 跟去年一样，除夕夜宴多了个外人。 除夕白日里祭祖，像贾家这样的门第，光是祭祖，就要大半天。 下午，皇上就将贾瑄接到了宫里，参加除夕夜宴。 作为一个外人，贾瑄能出现在皇家人才能参加的宫宴上，皇帝对他的偏爱，可见一斑。 贾瑄自然不清楚皇帝为何这样宠他。 皇帝却是从贾瑄这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他真心善待贾瑄，于是这一两年风调雨顺，他登基那年的天灾人祸，再没出现过，给他使绊子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倒霉，皇帝深信是贾瑄身上的福运惠及了他，便对贾瑄更好。 去年贾瑄也被接进宫参加了夜宴，一回生二回熟，今年贾瑄已经淡定了很多。 面对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贾瑄只当看不见。 反正这些人再恨他也不敢干掉他。 除夕夜宴过半，皇帝让内监宣旨，贾瑄在懵逼中，成了新出炉的福昌侯。 福昌，福运昌隆。 第8章 贾瑄 已经宣旨，就代表这件事板上钉钉，贾瑄除了接旨，没别的选择。 贾瑄虽然觉得这个封侯来的莫名其妙，也不会去抗旨，何况对他又没有坏处。 夜宴结束，已经很晚，皇帝命亲卫长严漾带着一队侍卫送贾瑄出宫回府。 因贾瑄不是第一回在除夕夜被接入宫参加除夕夜宴，荣国府上下并不担心贾瑄的安危，有皇帝保护，贾瑄比呆在自己家还要安全。 送贾瑄回府的亲卫长，算是贾瑄的老熟人了，每回贾瑄入宫，都是这位亲卫长来接他，而贾瑄几乎每三个月就要被皇帝召见一回，回回都是这位亲卫长来接他，自然就熟络了。 这亲卫长出身江湖，少年时家中遭难，仅剩他一人拼死逃脱，垂死昏倒在路边，被当时还是郡王的当今陛下捡了回去，让随行的太医救治。 就这样，严漾从此为当今陛下效命，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贾瑄对严漾是很有好感的，大抵都是习武之人的缘故，贾瑄对这种武艺超群的人，会更另眼相待几分。 将贾瑄送到荣国府，又当着荣国府上下的面重新宣读了圣旨，严漾才带着侍卫离去。 贾瑄被封侯，实在很突然，没有一点预兆，荣国府上下都很懵逼。 今儿是除夕夜，荣国府上至老太太，下至年龄倒数第二小的贾迎春，都在荣禧堂守夜，而年纪最小的贾瑄，下午就被接到宫里去了，刚被送回来。 谁也没想到，贾瑄被送回来的同时，还有这样的大惊喜。 三岁的侯爷啊，除了皇亲国戚，纯外姓的臣子家，哪里有三岁就被封侯的？ 贾瑄这是开了先例。 二房太太王氏自然眼红不已，她觉得她的宝玉也该有这样的待遇，可偏偏老太太当她作假，而皇帝这边，对贾瑄恩宠不断，对她的儿子却是直接无视了，明明都是携玉而诞，凭什么贾瑄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她的宝玉却被忽视个彻底？ 王氏想杀了贾瑄的心都有了，觉得贾瑄实在碍眼，还抢了属于宝玉的荣耀。 不提王氏有多蠢，现在阖府上下都为贾瑄高兴，当然，除了二房夫妻。 王氏是嫉恨贾瑄占了宝玉的好处，贾政完全是因为贾瑄的存在，令他在老太太这里的地位大减。 这世上的恩恩怨怨，终归都逃不过名利二字，王氏是因利益嫉恨，贾政就是因为名了。 若是没有贾瑄，老太太一定会继续支持他，他会成为荣国府实际上的掌权者，贾赦完全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而现在，贾瑄才是整个荣国府的重心。 除夕这一晚，所有人都没睡好，老太太和长房是高兴地睡不着，二房便是寝食难安了。 贾瑄越是受到皇帝的恩宠，他们二房就越没地位。 对此，贾瑄喜闻乐见，他这个二叔二婶，没一个省油的灯，他们寝食难安，关他什么事？ 觊觎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还有理了？ 一夜好眠，次日是大年初一，贾瑄住得离老太太最近，自然是最先去老太太院里拜年的。 老太太一向恩宠贾瑄，给他的压岁钱也是最丰厚的。 没多久，贾赦和邢氏就领着贾琏和迎春来拜年，大过年的，老太太自然不会摆脸色，将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了贾琏和迎春，便让他们在边上坐下说话。 第14页 最后来的是二房一家。 打头的自然是贾政和王氏，后头跟着的贾珠和元春，贾宝玉如今还走不稳路，只能由奶娘抱着。 对比贾瑄六个月就能说话走路，已经七八月了才刚会说话的贾宝玉就显得有点普通了，更何况他走路都走不稳，爬倒是挺利索。 二房这三个孩子，老太太一视同仁，跟贾琏和迎春的一样，当然远不如贾瑄。 没等多久，东府的贾敬带着儿孙来拜年。 领头的是贾敬，后头跟着的是贾珍，还有他的继妻尤氏，以及儿子贾蓉。 贾敬的妻子李氏如今有孕，因年纪大了，怀相又不好，便没来。 对东府这个侄儿贾敬，老太太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十八年前，贾敬进士及第，是贾家同辈中，最出色的，所有人都指着他转换贾家的门庭，谁知隔年东府老太爷贾代化病逝，贾敬因此守孝丁忧。 这原也是情理之中，问题在于，孝期结束，这厮没谋求复职，反倒跑去京郊玄真观求道去了，跟一群道士折腾仙丹，竟妄想做神仙。因着此事，贾家也一度成为京中权贵圈里的笑谈。 虽然贾敬不是老太太的儿子，只是隔房的侄子，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因着贾敬求道，老太太那两年门都不想出，参加任何宴席，都感觉有人在嘲笑她。 老太太自然给不了贾敬好脸色。 也亏得荣国府出了个贾瑄力挽狂澜，否则老太太想再重新抬起头参加各家女眷的宴席，也没脸出门。 将给贾珍他们准备的压岁钱给了他们，老太太就打发他们回去，没留他们。 晚上自是一家人在荣庆堂陪老太太吃饭。 初二，林如海一个人来了贾家拜年，贾敏怀着胎，不方便来。 去年冬月，贾敏当时怀孕也有六个月了，肚子却比寻常六个月的孕妇要大一些，贾瑄每隔五天会去看望一次贾敏，注意到她肚子大得不正常，就回去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当即让人请太医去给贾敏看看。 谁知道这一下子诊出贾敏腹中怀着双胎，消息传到荣国府，老太太都坐不住了，恨不得住到林府去照顾贾敏。 贾瑄好不容易才劝住老太太，但老太太还是不能放心。 最后，还是贾瑄被皇上召见的时候，顺口一提，请皇上赐了两个懂养胎的嬷嬷给贾敏。 皇帝对贾瑄，不说有求必应，但这种小事，却是从来不会拒绝贾瑄。 有了宫中的嬷嬷照顾，老太太也不闹着去照顾贾敏了，她哪里有宫里的嬷嬷专业？ 说起孕妇，也是巧了。 前脚贾敏刚诊出有孕，次月贾政房里新收的通房赵氏就怀上了，又过一月，东府贾敬的夫人李氏也有了孕。 贾敏和赵氏也就罢了，前者虽然三十好几，可这个年纪还是能怀上的，赵氏就更不用提，花儿一样的年纪，被贾政独宠了好长一段时间，怀上也是情理之中。 唯有东府的李氏，四十好几的人了，居然也能怀上，简直比王氏更配得上老蚌怀珠这四个字。 从林如海这里知道贾敏怀相极好，老太太便也安心了。 因林家没什么人，贾敏又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怕贾敏一个人胡思乱想，老太太便没留林如海用晚饭，让林如海早些回家陪贾敏。 时间过得飞快，热闹的元宵节过后，京城恢复了平静。 二月初三是贾瑄的生日，虽然他是小辈，可他现在的身份却不同了，皇上除夕刚封了他福昌侯。 因此，他的生日，不但自家人送了生辰礼，皇帝，皇后，后宫地位稍高的妃嫔，以及跟着皇帝一起送礼的皇室宗亲，还有一些勛贵朝臣，也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而言之，老太太的生日，都没贾瑄这么多人送礼。 贾敏的产期预计就在这个月，老太太有些坐立难安。 有时候老太太看着贾瑄，还总是欲言又止。 贾瑄也算是个人精，知道老太太对他福运的迷信，便在过了生日之后，让邢氏送他去林家暂住几天，等姑妈生产了，再接他回来。 邢氏对儿子那真是言听计从，要不是贾瑄让她去老太太跟前卖个好，刷刷存在感，她只怕就傻乎乎的直接把贾瑄送去林家了。 对这个直肠子的娘，贾瑄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这是他娘呢，除了多护着点，还能怎样？ 亏得邢氏没什么坏心肠，也就是蠢了点，还算有救，不然贾瑄也会像对待贾赦一样，能无视就无视，对这个贪花好色的爹，贾瑄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没办法，比起他上辈子铁骨铮铮，一身正气的爹，贾赦实在不符合他对父亲的期盼。 邢氏好歹是真心疼爱他，贾赦对他完全就只有利用，因为他能给贾赦带来地位和很多好处。 对邢氏的乖觉，老太太是开心的，但她担心贾瑄，「瑄儿想去吗？」 若是贾瑄自己不想去，邢氏非要送去，老太太也是不愿意的。 贾瑄笑着道，「孙儿也有些担心姑妈，祖母就让孙儿去吧？」 他没说是他自己主动要去的，本就是给傻娘刷好感，他怎么会说实话？ 见贾瑄自己愿意，老太太便同意了。 贾瑄初九刚住进林家，才过两天，贾敏就在夜里发动了。 因是头胎，还是双胎，贾敏生产时还是有些凶险的，不过有宫里的嬷嬷坐镇，到底是有惊无险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第15页 头一个生下来的是男孩儿，后头生下来的是女孩。 竟是凤呈祥，林如海夫妻这一胎就儿女双全了。 贾瑄没有在产房外等着，但生孩子这么大的动静，他也睡不着，直到正院来报喜才放下心。 第9章 贾瑄 早在太医诊出双胎的时候，林如海就在想取什么名字，直到贾敏生产前半个月，才定好。 他一共准备了三对名字，分别对应双胞胎女孩儿，双胞胎男孩儿，还有龙凤胎。 名字都从玉字辈。 龙凤胎的名字，男孩儿取名林琛，女孩儿取名林璇。 琛，有珍宝，珍贵之意。 璇，美玉也，以此为名，是期盼孩子如美玉一般，洁白无瑕，价值连城。 一般来说，女孩儿名字都是两个字，且不随男丁字辈取名。 像贾敏这样随男丁一样取名的，是少数。 单这两个名字，便可看出，林如海对两个孩子的喜爱是一样的，并不重男轻女。 因林家子嗣单薄，两个孩子又小，怕立不住，林如海和贾敏早就商量好给孩子取小名压一压。 儿子早就定好了叫阿宝，女儿的小名林如海一直不满意，直到孩子生下来，听稳婆说第二个是女孩后，林如海脑海灵光一闪，便定下了女儿的小名叫黛玉。 贾敏平安生下孩子，而且还是龙凤胎，林如海回过神来，当然是第一时间吩咐管家去荣国府向老太太报喜。 不出半日，贾敏生下龙凤胎的消息就传开了。 贾瑄的行踪一向备受瞩目，但凡是京中有头有脸的权贵之家，都会叫人关注贾瑄。 因此，贾瑄前两日住进林家的消息，早已经在权贵圈里传开。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新出炉的福昌侯，还真是福运昌隆，林家和贾家从来没有人生过双胎，更何况，贾敏生的还是龙凤胎。 这个消息传开，导致所有知道贾瑄存在的人，都对贾瑄的福运愈加迷信。 甚至荣国公府有些下人，恨不得将贾瑄当神仙供奉起来。 林如海之前就觉得贾瑄很聪明，如今就更觉得贾瑄的神异不是浪得虚名。 他和贾敏多年无孕，成婚近二十年都没有好消息，回京后，刚除孝，才半年就怀上不说，怀的还是双胎，双胎就算了，生下来竟是龙凤胎。 要说这不是因为贾瑄，林如海都不太相信。 得到贾敏平安生产的下午，邢氏就匆匆的赶到了林府。 一是为了祝贺林家添丁，二是来接儿子回家。 见过了贾敏，闲聊了两句，见贾敏满脸疲惫，邢氏便告辞去接儿子。 「妹妹招待不周，还请嫂嫂不要见怪。」 邢氏笑着道，「妹妹这是说哪里话？你刚刚生产，自然是你的身体要紧。」 出了正院，邢氏直奔东院。 林家确实很重视贾瑄，直接将继承人住的东院收拾了给他住。 「瑄儿，娘来接你回家了。」邢氏进了门，便笑着道。 贾瑄正在屋里看书。 虽然贾家也是书香之族，可却比不上林家底蕴深厚，林家很多藏书，都是孤本，贾瑄得了林如海的允许，可以随意进出他的书房，便在他的书房里挑了两本书看，现下闲着没事，正看得入迷。 突然听到他娘的声音，贾瑄恍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抬头，还真是他娘来了。 「阿娘？你怎么来了？」贾瑄诧异的问道。 邢氏好笑的道，「不是早就说好了，等你姑妈生下孩子，我就来接你吗？」 贾瑄噎住：那你这太迫不及待了，让姑父和姑妈怎么想？ 「你这是不想回家？」见贾瑄脸色不对，邢氏有些不解的道。 贾瑄摇头道，「那倒没有，」说着一顿，「不过我确实还想多住几天。」 邢氏闻言，又笑，「你这是住上瘾了？」 「姑妈生了个妹妹，我还没见着呢？」贾瑄撇撇嘴道。 京城当下的气候还是有些凉，刚出生的婴儿太脆弱，要格外注意，不能见风。 也就在产房外守了半夜的林如海见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不过很快就被稳婆抱进屋了。 贾瑄住进林府，就是来做个镇宅的吉祥物，保贾敏生产平安的，但他毕竟还是个幼童，女人产子当然不可能让他一个小孩子守在产房外头。 林如海当然也不可能把孩子一路抱到东院来给贾瑄看一眼，若是见了风，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因此，贾瑄到现在也没见到林家的弟弟妹妹，实在是有点好奇。 嗯，更好奇新出生的妹妹。 邢氏看他不甘心的模样，更想笑，「你怎么只提妹妹，你姑妈不是还生了个弟弟吗？」 贾瑄撇撇嘴，「弟弟哪儿有妹妹可爱？」 没办法，前世他是独，亲戚家表哥表弟一堆，就是一个姐姐妹妹都没有。 别人家都有漂亮的姐姐妹妹，而他家，亲戚全都是男孩儿，一个个皮得要死，因为一点小事争执打架那是常事。 这辈子，贾家那边倒是有两个姐姐，长姐贾元春虽然温柔，却是二婶的亲女，贾瑄倒是不至于因此迁怒她，可谁叫邢氏和王氏水火不容，他自然也没法去亲近。二姐贾迎春是他爹的庶女，比他就大一岁，邢氏前头没怀孕的时候，没少被迎春的娘羞辱，因此很不喜欢迎春，也不许贾瑄跟她亲近。 第16页 贾瑄知道邢氏没生他的时候日子非常难过，却不想连一个通房都敢给她摆脸色。 不过那通房或许是太嚣张了，孕中吃的太好，以至于胎儿过大，生的时候难产，贾赦这人自然是无情的，当时就选了保大，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宠爱的通房又死了，贾赦便不喜欢这个女儿，觉得她有些晦气，还剋死了生母。 贾瑄知道迎春日子不好过，可他毕竟是邢氏的儿子，怎么也不能让他娘伤心。 因此，一直到现在，他才有个真正能亲近的妹妹。 在他看来，姑父英俊儒雅，姑妈温柔清丽，生下来的妹妹，一定也生的很漂亮。 贾瑄赖在林家不肯走，非要见到妹妹才愿意走，邢氏又不好叫人把孩子从产房里抱出来，这两天气候不好，风大得很，见了风她可没法交代。 没辙儿，邢氏只好同贾瑄一起去见林如海。 林如海听了邢氏的来意，不由笑了。 贾瑄这样喜欢小黛玉，是林如海没想到的，他还以为，贾瑄会更喜欢林琛，因为贾瑄一直没有个身份相当且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儿。 「弟弟妹妹现在还不能见风，这两天风太大了，」林如海想了想，对邢氏道，「不如这样吧，大嫂，瑄儿既然想看过了妹妹再回去，那就再让他多住几天，等过了洗三，你再来接？」 邢氏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请林如海多照顾两天，自己一个人回了荣国府。 林家两个新生儿，刚出生的时候还是有点丑，但过了两三天，就开始变得好看了。 等贾瑄看到林家两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是洗三礼当日。 洗三礼是不能免的，贾瑄就在一旁看着，见过林家表弟表妹之后，贾瑄还是更喜欢小黛玉。 待洗三礼结束，邢氏重提接贾瑄回去，贾瑄愣是又找了藉口赖了几天。 这样过了半个月，老太太实在想念爱孙，忍不住让赖嬷嬷带着人来林家接贾瑄了。 老太太跟前的人就没邢氏那么好说话了，愣是把贾瑄带回了荣国府。 回到荣国府，贾瑄还有些闷闷不乐。 刚出生的婴儿，那真是一天一个样，他在林家多赖了半个月，小黛玉已经生的白白嫩嫩，别提多可爱了。 「瑄儿这是怎么了？不想看见祖母？」老太太见贾瑄不怎么开心，便笑着打趣道。 现在林家和贾家谁还不知道贾瑄整天围着林家妹妹转？ 明明自家也有姐姐，也没见贾瑄这样喜欢。 贾瑄：「……」 「祖母，我可以去看姑妈吗？」 老太太被逗笑了，「你才刚回来呢。」 贾瑄挠了挠头。 「再说了，你那是想看你姑妈吗？」老太太笑着道，「你姑妈还在坐月子呢，你上哪儿看你姑妈去？」 贾瑄噎住。 老太太明明知道他想看的是林家妹妹！！ 「瑄儿这样喜欢林家妹妹，不如祖母替你定下来？」老太太笑呵呵的道。 贾瑄差点被老太太的话给呛死，「祖母！！」 林家妹妹还没满月呢！ 老太太见贾瑄窘迫的样子，乐不可支。 贾瑄受不住老太太的调侃，逃回了福祉院。 回到荣国府，贾瑄就无聊多了，没事儿干，除了看书，也就只能打坐练功。 他身上佩戴的玉，仍旧在他练功的时候吸收他的内力，又潜移默化的反哺回来增强他的体质。 回到荣国府没两天，贾政那个通房赵氏便在夜里发动，生了一个女儿。 因是个庶女，二房只是来报了个信，倒是没太当回事，洗三礼也只是二房小办一场。 贾政按照贾家的女孩的排行，取名叫探春。 探春出生没多久，便是林家表弟表妹的满月酒，同时贾敏也出了月。 贾瑄兴沖沖的跟着邢氏去林家参加满月酒。 贾敏抱着黛玉，贾瑄凑在她身边，垫脚看她怀里的黛玉，忍不住笑道，「瑄儿怎么只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吗？」 已经一个月大的林家妹妹，生的愈发好看了。 被这么一问，贾瑄有些尴尬。 第10章 贾瑄 「姑妈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表弟。」贾瑄认真的解释道。 贾敏笑吟吟的看着自家侄儿，「哦？是吗？那一会儿你去陪弟弟说说话？」 闻言，贾瑄一僵，忙道，「弟弟睡着了，我会吵到他的，还是算了吧。」 贾敏没忍住笑出声，「这样吗？」 她说着，低头看怀里睡得香甜的黛玉，又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顺着贾敏的目光看向熟睡的黛玉，贾瑄干笑两声，无语凝噎：「……」 虽然贾敏没有拆穿他言不由衷的话，但看向黛玉的动作，已经是摆明了再笑他睁眼说瞎话。 「姑妈……」 见贾瑄不好意思了，贾敏见好就收，免得小傢伙恼了。 林家已经好多年没有喜事发生，更何况是添丁进口这样的大喜事？ 林如海自然是大办了满月酒，今日林家来了不少宾客，好些没收到请帖的人，也闻风而至。 这些人多半是想接触贾瑄，从前贾瑄的福运旁人还能当做是巧合，可巧合多了，还能当做是巧合的话，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贾瑄来的早，又因年纪小，自然是跟着邢氏一起进了内院。 第17页 邢氏母子是贾敏的娘家人，进了内院也不必去设宴的偏厅等候，而是直接被带到了正院内室见贾敏，而贾瑄发现贾敏抱着黛玉之后，就挪不动步了。 「夫人，宴席快要开始了。」贾敏跟前的大丫鬟来报。 贾敏看了看怀里的黛玉，将孩子交给了奶娘。 她不打算将孩子带到宴席上，闹哄哄的，会吵到孩子。 「瑄儿，走了，宴席要开始了。」邢氏道。 贾瑄仰头看向抱着黛玉的奶娘，「我不想去。」 邢氏见状无语。 贾敏笑了笑，道，「这宴席也确实无聊，瑄儿既然不想去，那就呆在这里吧，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人给你做，不用客气。」 「谢谢姑妈。」贾瑄立马道谢。 邢氏好笑，倒也没勉强贾瑄跟她去参加宴席。 「燕草，青萝，你们两个要照顾好瑄哥儿。」 这两个丫头是贾瑄跟前的大丫鬟，原先是老太太院儿里的二等丫鬟，都很稳重。 叮嘱完，邢氏就跟着贾敏去偏厅参加宴席了。 女眷的宴席上，各家夫人没见到贾瑄，很是失望。 贾瑄的福运实在叫人眼热，谁不想接触贾瑄，只要能让贾瑄喜欢他们，他们就能交上好运，这买卖可不要太划算了。 可惜，想要接触贾瑄，却是非常难。 荣国府的女眷虽然这两年没少被邀请参加宴席，但从来不带贾瑄，理由也很充分，孩子还小。 不是谁都有皇帝的权利，想接走贾瑄就能接走贾瑄。 这些夫人们今天有些是接到了请帖的，有些是自己上门的，目的也是非常明确，就是知道贾瑄今天会来参加林家的满月酒，便想来碰运气。 谁知道，贾瑄还是没有出现。 问起来，林家太太理由也很直接，只道贾瑄不喜欢参加这种宴席，这话一出，各家夫人也是无话可说，她们也没法强求贾敏将贾瑄押过来参加宴席。 毕竟，贾瑄不单单是个孩子，如今还是侯爷之尊。 地位比她们在场大部分人都高，他若是不愿意，还真没几个人能勉强他。 一直到宴席散场，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们，不管是前院的，还是后院的，都没能见到那位赫赫有名的福昌侯，只能带着满心不甘，告辞回家。 林家和贾家是姻亲，林如海添丁之喜，不单荣国府的主子们全部到场，东府的贾珍也带着夫人来参加了满月酒。 荣国府与林家关系最近，自然也是最后离开的。 贾瑄想赖在林家不走，可惜老太太也在。 「你姑妈近日忙得很，想看你妹妹，过些日子再来。」 贾瑄闻言，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缘由，不再坚持赖在林家。 自从贾敏怀孕，便没有再管过林家的庶务，外头的事有林如海打理，可内院的事，一直都是贾敏管，贾敏有孕不能管，就只能交给她的心腹来帮忙管。 如今贾敏已经生完孩子出了月，府中庶务自然就要交给她来管，还要查帐，看看她没有管家的这段时间，下头的人有没有中饱私囊，阳奉阴违。 处理完这些琐事，起码得小半月的功夫，贾敏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贾瑄要是再赖着，贾敏还得分神照顾他。 虽然贾瑄觉得他不用照顾，可在外人眼中，他仍然是个小孩子。 回到家里，贾瑄闲着没事，只能看书练功，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反正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四月初一正好是立夏，过了立夏，下雨天便得多了起来，有时候更是雷雨交加。 气候不好，贾瑄也不乐意出门。 四月十三夜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宁荣街东府闹哄哄的，没多久，便有人穿着蓑衣来敲荣国府的门。 贾瑄习武已有一年，耳力比寻常人强很多，听到外头闹哄哄的，便披了一件外衣，叫醒了外间守夜的燕草，「燕草姐姐，外头闹哄哄的，你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燕草被推醒来，还有些懵，听到贾瑄的话，不由侧耳去听，却只能听到外头巨大的雷声和雨声。 她道，「是外头在打雷下雨呢，三爷是被雷声吓着了？」 贾瑄摇摇头，「是外头有人说话，闹哄哄的。」 燕草被贾瑄这话唬了一跳，还以为外头有鬼，因为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头有人高喊：「东府太太没了！！！」 燕草闻言惊住。 东府太太，那不就是身怀六甲的李氏吗？ 听到外头的喊声，贾瑄愣了一下，倒是不太惊讶。 东府的堂伯母四十多的高龄，怀孕产子本就是十分凶险的。 算一算，也确实到了李氏的产期。 外头只喊东府太太没了，却没提到腹中的孩子，想必是平安生下来了。 当夜东府门上就挂了丧幡，奴才们马不停蹄的往各家报丧。 大半夜的发生这种事，贾瑄也是睡不着了，让人打了伞，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见贾瑄冒着雨过来，老太太忙把人搂进怀里，皱着眉道，「这么大的雨，你这孩子怎么冒着雨过来了？也不怕着了风寒？」 贾瑄没有跟老太太顶嘴，只道，「孙儿听见有人喊东府的堂伯母没了，睡不着，就来看看。」 闻言，老太太嘆了口气，「也是她命中该有此劫。」 第18页 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平头百姓，对子嗣都看得要紧，因此只要怀上，九成九的人都会选择让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女人的安危，大多数人都是不重视的。 东府的李氏命不好，遇到了个不疼爱妻子的丈夫，孕中还不忘去道观里炼仙丹，简直疯魔了。 她这个堂侄倒也没有出家，就是整日跟道观那些道士们瞎折腾。 自从有了贾瑄这个神异的孩子出现，他就愈发坚信自己能炼出真正的仙丹。 他上次回府，还是贾瑄生日的时候，就连贾敏孩子满月酒，他都没回来。 现在李氏没了，贾敬恐怕人还在京郊道观里呢。 老太太原本是不贊成李氏生这个孩子，可惜大夫把脉之后道，李氏要落胎，很有可能大出血，一尸两命。 最后李氏还是选择了生下来，到时候，即便要死，她也希望孩子能活着生下来。 贾瑄见老太太陷入了沉思，没有出声打扰她。 等雨停了，老太太便让贾瑄回去歇息。 「不去东府吗？」贾瑄疑惑的道。 老太太道，「你年纪还小，别冲着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宁荣二府说是亲如一家，实际上从贾瑄这代来算，血脉已经出了三服，关系不算近，对李氏这个堂伯母，贾瑄也见得少，并没有什么感情，因此老太太这么说，他也没有坚持连夜赶过去。 荣府连夜去东府的，除了贾赦和贾政，便只有已经长成的贾珠和贾琏。 次日，贾瑄被邢氏领着去了东府，祭拜过了李氏，便被送回了荣国府。 本身他也不是李氏的直系晚辈，夜里守丧的事也轮不到他，接待客人更轮不到他。 因贾敬身上没有官职，只有一个进士功名，爵位也让给了儿子贾珍继承，因此停灵按照规矩只能停七天，七天之后就得出殡。 直到李氏的棺椁停灵在贾氏家庙铁槛寺，贾敬也没有现身，仿佛死的不是他妻子。 以至于满京城都在议论贾敬的绝情，贾家再次因贾敬火了一把，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次因为有贾瑄的存在，并没有牵连到荣国府。 即便如此，老太太仍旧很是生气。 李氏拼死生下了一个女儿，贾珍的继妻尤氏没有生养过，贾敬又不回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排婆婆拼死生下的小姑子。 老太太听说之后，嘆了口气，吩咐赖嬷嬷去东府把孩子抱了过来，养在了荣庆堂，按照荣国府的女孩儿的名字，取名惜春。 虽然老太太院儿里多了个妹妹，贾瑄仍是一有机会就缠着邢氏送他去林家看林妹妹。 第11章 贾瑄 老太太真是纳闷极了，有一日逮着贾瑄就问他，「探春和惜春都是你妹妹，你怎么整天就想着去林家看妹妹？」 对着老太太，贾瑄也直接的很，「林妹妹可爱。」 老太太好笑的道，「刚出生的婴儿，看着不都是一个样？」 「不一样。」贾瑄顿了顿，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只能重复了一遍，「林妹妹更可爱。」 老太太噎住，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喜欢林妹妹，不如我去跟你姑妈说，把你林妹妹接到咱们家来，就住你的福祉院，怎么样？」 贾瑄连连摇头，「姑妈会打死我的。」 不管姑妈有多喜欢他这个侄儿，但绝对比不上自己的孩子。 「胡说，你姑妈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打死你。」老太太好笑的道。 贾瑄笑嘻嘻的道，「我知道。」 「祖母，阿娘还在等我呢，我就先走啦？」 昨儿就定好了今天去林家玩儿的，只是临时被老太太给逮住了。 老太太摆摆手，「去吧去吧。」 她对贾瑄如此亲近黛玉，并没有什么看法，甚至乐见其成。 贾瑄会更喜欢黛玉，其实也正常。 荣府长房和二房之间关系并不和睦，从前长房势弱，贾赦不得老太太喜欢，邢氏比贾赦还不如。 二房稳稳压着大房一头，自然是闹不起来。 但这个关系，自从贾瑄出生，便被打破，不但被打破，还直接形势反转。 如今，是长房稳稳压住了二房。 可两房多年之间产生的矛盾，却不是长房压制住二房之后，就能全部抵消的。 更何况，二房并不甘心就这样被长房压住，一直在寻求突破。 去年贾珠定下了亲事，女方是金陵仕宦之族出身，姓李，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这李家也算是书香仕宦之族，族中是以诗书传家的，虽不是什么豪族，可门第也不低。 搭上了这样的亲家，二房的颓势倒是稳了一手。 李氏要到十月才及笄，贾珠和李氏女的婚期就定在今年的年底。 前不久是贾宝玉的生日，虽然老太太并不重视贾宝玉，但王氏却觉得她儿子不凡，样样都要比照贾瑄，可惜除了她娘家，没人捧场。 就在贾宝玉的生日上，贾琏瞧中王家长房的嫡女，学名叫王熙凤的姑娘。 贾琏提出要娶王熙凤，邢氏自然是不同意，不但她不同意，贾赦也不同意，甚至还将贾琏暴打了一顿，骂他忤逆不孝。 因着贾琏要娶王熙凤这件事，荣府长房和二房闹得更僵了，府里的两位太太，每天都要晨昏定省给老太太请安，自然每天都要碰头。 第19页 两人针尖对锋芒，谁也不让谁，每次都是老太太发话撵人才算清净。 就凭着两家的关系，贾瑄即便想接触府里的妹妹，也不会去接触探春。 而刚刚接到荣庆堂的惜春，贾瑄是有些同情她的遭遇，但同情归同情，他和东府贾敬夫妻并没有什么来往，就更不用提什么亲戚感情，没有感情自然也不能惠及惜春。 最重要的是，惜春有嫡亲的哥哥杵着呢，他充什么大头？ 贾府现在嫡枝的四位小姐，有一个算一个，贾瑄是一个都不能亲近。 大小姐元春是他娘死对头王氏的亲女，虽然元春品行与她娘不同，但只要她是王氏之女，贾瑄就不可能戳他娘的心窝子去接触她。 二小姐迎春，虽然与贾瑄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可惜，她死去的娘当年没少仗着贾赦的宠爱羞辱他娘邢氏，只要邢氏活着一天，贾瑄也不可能去亲近她。但怎么也是他姐姐，他也不至于叫底下的下人欺负到主子头上，但再多的事情，他就不会做了，因为那样会惹他娘伤心。 三小姐探春，虽然不是她娘死对头王氏的女儿，却是二房的庶女。长房和二房不睦，即便赵姨娘与王氏不对付，可那也跟邢氏没关系，她作为长房的当家太太，不至于因此讨好一个妾侍，未免太自降身份。 四小姐惜春，不是荣府的小姐，而是宁府的嫡小姐。如果没有黛玉出生在前，得了贾瑄喜爱，对这个妹妹，贾瑄或许会疼爱很多，可惜有了珠玉在前，后来的就是后来的，永远及不上前头的。即便是论个亲疏远近，惜春即便姓贾，那也是差点出了五服的族妹。黛玉却不同，那是他嫡亲姑妈的亲生女儿，那关系能一样吗？ 一晃过去两三月，刚过完七夕，史家那边就来报丧，保龄侯世子没了。 彼时贾瑄还在老太太院儿里陪老太太用晚膳，突然听下人来报，老太太惊得面色大变。 四月底，她娘家大侄儿刚得了一个女儿，这才不到三个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快把人请进来。」 史家来荣府报丧的是保龄侯府的大总管，其父是史家的老人，从前是贾母父亲的近身僕从。 来人进来便扑倒在地，哭诉起来。 原来保龄侯世子史鼒与人起了争执，被推入了护城河中，护城河水深，史鼒自幼体弱多病，又不会水，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虽被人捞了上来，却早已断了气。 老太太闻讯，眼眶顿时红了。 她弟弟膝下虽然有三个儿子，她最疼的却是史鼒，只因史鼒体弱，她多偏疼几分，这孩子又十分孝顺，有什么好都想着她。 哪知前头刚有他的喜讯，今日就传来这般噩耗。 老太太的娘家侄儿，论起来贾瑄要称呼表叔，因为老太太的娘家三个侄儿都比他父亲年纪小，贾瑄全都要称呼表叔。 这位大表叔贾瑄因着老太太的关系，倒是见过数次，两次是老太太的生日，两次是他的生日。 至于家里其他人的生日，这位大表叔没有来过，因他身体不好，也就老太太的生日，他会强撑病体来给老太太贺寿。 而贾瑄，因他情况特殊，老太太会特意将大表叔请来，想必是希望他的福运能惠及大表叔，让他健康长寿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位表叔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人推下水淹死的。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到底是谁干的？欺人太甚！！」老太太愤怒极了。 自家的侄儿自家知道，她这个大侄儿素性温和，从来不与人起争端，能惹急了史鼐，那必定错不在史鼐。 史家的管家哭道，「是礼部尚书家的二老爷。」 礼部尚书姓钟，一般能坐到六部之首的位置，都不是泛泛之辈，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手中的权利，仅次于吏部和户部，可以说权利极大。 尤其是，钟尚书的长女还是后宫的淑妃娘娘，膝下有一子两女，虽然如今圣宠渐渐淡了，可她已经生下了皇子，在后宫中地位颇高。 钟家算是书香世族，门风极严。 可惜，门风再严的家族，也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搅屎棍。 就比如，钟尚书的三儿子钟文琢。 名字起得极好，就是不做人事。 仗着嫡亲的姐姐是后宫宠妃，有个皇子侄儿，钟文琢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 钟尚书因此教训了他数回，可惜钟文琢死不悔改。 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实在心里堵得慌。 钟家虽然没有爵位，可人家位高权重，又有宠妃女儿，除非钟尚书自己大义灭亲，否则这事儿还真的难办。 老太太没想过让贾瑄进宫找皇帝告状，虽然贾瑄很受皇帝喜爱，可这次的对手是皇帝的宠妃。 她可是深知女人枕头风的厉害，侄儿现在已经丧命，她可不想把贾瑄搭进去。 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带着贾琏和贾珠去保龄侯府弔唁，老太太是长辈，她再悲痛，也不能亲自去侯府，不由难受极了。 老太太心里正堵得慌，不想次日皇帝就派了亲卫长严漾来接贾瑄入宫。 若是平时，老太太自然不在意，可这次却不同。 可她也不敢阻拦，只能满心担忧的看着贾瑄跟严漾入宫。 贾瑄不是正常的孩童，也跟老太太一样，想到了钟淑妃的头上。 第20页 只是他并不像老太太那样担心自己。 皇帝对他的喜爱是真心的，他的感知随着内功渐深，也愈发敏锐，绝不会出错。 虽然他不明白缘由，可他相信皇帝不会害他。 当今皇帝治下严明，出了这种事，他不知道就罢了，一旦知道，绝不可能包庇钟家。 事实上，的确如贾瑄所料。 他被带到御书房时，钟尚书已经跪在里面。 皇帝没有当着他的面斥责钟尚书，大抵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训斥完了。 他一来，皇帝就让钟尚书退下。 「听说你祖母伤心欲绝，已经病倒了？」皇帝温声问道。 贾瑄感受得到皇帝的情绪，虽然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但确实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他点点头道，「祖母确实难受。」 至于病倒的话，他没接。 皇帝手段卓绝，不可能不知道老太太没有病倒。 「朕已经下旨严惩罪人钟文琢，必不叫保龄侯世子含冤而死。」皇帝嘆了口气道。 贾瑄闻言，嘆了口气。 第12章 贾瑄 虽说皇帝出面为表叔讨回了公道，可人都已经死了，公道也只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安慰罢了。 贾瑄出宫的时候，又带回了不少赏赐，不过其中大部分是给老太太压惊安神的。 见贾瑄平安回来，还附带皇帝诸多赏赐，老太太顿时安了心。 再细细一问，得知皇帝严惩了钟文琢，顿时眼眶微热。 「陛下圣明！」老太太红着眼，颤声道。 贾瑄心里嘆气，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老太太的心。 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痛是旁人难以宽解的，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史鼒的丧礼结束后，日子恢复了平静。 贾瑄除了看书练功，隔三差五的就会去林家住两天，可以说是林家的半个主人了。 展眼间到了年底，贾珠在腊月初九，正式将李家长女迎娶过门。 大婚次日，敬茶的时候，贾瑄终于见到了这位堂嫂，相貌不算绝色，但胜在气质温柔，一看就是个脾气好的，与贾珠倒是契合。 过完年，贾琏仍是坚持要娶王熙凤，见他如此固执，贾赦气也气了，打也打了，依旧不能叫贾琏回心转意，干脆甩手不管。邢氏本就不是贾琏的亲娘，虽然贾琏坚持要娶王氏女让她生气，但王熙凤的确会做人，跟她那姑妈倒是不同，很会讨好邢氏。 邢氏见王熙凤没跟她姑妈一个鼻孔出气，便没有再反对。 等王熙凤及笄，便嫁进了荣国府，成了荣府的琏二奶奶，帮衬着邢氏管家，让邢氏管家的时候了不少。 昌平七年，贾瑄刚过完六岁生日，就被皇帝召入宫。 贾瑄生而知之，皇帝早就发现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通常会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启蒙，可贾瑄情况不同，便省了这个步骤，他根本就不需要启蒙。 像往常一样，贾瑄随着严漾入宫面见陛下，但今天跟以往好似有些不同。 太子赵和泽居然也在御书房。 赵和泽乃是皇后所出，与贾瑄同龄，足足比贾瑄小了十个月。 也就是说，贾瑄出生后没多久，皇后才怀上赵和泽。在此之前，皇后膝下仅有一位公主。 除了皇帝之外，皇后便是最喜欢贾瑄的人。 贾瑄与赵和泽的关系也还不错，年前赵和泽刚被封为太子。 「显福，你已经六岁了，虽然你生而知之，可学业也不能荒废，朕想让你陪太子一起读书，你意下如何？」皇帝笑着问道。 在有关贾瑄的事上，皇帝从来不会强迫，甚至会好言好语的询问贾瑄的意见，若是贾瑄不愿，他也不会勉强。 贾瑄今天在御书房里见到赵和泽，便知今天皇帝找他，与赵和泽有关，但也没想到会让他陪太子一起读书。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对外头的人来说，陪太子读书是无上荣耀，可对贾瑄来说，这种荣耀可有可无。 但让他直接拒绝又不太能说出口。 因为皇后娘娘对他真的很好。 不提逢年过节皇后娘娘给他的赏赐，就说每年外命妇朝谒，皇后娘娘都会单独留下邢氏，邢氏出宫的时候回回都带着皇后给的赏赐。 不管是皇后的特殊对待，还是赏赐，对邢氏这样的后宅夫人来说，都有着天大的好处。 只因皇后娘娘的态度，京中贵妇圈但凡设宴，就不敢漏下邢氏，邀请邢氏参加，虽然邢氏只是个一等将军的继妻，也绝不敢给她任何脸色看，邢氏走到哪儿都是受人尊重奉承的。 皇后娘娘如此优待邢氏，当真是邢氏入了她的眼吗？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贾瑄。 贾瑄也知道，皇后娘娘虽然有些私心，但对他确实有几分真心，这已经十分难得，他也不会因为皇后有私心，就有不好的想法。 见贾瑄犹豫不决，皇帝心里就有了谱儿。 「显福若是不愿意，倒是不必为难，皇后不会责怪你的。」皇帝笑着道。 贾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对太子有意见，只是不想每天往宫里跑。」 闻言，皇帝心里瞭然。 贾瑄不喜欢待在宫里，这一点皇帝早就看出来，因此也从不勉强。 第21页 若是要陪太子读书，贾瑄肯定是要住在宫里的，不然每天就要起得非常早。 虽然贾瑄不怎么赖床，但每日也会睡到天亮才起来。 若要陪太子读书，起码得早起一个时辰。 贾瑄自由自在惯了，肯定是不乐意的。 「朕明白，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了。」皇帝笑道。 闻言，贾瑄松了口气。 「你难得进宫一趟，太子想你很久了，你跟他去东宫玩一会儿再回去吧。」皇帝道。 贾瑄没有拒绝，点头应是。 接着，贾瑄就跟着赵和泽一起出了御书房。 离开了御书房，赵和泽就像鱼入了水，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显福，你怎么一点都不怕父皇？」早两年，赵和泽还敢缠着皇帝，如今却是不太敢了。 因此，对贾瑄在他父皇面前，能如此自在的说话，他既羡慕又不解。 贾瑄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大抵是因为，不管我说什么，皇上都没有生过气吧。」 闻言，赵和泽嘴角一抽，心里难免生出不平，「父皇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贾瑄猜测是因为他身上那玄乎的福运。 不过他不会自己把福运挂在嘴边上，他笑了笑，没接话。 赵和泽很快就自己调整了过来，虽然贾瑄待在宫里的时间并不长，但进宫的次数却多，又有皇后从小在耳边念叨贾瑄，赵和泽对贾瑄的好感是极高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是嫡子，其他的兄弟们都对他有些排斥，这种排斥在他被封为太子之后，就愈发严重。 说实在的，赵和泽身边缺朋友，而贾瑄无疑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至于皇后的娘家人，那都是亲戚。 在东宫陪赵和泽玩了一会儿，贾瑄便提出告辞。 「这么快就要出宫？」赵和泽有些捨不得。 贾瑄道，「昨儿许了表妹给她带好玩儿的，今日突然被召进宫，我只来得及让身边的丫鬟去告知一声，若是去得迟了，小丫头怕是要生气。」 「表妹？就是你姑父家的那个？」赵和泽扬起眉，问道。 贾瑄很喜欢他姑父家的表妹，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贾瑄跟林家走得近的缘故，这三年来，他姑父林如海可是步步高升，不过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升了翰林院侍读学士。 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儿，可那也要看是什么地方。 翰林院是极清贵的地儿，在朝堂上有个潜规则，不入翰林，不进内阁。 要知道，翰林院的院士也不过是正五品，也就是说，林如海如今在翰林院的地位，仅次于翰林院的院士。 提起表妹，贾瑄的神情都温和了许多，「正是她。」 赵和泽摇了摇头，嘆道，「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下次可要陪我多玩一会儿。」 贾瑄笑着道，「你不好好读书，就想着玩儿？小心我去陛下面前告状。」 「我才不信呢。」赵和泽翻了个白眼道。 他既然敢在贾瑄面前这样自在，自然了解贾瑄的品行，知道他绝不可能做出告状的事。 贾瑄轻笑，没有再跟他废话，起身告辞。 出了宫，贾瑄坐着马车直奔林府。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只怕小丫头没见到他，估计已经气成了河豚。 正午三刻（12：45）左右，贾瑄到了林府。 贾瑄走在前面，身后小厮拿着两个木箱子跟在后面。 自从贾瑄四岁，身边就配了八个小厮。 在府内，身边伺候的是丫鬟，但在府外，跟着的都是小厮。 「小侯爷。」 一路走来，林府的下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称呼小侯爷。 因为他年纪尚小，称呼侯爷有些怪，因此都称呼他小侯爷。 到了林家，贾瑄先去正院拜见了贾敏。 贾敏见他来了，便笑道，「听说皇上又召见你了？」 「事发突然，」贾瑄顿了顿，「玉儿呢？」 见贾瑄一开口就问玉儿，贾敏忍俊不禁，「玉儿啊？她在园子里同阿宝玩儿呢。」 「我去看看。」贾瑄道。 贾敏也不留他，「去吧。」 贾瑄急匆匆的往后边院子里走去，刚到院子里，远远就看见林琛蹲在地上哄妹妹，「妹妹，表哥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去那边亭子里等他吧？水边不好玩儿，要是不小心掉下去，阿娘会很生气。」 「哼。」黛玉蹲在地上，面前的花丛已经被她拔的光秃秃的。 真是辣手摧花啊。 「玉儿！」 听到熟悉的喊声，黛玉瞬间扭头，看见贾瑄，眼睛一亮，接着脸一拉，扭回去不理他。 贾瑄看得好笑，带着两个小厮走上前，也在水边蹲下，「玉儿，这池边的水仙都被你拔完了。」 黛玉哼了一声，「你不守信，我不想理你。」 「这样啊……」贾瑄拉长了声音，嘆了口气，「那看来，表哥带来的小玩意儿，只能给阿宝表弟了。」 第13章 贾瑄 「不行！！！」黛玉拉着脸，「那是我的！」 贾瑄笑着问，「你不是不要吗？」 「我没有说！」黛玉气道。 贾瑄仔细一想，黛玉还真没说她不要，她只说了不理他。 第22页 小丫头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上了几次当，说话都注意多了。 他揉了揉黛玉的小脑袋，低声道歉，「是表哥不对，来迟了，妹妹不是瞧上了我院儿里那只画眉鸟吗？明儿表哥带来，就当做赔礼好不好？」 至于他院儿里那只鸟，是他去年中秋入宫时，见到皇上在逗一只画眉鸟，鸣声婉转动听。 他见猎心喜，仗着皇帝对他的偏爱，开口讨要，皇帝还真赏给了他，还安排了养牲处专门养鸟的内监教他身边的丫鬟小厮如何养鸟，教会之后便回宫了。 他养这只画眉鸟，也才半年时间，开春之后，这只鸟便每日清晨黄昏鸣叫，声音婉转多变且持久高亢，鸣叫声极为动听。 养鸟的小厮说，画眉鸟进入了求偶期，每年清明前后到夏至前后这三个月，是画眉鸟的繁殖期。 前几日是他的生日，他姑妈贾敏带着阿宝和黛玉一起去了荣国府给他庆生，黛玉见到他院里挂在廊下的鸟笼，又听到了画眉鸟的叫声，便缠着讨要。 他当时是要给的，却被贾敏阻止，说他太惯着黛玉了，有求必应会纵坏了黛玉。 贾瑄被贾敏说了一顿，只得暂且打消了送画眉的念头。 不过也只是暂时。 黛玉长到现在已经四岁了，十分聪明伶俐，脑子转得快，心思灵活。 虽然贾瑄很纵容黛玉，有求必应，但事实上，他注意到黛玉向他讨东西也很有分寸。 黛玉那么聪明，跟他讨东西的时候，虽然是真想要，可也是思考过的，并非胡搅蛮缠，想必姑妈私底下没少教育黛玉。 而且，贾瑄也并不觉得他对黛玉是有求必应，在有些事情上，他自认是没惯着黛玉的。 「那只鸟……」黛玉被贾瑄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她很想要，但贾敏私底下说过，那只画眉鸟是皇上赏赐给贾瑄的。 皇帝赐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那都不能随意的转送给别人。 黛玉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但阿娘说的不能要，她却一直记得。 见黛玉想要，又迟疑的样子，贾瑄哪里不明白肯定是贾敏说了什么？ 「玉儿不用担心，不过是一只鸟罢了，没什么特殊的。」贾瑄笑着道。 他与旁人不同。 若是旁人收了皇帝的赏赐，怕是只能供起来，尤其是活物，生怕照顾不周会死掉，然后招来皇帝的厌弃。 而贾瑄，他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 从出生到现在，六年了。 一开始他确实没搞明白皇帝为何那么恩宠于他，随着他年岁渐长，能接触的人多了，便明白了皇帝恩宠他的缘由。 他身上的福运确实有些玄乎，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转世一回，就有了这样神奇的福运，不过这福运却是给他带来了诸多好处。 皇帝的恩宠，只是这诸多好处中的一部分。 旁人要担心将皇帝赏赐的东西转送他人会惹怒皇帝，他却没有这种担忧。 皇帝绝不会因为他将画眉鸟转送给黛玉，就恼了他。 毕竟，这三四年来，皇帝赏赐给他的东西，他也没少转送给黛玉，皇帝要生气，早就生气了。 贾敏不让黛玉收，是怕黛玉收习惯了，将来惹出事来。 可贾瑄觉得这种担心有点多余，有他在一天，就能护着黛玉一天，贾敏的担心没必要。 黛玉到底还是太小了，被贾瑄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开开心心接受了贾瑄的赔礼，就等着贾瑄明天将画眉鸟送过来。 当然，贾瑄今天带来的小玩意儿，黛玉也没客气。 贾瑄将两个箱子分给了黛玉和阿宝，阿宝乐呵呵的让身边跟着的丫鬟收下箱子。 虽说表哥一向更喜欢妹妹，但送礼物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忘记给他准备一份。 箱子里装的是积木，可以拼成房屋模型。 也是贾瑄从宫里捋羊毛捋来的，算是太子之前的玩具。 年前元春出嫁，黛玉和阿宝跟姑妈来荣国府参加婚宴，因黛玉和阿宝年纪小，就由贾瑄带着在福祉院玩儿，当时玩儿的就是这宫廷积木。 两个小傢伙玩上瘾，也想要。 不过贾瑄手里那套已经旧了，于是他就说让人再做新的送来。 因着过年太忙，一直到现在才弄好。 昨儿说好了今天送过来，黛玉和阿宝一直都盼着，哪知贾瑄临时被皇帝召入宫，便来迟了。 阿宝脾气好，从来不会因这种事发脾气。 黛玉被贾瑄惯得有点娇，在别人面前听话乖巧，可在贾瑄面前脾气可大了。 有句话叫做，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说的就是如今的黛玉了。 收到了新玩具，黛玉就不待在院子里扒拉可怜的水仙花了，乐呵呵的回屋拼积木。 这种宫廷积木是有结构的，需要动脑子，不然拼出来的东西十分辣眼睛。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益智游戏，可以开发大脑的思维。 贾瑄陪着黛玉和阿宝拼积木，玩了一个下午，在林家用了晚饭，时辰已经不早，便直接在林家歇息了。 次日用过早饭，贾瑄才坐车回荣国府。 贾瑄自从去年开始，出门就不需要大人带着了，明面上他是独身一人出门，实际上暗地里皇帝派了不少人保护他。 如今贾瑄的武功虽然算不上深不可测，但他那敏锐的感知却年复一年的变强，因此他知道皇帝派了人保护他，再加上他自身武力也不弱，出门自然是有恃无恐。 第23页 回到荣国府，贾瑄先去东院见邢氏。 不巧得很，邢氏正见府里的管事，身边跟着他二嫂王熙凤。 王熙凤和二房的元春，一个前脚冬月刚过门，另一个腊月就出嫁了。 算起来，王熙凤嫁到贾家也才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就被邢氏带着管家，可见真是讨得了邢氏的欢心。 贾瑄同这个二嫂见面多也是从她嫁到贾家之后开始的，这个女人很会钻营，真想讨好谁，那真是分分钟拿下。 他娘本就不聪明，王熙凤又很会投其所好，自然得了邢氏的喜爱。 也没别的，要讨好他娘，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其一，目标一致的与二太太王氏对立。 其二，对贾瑄好。 仅这两点，就能拿下邢氏。 虽然邢氏在贾瑄的指点下，进步了许多，可脑子这种东西，并不是指点一二就能涨的。 「母亲，显福来了，不如这里我先看着，您去陪显福说会话？」王熙凤笑着道。 邢氏正要答应，贾瑄摆摆手，「既然阿娘在忙，我就先去陪老太太说话，阿娘忙完了，可以去福祉院找我。」 王熙凤虽然坚定的站边了长房，可在贾瑄看来，还得再观察观察。 邢氏一听，便道，「那阿娘一会儿忙完了再去福祉院陪你说话。」 贾瑄心道，这倒也不必。 他阿娘实在是太黏糊了，黏糊起来不分时间场合。 如非必要，他还真不想跟邢氏黏糊。 他开口告辞，转道去了荣庆堂。 不想在荣庆堂的门口遇见了二婶和堂嫂李纨。 既然碰见了，表面的客气还是要做到的，他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 「见过二婶，堂嫂。」 王氏对着贾瑄，完全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直接往荣庆堂里走去，倒是李纨，见婆婆这样不给贾瑄面子，脸色有些尴尬，「瑄弟，母亲她……」 贾瑄抬手打断了李纨的话，笑着道，「堂嫂不用替二婶找补，因着元春姐姐的事，二叔二婶恼我坏了他们的好事，生气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纨干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怪贾瑄，是她丈夫贾珠求到贾瑄头上的。 去年是三年一次的大选，这几年二房一直被贾瑄压一头，而贾珠乡试又没考中，他二叔二婶便将心思打到了元春头上。 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在元春身上，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王氏，都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培养，便是皇子妃，以元春的品格，那也是当得起的。 他二叔谋求升官失败，便想送元春参选。 得知此事的贾珠激烈反对，却被恼羞成怒的贾政大骂忤逆不孝，还打了贾珠一巴掌。 贾珠说不过贾政，就找王氏，不想王氏也贊同送元春入宫，贾珠又去找舅舅王子腾，那结果更是不用提。 最终，贾珠脑子一抽，求到了才五岁的贾瑄头上。 因为贾瑄能随时入宫面见陛下。 贾瑄得知二叔二婶的想法后，真是非常无语。 虽然他跟堂姐元春并不亲近，但也不想让她进后宫那吃人的地方。 于是他就在面见皇上的时候提了一下，请皇上给堂姐赐婚。 正巧当时殿试刚结束，皇上便挑了个新科进士，给元春赐了婚。 赐婚圣旨下来，知道是贾瑄求来的，他二叔二婶差点当场翻脸，但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虽没翻脸，可这梁子也是结下了。 第14章 贾瑄 虽说因此结了梁子，贾瑄却并不后悔。 他本就有些瞧不上清高虚伪的二叔，知道他想将元春塞给对他极好的皇帝，哪怕贾珠不来求他帮忙，贾瑄也不会让二叔得逞。 见李纨有些尴尬，贾瑄也没同她多说，再说几句话，只怕他这堂嫂在他二婶跟前的日子会愈发不好过。 他这堂嫂嫁进来也有三年了，却一直没有孕信，他二婶原想送两个丫鬟给贾珠，却被贾珠以读书为由拒绝，贾珠毕竟是二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再生气他二婶也不会对贾珠如何，这气自然只能撒在李纨这个儿媳身上。 原本有贾珠照拂，这日子还算过得去。 偏偏因着元春一事，贾珠彻底惹恼了贾政夫妻，连带着李纨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贾珠，他虽然没考中举人，但学问却不差，再加上岳父奔走，顺利的进了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设有学舍，但却是为外地学子而设，外地学子大多囊中羞涩，租不起京城的房舍，国子监的学舍能给这些外地学子剩下一大笔开支。 像贾珠这样出身富贵的世家子弟，通常都是住在家中。 白日里去国子监读书，晚上宵禁前回家。 比起整个白天不在家的贾珠，李纨就惨多了，每天都被王氏叫到跟前立规矩，摆明了就是刻意刁难，偏偏还没处说理，婆婆给儿媳立规矩，这是天经地义的，哪怕李家知道了，也没话说。 好在贾珠怜惜李纨，没接受王氏给的丫鬟，否则李纨真要哭死。 贾瑄看了眼气色不佳的李纨，嘆了口气，「走吧，进屋说话。」 李纨默默的跟在贾瑄后面。 还没进堂屋，门外守着的丫鬟便笑着通报，「小侯爷回来了。」 第24页 如今不单是林府的下人称呼他小侯爷，荣国府的下人亦是如此。 整个贾家，如今地位最高的，可以说就是贾瑄了。 老太太虽然是国公夫人，可当下这个时代，毕竟是男子为尊，贾瑄即便只是个孩子，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超品侯爷，且深受皇恩，老太太这国公夫人地位还是逊了一筹。 不过在府里，祖孙并不讲究这些尊卑。 贾瑄也并不怎么在家里摆侯爷的谱。 「瑄儿回来了？快来祖母身边坐。」老太太笑呵呵的道。 边上坐着的王氏面色不佳，看着老太太方才还阴沉的脸色瞬间晴空万里，不禁心中愤愤不平。 对着她就没好脸色，贾瑄一来，老脸都笑出花来了。 贾瑄依言在贾母身边坐下，后头跟着进来的李氏，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行礼问安。 「珠儿媳妇也来了？也坐下说话吧。」老太太对孙媳妇还是很和蔼的。 不过，老太太也没怎么理会二房的婆媳，一门心思都在贾瑄身上。 「昨儿皇上召见，是有什么事吗？」老太太问道。 贾瑄随口道，「没什么大事，陛下想让我陪太子读书，我不太乐意，陛下便也没勉强。」 闻言，老太太瞭然。 别看吴贵妃连生了两个儿子，可论起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还是中宫皇后更重要。 吴贵妃的长子今年都十四了，快娶亲的年纪，皇上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而皇后所出的五皇子，今年明明才六岁，只因年前出痘，平安度过，便被直接封了太子。 皇上一向看重贾瑄，又因贾瑄与太子同龄，想将两个小傢伙凑在一起，也是正常。 「皇上还真是偏爱你。」老太太感嘆道。 若是换了别人家的臣子，敢拒绝皇上的好意，怕是坟头都长草了。 贾瑄笑着道，「陛下心胸宽阔，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斤斤计较。」 祖孙俩在这边谈笑说话，边上坐着的二房婆媳俩，却是心思各异。 王氏心中酸得冒泡，在心里不断的诅咒贾瑄。 而李纨则心惊贾瑄的受宠。 她嫁到贾家前，就知道贾家有个福运深厚的孩子。 正因为贾瑄的存在，他爹才将她许给了贾珠。 只是没想到，荣府长房和二房之间的矛盾居然那么深。知道了真相，李纨也没处后悔，毕竟人已经嫁过来了，还能和离是怎得？ 好在贾珠待她不差，是个品行正直的人，她爹的眼光倒是不差。 就是公婆太奇葩了点，令人难受。 李纨如今只盼着早些诞下嫡长子，稳住自己的地位，待贾珠中进士，好早些离开荣府，最好远远的外放出京，她也能图个自在。 她最羡慕的就是元春，有哥哥照拂，脱离了苦海。 这边婆媳心里想什么，老太太和贾瑄都不在意，因为翻不起风浪。 没多久，处理完中馈的邢氏和王熙凤也来了荣庆堂。 王熙凤惯会出风头，也极会讨好老太太，逗趣儿的话一箩筐，让老太太笑得开怀。 比起闷葫芦一样的李纨，王熙凤这个孙媳妇更得老太太的喜爱，那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任谁都会更喜欢让自己开心的人，不是吗？ 荣庆堂热热闹闹，可这与二房婆媳无关，偏偏她们又不敢提出告辞。 她们不像邢氏和王熙凤管着家，随时有藉口离开。 巧的是，王氏跟前的丫鬟来报，说宝玉摔着了，王氏闻言一惊，忙起身告退。 二房婆媳一走，荣庆堂的气氛反倒更自然和谐了。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累了，贾瑄和邢氏并王熙凤便告退离开了荣庆堂。 出来后，邢氏带着王熙凤直接跟贾瑄回了福祉院。 每回来福祉院，王熙凤都忍不住露出艷羡之色。 靠着讨好邢氏，夸赞贾瑄，王熙凤嫁进来之前就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因此老太太做主，将从前老国公晚年荣养的梨香院收拾出来给了贾琏夫妻住。 梨香院虽然偏了些，但面积不小，在后街还另开了一扇门，可自由出入。 因此，王熙凤倒也满意，比起贾珠夫妻只能住在东小院后头的一间小院，她们夫妻住的梨香院可要强多了。 但论起来，还是远远及不上贾瑄的福祉院。 贾瑄的福祉院，是整个荣府除了正院荣禧堂之外，最大的一个院子。 福祉院一共三进，中间是花园，花园两侧修了东西穿堂，方便进出。 刚进福祉院，贾瑄就叫来了伺候画眉鸟的丫鬟。 「将画眉鸟的用具吃食都收拾好，一会儿随我出去。」 鸟儿这种东西，比猫狗难养，不了解习性的话，很容易就会养死。 因此，贾瑄打算将这丫头一起送给黛玉，省的画眉鸟刚送过去，就死了，没得惹她伤心。 邢氏挑眉，「你这又是要给玉儿送去？」 边上的王熙凤闻言一惊，「这画眉鸟不是皇上御赐的吗？这样送去给林妹妹，会不会……」 贾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会。」 对上贾瑄平静的目光，王熙凤心里暗暗一惊。 她这年纪轻轻的小叔子，可真是难搞。 早在两三年前，她就有意在讨好贾瑄，可两三来。 老太太被她拿下，邢氏被她拿下，就连贾赦对她也不似从前那样横眉冷对，府里除了二房那边的人，也就贾瑄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只有面子情。 第25页 王熙凤入门到底时间不长，没怎么见识过贾瑄从前的做派，否则也不会如此惊讶了。 「皇上打小就疼爱瑄儿，哪怕瑄儿惹祸，皇上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偏向瑄儿，」邢氏倒是好心的给王熙凤解释，「皇上送给瑄儿的好东西，至少一小半都落入了玉儿的口袋里。」 而皇上从来没计较过，甚至后来给贾瑄的赏赐，都是一式两份，显然是知道贾瑄会将东西给林家的表妹，干脆准备了两份，让贾瑄拿去借花献佛。 如此偏爱，哪怕是皇子，都没这种殊荣。 王熙凤闻言咂舌。 她知道贾瑄深受皇帝喜爱，可还真不清楚喜爱到这个地步。 「阿娘，今晚我大概不会回来，晚上就不用等我用饭了。」贾瑄道。 邢氏嘆气，「你又要住在林家？」 贾瑄每年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林家，怪不得京中有人说，贾瑄是林家的半个儿子。 「今天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给林妹妹把鸟儿送过去，姑妈必定留我用晚饭，赶在宵禁前回府太折腾了，干脆再在林家住一晚。」贾瑄解释道。 邢氏倒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你自己做主便是。」 对这个儿子，邢氏可不要太放心。 贾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王熙凤是个耐不住的人，见气氛有些沉默，便自己找话题。 「母亲，大舅不是来了信，请您帮忙给小舅找个先生吗？我寻思着，咱家的家塾也有不少外姓亲戚在里头读书，母亲何不将小舅也接来就近照看？」王熙凤提议道。 王熙凤口中的大舅和小舅，正是贾瑄的亲娘舅。 小舅邢德全也不过比贾瑄大了三岁而已。 邢氏闻言沉思。 见状，贾瑄皱起眉，「不可。」 没想到贾瑄会反对，王熙凤愣住。 「家塾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小舅本就爱玩儿，去了咱家的家塾，只怕比从前更坏十倍。」贾瑄不贊同的道。 第15章 贾瑄 「这话从何说起？」王熙凤疑惑的道。 贾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二嫂刚嫁到咱家来，不清楚家塾的情况。」顿了顿，燕草正好带着人进屋奉茶，他接过喝了一口润喉，继续道，「如今贾氏家塾的塾掌，是祖父的族弟贾代儒，代儒叔祖自从十年前独子病故之后，心思全放在了他独孙贾瑞身上，近些年上了岁数，又因独孙已经长大成人，他精力不济，偶尔会令他那孙子代管。」 那贾瑞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打小就不爱读书，不知挨过他爷爷多少打，总是不记性。 别看贾代儒管着家塾，实际上家境贫寒，根本没钱给孙子娶妻，而且贾代儒还惦记着独孙读书进学，暂时将给孙子娶妻的事抛到了一边，一心盯着孙子上进。 可他却不知，少年人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住撩拨？加上家塾里鱼龙混杂，贾瑞好的没学到，坏毛病却学了一堆，还仗着他爷爷是家塾的塾掌，以公报私，时常勒索族中子弟。 贾瑄也是从去年开始关注家塾的，只是他虽然身份地位高，可这家塾还真不归他管，那是东府族长贾珍的权利，哪怕他是侯爷之尊，擅自插手那也是逾矩。 从贾瑄这里听明白了家塾的境况，王熙凤不由得心慌，忙不迭向邢氏赔不是，「怪儿媳没弄清楚疏忽了。」 邢氏不过内宅妇人，虽然管家也有五六年了，可这家塾的情况，她还真不清楚。 骤然从贾瑄这里得知家塾的乱象，她哪里还敢让胞弟进去读书？ 王熙凤道歉赔不是很快，邢氏心里纵有些情绪，但也很快就散了。 「罢了，你刚嫁进来，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连我都不清楚，怨不得你。」邢氏道。 闻言，王熙凤松了口气，忙道，「儿媳也是见二婶将宝玉送去了家塾念书，才以为家塾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听了王熙凤的解释，邢氏瞭然。 昔年王氏想要效仿她生个衔玉而诞的孩子，反倒遭了老太太的不喜，再加上生产之前在背后诅咒小姑子的事，桩桩件件堆积起来，直接叫老太太厌弃了她，哪怕贾敏已经儿女双全，老太太也是时常不给王氏好脸色。 毕竟在老太太看来，贾敏能儿女双全，那都是贾瑄带来的福气。 而王氏，只会在背后诅咒她的女儿。 整个荣府，除了王氏将贾宝玉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就连贾政都认定王氏东施效颦。 说起来，原本贾政还是相信王氏的。 可谁叫贾宝玉不争气，抓周礼的时候拿了胭脂，给了贾政好大个没脸，自那以后，贾政便认定王氏造假。 后来贾政宠爱的赵姨娘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贾政的心思难免被分薄到了这个庶子身上。 而王氏，哪怕儿子在抓周礼上拿了胭脂，她仍然坚定的相信儿子来历不凡。 即便贾宝玉吃丫鬟嘴上的胭脂，王氏也不改初衷。 王氏觉得她儿子不凡，可这样的贾宝玉落在荣府各人的眼中，便愈发坚定的认为王氏当年造假。 毕竟，一个众所周知福运深厚，另一个只会吃漂亮丫鬟嘴上的胭脂，俨然是个好色之徒。 「二婶？」贾瑄嗤笑，「你们王家又不读书，哪里知道家塾好坏？」 王熙凤闻言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第26页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年纪很小的小叔子，不管说什么，她都有些胆怯。 「给小舅请先生的事，二嫂不妨去找元春姐姐，她夫君是去年的进士，想必有不少同年举人会试落第的，请他介绍一个便是。」贾瑄道。 元春能顺利的在及笄之年嫁出去，而不是被送入宫，可是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 只是让她帮忙找个合适的先生，想必她不会拒绝，甚至会很乐意。 得了贾瑄的提点，王熙凤连忙应下，「这事儿交给我了。」 说话的功夫，画眉鸟的用具吃食已经收拾妥当，贾瑄先送走了邢氏和王熙凤，便带着人离开了荣府，坐马车去了林家。 而贾敏也没想到，贾瑄早上刚回去，下午又来了，还将皇帝御赐的画眉鸟也带来了。 都不需问，她就知道画眉鸟是给谁的。 贾敏嘆了口气，「瑄儿，别太惯着玉儿了。」 照如今这个趋势，她这个娘家内侄和黛玉的感情会越来越好，一块儿长大，这将来不成亲……怕是很难收场啊。 让贾瑄这样继续宠惯下去，贾敏保证，这孩子将来必定会娶个祖宗回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贾瑄倒是没贾敏想得那么多，他疼爱黛玉，黛玉想要，不过一只鸟罢了，送了就送了，这算什么大事？ 因此，他并不在意贾敏的提醒。 在他看来，有贾敏这样的母亲教养，黛玉绝不会长成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就他一个人惯着，不至于养成那样不讨喜的性格。 「侄儿明白，姑妈放心，我心里有数。」 贾敏：「……」你有数个鬼！ 见贾瑄没听进去，一副被黛玉蒙了心的样子，贾敏不禁好笑，「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贾瑄不解，「姑妈这是何意？」 「得了，你快走吧。」贾敏说不通他，便干脆眼不见为净。 贾瑄满头雾水的出了正院，没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带着画眉鸟直接去了黛玉的揽月苑。 听下人来报，说贾瑄来了，黛玉兴沖沖的小跑出门迎接，见贾瑄身后跟着个丫头，手里拿着眼熟的鸟笼子，她眼睛登时亮了，「小鸟！」 贾瑄让丫鬟将鸟笼子挂在黛玉的屋檐下，道，「这鸟儿不比猫狗，不好养，你院儿里没有会养鸟的下人，我把翠竹给你，她是宫中内侍调教过的，我院儿里这只鸟，一直是她的伺候。」 「谢谢表哥！」黛玉脆生生的道。 见黛玉满脸笑容的看着鸟笼里的画眉，贾瑄轻轻一笑，「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再讨一只来，凑个对儿。」 「不用了。」黛玉摇摇头，「有一只我就很满足了。」 她不是贪心的人。 见黛玉拒绝，贾瑄也没强求。 黛玉在屋檐下看了一阵，就累了，回屋继续玩儿宫廷积木。 这积木还是有些复杂，想要拼完整，可没有那么容易，贾瑄也不打算帮忙。 拼积木就是要自己玩儿才有乐趣。 陪了一阵，正院叫用饭，黛玉吩咐丫头把积木收好，就跟贾瑄一起去正院用饭。 林如海已经从翰林院回来，见贾瑄跟黛玉一块儿过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人到齐后，林如海便吩咐摆饭。 寂然饭毕，又漱了口，林如海才问，「听你姑妈说，你将皇上御赐的画眉鸟，给了玉儿？」 贾瑄也不奇怪会被林如海问及，他早已经想好了理由，「这画眉鸟我也早就看腻了，玉儿既然想要，我便给她了。」 闻言，林如海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拆穿他这漏洞百出的藉口。 「最近有风声说皇上有意让你陪太子读书，昨儿皇上突然召见你，为的便是这事儿吧？」 贾瑄点头，「不错。」 「看样子你没答应。」林如海笑道。 若是答应了，这会儿贾瑄应该忙着收拾东西住进东宫陪太子读书，哪里还有闲情逸緻送这个送那个的逗黛玉开心？ 「什么都瞒不过姑父。」贾瑄笑着道。 林如海面容一整，「不答应也是好事，太子虽是正统，可上头还有年长的皇子，再过几年夺嫡之争起来，你被卷进去也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贾瑄道。 林如海又道，「姑父知道你聪明，可你的学业也不能荒废。」 「姑父的意思是？」贾瑄看着林如海，试探着问道。 林如海道，「你表弟表妹也该启蒙了，我已经请了一位老友入京，过两个月就该到京，你既然不愿陪太子读书，那就陪你表弟表妹一块儿念书吧。」 贾瑄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当即笑道，「那我这是要搬到林府常住？」 「这却也不必，你同玉儿阿宝不一样。」林如海意味深长的道。 贾瑄挑眉，知道林如海是指他生而知之的事。 而黛玉和阿宝，这兄妹俩虽然聪明伶俐，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孩童，不比他，除了身体，其他都跟成人无异。 林如海同贾瑄说话，虽然他是长辈，可从来没把贾瑄当孩子哄。 「那就还像从前一样吧。」贾瑄道。 林如海点点头，该说的事都说了，林如海便说了一声，起身去了书房。 翰林院虽然是个清贵的地儿，可该忙碌的时候，一点都不清闲。 第27页 朝考在即，这都是翰林院负责的，因此林如海最近很是有些忙碌。 林如海走后，贾瑄同林家兄妹也没久留，起身告退。 先送了黛玉回揽月苑，接着贾瑄随林琛回东院。 这几年，贾瑄一直住在东院，林琛还是今年才搬到东院的，之前和黛玉一直随父母住正院。 一夜好眠，次日用过早饭，贾瑄便回了荣国府，这次没有坐一会儿便又去林家，而是老老实实住在家里。 第16章 贾瑄 在家里住了一晚，次日一早贾瑄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 正聊得开心，他二婶带着贾宝玉还有李纨进来了。 贾瑄等三人给老太太请安过后，才问，「宝玉怎么没去家塾上学？」 被贾瑄问起上学的事，贾宝玉下意识往王氏身后躲，他对这位堂兄很是畏惧。 王氏见老太太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忙道，「昨儿宝玉摔伤了，我便让宝玉在家休养两天。」 摔伤了？ 贾瑄疑惑的打量着躲在王氏身后的贾宝玉，这不是全须全尾的站着吗？哪里摔伤了？ 莫非是内伤？ 贾瑄的疑问，同样也是老太太的疑问，贾瑄作为晚辈不好直接当着老太太的面怼王氏，老太太却没这个担忧。 「摔伤了？依我看，是躲懒不想去上学，随便找的藉口吧？」老太太冷眼道，「老二家的，我知道你疼爱宝玉，可溺子如杀子，你这样惯着宝玉，他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王氏不敢同老太太顶嘴，低着头悻悻不敢接话。 连王氏都如此，胆小的贾宝玉就更不必提了。 「行了，你们回去吧。」老太太如今看见二房这母子就觉得烦。 王氏也不想在这里受老太太冷眼，忙不迭带着宝玉退下，至于李纨，则被王氏以代替她侍奉老太太为由，留在了荣庆堂。 老太太看了李纨一眼，不由得嘆气。 在她看来，这个孙媳妇在王氏跟前讨生活，实在有些可怜。 因此，老太太也没为难她，只让她在边上坐着。 若是让李纨回去，李纨也没时间休息，反倒要被王氏叫去立规矩，在她这里坐着，好歹没人为难她。 李纨心里也是清楚老太太的善意，心怀感激的坐在边上当壁画。 因着李纨坐在一边，贾瑄说话便注意了许多，没提二房的事。 聊了一阵，早上处理完杂事的邢氏和王熙凤也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有了王熙凤在，屋里瞬间热闹起来，气氛也好了很多。 老太太上了年岁，热闹了一会儿，不免面带疲色。 见状，贾瑄便带头告退。 邢氏、王熙凤和李纨同路，贾瑄的院子就在荣庆堂前头，便在荣禧堂东西穿堂分开各自回屋。 贾瑄回到福祉院，就将燕草和青萝叫进了堂屋。 燕草和青萝当年被老太太指来照顾他时，就已经十三四岁，两年前她们就已经十七八岁，年纪再拖就成了老姑娘，贾瑄也没想磋磨她们，请示老太太之后，便给了她们恩典，免了赎身银子，放她们回家自行婚配。 她们俩并不是贾家的家生奴婢，是幼时家中艰难，才签了死契卖进府做奴婢的。 一般来说，签了死契的丫头，是不可能再放回家的。 但贾瑄心善，两个丫头照顾他也尽心，他也希望这两个丫头能有个好归宿。 若是换做贾府的家生奴婢，那都是家里的主子说配哪个小厮，就配哪个小厮，奴婢是没有拒绝权利的，只能任由摆布。 可惜，燕草和青萝走后，新提拔上来的绿竹、荷风都有些怯懦，不怎么敢近身伺候，做事情畏畏缩缩。 贾瑄多少明白原因在哪儿。 他虽然年纪小，却是实打实的侯爷，且深受皇恩，时常入宫面圣，隔三差五就有皇帝皇后的恩赏下来，在他跟前伺候，没点抗压的能力，是不顶用的。 而且，他也不是寻常的孩童，几个丫鬟哄一哄，就能哄好，他做事从来认真严厉，交代的事情没办好，被他训斥是常有的事。 这些丫头们年纪不大，眼界太低，自然害怕。 时间一长，贾瑄懒得将心思花费在调教丫鬟上，便干脆又将成了亲的燕草和青萝请了回来。 虽然名义上还是他跟前的大丫鬟，但实际上却是他院儿里的管事娘子。 而燕草和青萝的夫君，经过贾瑄初步考察之后，将自己在京城的两个铺子分别交给了二人打理。 如果不出意外，燕草和青萝会一直在他院儿里伺候。 「侯爷唤我们进来，可是有事吩咐我们去办？」燕草和青萝是打小伺候贾瑄的贴身奴婢，可以说是最了解贾瑄行事作风的人了。 贾瑄摆摆手，「我今儿在荣庆堂见到了宝玉，二婶说宝玉摔伤了，便没去上学，你们知道宝玉摔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青萝的消息最灵通，人缘也是极好的，一听贾瑄这么问，便道，「这个奴婢知道，摔伤一事乃是子虚乌有，事实是贾宝玉不想上学，故意摔了一跤，找的藉口罢了。」 「这小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贾瑄虽然猜到真相是这样，可真的听到真相，还是有些无语。 青萝提起二房的宝玉，就撇嘴，颇有些看不上，「就二房宝二爷这德行，亏得二太太还有脸说宝二爷是个有出息的，还拿他同咱们侯爷比，真是厚颜无耻，那贾宝玉哪里比得上咱们侯爷？不说同侯爷比，哪怕是琏二爷也比不上。」 第28页 「青萝！」燕草低喝了一声，「胡说什么？」 贾宝玉再不妥，那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这话若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 青萝低下头，自知失言。 「青萝虽然口无遮拦了些，可话倒是没说错。」贾瑄喝了口茶，淡淡的道，「琏二哥虽说不爱读书，贪爱美色，可行事还是有章法的，这几年外院的事，一直是他在打理，从没出过错。」 而贾宝玉，读个书都要闹么蛾子。 他那嫡兄虽然也不爱读书，起码当年读书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塾上了十年学。 贾宝玉即便读书有些天分，自己不努力上进，那也是个废物。 燕草心里明白，贾瑄一直以来就不大看得上贾宝玉。 何况，去年老太太的生日，贾宝玉还在宴席上讨好黛玉，偏偏说话又孟浪，被贾瑄一顿好打。 这也是贾宝玉为何看见贾瑄就害怕的原因。 贾瑄又问了几句，总的来说，这两天家里就出了贾宝玉这么蛾子，没其他事发生。 过了两天，贾瑄又去了林家小住，再回来住两天，便到了黛玉的生日。 如今黛玉年纪尚小，那些头饰之类的还用不上，衣物也都不缺，贾瑄思来想去，从库房里挑了一枚玉佛出来。 正所谓，男戴观音女戴佛，是民间的一种说法。 这玉佛是上好的羊脂玉制成，还算贵重，送给黛玉也不跌份。 对于贾瑄送的礼物，黛玉立刻就戴上了，喜不喜欢，不言而喻。 一晃进了三月。 初一是王氏的生日，贾瑄按照旧例送了礼，『心意』到了便是。 初三二房探春妹妹的生日，贾瑄也按照往日旧例，只叫燕草备礼送过去，连送的什么都不清楚。 初九是贾琏的生日，虽然跟这个嫡兄的感情不算特别好，但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长。贾琏这人没别的，就是贪色爱财，如今刚刚娶亲没多久，夫妻俩正蜜里调油，贾瑄也不可能给二哥送女人，便明面上送了一套笔墨纸砚，私底下塞了一千两银票给他。 贾琏拿到钱，那真是把他当神仙一样，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贾瑄也是无语。 他知道贾琏成亲后，被王熙凤管得厉害，手里根本没什么余钱，月例银子都被王熙凤捏在手里。 贾琏连出门喝酒都拿不出什么钱来，都是东府的珍大哥哥请他。 骤然从贾瑄这里得了一千两，那真是恨不得把贾瑄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贾琏的生日过后，贾瑄就去了林府。 林姑父请的先生上月底刚到京城，这个月初开始，黛玉和阿宝就已经开始跟着先生启蒙读书。 而贾瑄因为近日家中长辈、同辈过生日的较多，还撞在了一起，从三月开始一直在家里住。 忙完后，贾瑄才有时间去林家。 毫无疑问，贾瑄的底子完全不用启蒙，他过来也就是陪两人读书。 在林家住了几日，贾瑄便回了荣府。 刚回到福祉院，便听燕草禀报这两天荣府的新闻。 「你说……二婶苛待珠大嫂子，珠大嫂子晕倒，被诊出一个月的身孕？」贾瑄眨了眨眼，消化了一阵，才继续道，「祖母怎么说？」 「珠大奶奶的胎险些没保住，老太太震怒，将二太太叫到荣庆堂训斥了一顿，令其闭门自过，宝二爷也被老太太下令搬到外院去住，不准跟二太太住，说是免得被二太太教坏了。」燕草道。 贾瑄端起茶，喝了几口，放下，心绪平静下来，「珠大哥回来了吗？」 「昨儿得了消息立马就从国子监回来了。」燕草说着一顿，「珠大爷同二太太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贾瑄道，「堂哥成亲三年，早也盼晚也盼，好不容易将孩子盼来，却差点被二婶折腾没了，会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燕草清了清嗓子，声音小了一些，「今早李家太太上门看望珠大奶奶，之后去见了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太太出去的时候，似乎有些高兴。」 高兴？女儿的孩子差点没了，怎么会高兴？ 第17章 贾瑄 贾瑄沉吟片刻，猜测他那好二婶大概率要倒霉了，不然李太太高兴不起来。 「从我库房里挑些上好的药材送去，想来堂嫂现在正好用得上。」贾瑄吩咐道。 回想起来，李纨这一两月的气色都不是上佳，怕是被他那好二婶折腾得不轻，这胎若是不好好将养，怕是要出事。 珠堂哥是二房难得的头脑清醒之人，贾瑄对其还是很有好感的。 毕竟没人不喜欢聪明理智又气质温雅的美男子。 「是。」燕草得了吩咐，立马带人去库房里拿药材。 贾瑄库房里的东西，那都是上上品，倒是药材的种类不同，需要挑选出孕妇适合吃的，但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挑完药材，燕草带着人前往贾珠和李纨住的出云阁。 她到的时候，贾珠正好在屋里陪李纨说话。 「大爷，大奶奶，福祉院的燕草姐姐来了。」 贾珠和李纨停下交谈，命人将燕草请进来。 「请珠大爷按，珠大奶奶安。」燕草进门后，先行了礼。 贾珠摆手，「免了免了，」他看着燕草身后三四拿着木盒的丫头，挑眉，「是瑄堂弟让你送东西来的？」 第29页 「是，」燕草回头示意丫头们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继续道，「侯爷今早刚从林府回来，听说珠大奶奶不好，便吩咐奴婢从库房里挑了上好的药材送来给珠大奶奶补身。」 贾珠闻言，心中一暖，温声道，「让堂弟费心了。」 李纨被他娘折腾得差点小产，晕倒了人事不省，他娘也没说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对比上个月二弟只是摔了一跤，他娘不但让其在家休养，还日日命小厨房炖补汤给二弟喝。 李纨进门来，一直没有身孕，被他娘刁难叫到跟前立规矩，贾珠纵有不满，可也只能在家的时候护着一二，其余时间因在国子监读书，多少关照不及。 若说他娘对李纨不管不问，是因为李纨没有身孕，可李纨现在已经诊出了身孕，他娘也没说来看看，甚至在他找上门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没伤着李纨，贾珠忍无可忍，才与其大吵了一架。 贾珠万分庆幸，因着李纨这一两月气色不佳，他特意叮嘱过李纨身边的丫头素云，若是李纨身体受不住，便去找老太太求救。 亏得素云警醒，发现不对，便立刻去了荣庆堂求救，这才保住了李纨的胎。 王氏是他亲娘，对李纨的关心，竟然还不如大房的堂弟。 在胞妹元春的事上，贾珠早就看出了爹娘的自私冷漠。可他想不通，为什么王氏能对二弟贾宝玉看得跟眼珠子似得。 至于他爹，自私冷漠的一面倒是对儿女一视同仁。 将脑海繁杂的思绪抛开，贾珠对燕草道，「我娘子有孕在身，暂时离不得人，堂弟那儿，有劳燕草将我的谢意传达，等我娘子胎象稳固之后，我再去看他。」 「这是应当的。」燕草屈膝一礼，告退了。 看着燕草带着人离去，贾珠嘆了口气。 「夫君何故嘆气？」李纨不解。 贾珠怅然，「连长房的堂弟都能不计前嫌的送药材过来关心一二，我爹娘却……」 闻言，李纨眼神一暗，接着劝道，「瑄弟心善，我们要记在心里，至于老爷和太太……不管夫君做什么决定，妾身都陪着你。」 李纨早就忍受不了王氏的刻薄，但她嫁到贾家三年，也算了解贾珠的性格。 贾珠虽然不理解爹娘的自私自利，也不支持他们卖女求荣的做法，但让他与父母断绝关系，这种事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这次她怀孕，被婆婆王氏刁难得差点小产一事，倒是个好机会，若是运作得当，贾珠必定与二房夫妻彻底离心，等过两年贾珠考中进士，她就建议贾珠外放，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贾珠看着李纨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轻轻的将其抱在怀里，道，「宫裁，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 爹娘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因着妹妹的婚事，贾珠已经被爹娘放弃，他已经不指望从爹娘这里获得任何关怀。 好在他有妻子，自己有了家，倒也不在乎爹娘爱不爱他了。 出云阁夫妻俩互诉衷肠，这边贾瑄在燕草送药材去出云阁后，便离开福祉院，去了荣庆堂。 「孙儿请祖母安。」请了安，贾瑄就被老太太叫到身边坐下。 老太太笑着道，「瑄儿是听到家里出事回来的，还是自己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贾瑄顿了顿，「堂嫂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知道二婶那里，祖母怎么处理？」 李家太太都找上门来了，显然是要给个说法的。 贾家固然可以仗势压人，可贾瑄觉得为了王氏与李家结仇，是完全没必要的。 想必老太太也是这样想的。 听贾瑄提起王氏，老太太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她皱着眉道，「王氏这些年愈发不懂事了，一把年纪了，居然对儿媳如此刻薄。」 虽然老太太也让王氏和邢氏伺候她用饭，但这都是贾家前头几代传下来的规矩，老太太从来没有刻意的刁难过儿媳。 「祖母也知道，二叔二婶先前有意送堂姐入宫参选，只是被我搅和了，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堂哥又是他们的儿子，自然只能把气撒在堂嫂身上。」贾瑄道。 二房的小动作，还有贾瑄的帮助，老太太都一清二楚。 她嘆了口气，「你二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次的事，李家那边怕是生气了，若是不惩罚二婶，李家那边恐怕会有意见。」 李家是书宦之家，家里入仕的人不少，也算是金陵的大户。 贾家现在上就只剩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贾政，旁支的都被富贵迷了眼，早没有奋斗的精神。尤其现在又出了个贾瑄，不管嫡枝旁支，都有些醉生梦死的做派。 偏偏这些都是贾瑄现在管不了的乱象。 真要对上李家，靠贾家那些废物，除非消耗贾家的人脉，否则还真不好解决。 贾瑄倒是能轻松压制，可他凭什么帮二婶那恶毒的妇人？ 老太太显然也清楚贾瑄并不乐意帮助王氏，甚至乐意看见王氏倒霉。 「你二婶生了宝玉之后，脑子愈发不清醒了，我已经叫人将宝玉挪去外院单独住，你二婶暂时在东小院闭门思过。」老太太道。 贾瑄若有所思，「只是这样，李家那边不会满意吧？」 闭门思过，不痛不痒。 李纨可是差点小产，之前又被生生折磨了半年。 第30页 之前李家不出面，是李纨嫁到贾家三年都没有孕信，李家没有底气，可现在李纨怀上了，不管这胎是男是女，这都是李家找茬的底气。 连带着李纨之前受过的委屈，李家这次肯定是要一口气讨回来的。 「我已经决定了，在东小院后头修一个小佛堂，让你二婶在里头静心礼佛，」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道，「再另外给你二叔再娶一房平妻管家。」 贾瑄惊呆了。 其实所谓平妻，本质上仍旧是妾，只是平妻这个称呼好听一些而已，地位比贵妾高，比原配低。 娶平妻一般只出现在经商的家族，像贾家这样的诗书礼仪之家，娶平妻的是极少数。 虽说平妻本质上仍是妾，地位低于原配，可娶进门的时候，那也是真真切切的明媒正娶，正经坐花轿抬回来，从正门进府的那种。 像贾家这样的门第，若是到了娶平妻的地步，那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亲朋好友，这家主人对原来的媳妇不满意，甚至厌恶。 贾瑄消化完这个消息，想起燕草之前说的话。 怪不得李家太太满脸高兴的回家去了，有了老太太做的保证，换了谁不高兴？ 「祖母可有人选？」贾瑄下意识问道。 老太太嘆了口气，道，「我原先是打算让你父亲或是叔父与保龄侯府联姻，可惜当初史家没有适龄的姑娘，你舅爷爷有个庶出的幼女，年方十七，婚事还没定，高不成低不就。我想着，倒不如嫁过来，我也能照应一二。」 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 虽说是庶出，可谁叫贾瑄那舅爷爷除了三个嫡子，就只有一个女儿呢？ 若是老太太挑了其他家的姑娘，王氏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可老太太挑的是自家的侄女，那就说明老太太压根儿没打算再让王氏出来。 哪怕王氏能出来，二房也不再是她做主了。 小史氏即便是平妻，可谁叫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呢，老太太不帮她，难不成还帮王氏那个愚蠢的棒槌？ 得了，二房有乐子看了。 贾瑄完全不同情王氏，有如今这下场，都是她活该。 看看她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祖母跟二叔说了？」贾瑄道。 老太太嘴角一抽，「哪儿那么快，我还没同你舅爷爷说呢。」 虽说小史氏是庶女，可谁叫是她弟弟唯一的女儿呢？ 想促成这门婚事，不付出让史家满意的代价，是不可能成的。 第18章 贾瑄 「孙儿觉得，舅爷爷会答应的。」 因着他的存在，现在想与贾家搭上关系的，数都数不清，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不信史侯不动心。 更何况，荣府如今的老太君还是史侯的亲姐姐，他将女儿嫁过来，绝对不用担心女儿被苛待。 最重要的是，史侯的女儿真不好嫁。 问题在于，她是庶出。 门当户对的嫡子，哪里愿意娶个庶女？即便是侯爷之女，那也不好使。 有愿意娶的，不是这里有问题，便是那里有问题，史侯总不满意。 荣府贾政是个什么德行，史侯当然清楚，也不大看得上眼。 但他将女儿嫁过来，图的又不是贾政这个人，而是跟贾瑄搭上关系。 只要他女儿再生个儿子，坐稳太太的位置，说不定那王氏就能直接病逝给他女儿腾位置了。 史侯要是疼爱女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贾政这年已四十的外甥，说不定京中大半权贵还得感谢史侯谦让，他们多得是人愿意挑个庶女嫁过来给贾政做平妻。 理由同上，只要能跟贾瑄搭上关系，牺牲一个庶女而已，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荣府长房和二房不睦的消息，他们都知道，可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即便将女儿嫁过去，他们也不会帮着贾政对付荣府长房，那不是跟贾瑄结仇吗？ 他们要的，是贾政的身份，不管荣府两房有多不睦，贾政也是贾瑄名义上的二叔，他们将女儿嫁过去，那就是正经的姻亲。 没见林如海靠着妻子贾敏，得了贾瑄的偏爱，不但儿女双全，如今还颇受皇恩，三年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到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几乎是一年升一级，据闻，皇帝有意将其调去户部历练历练，看样子是打算培养林如海接户部老大人的班。 林家虽说底蕴深厚，可身体不好是出了名的，林如海之父身故后，从前的亲戚多半都断了联繫。 还是林如海考中探花后，才慢慢将这些人脉捡回来。 若是没有贾瑄的存在，林如海即便靠着父辈余荫得了皇帝的信任，可想短短三年就爬上从五品的位置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有林如海这现成的例子摆着，谁不想讨好贾瑄？ 可惜，没有门路啊！ 贾史王薛是金陵当地的四大家族，可到底是比不得从前，下头的大家族虎视眈眈，若是出个人才说不定就能将他们顶下来。 谁也不希望家族败落，如今有个机会摆在眼前，不珍惜那就是傻子。 老太太挑了个时间回了一趟保龄侯府，说是探亲，实际上是商谈娶平妻一事。 果然不出贾瑄所料，史侯考虑了两天还是同意了老太太的提议。 史侯这里既然答应，老太太立马就将贾政叫来，把这事儿提了。 第31页 贾政懵逼，「让我娶表妹？可我有妻子啊。」 「以平妻之礼，娶婉柔过门，今后王氏就呆在佛堂里静心礼佛，你屋里的事，都交给婉柔。」老太太语气平淡，可态度坚定。 婉柔正是她那庶出侄女的闺名。 王氏生了贾宝玉之后，月子里总是动气，出月子之后为了贾宝玉操劳得要命，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就老了十岁不止，看着活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妈子，贾政对其也确实不剩下多少感情。 史家那表妹虽说是庶出，可她年轻貌美，贾政也是见过的，但却从没想过会花落他家。 他都不惑之龄了，还能在原配没死的时候娶个美娇娘回来，不乐意的才是傻子。 贾政又不是什么专情的绝世好男儿。 「儿子都听母亲的。」贾政低下头，一副全由老太太做主的模样。 老太太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这么多年来，她还能不清楚这儿子的德行？ 若是从前，她还能忍忍，假作不知。 可有了贾瑄鼎立门户，这个从前的『优秀』儿子，便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了。 老太太摆摆手，让他回去。 撵走了贾政，老太太又让人去请邢氏。 贾政娶平妻的事，可不能马虎，她答应了胞弟，这聘礼一定要比当年娶王氏的多。 这也说得过去。 王氏家里只是武将之家，祖上县伯的爵位早就没有了，哪儿像史家，那可是实打实的侯府。 史婉柔即便只是个庶女，那也是史侯唯一的女儿，出身侯府，聘礼什么的都不能寒碜，不然史侯的脸往哪儿放？ 虽说聘礼压了原配一头不合礼数，可都已经决定娶平妻了，那已经是将原配的脸踩在地下，又何必在聘礼这块儿惹了侯府不快呢？ 至于王家有没有意见，谁理他？ 不管是荣国公府还是保龄侯府，那都是王家现在得罪不起的门第。 而且按照现在的趋势，王家怕是将来也惹不起贾、史两府。 荣府很快开始筹备婚礼，动静也不算小，邢氏与王氏不对付很多年，如今看王氏倒霉，还要眼睁睁看着丈夫另娶平妻，怕是肺都气炸了，邢氏乐呵呵的帮贾政准备婚礼事宜，一点也不觉得勉强。 倒是贾赦抱怨过两句，被老太太骂了一顿才消停。 而贾瑄，在林府学习了三五日，回府后，听燕草说贾赦抱怨老太太偏心，不给他娶年轻貌美的表妹，反倒给贾政娶，很是有些愤愤不平。 贾瑄的脸色当时就难看起来，「老爷真是这么说的？」 燕草见贾瑄脸色难看，一点也不意外，阖府谁不知道贾瑄并不喜欢他爹贾赦？ 也就贾赦自觉良好，以为贾瑄有多看重他这个爹，没少在外头装大头蒜。 倒是有不少人看在贾赦是贾瑄亲爹这层身份上，各种拉拢讨好贾赦。 燕草低下头，「奴婢不敢欺骗侯爷，侯爷若是不信，可以让下头的人去问，阖府都知道。」 阖府都知道了？ 贾瑄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那老混帐看来是活腻了。 贾瑄从前本就不喜欢这个爹，但看在他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份上，看不起归看不起，也不曾管过他，只要贾赦不来找他麻烦，贾瑄也懒得理他。 可他没想到，因着二叔娶平妻一事，这老东西居然也动了娶平妻的心。 娶平妻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家的不满意甚至厌恶现在的嫡妻，否则哪里会娶平妻？ 贾赦这个蠢货，只看史家表姑年轻貌美，居然说出这种话。 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他还跑去老太太跟前抱怨，这是把他娘摆哪儿去了？ 心里气不顺，贾瑄也不想让那老东西好过。 「我进宫一趟，这是给惜春妹妹的生辰礼，你替我送过去。」贾瑄吩咐完，叫人立刻备马车，自己则进屋换衣服，换完直接出府，坐马车进宫去了。 等贾瑄回府，没多久宫中内侍就来传旨。 贾赦本以为又是皇帝的赏赐下来了，没想到迎来的却是皇帝的申斥，圣旨结尾直接将贾赦身上的一等将军爵传给了他嫡次子贾琏。 也就是说，从圣旨宣读完的那刻起，他就是一介白身，不再是有爵位的勛贵。 贾琏跪在后头，没想到馅饼从天而降，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贾老爷，接旨吧。」宣读圣旨的内侍一脸冷漠的看着神情呆滞的贾赦。 从前看在贾赦是贾瑄生父的份上，每次来宣旨，内侍都是满脸笑容，不说讨好，可该有的客气却是一点不少。 但今天，内侍可是亲眼看见福昌侯进宫向皇帝告亲爹的状，三言两语就将贾赦身上的爵位原复原的承袭给了贾琏。 可见福昌侯对这老纨绔的爹也是忍无可忍了。 贾赦也不知道哪里惹了皇帝不快，遭来这样的申斥，战战兢兢的接下圣旨，口里还要感谢皇恩浩荡。 等宫中内侍离去，整个荣府还沉浸在诡异的静默中。 将圣旨供奉进祠堂后，贾赦就回了东院，自闭了。 贾琏乐颠颠的回到梨香院，将好消息告诉了王熙凤。 王熙凤愣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看来老爷是彻底被咱们家的小侯爷厌弃了。」 「这话怎么说？」贾琏疑惑的看着她。 第32页 王熙凤横了他一眼，却仍是风情万种，勾得贾琏差点失了魂，「你一直在外院办事，却不知这内院消息灵通的很，两个时辰前，三弟刚从林府回来，还没待上一刻钟，就叫人备车入宫，三弟刚回府没多久，宫中内侍就来传旨，你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听了王熙凤一番话，贾琏惊讶的道，「老爷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被三弟恨上了。」 这个恨字用的非常好。 若不是恨上了贾赦，贾瑄哪里会做得这么绝？ 贾赦一直以来能在京城混得有滋有味，一是靠他身上那垃圾爵位，二就是靠他继妻生的好儿子。 现如今爵位没了，外头的人也因此知道贾瑄恶了贾赦，贾赦今后怕是出门都要被人嫌弃。 王熙凤冷笑，「还能为何？前日老爷听说二叔要娶史家表姑为平妻，跑去老太太跟前抱怨，这事儿阖府皆知。」 第19章 贾瑄 贾琏目瞪口呆，「老爷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想不开？」 莫非真以为三弟对他有多少孺慕之情？ 阖府谁不知道，贾瑄对贾赦只有个面子情，也就比二房夫妻强一点点。 若是荣府长房几个主子，非要死一个才能保全一家老小，贾瑄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贾赦。 由此可见，贾赦在贾瑄的心里地位有多低。 能让贾赦一直认为他在贾瑄心里地位很特殊，估计是二房夫妻衬托的缘故。 比起二房夫妻，贾瑄当然是更讨厌二房的夫妻俩。 如今贾赦一通骚操作，直接荣升贾瑄心中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 贾瑄讨厌他二叔二婶，是因为不喜他们的为人和行事作风，本身也没拿他们当亲人，因此不喜欢他们归不喜欢他们，倒也称不上有多痛恨。 而贾赦，毕竟是他的父亲，贾瑄刚出生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怎么说贾赦名义上也是个将军。 可谁知道，这将军跟他以为的将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更不用说跟他前世的父亲比较了。 不，拿来比较都是侮辱了他前世的爹。 贾瑄想想就觉得噁心。 本来嘛，贾赦老老实实的吃喝玩乐，睡他的小老婆，也就完事儿了。 贾瑄也懒得理他。 可这五六年来，邢氏对他掏心掏肺，虽说人不聪明，可却是真心对他，哪怕是石头，这么多年也捂热了，何况贾瑄没有一颗石头心？ 被贾瑄认可的邢氏，贾赦不重视，贾瑄也不想勉强，毕竟邢氏现在有子万事足，根本懒得伺候贾赦了，有没有这个丈夫，她完全不在意，贾赦想睡谁就睡谁，不来找她，更让她省心。 而贾瑄，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贾瑄却不能容忍贾赦如此侮辱邢氏。 跑到老太太跟前咋咋呼呼，也要娶个年轻貌美的平妻，他是想上天？ 若不是贾瑄不想背上弒父的大罪名，都想直接送他升天。 王熙凤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跟那些风流的媳妇们搅和。」 虽说王熙凤生的美，如那天上的神妃仙子。 可再美的人，得到手了，也就那样，王熙凤每个月总有几天不方便，贾琏又不是个管得住下半身的人，多多少少跟一些府里漂亮的小媳妇不清不楚。 王熙凤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贾琏闻言，讪讪道，「凤儿，我……」 「行了，你在外头混，我管不着，可你别想着弄回来，否则……」王熙凤哼笑，没说下去。 虽说王熙凤才过门不到半年，但贾琏早就见识过她的厉害。 当初挨了父亲毒打也坚持要娶王熙凤，就是看她长得漂亮，还知情识趣。 哪里知道，娶回来是个悍妇。 贾琏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可人都已经娶回来，还是他自己坚持要娶的，现在后悔，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过，除了王熙凤善妒这一点他有些不满，其他的地方，他哪儿哪儿都满意，瑕不掩瑜，因此贾琏心里有时候固然生出后悔的心思，但转头就忘了，夫妻感情依然蜜里调油。 「我有凤儿这样的神妃仙子，哪里还想弄别人回来？谁比得上你啊？」贾琏哄起人来，那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很快就将王熙凤哄开心了，夫妻倒在床上，闹了一个下午，差点错过晚饭。 傍晚时分，老太太院儿里传饭。 李纨的胎调养了月余，但还没满三个月，怕她出事，老太太便让她和贾珠在自己屋里用饭，不用跑来她院儿里陪着。 除了贾珠夫妻，二房的都没来。 长房这边，贾赦是一把年纪了，自然也不用来。 因此只有邢氏领着贾琏夫妻，并贾瑄、迎春来荣庆堂陪老太太用晚饭，惜春原就住在老太太的院儿里，不需要请。 寂然饭毕，迎春和惜春最先被带回屋休息。 接着，邢氏和贾琏夫妻告退。 荣庆堂就只剩下了老太太和贾瑄。 「你进宫告状了？」老太太笑着问道。 贾赦被申斥了一顿，老太太也没有一点惊慌，因为她早就料到老大会有这个下场。 贾瑄神情平静，进宫告了一状，将贾赦视作脸面的爵位挪给了贾琏，他的气已经出了大半。 第33页 「他活该。」贾瑄冷漠的道。 老太太见状，嘆了口气。 她早就看出贾瑄对贾赦没有感情，不过她也不觉得是贾瑄的问题。 就连她这个生母，都对这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嫡长子生不出任何爱子之心，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勉强贾瑄对贾赦生出孺慕之情？ 就贾赦这德行，换了谁都生不出孺慕之情。 「祖母，孙儿不后悔。」贾瑄认真的道。 老太太摸了摸贾瑄的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圣上因此对你不喜。」 自前朝开始，便以孝治天下，不孝之人是会被唾弃的。 当然，也不是绝对。 但大部分不孝之人，都会被唾弃。 当今圣上自然也喜欢孝顺之人，贾瑄这样明晃晃的告御状，还将父亲的爵位给弄没了，即便是情有可原，可要是传了出去，多少有损贾瑄的名声。 贾瑄淡淡一笑，「陛下不会因此生出不满。」 「你这么笃定？」老太太挑眉。 贾瑄喝了口茶，才解释道，「祖母不知道，这几年老爷没少打着我的旗号在外头骗吃骗喝，收受贿赂，陛下早已不满，只是看在他是我生父的面子上，陛下才没有问罪于他。我今日入宫告状，虽是将他的爵位给撸了，可也是保了他一命，不然长久下去，即便是我面子大，陛下也容不下他了。」 老太太毕竟是内宅妇人，又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极少出门社交，还真不清楚外头的事，如今听了贾瑄解释，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贾赦怎么样，她并不关心，只要不连累贾瑄，贾赦哪怕立刻被拖出去砍头，她也不会眨眼睛。 「不会连累你就好。」老太太放松的道。 贾瑄闻言，眉眼带笑，「祖母安心，只要有我在一天，贾家就荣盛不衰。」 不是他狂妄，凭他的福运，那真是谁碰谁死。 简而言之，跟他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你性子稳重，又聪敏，我啊，还真没什么担心的。」老太太笑道。 她不怕贾瑄惹祸，怕的是贾家惹祸，连累贾瑄。 贾家那些人是什么德行，老太太是见识过的。 贾瑄心中瞭然，「祖母就放心吧，孙儿现在是年纪尚小，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等孙儿再大些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想起贾氏家塾里那些尸位素餐的族老，以及在族学里骗吃骗喝，搞得乌烟瘴气的亲戚们，贾瑄眼里就冒寒气。 他早晚会把这些人都收拾干净。 老太太也不觉得贾瑄心狠，贾家如今的情况，若是不用狠绝的手段，是砍不掉那些腐肉的。 光靠贾瑄，如何撑得起整个贾家一族？ 到底还是要整顿家业，借贾瑄的雷霆之势，将整个贾家的风气拨乱反正，贾家将来在贾瑄百年之后才能传承下去。 否则等贾瑄一死，贾家八成就要烟消云散。 在家里住了两天，看邢氏气色不错，傻呵呵的给贾政筹备婚礼，贾瑄确定邢氏没将贾赦之前要娶平妻的事放在心上，便也安心了。 看样子他娘确实一点都不在意贾赦了。 如此看来，他这个爹，有没有倒是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点区别的。 这个爹的存在，碍眼了。 得了空，贾瑄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又去林家『上学』了。 晚间，林如海回府，用饭的时候见贾瑄也在，亦是见怪不怪。 用过晚饭，漱了口，林如海品着茶，幽幽的问道，「听说你前两日进宫告状，把你爹的爵位给撸下来，给你兄长了？」 两天时间，消息足以传开了。 也就是贾赦整天自闭在家，才什么都不知道。 等他缓过来出门，就能知道他的爵位是怎么没的了。 到时候，恐怕这老东西还会来他跟前闹。 不过，贾瑄也不怕他就是了。 「姑父既然问起，想必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贾瑄平静的道。 林如海轻笑，「听你姑妈说的。」 贾敏是贾家女，陪嫁都是从贾家带来的，与贾家的奴僕沾亲带故，如今又同住京城，且与贾瑄关系极好，因着贾瑄的关系，想要知道娘家的消息，还真是轻轻松松，多得是下人乐意卖好。 「若是我老爷有姑父一半，我也知足了。」贾瑄闷闷道。 前世他爹在他小时候就一直替皇家征战沙场，四处平乱，好不容易战乱平息，就被摘了桃子，接着被扣屎盆子，差点遗臭万年。 因此，贾瑄是缺少父爱的。 重活一世，这父爱有不如没有。 当然，贾瑄也没从贾赦身上感受到半点的爱子之情。 除了利用就是利用。 反倒是林如海对他处处关心，比贾赦更像他父亲。 林如海的存在补足了贾瑄父爱的缺憾，贾瑄喜欢来林家，林如海也是原因之一。 第20章 贾瑄 林如海经历过人情冷暖，又是聪明人，其实很早就发现贾瑄身上的问题。 别看贾瑄活了两世，可他前世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两世加在一起，都没林如海活得久。 贾瑄聪明归聪明，可阅历却是真的没多少，前世经历过最大的磨难，就是被皇帝下毒，全家被诬陷通敌卖国。 第34页 在林如海面前，他一些心思城府，其实都稚嫩的很。 也就是他喜欢林如海，从来没有坏心思，才能得到林如海如师如父般的教导。 林如海嘆了口气，拍了拍贾瑄的肩膀，劝道，「不要想太多，有些人既然不值得，就不必多费心思，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这是最浅显的道理。」 「我明白的，姑父。」贾瑄道。 林如海点点头，又道，「虽说贾赦是你生身父亲，可若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你也尽可当他不存在，若是他因此不满，寻你的晦气，派人来告诉我，我去跟他说。」 自从林如海升了翰林院侍读学士，成了皇帝跟前的宠臣，贾赦哪怕有爵位，也不敢在他面前摆大舅子的谱儿，不说毕恭毕敬，那也是客客气气，不敢有一点怠慢。 他若是去训斥贾赦，贾赦也不敢放个屁。 何况，贾赦现在连爵位都没有了，那就更不敢对他大小声。 贾瑄感受到林如海的关切，眉眼弯弯的道，「多谢姑父关心，我没事的。」 就算贾赦真的跑来闹，他也不是吃素的。 他身边一直有皇帝派的人暗中保护，贾赦若是想对他动手立刻就会被保护他的人拿下。 即便贾赦是他生父，这身份在这些暗卫面前，那也是一点都不好使。 「嗯，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明日还得上学，别玩得太晚。」林如海叮嘱完，便放心的去书房处理带回来的公务了。 林如海走后，贾瑄和林家表弟表妹又陪贾敏坐了一会儿，说说笑笑。 等天擦黑，贾瑄便带着阿宝和黛玉告退。 贾瑄一手牵着阿宝，一手牵着黛玉，一起往东边院子走去。 黛玉的揽月苑就在东院的后面。 要回东院，便要从林府正院的穿堂走过，先经过黛玉的揽月苑，最后才能回到东院。 揽月苑就在正院的正东边，靠南就是东院。 格局跟荣府是差不离的。 「表哥，大舅舅欺负你了吗？」黛玉如今年岁尚小，还不懂太多东西，但她聪明，听父亲劝表哥就知道，表哥肯定是在家里受委屈了。 贾瑄正走神，忽然听到黛玉脆生生的发问，顿时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没有，玉儿怎么会这么问？」贾赦欺负他？他不欺负贾赦就不错了，贾赦哪儿有那本事欺负他？ 黛玉却不信，「我明明听见阿爹劝表哥不要想太多。」 还有那什么，谁对贾瑄好，贾瑄就对谁好之类的话。 这意思不就是大舅舅对贾瑄不好吗？ 黛玉虽然年纪小，懂得不多，可这些话意思浅显，她都不需要多动脑，便能理解话里的意思。 贾瑄闻言，愣了愣，来了兴趣，「那……大舅舅真的欺负表哥了，妹妹又能怎么样？」 听了这话，黛玉愣住，歪着头想了想，那样子别提多可爱。 贾瑄轻轻一笑，正要说话，黛玉转过来，抱住他，「玉儿可以给表哥一个抱抱，表哥不要伤心了好不好？大舅舅对你不好，玉儿对你好。」 贾瑄懵住。 小孩子的话，真的是戳心窝。 正因为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心思才纯粹。 因为黛玉抱住他，他的手腾出一只，便顺势轻轻抱住黛玉。 「好，表哥答应你。」贾瑄眉眼含笑。 这丫头，真是没白对她好。 「那，表哥现在还难过吗？」黛玉仰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贾瑄莫名有些狼狈。 其实他本来就不难过。 毕竟他早就不对贾赦抱有任何期待，这次的事，他除了生气还是生气，没有一点点的伤心。 可是被黛玉这样哄，他的心软成一团。 吸了吸气，贾瑄平复好心绪，才笑着道，「有玉儿的抱抱，表哥一点也不难过了。」 黛玉一听就露出大大的笑脸，然后松开贾瑄，又重新牵住他的手。 「大舅舅对表哥不好，那表哥以后也不要对大舅舅好了，」黛玉想了想，又补充，「把对大舅舅的好都给玉儿吧，玉儿会一直对表哥好。」 贾瑄笑起来，「你还挺贪心？」 「玉儿不贪心，」黛玉皱了皱鼻子，道，「表哥对大舅舅好，大舅舅又不对表哥好，这样表哥会伤心，可表哥对玉儿好，玉儿不会让表哥伤心。」 很直接粗暴的理论。 虽然黛玉这话逻辑清晰，可贾瑄听出了黛玉话里的重点。 她是觉得，既然他对贾赦好会伤心，那就把对贾赦的感情都给黛玉，因为黛玉不会让他伤心。 主要是，黛玉不想让他伤心。 贾瑄回过神，笑起来，「好，表哥答应你。」 黛玉点头，「嗯嗯，那拉勾！」 说是拉勾，黛玉却不撒手，贾瑄只好松开阿宝，跟黛玉拉勾。 边上的阿宝被无视，倒也没有难过，表哥喜欢黛玉，可对他也不差，他也不希望表哥伤心。 要是，要是妹妹对表哥好，表哥可以不伤心，他也是愿意的。 拉完勾，黛玉心情更好了。 贾瑄重新牵住阿宝的手，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我这两天不在，你们上学可有进步？」 「先生说，我可以开始学《声律启蒙》了。」黛玉兴沖沖的回道。 第35页 阿宝也忙道，「我也是。」 贾瑄笑着道，「学得挺快啊，三字经这么快就掌握了？」 光是会背诵，那可算不上掌握。 林家这两个表弟表妹，确实很聪明。 将黛玉送到了揽月苑，贾瑄又和阿宝在揽月苑呆了一会儿，陪黛玉玩了一会儿积木，等到快到二更天，才同阿宝回东院歇息。 之后七八天，贾瑄一直呆在林家没回去。 四月二十四，荣府老太太派人来告知贾瑄，贾政娶平妻的婚期就定在二十五，让他回去。 总不能等到二十五那天跟林家人一起去，那他到底是主人还是客人？ 贾瑄便收拾了衣服，回家了。 一夜好眠，二十五这天一早，贾政骑马热热闹闹的去了保龄侯府迎亲。 荣府一整天都处于喧闹的环境中。 贾瑄现在也大了，自然也该到前院露脸，可他不喜欢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何况成亲的是他二叔又不是他爹，他也不需要一直在场，待了一会儿，等到林如海一家来了，贾瑄打了个招呼，便去了内院找老太太。 贾敏带着阿宝和黛玉都在老太太这里。 见贾瑄进来，贾敏就笑着让贾瑄带阿宝和黛玉去他的福祉院。 福祉院有人把守，不是谁都能进出的，那边也安静一些。 黛玉和阿宝年纪还不大，到了中午还是要午睡的，荣庆堂这里也有不少女客，太吵闹。 贾瑄便将表弟表妹带到了福祉院，一起带来的还有庶姐迎春，族妹惜春。 黛玉跟迎春、惜春关系还是不错的，毕竟一个是贾瑄的庶姐，一个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东府嫡小姐，年龄也相差不大，自然好相处。 在福祉院玩了一阵，黛玉和阿宝就累了，惜春也有些犯困，贾瑄院儿里的东西厢房一直都是有人收拾的，直接就能歇息。 贾瑄将阿宝和黛玉安置在东厢房，迎春和惜春则在西厢房。 等到宾客散尽，黛玉和阿宝也被贾敏接走。 迎春被邢氏带回东院，惜春也回了老太太院儿里，福祉院一下子又冷清起来。 福祉院面积虽然大，可只住了贾瑄一个人，贾瑄偶尔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可想要找个跟他有话聊的同龄人，那真是找不到。 因此，贾瑄没事就喜欢往林家跑，阿宝单纯，黛玉活泼，都是很好的玩伴，虽然对他来说，就是哄小孩子开心，贾瑄却有些乐在其中。 婚礼次日敬茶，贾瑄见到了小史氏。 其实他之前也见过小史氏，只是见的不多。 毕竟他能说话走路的时候，小史氏已经十一二岁，到了该学管家的年纪，一般不怎么出门。 小史氏是妾侍所生，相貌随了生母，是那种美艷又不庸俗的相貌，身材也极好。 看他二叔红光满面的模样，想必昨晚很是美好。 对娘家侄女，老太太自然是满脸笑容喝了茶，又给了大红封。 贾瑄有意给小史氏做脸，开口就叫二婶，他是小辈，不需要送礼，反倒是小史氏要给他见面礼。 他接下了礼物，小史氏又去给其他小辈送礼，下一个正好是贾宝玉。 贾宝玉的脸色不太好看。 王氏被关之后，他在府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身边那些漂亮的姐姐也都找了机会去其他院子里伺候，他一个都没留住。 加上有心人故意在他耳边叨叨，贾宝玉看着父亲另娶，小史氏再漂亮，他也不喜欢。 甚至直接推掉小史氏递来的见面礼，「我不要你的见面礼，我要我娘！」 第21章 贾瑄 小史氏也没料到贾宝玉长得可爱，脾气却这样大，一时不防，被吓得花容失色。 「啊——」 见贾宝玉吓到了新过门的爱妻，贾政脸色顿时黑了，喝道，「宝玉！！」 被贾政这一声爆喝，不光贾宝玉吓了一跳，整个荣庆堂在座的，就没有不被吓到的。 王熙凤抚着心口，差点翻白眼，深吸两口气，情绪稍缓，却开始头晕目眩。 那边贾政已经生气得要请家法动手打人，贾宝玉吓得往贾珠身后躲，李纨就坐在贾珠身边，见贾宝玉冒冒失失的躲在贾珠身后，贾政又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不由下意识捂着小腹，面带惊恐。 她真怕被贾宝玉连累。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贾琏的惊呼，「凤儿——」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循声看去，王熙凤已经面色苍白的倒在贾琏怀里。 贾瑄一开始也没注意到王熙凤，可贾琏是他兄长，新媳妇见礼的时候，贾琏王熙凤就坐在他的前面，即便他是侯爷，可今天是新人敬茶，不是外头的人来拜见，按照家中序齿，他自然是要坐在贾琏的后面。 贾政那一声吼，他也吓了一跳，自然没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王熙凤，贾琏一声惊呼，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立刻起身，「二哥，快将二嫂抱去东厢房，」接着扭头吩咐燕草，「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快！」 贾琏听到贾瑄的话，回过神来，忙将王熙凤打横抱起去了东厢房。 因着王熙凤晕倒，今天的敬茶自然是被毁了个干净。 就连李纨也是面色发白，惊魂未定。 贾珠注意到李纨神情不对，忙扶住她，「娘子，没事吧？」 第36页 李纨摇摇头，「我没事。」 只是看王熙凤那么直挺挺的晕倒，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见不久前自己晕倒的一幕。 老太太也是被这混乱的场面给弄得头昏脑涨，贾瑄忙走过去扶住她的手，「祖母？」 「我没事……」老太太喘了口气，目光冷厉的看向贾宝玉，「老二，把宝玉带过来。」 贾政此刻正冷漠的看着贾宝玉，忽然听到老太太发话，拉着贾宝玉的手臂就拽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从前对贾宝玉也没多少看法，虽然王氏不着调，可她也不至于迁怒贾宝玉。 但今天，贾宝玉居然在长辈敬茶的时候撒泼，这要说没人教他，老太太都不信。 「宝玉，你告诉祖母，谁让你这么做的？」老太太神色冰冷的问道。 贾宝玉从来没见过老太太这样气势大开的模样，一时被吓住，不由害怕得哆嗦起来。 「说！！」老太太一看贾宝玉这畏缩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喝道。 贾宝玉吓得哭出来，「没，没人教我。」 「不说是吧？」老太太冷哼，「宝玉跟前伺候的人呢？」 邢氏闻言忙道，「回老太太的话，宝玉院儿里那些丫头们大半都去了其他院子伺候，现在留下的只有小翠和春凝。」 老太太眉头一挑，都不需要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门第，底下的家生奴才捧高踩低是常态，眼看王夫人不成了，谁还愿意去捧贾宝玉这废物？ 若不是福祉院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这府里谁不想将家里的孩子安排到福祉院伺候？ 可惜，福祉院里伺候的人，除了丫鬟，那些小厮随从，大半都是皇上赐的，个个身手不凡，一看就是调教过的。 「叫过来。」老太太冷着脸发话。 今天这场合，贾宝玉是贾政的儿子，自然不能缺席，可那些丫头们，除了贴身大丫鬟，二等丫鬟及下头的粗使丫头是没资格待在堂内的。 贾宝玉的贴身大丫鬟都已经託了家里人关系去了其他院儿里伺候，哪怕降等，都不愿意待在贾宝玉身边伺候，如今留下的小翠和春凝，一个是二等丫鬟，另一个是刚从粗使丫鬟提上来的二等，都没资格待在堂内，因此都在荣庆堂外等候。 这会儿荣庆堂里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传唤她们俩，两个丫头心里如何不胆颤？ 「近日宝玉都见了哪些人？」老太太也不管这俩丫头有多害怕，冷着脸问。 小翠虽然害怕，可也知道要回话，忙道，「宝二爷身边伺候的姐姐们都走了，奴婢原来不是近身伺候的，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隔三差五就会去看望宝二爷。」 老太太听完，也不再追问，让她们下去。 冷冷扫了贾宝玉一眼，「送宝玉回去，」又对贾政道，「寻几个稳重严厉的随从跟着宝玉，每日都要去上学。」 她没说不上学会怎么样，可贾政本就因贾宝玉前些年抓周时拿了胭脂对他十分不喜，又因贾宝玉开始上学后，找各种理由装病躲懒不去读书，已是十分不喜这个给他丢脸的儿子。 想也知道，没了王氏庇护，贾宝玉再闹么蛾子，八成会被贾政给打个半死。 说话的功夫，太医已经赶到了荣府，去了东厢房一诊脉，担忧的神情瞬间一变，笑着道，「是喜事，是喜事，贵府少奶奶这是有喜了，看脉象，刚好一个月。」 贾琏一听，顿时喜上心头，旋即想起他这段时间跟王熙凤没少胡闹，又紧张起来，「我娘子的胎象如何？」 「嗯……」太医沉吟片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对贾琏道，「少奶奶胎没问题，就是有些劳累了，要禁房事，还得好好休养。」 贾琏心领神会，面上不由有几分尴尬，他看着王熙凤苍白的脸色，问道，「需要吃安胎药吗？」 「不用不用，好好养着就行了，是药三分毒，这胎若非必要，是不用吃安胎药的。」太医道。 贾琏松了口气，又带着太医去正堂见老太太。 得知王熙凤是有了身孕，老太太难看的脸色好转许多，吩咐身边的大丫鬟云雀准备大红封，又感谢太医这么快赶过来诊治。 「老太君过奖了，这都是我该做的。」太医谦虚的道。 给了红封，老太太注意到李纨的脸色也不佳，又请太医给李纨看看。 诊完脉，太医道，「只是有些受了惊吓，只要好好休息便可，并无大碍。」 「有劳太医。」老太太看王熙凤还没醒，贾琏要陪着，便让贾珠送一送太医。 等太医一走，其他人也就跟着散了。 只有小史氏被老太太留下，贾政正好想去收拾周瑞家的，便没要求小史氏跟他一块儿回东小院。 「姑妈……」小史氏倚在老太太身边，面上有几分委屈之色。 她新婚之喜，今天是敬茶，却被贾宝玉给搅和了，她如何不恨？ 尤其这贾宝玉还是原配太太的嫡子，她就更不喜欢了。 若是像贾珠这样，早早考取了秀才功名，又温文尔雅，对她尊重有礼，那倒罢了。这样即便是原配的儿子，小史氏也乐得做好人。 老太太也没想到贾宝玉会在今天闹起来，若是早知道，她也就不让贾宝玉出席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37页 「好了，姑妈知道你受委屈了。」老太太嘆道，「二房的宝玉本就有些痴症，平日最爱那些相貌出众之人，我原想着，你生的好，他该不会闹起来的。」 谁知道，贾宝玉的痴症再严重，到底还是有情绪的。 王氏失势，连带贾宝玉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平日里哄着他捧着他的漂亮丫鬟都跑了，贾宝玉会闹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小史氏抿唇不语。 「你不用放在心上，有珠儿这璞玉在前，宝玉根本就不得他老爷喜欢，你若是不喜，便不去搭理他便是，」老太太说着一顿，认真的告诫道，「只一点，不许苛待王氏所出的儿女。」 小史氏道，「姑妈，我又不是傻子，好端端的针对他们做什么？」 「我知道你聪明，只是担心你钻牛角尖。」老太太拍了拍小史氏的手，叮嘱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生个儿子，稳住自己的地位。」 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小史氏瞭然，「我省的了。」 「回去吧，王氏那里，老二会替你出气的，你不需要亲自出手。」老太太道。 小史氏撇嘴，「我才不想脏了我的手呢。」 等她生下表哥的儿子，王氏的死期就到了，早晚的事。 小史氏还真没兴趣对付王氏，反正是要死的人。 晚间，小史氏在荣庆堂陪老太太用饭。 虽然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可伺候老太太用饭这条规矩，她仍旧不能免俗。 用过饭，各自回屋。 贾瑄第二天便收拾东西去了林家，看小史氏的架势，最近家里不会太平，他没兴趣掺和，不如躲开些，至少能得个清净。 贾瑄这么快就回林家，黛玉最是开心，每日上学后都会拉着贾瑄一起玩儿。 展眼过去三个月，过完七夕，贾瑄刚回府就听燕草说二房的新闻。 「你说宝玉同小二婶耍脾气，差点害她小产？」贾瑄很佩服贾宝玉作死的精神。 第22章 贾瑄 这三个月来，贾瑄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林家陪阿宝、黛玉上学。 倒是两个多月前，他爹终于从爵位没了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在家里支取了银子出去潇洒，也因此听到了外头的风言风语，知道了他爵位没了的真相。 于是，等贾瑄从林家回来的时候，贾赦便怒气沖沖的跑来质问他。 即便过去将近三个月，贾瑄还记得这老东西狰狞的面孔。 「我是你爹，你这个逆子，居然向皇上告状，把我的爵位都弄没了。」 贾瑄对这老废物自然生不出半点尊敬之情。 「好叫老爷知道，这爵位不是你的，是贾家祖上传下来的，你只是因为投生成了祖母的嫡长子才继承了这个爵位而已，并不是你自己有多优秀，」贾瑄嗤笑，「而且，谁说家里的爵位没了？这爵位不是被二哥继承了吗？」 贾赦被儿子一通嘲讽，哪里受得住，怒火沖头，失去理智，抬起手就沖向贾瑄，看起来是要打人了。 于是，喜闻乐见的场面发生了。 从福祉院各个角落飞出来几个青年，直接将贾赦摁在了地上。 「你们是谁？居然敢在荣府行刺？！」 领头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枚御赐金牌，冷冷的扫了贾赦一眼，「奉陛下旨意，暗中保护福昌侯的安危，荣府大老爷贾赦，意图谋害福昌侯，带进宫，听候陛下发落。」 贾赦惊呆，「我没有，我没有谋害福昌侯，不，不，福昌侯就是我儿子，我只是，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他是我儿子啊！！」 「贾老爷这话还是同陛下解释去吧。」领头的青年淡淡说完，挥手让人将贾赦拖了下去。 然后转身向贾瑄行礼，「让福昌侯受惊了。」 贾瑄并不意外这些人的出现，「他会怎么样？」 「全看陛下的心情。」青年低头回道。 言下之意，陛下要是心情好，贾赦就没事。 若是心情不好……那就看天意了。 贾瑄摇摇头，「我家里现在有两个孕妇，不宜见血，劳烦将本侯的话传达给陛下。」 青年闻言一愣，「是，属下遵命。」 之后嘛，贾赦是安全的从宫里出来了，但回到府里之后，便一个人搬到了荣府西北角一处偏僻窄小的房舍，闭门不出。 这之后两个多月，要不是一直有人往里头送饭，怕是都以为他死在了屋里。 经此一事，贾瑄在荣府的声威日隆，即便他年岁尚小，也没有人敢把他当成普通孩童看待。 贾瑄出门、回家，见到他的下人，都统称他侯爷，不再称呼小侯爷。 长房这边，也就贾赦闹了点事儿，除此之外，风平浪静。 二房就热闹多了。 贾珠和李纨这对夫妻，一个白日去国子监读书，晚上陪李纨，一个整天待在屋里安胎，偶尔让丫鬟扶着出门散步，总之就是不去东小院见小史氏。 小史氏不过十七，比李纨还要小一岁，贾珠更是到了弱冠之龄。 让他们每天去给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母亲请安，谁心里都会觉得别扭。 小史氏的想法也差不多。 贾珠夫妻不知道怎么面对比他们还小的继母，小史氏同样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比她年纪还大的儿子儿媳。虽然她也知道表哥儿女多，她嫁过来就喜当娘，早就摆正了心态，可能不看见这些儿女们，她也是乐得清净。 第38页 除了贾珠夫妻，原配王氏所出的嫡女早已出嫁，只剩年纪尚小的嫡次子贾宝玉，还有赵姨娘所出的庶女探春，庶子贾环。 她进门之前，赵姨娘颇受宠爱，甚至风头压过了王氏这个嫡妻。 仗着贾政的宠爱，当初孩子生下来之后，赵姨娘便求了贾政自己抚养儿女，没有被王氏抱去。 赵姨娘不肯给，王氏还不肯养呢。 抱到嫡妻跟前养的庶子庶女，身份都会比普通的庶出孩子高一等，见赵姨娘那么蠢笨，王氏自然也不会提醒她。 小史氏进门后，有了更年轻娇美的新夫人，赵姨娘自然就被抛到了脑后。 倒是赵姨娘生怕小史氏将她的孩子抱走，没少在贾政跟前闹，也因此失了宠。 贾瑄上次回府，还是半月前，因着荣府太热闹，贾瑄嫌弃，便不怎么乐意待在府里，只要得空就往林府跑，一住就是十天半月。 老太太虽然想念爱孙，可也知道府里最近太闹腾，贾瑄不喜欢，便也没让他回来。 贾瑄也没想到，只是半个月没回来，荣府二房又出了新闻。 「二房真是一天都安生不下来啊。」贾瑄嘆气。 燕草奉上茶，笑着道，「侯爷何必嘆气，那都是二房的事，跟您不相干。」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何况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 贾瑄摇摇头，「罢了，不说他们了，」贾瑄喝了口茶，又问，「中元节快到了，东府那边可有说怎么安排吗？」 「昨儿珍大爷来过一趟，大老爷已经病了许久，没人去打扰他，珍大爷就去见了琏二爷，似乎已经商议好了。」 「我知道了。」贾瑄点点头。 「侯爷这几天还打算去林家吗？」燕草问道。 贾瑄摇头，「中元节近在眼前，林家那边也要忙着祭祖事宜，我到底是个外人，不便掺和，其次贾家这边祭祖，我不能缺席。」 闻言，燕草心领神会。 「奴婢明白了。」 这之后，贾瑄便一直呆在荣府，每日除了陪老太太用饭，便是去陪邢氏说话。 一晃就到了中元节这天。 祭祖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下午，贾家的族人都来了。 贾瑄自然是备受瞩目的那个，族里人也都找机会凑到他面前，阿谀奉承。 对此，贾瑄厌恶不已。 好不容易熬过去，贾瑄立刻回了福祉院躲清静。 次日，贾瑄收拾了衣物，便去了林府。 这之后，贾瑄除了老太太的生日，王熙凤的生日、李纨的生日回来过，基本都待在林家。 一晃到了冬月底，贾瑄赶在初一前回了荣府，年节在即，过年前他是不打算再去林家小住了。 刚回来几天，初三这日下午，李纨平安诞下一子，贾珠为其子取名贾兰。 兰花被誉为花中君子，贾珠给儿子取名贾兰，可见对其期盼甚高。 一晃眼，就到了除夕，早上祭祖过后，贾瑄又被接进宫参加除夕夜宴。 除夕夜宴上在场的都是宗室亲族或是后宫嫔妃，贾瑄被安排跟太子坐在一起。 贾瑄心里嘆气。 看皇上这个架势，是非要把他和太子绑在一起不可了。 就现在这情形，他经常跟太子一起，他即便不是太子的伴读，也会被视为太子一党。 不过，贾瑄并不反感，他和太子确实投契，不然只要他明确拒绝，皇上是不会安排他和太子同坐的。 夜宴结束后，太子缠着贾瑄留宿东宫，贾瑄推不掉，只得派人回去说一声，今晚不回去。 次日，贾瑄跟着太子往皇帝、皇后、太后宫中拜了年，得了一堆赏赐后，才出宫。 回府后，贾瑄第一时间去给老太太拜年。 他算是来的最晚的，不过李纨还有王熙凤、小史氏都不在。 她们月份大了，天寒地冻的，不好挪动，也怕出事。 初二开始，贾瑄开始跟着邢氏往亲戚家里拜年，先去了林家，再去史家，至于王家，贾珠夫妻都没去，贾瑄怎么可能去？ 而贾琏夫妇，也没去。 王熙凤的父母都在金陵，没在京城，在京城的只有她二叔一家，王家长房和二房之间也是有些龌蹉的，单看王子腾以嫡次子的身份，掌握了王家的人脉，而嫡长子却回了金陵，便可知两房之间不怎么和睦。 再者说，王熙凤即将临盆，也不便去拜年。 正月初九的傍晚，王熙凤用过晚饭，在院儿里消食的时候，开始发动了。 一直到二更天，才生下一子。 贾琏得了儿子开心极了，但他没什么学问，苦恼了半宿，第二天在贾瑄来道贺的时候，居然询问贾瑄的意见。 贾瑄也没给孩子取过名字，更何况，还不是他自己的孩子。 「这……我取不合适吧？」贾瑄有些犹豫。 贾琏笑着道，「你是咱们家出了名的福运深厚，哥哥我喜得贵子，厚着脸皮向你讨一份福气。」 这话都说出来了，贾瑄还能如何？ 他哭笑不得，答应下来。 想了一会儿，道，「下一代是草字辈，堂哥给儿子取名兰，是盼着他长成君子。二哥既然向我讨福气，那我就给他取名英，才能过人曰英，德过千人曰英。他是长房下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希望他将来能撑起贾家的门楣，做一个德才出众的英雄。」 第39页 贾琏没想到贾瑄这么给面子，他愣了一会儿，喜上眉梢。 「三弟大气，这名字取得非常好，我很喜欢，想来凤儿也会很喜欢，多谢三弟的祝福。」贾琏喜滋滋的道。 有贾瑄这番话，贾兰即便是荣府曾孙辈的长曾孙，贾英也不会被贾兰压一头，绝不会像曾经的他一样。 第23章 贾瑄 贾琏并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他心里的小盘算几乎全写在了脸上，贾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也是看贾琏知情识趣，王熙凤也将他娘伺候得极为舒心，才愿意给这个脸面。 荣府当下的食物链结构，最顶端的并非老太君贾史氏，而是渐渐长成的贾瑄。 虽说贾瑄翻过年之后也才七岁，而老太君年近花甲之龄，按理说老太君才是府里身份最高之人。 可惜，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道，贾瑄即便年幼，可他毕竟是实打实的侯爷，且深受皇恩，又福运深厚。 是以，贾瑄年纪再小，他也是荣府身份最高的人。 史老太君别看是国公夫人，可她如今还要依靠贾瑄才能被京中命妇们高看一眼。 贾瑄一句话可以改变贾英的一生，那可真不是玩笑话。 而是事实。 「二哥客气了，你我是亲兄弟，不说这些外道的话。」贾瑄笑呵呵的道。 贾琏要是一直这样识趣下去，贾瑄也不介意提拔他掌握荣府。 东府的族兄珍大哥来荣府找人商量族里的事，如今都是直接找贾琏，而不再找贾赦、贾政。 原因在哪儿？ 答案就在爵位上。 贾瑄进宫一张嘴，贾赦身上的爵位就被不降等的承袭给了贾琏。 由此可见，贾瑄在皇帝跟前有多受偏爱，亲儿子都比不过。 宁荣二府早在贾瑄祖父那辈开始，便有了地位差距。 他祖父不降等承袭了曾祖父的国公爵位，而东府的堂伯祖父贾代化却只袭了个一等将军爵。 东府是贾家的大宗，整个贾氏一族的嫡枝长房。 而贾瑄这一支虽然兴盛，却是小宗。 然而，即便东府有嫡枝大宗的优势，可子孙不争气，传到贾珍这一代，只袭了个三品爵。 与贾珍同辈的贾琏，袭的却是一等将军爵。 即是说，贾珍祖父袭的什么爵，贾琏就袭的什么爵。 虽然荣府出了个贾赦，以至于爵位一落千丈，可因着贾瑄的出现，荣府的颓势又稳了下来。 甚至，彻底的压住了长房大宗。 贾珍身为贾氏的族长，按理说祭祖这类的事情，他可以全权处理，但因为东府势弱，他的辈分又低，以至于每回族里的事都要来西府同叔伯们商量。 贾瑄并不怎么往东府走动，甚至可以说，除了祭祖年节的大事，他从不去东府。 没别的，他嫌弃东府的风气。 京中传闻，贾家宁府只有府门前两头石狮子是干净的，那可是一点不假。 这全都有赖于东府出了个爱炼丹的老太爷，还有个好色的老纨绔族长贾珍。 正所谓上行下效，主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头的奴才也自然跟着不像样。 族学的风气是怎么带坏的？贾珍得算头功，谁让他这个族长带头不做好榜样呢？ 贾瑄没在梨香院久待，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 从梨香院回福祉院，要路过东小院。 贾瑄带着人穿过夹道，路过贾政书房，再往前走便是荣禧堂的东西穿堂，穿过去就到了福祉院。 谁知不巧的很，路过东小院门前，正好看见院内哭嚎的贾宝玉，贾政手里拿着一根院子里折的细竹条，不断的抽打在贾宝玉身上，贾宝玉在地上翻爬滚打，躲都躲不开，只能大哭。 啧，瞧着还挺可怜的。 贾瑄身后跟着五个丫鬟，领头的是燕草，其余四个是二等丫鬟，一直由燕草带着教导。 燕草年纪越来越大，不可能一直在他院儿里当丫鬟，把这些丫头们调教出来，她的身份自然也该提一提了。 作为跟在贾瑄身边最久的老人之一，燕草心里是很清楚贾瑄有多不喜欢贾宝玉的。 其次，燕草也清楚的知道贾宝玉那些吃丫鬟胭脂的种种劣迹，还有年前几个月新添的诸多差点害继母小产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令燕草看见贾宝玉的惨状，也实在同情不起来。 不过她身后跟着的四个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们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知道贾宝玉的劣迹，但仍是不由自主的同情起来。 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真不愧是旧时传下来的老话。 贾瑄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走吧。」 他虽然不喜欢贾宝玉，可也没兴趣看他挨打。 知道他贾宝玉日子不好过就行。 回到福祉院，贾瑄就进了书房练字，吩咐不许人打扰。 燕草泡了茶端进去，又出来，将门关上，叫小厮青仪在门口守着，便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几个小丫头跟在燕草身后，神情多多少少有些不对。 燕草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眉头一挑，「想什么呢？」 四个丫头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回话。 「燕草姑姑，方才宝二爷挨打，侯爷为什么……」也不管管？ 第40页 燕草虽然名义上是福祉院的丫鬟，但她却是已婚的妇女，比这些丫头们大了近十岁，又是被贾瑄请回来坐镇福祉院的，因此福祉院的丫头们都会尊称燕草和青萝一声姑姑。 闻言，燕草嘆了口气，这些丫头们果然是年轻了些，没见过世面，更不清楚贾瑄同二房宝二爷的过节，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话了。 「这种话，你们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可别昏了头在侯爷跟前说，否则，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们。」燕草先是告诫了她们一声，才继续道，「你们四个都是府里的家生奴婢，想必都是知道侯爷乃握玉而诞，福运深厚，因此被陛下恩封福昌侯，每年陛下都会恩召侯爷入宫参加除夕夜宴，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丰厚的赏赐，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比咱们侯爷更得圣恩的人。」 「奴婢们都知道。」 「侯爷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林府，你们在福祉院伺候也有些时日了，该是清楚侯爷有多看重姑奶奶那边府里的亲戚，前几年，宝二爷在老太太寿辰的时候，冒犯了林小姐，被侯爷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自那以后，侯爷便看宝二爷百般不顺眼。」甚至可以说，乐得看见贾宝玉倒霉。 因此，又怎么会去帮贾宝玉？ 即便是太阳每天从西边升起，贾瑄也不可能去帮贾宝玉。 贾瑄五岁之前，身边伺候的人虽然多，但大多都是他娘身边的丫鬟，只有燕草和青萝才是他跟前伺候的贴身丫鬟。 五岁时，贾瑄正式搬入福祉院，以贾瑄的身份，丫鬟的配置是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再下头的粗使丫鬟就不列数了。 因着当时贾瑄年纪小，也不想要太多人伺候，当时就只有燕草和青萝两个大丫鬟，又再选了四个二等丫鬟，绿竹、荷风、青芷、如檀。 其中绿竹、荷风在燕草和青萝放回家成亲后，便升了福祉院的大丫鬟。 至于燕草身边跟着的这四个丫头，是去年有一批家生子入府，邢氏挑了分派过来的新人。 从燕草这里得知了前因后果，四个丫头顿时心有余悸。 还好她们没有看贾瑄年纪小，就冲动的直接开口问，否则这会儿下场难料。 「侯爷喜欢做事认真本分的人，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只要把交代你们的事都做好，侯爷是不会责罚你们的，但你们若是敢偷奸耍滑，撵你们出去，也不过就是侯爷一句话的事。」 经过今天这档子事，燕草发现这几个小丫头心性有些不稳，大抵是刚进府就被分到了福祉院的缘故，一直被其他院儿里的丫鬟婆子讨好，以至于有些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还有闲心去同情二房的贾宝玉。 燕草突然板着脸训诫她们，将四个小丫头吓了一跳。 「多谢姑姑指点，我们知道错了。」能被邢氏选中分到福祉院的丫头，多少还是机灵的，被敲打了一顿，很快就意识到错了，摆正姿态乖乖认错。 燕草并不会因为她们认错，就揭过这件事，反倒打定主意盯着她们，若是她们犯错，她绝不会留祸患在福祉院。 贾瑄身份特殊，身边伺候的人，都要精心挑选，有一点差错，都不能留用。 「继续做事吧。」燕草淡淡的道。 这边燕草调教小丫鬟的事，贾瑄自然是不清楚的。 他院儿里的事，都是交给燕草和青萝打理，出什么事，他也是只找燕草和青萝，其他人也不敢擅自往他跟前凑。 在家里住到元宵过后，贾瑄便又收拾了东西去林府上学了。 二月初一，贾瑄回到荣府。 因他生日就在这两天，虽然他年纪小，生日并不会大办，可谁叫他身份特殊，每年都会有不少王公大臣给他送生辰礼，光是收礼都能忙个大半天，他不在家是不行的。 到了初三他生日这天，毫无疑问，皇帝是第一个赏赐他生辰礼的人，其次是皇后、太后，后宫的娘娘们，再是王公大臣。 去年刚被分到福祉院伺候的小丫头们，也是头回见识这样的场面，自然是被震慑住了，也因此彻底醒悟贾瑄不是寻常的孩童。 生日过后，贾瑄又在家里住了三五天，陪了母亲和老太太几日，才受不了二房的闹腾收拾东西去林家躲清静。 因此，初九这天看贾瑄又一次出现在他们家的晚饭桌上，林如海笑道，「家里又出事了？」 此出事非彼出事。 贾瑄无奈的嘆道，「二婶认定宝玉将来必有出息，从小就对宝玉有求必应，若不是她能力不允许怕是样样都要比照我的例子来，」顿了顿，「因着小二婶入门的事，宝玉跟前的丫头都走了，他就开始闹情绪，一开始小二婶还说情，二叔便也没动手，后来……宝玉顶撞小二婶，差点害的小二婶小产之后，小二婶就不再替宝玉说情，甚至还火上浇油，宝玉可不就隔三差五挨打？」 这些事儿林如海自然是清楚的，毕竟贾敏出身荣府。 「这次贾宝玉又是因为什么挨打？」林如海原本对贾宝玉也没什么看法，是在贾宝玉冒犯黛玉之后，林如海才对贾宝玉不喜起来。 贾宝玉挨打，他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绝不会为了贾宝玉特意上门规劝贾政。 贾瑄嘴角一抽，「姑父也知道，去年荣府恩放了一批上了年纪的丫头回去嫁人，便又重新挑了一批家生奴婢进府伺候，只是人数不太够，祖母便将自己身边一个叫珍珠的丫鬟给了小二婶，这个珍珠原是外头买进来的，不是家生奴婢，今年也不过八岁，但是做事稳妥，老太太才赏给小二婶的，哪知宝玉前两日给小二婶请安的时候见到了……」 第41页 他没说下去，但林如海也能猜到后续肯定闹了么蛾子。 不过贾宝玉年岁尚小，倒不至于闹出什么龌蹉的事儿来。 只不过按照贾宝玉的心性，看见漂亮丫鬟就挪不动步，怕是没少亲近。 可问题是，这丫头是贾宝玉名义上继母的丫鬟。 贾宝玉今年也有六岁了，都到了上学的年纪，还这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没学过礼义廉耻吗？ 黛玉上了一年学，也懂了许多礼仪规矩，听到这里不禁露出嫌弃的目光。 「真是不要脸。」 小黛玉还记恨着贾宝玉唐突她的事呢。 贼兮兮的问她有没有玉，又问她读什么书，居然还敢伸手想摸她的头。 也不怪会被贾瑄打一顿了。 贾敏无奈的看了黛玉一眼，「玉儿，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贾宝玉固然不要脸，可这话黛玉也不能说，传出去影响她的声誉。 黛玉被训了，有点不开心，噘着嘴都能挂油瓶了。 「姑妈，这里又没外人，不用这样。」贾瑄见了，没忍住替黛玉说话。 贾敏：「……」 她无语的看着贾瑄，「你就惯着她吧，将来有你受的。」 贾瑄讪讪的挠头，「姑妈……」 林如海见状笑起来，「好了，好了，别为了不相干的人闹得不开心，」说着转移话题，「玉儿的生日就快到了，今年瑄儿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啊？」 「这个嘛……秘密。」 第24章 贾瑄 「还卖起关子来了？」林如海调侃道。 黛玉今年已经五岁，按照本朝习俗，女孩在五岁之后就要穿耳洞，民间的说法是辟邪，像贾家这样的世家高门，则是长辈对小辈的祝福。 虽然贾瑄也不懂缘由，但这也正好让他灵机一闪。 思及前世一些好看的耳饰，特意画了图纸命人请内务府的金银匠打造一套十二对的耳饰。 因黛玉年纪小，耳饰也要顾虑黛玉的年龄，造得并不算花哨，甚至还有点可爱。 过个几年黛玉大一些，就不适合戴了。 这份礼物因是请了内务府的金银匠帮忙，又有皇帝帮忙遮掩，消息并未传开，目前知道的也只有皇帝皇后，就连打造耳饰的工匠，也不知道这耳饰是给谁的。 黛玉一听贾瑄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生辰礼，刚才被贾敏训诫的不开心立马抛到脑后，开心的拉着贾瑄，「谢谢表哥。」 见黛玉开心起来，贾瑄便笑着道，「这份生辰礼，我也出了力，是别人没有的。」 「真的？」黛玉没少收到贾瑄送的礼物，每年的生辰礼，贾瑄送的礼物都很珍贵，但也并非独一无二。 可这回，贾瑄居然说，他这次送的礼物，是别人没有的。 这意味着，生辰礼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黛玉再小，也清楚独独她有而别人没有，这意味着特殊。 见两个小傢伙聊得开心，林如海和贾敏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心领神会。 贾瑄已经七岁，而黛玉今年才五岁，可也渐渐大了。 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任谁都看得出来，贾瑄和黛玉的感情越来越深。 当下还好，黛玉才五岁，可再过两年，这两兄妹便不能像现在这样亲密了。 林如海对贾瑄是很满意的，夫妻俩也早有默契，这也是他们从不拦着贾瑄和黛玉亲近的原因。 等黛玉过完生日，他们夫妻也该上荣府拜访，跟老太太和大嫂通个气了。 上京盯着贾瑄的豪门可不少呢。 时间一晃到了二月十二，黛玉的生日不比贾瑄那样受人注目，也就荣府那边派人送了礼。 黛玉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日不被重视，单是贾瑄送的生辰礼，就足以弥补她所有的期待。 打耳洞的时候，着实有些疼，可打完之后，收到贾瑄的生辰礼，看着一整套十二对耳饰，黛玉立马就将耳朵的疼痛忘记了。 喜欢首饰大概是女孩儿的天性，哪怕黛玉再小，看见精緻漂亮的耳饰，也是眼睛发亮。 可惜她刚穿耳洞，暂时不能戴耳饰。 过完生日，贾瑄也没回荣府，一直住到二月底。 三月初一虽然是王氏的生日，但她现在处于被厌弃的状态，自然是没人给她过生日，贾瑄连生辰礼都没有准备。 初三是探春的生日，贾瑄让燕草照常在库房里挑了一份礼物送过去，不跌份就行。 初九贾琏的生日，就不能随便了。 这是贾琏袭爵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二月初九时，因为京城天气寒冷，贾琏怕孩子受冻，跟王熙凤商议过后，决定不办满月酒，等来年大办周岁宴。 贾琏有意正式走到台前，他是小辈生日不能大办，但在自家办个家宴，请家里的同族来吃酒，却是没问题的。 作为贾琏的弟弟，贾瑄自然不能缺席。 当然，贾瑄也是有意给贾琏站台。 他对族里那些乱象，已经不想再忍，现在贾琏已经袭爵，倒是可以让贾琏去处理这事儿。 相信贾琏会很乐意做。 既然要贾琏办事，贾琏又已经袭爵，再住梨香院，便有些不合适了。 因贾琏爵位太低住不得荣禧堂，那么东院就得让贾琏夫妻住。 贾赦之前已经从东院搬到了西北角的偏僻院子里住，如今东院只剩下邢氏一人。 第42页 因此，贾瑄在贾琏生日之前，就说服了邢氏，让她搬到荣禧堂的东厢房住，作为侯爷的母亲，她只要不住在荣禧堂正院，住在荣禧堂的厢房，是没有问题的。 而东院就空了出来，给贾琏夫妇住，方便他们接见上门拜访的客人。 总不能家里来了客人，贾琏这个爵爷反倒要在梨香院里见客吧？ 在贾琏生日之前，邢氏就收拾了东西搬到荣禧堂东厢房，贾琏夫妻也带着儿子搬到了东院。 刚迁完院子，便到了贾琏的生日。 来给贾琏庆贺生日的，都是玉字辈的同辈，或是草字辈的小辈。 不过，草字辈的小辈能参加宴席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的都还在襁褓中。 贾家在京的八房，草字辈的老大，毫无疑问是贾珍所出的蓉哥儿。 蓉哥儿比贾琏也不过小了四五岁，今年已经十四岁，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宴席上，蓉哥儿大抵是受了他爹贾珍的指使，笑呵呵的凑在贾瑄身边说话。 这小子不是旁系那些人，正经的贾家嫡枝嫡脉的长孙，族长的嫡长子，只要不夭折，将来继承贾家族长之位的，必定是他。 因此，哪怕贾瑄不喜欢他的奉承讨好，也因贾蓉是小辈，他并不像对待代字辈、文字辈那些长辈一样厌恶冷脸。 「蓉儿今年也十四了吧，婚事可定下了？」贾瑄问道。 贾蓉不料被问起婚事，当即一愣，回过神便有些目光闪躲。 贾瑄一瞧，便皱起眉，「怎么？我问不得？」 「不是不是。」见贾瑄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贾蓉忙摇头否认。 贾瑄看出来了，怕是贾蓉的婚事出了问题。 「说吧，怎么回事。」贾瑄板着脸问道。 虽然他年纪小，可板起脸也颇有威慑力。 至少贾蓉是扛不住的。 「不瞒叔叔，我爹他瞧上了工部营缮郎的养女，两家已经在商议定亲的事宜了。」贾蓉看起来倒不像是不愿意，但提起来的时候，神色总有几分不对劲。 思及贾珍的性子，又听贾蓉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贾珍，而不是尤氏，贾瑄不免生疑。 一般儿女的婚事都由家里的当家太太做主，尤氏虽说不是贾蓉的亲娘，可既然她嫁给了贾珍，名义上便是贾蓉的母亲，贾蓉的婚事也该由她来做主挑选。 怎么是贾珍看上了人，要给贾蓉定亲呢？ 虽说贾珍的爵位不高，也只是个虚爵，并无实权，可谁叫贾珍这一支是贾家的宗脉，贾蓉更是将来的一宗之主，给他娶媳妇，必是要精心挑选的世家千金，要门当户对。 一个工部营缮郎的养女，哪里配得上贾蓉？ 即便贾蓉无官无职，一介白身，那也是她高攀不起的。 贾瑄直觉里头有问题，但今天客人多，他便也没多问，只打算散席后派人好好查查。 今日是贾琏的生日，贾瑄虽然来给他撑腰，但他年纪小，吃酒什么的，还轮不到他，他便也没久待，得了空就熘回了福祉院。 回到福祉院，贾瑄就将他跟前伺候的四个贴身小厮叫了进来。 「方才在二哥的生日宴上，听蓉儿说起他的婚事，我觉着有些不对，青仪，你带着霁春去查一查工部营缮郎秦业那个养女的底细，碧潇，你和柚安查查东府的贾珍，看他最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这四个小厮是前年他住进福祉院之后来他身边伺候的，最小的十一岁，最大的十三岁，过去两年时间，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十五岁。 能在他院儿里的伺候，都是聪明机灵的小厮，办事都不差。 「小人这就去办。」 因着贾蓉的事，贾瑄便暂时没去林家，待在府里等消息。 过了三五日，青仪他们回来了。 「查清楚了？」贾瑄在书房见了他们，开口问道。 四个小厮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 「青仪，你先说。」贾瑄点名了。 青仪是小厮中年级最大的，今年十五，办事也是最靠谱的。 因觉得秦业那个养女可能有问题，他才派了青仪去查。 看青仪这样子，似乎确实查出了点什么来。 青仪低着头，抹了把汗，道，「回侯爷的话，那位秦小姐，确实有点问题。」 那可不是有一点问题，是有很大的问题。 「说。」 青仪缓了缓，整理了一下措词，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可知义忠亲王？」 贾瑄眉头皱起。 他经常出入宫廷，如何不知这位的大名？ 义忠亲王，乃是太上皇在位时的太子，因谋反而被废，太上皇伤心至极，身体不好，便禅位给了当今陛下。 太上皇虽然废了太子，但缓过来之后，又封了他义忠亲王。 一个谋反而被废的太子，居然被封了亲王，封号还是义忠二字，这实在讽刺。 义忠亲王在当今陛下登基后，郁郁寡欢，在昌平六年病逝。 「这秦小姐，同义忠亲王有什么关系？」贾瑄并不蠢，既然提到了义忠亲王，那这秦小姐被领养之前，恐怕有些来历。 青仪道，「秦业有个族妹，是义忠亲王的外室，当年的旧事已不可考，小人只查到义忠亲王和秦业那族妹的关系，也不知为何没接进宫，当年义忠亲王坏事，被废东宫，幽禁至死，而秦业这个族妹恰好有孕，又难产而亡，只生下一个女儿被送去了养生堂。」 第43页 「养生堂？」贾瑄觉得有些离谱，「虽然是私生女，可也不至于送去养生堂吧？义忠亲王莫非不知这个女儿的存在？」 青仪皱着眉道，「这个小人也不太确定，根据我和霁春的调查，那秦氏在闺阁里的一应用具都远超普通千金小姐，根本不是秦业一个五品小官供应的起的，而且秦小姐身边还有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规矩。」 「那这还用怀疑？」贾瑄肯定，那秦氏的存在，义忠亲王肯定是知道的。 义忠亲王是太子，住在宫中，那秦氏女被养在宫外，都能有身孕，可见太子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出宫与其幽会，这感情可不寻常。 「那秦业瞧着本分，没想到也会做那投机取巧的事。」贾瑄嘲讽的道。 青仪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那秦小姐为什么会被送去养生堂，又被秦业当做养女接回来养呢？」贾瑄有些想不明白。 这些权贵们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 霁春抬头看了贾瑄好几眼，欲言又止。 贾瑄挑眉，「霁春，你有话说？」 「小人，倒是有个猜测，不知该不该讲。」 贾瑄来了兴趣，「你说。」 「侯爷福运深厚，天下皆知，那秦小姐会不会是被人故意送去养生堂，又安排了秦业接回去当养女，就是为了……与贾家联姻？」 为什么跟贾家联姻，目的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贾瑄皱起眉，「不可能。」 「为何？」霁春不解。 贾瑄晒然笑道，「那秦氏比我大了足足六岁，她被秦业收养时，我尚且还没出生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听，霁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小人想多了。」 「不过，你说的联姻，倒也不无道理。」贾瑄若有所思。 边上的碧潇没忍住开口道，「侯爷这是被霁春带偏了，这桩婚事说来，还真跟侯爷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贾瑄听到他开口，想起碧潇和柚安二人是被他派去调查宁国府贾珍的，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可是东府那边有什么目的？」贾瑄问道。 既然秦氏身份有问题，那东府让贾蓉娶秦氏，目的就不简单了。 碧潇和柚安的脸色有些扭曲。 「侯爷真是高看那边府里的珍大爷了，他就是个好色的老纨绔，哪里有什么心机城府？他根本就不知道秦氏的身份。」碧潇道。 贾瑄很是意外，「他不知道？既然他不知道秦氏的身份，怎么会给蓉儿聘娶她？一个工部营缮郎的养女，若没有其他身份，哪里配得上蓉儿？」 柚安嘴角一抽，「侯爷又不是不知道那珍大爷是个什么人？比起咱们府里的大老爷，怕是更胜一筹呢。」 荣府的贾赦好歹只是睡家里的奴婢，倒是没什么噁心倒灶的事。 而贾赦被贾瑄收拾过后，现在已经彻底沉寂在荣府，过年时除夕祭祖他都没出现，以自己病重为由拒绝出面。 贾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柚安话里的意思，当即脸色青黑。 「蠢货！」 太上皇可还好好的活着呢。 虽然义忠亲王不孝，可太上皇事后却不记恨，甚至还很恩宠。 前两年义忠亲王病逝，谋反带给太上皇的伤害也彻底揭过，对义忠亲王的孩子，太上皇频频传召入宫，逢年过节也多的是赏赐，义忠亲王的嫡女被封了郡主，庶女都封了县主。 这恩宠可见一斑。 秦小姐若是幼时被接入宫，即便是外室生的私生女，那也是废太子的庶女，封个县主不是问题。 虽然秦小姐的身份没有被认可，但从秦小姐的衣食住行，一应待遇来看，除了没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该有的待遇废太子都给了她。 贾珍给蓉儿聘娶秦氏，大概是因为，秦氏好歹是个官家小姐，秦业又与贾家有旧，他不好像对待那些青楼女子一样直接下手，又不能纳回去做妾，便只能将心思动到了儿子的婚事上。 让儿子把人娶回来，虽说名义上成了他的儿媳。 可……那不是更刺激吗？ 贾珍本就是个混不吝，他老爷又去了玄真观炼丹，万事不管，他娘前些年生惜春又没了，如今的宁府还真就是贾珍做主，谁都管不住他。 虽说宁荣二府同气连枝，可实际上传到贾珍这代，两府血脉已远，还真没法名正言顺的管他。 贾瑄揉了揉额角，「那秦小姐的人品如何？」 碧潇嘆道，「怎么说也是宫里老嬷嬷教养出来的，虽然没有母亲教养，品行却是不差的，寻常的千金小姐还真不及她。」 「也就是说，她人没有问题。」贾瑄若有所思。 见贾瑄陷入沉思，众小厮都不再说话打扰他。 想起贾蓉之前提起这门婚事时的神情，大抵对秦家小姐也是满意的，他之所以难以启齿，八成就是因为贾珍的心思不纯。 想想自己的老婆被亲爹觊觎，谁能淡定？ 贾瑄回过神，眼神冷冽。 看样子，贾珍这蛀虫是不能留了。 「行了，你们下去吧。」 虽说这些事儿只是几个小厮查出来的，也没有拿到实际的证据。 可对贾瑄来说，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 次日，贾瑄用过早饭，便坐着马车入宫求见陛下。 第44页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什么事要找朕帮忙？」 当今皇上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贾瑄这孩子虽然聪慧，可也是有点现实，若非有事找他帮忙，从来不会主动进宫找他。 不过皇上也不会因此生气，反倒挺乐意帮贾瑄一点小忙。 他知道贾瑄聪明有分寸，找他帮忙，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他自然不为难。 贾瑄心里嘆气，「陛下容禀，臣今日求见陛下，实在是家丑……」顿了顿，「此事涉及已故的义忠亲王，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闻言，皇上笑容敛去，「都退下吧。」 「说吧，什么事居然牵扯到了已故的义忠亲王？」 贾瑄将他调查的事一一道来，最后道，「贾珍此人，实乃我贾氏一门的败类，秦小姐虽说身世有些不太光彩，生母地位太低，不被皇室承认，可秦小姐确实是皇家血脉，贾珍妄想染指秦小姐，还想出这种恶毒的法子，臣实在是忍无可忍，任凭陛下处置。」 像贾珍这种人，小辫子一堆，一抓一个准。 单看皇帝如何处置罢了。 皇帝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了。」 「臣告退。」贾瑄没有在宫里久留，出了宫便直接去了林府，没再回荣府。 没过两天，荣府派人来报喜，荣府二房新太太小史氏平安诞下一子，请林家去参加洗三礼。 同时，接贾瑄回去。 总不能到了洗三礼那天，贾瑄再跟林如海他们一家一块儿去。 那像什么样？ 贾瑄也不拧巴，直接回了荣府。 等过了洗三礼，便又收拾收拾去了林府『小住』。 四月贾宝玉的生日，贾瑄也没回去。 他本就不喜欢贾宝玉，更不必提为了他的生日特意回去准备生辰礼了。 嗯，生辰礼他也没准备。 端午在即，贾瑄收拾东西回了府。 过完节，正要去林府，便见一个小丫头惊慌的来报，「二太太没了！」 贾瑄面色悚然，「什么？！」 他第一时间赶去了荣庆堂，却见老太太神色平静。 让原本想宽慰老太太的贾瑄顿时哽住，旋即回过神来。 二房可不止一个太太。 刚想到这里，小史氏便带着人进来了，面带悲色，「母亲，姐姐新丧，这丧礼……」 老太太半闭着眼，淡淡的道，「一切从简。」 小史氏低下头，掩饰眼底的笑意，「儿媳明白了。」 因着老太太发话从简，小史氏便按照规矩，只停灵了七天，便出殡了，把王氏送到了铁槛寺。 什么时候送回金陵安葬，那就要看王氏的丈夫贾政什么时候死了。 刚办完王氏的丧礼，贾瑄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东府传来消息，贾珍中风了。 贾瑄沉默半响，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跟着贾琏一起去了东府。 宁府正堂也是按照国公的规格建造的，贾珍虽然住在宁府正堂，但却没住在正院，而是住在正堂的东厢房。 此刻，宁府正院东厢房里哭声一片。 贾琏和贾瑄进了屋，就见尤氏扑在床边哭嚎，贾蓉则站在边上抹泪，反倒没有尤氏哭得伤心。 这倒正常，贾珍可没少因为一点小事就毒打贾蓉，加上之前贾珍还想让贾蓉当冤大头，再多的父子之情，也都耗干净了。 因没有多伤心，贾蓉倒是第一个注意到贾瑄他们到来。 「琏叔，瑄叔，怎么还惊动了你们？」贾蓉红着眼上前来说话。 贾琏眉头皱起，「好端端的，怎么你老爷突然就中风了？」 提起这个，贾蓉面上羞臊，屋里也是一静，连尤氏都不哭了。 一众下人死死的低着头。 贾琏意识到不对劲。 贾蓉却没打算给他老子留什么颜面，低着头嘆气，道，「昨儿我的婚事定了下来，老爷十分的高兴，便去了云烟楼，找了两个姑娘陪喝酒，嗯……夜里，就中风了。」 话说得虽然隐晦，可也不难听出来，贾珍是在床榻上做那事儿的时候突然中风的。 贾瑄眨了眨眼，没说话。 倒是贾琏，他瞪了贾蓉一眼，「在侯爷面前，胡说什么？」 贾瑄身份再高，那也是个七岁的孩子，在他面前说话也不注意些。 被训了，贾蓉有些讪讪的。 「无妨，二哥，不用把我当小孩子，我都懂。」贾瑄冷不丁道。 贾琏尴尬的咳了两声，「三弟。」 看了贾琏一眼，贾瑄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贾蓉道，「你老爷现在这模样，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调养，宁府西北角那一片水榭清净，把你家老爷挪到那边静养吧。」 贾瑄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哪怕他年纪小，说话也很有分量。 更何况，贾蓉也不乐意让他老爷住在正院。 「侄儿都听叔叔的。」贾蓉心里大概也猜到他老爷中风，大概跟贾瑄有些关系。 当日琏叔的生日过后，他就一直注意贾瑄的行踪，发现往日得空就往林家跑的贾瑄愣是在家里住了几天，他院儿里的几个小厮在外奔跑，不知在忙些什么。 之后，贾瑄就入宫了。 他本以为，老爷很快就会像西府赦祖父一样被撸了爵位，将爵位传给他。 不想，过了快三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45页 正当他以为是他自作多情的时候，他爹在青楼中风了。 虽说因为这事儿，宁府再次丢人了一回。 可是，就宁府这作风，丢不丢人还有什么区别呢？ 总之不是他丢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贾珍只是中风又不是死了，贾琏和贾瑄帮着镇住了宁府的下人，便回去了。 贾瑄回府后，又进宫了一趟。 次日圣旨便下来，贾珍身上那三品爵，承袭给了贾蓉。 虽然爵位很垃圾，但是，聊胜于无。 有好过没有。 之后东府什么样，贾瑄也没再打听，收拾了东西，去了林府小住。 林家人口简单，家风清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贾瑄住在林家，每日除了陪阿宝和黛玉上学，便是带着他们俩在府里四处晃悠。 贾家东府没了贾珍这祸头子，瞬间清净了很多。 加上贾蓉得了贾瑄暗示，狠狠的收拾了一批贪心的奴才，倒是因祸得福，缴获了数十万的赃款。 以至于贾琏跟着效仿，收拾家中的蛀虫，缴获了比东府更多的赃款，让管家的邢氏和王氏恨得牙根发痒。 府里早就被荣放出去的赖嬷嬷因着儿子被收拾，还想进府找老太太求情，被贾瑄直接拦下了。 赖家这些年靠着荣府，在外头过着比贾家旁支还富裕的生活。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着走贾家的关系去做官。 那赖尚荣说来就是贾家的一个奴才，要不是当年老太太心软，他别说过得跟世家公子一样，怕是不知道在哪个院子给人做小厮呢。 这奴才啊，心大了，就难管。 府里好些积年的老物件，都从王氏的嫁妆里搜了出来。 亏得王氏已经没了，不然怕是要气得吐血。 倒是贾政得知原配在管家的时候偷偷摸摸在府里捞了这么多好东西，一块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等收拾刁奴的事平息下来，贾瑄再次回府，让贾蓉整顿族学。 这下贾蓉却不敢往身上揽了。 「瑄叔诶，您快饶了小侄吧，因着收拾府里那些刁奴，小侄被贾家好些个族老指责心狠，要是再动族学，小侄怕命都保不住啊。」贾蓉哭丧着脸道。 虽然贾蓉年纪小，可也知道族学是什么地方。 那地儿就是贾家族老们一块养老的地方，尤其是这几年，愈发不行了。 贾家族学已经好些年没有出过一个像样的读书人，大多数人都倒在了院试前，前些年怎么说还有几个考中秀才的，近两三年，却是连个童生都没了。 可见，贾家族学确实出了问题。 但，贾蓉太年轻，不敢管啊。 贾瑄看着贾蓉害怕的怂样，揉了揉额角，「行吧，这事儿暂且押后，不过东府还得清理。」 「啊？」贾蓉瞪大眼睛，「还要清理？瑄叔，您没开玩笑吧？」 「整个东府，包括你家中风的老爷，也不过三个主子，用得着几百号人伺候吗？」贾瑄冷着脸说到，「该处理的就处理，家里的银子没地方花了吗？」 贾蓉不敢跟贾瑄顶嘴，听了贾瑄的话，也有些心疼银子，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从福祉院里出来，贾蓉心烦意乱，回去的时候，路过东院，心思一动，便去了荣府东院找他琏二叔。 要说他东府就三个主子，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可西府也没几个主子啊。 荣府长房这边，大老爷，大太太，琏二叔，琏二婶，迎春姑姑，瑄三叔，英哥儿，七个人。 荣府二房这边，二老爷，二太太，珠，珠大婶，宝二叔，探春姑姑，环三叔，璟四叔，兰哥儿，比长房多些，也才九个人。 再加上老太太和养在老太太院儿里的惜春，一共也就十八个人。 那也不需要三四百号人伺候吧？ 他一个人肯定是顶不住压力的，拉上琏二叔，倒是还能抗一抗。 贾瑄将『建议』给了贾蓉，第二天就去了林府。 陪阿宝、黛玉上了两天学，晚上吃饭的时候，听林如海说起贾家那边闹出来的动静。 「是你干的吧？」林如海笑着问道。 他可不觉得贾蓉有那胆气如此折腾。 别看只是惩罚府里的蛀虫，清理一些吃干饭的闲人，这里头可都是有学问的。 众所周知，贾家靠着当年一门双公，一跃成了金陵的第一大家族。 而在贾家出现一门双公之前，贾家是出了名的书香继世之家。 别以为打仗的都是莽夫，恰恰相反，真正的将帅之才，那都是会兵法谋略的，若是只靠蛮力，也只是个人战力出众罢了，战场从来不是一个人就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贾家能出现一门双公，足以证明昔年的贾演和贾源两兄弟是何等风姿过人的将帅之才。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多提无益。 现在说的是贾家这些奴才，从贾家封一门双公之前，贾家便是大族，自然不缺伺候的人。 如今封了一门双公，又传承了四五代，不光是贾家族人多了，其实这些奴才也更多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样显赫门第的主子，这些奴才们自然也是过得丰衣足食。 多年下来，这些下人互相联姻，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说是每个人都沾亲带故，那都不夸张。 第46页 贾蓉刚刚继承宁国府的爵位，都还没稳住脚跟，就开始收拾府里的蛀虫，表面看他缴获了数十万的赃款，实际上却是损害了贾家这些家生奴才们的利益，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又清理府里吃闲饭的人，哪怕你再有理，可人家被放出府，没了工作，就没了进项，不恨你恨谁？ 贾瑄喝着茶，并不否认林如海的猜测。 林如海嘆了口气，「瑄儿，你此举过于激进了。」 「姑父，我明白你的意思。」贾瑄不知道这些举动激进吗？ 他当然知道，但他更知道，那些吃干饭的下人就是依附在贾家的一块烂肉，不割不行。 虽说这样处理，短时间内会有阵痛，但过个几年，便会平静下来。 林如海见贾瑄神情平静，便知他早就想过后果。 「你不怕出事吗？」林如海嘆道。 贾瑄忽的一笑，「姑父是不是忘了小侄的封号是什么？」 闻言，林如海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 清理府里那些吃干饭的人，是贾瑄发起的，那么源头就在贾瑄身上，哪怕表面上是贾蓉和贾琏负责处理，真正发号施令的，却是贾瑄。 若是有人想藉机生事，那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贾瑄身上的福运反噬。 众所周知，针对贾瑄的人，没有好下场。 因此，这些看似激进的举动，却恰恰最适合贾瑄这种人。 没有贾瑄这样的福运，要做这种事，自然瞻前顾后，生怕出乱子。 可贾瑄却不用有这些顾虑。 他早就试验过了，不管他做什么，都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因此，这次贾家一族的变革，其实结果早已经註定。 只是因为贾蓉年轻，胆气不足，不怎么敢顶事。 而贾琏，他师出无名，族学的事，他没有管的资格。 好在，贾瑄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不怕耗。 边上的黛玉，看看她爹，又看了看贾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完饭，林如海去了书房，贾敏也要休息，贾瑄就牵着阿宝和黛玉告退。 出了正院，黛玉歪着头看贾瑄，「表哥，你们府里的下人要害你吗？」 「啊？」贾瑄一愣，哭笑不得，「这话从何说起？」 「刚刚阿爹说表哥激进，好像很担心表哥。」黛玉思路清晰的道。 嗯，王夫人领盒饭了。 第25章 贾瑄 贾瑄恍然，原来黛玉是注意到了林如海说的话，担心他的安危。 他笑了笑，揉着黛玉的头，道，「你表哥我福运深厚，那起子小人，伤不到我半根毫毛，玉儿不用担心。」 黛玉眨了眨眼，看了贾瑄半响，确定他不是哄她，才安心，「好吧。」 这之后，贾瑄安心的住在林家，偶尔出门寻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回来哄黛玉开心。 时间一晃，就到了老太太的生日。 贾瑄赶在八月之前，回了荣府。 老太太已经一把年纪，不似那些年轻姑娘一样爱俏，贾瑄送的礼物是皇帝赏给他的药材，都是上了年份的人参、灵芝。 当然，贾瑄也没将库房里的药材全翻出来给老太太，只是挑了几样好的送了过去。 初三是荣府老太君贾史氏的生辰，因不是整寿，并未大办，不过因着贾瑄的关系，来送贺礼的人倒是不少，至于这些送贺礼的人打着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因是寿礼，不好退还，老太太自然是收下了，但也叫跟前的嬷嬷记录在案，等这些人家里有喜事的时候，再还礼，总之不会贪人的便宜。 老太太生日过后，贾瑄在家里一直待到过完中秋，才收拾东西去林家上学。 宁荣二府的搅家精都收拾了，因此贾瑄最近不管在家里还是在林府，日子都过得很悠闲。 一晃入了九月，宫中皇后设了赏花宴，邢氏和贾敏都在受邀之列。 宫中贵人多，贾敏怕冲撞了贵人，本是不想带黛玉入宫的，可是黛玉已经五岁，像这种宴席也是到了该参加的年纪，需要多见见世面。 最后还是贾瑄保证会护着黛玉，贾敏才带上了黛玉。 九月初五这日是办赏花宴的正日，早晨用过早饭，各家受邀的命妇便乘坐马车入宫赴宴。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乃是皇后主办，四妃协助。 受邀参加的命妇，大多都带着家中快及笄的女孩。 贾瑄并不是跟贾敏一起入宫的，而是随着邢氏一起入宫的。 这赏花宴显然是为了命妇和各家贵女们举办的，是一场相亲宴，贾瑄一个孩子，其实并不在受邀之列。 只是邢氏膝下并无女儿，迎春……邢氏显然是不乐意带她出门应酬的。 贾瑄虽然不是受邀参加赏花宴，可谁叫他受宠呢，即便他没有被邀请，镇守宫门的侍卫们看见他也不会阻拦。 就像平日贾瑄要入宫，这些侍卫也都是让他随意进出。 不是他们不管事，而是皇帝早就吩咐过，贾瑄可以随意进出宫廷，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种殊荣，说真的，只此一例。 到了御花园，邢氏和贾瑄直接被领到了皇后跟前。 见到贾瑄，皇后也十分意外，惊喜的对贾瑄招手，「瑄儿到本宫面前来。」 贾瑄也不扭捏，笑着上前行礼，「娘娘。」 第47页 「你这孩子，这么多礼，」皇后笑着拉住贾瑄的手，「你今儿怎么进宫来了？」 「听说娘娘在御花园设赏花宴，有些好奇，便跟着母亲一起进宫来了，娘娘是不欢迎我吗？」贾瑄笑着说话，一点也不见外。 皇后身边站着的少女听了，掩嘴轻笑，「瑄儿促狭，母后不知有多想你呢，怎会不欢迎？」 闻言，贾瑄看向她，笑着打招呼，「见过云霓姐姐，云霓姐姐又变漂亮了。」 「就你会说话。」云霓公主笑起来。 云霓公主，乃是皇后嫡女，当今陛下的第一个女儿，刚出生就得了封号，是现有的五位公主中最受宠的。 贾瑄时常进宫，与太子来往密切，与这位公主的关系也还不错。 在两侧陪坐的嫔妃命妇们见了，都目光热切的盯着贾瑄。 福昌侯啊。 她们这些命妇还真是头回见到这位深受皇恩的小侯爷。 总而言之，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名不虚传。 钟灵毓秀，龙章凤姿。 说的就是这位小侯爷了。 虽年岁尚小，可已经出具风姿，已然显出不凡来。 皇后也没有冷待邢氏，笑眯眯的招呼邢氏坐下。 因着后宫四妃都在，邢氏便坐在四妃的下首，以她的身份，坐得这么靠前，无疑是因为她儿子。 贾赦的爵位被撸掉之后，原本邢氏的诰命也一併没了。 可谁叫她有个好儿子呢，虽然没了夫君给的诰命，可却靠着贾瑄得封一品诰命夫人。 贾瑄被拉着坐在皇后身边，说着悄悄话。 从皇后口中，贾瑄也知道了今日这赏花宴的性质。 吴贵妃膝下的大皇子年满十四，二皇子年满十二，都到了可以指婚的年纪。 本朝遵循前朝旧例，皇子大婚之后才可入朝当差，不比太子殿下，不受此限制。 如今太子殿下被皇上带在身边教养了两年，眼看着地位越来越稳固，吴贵妃自然急了。 今日这赏花宴，就是吴贵妃求了皇上之后，皇上跟皇后商议，才设的一场相亲宴，只是以赏花作为由头罢了，实际上来赴宴的命妇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像邢氏和贾敏，都是来凑数的。 弄清楚了今天赏花宴的性质，贾瑄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正巧，贾敏带着黛玉到来。 林如海官职虽然不高，只是个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因着贾敏的诰命也只是正五品的宜人，诰命品阶并不算高。 不过，谁都知道贾敏和贾瑄的关系，领着贾敏母女进殿的宫女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听外头传贾敏到了，皇后便停下和贾瑄说话。 贾敏牵着黛玉进了殿中，就见贾瑄坐在皇后身边，关系瞧着很亲密的样子。 见状，贾敏心里原本的些许紧张，顿时消散了大半。 只要有贾瑄在，贾敏完全不用担心惹怒宫中的贵人，给家中招祸。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黛玉前两天就被教导了进宫的规矩，也跟着贾敏行礼，「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瞧见黛玉，皇后还愣了一下，「平身吧。」 等贾敏母女起身，皇后才看向贾瑄，笑着道，「本宫算是明白，你今儿怎么主动入宫了，是为了你家小表妹吧？」 因着贾瑄的关系，贾敏和林如海，一个被皇后记住，一个被皇帝记住。 被皇帝记住的林如海，就是升官升官升官；被皇后记住的贾敏，便是在各大庆典都会被皇后点名参加宴会，单单这份殊荣，就给贾敏省了很多的麻烦。 众所周知，作为朝臣女眷，夫人社交是避免不了的，若是丈夫官位低，被轻视怠慢都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可因着皇后另眼相待，各大庆典都会特意叫上贾敏，这让贾敏靠着区区正五品宜人的诰命，获得了堪比皇家公主的待遇。 就连皇室的女眷，也不会轻易得罪贾敏。 如此可见贾瑄在京城的影响力。 被点破了心思，贾瑄便笑，「娘娘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他笑了笑，道，「前几日宫中内侍来传话，说今日设宴，点名要姑妈参加，姑妈想着表妹今年也五岁了，也该参加一些宴会，便想带她来长长见识，可宫中贵人又多，怕表妹年纪小，不慎冲撞了贵人，那就不好了。」 皇后听得笑起来，她哪里没听出来贾瑄话里的意思。 这是怕黛玉冲撞了贵人会受委屈，巴巴地进宫来当守护神来了。 不光皇后听明白了，在座的妃嫔，命妇甚至有些官家小姐也听懂了贾瑄言下之意。 众人不禁在心中嘀咕。 传言说贾瑄格外看重他姑妈生的那个表妹，还当是传言夸大，今日亲眼得见，哪里是夸大，那些传言怕是还含蓄了些。 「你是叫……玉儿对吧？」皇后笑完了，看向黛玉。 有贾瑄在，贾敏倒是不担心皇后会对黛玉怎么样，面带微笑的站在边上。 黛玉也是聪慧的，见皇后笑呵呵的问她，便也脆生生的回话，「是。」 「来，上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皇后笑着招手。 她早就听说贾瑄极为喜欢这个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以至于后来给贾瑄的赏赐，都是一对一对的送。 黛玉的胆子其实不算大，皇宫对她来说又是极其陌生的地方。 第48页 可是皇后身边坐着最疼爱她的贾瑄，她看向贾瑄，就见贾瑄冲着她笑，心里的紧张顿时去了一大半，她慢慢走上前，来到皇后跟前。 皇后牵着黛玉的手，笑着夸道，「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本宫好久没见过这样钟灵毓秀的小姑娘了，」说着看向身边的云霓公主，「娴儿，你觉得呢？」 云霓公主，闺名赵令娴。 「儿臣也觉得林家妹妹模样好看，就像那天宫的神女，不怪瑄弟弟疼爱，儿臣也喜欢。」 皇后和云霓公主都开口夸赞了，其他人也很有眼色的跟着吹捧。 等她们夸完了，皇后看向贾瑄，「现在的菊花开得非常好，你带玉儿去转转，若是喜欢，便带一些回去。」 贾瑄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得了皇后的允许，立刻起身告退，牵着黛玉与贾敏、邢氏交换了眼神便匆匆出去了。 第26章 贾瑄 牵着黛玉离开了大殿，贾瑄寻了个凉亭休息，抬手招来宫女，吩咐她们上茶，才问黛玉，「方才可害怕？」 黛玉点了点头，又摇头，「一开始有点怕，见到表哥，就不害怕了。」 「哦？是吗？」贾瑄一听就乐了。 黛玉坐在贾瑄身边，好奇的问道，「表哥同皇后娘娘似乎很熟悉？」 看皇后娘娘对贾瑄的亲热劲儿，比起她娘都不差什么了。 贾瑄笑着道，「皇后娘娘待我一直很好，比自家子侄都不差分毫。」 这话还是他谦虚了，真论起来，皇后娘娘待他是胜过了自家子侄的。 「皇后娘娘真好。」黛玉道。 对于黛玉的评价，贾瑄不置可否。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可以说是除了太后娘娘之外，地位最尊贵的女人。 能在后宫这地方，稳坐皇后之位，还深得皇帝的信重，这本身就意味着她的手段厉害。 天真善良的女人在后宫是活不下去的。 你想做善良的人，自然没人拦着你，但是你不伤害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伤害你。 皇后娘娘有没有做过害人的事，贾瑄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知道，皇后待他真心便可。 其余的事，重要吗？ 在凉亭了坐了一会儿，喝着茶，吃着点心，御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人敢随意的靠近贾瑄和黛玉休息的凉亭。 「阿瑄。」 一身杏黄色常服的小少年进了凉亭，身后跟着随侍的太监宫女。 贾瑄闻声看过来，挑眉，「殿下怎么来了？」 今日这场赏花宴，主要是给大皇子设的，陪同的还有十二岁的二皇子，十岁的三皇子。 至于十岁以下的诸位皇子，都在崇贤馆读书。 太子殿下今年也才七岁，自然也在崇贤馆读书。 与其他皇子不同，崇贤馆下课之后，太子还得去紫微宫跟在皇帝跟前学习理政。 「今日功课完成得好，父皇许我休息半日，」太子自然的在贾瑄身边坐下，继续道，「这不是听说你也进宫了，就来御花园碰碰运气，还真遇见你了。」 贾瑄无奈，「你不去皇上跟前学习，来找我做什么？」 他又没有教导太子理政的本事。 太子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其实是母后派人来找我的。」 闻言，贾瑄瞭然。 他就说太子怎么会突然知道他来的消息，感情是有皇后透风报信。 皇后娘娘膝下就只有云霓公主和太子殿下两个孩子，云霓公主已经十二，再过两三年就要嫁出去了，只有太子才是皇后娘娘的终身依靠。 明知他福运深厚，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趁着有机会的时候，让太子多和他接触接触？ 「这莫非就是你最疼爱的那个小表妹？」太子目光落在了黛玉身上。 贾瑄眉头一皱，「你离她远些。」 他并不希望太子注意到黛玉。 太子愣了愣，敏锐的感觉到贾瑄有些不高兴，立刻将目光挪开了。 谁知这一挪，就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他当即皱眉。 「不开眼的来了。」太子嘀嘀咕咕的道。 贾瑄本就坐在他身边，如何听不到？ 倒是黛玉，有些插不上嘴。 太子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人。 何况，前两天因着确定要入宫参加宴会，她娘特意叮嘱过她，宫中哪些人不能惹。 太子殿下名列前排。 对于不熟悉的人，黛玉本就没什么话说，再加上她娘的叮嘱，她便聪明的保持了沉默，一边听贾瑄和太子说话，一边吃点心，倒是自得其乐。 听太子说碍眼的来了，她也抬眼看了过去，就见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走来。 黛玉年纪虽小，但却很敏感，走来的这两个少年，都不像是普通人。 「太子殿下，福昌侯。」 身量最高的少年，便是今天的主角，大皇子赵和润，他身边的则是他胞弟，二皇子赵和沧。 太子就坐在那里，淡淡的点头，就当是回礼了。 他是经过正式册封的皇太子，整个皇宫，地位仅次于太后、皇帝还有皇后，其余人他都不需要行礼。 大皇子和二皇子虽然比太子年长，可谁叫他们都是光头皇子呢？ 贾瑄微微一笑，「大殿下，二殿下。」 喊了一声，就当是打招呼了。 第49页 贾瑄虽只是侯爷，可谁叫他深受皇恩，皇帝早就下过明旨，许他面圣不拜。 即是说，他面见陛下，都不用行跪拜大礼。 连皇帝都不受他的礼，大皇子和二皇子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哪里敢受贾瑄的礼？ 黛玉听到贾瑄打招呼之后，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身份，顿时有些慌张的起身。 刚打算行礼，就被贾瑄拉着坐了下来，「两位殿下都平易近人的很，不需要行礼，」贾瑄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又问了一句，「是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呼吸都不稳了。 他们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露出笑容，「福昌侯说的是，」顿了顿，大皇子看着黛玉，「想必这就是林侍读的嫡女吧？」 贾瑄面上笑容淡了，没接话。 太子注意到贾瑄的态度，抿唇忍笑。 连他这个跟贾瑄走得很近，关系不错的太子，贾瑄都不给面子，何况是本就没什么交集的大皇子呢？ 居然敢拿黛玉当由头搭讪，这还真是不了解贾瑄的脾气啊。 凉亭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大皇子有些下不来台。 若说大皇子还有些心机城府，年仅十二的二皇子，心性就远不如他胞兄了。 「福昌侯这是什么意思？我大哥在同你说话呢！」二皇子有些不满的问道。 这语气，带了些许质问之意。 大皇子面色骤变，不待贾瑄开口，便先一步呵斥道，「住口，不得无礼！」 福昌侯可不是那些寻常的侯爷，哪怕是那些王爷，在贾瑄这个侯爷面前，都得低头。 他们两个光头皇子，哪儿来的底气敢质问贾瑄？ 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们两个被训斥一顿，倒还受得住，就怕连累在后宫的母妃。 被哥哥呵斥了一句，二皇子才从愤怒不平里缓过神来，面色微微发白。 训斥完弟弟，大皇子紧接着向贾瑄拱手赔礼，「本宫弟弟少不更事，气性大了些，冒犯了侯爷还请侯爷海涵。」 还未封王的皇子，因住在宫中，是以自称本宫。 贾瑄笑眯眯的道，「本侯也不是气性大的人，两位殿下若是没事，就请吧，本侯与太子殿下还有事商议。」 大皇子吸了口气，笑着道，「打扰了，本宫先走了。」 说完，拉着弟弟快步离去。 贾瑄一句本侯，他就听出贾瑄是有些不满了。 别看贾瑄笑眯眯的，好似半点没放在心上。 可大皇子却不会那么傻的认为贾瑄没有生气。 他是亲眼见过贾瑄和皇帝、太子是如何相处的。 不但言语亲昵，就连说话都是自称我，而不是本侯。 当贾瑄用上了这个自称，这距离感听到的人就该明白，他们不被欢迎。 他们一走，黛玉就不满的道，「表哥，他们……」 贾瑄快速拿起一块糕点，塞到黛玉嘴边，「乖，吃点心。」 皇宫大内，又是御花园这四通八达的地方，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他说什么不要紧，即便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也就是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上。 黛玉却不一定了。 即便他看重黛玉，皇帝也不一定会爱屋及乌。 能不落人口实，便不落口实。 黛玉被堵住了话语，愣了一下，瞥了眼贾瑄身边坐着的太子，拿起贾瑄递来的糕点慢慢吃。 边上的太子笑呵呵的道，「阿瑄不必如此，林家妹妹想说什么便说，父皇不会责怪的。」 贾瑄笑了笑，「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家表妹并没有想说什么。」 太子眨了眨眼，摇头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吧？发什么脾气啊。」 都开始称呼他太子殿下了，这林家小姐还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你今天跑来御花园，就是想堵那两位殿下吧？」贾瑄喝了口茶，悠悠的道。 世人皆知贾瑄福运深厚，谁不想蹭他身上的福气？ 皇后想让太子殿下多与他亲近，贵妃娘娘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太子笑着道，「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跟他们两个打交道，有我在这里，你也省心些。」 东宫地位稳固，即便大皇子和二皇子年长许多，在太子面前，也是半点优势都没有。 贾瑄虽然不怕得罪两位皇子，可能省点事，那当然还是省点事更好。 「可惜，你坐在这里也没省多少事。」反倒还让他更惹人注意了。 太子闻言，委屈的道，「这哪儿能怪我啊？明明是我那两位哥哥不开眼。」 居然敢拿黛玉当由头，这不是活该被贾瑄厌恶吗？ 贾瑄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快滚吧，看见你就烦。」 这位太子殿下，混得熟了，越来越不要面皮了。 「得，被嫌弃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不打扰你和林小姐吃点心了。」太子笑着起身告辞，理了理衣袍，潇洒离去。 第27章 贾瑄 等太子一走，黛玉才放松下来，垮着小脸，嘀咕道，「表哥，宫里好无聊啊。」 处处都要讲尊卑规矩，她对皇宫的好奇心是彻底的磨灭了。 虽说有贾瑄护着，她并未受委屈，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辱。 可是宫里身份比她高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就算不用担心被人欺凌，可说话也要三思而行。 第50页 这对于自在惯了的黛玉来说，实在感到心累。 她被贾瑄娇惯久了，不喜欢这种说话处处都要留意三思的感觉。 贾瑄挑眉，「不喜欢皇宫？」 「不喜欢。」在贾瑄面前，黛玉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她知道，贾瑄不会生气。 贾瑄闻言便道，「既然不喜欢，那就不来，皇宫规矩森严，确实不好玩。」 听贾瑄这么说，黛玉情绪立马就缓和了很多。 「我们现在可以出宫回家吗？」她一刻都不想待了。 贾瑄沉吟片刻，招来亭外侍立的宫女，「你替本侯去殿内给林夫人和邢夫人传个话，就说本侯与林小姐先行出宫回府了。」 因着贾赦爵位已经传给了贾琏，邢氏身上的一品诰命夫人的诰封是儿子挣来的，因此不再随夫称贾夫人，而是改称邢夫人。 「是，侯爷。」 交代完，贾瑄就牵着黛玉从皇宫的北门离宫，乘坐马车回林府。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听闻贾瑄和黛玉回府，林琛便赶来了揽月苑。 「表哥，妹妹，怎么就你们回来了？阿娘呢？」 贾瑄笑着道，「玉儿嫌宫中无聊，我们就先回来了，姑妈还在宫里呢。」 知道没出事，林琛便也不再多问。 因着赏花宴乃是皇后所设，参加宴会的都是女眷，林琛纵然年纪小，也不能跟着去，他是既好奇又羡慕。 贾瑄和黛玉一回来，他就赶来，便是想问好不好玩儿。 皇宫贾瑄去过无数回，他便没接茬，黛玉却是满腹牢骚。 兄妹俩嘀嘀咕咕了半响，阿宝算是彻底打消了对皇宫的好奇心。 虽说贾瑄平日里更疼爱黛玉一些，但对这个表弟也是很关心爱护的，小脾气也是有的，让他进宫受委屈，他也是不愿意的。 知道进宫这个是贵人，那个也是贵人，阿宝就完全没兴趣了。 晚饭前，贾敏回了府。 对于贾瑄和黛玉先一步回府的事，并未多问。 过了三五日，贾瑄回了荣府。 九月十五是东府敬太爷的生辰，因着近日晦气的事太多，东府新掌家的贾蓉，就想着藉此事沖沖喜，但他辈分太小，镇不住人，便跑来荣府讨主意。 他自然不敢直接来找贾瑄，他找的是现如今荣府的袭爵人，贾琏。 贾琏因着贾瑄的关系，与贾蓉接触得多了，叔侄二人交往密切了许多，听闻贾蓉的来意，便也没为难他。 等贾瑄回府，贾琏便来求见。 听了贾琏的来意，贾瑄也不是太在意。 若是从前的宁府，贾瑄自然是懒得搭理，别说是敬太爷的生辰，哪怕是宁府的太爷爷贾演复生他也不会给面子。 贾蓉却是不同，好歹是他扶持起来的宁府当家人，他以后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办，像这种情形他自然要去宁府给贾蓉撑场面。 因不是整寿，宁府的生辰宴并未大办，只有贾氏宗族的人受邀前来参加宴席。 原本他们是都不愿意来的，但听说贾瑄也在，便厚着脸皮来了。 宁府经过贾蓉的清洗，现如今府里的人已经减少了许多，除去宁府每个院落需要的扫撒粗使，每个主子身边伺候的人都限定在三十个以下。 看起来三十个似乎很多，但其实已经算少了。 内院女眷，就拿贾母做例子，大丫鬟满额是八个，二等丫鬟也是八个，底下的小丫头、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各十个，这加起来已经接近五十人。 当然，老太太是个例，她毕竟是府里的老太君，又是超品国公夫人，这些伺候的人，都是符合定例的。 而邢夫人，因着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不少，但却比老太太要次一等，但伺候的人也接近四十人。 二太太小史氏因着丈夫的官位不高，她身边伺候的人，按照定例，比邢夫人还要次一等，伺候的人加起来超过三十人。 荣府光是这三位夫人，伺候的人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之数。 按照贾瑄之前的规定，府中男丁满十岁以后，身边就不许再有丫鬟伺候，随身伺候的人只有小厮和随从。 因此，贾珠和贾琏身边的丫鬟全都没了。 宁府也同样参照贾瑄的规定，除了女眷，年满十岁的男丁都不许叫丫鬟伺候，以免纵情声色，荒废学业。 原本贾瑄是想将这个规定弄到族规里，只是被贾琏拦了下来，说暂时急不得。 贾瑄也不是听不进劝的人，何况这只是小事，他便也没太在意。 总归，等他成年，这项规定迟早要施行，只是早晚的事。 在宁府生辰宴上当了半天的吉祥物，贾瑄便提前离席，该做的他都做了，只需要让人知道贾蓉背后站着的是他便可，其他的事，他都不需要做。 在整个贾氏宗族，目前还没人敢跟他逆着来，除非是想被除族。 时间就在这平静的生活中流逝。 展眼入了冬，冬月底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宫中传来喜讯，中宫又有了身孕，且胎象稳固。 皇上喜不自胜，然后……赐了一大堆贵重之物给了贾瑄。 显然，皇上觉得皇后能再次有孕，贾瑄身上的福运功不可没。 要知道，皇后已经年近三十，这个年纪有孕的妇人，算是少数了。 第51页 九月的时候，贾瑄才入宫了一趟，这才过去两个多月，皇后就被诊出了有孕，算算时间，跟贾瑄当时入宫参加宴会的时间相差不大。 贾瑄得到赏赐的时候，亦是一脸懵逼。 这就是人在家中坐，赏赐天上来？ 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贾瑄平日里也没少收到皇家的赏赐，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年节将至，贾瑄也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林家那边也去的少了。 刚过完腊八，贾瑄正陪着老太太说话，东院那边就差人来报喜，说是王熙凤有孕了。 贾瑄笑着道，「这倒是大喜事。」 虽说贾琏已经有了儿子，但谁也不会嫌弃膝下孩子多。 喜悦过后，贾瑄有些担忧的道，「这样频繁的生育，会不会有损母体？」 老太太闻言，喜悦之情也散了几分，她是生养过的，并且膝下有足足三个孩子，自然清楚这样频繁有孕的坏处。 她想了想，道，「那就请个大夫常驻府中，给凤姐儿安胎。」 「祖母慈爱，二嫂真是好福气。」贾瑄笑着道。 老太太被哄得开怀，「你这猴儿，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哄我这个老太太。」 「祖母哪里老了？您还年轻着呢。」贾瑄笑道。 老太太笑呵呵，「行了行了，你替我去东院看看你嫂嫂，顺便告诉她，最近这几个月就不必来请安了，好生养胎便是。」 「我省的，祖母。」 贾瑄起身告退，走过正院东西穿堂，直接来到东院。 见贾瑄到来，侍立在东院各处的丫鬟小厮们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侯爷。」 「嗯，免礼。」 贾瑄进了堂屋，贾琏已经从内室走出来迎接。 「三弟来了？」贾琏笑容满面的道。 贾瑄笑道，「二哥，还没恭喜你呢。」 「同喜同喜，你也要添个侄儿或侄女了。」贾琏笑呵呵的道。 贾瑄恭喜完，又将他在荣庆堂跟老太太说的话简单的传达，最后道，「等二嫂这次生产过后，还是多休养两年吧。」 因着王熙凤头胎一举得男，王熙凤这琏二奶奶的位置稳如泰山，贾琏对其也是爱重不已。 加上贾琏虽然没有正经官职在身，却成功靠着贾瑄袭爵，王熙凤也成了荣府当之无愧的主母。 邢夫人也早已按照贾瑄的示意，将府里中馈的大权，都移交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想要的都有了，自然是处处都舒坦。 贾瑄也算了解这位二嫂，争强好胜之心远远胜过二房那位珠堂嫂。 这样一帆风顺，倒也罢了，夫妻必然和睦。 若是……那早晚夫妻会翻脸，成就一对怨偶。 好在，王熙凤如今什么都有了。 甚至因着贾英的缘故，被分去了不少心神，对贾琏的管束都少了许多。 这男人啊，就是个贱皮子。 你管束得越严，他越是嚮往外头的花花草草，可你一旦对他不怎么关心了，偏偏他又整日的粘着你，譬如——贾琏。 王熙凤喜得嫡长子后，每日除了管家，其余精力大半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对贾琏这个丈夫，反倒抓得不紧了。 毕竟，只要她儿子在，就没人能越过她。 既如此，她将贾琏抓那么紧做什么？ 而贾琏呢？ 王熙凤越是不在意他，他反倒不甘心，得了空就粘着王熙凤，粘着粘着就到了床榻之上。 正是因为贾琏日日粘着王熙凤，才导致王熙凤这么快就又怀上了第二胎。 第28章 贾瑄 贾琏也是年轻，不经事，哪里懂得这些？ 听了贾瑄的话，忙不迭应是。 「对了，祖母说了，如今二嫂有孕在身，天寒地冻的也不易四处走动，就免了她晨昏定省，等她平安生产，再去祖母跟前侍奉也不迟。」贾瑄道。 贾琏笑着道，「祖母慈爱，我会转告凤儿的。」 「时辰不早了，我就是来带个话，」顿了顿，「也劳烦二哥代我向二嫂道个喜，我就不进去看二嫂了。」 贾瑄如今已经年满七岁，翻过年就八岁。 礼记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 贾瑄已经到了分男女的年纪，贾琏和王熙凤起居的内室，他自然不好进去。 即便有贾琏陪着，他也不太想进去。 送走了贾瑄，贾琏便进屋了。 将贾瑄的来意道出，王熙凤很是感慨，「说实在的，我从前还真怕这位年纪小的三弟。」 「嗨，别说你了，连我有时候也怕呢。」贾琏笑呵呵的道。 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道，「你懂什么？原先婆婆当家，我刚入门，随着婆婆管家，时常会见到三弟，三弟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我有时候还隐隐觉得，三弟是不是不喜欢我。」说到这里一顿，她看着贾琏，「毕竟，你也知道我是怎么嫁过来的。」 要不是贾琏坚持娶她，贾赦和邢夫人都反对她嫁过来，她肯定是嫁不进来的。 贾赦倒是不足为虑，可怕的是贾瑄。 她没进门的时候，自然不清楚贾瑄在贾家的影响力，可真的嫁进来之后，她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福昌侯，在贾家的地位是何等尊贵。 偏偏贾瑄又极其偏心他亲娘邢夫人。 邢夫人坚持不接受贾琏娶王熙凤，就算贾琏跪死在祠堂里，只怕也改变不了结果。 第52页 因为贾瑄支持邢夫人。 看看长房那位庶出的迎春，因着不被邢夫人喜欢，在这府里就跟个透明人似得，也就比二房的庶女探春强一些。 好在，贾瑄虽然因着邢夫人的缘故，不对迎春假以辞色，但也不许府里的奴才苛待迎春。 仅这一点，迎春的日子就比许多人家府里的庶女日子好过多了。 尤其是这几年，许是因为年岁渐长，邢夫人的脾气也渐渐温和多了，对迎春这个仇敌之女，也多了些好脸色，连带贾瑄也多维护了几分。 整个府里，除了出嫁的元春，也就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惜春过的最好。 虽说与贾瑄血脉最远，论起来只能算是贾瑄的族妹，可却因着养在老太太跟前，每年都能收到贾瑄特意准备的生辰礼。 这可是迎春和探春都没有的待遇。 仅这一点，荣府的下人就不敢对这位东府来的小姐有任何怠慢。 寄人篱下又怎么样？ 没人敢欺负她。 也因为贾瑄的缘故，惜春的性子比迎春和探春要活泼许多，胆子也大一些。 但是，相较于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加起来，都不够看了。 便是王熙凤这个嫂嫂，看见贾瑄将好东西隔三差五的送给林府那位表小姐，都忍不住泛酸呢。 「你也是想太多了，三弟是咱们府上脾气最好的了。」贾琏晒然笑道。 他觉得王熙凤有些想太多。 王熙凤见他不以为意，多余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总归，嫁进门两三年来，贾瑄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许多。 从前那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已经感受不到了。 既然这样，她也不必追究过往之事，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便可。 「罢了，都过去了，不提了，」王熙凤轻轻的摸着肚子，又道，「二爷，你说……二叔到底还要在荣府住多久？」 若这府里的袭爵人还是她公公贾赦也就罢了，亲弟弟住在家里，倒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荣府的袭爵人是贾琏，当叔叔的住在侄儿家里，混吃混喝，这像什么样？ 要不是二叔新娶的夫人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王熙凤早就爆发了，哪里会忍到现在？ 提起这个，贾琏也是忍不住皱眉，「父亲和二叔还没分家，名义上咱们还是一家子，何况祖母还在呢，谁敢提那事儿？」 正所谓父母在不分家，若是老太太已经走了，贾琏让二叔一家搬出去，谁都没法指责。 可问题是，不但老太太尚在，连他爹也还没死呢。 他作为小辈，哪里能主动提分家的事？ 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话是这么说，可二叔时不时的就从荣府公中支取几百上千的银子养那些废物清客，咱们家就是有几百万的巨款，也养不起这些废物啊。」王熙凤不满的道。 贾琏被噎住。 说起这些清客，贾琏自然也是不满的。 他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些家里的蛀虫，收拢了数十万两银子回来，他二叔就开始往库房里掏钱养那些无病呻。吟的读书人。 说是礼贤下士，你倒是不要花家里的银子啊！ 贾琏沉吟片刻，心思一动，「你莫急，你现在还怀着孕呢，小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劝了王熙凤一句，贾琏又道，「这件事，待我明日去找三弟商量一下。」 闻言，王熙凤眼睛一亮，「没错，这事儿必须要跟三弟商量。」 这府里还有比贾瑄的话更好使的人吗？ 没有！ 见王熙凤开了怀，贾琏也是失笑，「得了，快休息休息吧。」 次日，贾琏去了一趟帐房，让管帐的林之孝将他二叔这几年来在帐房支取的银子列出来。 谁知道林之孝告诉他，「二老爷这些年支取了不少银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整理不出来。」 贾琏眉头微蹙，「那就将近半年的帐单找出来。」 「是。」 林之孝废了小半天的时间将帐册整理出来交给了贾琏，「二爷，都在这儿了。」 贾琏道了声谢，拿着帐本就走了。 出了帐房，贾琏直奔福祉院。 巧的是，贾瑄正在院儿里让人整理库房，见贾琏来了，有些意外，「二哥怎么来了？」 王熙凤刚有孕，他不陪着王熙凤，来找他做什么？ 贾琏笑了笑，「有些事，想跟你说。」 闻言，贾瑄挑眉，「那就进屋说吧。」 领着贾琏进了书房，又叫人奉茶。 「什么事？说吧。」 贾琏将带来的帐本给贾瑄，「三弟先看看这个。」 贾瑄疑惑的看了贾琏一眼，接过帐本。 「这是……」 「你先看，看完我们再说不迟。」贾琏道。 贾瑄见状，不再多问。 将帐本翻看完，他眉头微蹙，「这是谁在帐房支取的银子？」 短短半年，居然在帐房支取了高达四五万的银子。 要知道，贾琏半年前收拾那些刁难，也不过收回来七八十万两的银子。 这就直接去了将近十六分之一。 「这是二叔支取的银子。」贾琏道。 贾瑄闻言，眉头越皱越紧，「二叔要支取银子，帐房就给了？他是干什么吃的？」 第53页 「二叔毕竟是长辈，这笔开支又是惯例，帐房的管家没有吩咐，哪里敢拒绝？」贾琏倒是为林之孝说了句好话。 贾瑄沉默半响，「二哥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三弟，你也知道，咱们家自从祖父离世，本就败落了，要不是有你在，只怕如今更糟糕，」贾琏说着嘆了口气，「年中那会儿，我刚收拾了一批刁奴，收回来这笔赃款，光是府中各院的花销，就已经是极大的负担，二叔还这样肆无忌惮的支取府库的银子，谁扛得住啊？」 「你直接吩咐银库的长房，不许二叔支取这笔银子便是。」贾瑄也不明白贾琏在纠结什么，只是一句吩咐的事，还特意来找他？ 贾琏无奈的道，「这笔支出是从祖父离去后，由老太太做主允许的，二叔以养清客为由，每个月都会从公中支取一笔银子，拿来奉养这些清客。」 至于老太太当年为什么会允许，那当然是因为贾赦不争气，小辈又没长成，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被皇帝恩赐工部主事之职的贾政。 老太太也是指着贾政能撑起荣府的门楣，才会允许这笔支出。 这么多年过去，老太太只怕早就忘了这笔支出，可贾政每个月还是会照常去库房支取银子，养那些废物清客。 若是贾赦，他不敢去跟老太太发脾气，只能跟贾政比谁花的钱多，只会比贾政更放肆的支取库房的银子，哪里会想到不许贾政支取这笔银子？ 如今换了贾琏，他是荣府的袭爵人，这府里的钱财，按照分家的规矩，有大半都属于他，他当然不想让贾政把他的钱花光了。 贾瑄倒是听明白了贾琏的来意。 他不想让贾政继续支取这些钱养清客，又不敢去跟老太太说，便想请他出面。 「你倒是机灵。」贾瑄哼笑。 知道在老太太跟前没什么脸面，只好来求他。 贾琏讪讪的道，「三弟，即便按照分家，这些钱里头，也有你一份，二叔可是过分了。」 「得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换身衣服，去见老太太。」 贾瑄也觉得每个月花上千两养清客，过分了些。 第29章 贾瑄 闻言，贾琏喜笑颜开，「有劳三弟了。」 贾瑄哼了一声，道，「二哥不是也说了，二叔支取的银子，也有我一份？」 话是这么说，贾瑄和贾琏都没放在心上。 贾瑄根本就不缺钱花，自然瞧不上荣府这些家资。 贾琏也清楚，贾瑄的私库怕是都比荣府的公库要丰厚的多，哪里会在意这点小钱？ 得了准话，贾琏便告辞。 贾瑄让燕草带着人继续收拾库房，他则进内室换了一身衣服，拿着帐本去见老太太。 「瑄儿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院儿里收拾库房吗？」老太太疑惑的道。 福祉院就在荣庆堂的前边，动静虽然不算大，可谁叫住得近呢？老太太自然是被惊动了。 贾瑄笑了笑，「燕草她们还在收拾呢，我有事找祖母谈。」 看贾瑄手里拿着帐本一样的东西，老太太神色一凝，挥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出去。 「这是有人贪墨了你的东西？」老太太疑惑的道。 从前也不是没人贪墨贾瑄私库的东西。 可众所周知，贾瑄身上的福运根本不讲道理。 贪贾瑄的东西，也等同于损害了贾瑄的利益，贪墨贾瑄财物的下人，没出半天，就被逮住了。 因此，荣府谁都有可能被贪墨财物，唯有贾瑄不可能。 这世上能伤害到贾瑄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不是我的，是府里的。」贾瑄将帐本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翻看了一遍，眉头皱起，「这么大一笔银子，谁支取的？」 「二叔。」贾瑄道。 闻言，老太太愣了愣，很快就想了起来，府里似乎是有这么一笔支出。 「你二叔还在支取这笔银子？」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自从贾瑄出生，荣府鼎立门户的人，毫无疑问就成了贾瑄。 即便贾瑄只是个襁褓婴儿，可谁叫他福运深厚，完全不讲道理呢？ 仅凭一身浩瀚如海的福运，就足以庇护整个贾氏宗族。 那么理所当然的，贾政这个原先的门面，就退了下来。 按理说，这笔支出，是该取消的。 老太太当初没提，也是想着，当初这笔银子是怎么来的，她和贾政都有默契，贾政是个要面子的人，既然已经成不了荣府的门面，自然也就没了支取这笔银子的脸。 可谁知道，她不提，贾政也就当不知道，仍然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支取这笔银子。 看看，这才半年，就支取了将近五万两。 若是将过去十几年的支取金额全都算进去，怕是已经超过百万巨款了吧？ 「这个孽障！」老太太气得面色发白。 见老太太大怒，贾瑄面色微变，忙上前给老太太顺气，「祖母莫生气，为二叔不值得。」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真是冤孽啊！」 「当年你祖父没了，珠儿和琏儿都才两三岁，尚且看不出好歹，家里急需稳定下来，等除孝，你爹继承了爵位，又只是个一等将军爵，我便知你爹靠不住，只能盼望你二叔争气，这笔银子的支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老太太含泪道。 第54页 贾瑄默然。 祖父去的突然，最伤心恐怕就是祖母了。 「我原想着，你二叔幼时就喜爱读书，你太爷爷最疼的便是你二叔，原想着他能以科举入仕，哪知年过而立，仍是一事无成，还是靠着你祖父临终遗本，才得了个工部主事之职，过去十多年，也只升了个工部员外郎，」老太太吸了口气，「这倒也罢了，如今有了你，我也不盼着他能在仕途上做出什么成绩来，可谁知道这个孽障，一把年纪，居然还花公中的银子养那些清客。」 那些清客若真是怀才不遇，得了贾政的资助，也早该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了，哪里还整天待在荣府对贾政阿谀奉承？ 分明都是一些废物，来荣府混吃混喝的。 「祖母不用生气，孙儿这就去吩咐林管家，取消这笔开支，」贾瑄劝慰道，「祖母，二叔不争气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他动气，伤到自己，不值当。」 老太太闻言，深吸了几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她缓了缓，道，「你快去，告诉林管家，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祖母。」贾瑄应下，但却没急着走。 老太太眉头微蹙，「怎么了？」 「祖母，孙儿还有些事想说。」 老太太道，「你且说。」 「祖母也知道，咱们府里的支出一直都很高，我也知道，祖母想维持荣府的面子，但孙儿觉得有些开支是不必要的。」贾瑄道。 老太太沉思，「瑄儿的意思是？」 「祖母也知道孙儿时常入宫，当今圣上节俭，每日用膳的菜品都没咱们家多。」贾瑄点到即止。 老太太面色微变，沉吟片刻，道，「你想做什么，直接交代下人去做。」 「孙儿明白了。」贾瑄想说的都说了，便起身告退。 出了荣庆堂，贾瑄直接去了帐房，将老太太的意思传达。 「这是祖母的意思，」贾瑄顿了顿，「林管家，按理说这笔支出早在六七年前就该停了的，二叔一直来支取这笔巨额开支，你为何不上报？」 林之孝吓得跪在地上，「侯爷赎罪，这支出本就是定例，上头也没说停了这笔支出，二老爷每月来支取，小人也不敢阻拦啊。」 「这次就算了，但没有下次。」贾瑄也就是敲打敲打他，并没有问罪的意思。 等贾瑄离去，林之孝满头大汗的瘫坐在地上，心里怕的要死。 别看贾瑄年纪小，可那气势一点都不比昔年的国公爷逊色啊。 林之孝嘆了口气爬起来，惊怕过后，又开始庆幸。 幸好他没心大的贪过府里的银钱，否则怕是早就落得和赖管家一样的下场。 这笔停掉的支出，没人去通知贾政。 因此等到腊月十五，贾政来帐房支取银子的时候，却被告知这笔支出已经停了。 贾政脸色一黑，「这笔银子是当年老太太允许的，谁停的？」 闻言，林之孝面不改色，面色淡淡的道，「是老太太吩咐停的这笔支出，二老爷若是有任何不满可以去问老太太。」 贾政一听就哑了声，他张了张嘴，生气的拂袖离去。 这事儿对荣府来说也就是个小插曲。 除了贾政和他门下的清客不高兴之外，其余人都是开心的。 因着省了贾政这笔开支，贾琏特意拿出这笔银子用在了年货上。 王熙凤也是满意的。 因着王熙凤有孕，邢夫人便代为掌管府里的中馈，她原就管过四五年，虽然将中馈大权移交给了王熙凤，可她仍然是府里尊贵的大夫人，重掌府里的中馈，反倒比王熙凤更压得住下人。 王熙凤管家，靠的是果决，行事不留情面。 邢夫人因有老太太和贾瑄的指点，比王熙凤手段要温和许多。 因此，比起王熙凤，府里的人更希望邢夫人管家。 除夕这日，祭祖过后，贾瑄照常被接入宫中参加夜宴。 今年因着皇后有孕，太子倒是没有缠着贾瑄留在宫中，而是去陪皇后娘娘去了，贾瑄在夜宴结束后也得以回家。 次日一早，前往荣庆堂给老太太拜年，得了分量最足的压岁钱。 从初二开始，便往各家拜年。 一直到正月十五，朝廷开印，京中的热闹才平复下来。 谁知刚开印，次日宫中又派人来给贾瑄赏赐。 明明前两天元宵节贾瑄刚得了赏，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又来赏了？ 而且，比起元宵佳节那日的赏赐，更丰厚了一成。 贾瑄摸不着头脑，塞了一个荷包给来送赏的内侍，询问怎么回事。 内侍笑呵呵的道，「回侯爷的话，今早太医为皇后娘娘诊平安脉，诊出了双胎，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喜事啊。」 闻言，贾瑄恍然，怪不得又来了赏赐，不但皇上给了赏赐，皇后也给了赏赐，比皇上的赏赐还要更丰厚。 看来皇后娘娘是认定了她腹中双胎是被他福泽惠及的。 贾瑄心里无奈。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跟他有关，毕竟福运这种东西无形无痕，他哪儿知道会惠及哪些人？ 总之他对皇后娘娘还是很有好感的，或许……还真是他福运惠及了皇后娘娘也未可知。 不论如何，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了跟他有关。 第55页 送走了内侍，贾瑄看着堆在院子里的赏赐，不由头秃。 从他出生以来，年年月月几乎都有赏赐下来，他的福祉院库房扩充了又扩充，如今……又快要装不下了。 贾瑄揉了揉额角，「燕草，去将后头的房间再收拾一间出来做库房吧。」 「是。」 贾瑄看着那赤红的珊瑚，想了想，又道，「这血珊瑚稀罕的很，找个盒子装起来，一会儿我拿去给老太太，」然后又指了指其他的玉器摆件，「这些也都装起来，明天我带去林府。」 库房装不下，那就送出去一些。 燕草服侍贾瑄久了，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忍着笑道，「是，我这就吩咐人将东西收拾好。」 第30章 贾瑄 血珊瑚装好之后，贾瑄领着人去了一趟荣庆堂。 老太太看着贾瑄特意送来的血珊瑚，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好孩子。」老太太搂着贾瑄亲热了一阵，听贾瑄说要回去练字，便放他回福祉院了。 等贾瑄离开之后，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云雀笑着道，「侯爷可比两位老爷有孝心多了，但凡宫里有什么赏赐，对您身体好的药材补品，侯爷都是第一时间拿来送给老太太呢。」 这话倒不是云雀瞎说。 虽然贾瑄回回都会将自己得到的赏赐挑一些送去林家，但送的多是一些奇珍异宝，像血珊瑚这类的药材补品，都是送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闻言，笑呵呵的道，「这孩子一向赤诚待人，可也不是没脾气的。」 虽然贾瑄这两三年在林家住的时间更长，但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贾瑄的性子什么样，她心中清楚的很。 荣府这上上下下，只要对贾瑄心存利用或是歹意的人，贾瑄都不会客气。 即便是亲生父亲，贾瑄下手也是毫不手软，说撸了你的爵位就撸了你的爵位，半点情面都没有。 当然，那也是贾瑄和贾赦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分。 老太太原就瞧不上老大，看出老大对瑄儿只有利用之心，而无爱子之情，便打定主意不管他。 果不其然，贾瑄忍无可忍，最终还是收拾了他。 对于老大落得这个下场，老太太半点都不意外，也从未想过求情。 好坏都是老大自找的。 「老太太说的是。」云雀附和道。 贾瑄御下极严，想从他这里走捷径，是万万不可能的。 荣庆堂这边主僕谈及贾瑄，贾瑄自然是不知情的。 回到福祉院，贾瑄便进了书房练字。 重活一世，贾瑄也没放弃过学习，虽然他前世也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学识渊博，可学习这种事不进则退。 尤其是他前世那一手字，如今只能从头练气。 这一世贾瑄半岁就开始习武，如今已经七年多，写字并不缺力道，字迹与前世比起来，已经差不了多少，但若想再进一步，那还是得练。 在林家陪读书的时候，贾瑄多半的时间都在练字。 因为林家那位先生是为林家兄妹请的，学习进度都是参照那兄妹俩。 林家两个小傢伙虽然聪敏，却不比贾瑄是两世为人，再聪敏也赶不上贾瑄的进度。 练了一个时辰的字，贾瑄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出了书房，在福祉院的小花园里逛了逛，就当是休息了。 次日，贾瑄在荣庆堂陪老太太用了早饭。 「祖母，一会儿我去姑妈家，怕是要住十来天，二月前会赶回来。」贾瑄道。 过去几年都是这样。 贾瑄过个年，回回得了一堆的赏赐，福祉院的库房堆不下，他就只能当散财童子。 将一些不算太贵重的东西，分别送了贾珠、贾琏夫妻，又将一些东西送给了邢夫人和老太太。 剩下的自己留一部分，其余的都带去林家分给了姑妈一家四口。 饶是如此，每次过完年，他的库房都要重新清理一遍。 这已经成了福祉院的惯例，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笑呵呵的道，「去吧，你一向懂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贾瑄又陪老太太闲聊了一阵，才离开荣庆堂。 林家在京中的旧宅离荣国府不算远，坐马车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贾瑄是超品侯爷，出行的车驾也都是有仪仗的。 林家早就习惯了贾瑄过完年就上门，门房见到贾瑄的车驾，也不会阻拦，任其将马车停进府。 进了府，贾瑄人小厮带着东西跟他进了正院。 这会儿贾敏正在盘帐，见贾瑄带着一堆东西进来，并不惊讶。 「你院儿里的库房又装不下了？」贾敏笑着问道。 昨儿宫中又抬了许多赏赐去荣府的事，已经传开了，贾敏如何不知？ 贾瑄哭笑不得，「姑妈……」 「得了，我不笑你了，玉儿和阿宝已经上学去了，你是去看他们，还是陪我坐一会儿？」贾敏笑着道。 贾瑄命人将东西放下，道，「我去看他们吧。」 东西带来的时候，他已经分好了，贾敏是不会弄错的。 「那你去吧，正好我还要盘帐。」贾敏道。 这刚过完年，确实要算算帐。 出了正院，贾瑄直接就去了西边前院。 林府家大业大，偏偏主子统共就四个，府里自然空置了许多的院子。 第56页 也亏得新添了一双儿女，否则林府除了正院，其他的院子全都是空置的。 现在多了两个小主子，不但一人分了一个院子，还多添了许多伺候的下人，如今又请了先生，又开了个单独的院子充作读书之用。 常住府里的这位先生，自然就住在这读书的院子里。 到了西边院子，贾瑄见兄妹俩正在上课，便没贸然进去。 林府西边是一排群房，因着府里的少爷小姐要读书，贾敏做主重新修缮了一下，改了格局。 贾瑄和阿宝兄妹各的了一间单独的小书房，也叫做外书房。 平日没课的时候，要么出去玩儿，要么各自在小书房里练字。 除了这边的小书房，黛玉的揽月苑内也自带了一间小书房，东院的小书房要大许多，目前是贾瑄和阿宝共用。 贾瑄待在小书房里静静的练字，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 隔壁阿宝和黛玉上完课，先生布置完课业，便收拾东西回屋了。 阿宝和黛玉说着话，从西边小学堂里出来，就见贾瑄的小书房外站着两个人。 「青仪，霁春？」黛玉眼睛一亮，跑过去，「表哥在里面吗？」 青仪和霁春都是贾瑄跟前贴身伺候的小厮，自然最清楚贾瑄对这位林家表小姐的偏爱，忙笑着说道，「侯爷在里面练字呢。」 黛玉一听，就推门进去了。 青仪和霁春都没阻拦。 侯爷在书房的时候，其实不太喜欢被人打扰。 但是，林家这位表小姐总是例外的。 没一会儿，两人就听到里面传出贾瑄温和的声音，「下学了？」 「表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人通知我？」黛玉哼道。 贾瑄笑着道，「我来的时候，你和阿宝正在上学，我就没打扰你们。」 「来多久了？」黛玉凑在贾瑄身边坐下，不待他回话，又问，「表哥比往年来的迟一些，是家里有事耽搁了吗？」 贾瑄摇头，「家里的库房又满了，昨日清理了库房。」 「我听阿娘说，昨天宫里又给表哥赏赐了？」黛玉想起什么，道。 贾瑄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哪是我消息灵通，这京中只要跟表哥有关的消息，不出半天，半个京城的人都能知道。」黛玉哼道。 实在是关注贾瑄的人太多了。 贾瑄闻言，有些无奈。 他既然享受了好处，有些坏处就必须要承担。 好在，一切都是利大于弊。 「皇后娘娘昨日赏赐了我不少布料和首饰，我都拿来了，放在姑妈那，这会儿应该送去你院子里了。」贾瑄直接转移话题。 黛玉疑惑，「皇后娘娘怎么给表哥赏赐首饰？」 这贾瑄也用不上啊。 贾瑄笑着道，「娘娘知道我每回得了赏赐都会给你，大抵是特意挑选的吧。」 黛玉一听，对皇后好感更胜，「皇后娘娘真是好人。」 贾瑄闻言失笑，「好了，你上了半天学，想来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一下？」 「那表哥呢？」 「我陪你一起。」贾瑄将笔一放，道。 出了小书房，就见林琛在同青仪和霁春说话。 进他们出来，林琛笑着见礼，「见过表哥。」 又长大了一岁，林琛的礼数也多了一些。 「都是一家亲戚，何必这么多礼？」贾瑄笑着道。 林琛也笑，「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何况，他并没有行什么叩拜大礼。 三人一起往东院那边走。 「表哥这回住几天？」林琛问道。 贾瑄道，「二月之前会回去。」 林琛点点头，这也是惯例了。 贾瑄虽然年纪小，可谁叫他身份不凡，每年生日都有无数王公贵族送礼讨好他。 当然，礼物贾瑄收是收了，但等到这些人府上有什么宴席，他都会将这些贵重的礼随了回去，不会沾染分毫，但也不会多送。 不想跟这些人扯上深层关系的意图，表达得十分明显。 贾瑄其实不太喜欢过生日，可这由不得他。 带头给他送礼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贾瑄没有说不的权利。 所幸，皇帝的恩宠能给他避免极多的麻烦，因此牵扯出来的繁琐杂事，贾瑄也就忍了。 总比前世被皇帝忌惮，以致满门惨死要强多了。 闲聊了一阵，林琛先回了东院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贾瑄则陪着黛玉回了揽月苑翻看礼物。 「都很精緻。」黛玉看完之后给了评价，然后让丫鬟都收起来。 等黛玉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时间已经不早，贾瑄与黛玉一起去东院，叫上林琛一起去正院。 巧的是，今天林如海回府早些，在门口就撞上了。 第31章 贾瑄 「瑄儿？」林如海挑眉，「什么时候来的？」 「吃过早饭就来了，姑父今天回来得好早。」贾瑄笑着道。 林如海也笑，「回来取些衣裳，二月之前，怕是都要住在衙门里了。」 闻言，贾瑄转念一想，明白了原因。 「是因为会试？」贾瑄道。 会试虽然是由礼部主持，可翰林院也有参与其中，林如海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翰林院学士之下地位最高的人之一，本届科举的考官，林如海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第57页 春闱虽然三年一次，但每次春闱都十分重要，避免出现舞弊现象。 尤其当今陛下，对科举舞弊深通恶绝，从登基之初就下了明旨，担任科举考官的官员，从确定成为考官开始，便不能再归家，吃住都在衙门里，等考试结束，才能回家。 看样子，林如海这是被皇上点名成了本届科举考官。 「聪明。」林如海道。 贾瑄道，「姑父今天不在家用饭了？」 「现在是来不及了，收拾了东西就得走。」林如海道。 闻言，贾瑄没有再问。 四人一起进了屋，林如海又将自己被点了考官的事告诉贾敏，贾敏便为其收拾衣物。 东西收拾妥当，林如海也没久待，离开之前，看着贾瑄道，「瑄儿，姑父不在家，你姑妈表弟表妹就有劳你多看顾了。」 林如海从来不拿贾瑄当孩童看待，他知道贾瑄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虽然现在夺嫡之争还未开始，可大皇子已经长成，野心也不缺，没少派人拉拢他。 谁让林如海是贾瑄的嫡亲姑父，又深得贾瑄喜爱呢？ 林如海被皇子看中拉拢，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因为贾瑄这边，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拉拢他。 至于每年贾瑄过生日送礼，也只是不想得罪贾瑄，并不是心存拉拢。 因为谁都知道，贾瑄是他们没法拉拢的人。 皇帝正值壮年你就想拉拢皇帝的福星，是不是不想活了？ 林如海这样的聪明人，当然不会接受拉拢。 明面上皇帝已经将贾瑄归在了太子这边，林如海作为贾瑄的姑父，又怎么会接受其他皇子的示好拉拢？ 林如海毕竟官位不高，目前深受皇帝喜爱，一是因家族底蕴，二是因贾瑄亲近他。 他若是敢投靠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那就是自掘坟墓。 可不接受其他皇子的拉拢，那无疑是得罪了人。 他又不像贾瑄那样福运深厚，哪怕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林如海不在家，只能託付贾瑄，请贾瑄多看顾一些。 虽然贾敏才是这四个人里唯一的大人，可林如海觉得，他不在家的时候，只有贾瑄才能护住林家平平安安。 「姑父放心，有我在呢，谁敢欺负到林家头上？」贾瑄笑着道。 在京城，敢明目张胆惹他的，目前他还没见过。 林如海闻言笑道，「姑父也知道，特意交代你完全是多余，但总是忍不住嘱咐你一句。」 他心知，就算不叮嘱贾瑄，贾瑄也会照顾好林家的人。 林如海抱了抱贾敏，还有孩子们，带着衣物出了府。 对于林如海的安危，贾瑄倒是不担心。 没人敢在衙门行凶，除非是不要命了。 贾瑄在林家一住就是十多天，直到二月初一才回府。 但他回家之前，将青仪留在了林府，嘱咐他出了事立刻来回他。 青仪是他近身伺候的小厮，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不看僧面看佛面。 只要青仪守在林家，只要不是失了智，没人会去林府惹事。 事实上，也确实如同贾瑄所料。 一直到他过完生日，林府都平安无事。 初九开始，贡院开考，林如海也进了贡院，贡院关闭。 贾瑄在初九之前，就去了林家。 十二这日是黛玉的生日，但小黛玉没什么心情过生日，收到了可心的礼物，也只是开心了一阵便放下了。 等到会试第三场考试结束，十八这日贡院打开，林如海才回府。 算算时间，林如海将近一个月没回来了，虽说吃住不用担心，可林如海还是有些憔悴。 他负责监考，阅卷的事自有其他人负责。 回府后，林如海先是沐浴更衣，然后睡了个昏天暗地。 那些学子们只是在贡院里关了几天，林如海可是从被点为考官开始，就一直『关』在衙门，之后又『关』在贡院，可比那些学子们累多了。 休息了足足两天，林如海的精神才缓过来。 林如海缺席了儿女的生日，又正好得了两天假，便提议一家人去京郊踏青游玩。 这会儿已经开了春，虽然还是有些冷，但白日里阳光明媚，照在身上还是很暖和的。 贾瑄自然也跟着去了。 黛玉和阿宝难得出门一趟，都快玩儿疯了。 回府的时候，两个小傢伙直接在马车上就睡了过去，贾敏一直跟着两个玩疯了的孩子，也累得不轻，只比两个孩子多扛了一会儿，便靠在林如海身上睡着了，倒是贾瑄还保持着清醒。 他与黛玉阿宝不同，习武了七八年，自然比他们抗造的多。 林如海其实也挺累，他见贾瑄精神极好，不由好奇，「瑄儿不觉得累吗？」 在他看来，贾瑄也不过比阿宝、黛玉大了两岁而已，即便心智堪比大人，身体仍是孩童。 贾瑄眨了眨眼，心里明白林如海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道，「姑父也知小侄是握玉而诞，其实有件事，小侄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 闻言，林如海意识到什么，当即打断了他，「好了，只要你身体健康便可，」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贾瑄，「有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 贾瑄怔了怔，旋即一笑，没有再提。 第58页 他喜欢林如海，这就是原因之一。 林如海聪明知世故却不世故。 明知他身上有诸多秘密，也不曾拆穿过他，还帮他遮掩。 虽说贾瑄身上很多秘密都是共知的，但还有一些秘密，是旁人不知道的。 习武七年多来，贾瑄身上的内力都会被这块玉过一遍再融入他身体里。 随着时间过去，他感觉与这块玉的联繫越来越深。 而这块玉，其实随着时间流逝，也发生了微许的变化。 只因这块玉他一直贴身佩戴，旁人都没有发现罢了。 贾瑄觉得，他修习的家传内功——麒麟功，或许与这块家传的玉有什么关联。 每当怀疑这个的时候，他总是遗憾前世家传的麒麟剑没有跟他一起来。 或许这三样东西齐聚才能解开这块玉身上的秘密。 回到林府，众人也都累坏了，各自回屋，沐浴更衣，然后歇息。 次日，两个小傢伙毫无悬念的起来迟了。 出月初九是贾琏的生日，贾瑄提前回家，准备了一份贺礼让青仪送去。 哪知青仪回来，告诉他贾琏请他过去一趟。 贾瑄疑惑，收拾了一下，去了东院见贾琏。 贾琏在东院外书房见了贾瑄，面带愁容。 「这是怎么了？」贾瑄有些纳闷。 贾琏如今不说大权在握，总归在荣府是不会受委屈，哪怕出门在外，因着有他这个亲弟弟，也没人敢给他气受，新婚妻子就一胎得子，如今又怀了第二胎，贾瑄实在想不出贾琏有什么好犯愁的。 「三弟先喝杯茶解解渴吧。」贾琏嘆道。 贾瑄摇头，「你这副鬼样子，我哪儿有什么心情喝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拐弯抹角的，没什么意思。」 见贾瑄这么直接，贾琏噎了噎，才道，「三弟也知道，我和你不是一母所出。」 闻言，贾瑄挑眉，「二哥这是想提醒我，我们是异母兄弟？」 贾琏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如今得到的好处可都是贾瑄带来的，要是有任何歪心，说不得他身上的爵位，立马就要传给年幼的儿子，他还没活够呢，不想步贾赦的后尘，「我前几日收到了一封信，是……是我舅舅家命人送来的。」 舅舅？ 贾瑄纳闷，「二哥还有舅舅吗？」 他一直以为贾琏母家已经没人了呢，自他出生以来，也没见贾琏往母舅家走动过。 贾琏嘆了口气，「我当然有舅舅，只是多年没有来往。」 「既然多年没有来往，如今他们来信是想做什么？」贾瑄皱眉道。 贾琏沉默了一会儿，道，「三弟与皇家走得近，想必也知道义忠亲王当年的事。」 闻言，贾瑄心中一动，「你母家是被义忠亲王连累的？」 「父亲当年成亲时，祖父尚在，咱们的爹好歹也是国公嫡长子，深受太上皇信任，爹娶回来的妻子家世可想而知，」贾琏嘆道，「我外祖父原是内阁辅臣，一品太傅。」 本朝太傅乃是皇帝的辅弼大臣，位高权重，可不是什么虚衔。 昔年太上皇对义忠亲王极其恩宠，比如今的太子更得皇帝看重，其余皇子如同虚设。 太傅被太上皇钦点为义忠亲王的老师，等同于太子一党。 而太子坏事，太上皇迁怒太傅没教好太子，将张太傅贬为庶人，更牵连全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贾琏的母亲，原着其实并未提到，很多同人都编造了一个张氏，渐渐写同人的都将贾琏的母家都设定为张氏。 我也懒得再多搞一个设定，便沿用张姓，作为贾琏母家的姓氏，至于张家的背景设定，都是我编的，原着没有提过丝毫。 第32章 贾瑄 张氏一族乃是仕宦大族，在朝为官的不在少数，只因被太上皇迁怒，张太傅这一支损失惨重，领头的张太傅被贬为庶人，膝下的儿子们也被贬地方做知县，其余旁支族人也被牵连贬官。 贾琏的母亲当初就是因此郁郁而终。 「时隔这么多年，你舅舅来信，是想做什么？」贾瑄从贾琏这里听完了当年的往事，也没有多在意，毕竟不是他的亲舅舅，又不曾有任何交集，自然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贾琏嘆气，「当今陛下登基后，其实我外祖家已经渐渐恢复元气，只是太上皇还在，张家只能在外任官，而不能调入京城。」 张家能人辈出，只因太上皇还在，就被压得出不了头。 即便当今陛下为政清明，可只要太上皇还在一天，他就没办法提拔这些被太上皇贬官的人才。 贾瑄隐隐有些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二哥，你我虽非同胞兄弟，可也是同父亲兄弟，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贾瑄道。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嘆了口气道，「我舅舅家的表哥今年正好入京参加了春闱，此次来信是希望表哥能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住一段时间？」贾瑄挑眉，「住多久？」 「嗯，等张家在京城的旧宅修缮好，就搬回去了。」贾琏含糊的道。 贾琏出生时，母家就已经获罪，如今贾琏都二十岁了，也就是说张家旧宅空置了二十年，只怕早就不能住人了，若是要修缮，少说也得一两个多月，甚至更多的时间。 第59页 会试放榜在三月十五，殿试则定在四月初。 现下才三月初九。 也就是说，会试还未放榜。 张家被打压了这么多年，一直出不了头。 突然来信，想借住在荣府，怕是真正目的不是借住，而是借势。 贾瑄喝了口茶，沉默半响，「二哥的意思呢？」 「我这不是跟三弟你商量吗？」贾琏打哈哈。 贾瑄好笑。 贾琏如今才是荣府的一家之主，只是留表哥在府里住一段时间而已，他完全可以做主。 他之所以请贾瑄来商议，不过是清楚他那表哥借住只是藉口，目的在贾瑄这里，因此他并不敢擅作主张的将他表哥接来。 贾瑄并不在意被借势，只要不是仗他的势欺负人，他其实还是很乐意为一些人撑腰的。 「二哥自幼失恃，老爷也不疼你，而我娘毕竟不是你的生母，多少隔了一层，你磕磕绊绊长这么大实在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亲人，弟弟我怎么好阻拦你们兄弟重逢？」贾瑄笑着道，「咱们家这么大，也不缺表哥一间屋子住，二哥派人去接便是。」 总之，若是对他心怀恶意，或是存心利用，终归落不到好下场的。 他不惧任何人借他的势。 「多谢三弟。」贾琏眼眶都红了。 这样体贴的话，他从未听家里任何人说过。 哪怕是他枕边人，都没有说过这样体贴的话，贾琏如何不感动？ 「弟弟院儿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贾瑄笑着告辞。 贾琏起身送贾瑄出去。 等贾瑄走了，贾琏才叫来身边的贴身小厮，让他立刻去客栈将张家表哥接来。 至于屋子，他早已经命人将东院的西厢房收拾了出来，就是给张家表哥住的。 虽然也有其他的院子，可那都靠近后院，或是僕役住的群房。 给张家表哥住，那就真是有些羞辱人了。 下午，张家公子被接到了荣府，贾琏领着他去拜见老太太。 贾瑄正好在这儿陪老太太说话，听外头来报，说贾琏领着表少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不禁将目光投向门口。 只见贾琏领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的青年进来。 这张家的表少爷同贾琏，还真有三四分相似，比起贾瑄更像是贾琏的亲兄弟。 老太太也许久不见张家的人，见了故人之子，不禁感慨万千。 闲话了几句，便让贾琏好生招待。 张家表少爷毕竟年纪大了些，不能再内院久待，见过了老太太，便随着贾琏回了东院。 从始至终，只在见礼的时候同贾瑄说了两句话，没有多余的讨好巴结之意。 甚至，贾瑄感觉这位张家的表少爷有意的避开了他。 不是怕他，倒像是避嫌。 贾瑄见此倒是生了几分好感。 他看得出来，这张家表少爷不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避开贾瑄，只能说明，他没有要借贾瑄的势做更多的事情。 只是希望能借着贾瑄的势，得到应有的公平。 而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始终被上头打压，出不了头。 这样的人，无疑是很讨人喜欢的。 贾瑄喜欢这样的人。 他对一个人有好感，体现得非常直接。 回了福祉院，他将自己库房里收藏的一套孤本命人送去东院给张家新来的表少爷。 不出两个时辰，整个荣府都知道东院住着的那位张家表少爷入了侯爷的眼。 贾瑄虽然给他送了东西，但也没有想过入宫跟皇上说这件事。 他身边有皇帝派来的暗卫守护，他们自己就会主动的将他身边的人事物都告诉皇帝。 虽然这样没什么隐私，可贾瑄如今坦荡的很，他没什么害怕皇帝知道的。 这些暗卫也挺自觉，有些过于隐私的行为，他们不会追着跟来看。 因此，贾瑄便也没排斥这些人在暗中护着他。 虽然他的武力，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人护着。 贾瑄没在荣府多呆，过了两天，便收拾东西去了林家。 张家表少爷住进荣府之后，便一直在家里读书，偶尔会应邀出去参加诗会。 因为他住在荣府，过去参加诗会他会被人刁难嘲讽，现在都没了。 等到会试放榜，张子耀名列榜首。 当差役来荣府报喜的时候，张子耀眼眶都红了。 他并不是张家嫡系的长子长孙，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是资质出众的天才。 可生不逢时，虽然考中举人，然而一旦入京参加春闱，却屡屡落榜。 他张家嫡系子弟，何曾有过这般待遇？ 即便最差的，都能考中进士。 张家嫡系最出色的子弟，却考不过会试？ 无非是当年那些官员忌惮太上皇，才不许他张家人出头罢了。 入京时，父亲让他去荣府投亲，不要怕丢人。 他也想硬气一点。 可是他身上肩负的，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前程，而是张家的希望。 出了贡院之后，他迟疑，犹豫，最后还是咬着牙在放榜前将父亲写的信，递去了荣府。 多年没有来往，他也不确定贾琏还认不认张家这门亲。 他也不过是最后一搏罢了。 「表哥，你高中会元，这是大喜事，别哭。」贾琏让人将一早准备好的喜钱撒出去，一边让人将张子耀带进屋洗脸。 第60页 待贾琏招待完差役回来，张子耀已经整理好情绪。 「表弟，抱歉，我今天失态了。」张子耀道。 贾琏这几天已经从张子耀这里知道了张家的处境，也明白了张家为什么多年不联繫他。 张家这些年无疑一直被打压，当年的政敌，亦或者投太上皇所好的旧臣，都不希望张家出头。 张家也不想连累贾琏，便从来没有联繫过他。 后来荣府出了个贾瑄，张家就更不好联繫贾琏了。 怎么？荣府败落的时候他们不联繫，荣府出了个福运深厚的贾瑄，就来联繫了？ 但凡要点脸，他们都没脸联繫贾琏。 可张家沉寂了多年，张子耀的两个哥哥，因被打压屡屡落第。 大哥已经郁郁而终，二哥也病的起不来身。 便是父亲，也是满头华发，全靠祖父当年遗训支撑。 张子耀再怎么想要骨气，也挺不起腰。 张家需要一个新的领头人，他已经是唯一的希望。 贾琏嘆了口气。 其实这几天了解了张家的事之后，他的心结也已经解开，并不怨恨舅舅家多年不联繫他。 如今他娇妻在侧，还有了儿子。 成为父亲之后，他才明白，有些责任是很沉重的，并且不容逃避。 「麻烦表弟派个人替我向侯爷道谢。」张子耀深吸了口气，「我知道考中会元，全靠我自己的本事，但若没有侯爷那一套书，我怕是也会步哥哥们的后尘。」 他的能力比哥哥们还差了一些都能考中，可想而知，他大哥当年受了多大的屈辱。 张子耀无疑是恨太上皇的，恨他非要点祖父做先义忠亲王的老师，义忠亲王造反他却反而怪罪他祖父，怪追随太子的人。 当年太子的人全都被问罪，反倒是决定造反的太子本人，还被封了个义忠亲王的王爵。 这何其可笑？ 既然太上皇连造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都能容忍！ 那凭什么要迁怒他祖父？ 他祖父何辜？那诸多被砍头的忠臣何辜？ 贾瑄在林家见到贾琏派来的小厮时，还有些懵，待小厮将话带到，他也有些沉默。 张家世代忠良，却遭了这样的大罪。 还有张子耀的哥哥，实在是可惜了。 「回去吧，告诉张公子，他考中会元是他的本事，却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个别读者好像不太懂避讳这个旧时代的规矩，给大家科普一下吧。 古代避讳的对象有四类： 一是帝王，对当代帝王及本朝历代皇帝之名进行避讳，属于当时的「国讳」或「公讳」。 二是讳长官，即下属要讳长官本人及其父祖的名讳。甚至一些骄横的官员严令手下及百姓要避其名讳。 三是避圣贤，主要指避至圣先师孔子和亚圣孟子的名讳，有的朝代也避中华民族的始祖黄帝之名，有的还避周公之名，甚至有避老子之名的。 四是避长辈，即避父母和祖父母之名，是全家的「家讳」或「私讳」。与别人交往时应避对方的长辈之讳，否则极为失礼。 像前两章，有位小可爱提出的，男主身边的小厮霁春，要避讳四春的名讳，这其实是无稽之谈。 原着林红玉避讳改名，是因为她姓林，全名与黛玉只差一个字，而她是奴籍，黛玉却是官家小姐，才要改称小红，实际上她的名字，仍然叫林红玉。 以及，在原着，黛玉身边就有个丫鬟叫春纤，宝玉身边也有个丫鬟叫春燕。 由此可见，其实奴婢的名字，是不需要避讳的。 古代要避讳的对象，只有臣属对帝王，下属对长官以及其父祖，读书人对圣贤，以及晚辈对长辈。 第33章 贾瑄 旺儿回府将贾瑄的话带到后，张子耀陷入了沉默。 怎么可能与贾瑄无关呢？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贾瑄的嫡亲姑父林如海能三年连升三级，都是皇帝对贾瑄的爱屋及乌。 他不过是收了贾瑄送来的一套书，就没有再被上头的人打压。 否则，他天资还不如哥哥们，哥哥都没考中，他怎么能考中会元？ 还不都是贾瑄的缘故？ 想必贾瑄送他一套书的事，都已经传出去了。 以至于那些人，再也不敢打压他，怕的就是得罪贾瑄。 人人都知道得罪贾瑄没有好下场。 「三弟一向如此，你不用放在心上。」见张子耀沉默，贾琏劝慰道。 张子耀失笑，「我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哪里能不放在心上？」 虽然贾瑄说跟他无关，但张子耀却将此恩记在了心里。 见状，贾琏松了口气。 「殿试在即，你好好准备，说不定有希望三元及第。」贾琏笑着道。 乡试的时候，张子耀也是头名解元。 如今春闱已得会元，若是殿试得了头名，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三元及第。 张子耀才能是上上之选，只要不被打压，出头并不难。 如今他已经靠着贾瑄冲破了压在张家头上的大山，殿试又是当今陛下亲自坐镇，而陛下偏爱贾瑄更是天下共知。 他殿试被点状元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这里，张子耀不免情绪激荡。 见张子耀情绪高涨，贾琏笑了笑，起身告辞，「你好生读书，我就先回去了。」 第61页 「表弟慢走。」张子耀将贾琏送出门，回来便认真备考。 殿试考期定在会试放榜一月之后，即四月十五。 开考前这一月，贾瑄也回过荣府两次，但他没去见过住在东院的张子耀。 殿试开考时，贾瑄在林府陪黛玉兄妹上学。 林如海要辅佐六部大臣主持殿试，因此并不在家。 大抵要等殿试放榜，才会回来。 放榜那日，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毕竟全天下各地应考的举人都齐聚京城，虽然很多举人会试都落了榜，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留在京城等候殿试结束的跨马游街。 这可是三年一次的盛会，天下学子都盼着自己有跨马游街的一天。 殿试放榜的第二天，才开始举行传胪大典，之后唱名授官，再跨马游街。 黛玉因着林如海整天忙于科举考试，被勾起了好奇心。 又听贾敏说起林如海当年考中探花时的风光无限，便很想看跨马游街。 贾瑄向来在一些小事上都由着黛玉，想看跨马游街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驳了黛玉的兴致。 派人在正大街的酒楼包下一间雅间，第二天带着姑妈和表弟表妹一起在雅间里观赏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风姿。 贾瑄因习武的缘故，虽然只有八岁，身量已足有四尺，黛玉和阿宝身量刚过三尺。 因此，贾瑄站着趴在窗台上就能看清街上的场景，黛玉和阿宝却需要踩着凳子。 贾敏就笑呵呵的站在他们身后看着。 当状元从街尽头打马而来时，随着距离拉近，贾敏不由恍惚了一瞬。 「真像……」 贾瑄耳聪目明，听到贾敏的呢喃，不禁抬头，「像什么？」 闻声，贾敏看着一身大红状元袍的青年，嘆了口气道，「我说今科状元像我一位故人。」 贾瑄听了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穿状元袍的张子耀。 「那是琏二哥的母家表哥，张子耀。」 听了贾瑄的介绍，贾敏微微一怔，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她说的故人，就是贾琏的生母，张氏。 也就是她大哥贾赦的原配夫人。 那是一位很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可惜被嫁给了他大哥那废物。 以当年张太傅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贾赦那般好色之徒的，奈何太上皇乱点鸳鸯谱，横加干涉一道赐婚，打乱了张太傅为女儿做的一切打算。 贾敏想起上个月贾瑄说过，张家有位表少爷上门投亲，住进了荣府。 想来就是这位新科状元了。 张家这些年的遭遇，贾敏也是有所耳闻，如今见大嫂的娘家侄儿出息了，也不禁感慨万千。 等新科进士走过去之后，贾瑄就退了雅间，和贾敏母子三人回了林府。 次日，贾瑄回荣府，路上听人议论今科进士深受皇恩，当今将昔年张家被查封的旧宅赏给了新科状元，破格授予翰林院侍读一职，品秩正六品。 往届状元都是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张子耀被授予的官职略高一级。 这并非前所未有，但也是极罕见的情况。 至少当今陛下登基以来，没有给过任何人这样的特例。 张子耀是第一个。 听到这个消息，贾瑄倒是为其高兴。 他或许能帮助张子耀不被打压，但科举考试，当今陛下一向严苛，从不会徇私。 张子耀能被破格授予正六品的官职，那只能说明他在殿试时所答的考卷，深得皇帝之心。 到了荣府，贾瑄直接去了荣庆堂见老太太。 巧的是贾琏和张子耀也在这儿。 张子耀是来辞行的，却不想贾瑄会在今天回来，正好撞见了。 「侯爷。」张子耀上次见到贾瑄，还是会试放榜之前，距离现在过去了一月有余。 他对这位小小年纪的侯爷，印象极深。 贾瑄笑着道，「表哥这是作甚？我和二哥虽非一母所生，但二哥的生母，我也要唤一声母亲。论起来，我也该唤你一声表哥的，一家子亲戚，何须这样外道？」 闻言，张子耀笑着道，「话虽如此，但礼不可废。」 贾瑄知道他们还没那么熟，张子耀会对他这样生疏也是人之常情，他也并不介意。 「表哥这是来……」 张子耀道，「我家旧宅皇上已经归还，我是来辞行的。」 「这么快？你们家旧宅封了这么多年，不需要收拾吗？」贾瑄疑惑的道。 张子耀感慨道，「宅邸赐还之前，皇上就命人修缮好了。」 可见，皇上早在殿试前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并且有意将张家在京的旧宅归还。 毫无疑问，这也是借了贾瑄的光。 他可不觉得自己在皇上跟前能有多大的脸面。 贾瑄挑眉，也想到了这一点，「原来如此。」 这样他倒是不好挽留了。 张家旧宅对张子耀来说，意义非凡，能早些搬回去，他自然不想寄人篱下。 张子耀告别了老太太，被贾琏亲自送了出去。 贾瑄在荣庆堂呆了一会儿，便回了福祉院。 见贾瑄回来，燕草也不意外，青仪和霁春一直是贾瑄出门在外时随侍在场的贴身小厮，贾瑄既然回来，青仪和霁春自然也回来了。 贾瑄去见老太太，青仪和霁春年纪不算小，却是不能擅自进内院，只能先回了福祉院。 第62页 见他们两个回来，燕草都不需要多问，便知贾瑄回府了。 「侯爷，二爷在书房等您许久了。」燕草提醒道。 贾瑄原先去唤一声衣裳歇个午觉，一听这话，便转道去了书房。 「二哥？」 贾琏正在发呆，听到贾瑄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三弟回来了？」 「二哥找我有事？」贾瑄直接问道。 贾琏道，「表哥说，他打算将舅舅他们接回京。」 其实贾琏一共有三个舅舅，张子耀的父亲是贾琏的大舅舅，二舅舅和小舅舅已经因病离世，只剩两位舅母和年幼的表弟表妹。 大舅舅也是为了张家强撑，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病入膏肓。 因张家三兄弟感情好，当初出事的时候，贾琏的三位舅舅分别被贬了七品县官。 张家嫡系三位老爷当年都是天之骄子，若是他们犯了罪被贬，那也心甘情愿，可他们知道，他们没有错，是太上皇不肯承认自己没教好太子，迁怒张太傅，连带张太傅的子孙后代也被迁怒。 贾琏的大舅舅在外公张太傅病故之前，得了遗训，一定要重振张家，而二舅舅和小舅舅因在地方上任县官，甚至没来得及赶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 张太傅死后，三兄弟都丁忧守孝，待守孝过后，起复便成了遥遥无期的奢望。 贾琏的大舅舅好歹还有张太傅的遗训撑着，可贾琏的二舅舅和小舅舅，本就没赶回来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伤心至极，又因太上皇迁怒前途尽毁，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只剩贾琏的大舅舅一人死死的撑着张家。 如今的张家除了长房，都只剩下寡母相依为命。 贾瑄对张家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贾琏也没有细说，但想也知道，张家过得不好。 「张表哥如今收回了祖宅，担起了张家的责任，接回亲人也是应有之义。」 贾琏嘆了口气，「我是担心大舅舅撑不住，大舅舅这些年完全是靠着外祖父遗训死撑，他已经没了希望，一直教导儿子撑起门楣，大表哥和二表哥都……如今三表哥高中，虽然是喜事，就怕大舅舅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会泄了那口气。」 那口咬牙死撑张家的硬气。 贾瑄闻言，不由沉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尺：等于一米三三 三尺：是一米 第34章 贾瑄 贾琏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可是……贾瑄对此也帮不上忙。 他虽然福运深厚，可对于从未见过面的人，可是福惠不到。 贾琏怅然道，「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三弟无需苦恼。」 也是王熙凤如今有孕在身，本就不宜操劳，他哪里敢拿这些事让她跟着烦心？ 贾瑄默然。 贾琏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消化完情绪，才告辞离去。 可贾瑄这会儿却没心情睡午觉了。 嘆了口气，干脆提笔练字。 晚上陪老太太用了饭，贾瑄便早早歇息了。 在家里多住了几天，贾瑄正要收拾衣裳去林家，宫里又来赏赐了。 贾瑄无奈的接了赏赐，忍不住问道，「不年不节的，陛下和娘娘怎么又赏赐我这么多东西？」 内侍满脸喜气的道，「皇后娘娘诞下龙凤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这不，陛下和娘娘缓过来便立刻吩咐小的给侯爷送赏，这可都是稀罕物，连大殿下都没有。」 大殿下本就不受皇帝宠爱，没有并不稀奇。 贾瑄心里腹诽，旋即反应过来，惊喜的道，「娘娘生了龙凤胎？」 这可真是大喜事了。 「正是呢，这些年，也就侯爷的姑母当年生下一对龙凤胎，京中可是从未听说哪家夫人诞下过龙凤胎呢。」内侍道。 一个两个都与贾瑄走得近，都生了龙凤胎。 换了谁，都没法告诉自己跟贾瑄无关啊。 贾瑄笑着道，「大喜，大喜，」他转头吩咐燕草，「把赏赐都归拢好，写个清单，我回府的时候再看。」说着就要跟内侍一起进宫。 内侍闻言，惊喜不已，「侯爷请。」 谁不知道福昌侯福运深厚，如今娘娘刚得了龙凤胎，虽是大喜事，可也担心养不好，毕竟宫中还没出过龙凤胎，金贵得很。 若是贾瑄能进宫看看，哪怕小皇子小公主沾上一点点的福气，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贾瑄畅通无阻的一路进了凤仪宫椒房殿。 椒房殿是凤仪宫的正殿，皇后便住在这里。 这会儿皇帝、太子、云霓公主都在凤仪宫守着。 听宫人来报，福昌侯进宫探望皇后，三人都是一喜。 贾瑄被领进椒房殿侧殿，皇帝三人都在这儿。 「见过陛下，太子殿下，云霓公主。」 「瑄儿太多礼了。」皇帝笑着道。 贾瑄笑了笑，没解释。 他若是真的狂放肆意，连简单的见礼都省了，只怕反倒要遭帝王不喜。 「听说娘娘诞下龙凤胎，我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就跟着内侍进宫了，」贾瑄说着张望，「怎么不见两位小殿下？」 皇子和公主，都可以称呼殿下。 见贾瑄一来就问起龙凤胎的两位小殿下，皇上笑呵呵的吩咐人将孩子抱来给贾瑄看。 刚出生的婴儿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有点丑。 第63页 但实际上，刚出生时越丑的婴儿，等长开了才越好看。 因此，贾瑄看了孩子，便夸赞道，「两位小殿下长得真好看。」 「哈哈，是吗？」太子凑了过来，「我怎么看着有点丑呢……」 云霓公主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刚出生的婴孩都是这样，你当年也是这样的。」 闻言，太子砸吧嘴，不吭声了。 贾瑄看着好笑，倒也没帮他说话，用手轻轻戳了戳两个婴儿的小脸，他便收回了手，不再乱碰。 他其实就是进宫来做个样子，让皇上他们放心。 不然，皇后娘娘诞下龙凤胎，做什么特意给他赏赐？ 说是赏赐，倒不如说是提醒他皇后娘娘的孩子生下来了。 对此，贾瑄倒也并不反感。 他既然得了好处，自然也该做个样子。 何况皇后娘娘待他确实不错，对皇后娘娘生的两个小殿下，他虽然说不上非常喜欢，可也很有好感，全因皇后娘娘惠及两位小殿下。 见贾瑄碰了两个孩子，便收了手，皇帝便吩咐宫人将孩子抱进去。 接下来，贾瑄又在宫里坐了一会儿，才告辞出宫。 回到荣府，看完了赏赐的单子，将首饰都挑了出来，让燕草另外装好，他明天带去林家。 「奴婢一早就吩咐人收拾好了，之前宫里赏赐的首饰，侯爷都说带去林家的。」燕草道。 贾瑄闻言一愣，笑了笑，道，「你倒是机灵。」 倒不是不给老太太或是他娘，而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这些首饰都是年轻女孩佩戴的，不合适上了年纪的祖母和他娘。 至于二房的小史氏，他虽然唤一声二婶，但实际上他同这位婶娘并不亲近。 即便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他也就是个面子情而已。 皇后娘娘送的这些赏赐，明摆着就是给黛玉的，他当然都带去林家了。 「侯爷过奖了。」燕草到底是贾瑄跟前的老人，虽然不清楚贾瑄心里想什么，但一些有迹可循的事，她还是能看着办的。 第二天，贾瑄将东西带去了林府，自是把这些首饰都给了黛玉。 她是自己穿戴，或是送人、赏人，全看她自己。 毕竟，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已经多得她用不过来了。 就这样，在林家住上十天半月，又回府住一段时日，一晃就到了七月。 初七这日，因是七夕，朝廷休沐，林如海便带着贾敏出去游玩，反倒把一双儿女扔给了贾瑄。 黛玉和阿宝都才六岁，贾瑄也不敢将他们带出门，就怕被拐子盯上。 要是被拐走了任何一个，他可承担不起责任。 「阿爹阿娘太坏了，居然扔下我们。」黛玉在家里抱怨。 她也想出去玩儿，但是贾瑄不敢带她出去。 说明了原委，黛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能放弃。 但这并不妨碍她抱怨爹娘。 阿宝情绪就平和很多，甚至还去了外书房练字。 只要待在府里，贾瑄自然不需要跟着阿宝，自有下人守着。 他好不容易将黛玉哄好，荣府就有人来报喜。 琏二奶奶生了个女儿。 这是小辈里的第一个女孩儿。 黛玉一听这个消息，就抱着贾瑄的手嚷嚷，「表哥，我想看妹妹。」 「不是妹妹，」贾瑄纠正她，「那是你表哥的女儿，是你的表侄女。」 黛玉暂时还理不清这些复杂的关系，但她聪明，一点就通。 「那我要去看表侄女。」 贾瑄想了想，叫来林管家，「林管家，我和玉儿去一趟荣府，阿宝那边你多看着点，有什么事立刻回我。」 但他想，多半不会出什么事，阿宝一向安静，比黛玉更像女孩儿。 「老奴明白。」 贾瑄牵着黛玉坐马车回了荣府，先去了荣庆堂见老太太。 老太太上回见黛玉还是端午的时候贾敏带她来拜节。 对这个外孙女，老太太也是稀罕的很。 搂着亲热了一阵，听黛玉说要看表侄女，便让贾瑄带她去看。 两人到了东院，这边进进出出，人还不少。 见到贾瑄，都行礼唤一声侯爷。 贾瑄点个头便罢，牵着黛玉进了正堂。 里头贾琏已经听说贾瑄来了，没想到一出来，就见贾瑄身边还牵着林表妹。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把林表妹也带来了？姑妈他们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黛玉顿时就不高兴了，「阿爹阿娘出去玩儿了，不带我们。」 闻言，贾琏尴尬的咳了两声，有些愕然。 他也是没想到，姑父和姑妈感情居然这么好，一把年纪了，居然把孩子丢在家里，他们自个儿出去玩儿了。 「好了，好了，玉儿你不是想看表侄女吗？」贾瑄忙开口转移黛玉的注意力，他可是好不容易把人哄好的，哪儿能让黛玉继续纠结这个？ 贾琏听到贾瑄开口，心领神会，立马命人将孩子抱来给黛玉看。 黛玉满含期待的看了一眼，表情顿时就凝固了。 她长这么大其实还没见过襁褓中的婴儿，早些年是她年纪小，长辈怕她毛手毛脚磕着碰着那么小的婴儿，不给她看。 这第一次看，就丑到她了。 第64页 黛玉深吸一口气，违心的道，「表侄女……挺好看的。」 她虽然小，但也隐约明白她是长辈，怎么好嫌弃表侄女长得丑呢？ 就算觉得丑，她也不能说。 边上的贾瑄闷笑道，「你琏二哥和琏二嫂生的都好看，他们的女儿自然不差，别看你表侄女现在皱巴巴，很丑的样子，其实刚出生的孩子越丑，长大就越好看。」 听了贾瑄的解释，黛玉半信半疑，「是吗？」 「当然，玉儿你以前比她还要丑呢。」贾瑄道。 黛玉表情扭曲了，「胡说！」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哪里能接受贾瑄说她丑？ 见黛玉炸毛了，贾瑄忙赔礼道歉，「好好好，是我胡说，咱们玉儿以前漂亮，现在更漂亮。」 黛玉瞪了贾瑄一眼，又看了看表侄女。 还是有些受不了，「我看完了，表哥我们回家吧。」 贾瑄见了好笑，「好，我们回家，等回头你表侄女眉眼长开了，再来看她。」 听了贾瑄的话，黛玉想了想，到底是没拒绝。 「都听表哥的。」黛玉微笑道。 第35章 贾瑄 黛玉虽然答应了，心里却是想，下次找其他的理由不来便是了。 等贾瑄带着黛玉回到林府，林如海夫妻也回来了。 大抵是知道黛玉会恼，夫妻二人带了礼物哄她开心，黛玉虽然有脾气，但却好哄，得了礼物马上就把爹娘将她抛下自己出去玩儿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见她开开心心的，贾瑄也不提醒她。 中元节前，贾瑄回了荣府。 因中元节要祭祖，他是贾家身份目前最高的男丁，虽然祭祖由族长主持，可他也是重要的人物。 参加完祭祖，贾瑄回到福祉院。 他身体强度比一些成年人都要健壮很多，武力值更是不用提。 只是他从未对外宣扬过自己习武一事。 八月初三是荣府老太太的寿诞，今年老太太五十有九，办寿宴都不会在整岁的时候办，而是会提前一年办。 也就是说，这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 七月初的时候，荣府就已经开始筹备老太太的寿宴，中间穿插了贾琏嫡女出生，还有中元节。 因此祭祖过后，府里为了老太太的寿宴，阖府都忙碌起来。 王熙凤还在坐月子，邢氏一人忙不过来，小史氏便站了出来帮衬，还有李纨辅助。 三人合力，算是在寿宴开始前，将各项事宜准备完毕。 寿宴从初一开始，初五结束。 寻常人家寿宴也就摆三日，因着贾瑄的缘故，老太太当年五十大寿也没办，这次便大办一回。 因着老太太的寿宴，贾瑄中元节回来之后，便一直呆在荣府，时不时的帮他娘解决一些小事。 老太太的寿宴场面很热闹，王公贵族都来祝贺，贾瑄也算见过大场面，可老太太寿宴这回，也叫他涨了不少见识。 荣府整整热闹了五日才消停。 老太太的寿宴刚结束，便是贾琏嫡女满月，可前两天刚给老太太大办了寿宴，贾琏嫡女的满月酒就不好大办了。 贾琏跟王熙凤商量过后，决定取消满月宴，等大姐儿满周岁的时候，再大办周岁宴。 王熙凤虽然理解，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大姐儿还没取名吗？」王熙凤问道。 贾琏道，「我这人没什么学问，你也知道，这是我们的掌上明珠，该想个好名字。」 他可不想让他的女儿像迎春一样，随着二房的元春取名。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倒是舒心的很，不再催促他。 贾琏思来想去，定了芙字为名。 芙蓉也叫荷花，荷花即莲花。 贾琏和王熙凤的嫡女正好出生在莲花盛开的季节。 这名字随了男丁从草字辈，寓意也好，贾琏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随男丁取名，老太太不会有意见吧？」王熙凤倒是对这个名字满意，就是担心老太太不高兴。 阖府皆知，贾家虽然有女孩随男丁取名的先例，但四代下来，就出了贾敏一个。 贾琏这一辈的女孩儿，哪怕是大小姐也没随男丁取名。 「你想太多了，我是荣府的袭爵人，作为我的嫡长女，尊贵些也没什么，老太太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贾琏劝慰道。 王熙凤还是有些不安，见状，贾琏只得走了一趟荣庆堂。 得了老太太的准话，便来安王熙凤的心。 王熙凤没想到老太太真的不介意。 要知道，她那姑妈因诅咒贾敏，如今坟头都长草了。 由此可见老太太有多重视贾敏。 她心里的小心思，贾琏自然是不清楚的。 等到除夕祭祖开祠堂，贾琏便顺势将嫡长女的名字记入族谱，这事儿也就板上钉钉了。 除夕夜，贾瑄照例被接入宫中，宴席结束又带着诸多赏赐回府。 然后便是往各家拜年。 元宵后，去林府小住，生日前再回府。 一直到九月重阳节前，日子都过得平静无波，与前几年没什么不同。 初八这日晚上，西北角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没一会儿便听到小厮的高喊。 「大老爷没了！！！」 这一声喊，在荣府简直是石破天惊。 第65页 燕草今日守夜，睡眠浅，一听到声音就醒了，再听到第二声，面色大变，忙进内室唤醒贾瑄。 「侯爷，老爷没了。」 贾瑄被摇醒，还有些睡意朦胧，听清楚了燕草的话，顿时清醒多了。 他其实已经许久没听过大老爷的消息了。 自从前两年大老爷想沖他动手被皇家暗卫拿下，回府就挑了个荒僻的院子闭门不出，颇有那自生自灭的架势。 逢年过节大老爷都不出门，过去两年，除了厨房做饭的，和给贾赦送饭的，其余人怕是都快忘了府里还有这号人。 陡然之间听到他没了，众人都缓不过神来。 贾赦膝下仅有贾琏和贾瑄两个嫡子，除此之外，就一个庶女迎春。 自然，给贾赦守灵的就只有贾琏和贾瑄。 迎春是女眷，按规矩不能去前厅守灵。 贾琏算是贾赦儿子们中居长的，丧礼自然是他办，迎送弔丧的亲友，也是他出面。 因着贾赦的爵位早就撸了，被撸的原因又不光彩，他身上也没有功名，丧礼按照规制，并不能大办，贾琏和贾瑄也没想给这老爹大办丧礼，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因此，停灵了七日，便发丧，将贾赦的棺材停放在了家庙里，待来日带回金陵祖籍安葬。 虽然贾瑄对这老爹没什么感情，但该守孝还得守孝。 从贾赦棺材停灵在家庙开始，贾瑄便闭门不出了，荣府因新丧，也都不怎么出门。 黛玉从未和贾瑄分开这么久过，自然想念，但荣府新丧，目前不好上门。 于是，贾瑄便收到了黛玉的信。 黛玉年纪还小，写字劲道不足，字也显得有些大，磕磕巴巴写了好几页纸。 看完信，贾瑄感动之余，也有些乐。 从库房里寻了些小玩意儿，又回了封信，将小玩意儿塞到信封里，然后让青仪去送信。 这之后，黛玉仿佛找到了乐趣，隔三差五就要给贾瑄写信。 今年的除夕，贾瑄终于能在家里陪亲人守夜了。 因为他热孝在身，哪怕是皇帝，也不能不让贾瑄守孝，还入宫宴饮。 但也因着新丧，这个年过得很冷清，全家齐聚荣庆堂闲聊。 老太太年事已高，熬不得夜，过了二更，便先歇下了。 众人便一道去了福祉院。 除了荣禧堂，也就贾瑄的福祉院最大。 贾瑄年龄最小，但他并非普通孩童，与贾珠和贾琏在一起，倒也有话可说。 倒是贾宝玉，畏畏缩缩的坐在边上，十分的沉默。 他亲娘去世之后，继母小史氏因差点被他害的小产，对他十分看不顺眼，很是刁难了数次，他隔三差五就被老爷打。 不过在继母所出的贾璟出生后，小史氏就懒得理会他了，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没了小史氏刁难，贾政也似乎对他失望透顶，加上他儿子多，便也不再理会这个孽障。 于是，贾宝玉过了很长一段被冷待的生活。 即便是过年过节，也没人关心他，甚至还不如贾环。 贾环好歹亲娘在世，虽然已经失宠，但仍然是贾政的妾侍，有儿女傍身，加上府里被贾琏做主狠狠的清理过一批奴僕，现在府里这些留下的，都是懂事的，不敢做什么欺主的事，哪怕赵姨娘只是个妾侍，那也是半个主子，比他们身份高一等。 贾瑄当年因着黛玉，对贾宝玉很厌恶，但看见贾宝玉如今这模样，也生不出讨厌的心。 毕竟，当一个人惨到了谷底，你都提不起任何欺负他的心思，简直是浪费精力。 「弟妹也收到薛家的信了？」 贾瑄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没听清贾珠和贾琏刚才在聊什么，突然听到薛家两个字，不由好奇的看了过去，「薛家是谁家？」 他们家有这门亲戚？ 见贾瑄好奇，贾琏便解释道，「金陵薛家长房的大太太王氏，与你堂哥母亲是亲姐妹，堂哥的姨母，你二嫂的小姑妈。」 一听到王氏两个字，贾瑄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贾宝玉。 贾宝玉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府里提到他娘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见状，贾瑄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王氏对贾宝玉确实掏心掏肺，可对别人忒得恶毒。 「薛家写信给二嫂了？出什么事了？」贾瑄随口问道。 贾家如今有贾瑄的缘故，贾家很多的故旧有什么事，都喜欢写信来求助。 但随着长一辈的离世的离世，自闭的自闭，中风的中风，现如今掌家的都是年轻小辈，对这些故旧们都没什么感情，更不必提出手相助。 何况，宁府的贾蓉，荣府的贾琏，都清楚贾家现在的地位都是因为谁带来的。 他们脑子清醒的很，知道贾瑄的脾气，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找他完全是白费。 贾瑄不但不会帮忙，在知道这些人作恶之后，还会顺势去皇帝跟前告一状，让他们死的更惨。 听到贾瑄问起，贾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薛家表弟在金陵打死了人，姨妈写信来求救，希望咱们府上帮他脱罪。」 第36章 贾瑄 贾瑄眉头顿时皱起，冷笑出声，「她在想什么美事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帮她儿子脱罪？怎么不说帮她儿子升天？」 第66页 一听贾瑄这口气，贾琏、贾珠便觉得不妙。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莫非你们还真想帮？」贾瑄眉间含煞的质问了一句。 贾珠苦笑，「并非如此，瑄弟误会了，」他顿了顿，声音小了些许，「我们其实收到消息晚了一些，我父亲先收到了薛家的信，已经去信给金陵应天府的府尹了……」 闻言，贾瑄哈了一声，气笑了。 「二叔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官做得太久了，有些累了，想退下来？这种徇私枉法的事，他也敢去插一脚？」贾瑄冷笑道。 贾琏嘆了口气，贾珠亦是默然。 边上的贾宝玉没忍住道，「堂哥何必这样冷血无情？都是一家子亲戚，如何不能帮一帮？」 「你亲戚是人，被你亲戚打死的就不是人了？」贾瑄原本没想理会贾宝玉，贾宝玉却自己主动出来找骂，贾瑄顿时火冒三丈。 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薛家那种草菅人命之徒。 这与前世害他满门的狗皇帝父子有什么不同？ 你的命难道就比别人的命高贵吗？ 贾宝玉被噎住，一时说不上话来。 他本就极为害怕这位堂哥，刚刚说话也是鼓足了勇气，哪知引得贾瑄大动肝火。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贾宝玉哽咽着解释。 贾瑄不忍直视，「够了，不要再说了，」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桑叶！送宝二爷回去！」 桑叶也是他院儿里的小厮。 「是，侯爷，」桑叶领命进来，「宝二爷，请吧。」 贾宝玉抽噎着起身，跟着桑叶出去了，不敢置喙贾瑄的吩咐。 这边的动静被另一边的女眷，邢夫人打头带着众女走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贾瑄气得不想说话，贾琏嘆了口气，把刚才的事说了。 小史氏一听贾政帮薛家写了信给金陵应天府的府尹，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蠢货！ 「侯爷，要不要派人去拦截？」小史氏吸了口气，问道。 贾瑄皱着眉，「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见贾瑄脸色不好，众人识趣的各回各屋，只剩下邢夫人多留了一会儿。 「儿啊，二老爷虽说是你嫡亲的二叔，但他借你的势做这种徇私枉法的事，便不可纵容姑息，否则陛下会不高兴的。」邢夫人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贾瑄愣了愣，有些好笑。 连他那便宜爹贾瑄都没有客气，何况是素有过节的二叔？ 他娘真是多虑了。 「青仪呢？让他来见我。」 没一会儿，青仪就被请来了书房。 「侯爷有何吩咐？」 贾瑄将薛家的事说了一遍，道，「你去查查，这些年有多少人私底下联繫二叔，二叔又做过多少次这种事。」 他并不觉得，薛家这样的事，是第一次发生。 许是之前贾琏还没当家，荣府那些故交的人脉，都在他二叔那里，外头要找人帮忙，只会第一时间写信联繫他二叔。 「是，小人这就去办。」 既然要往下查，自然需要不短的时间，可薛家这边却不能等结果出来再处理。 「暗卫可在？」 贾瑄身边一直都有皇家暗卫守着，一共有四位队长，两人一组，分别领十个人守白天和晚上，一组一天轮换。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黑衣青年从暗处走出来。 「姜桢听候侯爷吩咐。」 贾瑄沉吟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如今重孝在身，不便进宫，你替我将今天的事如实上报给陛下。」 「属下领命。」 「去吧。」 等姜桢一走，贾瑄便去梳洗歇息。 该做的都做了，他现在也就剩等消息了。 次日一早，大年初一，一道圣旨降下，内侍来荣府传旨。 荣府二老爷贪赃枉法，有负圣恩，杖二十，流放三千里。 圣旨下来，除了贾政和老太太，都心中瞭然。 昨日他们早早就离了荣庆堂，闹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在福祉院。 就贾瑄昨天那脸色，贾政还能留一条命流放三千里，八成还是皇上看在过年的份上，不想让荣府这个年过得太难堪。 正在京中权贵们都惊诧怀疑贾瑄是不是失宠了的时候，宫中接二连三的赏赐又下来了。 于是众人看明白了。 不是贾瑄失了宠，而是荣府的二老爷得罪了贾瑄。 众人私下再一打听，得知前因后果，不禁对贾瑄肃然起敬。 这样大义灭亲的人，着实少见吶。 总之以后再有这种事，他们是绝不敢再找贾家的人帮忙了。 初二的时候，林如海带着妻儿上荣府拜年。 荣府重孝在身的有四个人，其一是邢夫人，她是为丈夫守孝三年；其二是贾瑄、贾琏还有迎春三人，他们是儿女为父守孝三年。 二房的贾珠等人则不同，他们是为伯父守孝，孝期只有一年。 父母为儿子也要守孝一年，老太太的孝期也是一年。 其余人孝期不等。 因此，贾瑄和贾琏不能外出给亲戚拜年，至于迎春，她本是庶女，也没亲戚可走。 重孝在身的人，在破五日后可以去给家里拜过年的人家里叩谢。 第67页 贾琏夫妻带着儿女和贾瑄一起去了林家一趟，但没久待，他们毕竟还是有孝在身。 黛玉虽然初二的时候借着拜年见过贾瑄一次，但初五再见到贾瑄，她还是很高兴的。 只可惜，贾瑄不能像从前那样，一待就是十天半月。 以至于贾瑄要回家的时候，黛玉扯着贾瑄的衣角不撒手。 贾瑄哄了好一阵，才哄得她放手。 回到家里，贾瑄便挑了一些小玩具，再配上一封信，让人送去林家给黛玉。 这之后贾瑄又恢复了和黛玉通信的规律。 至于薛家那边，他已经上报给了陛下，自然有陛下处理。 若是应天府的府尹连贾政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都害怕，帮着人徇私枉法，那只能算他倒霉了。 去年虽说新出了一批进士，但却还没参加朝考，除了一甲前三，其余人都要参加朝考之后再一一授予官职。 加上去年皇上收拾了一批贪官污吏，急缺人手，皇帝应了官员上奏，起复旧员。 新上任的府尹，便是起复的官员之一。 说来也是机缘凑巧，这人与贾家还是同宗呢，都姓贾。 去岁不知怎么搭上了贾政这条线，贾政废了些功夫帮他谋了应天府府尹的缺。 这位贾府尹原先就是因贪酷之弊而被上官一状告上去丢官的，而今搭上了荣府，又得了贾政的写信委託，自然是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事儿给料理了。 至于故人之女的下场，哪里及得上他的仕途？他自然是假作不知，甚至事后还将告诉他这些的府衙门子给寻由头远远打发走了。 皇上从姜桢那里知道事情原委后，便立刻吩咐人去金陵打探消息，看那刚起复的贾化如何处理这个案子。 待结果呈上来，皇上气得冒烟，大手一挥，贾化这次不但被革职，还被判了流放三千里。 跟帮助他的伯乐——贾政，一个下场。 紧接着，皇上便钦点了林如海接任应天府尹一职，在林如海赴任前，还将其叫进宫叮嘱了一番。 去年张子耀升了从五品的侍读学士，林如海便调到了户部，任户部郎中，虽只有正五品，却是除了尚书和两位侍郎之外，户部权利最大的人。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有意让林如海接管户部大权。 但即便如此，也需要些时间熬资历。 现在皇帝外派林如海，那应天府尹却是正三品之职。 虽说地方上的品阶不如京城，可谁都看得出来，等林如海三年期满再回京，便能直接任正三品户部侍郎之职了，看似平调，实则地位高涨。 贾瑄得知后续的时候，都有点懵。 怎么这一搞，他姑父一家要离京了？ 他岂不是要许久见不到黛玉了？ 贾瑄顿时觉得牙疼。 很快，他收到了小黛玉的来信，信中也提到了林如海调任的事，她和林琛年纪都不小，可以随父母同行。 知道要离京，起码三年看不到贾瑄，黛玉自然是闹情绪了。 贾瑄看完信，也是酸的很。 要不是重孝在身，他也想离京！！ 陛下这是人干的事？ 好心帮你清理蛀虫，你这么对我？ 贾瑄心里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大抵是暗卫将他得知消息后的情绪上报了，隔日贾瑄就听说皇帝封了黛玉为县主，封号长乐。 贾瑄：…… 好处都拿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贾瑄脑壳痛的写信安抚黛玉，再三保证，等孝期结束就去金陵看他。 正好，明年十二月就能除服了，到时候他过完年就有十二岁，金陵本是贾家祖籍，他到时候寻个查帐的藉口，随时能去金陵。 更何况，金陵那边的帐也确实该算一算了，那些族亲仗着京城这边的势，可没少仗势欺人呢。 想到这里，贾瑄又写了封信给林如海。 第37章 贾瑄 贾瑄写信给林如海，自然不是请林如海对贾家的人高抬贵手。 恰恰相反，他是请林如海秉公执法，千万不要留情。 林如海离京时，正值三月，气候宜人。 偏偏贾瑄重孝在身，不能送他们登船，别提多烦心了。 这会儿冰河解冻，南下又是顺风，林如海一家四口赶在四月初到了金陵。 甫一上任，便重启薛蟠杀人一案，命人去捉拿薛家公子薛蟠。 哪知官差上门，薛家的下人却道，因着皇帝为公主们採选陪读，薛家小姐也报了名应选，一家人已经在上个月启程入京了。 再问那被抢走的丫鬟，也是一起被带走了。 林如海得知这个消息如何不怒？ 当即命人追赶命犯，哪怕薛家人到了京城，也要把人捉拿归案。 这边薛家人还没抓到人，林如海自然也不能只顾薛家，而不管其他的案子，便去处理其他堆积的案件。 因着上任府尹被流放，府衙的案子这段时间都是府丞代管，林如海到任后，便交接给林如海。 只是还没完成其他交接，林如海便第一时间重启了薛蟠的案子。 哪里知道结果这么让人生气。 打死了人命，居然这么潇洒的走了？ 哪怕林如海也是出身大家族，对这种草菅人命的纨绔子弟，亦是深恶痛绝。 前头出了个徇私枉法的府尹，这让林如海对其他案子也不太信任，决定全部重新调查，若有冤假错案，必定不会姑息养奸。 第68页 于是等待差役将薛蟠捉拿归案的期间，林如海陆陆续续重启了十几件冤案，一时间，在金陵名声大噪，被百姓尊称林青天。 对此，林如海只是一笑而过。 他只是秉公执法而已，算什么青天大老爷？ 这都是他分内之事。 话分两头，这边林如海处理堆积的案子，那边薛家因早了一个月启程，先差役一步到了京城。 到京城之后，薛家三口便投亲到哥哥王子腾家。 因着王夫人的事，贾瑄对王家印象并不好，又因王熙凤这里，他知道王家长幼不分，嫡长子王子胜被王子腾压得只能远遁金陵，兼王子腾与其嫡妹王夫人感情极好，没少帮王夫人收拾烂摊子，贾瑄自然不喜王子腾。 因着被贾瑄不喜，王子腾这些年即便能力出众，继承了王家全部人脉，也是没法高升，至今都只是个兵部郎中，始终不得皇帝看重。 虽说不受皇帝看重，还被上头的兵部尚书、两位侍郎管着，可手里仍是有些权利的，起码比贾政要强一些。 小妹一家来投亲，王子腾虽然担心连累他，但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只能让夫人收拾房舍暂时让他们一家住下。 薛家在王家住了三四日，听二嫂说宝玉在荣府过得不好，便请二嫂接宝玉来王家住两天，至于贾珠，听说他与二哥不亲，甚至闹掰了，她识趣的没有提。 贾宝玉还是很乐意去舅舅家的，毕竟比起贾家这些人，舅舅家对他好得多，比呆在自家自在。 但好景不长，贾宝玉来舅舅家的第二天，金陵的差役就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打听了一下薛家住在王家，便立刻上门拿人。 王家虽然败落，可王子腾好歹是朝廷命官，几个没有品阶的差役就想冲进去拿人，那是不太现实的，但是当差役出示了逮捕令，哪怕是王子腾也没法阻拦他们抓人。 于是，在小妹伤心欲绝的痛哭中，薛蟠和那个被抢走的女子都被金陵的差役带走了。 因那女孩子是受害者，并非罪犯，回金陵时，就不比来京时速度快。 等他们将薛蟠和那小丫头带到金陵，已经过完了端午。 而林如海早就收拾了一批又一批的纨绔子弟，深受金陵百姓爱戴。 薛蟠这人虽然横，但却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人。 他素日最怕的就是他舅舅，姨父已经被因此流放三千里，他可没指望舅舅能给他脱罪。 毕竟他舅舅品级也就比姨父高了一级而已。 当薛蟠被压在公堂上，被冯家奴僕指责时，薛蟠差点吓尿。 他怕的并不是冯家的奴僕，怕的是新上任的青天大老爷，林如海。 谁不知道这位是皇帝的宠臣，更是福昌侯最喜爱的姑父？ 他没命了。 本朝有严格的律令，故意杀人者，斩首示众。 薛蟠没人能救他，自是被林如海明正典刑，判了斩立决。 而被争买的这个婢女，林如海之前根据府衙的调查，知道前任府尹处理这个案子时，与府衙的一个门子走得近，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并且案子处理完之后，又被前任府尹远远打发走。 这一看就不正常。 是以，林如海又把人找了回来。 细细盘问之下，弄明白了那婢女的身份。 说起来还是同乡之后。 那小丫头也是可怜，本是姑苏阊门望族甄家的千金，只因僕从不慎弄丢了她，让她被拐子给拐走了，遍寻不到，甄家之后又被一把大火烧光，夫妻二人去了甄老爷夫人的娘家投亲，后来的门子就一无所知了。 林如海派了人去姑苏打听，找到了大如州，那甄英莲的母亲尚在，身边还有个婢女帮忙做针线度日，他派人将封氏和那婢女接来了金陵。 给薛蟠判刑之后，就让其母女团聚。 封氏的丈夫甄士隐曾经也是做过官的，封氏也是知书达理。 那甄英莲瞧着可怜，封氏也不知能活多久。 贾敏听林如海提过数次薛蟠这个案子，便做主将她们母女接到家里，甄英莲比黛玉也就大了三四岁而已，勉强能做黛玉的伴读。 而封氏，贾敏也以甄英莲年纪尚小为由，留她在府里住。 封氏知道贾敏是心善，可她一无所有，也不知如何答谢贾敏，只能帮着贾敏照顾孩子，顺便做些针线，给女儿攒些钱做嫁妆。 这件事的后续，贾瑄还是在过完七夕后，收到黛玉的信，才从黛玉这里知道的。 他也挺同情甄家这母女俩。 不过他也难以理解，为什么当年甄英莲会被一个男僕单独带出门，这难道不奇怪吗？ 甄英莲可是甄家夫妻年过半百才得的独苗，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就那么轻易被一个奴僕给带出去弄丢了？ 若是忠僕，倒也说得过去。 可那僕从弄丢了甄英莲，怕被主家责罚，就偷跑了，可见并不是什么忠僕。 既如此，甄家夫妻为何会让这样的人，把独女在元宵这样人多的日子带出去呢？ 他们不知道节日人最多的时候，拐子也多吗？ 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古怪啊。 还有那上任府尹贾化，说是怀才不遇，被甄家老爷资助。 那甄家老爷真是个睁眼瞎啊，资助个白眼狼不说，那贾化一朝得势，再遇甄家人，想的居然是纳甄夫人身边的丫鬟做妾。 第69页 甄夫人好歹也做过官家夫人，她身边的婢女就这样被人要去做妾，让外人怎么看她？ 得亏封氏坚强，否则丈夫丢下她出家，婢女又被故旧官老爷要去做妾，名声又受损的情况下，还苦苦支撑到今天。 实在是一个大写的惨！ 贾瑄感慨万千，但这事儿也过去许久，多说无益。 他给黛玉回了信，又从库房里挑了些奇珍古玩送去金陵给黛玉玩儿。 而在金陵的黛玉，虽然没了表哥陪着，却多了个新玩伴，而且新玩伴身世还非常可怜，得了黛玉极多的同情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黛玉也都给了甄英莲一份。 一开始甄英莲不敢收，后来还是贾敏劝过一回，才收了一部分，但过于贵重的，她仍是不收。 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还有这样的品格，这让贾敏十分欣赏。 于是在甄家母女住在林家半年后，甄英莲被贾敏认作了义女。 也不知是不是女儿认了义母的缘故，封氏对女儿的将来放心了许多，便一下子病倒了。 贾敏吓了一跳，请了大夫，用了好药，也是不见起色。 听大夫说，封氏养尊处优了多年，又经历失去女儿，失去丈夫的诸多打击，其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为了找到女儿，封氏恐怕撑不到现在。 如今……已是病入膏肓了。 甄英莲自然是伤心的，可这人吶，生老病死是无法掌控的。 腊月初，封氏还是没了。 因封氏只是庶民，简单的办完丧礼，林如海让人寻了个风水地，将其葬入。 过年前，贾瑄收到信，得知贾敏认了那甄英莲做义女。 没过两日又收到黛玉的信，信中说封氏病了。 等到过年前，黛玉的信又来了。 封氏，没了。 这一系列的事，让贾瑄感慨生命的脆弱。 过完年，便进入了昌平十二年。 这一年贾瑄也十一岁了。 朝廷刚开印，皇帝便命工部督造福昌侯府，面积可一点不小，位置就在林家祖宅那条街。 很显然，皇帝这是看贾瑄老往林家跑，并且常住，特意赐在同一条街上的。 消息传到荣府，贾瑄也只是笑了笑。 他喜欢常住林家，又不是因为住得远，只是他想住。 第38章 贾瑄 贾瑄虽然在孝期，但每年的生日，仍是收礼收到库房堆不下。 因着黛玉今年不在京城过生日，贾瑄提前准备了生日，命人送去金陵，应该能赶到黛玉生日之前送到。 福昌侯府是选了一片地，推平了那一片的旧宅重建的，面积不小，因皇帝看重，工部没人敢轻忽大意，等到侯府建造完毕，已经是年末。 腊月十三，宜除服。 贾瑄与贾琏和迎春三人的孝期也终于结束了。 新一年的除夕，祭祖过后，贾瑄再度被接入宫。 算起来，他已经有两个除夕没进宫了。 对此，他也并不怀念。 除夕夜宴上，贾瑄看到了不少新面孔，好几个长了几岁的皇子公主也入席了，之前都小，并不参加宴席呢。 除夕夜宴过半，太后先离席了。 上首坐着皇上和皇后，殿中还有歌舞。 贾瑄如今身量已经接近五尺，已然是个翩翩少年。 太子比贾瑄略矮一些，坐着看，相差不大。 「诶，阿瑄，前些日子我舅舅家从南边回来，得了一件奇物，一把通体银白的剑，很精緻，却是谁都拔不出来呢。」 贾瑄喝着果酒，听到太子这话，不禁一怔。 「银白色的剑鞘？」 「是啊，像是陨铁打造的，啧啧，真是奢侈啊。」太子咂舌。 陨铁是天外而来的一种特殊矿物，极为坚硬。 旁人弄一小块儿去铸剑，都是奢望，却被拿来铸造剑鞘，可见那剑身必定更加不凡。 可惜，谁都拔不出来，无人能见其光彩。 贾瑄呼吸都有点急促了，「那剑呢？」 太子本来只是跟贾瑄闲聊，聊到了这个上头，见贾瑄如此关心，不禁纳闷，「从前也没见你对什么刀剑感兴趣啊，今儿是怎么了？」 贾瑄被问得一怔，缓了缓，才道，「只是好奇罢了。」 太子又不蠢，哪里看不出贾瑄言不由衷？ 他眨了眨眼，道，「因这剑很奇怪，被我舅舅献给父皇了。」 也就是说这把剑在皇帝那里。 贾瑄抿抿唇，继续喝酒，不再多问。 见状，太子却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等到散席，太子藉口许久不见贾瑄，硬是要留他在东宫住一晚。 贾瑄喝了酒，沐浴更衣，再出来的时候，就见紫微宫的首领太监来送赏。 捧着的正是一把令他熟悉的剑。 贾瑄怔住，半响没反应。 太子坐在一边，看他呆住，便笑起来，「怎么傻了？方才席间我看你追问，知道你想要，就趁你沐浴的时候，去讨了来，」他说着有些酸酸的，「我之前想要，父皇都没给，一听我说你想要，立马就让人从库房里翻出来了。」 这待遇，真是让人羡慕啊。 贾瑄闻言回过神来，一步步走上前，拿起剑。 太子见他将手握在剑柄上，正要劝他不要拔，拔不出来的。 第70页 哪知下一秒就见『锵』一声，剑被快速拔出来。 太子霍然起身，目瞪口呆，快步上前，「你，你怎么拔出来的？」 要知道，宫中武力超群的亲卫长严漾都没把这剑拔出来啊。 贾瑄神情复杂的看着剑身上刻着的篆文。 「这剑本就属于我。」 那剑身上的两个字，正是——麒麟。 这是他前世带着杀进皇宫的那把家传宝剑。 整把剑包括剑鞘，都是由陨铁打造而成。 太子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送剑的首领太监都懵了。 他回过神，忙不迭笑着说奉承话，「福昌侯深得上天钟爱，这剑想必是上天赐给福昌侯的。」 发生在福昌侯身上的诸多奇异之事，也不止这一件。 惊异过后，首领太监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哪怕陛下知道，大概也不会惊讶。 太子想了想，还真找不到其他解释。 可能这剑就是属于贾瑄的吧。 贾瑄没有多话，「我先歇息了。」 他拿着剑，直接进了东宫的偏殿。 从前他还能跟太子住一间，但现在都大了，他也嫌弃跟太子睡一起。 夜里熄了灯，贾瑄捂着胸口位置。 他贴身佩戴的那块玉，在他拿到剑之后，就一直在发热。 很奇怪。 但此刻在宫中，他也不便将玉拿出来查看。 将剑放在床头，贾瑄直接睡了。 打算明天回了府，再查看究竟。 次日晨起，去给太后、皇帝、皇后拜了年，得了赏赐，贾瑄便直接出宫回府。 这次他没去荣府，先去了福昌侯府。 虽然他还没正式搬到福昌侯府住，但这些赏赐，显然荣府的福祉院是装不下了。 年前的时候，他就将福祉院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福昌侯府。 那一箱箱的珍宝，光是抬，都从早上抬到了半夜，依旧没搬完。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转移完库房里的东西。 福昌侯府面积极大，等同于宁荣二府合起来的面积。 宁荣二府那条街比较偏，因此一条街并不长，两个国公府就占据了一条街。 贾瑄这条街算是一条主干道，也更长。 福昌侯府面积大，正院正西边建了慈安堂独院，慈安堂后边按照贾瑄的要求，建成了一个超大的库房，慈安堂前边是练武场。 东边前院是花园，花园北面是东院，再后头就是诸多独院。 后门西边是马棚，东边是僕役群房。 贾瑄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如燕草、青萝两个管事娘子，如青仪、霁春八个贴身小厮，如今都已经搬到了福昌侯府。 其余的小丫头们都待在福祉院里，那都是荣府的家生奴婢，贾瑄没带走。 燕草和青萝的身契早就归还给她们了，她们如今只是受僱于贾瑄，帮贾瑄处理院子的杂事。 而青仪他们几个，因是贾瑄随身带着外出的小厮，贾瑄用惯了，懒得换，直接拿了身契带到了侯府来。 进了侯府正院，贾瑄直接进了内室，不许人进来打扰。 然后，他将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 就见玉佩闪烁着银色的光。 贾瑄还是头回发现玉佩会发光，不由愣住。 发光的同时，还发热。 贾瑄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麒麟剑。 他将玉佩和麒麟剑贴在一起，没什么异相发生。 可玉佩还是在不断的闪烁发光。 贾瑄想了想，开始运功。 没一会儿，麒麟剑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贾瑄傻眼，他的剑呢？ 正想着，剑又出现在他手上。 贾瑄神情一凝。 又试了试，剑又消失了。 他翻看着手里的玉，想起一些神怪志文。 莫非他这玉，还能存放东西？ 他简家到底什么来历？ 可惜他现在已经转世，没人给他解答疑问了。 他试着存放其他的东西，发现不管多少东西都能收进去，只要他内力不断运转，就能一直往里头塞东西。 果然，能随着他一起转世的玉，肯定是有些奇异之处的。 那为什么前世这玉没有这样的效果呢？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贾瑄嘆了口气，不再为难自己。 能用就行，想那么多，徒增烦扰。 他将收进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回原处。 然后去了一趟库房，将装着金锭和银锭的箱子都收进玉佩里，想了想，又留了两箱子。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喜欢的就收进玉佩的，不感兴趣的就留着。 弄完这些，已经过了正午。 看时间不早，贾瑄出了库房，将库房锁起来，拿着剑回到荣府，给老太太拜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老太太奇怪的问道。 虽然贾瑄也曾被留宿宫中，但大年初一从来没回来这么晚过。 贾瑄解释道，「孙儿去了一趟侯府，把赏赐都放那边府里的库房了。」 他过完年肯定是要搬到侯府住的，赏赐自然不用再放福祉院。 听了贾瑄的话，老太太倒是理解。 「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搬到侯府去？」老太太虽然有些捨不得贾瑄，可也知道，皇帝既然赐下了敕造侯府，那贾瑄是一定要搬过去住的，不能再继续住荣府。 第71页 贾瑄想了想，道，「过了正月十五，挑吉日搬过去。」 「要不要再带些人过去？」老太太担心贾瑄没人伺候。 贾瑄笑了笑，「有燕草、青仪他们就够了，其余的人，有他们调。教呢。」 基本上，其余人也不太可能来他跟前伺候。 老太太闻言，便不再强求。 一晃就过了正月十五，贾瑄果然挑了吉日搬去了侯府。 跟着贾瑄一起搬进侯府的，还有邢夫人。 虽然名义上邢夫人也是贾琏的母亲，可贾瑄才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自然是归贾瑄奉养。 贾瑄虽然不担心贾琏苛待邢氏，但也没想过让别人帮他养娘。 过了生日，贾瑄带邢夫人回了荣府。 他要南下游历，不能带邢夫人一起去，邢夫人一个人住在侯府也孤单，可以在福祉院先住着。 等他回来，再回侯府住。 至于侯府，又燕草和青萝看着，出不了乱子。 也没人敢在他府上乱搞。 贾瑄带着青仪和霁春，快马加鞭，初十就到了金陵。 当他风尘僕僕出现在林家在金陵的住宅时，门房都惊呆了。 「侯爷来了！！」门房高喊。 第39章 贾瑄 林府门房嗓门极大，这很快惊动了府里的主人。 门房并不止一人，另一个将贾瑄主僕三人迎进门。 到了正院前厅，贾敏已经在这里。 看见贾瑄，贾敏愣了一下，便笑道，「我还道哪家侯爷来了呢，原来是你这小傢伙。」 「姑妈，我不小了。」贾瑄如今的身量都快赶上贾敏了，看着也就比贾敏矮一个头。 贾敏闻言笑起来，「两年不见，长大了，也长高了。」 「阿宝和玉儿呢？」贾瑄问道。 贾敏又笑，「他们两个还没下学呢，你来金陵怎么都不写信告知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不是赶得急嘛。」贾瑄不好意思的道。 正月里他忙着搬家呢。 他的东西虽然都搬去了侯府，可他娘的私房还在侯府。 因此，搬的都是他娘的财物。 邢夫人的嫁妆并不算多，她毕竟小门小户出身。 可谁叫她生了个好儿子，这十一二年得了上头不少的赏赐，积累下来，也是不少。 足足搬运了两天呢。 搬完家，他的生日就快到了，每年他生日皇帝都有赏赐，他只能等过完生日再走。 紧赶慢赶，才赶在十二之前到了金陵。 贾敏听了挑眉，想了想，明白了缘由，嘆道，「你啊……」 显然，贾瑄是想赶来给黛玉过生日呢。 「我这就让人收拾个院子出来，你赶紧去沐浴更衣吧。」贾敏道。 贾瑄现在不小了，自然不能再和林琛同住。 吩咐人收拾了个单独的院子，贾瑄便去收拾自己了。 沐浴更衣后，贾瑄又小睡了一阵。 直到听到有人喊，才醒过来。 「表哥——」 贾瑄清醒过来，忙翻身起来，穿好衣袍，出门来。 就见黛玉站在门外廊下，亭亭玉立。 黛玉今年十岁，但长得也快，个头瞧着也到了贾瑄下巴处。 看见贾瑄，黛玉眼前一亮，「表哥你真的来啦？我还以为阿娘哄我呢。」 「玉儿长大了啊，又变漂亮了。」贾瑄笑着走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张口就夸。 黛玉很是受用，「表哥也越长越俊了，是我见过的人里最俊的。」 「你长在内院，见过几个外男呢？」贾瑄好笑。 黛玉哼道，「你就小瞧我吧？阿娘有时候会带我参加一些宴席，偶尔会碰上别人家的公子们。」 一听这话，贾瑄就皱眉，「这些人家里不讲究。」 甚至可以说失礼，没规矩。 这种不守规矩的家族，容易徒生祸端。 「表哥怎么跟我娘说一样的话？」黛玉嘟囔着道。 细细一想，贾瑄从前好像也是这样。 贾瑄闻言挑眉，「妹妹你还小呢。」 他到底不同，前世因出身的缘故，他处处小心谨慎，难免多思多虑。 黛玉却不不一样，她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虽然如今在跟姑妈学着管家看帐，但这都是一些基本的技能，与阅历无关。 小姑娘涉世不深，自然不懂这里头的阴暗。 黛玉不满道，「谁说我小，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前两年阿娘就开始教我管家看帐了，如今家里的好多事都是我在管呢。」 「好好好，咱们玉儿是大姑娘了，表哥小瞧了你，玉儿真厉害。」贾瑄也不想两年后重逢，就惹得小姑娘不快，忙不迭放下身段服软。 黛玉也是好哄，见他服软，便也没有拿着不放。 「表哥跟我走，」说着黛玉拉着贾瑄往外走，「我有东西给你看。」 贾瑄没挣开她，由着她往前拽，「咱们去哪儿？」 「去花园。」 说着两人已经出了院门。 甫一出门，就见门口站着个黄裙少女，眉心还有一点胭脂痣，身后站着四个丫鬟。 看见她们站着这儿，黛玉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莲姐姐。」 她一听到贾瑄来了，就兴奋得跑来找他，倒是把小伙伴甩开了。 第72页 甄英莲比黛玉大四岁，今年正好十四，明年就要及笄了。 「玉儿，这位是……」甄英莲显然是不认得贾瑄的。 黛玉兴奋的拉着贾瑄介绍，「这就是我跟你常说的表哥，贾瑄。」 「原来是侯爷，民女失礼了。」甄英莲立刻想到了贾瑄的身份，连忙屈膝行礼。 黛玉愣住，「莲姐姐这是做什么？」 听黛玉口称莲姐姐，贾瑄便知这位少女就是当年那个被他姑妈认作义女的甄英莲。 贾瑄也是微笑道，「甄姐姐不必多礼，你是我姑妈的义女，论起来，也是我的表姐呢。」 别看甄英莲已经十四，比贾瑄还大两岁，可因着年幼被拐，营养不足的缘故，哪怕在林家好好将养了两年，看起来也还是比贾瑄稍微矮了一点点。 「就是，莲姐姐这么客气，岂不是外道？」黛玉道。 甄英莲没想到贾瑄一个身份尊贵的侯爷，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她愣了愣，从善如流的起身。 「是我冒昧了。」 贾瑄只笑而不语，黛玉却还想着要带贾瑄去花园，见甄英莲也在，便叫她一块儿。 甄英莲平日就是跟黛玉形影不离的，可今日有贾瑄在，她倒是有些犹豫。 但也没犹豫多久，便被黛玉拉走了。 黛玉一手拉一个，脚步匆匆的来到了花园。 在花园北角有一颗老杏花树，这会儿已经有了花苞，想必再过一阵，便会开花了。 黛玉拉着二人站在杏树下，然后松开了甄英莲，转头对贾瑄道，「表哥，我刚来金陵的时候，杏花的花期都过了，没看到花开的盛景，我知道表哥喜欢杏花，就让人好好照顾这颗老树。」 贾瑄怔了怔，轻笑道，「照顾这棵树，然后呢？」 「这不是想表哥嘛，只要天气好，我就会来这儿，有时候心情好，就会在上面挂个香囊，心情不好就挂一块木牌，你看树上吊着的香囊和木牌，都是我挂的。」黛玉指着树上，一脸自豪的道。 贾瑄抬起头看了看，粗略数了数，香囊是木牌的两倍多，看样子这丫头在金陵的日子，还是心情好的时候居多。 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居然占据了三分之一，这倒是令他好奇。 有父母兄长纵容，黛玉还有什么不开心？ 「表哥想看看吗？」黛玉问道。 贾瑄疑惑，「看什么？」 「香囊里有字条，木牌上也刻着字，都是我写的。」黛玉看着他道。 贾瑄抬头看了眼那些香囊，「你确定香囊里的字条还在？」 香囊都是锦缎做成的，并不放水，字条放在里头，岂不是……早就毁了。 黛玉白了贾瑄一眼，「表哥当我傻吗？明知道挂在外面会淋雨损毁，还不保护？」 「哦？」贾瑄一笑，「怎么保护的？」 「用蜡纸把纸条包上不就好了？表哥真笨。」黛玉道。 贾瑄好笑，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有说而已。 「不说废话了，表哥想不想看嘛。」黛玉催促道。 贾瑄沉吟片刻，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这是妹妹的私密话，我能看吗？」 「哎呀，挂在这花园里，谁都能看见，表哥犹豫什么？」黛玉当初写这些东西，就是想等再见到贾瑄，给他看的。 贾瑄其实就逗逗她，见她急了，便笑了笑，「好，我想看。」 黛玉立刻叫人来把香囊和木牌都摘下来。 边上的甄英莲被忽视得彻底。 她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贾瑄，觉得自己很多余。 为什么要跟来呢？ 哦，她是被黛玉拽来的。 香囊和木牌摘下来，装了整整一箱，黛玉正要拉着贾瑄回客院，就见甄英莲还在这儿。 她眨了眨眼，道，「甄姐姐不是还有字没练完吗？」 「是呢，我就先回去了。」甄英莲如蒙大赦，忙笑着告辞。 甄英莲入学晚，字迹是被先生批评得最多的人，没有之一。 不过她很刻苦，先生纵使批评她，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等甄英莲走了，黛玉和贾瑄回了院子，拆看香囊里的纸条。 这箱子里的香囊，少说也有一两百个，加上木牌，接近三百，算算黛玉来金陵的时间，怕是每个两三天就会去杏树上挂一次香囊或是木牌。 贾瑄打开看了一张香囊里的纸条，字不多，就两句。 吃到了一种好吃的糕点，可惜表哥不在身边。 看完，贾瑄轻轻一笑。 又看下一张，都是差不多的。 看完了香囊，贾瑄才去看木牌上刻的字。 这木牌就不需要拆香囊了。 但挂在外头风水雨淋，木牌的新旧痕迹是不一样的。 破旧些的，都是早些时候的，写的大多是先生罚她写大字，或是被姑妈罚，或是被父亲训，早些年的还有提到甄英莲。 诸如，莲姐姐的母亲病了，莲姐姐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莲姐姐母亲病故了，莲姐姐很伤心，我也很难过。 等等。 而近些年的不开心，多是参加一些宴会，遇到了外男，因为这些世家公子、官宦子弟嘴巴不干不净，即便她怼了回去，但还是不开心，于是回来刻木牌，挂在了树上。 贾瑄别的都不在意，但黛玉被调戏这点，让他非常的恼怒。 第73页 第40章 贾瑄 「这些人都是谁？」贾瑄将这些木牌单独分了出来，问黛玉。 黛玉对这些人记得可清楚了。 她将这些木牌排成一排，从第一个开始介绍。 「这个是冯家三房的嫡子，这个是卢家长房的二少爷，这是怀远将军的幼子……」 听得黛玉如数家珍的介绍，贾瑄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这是早就准备好告状了？ 贾瑄好笑，「你这丫头。」 「嗯？」黛玉介绍完，就见贾瑄笑了，不禁一愣，「表哥为何发笑？」 「表哥是欣慰，咱们玉儿愈发聪明了。」贾瑄道。 黛玉很是满意，「我当然聪明了，连先生都说，哥哥不如我呢。」 论起聪明劲儿，阿宝确实逊色黛玉一筹，可要是论稳重自持，还是阿宝更胜一筹。 「表哥，别转移话题，你要帮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些纨绔子弟！」黛玉气哼哼的道。 即便当日她将人怼了一顿，可事后却被传脾气骄纵，惹得贾敏叮嘱她，出门在外要注意言辞。 凭什么要她注意言辞？明明是那些纨绔子弟调戏她在先。 贾敏当时见黛玉不服，也是无奈，只能告诉她，女儿家生在这等世道，言行举止都要格外注意。 否则被人拿了话柄，就会像那样，明明道理在她那儿，却被反咬一口。 贾瑄弄明白了原委，心中冷笑。 金陵是本朝陪都，是仅次于京城的都城。 此地繁华，大族林立。 更因本朝核心的权贵都在京城，这些不大不小的权贵子弟窝在金陵，反倒当起了山大王，生活得潇洒肆意。 居然惹到黛玉的头上来了。 不但黛玉记仇，贾瑄更是记仇。 「玉儿安心，表哥定然帮你好好收拾他们。」贾瑄保证道。 若是这些纨绔子弟只是嘴巴上过过瘾，没做过恶事，贾瑄倒是可以小惩大诫，但若是他们手里不干不净，甚至有人命，那就怪不得他送人上西天了。 得了贾瑄的保证，黛玉立刻笑起来，抱着贾瑄的胳膊就撒娇，「还是表哥最疼我，阿娘就知道教我规矩礼仪。」 「姑妈也是为了你好。」贾瑄虽然疼爱黛玉，但也不会让她将礼法都抛之脑后。 礼法虽然有束缚，但利与弊从来都是共存的，不能仅仅因为它让你不开心，你就厌恶他。 这个世道，礼与法都是很重要的。 他可不希望黛玉长成藐视礼法的狂悖之徒。 黛玉闻言，仰头看贾瑄，撅起嘴，「可是我不开心，明明不是我的错。」 「我们玉儿教训那些下流之人，自然没错。」贾瑄揽着她的肩，哄她一句，接着又道，「但我们不妨换个方式。」 黛玉听贾瑄前面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贾瑄又补了一句。 她眨了眨眼，「换个方式？」 「当然，」贾瑄揉了揉她的头，「咱们玉儿何等金尊玉贵的人，为那起子人搞得自己如同泼妇一般骂街，实在是有失身份，那等人哪里有资格同咱们玉儿说话？」 「可他们说话好难听，还有那些世家小姐，总是嘲笑莲姐姐……」黛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满脸的郁闷。 那些世家千金，明明都是大家闺秀，说话却很难听，也不知跟谁学的，端的刻薄。 「那些人虽出身高门，可教养却不是出身高就有的，」贾瑄劝道，「玉儿不必在意，这些人看着身份高，可将来都是你要俯视的人，多看一眼都嫌脏，何必为她们动气？不值当。」 黛玉闻言若有所悟。 「日后若是再遇到这些人，玉儿且先不要动气，也不必理会他们，这种人，你越是搭理他，他反倒越来劲。可你若是不理他，他自己反倒把自己气个半死。」贾瑄道。 「真的吗？」黛玉似懂非懂。 贾瑄笑着道，「等日后我慢慢教你怎么对付这种人。」 前世贾瑄没少同这类人打交道，自然懂得这些人的心理。 怎么说呢。 纨绔子弟其实也分好几种。 一种就如同他前世那般，为保护自己在乎的亲友而自污。 第二种，便是名副其实的人渣败类，打个比方，前两年被判斩立决的薛蟠，便是这一种。 第三种，虽出身富贵，却因父亲或母亲早亡，被更长一辈的人过度宠溺，而养歪了性子。这类里也细分两种，一种还有良心底线，另一种则是完全坏了根子，毫无底线。 打个比方，贾瑄的嫡兄贾琏，从前便被二房的太太王氏纵坏了，他贪花好色却仍有底线。再就是东府的贾珍族兄，父亲早早离家去道观修行，万事不管，他又大权在握，可不得使劲折腾？甚至没底线到拿自己儿子的婚事做由头，挑自己的女人，实在是无耻。 说来，他们贾家真是惯会出这种纨绔子弟，若非有他在，二房出了个贾宝玉，岂不是要将整个贾氏一族带进地狱？ 那贾宝玉可不像他这么稳重自持，端的也是个好色之徒。 什么看了女儿就清爽，看了男儿就混臭逼人。 狗屁！ 明明是看了漂亮的人就觉得清爽，看见丑陋老态的人就混臭逼人。 还挺会给自己找补。 纸条和木牌都已经看完，贾瑄全都放回箱子里收起来。 第74页 这都是黛玉给他的，当然要收藏起来。 等黛玉回屋收拾自己，贾瑄把箱子收进玉佩里，这样就不怕丢了。 晚间，贾敏跟前的丫鬟来请他去正院用饭。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林琛，便一道去了正院。 他们到的时候，林如海、贾敏、黛玉、甄英莲都已经入座。 家里的主子本就不多，为了省事儿，都是一桌吃饭。 「今儿回来就听你姑妈说你来了金陵，我还当听错了呢，你小子还真来了。」林如海笑着道。 贾瑄也笑，「姑父好久不见，瞧着风姿更胜从前啊。」 「你小子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林如海笑骂。 这个贾瑄不认，「我可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他给林如海倒了杯水，「我今儿刚入城，就到处听到百姓议论府衙的林青天，那可真是不畏强权，爱民如子的好官，百姓们还想将您一直留在这儿做父母官呢。」 林如海失笑，「这不太现实。」 他被皇上派到金陵来，本就是收拾烂摊子的。 又因为贾瑄给他写信请他收拾贾家那些仗势欺人的族人，他连姻亲家里的人都收拾了，何况是其他权贵？ 他背后有人撑腰，不怕得罪人。 因此，不管办什么案子，那都是铁面无私，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虽然因此得罪了诸多金陵世家，可却得了百姓的爱戴，这是林如海没想到的。 「翻过年，姑父任期就满了吧？」贾瑄问道。 林如海点头，「是啊，很快我也要回京了。这次回京后，只怕就要在京城待到老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开始摆饭吧。」 寂然饭毕，林如海便回了书房处理公务。 黛玉和甄英莲结伴回去，贾瑄的住处与东院相邻，便与林琛一道。 林琛如今也长成了偏偏少年模样，瞧着跟林如海十分相似，是个温雅的少年。 「阿宝的学业怎么样了？」贾瑄问道。 林琛温声道，「先生说还得练练。」 贾瑄知道，林琛的业师曾是一位二甲进士，只是不巧，刚中进士父亲就亡故，不得不丁忧守孝。 等守孝完，他也不想做官了。 后来被林如海请回来做先生，教导儿女，日子过得倒也顺遂。 只是这位先生一直没有成婚，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那就再积累两年。」贾瑄道。 林琛看着贾瑄，「表哥此来是为妹妹过生日的？」 「到叫你知道了？」贾瑄笑道。 林琛抿唇也笑，「表哥又不曾掩饰过，我又不傻，如何看不出来？表哥每年生日，宫中都会下来赏赐，还有其他权贵也会给表哥送生辰礼，表哥定是脱不得身。过完生日，最早也就初三启程，初十能到金陵，短短八天时间，定是快马加鞭，几乎连夜赶路，否则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金陵？」 「你和玉儿同一天生日，怎么单独只说我为玉儿来？」贾瑄道。 林琛好笑，「表哥，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十岁难道就不是小孩子了？」贾瑄轻笑。 林琛闻言，面上薄红，「表哥！」 「好好好，不笑话你了，」贾瑄见好就收，「不过表哥也没忘了给你准备生辰礼。」 「表哥说哪里话，表哥哪年缺过我的礼？」林琛笑道。 虽然他知道表哥更喜欢妹妹，但每年的生日，也从不曾薄待他。 因此，他从不嫉妒妹妹得表哥这样偏爱。 表哥虽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但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而且，随着年岁渐长，隐约他也看出了爹娘的心思，似乎是有意撮合妹妹和表哥。 关系都快到这一步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在表哥心里的地位不如妹妹，这不是理所应当？ 二人各回各屋，一夜好眠。 次日，贾瑄陪着一起上学。 第41章 贾瑄 林府的先生没想到会再次看见贾瑄，不由愣了下。 「见过侯爷。」 虽然林府这位先生有进士功名在身，可谁叫他没有做官呢，见到品爵这样高的侯爷，他仍是要行礼的。 因为他并不算是贾瑄的老师，贾瑄也从没有跟着他学习过，哪怕出现在他的课堂上，也只是静静的练字。 「先生不必多礼。」贾瑄温言道。 先生笑了笑，没有多话，开始上课。 贾瑄仍是照旧练字。 随着年岁渐长，黛玉和阿宝上课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黛玉因是女孩儿，虽然也跟着一起学习四书五经，但她只上半天学，午后就要随贾敏学习管家看帐本。 甄英莲的作息与黛玉同步。 虽然甄英莲只是贾敏的义女，但贾敏对她却是视如己出，从不区别对待。 因此，甄英莲对这位义母是很敬爱的。 上午的课结束，黛玉和甄英莲要去午睡。 离开前，黛玉凑到贾瑄面前，「表哥一会儿也午睡吗？」 贾瑄因习武的缘故，极少午睡，偶尔午睡也只是寻个藉口独处。 「我一会儿出门逛逛。」贾瑄道。 黛玉闻言，眼睛一亮，刚想说她也想去，却被猜到的贾瑄堵住，「你要午睡了。」 第75页 黛玉：「……」 她哼了一声，拉着甄英莲扭头就走。 边上正在完成课业的林琛不由看了过来，「表哥为何将妹妹气走？」 贾瑄笑了笑，「我极少拒绝她什么事，但今天确实不能带她出门。」 林琛忍着笑道，「表哥是怕妹妹开了口，你难以拒绝吧？」 贾瑄看了他一眼，「话多。」 林琛低下头，笑而不语，继续完成课业。 练完手里这张字，贾瑄搁笔，然后起身，「我走了，你慢慢完成课业吧。」 林琛：「……」 报复来的好快。 看着贾瑄潇洒的背影，林琛深深嘆了口气。 他也好想像表哥那样自由自在，可惜……他不能。 表哥能那么自由自在，全因他那一身福运，他可没有。 还是好好学习，完成举业吧。 这才是他要奋斗的目标。 贾瑄自然不知道表弟在想什么，他出了林府学堂，跟贾敏说了一声，就带着青仪、霁春二人出了门，在街上闲逛。 熟悉了一下金陵的路，他倒是没走很远。 看了看时辰，赶在晚饭前回了府。 在正院与大家一起用了晚饭，林如海照常去书房办公，贾敏带人收拾屋子，贾瑄和黛玉他们三个一起离开正院。 「表哥今天出门了？都去了哪些地方？」黛玉问道。 贾瑄道，「妹妹来金陵这么久，没出去逛过吗？」 闻言，黛玉郁闷的道，「从来没出去过，阿娘不许我出门。」 「为什么？」贾瑄意外。 「刚来金陵的时候，我也才七八岁，年纪不大，阿娘怕我被拐子盯上，就不许我出门。」便是现在，她的年纪也不算大，又是个柔弱女子，出门在外，遇到危险很难自救。 这世道从不缺狂徒。 贾瑄瞭然，想了想，道，「明日你的生日，不如我带你出去玩儿？」 有他在，想必姑妈不用担心玉儿的安全。 黛玉闻言眼睛都亮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贾瑄笑道，「明日一早，我去同姑妈说。」 「表哥真是太好了！」黛玉抱着贾瑄的胳膊，笑得灿烂极了。 边上的甄英莲和林琛简直没眼看。 甄英莲更是挪开了目光，怀疑人生。 这位侯爷对义妹，这么好的吗？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男儿。 她长见识了。 之前两年，她见黛玉看了那些世家子弟，官宦子弟，从无好脸色，还当她不喜这些外男。 却原来，是有更好的。 四人一起回屋，黛玉嘴巴没听过，贾瑄也很配合捧场，倒是甄英莲和林琛，活像是哑巴。 走到岔路，四人分开。 黛玉和甄英莲同行，贾瑄和林琛同行。 临走前，黛玉再三向贾瑄确定明天出去玩儿的事，得到了准确的回应，便乐呵呵的拉着甄英莲回去了。 贾瑄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摇头失笑。 「表哥不怕我娘不同意？到时候让妹妹失望生气？」林琛觉得出去的事，很悬啊。 他表哥也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侯爷，身边跟随的小厮青仪和霁春，也没有武功在身，他们几个出门，若是遇到蠢货，怕是要吃亏啊。 贾瑄笑道，「姑妈会答应的，你不用担心。」 林琛见贾瑄如此自信，倒也没再泼冷水。 第二天，贾瑄配上了麒麟剑，去了正院见贾敏。 贾敏一听贾瑄说要带黛玉兄妹出去玩儿，果然不同意。 贾瑄先是耍了一套剑法，然后保证，一定不会出事。 贾敏很是意外，没想到贾瑄居然会武。 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说贾瑄习武啊。 莫非是他们离京两三年这段时间学的？ 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贾敏还是被说服了。 只是要求贾瑄多带些随从，以免遇到麻烦事。 毕竟，金陵这地方，权贵的数量仅次于京城，好些权贵家里败落就会搬回金陵。 总而言之，遇到二愣子的机率很高。 若是在京城，贾敏自然不担心。 因为京城权贵子弟没有不认得贾瑄的。 今日是黛玉兄妹的生日，贾敏昨天就跟先生说了，停课一天。 于是，等黛玉早上来陪母亲用饭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今天可以出门的消息。 她顿时乐了，对表哥的崇拜之情，简直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连她娘都能说服，太厉害了。 出门前，黛玉和甄英莲都戴上了帷帽，她们毕竟是闺阁千金，未出阁前，不好抛头露面。 其实要贾瑄说，这种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也实在奇怪。 那些农家的女孩儿，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也没见失了名节。 那些士大夫无非就是想压缩女人的生存空间。 把她们的生活困在小小的宅院里，让她们内斗。 那些做官的人，都以自己有多少女人为荣。 简直可笑。 「表哥，你这剑好漂亮啊。」黛玉注意到贾瑄腰间佩戴的剑，眼睛顿时一亮。 贾瑄笑道，「你可别乱碰，这剑锋利的很。」 听他这么说，黛玉倒是没有贸然伸手，「那我能看看吗？」 第76页 「看看而已，小事。」贾瑄将麒麟剑解了下来，递给她。 这麒麟剑分量可不轻，黛玉一个小女孩，哪里拿得住？ 差点脱手，吓得黛玉面上一慌，贾瑄忙重新握住剑，「没伤着吧？」 贾瑄紧张的看了看黛玉的手，确定没事，才松了口气。 「怪我，忘了这剑有点重。」贾瑄习武多年，这剑虽然有些重量，可在他手里却感受不出来。 黛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表哥你这剑，不是装饰啊？我还以为就是戴着好看呢。」 那触手的重量，让黛玉明白，这剑不是装饰品。 贾瑄好笑，「这剑可是神兵，削铁如泥。」 不是他自夸，而是事实。 黛玉闻言咂舌，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忽然想起什么，「表哥你不觉得这剑很重吗？」 她自幼娇生惯养，贾瑄也同样是娇生惯养啊，虽然是男孩儿，可也不过大她两岁，力气纵比她大一些，也不该如此轻松写意吧？ 「我会武，这剑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的。」贾瑄道。 黛玉瞪大眼睛，「表哥你什么时候习武的？我怎么不知道？」话音落下，又想起她已经离京两年多没见过贾瑄，有些失落的道，「是我离京这几年学的吗？表哥跟我写信，都不告诉我。」 贾瑄没想到黛玉反应这么大，顿时慌了神，「我，我没有想瞒你，其实……」 他看了看街上的行人，清着嗓子，低声道，「玉儿，回去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黛玉看贾瑄这样紧张，心里的失落感倒是散了些，「好吧。」 「今天是你的生日，哦，也是阿宝的生日，你们想要什么礼物？」贾瑄顺势岔开话题。 黛玉早就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哪里看不出来？ 不过也没拆穿他。 「哥哥有什么想要的吗？」黛玉看向林琛。 林琛心说，你们可终于想到我了？ 他面上却不显，沉吟片刻，「我的墨快用完了，不如去书肆看看？」 黛玉点头，「那就先去给哥哥买墨，然后我们去秦淮河游船吧？」 她对秦淮河早有耳闻，一直想见识见识呢。 贾瑄对金陵的胜地不太了解，黛玉说什么，他就一口答应下来。 边上的甄英莲欲言又止。 秦淮河那可是…… 但见贾瑄已经答应了，甄英莲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林琛在金陵一直埋头读书，对外头一些好玩儿的地方也漠不关心，因此也不清楚秦淮河的特殊。 他还当就是一条河呢。 于是，等他们买了墨，来到秦淮河岸的时候，除了兴奋的黛玉，其他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甄英莲和林琛还好，他们都是初次来这种地方。 可贾瑄不一样啊，他前世可经常在这种地方留宿，虽然没做过什么，只是为了保全家族自污，但这算是他最了解的地方之一了。 第42章 贾瑄 「玉儿，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玩？」贾瑄已经看到了许多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一个个瞧着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狗模样。 这秦淮河，显然不是个正经的去处。 要是被姑妈知道他在黛玉生日的时候，带她来这种地方。 回去怕不是要被姑妈打死？ 黛玉正在兴头上，没成想贾瑄会突然说换个地方玩儿，不禁怔住。 这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从前但凡是贾瑄许诺过她的事，全都做到了。 黛玉疑惑的看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要不是出了事，她想不到任何原因。 贾瑄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尴尬非常。 「咳咳，只是没想到这里人如此之多，瞧着还有不少纨绔子弟，他们爱来的地方，我估摸着也无甚好玩儿的，不如趁着天色尚早，换个去处。」贾瑄诚恳的道。 不待黛玉追问，甄英莲也跟着附和，「侯爷说的对，玉儿，我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还是去别处，听说莫愁湖景色极好，不如我们去瞧瞧？」 「对对对，妹妹，我觉得表哥和莲姐姐说得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林琛也跟着道。 若是只有贾瑄一人说换地方，黛玉还不觉着，甄英莲和林琛都跟着附和，且神色不对，黛玉不由疑惑起来。 她扫了眼河岸上的人，当即眉头一皱。 看见熟人了。 她顿时将脑海的疑惑抛去，抓着贾瑄的手就往那边指，「表哥你看，就是那边几个，他们总是说难听的话羞辱莲姐姐。」 贾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那群纨绔子弟的目光。 不知何时，他们四个已经被那几个纨绔子弟注意到了。 就见那几个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走过来。 「哟，这不是林家的甄小姐吗？早前就听说你被拐子从小调教过，怎得？来这儿取经了？」打头的纨绔子弟嬉笑道。 虽然甄英莲和黛玉都戴着帷帽，可因为林琛跟随在侧，很容易就能从身高衣着上猜出她的身份。 他们倒也不傻，没去针对黛玉和林琛，只盯着甄英莲不放。 虽然甄英莲被贾敏认作义女，也将名字记入了祠堂。 可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仍是不用放在眼里的。 第77页 要知道，这世道很讲究尊卑，甄英莲纵使认了贾敏做义母，她的地位却远不如林家的庶女。 当然，林家嫡枝一脉也没有庶女。 只是打个比方。 「你们嘴巴放干净点！」黛玉气恼的道。 她是真心将温柔的甄英莲当做姐姐看待的。 「林小姐，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那纨绔子弟全然不将黛玉的警告放在眼里，语气轻佻。 林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这厮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着他表哥的面怼他妹妹，活得不耐烦啊。 贾瑄将生气的黛玉拉到身后，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你算哪根葱？」那世家子弟从没见过贾瑄，虽说贾瑄衣饰华贵，可他也没太放在眼里。 放眼金陵，没有哪个大家族的嫡子是他不认得的。 「放肆！」青仪、霁春面色骤变，立刻喝骂道。 那世家子弟似是从未被下人这样落过面子，被青仪、霁春这两个一看就是随从打扮的人呵斥了一句，顿时就拉下脸。 「好胆！从来没人敢这样侮辱我！」他将扇子一合，抬手就招呼奴僕：「给我好好收拾他们，给他们立立规矩。」 贾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拿下。」 一声令下，青仪和霁春没动，但从周围各个角落飞出十一个人来，一身劲装，手握佩剑。 今日白天值守的暗卫队长是崔荔，他挡在贾瑄身前，抽出长剑，一副守护的姿态，他带领的其他暗卫成员则将这群纨绔子弟统统按倒在地。 这些纨绔子弟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个个吓得面色发白。 「你们，你们胆敢伤我？知道我是谁吗？」刚才喝令豪奴动手的纨绔子弟惊慌的叫喊道。 贾瑄从崔荔身后绕出来，面色冷漠，「本侯不管你是谁，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前日就许诺过黛玉，会收拾这些纨绔子弟，只是因黛玉生日还没过，便暂且压下了，哪知遇得这样巧，直接在秦淮河碰上了，这些人还不知死活的上前找茬。 既如此，那就提前送他们一程。 「崔荔，送他们去官府，就说他们冲撞了本侯，详查其家世，若有作奸犯科之事，严惩不贷。」 金陵官府如今的掌权人，可是铁面无私的林如海，这些纨绔子弟落到林如海手里，绝对讨不到半点好。 这些人一直没有被林如海清理，不是因为他们没做过坏事，而是在林如海赴任后，便受家族长辈警告低调了很多，没犯在林如海手里，否则他们还能安然逛花楼，喝花酒？ 想得美呢。 听贾瑄自称本侯，那群纨绔子弟个个面色大变。 与林家亲厚，又如此年轻的侯爷。 除了那福泽天赐的福昌侯，还能有谁？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们，福昌侯来了金陵？ 早知道，他们看见林琛的时候就会躲得远远的啊！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贾瑄觉得这喊声刺耳，挥挥手，嫌弃的道，「堵上他们的嘴，吵死了。」 「是，侯爷。」 崔荔留了两个暗卫护着贾瑄，带着这群纨绔子弟去官府，又通知晚上值守的暗卫队长靳骏提前交班，免得他不在的时候，贾瑄这里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他可不好交差。 对暗卫的交班，贾瑄素来是不管的。 他能敏锐感知到，他身边有多少人守着。 黛玉看见这群纨绔子弟被拿下，早将刚才的不开心抛开了。 「表哥就是厉害！」黛玉开心的夸赞道。 贾瑄失笑，顺势道，「行了，这地方晦气，我们换个地方玩儿吧。」 这下黛玉不疑惑了，她觉得贾瑄说得对，这地方就是晦气，不然怎么会遇到那些纨绔子弟？ 那些纨绔子弟喜欢的地方，她才不喜欢呢。 再也不来了！ 贾瑄倒是不知道，经此一事，黛玉对秦淮河有了极深的坏印象，并且打定主意再也不来。 若是他知道，怕是要高兴坏了。 莫愁湖其实也在秦淮河边上，贾瑄干脆租了条船，顺着河流去了莫愁湖。 莫愁湖的景致确实不错，玩了一阵，赶在晚饭前回了府。 不想刚回府，就被管家拦住去路。 「侯爷，大小姐，小姐，少爷，老爷夫人在堂屋等候多时。」 贾瑄愣了愣，旋即想起什么。 收拾纨绔子弟的时候非常开心，但却忘了他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那些纨绔子弟的。 让崔荔送去官府的时候，是痛快了。 可却忘了，府尹是他姑父林如海啊！ 这可不露馅儿了？ 除了黛玉一无所觉，其他三人都有些慌。 甄英莲和林琛不由自主的看向贾瑄。 贾瑄清了清嗓子，「一会儿我来解释，你们都别说话。」 见贾瑄把事儿揽过去，林琛想说什么，却被贾瑄制止，「本不是什么大事，好好解释便可。」 林琛一听，仔细想想，他们也没在秦淮河呆很久，刚到就被那些纨绔子弟缠上了，还没来得及游玩呢，收拾了纨绔子弟，他们就坐船去了莫愁湖，还真没做错什么事。 如此一想，林琛放松了很多。 甄英莲毕竟不是林如海夫妻亲生的，心里多少有些胆怯。 第78页 她算是寄人篱下，虽然林如海夫妇对她极好，可这种感受不是旁人能体会的。 她一直告诉自己乖乖的，可今天却…… 希望义父、义母不要大动肝火才好。 这么想着，四人一起去了堂屋。 见了礼，四人分坐两侧。 贾瑄坐在左边上首，下头坐着林琛，贾瑄对面坐着黛玉，甄英莲坐在黛玉下首。 林如海喝着茶，「瑄儿，那些纨绔子弟是怎么回事？」 贾瑄很镇定的解释道，「就是在外头闲逛的时候，遇上了，这些人嘴巴不干不净，还想动手，就被我身边值守的暗卫拿下了。」 这概念偷换的。 林如海深深看了贾瑄一眼，自然清楚贾瑄的小心思。 「你们去了秦淮河岸？」林如海直接了点。 贾瑄神色不变，「就是路过而已。」 见贾瑄如此平静，林如海倒是纳闷了，「只是路过？」 贾瑄点头，「就是路过，姑父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问一问，今天我们路过秦淮河的时候，与那些纨绔子弟起了冲突，好多人都看见了。」 他们确实刚到不久就与那些纨绔子弟发生了冲突，把人拿下送官之后，便立刻坐船去了莫愁湖。 这都有迹可循，他不怕林如海去查。 再怎么查，结果都是路过。 林如海其实并不太相信贾瑄这话，但他也看得出来，贾瑄确实理直气壮。 看来当真没干什么坏事。 他同贾敏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宣布摆饭。 闻言，甄英莲和林琛都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叫传饭，那就是这件事揭过了。 贾瑄也不由放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贾瑄：下次出去玩儿，一定要提前做攻略！ 第43章 贾瑄 用过饭，林如海照常去书房，贾敏将贾瑄四人留下。 「瑄儿，你老实回答我，今天去秦淮河到底干什么去的？」贾敏语调温和的问道。 看着温和，实际上却不容置疑。 贾瑄要是还敢打哈哈糊弄贾敏，怕是要惹贾敏生气。 他心里嘆了口气，正要解释，黛玉却不解的开口了，「阿娘，是我要去的。」 这话一出，贾瑄和甄英莲、林琛的面色都变了。 贾敏倒是不意外。 今天贾瑄非要带他们三个出门，还不是为了给黛玉兄妹庆祝生日？ 既然是庆祝生日，自然是以他们两个为先。 而林琛兄妹两个，贾瑄更偏向谁，这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事，贾敏很了解儿子，他心思都放在课业上，对这些杂事都不感兴趣，提出去秦淮河的一定不会是他。 既然不是林琛，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不过贾敏也没有动怒，而是平静的问黛玉，「玉儿为何要去秦淮河？」 「上回在李家参加宴席，我跟那几个纨绔子弟起冲突的时候，听不远处的几个世家公子说秦淮河的歌舞好看，景色极美，我便留了心，一直想去看看，」她顿了顿，嘆道，「阿娘一直不许我出门上街，好不容易表哥带我出门玩儿，我就提议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谁知道在秦淮河岸居然碰上了那几个讨厌鬼，我再也不去了。」 听完了黛玉的抱怨，贾敏心放了回去。 不是被人带坏了，她便安心。 「那些纨绔子弟爱去的地方，想想都晦气，你不去是对的。」贾敏道。 黛玉自是附和贾敏。 这事儿便到此为止，贾敏也没有再问贾瑄他们。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屋梳洗歇息吧。」 起身告退，贾瑄四人出了正院，除了黛玉，其他三人都松了口气。 黛玉看他们情绪不对，不免好奇。 「你们怎么了？」 贾瑄揉了揉额角，嘆道，「没事，今天有些累了。」 闻言，黛玉关心的道，「那表哥早些回屋歇息吧。」 「好。」 四人同行了一段，然后分开回屋。 贾瑄将剑收起来，命人烧水沐浴，更衣后便躺下歇息了。 一觉好眠。 次日清早，贾瑄先是和林琛汇合，又与黛玉、甄英莲碰上，四人一起去正院用饭。 用过早饭，林琛三人去上学，贾瑄想想没事儿干，便也去学堂陪着。 他们上课，他练字。 上午的课结束，四人一起离开。 林琛将课业带回东院完成，贾瑄则跟着黛玉去了她的院子，甄英莲藉口要午睡，也回了自己的小院。 最后，只剩下了贾瑄和黛玉。 「表哥昨天说回来跟我解释习武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黛玉还没忘呢。 贾瑄只得将习武的事润色了一番，除了他转世重生的事，他什么时候开始习武，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黛玉。 「这么说，你习武的功法是那福玉带给你的？你从小脑子里就记得内功心法？」黛玉消化完这个消息，抓住了重点，「表哥莫非生而知之？」 「然也。」贾瑄笑着道，「玉儿真聪明。」 「怪不得你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学习，也不请先生教你。」黛玉恍然大悟。 贾瑄倒了杯水润喉，没多说什么。 「表哥你这心法我能学吗？」黛玉感兴趣的道。 第79页 她渐渐大了，会看一些外头买来的话本子，尤其是那种江湖传说，她很感兴趣。 大抵是在她眼中看来，江湖人都是四海为家，自由自在的，令她羡慕。 「啊？」贾瑄眨了眨眼，有些为难。 倒不是黛玉不能练。 只是，这功法对根骨要求极高，并且要在六岁之前开始习武，过了六岁再习武就迟了。 贾瑄从前还没想过教黛玉习武这个问题，因为他印象中，喜欢习武的女孩子……几乎没有。 黛玉注意到贾瑄的神情，有些难受的道，「我不能学吗？」 「这倒不是，只是我练的这套武功心法与其他功法不同，它是很挑资质根骨的，并且要在六岁之前修习，」他顿了顿，有些伤脑筋，「即便玉儿你根骨上佳，现在年岁也超太多了。」 超过半年一年，倒还好，超了四年就不行了。 他可是知道，曾经有人偷走了他家功法暗中修习，因为超过了最佳习武的年龄，以至于全身筋脉尽断，生不如死的瘫痪在床。 黛玉虽然没什么体弱的毛病，但也是弱质女流，若修习麒麟功，怕是适得其反。 听了贾瑄的解释，黛玉倒是很理解，但仍掩不住失落。 「不过，我倒是有一套不挑资质的武功，玉儿可想学？」 看不得黛玉失落，贾瑄想了想，问道。 他前世曾经培养过一批人手，但毕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也没法培养太多。 只有三千人。 他前世搜集了许多武林秘籍，取长补短的新创了内功和招式，这门武功不挑资质，能在短短三四年内学有所成，但之后再想更进一步，却难如登天。 不过对黛玉一个闺阁女孩儿来说，算是够用了。 起码在参加什么宴席的时候，不用担心被人暗算。 黛玉惊异的道，「表哥还有其他的武功秘籍吗？」 「算是我自己创造的一门武功，虽然不挑资质，人人可学，但想凭此纵横天下，却是不可能，顶多以一敌十。」贾瑄道。 闻言，黛玉眼睛发亮，「以一敌十还不厉害？」 贾瑄见状，不由失笑。 那算什么厉害？ 「玉儿可想学？」 「学学学。」 贾瑄确定她想学，便将内功心法先传给了她。 黛玉确实聪明，两遍就记住了复杂的口诀。 然后贾瑄便开始教她修习内功。 他传给了黛玉一缕内力，然后教她如何运转周天，算是给她打了个基础。 「你先练这套内功，小成之后，我再教你剑法招式。」贾瑄道。 黛玉高兴的应下。 自此后，黛玉只要有时间就开始练功，连贾瑄都撇一边了。 贾瑄看得好笑。 他也知道黛玉这会儿在兴头上，便在她练功的时候，带青仪、霁春出门闲逛。 一晃过去三个月，端午将至，贾瑄提前准备了节礼送回京城。 往年过节，贾瑄都会收到宫中的赏赐，但今年远在金陵，自然没了这个烦扰。 但过了小半月，京中就来了信。 他虽然不在京城，但赏赐还是送到了侯府。 偏偏贾瑄离京的时候又将府库给锁了，还没给下人钥匙。 没辙儿，燕草只得将赏赐都搬去了荣府福祉院，等贾瑄回京，再搬回侯府。 贾瑄收到信，无语了一阵，一笑而过。 赏赐嘛，不要白不要，他远在金陵，还省了谢恩呢。 话是这么说，但贾瑄还是写了信回京感谢皇帝皇后的赏赐。 过完了端午节，黛玉也将练功的事放松了许多。 她的天赋是挺好的，就是错过了最佳习武的年纪。 虽然贾瑄觉得有些可惜，但黛玉已经很满足。 她过了瘾，便够了。 黛玉又不想做什么武林大侠，因此并没有想过要炼成绝世武功。 之后数月，贾瑄一直都住在林府，时而陪黛玉他们上学，时而外出闲逛。 金陵城有名有姓的去处，他几乎走了个遍。 转眼入了冬，冬月过半，贾瑄打算回京了。 过年的时候，他可不能再留在金陵。 「表哥不能晚些再走吗？」黛玉拽着贾瑄的衣袖，十分不舍。 贾瑄有些无奈，「不成的，怎么也要赶在腊八节前到京。」 腊八节也是个重要的日子。 黛玉有些失落。 看两个小傢伙依依不捨，贾敏哭笑不得，「玉儿，过了年，你父亲就要回京述职，到时候我们就能回京了，最多两三个月，你马上就能再见到你表哥了。」 「两三个月时间也很长呢。」黛玉嘟囔道。 贾瑄笑了笑，转头对门外的青仪使了个眼色，青仪提了个木笼子进来。 黛玉注意力被吸引，「这是……」 「是信鸽，」贾瑄含笑道，「京城离金陵远，有信鸽的话，会更方便一些，若是想我了，就写信给我。」 收到信鸽，黛玉虽然还是不舍，但情绪却好多了。 又过了两日，是启程的吉日。 贾瑄告别了黛玉等人，骑马回京。 他的马都是皇上赐的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 不过青仪、霁春就不行了，骑的只是买来的快马，血统虽然上佳，但还是比不上汗血宝马。 第80页 腊月初五，贾瑄到了京城。 他没去侯府，第一时间去了荣府。 将近一年时间没回来，贾瑄又长高了许多，身量瞧着已经跟成人相差无几。 「祖母，我回来了。」 回了荣府，贾瑄自然是第一时间去看望老太太。 许久不见贾瑄，老太太眼眶瞬间就红了，「你这猴儿，离了京翅膀就硬了，居然这么长时间不回来。」 「是孙儿不好，让祖母挂心了。」贾瑄立刻赔不是。 老太太很快就被贾瑄给哄开心了。 「这次回来，不离京了吧？」老太太问道。 对上老太太希冀的目光，贾瑄笑道，「不走了。」 第44章 贾瑄 姑妈他们一家都要回京了，贾瑄还离京干什么？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这次姑父回京，怕是就要常驻京城了，日后即便离京，最多也就是被点为钦差，离京办差几个月就回来。 总之，黛玉他们是不会跟着一块儿走的。 老太太得了准话，便松了口气。 「你这一路风尘僕僕，怕是累坏了，快些回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 贾瑄也没有坚持，顺势告退，然后回了福祉院。 离京前，贾瑄就派了一名暗卫回京报信，福祉院早就收拾妥当了。 邢氏在贾瑄离京后，便住在福祉院的东厢房。 方才贾瑄回来，直奔了荣庆堂，邢夫人也得了消息。 只不过这两日天寒，她不慎染了风寒，便没赶去荣庆堂见贾瑄。 于是，贾瑄回到福祉院，就从留守福祉院的大丫鬟绿竹口中知道邢夫人病了的消息。 贾瑄顾不上洗沐更衣，先去了东厢房看望邢夫人。 「阿娘。」 「我儿回来了？」邢夫人的面色有些苍白，瞧着很憔悴。 贾瑄皱着眉，给邢夫人把脉，确定是风寒，「近日天寒，怎么不多穿些衣裳？」 「今年冬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比往年冷一些。」邢夫人道。 闻言，贾瑄若有所思。 陪邢夫人说了会儿话，见她面色疲惫，他便藉口要沐浴休息起身告退。 出了东厢房，贾瑄将绿竹叫来。 「夫人这里请太医看过没有？」 绿竹还是有些畏惧贾瑄，垂着头道，「夫人一病，老太太立刻就命人去请太医了。」 贾瑄听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备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是，侯爷。」 福祉院一直都有常备的热水，虽然贾瑄不住这儿，但邢夫人却住在这里，没人敢怠慢她。 因此，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 贾瑄泡在浴桶里，洗去了浑身的疲惫。 泡了一会儿，水开始凉了，贾瑄便搓洗了一遍，擦干穿衣。 休息了一晚，次日晨起去陪老太太用饭。 用过饭，便去福祉院的库房看了一眼，挑了些喜欢的收进玉佩里，其他的命人搬去侯府，就暂时放在正院的厢房里，等他回去再安置。 因邢夫人还病着，贾瑄也没有急着搬回侯府，就暂时住在了福祉院里。 过了腊八，邢夫人的病才初愈，瞧着消瘦了许多。 腊八都过完了，贾瑄便带着大病初癒的邢夫人搬回侯府住。 等除夕的时候再回来参加祭祖。 燕草和青萝看贾瑄回来，眼眶都红了一瞬，毕竟多年陪伴，还是有些想念的。 「侯爷可算是回来了。」 别看贾瑄不在京城，可到处都留着他的传说。 逢年过节，皇帝皇后仍是回回不落的给贾瑄赏赐。 因着贾瑄不在府里，邢夫人又住在荣府福祉院，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燕草和青萝做主。 她们现在虽然不再是奴婢，可身份上也太低，遇到这种赏赐，也是没辙儿。 于是这些赏赐都送去了荣府福祉院。 她们是被贾瑄留在侯府守宅的，自然不能擅自离开侯府。 但福祉院库房的钥匙，却在她们手里。 因此，为了不让御赐的赏赐丢失，她们隔两天就要回荣府查看，免得丢了东西，到时候上头会怪罪下来。 现在可好，贾瑄回来了，她们的定心丸也回来了。 「辛苦你们了。」贾瑄感慨道。 贾瑄当然不会亏待她们，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赏她们一百两银子，要啥自己去买，他库房里的东西都是超规格的，她们没资格用。 燕草和青萝倒也不觉得委屈。 一百两银子已经很多了，寻常百姓一家三口能用好多年呢。 贾瑄算是非常慷慨的主子了。 回了京城，贾瑄没什么事情可干，每天都待在府里，基本不出门。 虽然有不少请帖，但他都没接。 腊月十五的时候，贾瑄收到了黛玉的第一封飞鸽传书。 许是修习了内功的缘故，黛玉的字已经初见风骨。 信中写的无非是一些家常之余，问候之类的。 贾瑄很快就回了信，还在信筒里的纸条里卷了一瓣梅花。 除夕前，贾瑄又收到了黛玉的信，大抵是见贾瑄在里头夹了梅花，她也学会了。 打开纸条，一阵清淡的梅香扑来。 贾瑄轻轻一笑，「学得倒快。」 这次信里是报喜，说她内功已经小有所成，问贾瑄何时教她剑法招式。 第81页 贾瑄自是回她，等她回京便教她。 回了信，次日便是除夕。 贾瑄毫无悬念的被接进宫，仍是与太子同坐。 「我可真是羡慕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太子羡慕极了。 贾瑄轻笑，「谁让你是太子呢。」 身份太尊贵，连宫门都难得出去一趟，何况是离京？ 太子嘆了口气，「你明年可还离京？」 「还不确定。」贾瑄回道。 林如海回京述职的日子还没定呢。 「我姐姐过了年就要出嫁，你可不能缺席。」太子道。 贾瑄闻言一愣，「云霓姐姐已经定亲了？谁家的？」 「是前科探花郎，江南那边的世家子弟，品行倒是还可以，不过，我还是想请你去见见他。」对于太子来说，他连父亲都可以不相信，但他相信贾瑄的直觉。 若贾瑄觉得那探花郎不是好人，太子说什么都要搅黄了这门婚事。 「请我去见？」贾瑄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啊？可别冲动行事。」 云霓公主作为皇帝嫡女，她的婚事肯定不会随随便便，都要举行婚宴了，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哪怕是太子，都落不到好。 太子面无表情，「我不管，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若那探花郎不是良人，我绝不会坐视姐姐落入火坑。」 哪怕被父皇责罚，他也不后悔。 贾瑄：「……」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陛下对云霓姐姐是很疼爱的，既然要赐婚，那探花郎想必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不太可能有问题。」贾瑄道。 「小心没有大错，你身上的福运不讲道理，是不会出错的。」太子道。 贾瑄语塞。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去帮你看看吧。」贾瑄道。 太子举起酒杯，「谢了。」 「小事。」贾瑄倒是没说大话，这种事对他来说，还真是小事。 夜宴结束，贾瑄没有在宫里久留，直接出宫回了侯府。 次日等宫里的赏赐下来，贾瑄才去荣府给老太太拜年，又给小二婶拜年，然后回侯府。 初二贾琏夫妻、贾珠夫妻，还有蓉儿夫妻结伴来侯府给他拜年。 贾琏和贾珠虽然是贾瑄的哥哥，但他们是带儿子来拜年的。 蓉儿就不必说了，本就和贾兰他们同辈，给贾瑄这个长辈拜年是应该的。 至于蓉儿媳妇，是前年嫁过来的，夫妻感情极好，如今东府也是蓉儿媳妇管家，尤氏是贾珍的继室，贾珍又已经中风瘫痪，如今东府是蓉儿做主，尤氏一个继母，出身又低，完全没什么底气跟秦氏争夺管家权。 秦氏没过门前，尤氏还能占着贾蓉母亲的身份管家，秦氏一过门，尤氏也只能不甘不愿的将管家权交出去，毕竟她如今也指着蓉儿夫妻过活，若是惹恼了他们夫妻俩，她一个继母，岂不是分分钟被送去给贾珍作伴？ 她才不要！ 同他们聚了一天，又给几个小傢伙用红纸包好的压岁钱，宵禁前，他们才一起回去。 贾瑄需要走的亲戚本就不多，如今林如海一家又不在京，贾瑄就更懒得走动了。 想着除夕夜宴太子请託的事，贾瑄便等过了初七，各家都拜完了年，才给新科的探花郎递请帖。 不提收到请帖的探花郎是什么表情，翰林院其他的同僚对这位新科探花是非常羡慕嫉妒恨的。 年轻俊美，少有才名，未及弱冠就被钦点探花，还被皇帝赐婚云霓公主，如今福昌侯刚回京没多久，居然就给他递了请帖。 多少人往侯府递请帖，都见不到贾瑄一面，这位新科探花，反倒被贾瑄亲自邀请。 在此之前，可是没有先例的。 被他们羡慕的探花郎，却是没他们想像中的开心。 说实话，能被赐婚公主，他心里也是挺开心的，毕竟这代表他入了皇帝的眼。 可皇家公主何等尊贵，他就怕娶回来一个祖宗，到时候压在全家头上。 若公主脾气不好，跟他爹娘起了冲突，那他可就头痛了。 如今福昌侯又递来请帖，怎么看都像是鸿门宴啊。 因在翰林院，又是新被皇帝看中的探花，有时候拟旨会点名要他去，偶尔他也会遇到太子。 他感觉太子不是很喜欢他。 这就更让他心里惶惶不安了。 看着福昌侯的请帖，探花郎只觉得心里苦。 谁不知道福昌侯与皇后所出的儿女们感情极佳？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一党？ 这除夕夜宴刚结束没多久呢，请帖就来了，怕是跟太子有关。 要不然，怎么过年前不请？ 次日，探花郎还是去了福昌侯府。 到了侯府，被府上的年轻管事迎进了书房。 「许大人，侯爷在书房久候您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许探花：我真的是好人！！！ 第45章 贾瑄 许元水闻言，不由咽了咽口水，清着嗓子，轻轻道谢，然后深吸一口气，迈进了书房。 听到脚步声，正在练字的贾瑄停笔，抬起头就看见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就这一眼，贾瑄就能确定，这人没问题。 因为他身上传来的害怕，忐忑等情绪，汹涌得都快把他淹没了。 贾瑄不由好笑，这新科探花的胆子是不是小了点儿？ 第82页 搁下笔，贾瑄从案后走出来，抬手示意，「许探花，请坐。」 许元水等贾瑄先坐下，才缓缓的在贾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侯爷请在下前来，有何吩咐？」许元水坐下之后，略有些小心的询问道。 贾瑄能感觉到许元水的惶恐不安，他便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善意，「今日请许探花前来，是本侯冒昧了，希望许探花原谅本侯的失礼之处。」 「不敢不敢。」许元水感觉到贾瑄传达的善意，但还是有些不解。 「侯爷请在下来是……」 贾瑄笑着道，「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听闻陛下给你和云霓公主赐了婚，想见一见你。」 听闻？ 许元水虽然忐忑不安，但也并不蠢，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可是听太子殿下说的？」许元水试探着问道。 贾瑄挑眉，心说这许探花虽然胆子小了点，可脑子还是聪明的。 「许探花确实聪敏，」贾瑄夸了他一句，变相的承认了许元水的试探，话锋一转，「你不必觉得惶恐，我不是来寻你麻烦的。」 许元水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太子殿下与云霓公主姐弟情深，会对云霓公主的驸马过多的关注，也是情有可原，并非是想刁难你，云霓公主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只要许探花不要做错事，便不会有任何麻烦。」贾瑄温言提点了几句。 许元水聪明，听了贾瑄的话，大概明白了今天贾瑄请他上门的原因。 大抵是太子殿下对他不放心，怕云霓公主所嫁非人，才请了贾瑄出面试探他。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要请贾瑄出面试探，但看贾瑄的态度，他似乎得到了贾瑄的认可…… 众所周知，贾瑄与太子关系极好，而贾瑄的地位也十分特殊，被贾瑄认可，也意味着太子那边大概率不会为难他。 思及此，许元水狠狠的松了口气。 贾瑄没有多留许元水，考察完就放了他回家。 然后让暗卫帮他给太子送信，告知他许元水没有问题。 因正月嫁娶不吉利，云霓公主的婚期就定在二月，二月初一、初二都不是吉日，便定在了初三。 恰好是贾瑄生日的第二天。 云霓公主出嫁自然是从宫中出嫁，然后在公主府行礼。 说是出嫁，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因双方地位的悬殊，驸马的父母是不能坐在高堂位置的。 贾瑄被算在送亲的亲属当中，送公主到公主府，然后随同太子回宫，就算礼成。 至于公主府那边，自然是由云霓公主做主。 初四这天，贾瑄清早就离京前往了金陵，赶在十二前到了金陵。 他这次来金陵，纯粹就是陪黛玉过生日，完了就随林如海一家一起回京。 林如海述职的日子定在二月底。 他赶到金陵的时候，已经快要宵禁，天都擦黑了。 到达林府的时候，门房都快关门了。 见到有人骑马停在府门前，门房定睛一看，惊讶不已，连忙进去报信。 这会儿林家已经用过饭各自回屋了。 林如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没人敢去搅扰林如海，贾敏在里屋准备休息，听下人来报，说贾瑄来了，不由愣住。 贾瑄来金陵的事，没有提前通知，来的突然，怪不得贾敏愣住。 她忙将脱下的袄子又穿上，去了外间。 「你这孩子，生辰礼都送到了，怎么还自己亲自来了呢？」看着贾瑄风尘僕僕的模样，贾敏有些心疼这侄儿。 贾瑄解了披风，笑着见礼，「姑妈，好久不见。」 「怎么过来都不告知一声？」贾敏嘆道。 贾瑄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这不是来得急嘛，怕赶不及，干脆没说。」贾瑄解释道。 他这次来的确实急，初四清早动身，赶了八天的路，才赶在十二前一晚到金陵。 上回他也是八天时间到的金陵，他算了时间确实是够，但却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便没有提前说，要是说了，他又没赶上，没得叫他们失望。 「傻孩子。」贾敏忙叫人去收拾贾瑄住的屋子。 因着贾瑄冬月就赶回了京，林如海也确定了年后回京述职，他们都没想过贾瑄还会来金陵，因此贾瑄回京后，他的屋子便没有特意的去收拾。 哪知这孩子竟然偷偷的来了。 「赶得这么急，还没用饭吧？」贾敏说着忙叫人去准备些饭菜来。 贾瑄确实没吃晚饭，便没拦着。 在正院里用了饭，贾瑄便告退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到头便睡。 次日一早，他早早起来梳洗，换好衣服，算着时间出门，正好遇上从东院出来的林琛。 林琛见贾瑄从隔壁院子出来，整个人都懵住了。 「表哥？」 林琛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昨晚用饭的时候，桌上有贾瑄吗？ 没有吧？ 贾瑄是怎么一夜之间出现在他家的？ 「昨晚来的。」贾瑄笑道。 林琛揉着额角，「我怎么没印象啊？」 「你应该是歇息了吧。」贾瑄道。 林琛上前来跟贾瑄并肩往正院走去，一边道，「若是妹妹知道表哥来了，怕是要高兴坏了。」 第83页 「怎么？阿宝看见表哥不开心？」 林琛被问得一愣，旋即笑道，「我当然也高兴，但妹妹应该会更高兴。」 「昨晚用了饭从正院出来，妹妹还惦记着表哥缺席了她今年的生日呢。」 贾瑄听了，很是受用，「那我这么紧赶慢赶的来金陵，倒是来对了。」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正院。 甄英莲和黛玉已经坐在了厅中用饭的桌边。 见贾瑄和林琛一道而来，都面带愕然。 黛玉很快反应过来，惊喜的起身跑过来，「表哥！」 「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贾瑄接住了黛玉，笑着道，「昨晚来的，姑妈没跟你说？」 他说着看向贾敏，贾敏笑道，「我没告诉她。」 就是想给黛玉一个惊喜。 黛玉听到贾瑄和他娘的对话，便知道她娘是有意的瞒下了这件事。 不过她也不生气，贾瑄赶来给她过生日的惊喜，压过了一切。 「昨儿我还说我的生日表哥不在呢。」黛玉笑着道。 贾瑄笑了笑，揉了揉黛玉的小脑袋，「现在呢？」 「表哥能来，我就开心。」 贾瑄也笑，「好了，先用早饭吧。」 林琛已经入座。 贾敏摇头失笑，真是女大不中留。 用过早饭，贾敏就将他们都撵走了。 「表哥，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儿？」黛玉跟在贾瑄身边，笑得可开心。 没别的原因，贾瑄在这边，她才能出门玩儿，不然就得待在家里学习。 自从贾瑄回京，她已经三四个月没出去玩儿了。 「你的小脑袋里就只想着玩儿？」贾瑄好笑的道。 黛玉理直气壮的道，「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那你想去哪儿？」贾瑄问道。 黛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表哥有什么建议吗？」 贾瑄闻言，考虑了一会儿，提议道，「现在开了春，不如找个地方放风筝？」 这也是个好主意，黛玉兴沖沖的拉着贾瑄去做风筝。 甄英莲和林琛见状，也只得跟上。 做完风筝，贾瑄就带着他们三个出门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玩儿。 这个时节其实有不少人出门放风筝，他们并不是个例。 人一多，就难免遇上事儿。 贾瑄一行人衣饰华贵，身边随从奴僕一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自然没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 可其他人就难说了。 贾瑄找的这块空地，附近居住的大多是平民，出身普通。 而来放风筝的，却有许多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 黛玉放着风筝正高兴，便听到一阵哭声传来，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 循声看去，就见一群僕役围着什么人，拳打脚踢。 黛玉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这种场面，不由得惊住，下意识往贾瑄身后躲。 贾瑄看得皱眉，对青仪使了个眼色。 青仪见状走到贾瑄身边，小声道，「那是武昌侯府的小世子，带着自家姐妹出门放风筝，那边几个小男孩嬉闹的时候撞到了侯府的小姐，扯掉了腰带，侯府小世子大怒才叫打人。」 贾瑄身后躲着的黛玉也听清楚了青仪的话，不禁皱眉。 「是意外还是……」黛玉往那边看了一眼，侯府的那些小姐已经被围了起来，看不到人。 贾瑄眉头紧皱。 生日一年就一次，去年带黛玉出门玩儿，遇上了纨绔子弟。 今年带出来玩儿，又遇上人侯府的小姐疑似被人算计。 真是晦气！ 被这边的动静影响，甄英莲和林琛也走了过来，不敢四处乱走。 第46章 贾瑄 「表哥，发生什么事了？」林琛往那边看了一眼，悄声问道。 贾瑄也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说是冲撞了侯府的女眷，具体的不清楚。」 因不清楚事情经过，贾瑄也不好贸然站出来阻止，只能站在边上看着。 这看着看着，事情就闹大了。 那冒犯侯府小姐的少年被打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 这边顿时乱了起来，贾瑄眉头紧皱，牵着黛玉走了过去。 死了人，就不能做壁上观了。 之前围观的人都散了大半，不敢再围着，怕惹火烧身。 那侯府的小世子也不过十四五岁，一听打死了人，整个人都慌了。 现今府衙的府尹，可是那位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林大人。 他虽说是侯府的世子，但若是惹上人命，到了那位大人面前，也是没情面可讲。 贾瑄牵着黛玉走上前，林琛和甄英莲也跟在其后。 见他们走过来，面色不好的侯府世子也没细看来人面貌，语气不是很和善，「你们什么人？看我笑话吗？」 话音落下，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侯府世子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贾瑄去年可是在金陵风光了一阵，时常出没在各个风景极佳的地方，在外头行走的侯府世子自然遇见过贾瑄几回。 可是，贾瑄不是已经回京了吗？ 什么时候又来了金陵？ 贾瑄没理会这位慌了神的侯府世子，淡淡的道，「今日值守的暗卫队长是谁？」 「回侯爷，属下靳骏。」从不远处飞身而来的暗卫队长靳骏单膝跪地回道。 第84页 贾瑄嗯了一声，「你带人去检查一下，这个人是不是被打死的。」 他总觉得这人死的太蹊跷了。 虽说也有打死人的先例，但他一直在边上看着，有注意到这些奴僕下手极有分寸，打的都是让人疼的地方，下手的力道也有控制，并不致命。 若非如此，贾瑄怎么可能就站在边上看着这些奴僕把人打死？ 「是，侯爷。」靳骏领了命，站起身，吹了个口哨，便从各个方向飞速赶来十个人。 这就是今日白天值守的暗卫们。 靳骏点了两个人检查死者的死因，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那两人交流了一会儿，其中一人站起身，在靳骏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靳骏神色一凝，转身快步走到贾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侯爷，人是被毒死的。」 果然。 贾瑄当即吩咐青仪去报官。 哪知青仪还没来得及去，不远处就有一群差役赶来。 贾瑄轻笑，「来的好快啊。」 府衙离这里可不近，算算时间，从死了人，到人去官府报官，再等到差役来这儿，少说也得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人死了还不到半刻钟，差役就来了。 说明，人还没死的时候就有人去报官了。 侯府那位世子就站在贾瑄身边不远，贾瑄从头至尾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靳骏的话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再看差役赶来，哪里不知自己是被算计了？ 他脸色铁青，凝神细细思量，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他。 府衙的差役自然是认得林琛和贾瑄，他们也没想到贾瑄他们也在这里，不禁愣住。 但很快，他们就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不过，他们也不敢怠慢林公子和贾瑄。 「见过侯爷，见过林公子，两位小姐。」捕头上前拱手行礼。 贾瑄极少去衙门，对衙门的人并不熟悉。 「你是……」贾瑄问道。 捕头也不觉得被羞辱，贾瑄不认得他，合情合理。 「小人姓黄，名大勇，侯爷可以唤小人老黄。」黄捕头在贾瑄面前，不说卑躬屈膝，那也是曲意奉承，小心迎合，不敢得罪。 贾瑄也不在意，「原来是黄捕头，你们是从衙门来的？」 「回侯爷，小人是带着衙役们巡逻，刚才在那边遇到一些人喊死人了，便过来看看。」黄捕头连忙解释道。 「哦？」贾瑄若有所思，「这么巧？」 黄捕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在贾瑄面前，他这身份连个蚂蚁都算不上，但他也算久经世故的人，不然也坐不上捕头的位置。 注意到贾瑄的神情有些不对，他正要解释，便听到有人质问，「黄捕头真是偶然遇上的吗？」 闻声，黄捕头转身一看，就见是武昌侯府的世子。 好傢伙，又是得罪不起的人。 他苦笑道，「回世子的话，原本今日不是我们巡街的，是江老三说今天有事，跟我换了差事，我今儿才带着人在这片巡逻。」 「江老三是什么人？」贾瑄看了那侯府世子一眼，淡淡的问道。 侯府这位小世子还是年轻了些，沉不住气。 不过所幸，这黄捕头看起来跟今天的事没什么干系，不然就侯府小世子这样质问，立马就被拷上带走了。 侯府那小世子虽说沉不住气，但到底脑子惊醒，知道贾瑄身份不一般，见贾瑄有追查到底的迹象便不再插言。 府衙的人敢糊弄他，却绝不敢糊弄贾瑄。 「回侯爷，那江老三也是衙门的捕头之一，金陵是留都，不比别处，府衙的捕头足有百来个，纵使是下头的小县城里头，捕头都有二三十人。」黄捕头回道。 他可不敢糊弄贾瑄。 贾瑄闻言，不由咂舌，都说流水的父母官，铁打的衙役，说的就是这些人了。 别看这些捕头拿着佩刀，偶尔抓捕罪犯还可以配马匹，看着好似很风光。 实际上，府衙这些差役，捕头，牢头，门子，全都属于贱业，子孙后代都不允许参加科举，哪怕日后脱离了这些职业，仍是不许后代参加科举。 即是说，只要做了衙门的差役，子孙后代都要操持贱业，不能参加科举。 偏偏这些差役还没有俸禄，只有伙食补贴费，且数额很低，以至于这些没有出路的差役，难免就会敲诈百姓，或是伙同地方上的豪强，做些违法乱纪的事。 府衙的顶头上司，按照朝廷规矩，每三年就要换人，而这些差役却都是从本地召集的，会世世代代扎根在这里。 想也知道，有时候百姓更害怕的不是朝廷派来的父母官，反而是这些差役们。 当然，这些差役也就能欺负小老百姓，遇上了贵族，根本不敢得罪。 「你去把那江老三带来，我有话问他。」贾瑄道。 黄捕头顿时有些为难，「这……侯爷，小人是听到这边打死了人，来办事的……」 「这人不是被打死的，是被毒死的，这事儿你做不了主，把那江老三带来便是。」贾瑄冷着脸说到。 见贾瑄说翻脸就翻脸，黄捕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贵人，真是难伺候。 「小人，小人这就让人把江老三带来。」黄捕头讨好的说完话，转头就吩咐跟着他的捕快们去把江老三叫来。 第85页 贵人都说了，这人不是被打死的，又说是毒死的，那江老三肯定是有问题，才会被贵人点名，他可不想犯傻，为了这么个人得罪侯爷。 那不是找死吗？ 吩咐过后，黄捕头就带着人躲远了些，不敢围在贾瑄身边，免得冒犯了贵人。 倒是那侯府的小世子，心情复杂的向贾瑄道歉，「侯爷，方才……是我失礼了。」 「世子今日被暗算，可有怀疑的人选？」贾瑄并不在意侯府世子的道歉，他挺理解这小世子的心情，家里的姐妹被人扯掉了束身的腰带，可不得怒火中烧？ 若是有人敢这样对黛玉，他能当场杀人。 贾瑄又不是没杀过人，他手里的人命，怕是一般的死刑犯都不及他。 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杀了那么多人，也并不后悔。 侯府小世子闻言，眉头紧锁，「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实在想不到谁这么狠毒。」 见他想不到，贾瑄便没有再问。 至于侯府那几位小姐，都已经躲到了自家马车里，没有再冒头。 可见是被吓坏了。 等了一阵，黄捕头手下的捕快将那江老三带了过来。 似乎是知道暴露了，他被带过来时，神色慌张，身子发抖。 「小人，小人拜见侯爷，侯爷万安。」抓着江老三两只手臂的捕快刚撒手，江老三就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请安。 比起刚才的黄捕头，那可真是差太多了。 好歹黄捕头能鼓起勇气，语气平稳的回话。 贾瑄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了江老三一眼，眉头一挑，「你自己做了什么，老实交代，供出主使，你还能留一条命，若是非要替人保守秘密，那本侯也救不了你。」 「我招，我招，什么都招！」江老三无疑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毫无节操可言。 「是，是武昌侯府的二老爷私下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让小人今日下午将黄捕头他们引到这边来巡街，其他的事，小人都不清楚啊。」 这江老三只是个小喽啰，幕后之人当然不可能把计划都告诉他。 贾瑄也并不意外，但江老三供出来的人，显然让侯府这位小世子难以置信。 「二叔？这不可能！」 第47章 贾瑄 「为什么世子觉得不可能？」贾瑄轻笑了一声，问道。 他家老父亲和嫡亲的弟弟，为了个名不符实的荣国府都能闹得那样难看，何况武昌侯府呢？ 据他所知，武昌侯府的二老爷，可是庶出呢，只是他母亲生他的时候血崩而亡，他从小被养在嫡母跟前，才有如今的地位。 不过，贾瑄觉得，那位武昌侯府的二老爷大抵没觉得自己被嫡母善待了。 不然哪里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呢？ 武昌侯世子脸色难看极了，「我父亲战死后，一直是二叔教导我的。」 也就是说，在武昌侯世子心里，二叔等同于他半个爹。 贾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可惜我那二哥不在这儿，否则我真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想必你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说。」 一个是父亲早亡，一个是母亲早亡，一个是被二叔教导，一个是被二婶教导。 啧啧，差不多就能完美对彼此的身世共情了。 武昌侯世子被贾瑄这话说得有些懵，「侯爷此言何意？」 「这个嘛……世子回去让人打听打听，便能知道了。」贾瑄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接着看向黄捕头，「既然江老三供出了武昌侯府的二老爷，那就有劳黄捕头带人侯府，将其请去府衙。」 「是，侯爷。」黄捕头恭恭敬敬的道。 今天这事儿牵扯上侯府的阴私，他实在有心不管，可他更得罪不起贾瑄，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贾瑄吩咐的差事。 「压上这江老三，我们一起去衙门吧。」贾瑄对留下的两个捕快道。 两个捕快自然是听吩咐办事，把江老三提了起来，跟在贾瑄身后，往衙门而去。 贾瑄先将林琛他们送回了林府，然后骑马赶去了府衙。 今天的事儿，他也算是证人。 贾瑄骑马的速度比那江老三和两个捕快走路要快许多，因此还先他们小半个时辰到达衙门。 府衙的门子认得贾瑄，可不敢怠慢，忙不迭上前帮贾瑄牵马。 「小人见过侯爷，侯爷今儿来府衙，可是有事儿要办？」 贾瑄摆摆手，「不用管我。」 他直接去了府衙后头，这后头是府衙官员休息办公的地方。 贾瑄直奔林如海休息的厢房，门是开着的，门口有两名随从守门。 见贾瑄来了，他们也不阻拦，只赶着贾瑄进门前，往里头通传了一声。 「大人，侯爷来了。」 林如海这会儿正在处理府衙堆积的政务，听到通报，抬起头就见贾瑄进门来。 「瑄儿？你怎么来了？」林如海纳闷的道。 平日里贾瑄从不会来衙门找他。 更不用提，今天还是黛玉和阿宝的生日，贾瑄一定会带他们出去玩儿，这会儿时辰还早，按理说贾瑄应该和黛玉他们在外头玩儿呢。 怎么会来衙门找他？ 「姑父，今天我带着玉儿他们出门放风筝，遇上了一桩命案。」贾瑄道。 林如海一听就皱眉，「怎么回事？」 第86页 贾瑄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说了一遍，然后道，「江老三供出主使是武昌侯府的二老爷，我已经吩咐黄捕头带人去请，想必再过一会儿，人就到衙门了。」 听完事情始末，林如海揉了揉额角，嘆气，「我都快要回京述职了，这些人偏给我找事，就不能安生些？」 「许是侯府那位小世子年岁渐大，已经可以继承爵位，那侯府的二老爷便有些心急了。」不然怎么会使这种昏招？ 要知道，侯府诸位小姐，除了武昌侯世子的双胞胎姐姐，其余的都是那二老爷的嫡女庶女。 若是一个不慎，那小子认错了人，毁掉的可能就是他自己女儿的清誉。 不过，能做出这种事，想来他也不在乎女儿的声誉。 「真是畜生。」林如海心情很不好，没忍住骂了一句。 贾瑄自然知道林如海为什么心情不爽。 荣府有两位老爷，原先林如海很是瞧不上他爹，对惯会装模作样，素有佳名的贾政便敬重一些。 后来林如海父母都离世，他扶灵回乡，又在祖籍守孝两年，谁想再回京时。 先是贾政的夫人王氏在背后诅咒他妻子贾敏不晕，后又有贾宝玉冒犯黛玉一事。 如此种种，贾政从未有过任何歉意，甚至装作毫不知情。 林如海也是因此，彻底冷了心，对这个二内兄，百般看不上眼，甚至断了往来。 哪怕是他妻子的嫡亲哥哥，他也是懒得同他打交道。 更不必提，还有贾琏被教坏一事。 那王氏只是个愚昧的内宅妇人，没有贾政的默许，她敢这么对待贾琏？还把人性子往歪了教。 要说贾政完全不知情，林如海才不信。 「姑父，今天这事儿，暂时只有江老三的口供，这只能算是一面之词，并不能当做证据，那个冒犯侯府小姐的少年，也已经被打死，死无对证，若侯府二老爷不承认，只怕难以处置。」贾瑄道。 因前世的遭遇，贾瑄极其厌恶表面对你亲亲热热，背后却捅刀子的人。 很不巧，侯府那二老爷撞在贾瑄的枪口上了。 虽然那侯府小世子少不经事，说话甚至有些莽撞。 但贾瑄对看得顺眼的人，一向宽容。 因此，他不介意小世子的言语不敬。 侯府那位二老爷，哪怕贾瑄没见到人，仅凭现有的证据，贾瑄已经可以锤死他，他自然不会有任何同情。 不但不同情，他还要踩一脚，帮那小世子一把。 至于那小世子感不感激他，他才不在意。 「你的意思是……」林如海看出来了，贾瑄这是要帮那侯府的小世子呢。 他有些不解，贾瑄何时在金陵有交情这么好的朋友了？ 林如海根本就不知道，贾瑄只是一时兴起，顺手帮一把而已。 毕竟以他的身份来说，要帮谁，还真是一句话的事。 「去查查那个冒犯侯府小姐的平民，既然他敢动手，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么是被胁迫，要么是被重金收买，总是有迹可循。」贾瑄喝了口茶，闰了润喉，继续道，「若是被胁迫，那肯定有在意的人被抓了，只要把人找到，一切迎刃而解。若是被收买，那找到财物，也能作为证据。」 林如海也不喜欢侯府二老爷那种人，既然贾瑄想帮，他便叫了人进来，吩咐他们去查。 趁还没打草惊蛇，先把证据拿到再说。 贾瑄派人去拿人，想必侯府那位二老爷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暴露，来不及扫尾。 若是赶得及时，还能拿贼拿赃呢。 贾瑄提醒完林如海，便坐在林如海这里等。 没等多久，江老三先被带到了府衙，随后侯府的二老爷，以及侯府世子都到了府衙。 人到齐之后，林如海宣布开堂。 贾瑄没有去公堂上与人对峙，他这个证人的存在其实可有可无。 该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完了，其余的，就看林如海了。 林如海是有能力的，他没有必要去干涉林如海办案。 这个案子纠纷其实很清晰，林如海又得了贾瑄的提醒，让人去搜集证据，在傍晚之前，就将案子的脉络整理清楚。 因天色不早，林如海宣布将侯府二老爷收押监牢，次日再接着审。 林如海还有些事要收尾，贾瑄便先离开了府衙。 侯府小世子这会儿正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眼眶通红，一看就哭过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世子。」 侯府世子闻声一顿，扭头就见贾瑄在他身后走来，「侯爷？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衙门后头。」贾瑄道。 闻言，侯府世子默然。 「怎么？想不通？」贾瑄轻笑了一声，问道。 侯府世子沉默的点点头。 贾瑄与他并肩而走，「其实不难理解，你二叔只是个庶子，又有人故意挑唆，难免生出歹意。」 他在后头将事情的原委都听明白了。 前头说过，武昌侯府这位二老爷出生时，母亲就血崩而亡，他自幼被抱到嫡母跟前养着。 这二老爷的生母，其实是武昌侯府一个家生奴婢，他母亲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府里伺候。 武昌侯府现在的那位老太君，其实从未苛待过武昌侯府二老爷，但毕竟不是亲生，又是婢女所出的庶子，哪里比得上她自己亲生的孩子？ 第87页 因着不同的待遇，又有武昌侯府二老爷母家的人挑唆，以至于让侯府那位二老爷坚定的认为他娘就是被嫡母害死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养在膝下，以免威胁到他嫡兄的地位。 这实在是离谱极了，也可笑极了。 嫡庶之别，那可是天与地的差距。 侯府二老爷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他能威胁到他那文武双全的嫡兄？ 凭他那一家子奴婢出身的母家？ 侯府老太君若是真要打压他，根本不需要弄死他娘，再把他养在膝下。 恰恰相反，还要让他那个婢女出身的娘活着，然后把他养大。 这样由妾侍养大的孩子，那就是真正的长于妾侍之手的庶子，如此才对老太君所出的嫡子，毫无威胁。 而杀死了他娘，再将其抱养，那他就是半个嫡子了。 这样反倒会威胁到他嫡兄的地位。 如此浅显的道理，但凡学过礼仪的都该明白。 若说起初是母家挑唆，让侯府二老爷被养歪了，后来读书之后，学了礼仪，他就没道理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了。 他仍然坚定的认为他娘是被嫡母害死的，无非是想找个藉口，让自己的良心不受谴责。 为母报仇嘛，多么的孝顺。 侯府世子苦笑，「侯爷明明比我还小，为什么对这些事好似司空见惯了一般？荣国公府莫非比我家还要乱？」 贾瑄：「……」 你的关注点，好生奇特。 「勛贵之家，难免出些不肖子孙，正常。」贾瑄道。 侯府世子却道，「可你二叔和你爹不是亲兄弟吗？」 宁荣二府嫡枝一脉子息虽然不算单薄，但也不多。 宁府几乎落得一脉单传，荣府强一些，可也没强多少。 「亲兄弟又如何？这世上亲兄弟反目成仇的，也不再少数，」贾瑄挑眉，「倒是有些人，没有血缘关系，仍能有情有义，由此可见，这感情的事，跟血脉亲情实在没什么干系，都是处出来的。」 不是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便会亲如一家。 若真如此，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了。 说到底这恩怨二字，是世间最难解的谜题。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一句话，或是某个行为，会不会得罪什么人。 「受教了。」侯府小世子若有所悟。 见状，贾瑄没有再多说什么。 该知道的事情，侯府小世子已经在公堂上弄得明明白白，连陈年旧事都被挖了出来。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再会。」贾瑄拱手道别，转身便走。 看着贾瑄离开的背影，侯府世子愣了一阵，才高声大喊，「侯爷，谢谢你！」 今日在公堂上，他才彻底看清楚二叔是一头黑心的豺狼，图谋他父亲拼了命留下的爵位。 若是没有贾瑄今日横插一脚，只怕他早已经进了监牢，爵位也会落到二叔手里，他姐姐更是清誉尽毁，下场难料。 还有疼爱他的祖母…… 贾瑄不止救了他，还救了他姐姐，他祖母。 至于二房，小世子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赶出去。 贾瑄头都没回，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做这些，不是图人回报的。 回到林府，黛玉他们三个都在正院陪贾敏说话。 见他回来，都围了上来。 「表哥，事情解决了吗？」 贾瑄揉了揉黛玉的脑袋，温声道，「都解决了，只是可惜，搅和了表妹的生日。」 「人命关天呢，我的生日每年都过，人家的命就只有一条。」黛玉摇头道。 闻言，贾瑄笑着道，「表妹仁善。」 「表哥去了那么久，是帮忙查案去了吗？」黛玉没在意贾瑄的夸奖，问道。 贾瑄拉着黛玉在桌边坐下，先跟贾敏打了招呼，才将事情原委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黛玉恼怒的道，「这武昌侯府的二老爷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她跟着贾敏去武昌侯府参加过几次宴席，那府上的老太君是一位很慈和的老人。 虽然她跟侯府的小姐并无往来，但对侯府那位小姐，也是很有好感的。 拿女子清誉害人，实在是下作。 「坏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玉儿不必为这种人生气，他会为自己做过的恶事，付出应付的代价。」贾瑄安抚道。 黛玉点点头，「父亲可说了如何处置？」 「今天时间太晚，还没处理完，，牵扯的事情太多，明日还要接着审。」贾瑄道。 黛玉恨恨道，「这种人，绝不能轻饶了去。」 「姑父不会放过这种为非作歹之徒，妹妹安心。」贾瑄宽慰道。 一听贾瑄这么说，黛玉倒是安心了。 「表哥说的是。」 她父亲可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 「妹妹今天生日，想是没有玩儿尽心，待回京之后，我带你去庄子上玩儿。」贾瑄道。 黛玉不解，「庄子上有什么好玩儿的？」 「是皇上赏我的一座温泉山庄，我去过一回，风景秀丽，还邻近山林，偶尔会有些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出没，极有野趣。」贾瑄解释道。 黛玉听了，倒是被勾起几分好奇心，「那可要去瞧瞧。」 「等回了京，我就带你去。」贾瑄承诺道。 第88页 正说着，林如海也回来了。 今日为着武昌侯府的案子，林如海可是忙了一整个下午，面上不由带了几分疲惫。 贾敏见他进来，忙起身帮他脱去外衣，「老爷瞧着很累。」 「快要回京述职了，那些个勛贵尽给我找事儿，难免的。」林如海道。 贾敏让人备水，给林如海洗把脸。 然后又叫人摆饭。 寂然饭毕，林如海今天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回屋歇息。 贾瑄则跟着黛玉他们回了屋。 今天确实折腾，贾瑄虽然身体扛得住，但其他人还是差了些。 哪怕是练功有成的黛玉，也略感疲惫。 次日，黛玉他们恢复上课。 黛玉和甄英莲上完课，便去了正院随贾敏学习管家、看帐本。 小黛玉还好，时间充裕，并不是很急。 可甄英莲今年已经十五，马上就要举办及笄礼，到时候就要许婚了。 甄英莲当初的事，在金陵传得广，虽说有林如海义女的身份，但婚事仍然有些艰难。 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味道。 贾敏打算等回京之后，再给甄英莲挑一门好的亲事。 因为这次回京，林如海定会受到重用。 一个正三品的应天府尹，与正三品的户部侍郎，怎么看都是户部侍郎的权利更大。 贾瑄偶尔会抽空指点黛玉修习剑法，黛玉聪慧，学得也快，但剑法的招式学的快，不代表威力也强，相同的招式，在贾瑄的手里，和在黛玉的手里，威力是不可相提比论的。 黛玉还有得练呢。 转眼过去四五日，武昌侯府的老太君带着孙儿孙女上门拜访。 彼时黛玉他们都在上学，而贾瑄在学堂里陪他们。 因此，他们没有见到侯府的人。 下学的时候，侯府的老太君已经带着孙儿孙女回去了。 只留下了丰厚的谢礼。 贾敏是不想收的，可老太君一口咬定贾瑄对她们府上有再造之恩，这些谢礼大半都是给贾瑄的。 于是，贾敏也没办法退回，只得暂时留下。 等贾瑄陪着黛玉和甄英莲来到正院，见到堆在院子里的礼物时，贾瑄也有些无语。 「这么多？」贾瑄无奈，「我只是顺手帮了一下忙而已，哪儿能收他们家这么多礼？」 说着叫来青仪，让他们将其中三分之二退回去。 没有全部退回倒不是贾瑄贪图这些财物，而是不太好退还。 因为别人送的礼，你退一部分，还好说，全部退回，就有点得罪人了。 之后，贾瑄听说侯府那位二老爷被判了流放。 这是侯府世子退了一步的结果。 按照律例，侯府那位二老爷若是硬要判的话，是可以判斩首的。 贾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倒是成长了不少。」 侯府小世子没有要人的命，反倒退了一步，保住了他那便宜二叔的命。 看起来好像是心软，实际上是杀人诛心。 若是被砍头的话，也就是一死了之，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可被判了流放，侯府世子又特意打点了关系，不叫人苛待的太狠。 如此一来，他那二叔，就要一直以罪犯的身份狼狈的活着去边境做苦役。 养尊处优多年的侯府老爷，落得个做苦役的下场，简直是太惨了。 偏偏这样一来，侯府小世子还落了个心善的好名声。 当然，在有些聪明人眼中，侯府世子这点小算盘还是很明显的。 只是侯府二老爷那种人，也没人会为他抱不平。 二月底，新任府尹到了金陵，花了三五日的时间交接，之后林如海便带着家眷登船回京。 金陵的事，彻底与他无关了。 三月中旬，船抵达京城码头，贾瑄下了船，与林家人同行了一段路，之后在路口分开，贾瑄直接去荣府，林如海则带着妻儿回府安顿。 贾瑄回到荣府，直接去了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 启程前，贾瑄就先让霁春骑马回京报信，他则带着青仪与姑父一家坐船回京。 当然，他的汗血宝马也被霁春带了回来。 「给祖母请安。」 「你这小傢伙，终于肯回来了？」老太太笑骂道，「一声不吭的就跑去了金陵，差点把你娘急死了。」 贾瑄闻言讪讪，「这不是留了信吗？」 「要不是你留了书信，早就惊动皇上了。」老太太道。 这倒是不至于。 贾瑄心中腹诽，他身边可是有皇上派的暗卫跟随，谁都会着急，只有皇帝不会。 这世上最清楚他踪迹的，估计就是皇帝了。 「姑父他们也回京了，现在已经回府收拾，想来明天就会来给祖母请安了。」贾瑄道。 老太太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贾瑄在转移话题，不过她也没抓着不放。 「回京就好。」老太太道。 第48章 贾瑄 料想明日黛玉会随着姑父他们一起来荣府请安，贾瑄便没回侯府，直接在福祉院住下了。 次日晨起，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法，然后沐浴更衣，前往老太太的院子，陪老太太一道用早饭。 刚用完早饭，门房就来通报，林家姑爷带着姑奶奶还有表少爷、表小姐来请安了。 第89页 如今府里地位最高的，便是老太君史氏，老太君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下去见老太爷，一个被流放边疆做苦役，林如海好歹是长辈，他当然不可能去见贾琏，倒是贾琏听说林如海他们来了，忙带着妻儿一起去荣庆堂见礼。 至于贾珠夫妇，今年八月是秋闱大比，贾珠已经在两日前出发去了金陵，正好错过。 贾珠之妻李纨倒是得了消息，带着儿子贾兰来请安。 贾琏和贾珠的儿子都大了，但因着家塾风气不好，两个孩子都是跟着贾珠读书。 贾珠虽然只有秀才功名，但是给两个孩子启蒙却是够了。 外头给孩子启蒙的，多数都是童生，贾珠好歹是个名副其实的秀才呢。 众人齐聚荣庆堂，搞得荣庆堂坐满了人。 老太太虽然高兴，但人多了，也有些闷。 于是，她只留了女孩们在屋里陪她说话，林如海这些男人们，则去了外院叙话。 贾瑄也想留在内院，可他年纪大了，与家中的姐妹们也要避嫌，只得跟着一起去了外院说话。 林如海瞧着有些喜欢贾兰和贾英，考校了一二，很满意，「基础倒是很扎实。」 「他们如今都跟着堂哥学习，别看堂哥脾气温和，在读书上，却半点不纵容，可严厉了。」贾琏笑着道。 林如海闻言笑道，「严师才能出高徒。」 「姑父说的是。」 贾瑄坐在边上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吃一块糕点。 惹得旁边的贾兰、贾英不停的往他这边看。 到底是小孩子，对这些糕点没什么抵抗力。 贾瑄笑了笑，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块儿。 「谢谢堂叔。」 「谢谢三叔。」 贾琏和贾珠的儿子，还是挺懂礼貌的。 说起来，贾瑄想起跟贾英同龄的贾璟，他在二房排行第四，也是这荣府年纪最小的。 「怎么没见璟堂弟和宝玉？」贾瑄顺口问了一句。 贾琏嘆了口气，「宝玉不怎么爱待家里，他姨妈隔三差五的就把他接去王家小住，听说同薛家小姐感情挺好。」 闻言，贾瑄挑眉，「薛家？他们还有脸待在京城呢？」 「他们不待在京城还能去哪儿？」贾琏嗤笑。 待在京城，好歹还有王子腾庇护她们母女，若是去了金陵，没了薛蟠那呆霸王耍横，她们母女能被薛家旁系那群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贾琏一点也不同情她们。 既然知道儿子不懂事，怎么不严加管教？出了事，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吧。 薛家小王氏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溺子如杀子。 贾瑄扬眉，「说的也是。」 「那璟儿呢？」 贾琏默了默，道，「二婶带他去保龄侯府了。」 保龄侯去年九月没的，嫡次子史鼐继承了侯府的爵位。 老父亲没了，小史氏与侯府那边的关系就隔了一层，如今她丈夫自己作死，被流放三千里，她在荣府日子虽然过得不错，但她清楚这是老太太还在，等老太太去了，她能依靠的，只有保龄侯府这个娘家。 因此，她时不时的就会带儿子回侯府与兄嫂亲近亲近。 贾瑄瞭然，没有再多问。 林家五人在荣府用了晚饭才回去。 次日，贾瑄便回了福昌侯府。 他难得待在家里，因着偷偷跑去金陵的事，对邢氏多少有些歉意，便多在家里陪了她两日。 这日晨起，贾瑄照常练完剑法，沐浴更衣。 正要用饭的时候，邢氏来了。 「瑄儿，为娘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贾瑄闻言一愣，「哦，娘来的这么早，用饭了吗？」 「还没呢。」 「那就一起用饭吧。」贾瑄拉着邢氏坐下，「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也不迟。」 邢夫人应下。 贾瑄吩咐人摆饭，他提倡节俭，饭菜都有定量，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两菜一汤，多一个人就多一道菜，避免不够吃。 今儿邢氏跟着他一起用饭，贾瑄便让厨房添了一道邢夫人爱吃的菜。 吃完了饭，漱口，品茶。 「娘这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邢夫人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没什么隐瞒的。 「你小姨年岁渐大，在姑苏那边不好说亲，你舅舅的意思，想送你小姨上京待嫁，寻一门好亲事给她。」 当年为了将她嫁到荣府做填房，她爹娘几乎掏空了家底。 可她不争气，张氏那样风姿的大家闺秀都没能笼络住贾赦的心，何况她小门小户出身，只有脸能看的继室？ 七八年没有身孕，她爹娘也接连故去，以至于邢家就此败落。 她好运生下了贾瑄这样神异的孩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邢家也有了气色。 可邢家的家底到底薄了些，远不如贾家这样的大族。 她二妹因着贾瑄的关系，许给了一个读书人，前些年中了进士，被外放做了知县，虽说才能一般般，可靠着姐姐和外甥，贾瑄这二姨过得还不错。 小姨的年龄比他娘和二姨要小很多，可今年也有十八了，翻过年就十九，已经算是老姑娘了，这婚事还没个着落。 倒不是没人娶，而是愿意娶她的都心怀不轨，她愿意嫁的，偏偏人家又不愿意娶。 第90页 一来二去，可不就耽搁了下来？ 眼看着女儿也渐渐大了，三妹和幼弟还要他养着，贾瑄的大舅可不得急了？ 贾瑄沉默了一阵，道，「小姨在姑苏都寻不到好亲事，在京城就能寻到好亲事？」 「这不是看你福缘深厚，说不定能寻个合适的，」邢夫人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忙道，「娘的意思是，找个对你小姨好的贴心人，不需要找什么公侯门第的大家公子，只要不是心怀不轨，想借着你小姨搭上你的关系就成。」 贾瑄闻言，笑了，「这还不好办？明年是春闱大比，等会试放榜，我让皇上挑个合适的，给小姨赐婚便是。」 贴心人。 那就找个老实人便可。 这诉求还真不算高。 邢氏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你心里有主意就好。」 「舅舅一家如今还住在姑苏蟠香寺那边？」贾瑄问道。 邢氏嘆道，「你表妹同蟠香寺寄居的一位小姐关系好，你舅舅瞧着那小姐身份不一般，还能教你表妹读书，便在那边常住了。」 贾瑄听后，没有说什么。 他那个大舅舅，多少有点爱沾小便宜。 不过，他也管不着。 「我要去林府小住几天，娘若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可以去相好的夫人家里走动走动。」贾瑄道。 邢氏道，「我约了承恩公夫人打牌，一会儿也要出门，你不用担心我，你娘我过得可好了。」 贾赦不在了，她头顶的一座大山被搬走。 等再过两三年贾瑄娶妻生子，她就能升级福昌侯府的老太君了。 当然，现在她即便不是老太君，日子过得也潇洒。 京圈这些夫人们，有什么好玩儿的聚会，都不会忘了她。 邢氏心里清楚这些夫人们，有很多其实都瞧不上她，但却因着贾瑄的缘故，不得不做出样子来。 她也懒得深究，反正她是被讨好的人，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开心就好。 贾瑄闻言，不由轻笑，「阿娘的日子过得比我还潇洒呢。」 「那是。」邢氏笑道。 「得了，你收拾行李吧，我要出门了。」邢夫人起身道。 将邢夫人送了出去，贾瑄回来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坐着马车去了林府。 林家在京中的旧宅，多半还是原先那些人伺候，见到贾瑄来，半点不意外。 这次回京，林家多了个人，贾敏便将黛玉相邻的梨花院收拾了出来给甄英莲住。 至于贾瑄，仍然还叫他跟林琛一起住东院。 「就知道你要来，东院的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把东西放那儿去吧，」贾敏看到贾瑄进来，便笑着道，「对了，玉儿他们去了前边西院上学了，你若是想去找他们，就去西边找。」 「我知道了，姑妈。」 贾瑄先去了东院把行礼放好，然后去了西院的外书房。 练了一会儿字，黛玉就从外面进来了。 「表哥！」 贾瑄轻轻一笑，「下学了？」 「表哥怎么今天才来？我还跟哥哥说，你昨天就会来呢。」黛玉有些小抱怨。 贾瑄揉了揉她的脑袋，解释道，「在家陪我娘待了两天，这不是来了吗？」 「哦。」黛玉倒是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一听贾瑄是陪她娘，她便不多想了，「对了，表哥不是说要去温泉庄子玩儿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你们不是要上学？等端午节休沐的时候，叫上姑父姑妈，我们一块儿去玩两天。」贾瑄道。 黛玉一听，想到什么，「可是，阿娘最近在给姐姐选婿。」 第49章 贾瑄 「选婿？」贾瑄闻言一愣，旋即想到甄英莲的年纪，便道，「甄姐姐今年就及笄了，是到了该许婚的年纪，姑妈这个时候选婿，还有些迟了呢。」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般会在及笄前两年就将家中女孩儿的婚事定下，这样到时候就不会太过仓促。不过甄英莲的情况不同，不能拿来比较。 「甄姐姐刚出孝期，前两年我娘也不方便为她选婿。」黛玉嘆道。 本朝的守孝制度，为父母守孝三年，实为二十七个月。 服丧的时间，虽然历朝历代都说是三年，但实际上服丧的制度一直都有变化。 早期说守孝三年，实则是首尾三年。 有人服丧时间短得只有十几个月，长的足足整三年。 后来历经变化，到了前朝，就固定了整整二十七个月，不计闰月。 然而事实上，守孝二十七个月，哪怕不计闰月，有时候也会撞上闰月，导致守孝的时间比别人短一两个月，或是长一两个月。 贾瑄的便宜爹死那年，其实也有闰月，但闰的是七月，而他父亲死于九月，后头守孝的两年间又没有闰月，就导致贾瑄守孝的时间是足足的二十七个月，不多不少。 甄英莲就不同了，她母亲死于昌平十一年腊月初，从昌平十一年腊月开始计算，昌平十三年腊月就已经横跨了三年，但甄英莲守孝的时间还未满二十七个月，这就导致她的守孝足足横跨了四年，加上去年又闰了六月，让甄英莲多了一个月的孝期，守了足足二十八个月的孝。 当然，为父母守孝，这是无法避免的。 甄英莲也从未因此自怨自艾。 第91页 「嘆什么气？」贾瑄揉了揉黛玉的脑袋。 黛玉有些闷闷不乐的道，「甄姐姐身世可怜，好不容易与娘亲重逢，却要眼睁睁看着亲娘离她而去。」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姑父出面，只怕甄姐姐如今还在薛家为奴为婢，被薛蟠那厮欺辱。」贾瑄安慰道，「现在能恢复原来的身份，还被姑妈认作义女，这已经是上苍庇佑，不能太贪心了。」 黛玉也明白贾瑄的意思，可就是难免心里不痛快，「我只是心疼甄姐姐。」 明明是千金小姐，却沦落至此。 「都是那些可恶的拐子！」黛玉恨恨道。 贾瑄嘆气，道，「历朝历代的刑律都规定拐卖人口者，处以极刑，但仍是有人做这种灭绝人性之事。」 说到底还是利益动人心。 拐走幼童再转卖，这可真是无本的买卖。 若是有像甄英莲这样资质上佳的，更是能卖出高价。 黛玉闻言默然，「就不能把这些拐子们都抓起来吗？」 「这很难遏制，」贾瑄道，「买卖人口虽说明令禁止，可谁家没买过奴婢？尤其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族，府里除了家生奴婢，其他奴婢的来源，都是从牙行里买来的，而牙行里的奴婢来源，就是被其他人卖进去的。」 换句话说，拐子们的买家都是大族，只要这些大族还需要人伺候，这种人口买卖就无法断绝。 黛玉沉默了。 她心里堵得慌。 贾瑄虽然没有说，但她举一反三，想到了皇宫。 宫中的宫女来源，一部分是罪臣之后，一部分是小选入宫，剩下的多半都是卖进去的。 而太监，与宫女的情况也大多类似，只是太监没有小选的定例。 你看，连皇家都要买人进宫伺候，又何况是下头的世家大族？ 「好了，别不开心了，这种事，若是以后遇上了，我们能管一次是一次，若是没遇上，那也是没办法。」他们总不能自己的日子不过了，天天跑去街上抓拐子。 黛玉嘆了口气，「是我钻牛角尖了。」 「好了，你下午不是还得跟姑妈一块儿学看帐管家吗？快些回去歇息吧，省的下午没精神。」贾瑄劝道。 黛玉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在林家小住了半个月，贾瑄就回了侯府。 因为他小姨已经到京城了。 回到侯府，贾瑄直接去了慈安堂。 「侯爷回来了。」 他刚到门口，便有丫鬟往屋内通传。 因此，他进门的时候，屋内坐着的姐妹俩已经停下了交谈。 甚至贾瑄的小姨邢红莲已经站了起来。 邢夫人比她小妹大了足足十九岁，今年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因生了儿子后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反倒保养得跟二十多岁的少妇差不多，看起来比邢红莲也就大了六七岁的样子。 这谁能看得出来邢夫人有三十六七了？ 「这就是你外甥，自家人不用外道，就叫他瑄儿便是。」邢夫人笑道。 邢红莲却没她姐姐那么心大，即便贾瑄是她嫡亲的外甥，仍是有些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瑄，瑄儿。」邢红莲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话，生怕冒犯了这个外甥。 贾瑄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从他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母家的亲戚。 虽然每年都有生日礼物送来，但就邢家那家底，送的东西都难以入眼。 贾瑄虽然不至于嫌弃，但也是真的用不上，都给了他娘。 「小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贾瑄在邢夫人身边坐下，温声道，「我经常不在家，阿娘一个人也确实孤单，现在小姨来了，就多陪陪我娘。」 「我，我知道了。」 见她还是紧张，贾瑄也不想多呆，免得让人不舒服。 「阿娘可给小姨安排好了房舍？」贾瑄问道。 邢夫人道，「费那功夫做什么？你小姨跟我一起住慈安堂便是。」 「这怎么行？小姨都这么大人了，总要有自己的院子。」贾瑄就知道他娘不靠谱。 虽说这样安排能表示亲近，但问题是，他小姨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她已经是年近二十的老姑娘了，上京来就是要挑一个合适的人嫁出去。 住在慈安堂，小姨还能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吗？ 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要在他娘的眼皮子底下？ 这让人怎么想？ 「东边和正院后边多的是院子空着，娘若是捨不得小姨，那就挑正院后边近一些的院子给小姨收拾一个出来住下。」贾瑄道。 贾瑄的话，邢夫人是不会反对的。 「还是我儿想的周到。」邢夫人说着，就让人去收拾一间院子出来。 贾瑄没有再久坐，「我那儿还有事，阿娘就和小姨叙话吧，我不打扰了。」 等贾瑄一走，邢红莲才放松下来。 看着妹妹胆小怕事的模样，邢夫人难以理解，「自家外甥，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邢红莲苦笑，「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能一样吗？」 他这个外甥看着年轻，可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见邢红莲这样，邢夫人好气又好笑，「你傻不傻啊？都是自家人，我儿子还能把你吃了啊？你是我嫡亲的妹子，就这一点，我儿也不会亏待了你，但也仅仅是不亏待你，你多同他亲近亲近，你的婚事他也能多尽心一些，瞧瞧林家那几个人，我儿对他们多好？说是掏心掏肺都不为过了。」 第92页 说起这个，邢红莲倒是好奇起来，「姐姐心里就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 「外甥对林家人比对你还上心呢，你不觉得难受？」邢红莲道。 邢夫人好笑，「瞎咧咧啥呢？瑄儿是不怎么待在家里，可那也是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玩伴，他与林家兄妹关系好，走得近些，也不稀奇。」 贾瑄待她又不差，何谈难受？ 她的日子过得可不要太潇洒。 见姐姐真的不在意，邢红莲便不再多话，否则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了。 晚间，用过饭，邢红莲才去了收拾出来的院子休息。 次日一早，贾瑄就出门了。 他没有去林家，而是去看望云霓公主。 听说云霓公主有了身孕，似乎挺难受。 到了公主府，贾瑄被迎了进去。 直接被领进了内院偏厅，云霓公主面色苍白的靠在贵妃榻上。 「云霓姐姐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贾瑄乍一见到云霓公主，便被吓了一跳。 云霓公主半眯着眼，听到贾瑄的声音，抬起眼皮，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是瑄儿啊？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不陪你家小表妹了？」 「云霓姐姐怎么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贾瑄在云霓公主身边的绣墩上坐下，摸了摸云霓公主的脉象，过了一阵，眉头微蹙，「很难受吗？」 云霓公主见他把脉，便笑，「你还会医术呢？」 「略懂，不怎么精通，把脉还是没问题的，」贾瑄说了一句，又道，「怎么没见驸马？」 「驸马被父皇召进宫了，还没回来呢。」云霓公主道。 贾瑄点点头，「太医看过了吗？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有孕的妇人多少有些不适之症，只是有些人的症状轻，有些人的症状重，你云霓姐姐我就是那倒霉的一类，非常难受的那一种。」云霓公主苦笑着说道。 贾瑄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孕期的一些症状，是每个怀孕的孕妇都无法避免的。 第50章 贾瑄 「没有法子缓解吗？」贾瑄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虽然会些医术，但只会治内外伤，还是他前世习武顺带学的，毕竟习武之人难免受伤。 更高深的医术，贾瑄是不会的。 他要是会，前世也不会被狗皇帝给毒死。 女子怀孕这种症状，贾瑄当真是完全不了解。 毕竟他前世也未曾娶妻，根本就没那个机会了解。 「太医开了药方，暂时还未见效。」云霓公主道。 一听太医开了药，贾瑄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陪云霓公主说了会儿话，见她面色疲惫，贾瑄适时的告辞。 离开公主府，时辰还尚早，贾瑄想了想，去了一趟荣府，看望老太太。 他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二婶小史氏和贾璟母子。 贾璟比贾瑄小六岁，今年才七岁。 因为贾瑄，贾璟四岁的时候，就等于没了父亲，这三四年来虽然有母亲呵护，老太太疼爱，但这孩子到底缺了父爱，瞧着有些软弱胆怯，甚至不敢同贾瑄对视。 见礼之后，贾璟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样就不用跟贾瑄同处一室，拿来做对比。 贾瑄不清楚这小子心里的想法，打过招呼就坐在了老太太身边，三言两语就将老太太逗得开怀。 见状，贾璟不禁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这位堂兄，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世上不喜欢他的人真不多。 因为不喜欢贾瑄的，多半坟头都长草了，剩下的人，日子过得也是凄悽惨惨。 小史氏对贾瑄其实是没什么意见的，唯独一点，贾瑄大义灭亲，把贾政给搞得流放边疆，以至于她儿子成了没爹的孩子。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守不守活寡，但她在意儿子的成长。 可她又知道，贾政被流放，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贾瑄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曾无数次的后悔嫁到贾家来，若是当初眼光放低一些，寻个上进的读书人，说不定现在也能成为官夫人了，哪里会落得现在这般只能四处讨好人度日的下场？ 不管说什么，都太晚了。 见贾瑄和老太太。祖孙俩聊得开心，小史氏看着缩在一边恨不得隐身的儿子，心中闷痛。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儿子告退。 看着小史氏带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贾瑄嘆了口气。 贾瑄感知敏锐，小史氏身上传来的那种复杂的情绪，他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甚至贾璟害怕他的情绪，也被他全部接收。 虽然他也不清楚贾璟为什么要怕他，毕竟他也没欺负过贾璟。 反倒是贾宝玉，被他打过一顿，并且他明确的对其表示过不喜。 这府里的男丁除了贾宝玉，贾瑄对其他兄弟子侄都是差不多的，哪怕是同父所出的哥哥贾琏，也不过比二房的堂哥贾珠稍微亲近的一点点。 见贾瑄看着小史氏他们离开的背影沉默了。 老太太嘆了口气。 她虽然老了，但却没糊涂，小史氏不是带着儿子去史家，就是来她这儿，目的也明确的很，就是想求得娘家和老太太的庇护。 说实话，老太太看着侄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心里不是不难过。 若是侄女没有生下儿子，或是生的个女儿，老太太还能运作一下，让侄女和离再嫁，可现在既然生了儿子，再嫁就难得多了。 第93页 小史氏显然捨不得儿子，但贾家也不可能让她带着儿子改嫁。 如此，她就只能呆在贾家守活寡。 「祖母为何嘆气？」贾瑄这话有点明知故问了。 不过老太太并不知道贾瑄对情绪感知很敏锐的事，因此并未多想。 「你二婶……也是可怜，」老太太怅然，「是老婆子我害了她。」 贾瑄闻言默然，旋即道，「怎么会是祖母的错？二婶这么年轻就守了寡，明明是二叔的错。」 对于将贾政弄流放这件事，贾瑄一点都不后悔。 帮着杀人犯脱罪，这等同于帮凶，被流放那完全是活该。 只是可惜连累了小史氏母子。 「我如今年岁渐大，也护不了你二婶多久，若是有一天……瑄儿你替我多照看些，不要让她们母子受人欺凌。」老太太冷眼瞧着，贾璟性子有些软弱，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立起来。 小史氏将这个儿子保护得太过头了。 但老太太也不知该如何规劝，毕竟小史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丈夫说是流放，实际上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她不指望贾政还能活着回来，那么贾璟就是小史氏唯一的依靠，她能不看得要紧吗？ 贾瑄对老太太还是很孝顺的，照拂小史氏母子而已，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只要不是照顾贾宝玉，老太太的要求，他多半都能答应下来。 何况，小史氏母子落得这个下场，他多少也有点关系。 即便他不后悔惩治了贾政，对这个小二婶和堂弟，怎么也是有些愧疚的。 但这份愧疚，跟贾政没什么关系。 「孙儿省的，祖母放心便是，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人欺负了他们。」贾瑄承诺道。 他只是承诺不叫人欺负他们母子，但让他像奶母一样整天看着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也没想着让贾瑄事事都以小史氏母子为先，只要贾瑄能照拂一二，她就能安心了。 「你做事，我放心。」 在荣府用过晚饭，贾瑄才回侯府。 接着，贾瑄在侯府住了两天，便收拾了衣服去林府小住。 时间转眼即逝，一晃就到了端午佳节。 贾瑄一早就许诺黛玉，端午放假的时候去温泉庄子上玩。 端午节前夕，想着只带姑父一家，却不带他娘和小姨，实在说不过去，便又添上了邢氏和他小姨邢红莲，又去了一趟荣府，本是想将荣府的亲戚们都叫去小聚，谁知老太太已经定好了要去清虚观。 甚至老太太还想把他叫去。 只是贾瑄一早就约定好要去温泉庄子，便没去清虚观。 他对道观这些地方，并不感兴趣。 既然老太太他们要去清虚观，贾瑄便没有再邀请贾琏他们，直接回了侯府。 次日与邢夫人、邢红莲一起出发，先去了林家与姑父一家汇合，再一同去京郊温泉庄子。 邢夫人和邢红莲坐一辆马车，贾敏和黛玉、甄英莲坐一辆马车，林如海和贾瑄、林琛则骑马走在马车前面。 黛玉时不时的撩起车窗帘同贾瑄说话，很是羡慕。 她也想骑马。 可她娘不允许，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哥哥和贾瑄骑马。 贾瑄只能哄她，等到了庄子上，就教她骑马。 黛玉自然乐意，笑呵呵的应下。 邢夫人和邢红莲的马车在后头，离得近，自然能听见黛玉和贾瑄说话。 「你瞧瞧，林家小姐说话多讨人喜欢，你倒好，见了瑄儿像老鼠见了猫。」邢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邢红莲挑起车帘，看了看前面说话的两个人。 听到姐姐的话，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她和林家小姑娘能比吗？ 姐姐怕不是个二愣子？ 外甥和那林小姐处得这样好，明显不正常好吗？ 算了，她懒得跟姐姐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志气。」见妹妹不吭气，邢夫人也懒得说她了。 邢红莲这一两个月被姐姐训斥的次数多了，现在也成了一头死猪，完全不怕开水烫，姐姐想说什么说什么，她全然不往心里去。 她虽然这一两个月就见过外甥两三次，但她在侯府的吃穿用度都不差，比起在哥哥家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她没什么不知足的，并不贪图过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贾瑄给她，她就拿着，不给她，她也不会去讨要。 若是像她姐姐说的那样，刻意接近贾瑄，说不得反倒惹来厌恶。 一路嬉闹，天黑前到了温泉庄子上。 端午只放一天假，也就是五月初五这一天。 初四衙门仍是要办差的。 只是林如海现在地位提高了，很多事情可以交代下属去办，他能轻松许多。 因此，今日提前了两个时辰回府，然后赶在天黑前抵达温泉庄子。 初五这天就能松快大半天。 只不过，林如海初六就要回衙门办差，因此他初五得赶在宵禁前回城。 倒是贾瑄他们，能在庄子上多呆几天。 温泉庄子原是皇帝赏的，不远处就是皇帝的避暑行宫。 大概再过十天半月，皇帝就要带妃嫔们来行宫避暑，过了最热的那段时间，就会回京。 贾瑄已经提前让人来庄子上收拾了，到了之后，便被庄子上的奴婢分别领到院子里休息。 第94页 次日，贾瑄带着黛玉、林琛还有甄英莲在庄子上到处乱窜。 林如海则陪夫人去泡温泉，温泉庄子上的温泉池其实不止一个，毕竟是皇帝赏赐的，温泉庄子大的很，温泉池也有好几个。 林如海和贾敏一个池子，邢夫人和邢红莲姐妹俩一个池子。 贾瑄他们，年纪还小，对泡温泉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黛玉在家里憋坏了，一出门就放飞了自我，拉着贾瑄在庄子上四处跑。 这里摘朵花，那里摘颗枣，兴奋得让贾瑄目瞪口呆。 第51章 贾瑄 「玉儿，玉儿，歇歇吧，你不累吗？」贾瑄虽然武力值高，可被黛玉拽着这里跑，那里跑，身体上虽然不累，却转得头有些晕。 黛玉闻声扭头看贾瑄，「表哥累了吗？」 「额……」贾瑄看着黛玉红扑扑的脸，她的精神状态好得出奇，他摇摇头，「累倒是不累，就是这样到处乱跑，有点晕头转向。」 林琛和甄英莲都被他们甩远了，不知道哪儿去了。 黛玉闻言，想了想，「表哥要是不舒服，那我们回去吧。」 贾瑄：「……」 黛玉比他小两岁，都没有不舒服。 他习武多年，身体健壮，若还不如黛玉，岂不是要被笑死？ 贾瑄表情一僵，「我没有不舒服，」他吸了口气，「玉儿还想去哪里玩儿？」 「表哥真的没有不舒服吗？」黛玉凑到贾瑄跟前看了看。 贾瑄咬了咬牙，「真的没有。」 「我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见贾瑄气色红润，黛玉便没有多想。 贾瑄顺着黛玉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边山脚的树林里有几坨白色的东西在动。 他想了想，「应该是兔子，这边山林里小兔子还是不少的。」 而且兔子繁殖得极快，若是不猎杀一些，很快就会泛滥成灾。 一听是兔子，黛玉眼睛就亮了，「表哥，我们去抓兔子吧。」 贾瑄见黛玉兴奋，倒也由她。 两人一起往山脚走去。 兔子是很警醒的动物，听到动静就跑。 「啊——跑了！」 贾瑄见黛玉失落，便运起内力，身形极快的追了上去，将兔子逮住。 他掐着兔子前腿咯吱窝，防止被咬到，走回黛玉身边，「这兔子毛色还挺亮的，表妹想养吗？」 「可以养吗？」黛玉还没养过兔子呢。 贾瑄笑了笑，「兔子还是挺好养活的。」 「那我们就带回去养着吧。」黛玉乐呵呵的道。 得了一只小兔子，黛玉也不再抓着贾瑄四处乱跑，而是回了庄子上，找了个笼子，把兔子关了起来。 至于林琛和甄英莲，他们被贾瑄二人甩开之后，四处转了转，便回来了。 见贾瑄他们回来，还带了只小兔子，不禁对视一眼。 午后，林如海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率先回了城。 贾瑄他们则在庄子上又多呆了一天，黛玉玩了整整两天，可算是尽了兴。 第三天一早，众人启程回城。 先将贾敏他们四个送回林府，然后贾瑄陪着母亲和小姨回了侯府。 次日，贾瑄与母亲、小姨去荣府见老太太。 呆了一天，宵禁前回了侯府。 之后贾瑄在家里休息了两日，正打算收拾东西，明天去林府小住，不想下午收到了张家的请帖。 张子耀请他参加他侄儿张庭沐的婚宴。 张庭沐是张子耀大哥张子翰的儿子，今年十七，定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孙女。 张子耀的大哥去的早，当年高中后，张子耀就将家里人全都接来了京城。 张子耀的父亲倒是没像贾琏说的那样，因为儿子高中就出事，反倒因为儿子高中了，坚强了活到了现在。 因为他是张子耀的父亲，一旦他没了，张子耀就得丁忧。 好不容易张家有点气色，要是为了守孝丁忧，又断了振兴家族的气势，他死都不能瞑目。 因着张子耀的两个叔叔都去的早，两个婶婶带着孩子都住在张家。 这还是张家回京之后，办的第二次喜宴。 上一回还是张子耀的小堂妹出嫁，张子耀这小堂妹是三叔的嫡次女，上头有两个姐姐，长姐是张家二房的嫡女，二姐是她的亲姐姐。 两个姐姐嫁的都是寒门学子，没办法，当年张家出事，张家的女儿哪怕再出色，婚嫁也是艰难得很，张家人怕家里的女孩儿受委屈，只能放弃从当初门当户对的人家择婿，反倒往下物色年轻上进的寒门学子，重点是人品要好，不会因为张家落了难，而为难张家的女孩儿。 不得不说，张家除了当年太上皇乱点鸳鸯谱害了贾琏的母亲张氏，张子耀这两个堂妹嫁的人都还不错，除了家境贫寒一些，其他的都是上上之选。 两个妹夫都已经考中了进士，也授官去了地方上历练。 张子耀的二哥因着弟弟高中，倒是从绝望中恢复了过来，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休养身体，听说明年大比他打算再下场一试。 张家当年虽然遭了难，却因此更加团结，一心重振家族。 贾瑄对张家的感官还是挺好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参加婚宴。 次日，贾瑄换了一身锦袍，带着礼物，去了张家。 第95页 张子耀入朝已有六年，如今已官至正五品吏部郎中，看这个架势，很受皇帝的信任，否则也不会把他往吏部调。 吏部那可是六部之首，别看张子耀如今才正五品，手里的权利可不小呢。 可惜，今天成亲的不是张子耀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来参加婚宴的多是年轻一辈，长一辈的几乎都没来。 只不过，这次那些人怕是要后悔。 因为，他们最没想到的人，来了。 「福昌侯到！」 门房开始报贾瑄送来的礼单，贾瑄脚步不停的进了张府。 他神色很平静，可前厅这些来参加婚宴的世家子弟，各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福昌侯怎么会来？」 「我怎么知道？」 「他不是从来不参加这些宴席吗？」 「张家什么来头？居然能请来福昌侯？」 前厅的人不由得窃窃私语。 别说这些人没想到，张子耀也没有想到。 他只是想着当年受过贾瑄的恩，便试着送了一张请帖。 上回他堂妹出嫁，他也送了请帖，但没来。 因此，张子耀也没想到贾瑄会来。 他只是觉得，贾瑄来不来是他的事，但请帖给不给，他却不能失礼。 「侯爷驾到，有失远迎，勿怪勿怪。」张子耀顾不上别人，忙不迭上前来迎。 贾瑄含笑道，「表哥真是外道，你姑妈我也要称一声母亲，表哥这是不想认我这门亲？」 听出贾瑄在开玩笑，张子耀也笑，「哪里敢啊，里面坐。」 「我二哥还没来？」贾瑄扫了一眼，问道。 张子耀笑道，「琏儿被我二婶请进去说话了，一会儿出来。」 当年张家二太太嫁过来的时候，张氏还未出嫁，姑嫂两个相处过一两年，感情极好。 其实与他姑妈感情更好的，是张子耀的母亲，只可惜当年张家遭难，张子耀的母亲体弱，没熬过去，先没了。 一听贾琏去了内院，贾瑄便没有再说什么。 张子耀怕贾瑄被人冲撞，干脆将贾瑄领到了里屋，这边都是他哥哥或是堂弟、侄子们。 「这是我二哥张子翼，这是我二哥的长子张庭泓，我二哥的次子张庭涛。」张子耀先给贾瑄介绍了他二哥和二哥的两个孩子。 接着继续往下介绍，「这是我二叔的儿子张子翘，这是子翘的儿子张庭浩。」 最后，指着一个瞧着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是我三叔的儿子，我的小堂弟，张子翡。」 「我还以为是你大哥的儿子。」贾瑄没忍住笑道。 因为张子耀大哥的儿子正好与这个张子翡同岁。 「我大哥的儿子叫张庭沐，已经带人迎亲去了，这会儿不在，一会儿他回来，再介绍他给你认识认识。」张子耀笑道。 贾瑄想了想，「怎么不见你儿子？」 「我儿子还小，这外头客人多，太闹腾，我叫夫人抱去后院了。」张子耀道。 贾瑄调侃道，「你成亲也是真晚啊。」 「也是侥幸。」张子耀苦笑道。 不怪张子耀提起这个就苦笑，张子耀的夫人与他相识相知在张家出事之前，彼时两人刚刚定亲。 谁料，不久后太子犯事，张家获罪。 幸而张家只是被贬官，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砍头或是直接成了罪犯。 本以为这门婚事再也没有可能，哪知张子耀这小青梅，硬是不肯退婚，父母逼迫她，她就以死明志。 差点将女儿给逼死，张子耀夫人的父母便不敢再逼迫，只得好声好气的劝她放弃。 这一劝，就劝到张子耀高中，张子耀这小青梅也成功的把自己逼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 在京城这地方，超过了十七岁还没出嫁的都少，更不用提二十岁的老姑娘了。 张子耀夫人的父母见张子耀高中，哪里还想再劝女儿放弃，恨不得立刻把女儿嫁出去，再拖下去朝廷都要处罚了。 这夫妻两个能修成正果，实在不容易。 张子耀原先还隐约觉得求荣府庇护伤自尊，可后来发现未婚妻多年未嫁，就是等他。 什么自尊劝都抛到了脑后。 他将小青梅娶回来的时候，恨不得认贾瑄做爹，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当然，他没真的这么做。 但他却是真的很感谢贾瑄，不但救了他全家，还给了他和小青梅一个圆满的结局。 「你成亲的时候，正好遇上我父亲病逝，因此没来，还未向你道贺呢。」贾瑄笑道。 张子耀没忍住露出笑容，「该是我感谢你。」 第52章 贾瑄 「嗨，一家子亲戚，说什么谢不谢的，多外道啊。」贾瑄笑着调侃道。 张家的家风是他非常喜欢的那种，跟林家是一种风格。 哪怕落了难，张家也不曾丢了风骨，这是极为难得的。 「侯爷说的是。」张子耀笑道。 贾瑄故作恼怒，「还叫侯爷呢？这么见外？」 「那……」张子耀迟疑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贾瑄。 贾瑄笑了笑，「表哥可以唤我阿瑄，或者显福，都可以。」 显福是皇帝当年在他出生时次的小名。 「那，我叫你阿瑄吧。」直接称呼名字，显得更亲昵一些。 第96页 贾瑄明显是有意拉近关系，张子耀也没有矫情，顺势应了下来。 寒暄了一阵，贾琏就从后院回来了，他毕竟是外男，不能在后头久待。 看见贾瑄，贾琏很是意外，「三弟？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论起来，今天的新郎官也得唤我一声表叔吧？」贾瑄调侃道。 贾琏闻言，笑起来，「正是这个理儿。」 闲聊了一会儿，外头通传，林如海来了。 贾敏带着黛玉和甄英莲直接进内院，林如海则带着林琛进了前厅。 贾瑄第一时间走了出去打招呼。 「姑父。」 林如海没想到会在张家看见贾瑄，他可是知道，贾瑄素来不爱参加这种宴席。 「你小子怎么来了？」林如海有些讶异的道。 贾瑄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你不是素来不喜欢这种宴席？」林如海道。 贾瑄道，「张家怎么说也是我二哥的母家，论起来也是一家子亲戚，自然跟别家不同。」 主要是他喜欢张家的家风。 当然，这个理由他就不会宣之于口了。 「姑父怎么回来？」贾瑄反问道。 林如海道，「张家的姑奶奶是你姑妈的大嫂，虽说去的早，但感情和睦，如今张家有喜事，你姑妈自然不会缺席。」 上回张子耀成亲，他们没来，是因为远在金陵，来不成。 但贺礼还是送到了。 如今张子耀侄子娶妻，他们既然在京城，当然要来。 贾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接着张子耀同林如海说了会儿话，因外头还有客人要来，张子耀便将林如海、贾瑄等人交给了哥哥和堂弟们招待，他则去前面迎客了。 张家大少爷张庭沐赶在吉时前到达了张府。 贾瑄不是第一次看人拜堂成亲了，也不觉得新奇，喝完喜酒，便跟着林如海一道走了。 福昌侯府和林府同在一条街上，因此同行了很长一段路。 直到林如海他们到家，贾瑄则同母亲和小姨又走了一段路，回了侯府。 展眼过去一个月，六月二十四是甄英莲的生日，也是她举行及笄礼的日子。 虽非贾敏亲生，但贾敏对这个义女的及笄礼却没有丝毫含糊。 该有的都备齐了。 贾瑄一向同林家走得近，林家难得有喜事，他自然不会缺席。 甄英莲的及笄礼过后，贾瑄过了两日，才来林府小住。 这日晚间，林如海衙门忙碌，传了话不回来用饭，因此就只有他们四个一起吃饭。 饭毕，见贾敏面色忧虑，他便在饭后留了下来。 「姑妈好似有烦心事？」贾瑄给贾敏倒了杯热茶，轻声问道。 贾敏看见贾瑄留下来的时候，便知道他要问。 揉了揉额角，嘆道，「愁你甄姐姐的婚事。」 「没有合适的人选？」贾瑄早在两三个月前就从黛玉那里听说贾敏在给甄英莲择婿，但这事儿他一个外男，也实在不便多问，因此倒是不知道至今还未选定。 贾敏眉头微蹙，「并非没有合适的，只是……」 甄英莲毕竟只是她的义女，而非她和林如海的亲女，能入贾敏眼的，那都是好人家，但人家却未必能看上甄英莲。 这与甄英莲的身世没多大的关系，主要还是当下这个世道，太讲究门当户对。 越是出身高的，就越讲究这些。 贾瑄沉吟片刻，道，「姑妈，我这儿倒是有个好人选，姑妈不妨去问问。」 「哦？」贾敏疑惑的看着贾瑄，「你最常走动的地方，除了荣府，便是我家和皇宫，你甄姐姐的身份到底还是差了些，可够不上那些皇子们，我也不想将你甄姐姐送去那吃人的地方。」 「姑妈想哪里去了？」贾瑄微愕，失笑道，「我说的不是皇子。」 「再说了，我虽然时常出入宫廷，但跟我走得近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太子。」贾瑄顿了顿，继续道，「不是我瞧不起甄姐姐，而是甄姐姐这身份，怎么也不可能配得上太子，别说是太子，便是身份最低的皇子，甄姐姐的身份也是差一截的。」 贾瑄的话说得虽然直了些，却并无羞辱甄英莲之意，实在是再诚恳不过的实话。 「唉，」贾敏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你甄姐姐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虽然心善，但也不是盲目的到处滥发善心。 实在是甄英莲这孩子，太可人疼。 哪怕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贾敏对甄英莲的喜爱，哪怕不如黛玉，但也绝对不少。 寻常人家的母亲，说不定还不如贾敏对待义女一样对自己的亲女好。 「姑妈和张家很熟悉吧？」贾瑄道。 贾敏道，「我同张家早逝的大太太是熟悉的，这还是託了你亡姨母的福。」 张氏是贾瑄生父的原配亡妻，贾瑄的母亲是继妻，一个先一个后，自是姐妹相称，而贾瑄作为继室的儿子，不可能称呼张氏为嫡母，因为他的母亲也是嫡妻，只有庶子才称呼父亲的妻子为嫡母，因为他们都是侍妾所生的孩子。 贾瑄的母亲得称呼前头的原配为姐姐，而贾瑄便要称其姨母，因张氏已经亡故，便称其亡姨母。 「这个我知道，」贾瑄喝了口茶，「上回子耀表哥长兄的嫡长子张庭沐成亲，我去祝贺，在他家见到了子耀表哥的堂弟，他三叔的儿子，叫张子翡的那个，今年也是十七岁，尚未定亲，但已经取得秀才功名，将来考个进士，应当不是问题。」 第97页 贾敏有些犹豫，「张家虽然败落过，可也不是小门小户，那可是江南的大家族，英莲哪怕没有被拐卖过，身份也差张家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张家娶妻看的不是门第，而是品行，」贾瑄有不同的意见，「我与张家虽然来往不多，但他的家风是很好的，前头遭难，也不能丢了风骨，如今家族重振，亦不曾骄傲自满。张庭沐是张家现在的长房嫡孙，也是张家这一脉的宗子，他要娶的妻子是张家将来的宗妇，自然不能挑门第太差的，可张子翡不同，他是张家三房的孩子，娶妻不用像张庭沐那样讲究。」 「甄姐姐的家世虽然差了些，但怎么说也是姑父和姑妈的义女，正经上过族谱的，说是亲生女儿也不为过，再加上甄姐姐的品貌，我觉得配张子翡，是完全足够的。」 贾敏听完贾瑄的话，不由陷入沉思。 贾瑄见状，也不出声打扰她。 等了一会儿，贾敏深吸一口气，「那我就厚着脸皮去张家探探口风，若是可以，这倒是一门好亲事。」 贾瑄笑了笑，没有再多话。 他该给的建议已经给完了。 「那姑妈早点休息，我先回去歇息了。」 贾瑄起身告退，回了东院。 不想黛玉也在这里，林琛拿着书，无奈的坐在廊下，黛玉就搬了个绣墩坐在他边上，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 见到贾瑄回来，林琛忙不迭道，「妹妹快看，表哥回来了，你有什么话，去问表哥吧。」 等黛玉一松手，林琛就逃一般的进了书房，将门一关。 黛玉扭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转回头走向贾瑄。 「表哥跟阿娘聊什么呢，这么晚才回来？」 吃完饭，贾瑄赖着不走，黛玉当然注意到了。 但她不是胡闹的人，知道贾瑄留下来肯定是有事，便跟甄英莲和哥哥先走了。 离开正院后，黛玉就让甄英莲回屋，她则跟着哥哥到了东院，想问问林琛知不知道。 可林琛又哪里知道呢？ 不管他怎么说不知道，黛玉就是不信，缠着他追问，弄得他没法安心看书。 因此，贾瑄一回来，林琛就忙不迭把黛玉引向贾瑄，他立刻熘之大吉。 贾瑄沉吟片刻，道，「我就是看姑妈好像心情不好，就留下来多问了两句。」 说起这个，黛玉就比贾瑄清楚多了，「阿娘是为着甄姐姐的婚事烦心呢，那些个人看不上甄姐姐的出身，阿娘为了这事儿，最近没少受气。」 这婚姻是结两姓之好，那些能被贾敏看上的公子，家风都好，并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但也不会因为贾瑄，就委屈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这样身世的女子。 京中又不是没有身份相当，品貌又出众的贵女。 而那些愿意娶甄英莲的，多半是想跟贾瑄拉上关系，甄英莲在他们眼中只是个联姻工具，贾敏当然不可能把甄英莲嫁去这样的人家。 第53章 贾瑄 贾敏受气，倒不是因为被人刻意刁难，而是难受于甄英莲姻缘坎坷。 她也不可能逼迫那些人家娶甄英莲，纵使以势压人，促成了这门婚事，对甄英莲只怕是祸非福。 「这姻缘一事，是没法强迫的。」贾瑄无奈的道。 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些人不愿意娶甄英莲，就去找麻烦，否则他成什么人了？ 甄英莲的身世摆在这里，人家既然不愿意，那就是有自己考虑，这跟歧视不歧视没什么干系。 每个做母亲的，都希望给自己的孩子更好的一切。 甄英莲除了温柔善良，品貌出众，家世这一块，即便有林家补足，可她曾经被拐卖的过往，仍是抹不去的黑历史。 大户人家不愿意娶这样的媳妇，再正常不过。 贾瑄也不能因为甄英莲是他姑妈的义女，就枉顾这个事实，非要逼迫人娶她。 自古婆媳关系就难处，你这还没进门就得罪了婆婆，又不被夫君喜爱，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尤其甄英莲的性子又不强势，被欺负死更是明摆着的结果。 「阿娘也是这么说的，只是甄姐姐本就身世坎坷，如今还被人嫌弃成这样，甄姐姐心里其实也很不好受。」黛玉嘆道。 这事儿难受得何止是贾敏呢？ 甄英莲也难受。 这事儿毕竟隐瞒不下来，一个还好，贾敏选中的人都拒绝了，这根本没法隐瞒。 甄英莲会知道，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哪怕是性格再好的女子，被人再三拒娶，那也是很伤自尊的一件事。 「没事儿，好饭不怕晚，好女不愁嫁，」贾瑄揉了揉黛玉的脑袋，温声道，「甄姐姐也就是身世坎坷了些，品貌都是上上之选，那些人顾忌来顾忌去，不肯求娶，到时候后悔的肯定不是甄姐姐。」 甄英莲被林家救下得及时，虽然被人拐卖过，却只是挨饿受冻，被人殴打。除此之外，并没有被人侮辱过。 毕竟那拐子也是想把甄英莲卖个好价钱，他当然不敢过分。 因此，甄英莲除了被拐卖，其实人还是清清白白的。 被贾敏认作义女后，又承教于贾敏，不说一思一行、一举一动都随了贾敏，可贾敏的五成手段她还是学到手了的。 贾敏又不曾对其藏私，教导女儿的时候，从来不避着甄英莲，只是甄英莲到底不如黛玉聪慧，多少逊色了些，但对甄英莲来说，哪怕只学到贾敏五分，那也尽够了。 第98页 要不是甄英莲被人拐卖过，就甄英莲这样的品貌，那些人想娶还娶不到呢。 黛玉与甄英莲姐妹四年，感情又好，自然是向着甄英莲的。 听了贾瑄的话，立刻道，「表哥说得对，让他们后悔去吧。」 她是真心觉得，那些人不肯娶甄英莲，是他们的损失。 贾瑄没有说他给贾敏提了个人选。 张家虽然家风好，可这婚姻之事，跟家风还真没多大的关系，归根结底，还是人性。 张子翡是三房唯一的儿子，其父又早已亡故，前头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他是他娘唯一的指望了，若是他娘盼着张子翡有更高的成就，说不定会想给儿子聘娶一门能给儿子带来助力，又品行上佳的姑娘。 甄英莲在这方面，唯一的优势，便是他是林如海的义女。 端看张家那位三太太到底怎么想了。 这事儿还没个上文呢，跟黛玉说也不太好，免得她告诉了甄英莲，到时候没成，又叫人失望。 「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洗漱歇息，明早还得上学呢。」贾瑄道。 黛玉已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了，闻言便没有久待，道别之后，回去了。 次日贾瑄仍是陪着黛玉他们上学，倒是贾敏用过早饭便出门了。 贾瑄猜是去了张家。 晚间用饭，贾瑄注意到贾敏的神情还不错。 饭毕，林如海去了前边书房，贾瑄他们正要回去休息，甄英莲却被贾敏叫住。 贾瑄见状挑眉，笑了笑，跟黛玉和林琛一起离开了。 「阿娘怎么把甄姐姐留下了？」黛玉有些担心的道，「阿娘今天一早就出了门，是不是又去了哪家给甄姐姐……」 「这次或许是好消息呢。」贾瑄接了黛玉的话茬，道。 黛玉回想了一下刚才用饭时，贾敏的神态，倒是挺贊同贾瑄的话，「我也这么觉得。」 边上的林琛不置一词，他远没有黛玉同甄英莲关系亲密。 因为甄英莲到他们家的时候，林琛就已经八岁，住到了外院，平日里与甄英莲见面，也要恪守礼仪，毕竟甄英莲不是他的嫡亲姐姐，他不能跟她走得太近，不然有损甄英莲的清誉。 虽然甄英莲有过不好的过去，但这不是他不守礼的理由。 当然，虽然恪守礼仪，他与甄英莲的关系不如黛玉亲近，可到底是义姐，林家人口又不丰，统共就他们三，再加上一个自己赖上来的贾瑄，那也才四个人。 因此，即便林琛与甄英莲的感情不如黛玉与甄英莲的感情深厚，可他也是当做姐姐看待的。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林琛挑眉道，「说什么？」 「就是……」黛玉话到嘴边，又卡住了，眉头皱起，「甄姐姐被这样嫌弃，哥哥也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林琛微微一笑，「既然这些人不愿意与我们家结亲，日后咱们也不考虑同他们家结亲便是。」 贾瑄略感意外，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小表弟，居然是个白切黑？ 林如海虽然年纪渐渐大了，上升的空间已经能看到头，可林琛已经初露锋芒，有他这层关系，林琛必定受皇帝看重，哪怕将来新帝继位，只要贾瑄在一天，林琛就不会被人刁难，将来官居一品也不是难事。 一品的那都是个顶个的权臣。 林琛有这个资质。 看看林琛刚才说的什么话？ 不与拒绝娶甄英莲的人家结亲。 若是被那些人家里知道，怕是要悔断肠。 婚姻一事，确实无法勉强。 那么相对的，林家不能勉强别人，别人同样也无法勉强林家。 整个京城想把女儿嫁给林琛的有多少呢？ 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想把女儿嫁给林琛。 而能被贾敏看中的人家，恰恰就在这些人当中。 嘿，一报还一报，真是报应不爽啊。 黛玉显然也领会了林琛话里的意思，瞬间就不生气了，「我要去告诉甄姐姐。」 林琛忙拉住她，「跟她说干什么？」 「让甄姐姐高兴高兴啊。」黛玉道。 林琛好气又好笑，「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黛玉闻言一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贾瑄也拉住了黛玉，「玉儿，甄姐姐和阿宝不同。」 「不同……」黛玉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贾瑄嘆道，「在这件事里面，甄姐姐是弱势方，她从头到尾只能被选择，自己却做不得主。阿宝不一样，他是主动拒绝，他属于强势方，他能去挑选别人。」 「这件事我们自己知道就好，跟甄姐姐说，即便她面上不显，心里也必然难受的。」林琛也道。 黛玉即便将林琛的打算告诉了甄英莲，甄英莲也不会因此高兴。 说到底，她被嫌弃这件事，仍未解决。 林琛帮她出气，那些人即便后悔，也不是因为她自己。 那么，这件事告不告诉甄英莲，有什么意义呢？ 黛玉泄气的道，「就没有一个不在乎甄姐姐被拐卖过的人吗？」 贾瑄与林琛对视一眼，嘆道，「其实我和阿宝都不在乎，但我们都不可能娶她。」 甄英莲已经上了林家的族谱，她是林家的义女，即便没有血缘，上了林家的族谱，那就是林家的女儿，她只能外嫁，不可能嫁给林琛。 第99页 而贾瑄，不管是林琛还是甄英莲，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贾瑄是黛玉的。 黛玉未通男女之情，听了贾瑄的话，也只当贾瑄和林琛是自家人，不能娶甄英莲，没想太多。 她嘆了口气，「希望这回甄姐姐能得偿所愿吧。」 这样过了几日，就当贾瑄以为这事儿又没成的时候，张家派官媒上门提亲了。 是张三太太请来的官媒，为他儿子求娶林家的义女，甄英莲。 在林府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很多。 贾敏将官媒迎进门，笑呵呵的应下了婚事，交换了庚帖。 交换完庚帖，就代表这门婚事定下了。 贾敏前些天上门，提起甄英莲，张家三太太其实是犹豫的。 当日长房嫡长孙张庭沐成亲，甄英莲随贾敏一起来过张家，她是见过甄英莲的，品貌确实出众。 京中那么多人拒娶甄英莲，就是因为她曾被人拐卖过。 张三太太犹豫过后，询问了儿子。 却不想儿子在张庭沐成亲当日见过甄英莲，听了母亲的担忧，他却道，「每个人都有过去，咱家何尝不是遭过难？也曾被人避如蛇蝎。甄小姐虽被拐卖过，但又不曾失贞。相反，她也是个可怜人。她能重新振作起来，长成现在的模样，可见是个坚强的姑娘，我倒很欣赏她。」 第54章 贾瑄 张三太太被儿子的话说服了，想起了张家出事，周遭亲戚们避如蛇蝎的眼神，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尝尽了。 丈夫去世后，更是只能与长房和二房抱团取暖，盼望着孩子们平安长大，重振门楣。 甄英莲虽被拐卖过，但只要没有失贞，品行又端正，人也温柔恬静，倒与她儿子很是相配。 相信就算丈夫活过来，也不会嫌弃这样的儿媳。 于是，张三太太也没有端着，跟二嫂商量了一阵，选了个名声好的官媒，又挑了合适的礼物，备上庚帖，去了林家提亲。 既然决定结亲，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何况，抛开甄英莲被拐卖过这一点，甄英莲哪里不如京中那些贵女？ 甄英莲的义父可是户部侍郎林如海，正三品要员。义母贾敏还是福昌侯的姑母，很受福昌侯的敬爱。她获救后在林家长大，没指望她能与福昌侯的关系多亲厚，但福昌侯那么看重姑妈一家，对甄英莲想必也会爱屋及乌，会多维护几分。 如此种种，除了被拐卖过这一点，甄英莲的条件甚至还要胜过许多上京的贵女们。 因着张子翡的年纪已经不小，张三太太也盼着儿子早些成亲，生个孙子给她抱。 甄英莲也已经及笄，两家你来我往，很快就敲定了腊月初的婚期。 贾敏早已经给甄英莲筹备嫁妆，虽然不如黛玉，但也很丰厚，绝对不寒碜。 到了甄英莲出嫁那日，黛玉、林琛还有贾瑄都给了添妆。 背甄英莲出门的是林琛，虽然他才十一岁，但身量却不矮，背甄英莲出门的力气还是有的。 贾瑄属于女方这边的亲戚，张家那边就只送了一份礼过去。 待甄英莲三朝回门，贾瑄因是外男，与林如海、林琛都在前院见张子翡。 上回张庭沐成亲，贾瑄虽然去了张家祝贺，也与张子翡打过照面，但并没有说上话，今日才算是正式认识。 林如海问了张子翡的志向，毫无疑问，他是想入朝为官的。 这是张家每个人的目标。 考校了一番，林如海对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 「我这儿还有事处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儿吧，晚上的时候一起用饭。」 「是，岳父。」 张子翡与贾瑄和林琛去了东院。 张子翡和林琛更有共同语言，他们都是那种传统的学子，而贾瑄虽然学问不差，但他对武功看得更重一些。 这辈子因着身上的福运，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既如此，何必还费工夫去考科举？ 他一出生，就站在了这些人奋斗的终点。 用过晚饭后，张子翡就带着甄英莲回去了。 贾瑄和黛玉兄妹一起离开了正院。 甄英莲的出嫁，对黛玉的影响是最大的。 平时她还能有个伴儿一起，甄英莲一出嫁，她多半时间只能独来独往。 尤其是跟贾敏学习管家看帐，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难免觉得孤单了些。 贾瑄想着，黛玉现在年岁渐长，已经不再是拐子的目标，何况有他和暗卫们保护，更不必用担心会出事。 于是，年底回侯府之前，贾瑄悄悄的许诺黛玉，等过完年，带她去赏灯。 每年元宵灯会，都是极热闹的盛会。 尤其明年是春闱大比，许多外地的学子赶来京城应考，住得远的都是赶在年前到京城候考，在元宵灯会的时候，也是这些学子们一展所学的机会。 黛玉早就嚮往元宵灯会的热闹了，只是从前爹娘都不许她在这种节日出门，在救下甄英莲后，管得就更严了，他们不想甄英莲身上发生的事，发生在黛玉身上。 就连贾瑄也听从林如海和贾敏的吩咐，不带黛玉出门。 现在贾瑄愿意带她出去，爹娘那边，贾瑄就会去帮她说服。 因此，即便贾瑄回了侯府，黛玉仍是很开心，每天都盼着元宵灯会快快到来。 第100页 又是一年除夕，贾瑄毫无疑问，又被接进宫中，参加除夕夜宴。 他与太子同坐一席，瞧着却比太子略高一些。 「阿瑄，明年是大选，你家可有姐妹应选？」 殿中歌舞不停，太子喝着酒，悄悄的同贾瑄说话。 贾瑄闻言，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大选？」 「四哥和我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恰逢今年大选，父皇的意思是，今年给我挑太子妃，也给四哥选好正妃和两位侧妃，还有一些到了适婚之龄的宗亲也需要指婚，因此父皇早就跟母后提过，凡四品及以上官员家里的女儿，不论嫡庶，年十三以上，十七以下，都要应选。」 听完太子叠叠一大段话，贾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黛玉翻过年也才十二岁，岁数不够。 不然凭黛玉的家世，入选是一定的。 想到这里，贾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开始烦躁起来。 「哦。」 太子见贾瑄反应这么冷淡，不由愣住，「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你们家不是有好几个姐妹吗？」 贾瑄闻言一怔，仔细一想。 他那庶姐贾迎春翻过年正好十五岁，二房的探春和东府的惜春与黛玉同龄，不够岁数应选。 想着想着，思绪又飞走了。 他喝了口酒，心想，幸好甄英莲的婚事在年前就搞完了，要是拖到明年，哪怕她只是义女，也是符合应选条件的。 「嗯……」贾瑄回过神，「我庶姐倒是年岁合适，不过我爹的爵位早就被撸了，她是没有资格应选的。」 皇上的要求是，四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而不是姐姐妹妹。 太子听了贾瑄的话，点点头，「那就好。」 「好？」贾瑄看他一眼，「这话听起来，你好像不想跟我家的姐姐妹妹们扯上关系啊？」 太子忙笑道，「我不是嫌弃她们，我只是觉得吧，我们朋友之间，最好不要掺杂其他的关系，那也太复杂了。」 贾瑄哼笑，「我信你个鬼。」 不就是怕他那些姐姐妹妹被其他皇子盯上，然后跟他扯上关系吗。 「我家里那些姐妹，除了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宁府族妹，其他两个，与我都不亲，别说她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应选，即便有资格，被选上了，我也不会因为她们就掺和夺嫡，你且安心。」贾瑄看着殿中身姿翩然的舞姬们，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太子笑着道，「怎么？不好看？」 「靡靡之音，年年都一个样，无聊。」贾瑄道。 太子也笑，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不敢说，还是你硬气。」 贾瑄嘴角一抽，没理会他。 这宫里也确实没有比他更硬气的人了。 哪怕是皇上，只要他占理，其实贾瑄也敢怼。 只不过，他长这么大，还没遇上过跟皇帝起冲突的时候。 就这位陛下纵容他的态度，贾瑄觉得他也很难跟他起冲突。 「诶，说起来，你跟我同年，而今我都要选太子妃了，你这儿怎么还没个上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太子说着，又笑道，「对了，我得提醒你，我那些个庶妹，可都盯着你呢。」 贾瑄闻言皱起眉，「什么？」 「就我那庶母淑妃娘娘生的两个女儿，四公主和五公主，都想嫁给你。」太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道，「淑妃娘娘几次命人去请你娘，都被我娘给拦下了，但想来也拦不了多久，我劝你还是早点把婚事定下，省的到时候出事儿啊。」 贾瑄嘴角一抽，「四公主？她好像比我大吧？」 「大一岁而已，这算什么？有些人娶的妻子还有大两三岁的呢。」太子不以为意。 贾瑄哼道，「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大的。」 太子差点没笑出声，「那你别跟我说，你去跟四公主说吧。」 贾瑄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了。 等到夜宴结束，贾瑄准备出宫了，不想却在殿外被人拦住。 「福昌侯留步。」 贾瑄扫了这宫女一眼，「你是？」 「奴婢是四公主的贴身宫女，殿下……」话未说完，贾瑄直接绕过她便走。 那宫女愣住，「侯爷，侯爷……」 她追着赶了几步，却发现贾瑄走得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她视线中。 宫女：「……」 惨了，公主那里该怎么交代？ 贾瑄脸色很不好的出了宫，骑上马就飞奔回府。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气，躺在榻上，想着太子说的话，不禁一沉。 随着他年岁渐长，许多烦恼纷沓而至。 淑妃膝下育有一子两女，三皇子还有四公主、五公主，都是她所出。 三皇子前两年就已经成亲，娶的是宁远侯的嫡女。 而四公主和五公主，因年岁还不到，并未被皇帝指婚。 翻过年，四公主十五，五公主十三。 这两位公主其实算起来与他都年岁相当，也是邪了门了。 贾瑄并不想与皇室的公主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这两位公主还有个嫡亲的哥哥，有实力争夺皇位的那种。 要说这两位公主看上的是他这个人，不如说是看上了他的福运。 「晦气！」贾瑄暗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页 四公主：侯爷，看看我。 贾瑄：我不喜欢老女人。 四公主：…… 五公主：那侯爷看看我，我不老。 贾瑄：我不喜欢丑八怪。 五公主：？？？ 贾瑄：晦气，摸挨我！ 第55章 贾瑄 次日晨起，贾瑄去给邢氏和小姨拜年，收了两个压岁钱，然后一起去荣府给老太太拜年。 下午在家里迎接宫里下来的赏赐，淑妃娘娘今年的赏赐比往年丰厚了许多。 贾瑄看都没看，直接叫人记录在册，然后扔去库房。 接下来，他又去了各家亲戚屋里拜年，林家自然也去了。 大抵是因为过年，黛玉穿的很喜庆，一身嫣红色袄裙，衬得小姑娘明艷动人。 十一二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大抵是因为习武的缘故，黛玉饭量也增加了不少，去年黛玉长得很快，今年瞧着已经快要接近五尺（大概一米五出头），而贾瑄更是快近六尺（一米八左右）。 乍一看，贾瑄都被晃花了眼。 不知不觉，他都没发现，黛玉也长成大姑娘了。 「表哥，你来啦。」黛玉飞奔到贾瑄跟前，笑得很开心，「甄姐姐和姐夫也来了，都在里头说话呢，外头冷，表哥跟我进去吧。」 说着，黛玉抓着贾瑄的手腕就往屋里走。 贾瑄由着她拽，跟在她身后，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 「哪儿来的花香？」贾瑄问道。 黛玉笑道，「表哥闻到啦？这是张家大小姐送我的，梅花制成的香。」 「张家大小姐？」贾瑄想了想，「张家的小姐们不是都已经出嫁了吗？」 张家大小姐，出嫁得有十年出头了吧？今年少说也有二十五六了，跟黛玉怎么认识的？还这么的熟悉？ 贾瑄纳闷极了。 黛玉笑起来，「哎呀，你搞错啦，是张家的大小姐，不是张家的大姑奶奶。」 已出嫁的姑娘，在娘家这边都是称呼姑奶奶，而不再称呼小姐。 贾瑄被搞蒙了，「张家哪儿来的大小姐？」 「是张庭沐的嫡妹，今年才十四呢，小一辈的就这一个姑娘。」黛玉解释道。 贾瑄恍然，那的确是他搞错了。 转而他又注意到一点，「张家大小姐今年十四？」 正想说符合大选的年龄，但转念一想，张家大小姐的父亲张子翰已经病逝，只有个在吏部任郎中的叔叔张子耀，虽然年龄符合条件，但父亲品阶这一项，并不符合条件。 这倒是让张家现在唯一仅存的大小姐逃过了一劫。 黛玉见贾瑄注意到的是张家大小姐的年龄，顿时皱起眉，「表哥很在意张家大小姐的年龄？」 「额，」贾瑄噎了噎，解释道，「前两天除夕夜宴，听太子说，今年要大选，四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不论嫡庶，年满十三以上，十七以下，都要应选。」 「我刚才是想，张家小姐的年龄符合条件，但转念细想，张家小姐的父亲已经病逝，身上并无任何官职，她算是逃过一劫。」 听完贾瑄的解释，黛玉皱起的眉头松开，「原来是这样啊。」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大选？」黛玉问道。 贾瑄道，「大选是三年一次，有时候若是皇帝也会停选，三年前大选，皇上为三皇子指了正妃和侧妃，还有其他宗亲也分别指了婚，」顿了顿，「今年是因为太子已经十四，皇上有意让太子大婚之后正式上朝，还有四皇子也到了年龄，需要指婚，再加上一些宗亲，选秀的规模就扩大了些。」 黛玉闻言点点头，忽然道，「表哥今年也十四了呢。」 贾瑄表情一僵，「啊，是。」 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太子给他的坏消息，真是晦气。 黛玉突然就沉默了。 两人进了屋内，里头燃了炭火，比外头要暖和许多。 「瑄儿来了？」贾敏笑着招呼他坐下喝茶。 闲聊了几句，贾敏注意到女儿比之前沉默了许多，又看了看贾瑄，若有所思。 贾瑄在林家拜完年，就回了侯府，因是正月里，他不好在林家留宿。 晚上用过晚饭，各自回去。 贾敏收拾了一番，去了揽月苑。 「玉儿可睡下了？」 黛玉正在屋里绣帕子解闷，听到贾敏的声音，吓了一跳。 「阿娘？」 她放下手头的针线，从里间出来。 「阿娘怎么来了？这么晚了。」 贾敏拉着黛玉在软榻边坐下，等丫鬟上了热茶，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我这么晚过来，当然是有话要问你。」 黛玉很少见到贾敏这样认真严肃的样子，不由紧张起来。 「问什么？」 贾敏喝了口茶，问道，「今儿阿瑄来拜年，你去迎他，回来就不对劲，说说吧，怎么回事？」 闻言，黛玉紧张的情绪缓解，稍微想了想，便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表哥说今年有大选，被吓着了，虚惊一场。」 「大选？」贾敏挑眉，「是这样吗？」 「是啊，」黛玉点点头，「表哥一开始说，四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不论嫡庶都要应选，我可不吓到了？后头表哥又说，要年满十三以上，十七岁以下，我的年龄还不够，就放心了。」 第102页 贾敏觉得黛玉没说实话。 但她言之凿凿，贾敏也不好逼问，只得暂时作罢。 她决定改天去问贾瑄。 「既然是虚惊一场，那就算了，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贾敏说着，「这么晚了还没睡，在屋里做什么呢？」 「闲着没事，绣手帕呢。」黛玉道。 贾敏点点头，起身走了。 等贾敏走后，黛玉才松了口气。 她没对贾敏说实话，但也不算撒谎，只是有所隐瞒。 今天见到贾瑄，一开始她还是挺开心的。 但随着提到大选，还有太子的年龄，她忽然想起贾瑄今年也十四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她只是说了一句，贾瑄也十四了，贾瑄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 从前她说什么，贾瑄不会这样。 黛玉怀疑，表哥已经有了心悦的人，但她不知道是谁。 好烦啊！ 长这么大，从没见表哥提过谁家的姑娘，表哥什么时候有心悦的姑娘的？ 她实在想不通，心里莫名的烦躁，感觉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一直到元宵灯会前，黛玉都没有出门，几乎足不出户，天天待在揽月苑里绣帕子，安静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林琛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在正月十五前，写了封信，让小厮送去侯府给贾瑄。 收到信的贾瑄皱起眉。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次日是上元节，贾瑄让人去河街定好了酒楼雅间，才去林家接黛玉。 本是要叫上林琛一起的，林琛说要读书备考，推脱了过去。 等到出门的时候，便只剩下贾瑄和黛玉两个人。 因今日街上行人多，贾瑄怕黛玉被人冲撞，便让黛玉坐马车，到了河街那边，再下来。 黛玉今天异常的安静，安静得让贾瑄都觉得奇怪。 从前出门，黛玉都很兴奋的。 贾瑄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黛玉说话，便下了马，把缰绳给了青仪牵着，轻轻一跃跳上马车，撩开帘子坐了进去。 黛玉微愕，「表哥？你不是骑马吗？」 「表妹不开心？」贾瑄不答反问。 黛玉摇摇头，「没有不开心。」 「那怎么今天这么安静？」贾瑄奇怪的道。 黛玉盯着贾瑄看了半响，摇摇头，「阿娘说，女儿家以贞静为要，让我安静一些。」 贾瑄疑惑，「姑妈说过这话吗？」 「说过。」黛玉点头。 贾瑄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姑妈既然让你出门，就是允许你放纵一两回的，倒也不必这样谨守礼仪。」 黛玉不说话了。 贾瑄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阵，贾瑄后知后觉，黛玉不开心，好像是因为他？ 但贾瑄实在没想明白，他什么时候惹了黛玉不开心？ 挠了挠头，贾瑄嘆了口气，「好妹妹，别跟我赌气了，你若是不开心，骂我打我都可以，这样冷漠……我实在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黛玉撇过头，不看他，闷闷的道。 贾瑄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坐到另一边，黛玉见他坐到她面前，就要转头看向另一边。 「还说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话？好妹妹，你哪里不痛快，直接跟我说好不好？我真的不明白。」贾瑄苦笑道。 黛玉抿抿唇，低下头，「表哥可是有……有喜欢的姑娘了？」 闻言，贾瑄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妹妹是听谁胡说八道了？这都是谣言，我哪里有喜欢的姑娘！」 贾瑄不由怀疑到四公主头上，是她找人在黛玉这儿说他坏话了？造谣？ 除了四公主，贾瑄还真想不到其他人头上。 黛玉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半响。 见贾瑄好似真的委屈，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是我误会了？」 这么一想，好像全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从来没找贾瑄求证过。 贾瑄心里一团乱麻，还夹杂着一点点的恼火。 「妹妹可是听谁说了什么？」贾瑄心里含恨。 这个背后造谣的人不要被他逮到，否则他决不轻饶！ 黛玉摇头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尺参考尺寸：在今天所收藏的唐尺中，长度从29.4至31.7厘米，所以唐朝寸的长度约合现在的2.94—3.17厘米 所以五尺，按照一尺30.7算，身高就是一米五三左右。 第56章 贾瑄 贾瑄并不相信，要不是有人在黛玉面前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黛玉怎么会想到他有了心上人？ 肯定是有人在黛玉跟前说了什么！ 见黛玉不肯说，贾瑄也不想逼迫她，只想着回头叫姜桢他们好好查查四公主。 要真是她在背后造谣。 哼，他直接去找皇帝告状！ 想嫁给他？别痴心妄想了！长得不美，想得倒美！ 解开了心里的小疙瘩，黛玉就比先前活泼多了，挑起车帘，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好奇。 贾瑄长这么大，还没在上元节的时候看过什么灯会，了解的自然也不比黛玉多。 第103页 看黛玉喜欢，他就直接买下来，往车里一放。 还没到河街的酒楼，车厢里就堆了一座小山的各种小物件。 因今年是春闱大比，猜灯谜的那条街上有不少来应试的举人，热闹非凡。 贾瑄和黛玉围观了一会儿，便又去了其他的地方玩儿。 街上有不少小摊贩，买的多是一些手工制作的小玩具之类的，黛玉好奇的喜欢的，贾瑄都买了下来让小厮拿着。 等到回府的时候，东西多得几乎堆不下。 回到林府，贾瑄也懒得再回侯府了，便干脆就在林府歇息。 次日晨起与林如海他们一道用早饭。 上元节放假七日，从正月十二一直到正月十八，之后便是举行开印大典。 开印之后，府衙开始照常办事。 因此现在是林如海每年最清闲的时候。 「听下人说，昨晚你们回来带了一堆的东西？」林如海喝着茶，笑着问道。 贾瑄道，「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都是玉儿想要的吧？」林如海笑道。 贾瑄也笑，「有些是，有些不是。」 但大部分都是。 林如海心中门清，也不多问。 接着又问林琛的功课。 父子俩一问一答，非常流利。 贾瑄等林琛答完，才道，「阿宝又有进益，打算何时应考？」 「再让他读一年，明年再去吧。」林如海道。 林琛表示都听父亲的安排。 他纵然可以早些应考，但他从不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比他有才能的大有人在，如今家里有林如海顶着，他没有必要那么早的卖弄才学，多多积累学识才是正道。 贾瑄也只是问问，他对林琛准备何时应考，并不打算给任何建议。 他前世也不曾走过仕途，虽有学问，但因皇帝忌惮，从未应试，水平如何，没经过考核。而他的武功，前世能杀入宫廷，将狗皇帝父子杀死，就证明了他的武功学得极好。 这辈子与前世走向了两个极端，他不需要努力读书，因为他已经拥有了这些人想要的东西。 皇帝的信任，恩宠，他样样不缺。 聊完后，林如海叫林琛跟他去书房。 本是要叫上贾瑄一起，但贾瑄被贾敏留了下来。 贾瑄只好坐在这儿看贾敏教黛玉看帐本，等她们结束，贾敏让黛玉去库房对帐。 屋里就剩下了贾敏和贾瑄两人。 贾瑄见状，心有所感。 「上回你来拜年后，玉儿便整日不开心，我去问她，她只拿话搪塞我，」贾敏说着一顿，「昨儿跟你出去一趟，回来又好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贾瑄没想太多，只解释道，「不知道是谁在玉儿跟前胡说八道，造谣我有心上人，玉儿许是因此不高兴了，我回头叫人查查怎么回事。」 闻言，贾敏惊异的看了贾瑄一眼。 这还用查？ 不是明摆着了吗？ 她张了张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玉儿虽说不高兴，但心思纯粹，怕是还没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 瑄儿更是个愣头青，黛玉为什么不高兴，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她直接戳破，反倒不美。 还是让两个小傢伙自己折腾去吧，横竖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贾敏点点头，继续喝茶。 接着贾敏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阵，直到黛玉查完帐回来才停下。 进门的时候，黛玉见贾敏只是跟贾瑄闲聊，便也没多想。 贾瑄在林家住到朝廷开印才回府。 朝廷开印后，便开始忙着准备会试，贾瑄想着小姨的婚事，便挑了个日子进宫了一趟。 「你小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朕有什么事？」皇帝笑着打趣道。 贾瑄也不客气，将去年小姨上京的事先说了，「我母亲娘家虽不至于贫寒，但外祖父母都离世之后，也大不如前。我小姨今年已有十九，婚事至今还未定下，多少也跟我有点关系。」 要不是有贾瑄的存在，邢红莲的婚事也不至于高不成低不就，拖成老姑娘。 当然，若真的没有贾瑄，就邢家当时的家底，估计邢红莲也很难嫁出去。 可谁让邢红莲是贾瑄的嫡亲小姨，又是个善良的姑娘呢？ 贾瑄能帮自然也愿意帮一把，若是个白眼狼，贾瑄也不会费这劲。 「要求不高，就要个老实安分的？」皇帝有些错愕。 这点小事，也需要来找他？ 贾瑄笑着耍无赖，「这不是皇上赐婚，能让男方那边重视我小姨一些吗？」 哪怕有他这么个外甥，邢红莲已经十九岁确实不争的事实。 而且邢红莲跟张子耀夫人的情况又不同。 她是至今没有定亲，而张子耀的夫人，早早就订了亲，只是不愿毁诺，才拖成老姑娘。 「你小子……心思倒是挺多。」皇帝失笑。 贾瑄笑而不答。 这种事儿虽小，但其实他心里明白，皇帝很乐意贾瑄拿这种小事来找他帮忙。 因为这种小事对皇帝来说，就一句话的事。 若是一些比较麻烦的事，皇上也会很为难。 就这个程度，刚刚好。 第104页 「行了，朕给你小姨赐婚，等着就是了。」皇帝道。 贾瑄拱手谢恩。 等了一会儿，见贾瑄还没走，皇帝不禁挑眉，「还有事？」 「有件事想请陛下帮忙。」贾瑄道。 看贾瑄的神情跟刚才有些不一样，皇帝将手里的笔放下，「说。」 「除夕夜宴那天晚上，四公主叫她身边的宫女拦我，」贾瑄认真的道，「太子殿下之前在夜宴上就同我说过，淑妃娘娘膝下的四公主和五公主都属意我，但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两位公主殿下都已经到了适婚之龄，还请陛下早日为两位殿下赐婚。」 皇帝眉头微蹙，「温仪还去拦你了？」 淑妃曾经跟他提过想将小四或是小五嫁给贾瑄，但被他一口回绝，还冷了淑妃半个月，之后淑妃也没有再提过此事，他还当淑妃已经歇了这个心思。 没想到，淑妃明面上是不敢再提，却是怂恿四公主去私下接触贾瑄，想来个先斩后奏。 可惜，淑妃错估了贾瑄的性格。 贾瑄跟那些攀龙附凤的人可不一样，而且皇帝早就知道贾瑄和他那小表妹走得近，可以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哪里容得下别人？ 看吧，主动的倒贴，惹恼了小傢伙了。 「温仪今年也要及笄了，确实该指婚了。」皇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贾瑄默了默，「还有五公主。」 「五公主今年才十三，还不到适婚之龄，」皇帝没想到，贾瑄还想一口气解决两个，他险些给气笑了，「朕知道你不喜欢她们两个，但她们怎么说也是朕的女儿，显福，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赶尽杀绝。」又不是有杀父杀母之仇，何至于此啊？ 贾瑄噎了噎，嘟囔道，「我什么时候赶尽杀绝了？只是让您指婚而已，又不是随便找个乞丐让她们嫁出去，指婚给谁还不是看您自己？」 他又没有要求两位公主必须嫁给谁谁谁，完全说不上赶尽杀绝吧？ 皇帝对贾瑄一向宽厚，即便听到了贾瑄不满的嘟囔，他也没生气，反倒笑着劝贾瑄，「这样，朕答应你，若是五公主缠着你，朕就给她指婚，如何？」 四公主和五公主是同胞姐妹，但凡有点羞耻心，知道四公主曾经拦过贾瑄，不但没拦住，贾瑄还跑到皇帝跟前告状，五公主只要不蠢，都不会再去纠缠贾瑄。 她若真蠢到这个份上，那也确实只能早点指婚嫁出去，省的给他丢人。 「只要陛下不指婚给我，什么都好说。」贾瑄很坦然的道。 皇帝挑眉，「你就这么嫌弃朕的女儿？」 「并非嫌弃，陛下明明有意令我与太子亲近，那这些有兄弟的公主们，我自该远离。」贾瑄直白的点破了皇帝那点小盘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帝想开玩笑点贾瑄两句都不成了。 他失笑，「得了，朕都允你，还有事没？」 「没了。」得到了满意的答覆，贾瑄拱手告退。 贾瑄从殿内出来，便直接出宫，并不停留。 上元灯会后，贾瑄原是要派人查四公主有没有散播谣言，但后来一想，他身边有皇帝的暗卫，派他们去查，马上就会被皇帝知道。 避免被皇帝误会对四公主有意，贾瑄干脆进宫，直接釜底抽薪。 管她四公主有没有造谣，他就当有处理了。 第57章 贾瑄 贾瑄和太子关系亲密，这种事他相信太子不会欺骗他。 而事实也证明，四公主确实有小心思，甚至还让贴身的宫女来拦他。 五公主那边暂时还不清楚情况，但贾瑄懒得处理这些烂桃花，干脆一网打尽。 可惜皇上没有一次性答应下来，不过结果贾瑄还是满意的。 只要五公主有纠缠他的迹象，就会被皇帝指婚。 这是皇帝答应他的。 贾瑄长这么大，皇帝还从来没有糊弄过他。 最重要的是，即便皇帝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他，也不会将庶出的公主许给他。 因为皇帝想维持正统，否则也不会有意让贾瑄和太子培养感情。 皇帝所出的公主，与他年龄相当的，只有四公主和五公主，再往下便是六公主。 六公主是皇后所出，就是几年前那对龙凤胎中的女孩儿，足足比贾瑄小了六七岁。 等这小丫头及笄，贾瑄的孩子都能到处跑了。 若四公主或五公主是皇后所出，贾瑄就算要拒绝，也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找皇帝告状，让淑妃和公主丢脸。 如果四公主和五公主没有嫡亲的哥哥，没有强势的母家，说不定皇帝还真会答应淑妃，将两位公主中的其中之一指婚给贾瑄。 可惜，四公主和五公主不但有哥哥，母家的权势同样也不低。 二者任选一样，皇帝都不会把公主赐婚给他，何况两者都占了？ 贾瑄敢直接去找皇帝，当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完全不考虑后果的找皇帝告状，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 出宫后，贾瑄回了侯府。 他去了一趟慈安堂，把小姨婚事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娘，小姨那边，就由他娘去说，他就不去了。 次日，贾瑄去了荣府看望老太太。 他到荣庆堂的时候，老太太屋里笑声阵阵。 第105页 「侯爷来了。」 丫鬟往里头通传，屋里一静。 接着，就有个小姑娘从屋里小跑出来，「瑄表哥，你肯回来啦？」 贾瑄挑眉，「史表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史湘云，保龄侯府长房的嫡女，可惜命不好，父母双亡，如今住在叔叔家，寄人篱下。 老太太三个侄儿，最疼的就是体弱的史鼒，可惜史鼒倒霉，与人起争执，被推入河中，生生的淹死在水里。 史湘云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算起来还不到三个月就没了爹。 史鼒夫妻感情和睦，丈夫没了之后，史鼒的夫人便郁郁寡欢，为了女儿撑了三四年，终究没撑过去，在史湘云四岁那年还是一病没了。 老太太怜惜史湘云年幼失去父母，时常将她接来荣府小住。 与贾瑄常去林府小住不同，贾瑄那是自己主动上门小住，史湘云只能老太太想起她来，接她过来小住，才能来住，不然她只能住在叔叔家里。 史湘云虽然常来荣府小住，但贾瑄却有大半时间都在林家，两人遇上的次数并不多。 不过史湘云性格活泼，老太太也有意让史湘云亲近贾瑄，只要贾瑄在家里，都会让贾瑄带她玩。 但贾瑄不喜欢带她，觉得她聒噪话多，没得让人心烦。 只要史湘云在荣府小住，贾瑄隔天就收拾东西，跑去林府小住。 后来贾瑄搬去了侯府，跟史湘云就更难碰上了。 算算，这还是贾瑄近两年，头回在荣府遇上史湘云。 「我昨儿刚来的，瑄表哥是不是不欢迎我？」史湘云心直口快，说话脑子不过弯，想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 贾瑄淡淡一笑，「史表妹说笑了，这又不是我家，我欢不欢迎不打紧，祖母欢迎你，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史湘云被贾瑄暗暗怼了一句，心里有些不快。 但她只是心直口快，而不是傻子，知道贾瑄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只能闭上嘴。 连去找老太太告状她都不敢。 别看贾瑄现在已经不住荣府，但福祉院至今还给他留着呢。 那么大个院子，宁愿空着都没人敢住他的，便可知贾瑄在贾家的地位。 贾瑄也不理会她，进了屋子，便笑着给老太太请安。 「祖母想不想孙儿？」贾瑄笑着道。 老太太被他作怪的模样逗笑，「我想着你，你却不来看我这老太太。」 「看祖母说的，孙儿这不就来看您了？」贾瑄笑道。 祖孙俩说说笑笑，屋里迎春等人都不敢随意插话，只微笑站在边上看着。 聊了一阵，贾瑄看向边上站着的迎春几人，笑着道，「你们怎么没去上学？」 别看是女孩，但也是要上学的。 「老太太说史姑娘来了，便停课了两天。」迎春回道。 迎春在府里虽然不受看重，但也没人敢欺负她，虽是庶女，可也落落大方。 对于上门一回，就要她们停课陪她玩儿的史湘云，迎春诚恳的说，并不欢迎她。 而且，史湘云过于心直口快，有时候说话不太顾忌人的感受，尤其是她和二房的探春，史湘云这侯府嫡女，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觉得她更尊贵些的。 贾瑄挑眉，「她自来她的，你们停课做什么？她要是想跟你们一起玩儿，就让她一起去上学。」 闻言，迎春看了看老太太，不敢接话了。 老太太看出来了苗头，嘆了口气，摆摆手，「你们上学去吧，我跟瑄儿有话说。」 史湘云也想留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话，却被老太太说了一句，也跟着一起上学去了。 老太太挥退了丫头，看着贾瑄，「瑄儿为何这么不喜欢云儿这丫头？」 「非是孙儿不喜欢她，只是这位娇客孙儿惹不起，自是只能离她远些。」贾瑄微笑道。 老太太瞪他一眼，「尽胡说，」她嘆了口气，「云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我也是心疼她，才多照顾些。」 「孙儿没有不让祖母照拂她啊，可她姓史，是史家的小姐，哪儿有到了别人家，反倒要主人家迁就她的？」贾瑄道。 虽然他与家里的姐妹们关系不亲，但也不可能让别人家的小姐压到她们头上。 这老太太就有话说了。 「玉儿难道就姓贾？」 贾瑄眉头皱起，「那怎么一样？玉儿心地善良，从不骄矜自傲，史表妹仗着受您喜爱，连迎春姐姐和探春妹妹在她跟前都得退让三分，您什么时候看见玉儿欺负过迎春姐姐和探春妹妹？」 老太太也皱眉，「云儿什么时候欺负过迎春和探春？她们姐妹不是相处得挺好？」 「在您跟前，自然相处得好。」贾瑄轻笑。 史湘云又不是个傻子，荣府内院老太太无疑是定海神针，谁都要尊敬老太太。 而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又是被老太太发话接来的，在老太太跟前，她自然乖巧懂事。 当然，她也没傻到明目张胆的欺负迎春和探春，只是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心直口快』些。 看起来好像是个直爽的性格，可被心直口快刺了心的人是别人，当然心里会不痛快。 老太太觉得贾瑄把史湘云想得太坏了，「云儿才多大，哪儿有你想得那么坏？」 「孙儿没有说她坏。」贾瑄道。 第106页 只是史湘云在史家受了委屈，就想在贾家这几个庶女身上讨回来而已。 至于惜春，她是东府的嫡小姐，东府又是贾家宗房唯一的嫡女，即便东府势弱，她也不敢欺负到惜春的头上。 史湘云的行为也不能说坏，只是她小小年纪，就在史家尝尽了寄人篱下的苦楚。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反倒是在贾家，因有老太太的宠爱，她活的比在自家还肆意些。 说不上争强斗狠，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有老太太宠爱，有恃无恐而已。 贾瑄却懒得惯着她。 老太太见状，也歇了让贾瑄亲近史湘云的心思。 她让史湘云亲近贾瑄，倒也不是撮合他们，就是想着贾瑄是有福气的，若是走得近些，能伸伸手照拂一二，史湘云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可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得贾瑄的喜欢，甚至还被贾瑄讨厌了。 贾瑄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然后去了一趟东院找贾琏。 「三弟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暇过来？」贾琏笑着请他坐下，命人奉茶。 贾瑄在桌边坐下，「过来坐坐，怎么不见英儿？」 「哎，家学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哪儿敢把英儿送去那鬼地方？堂哥去年考中举人，今年心思全在会试大比上，连兰儿的功课他都交给堂嫂暂管了，我也不好继续烦扰他教英儿，正好二表哥家的涛儿与英儿年龄相仿，也在读书，我便把他送去张家，跟他表哥一道上学了。」贾琏嘆道。 贾瑄闻言沉默。 半响后，「家学确实该整顿了，你派个人把蓉儿叫来，我问问他的想法。」 贾珍中风卧床之后，族长的位置自然就传给了贾蓉这个儿子。 要整顿族学，贾蓉是绝对绕不开的人。 随着儿子长大，贾琏早就有意整顿族学，只是他不太敢得罪族老，现在贾瑄愿意牵头，他自然乐意促成此事。 第58章 贾瑄 贾蓉很快被贾琏派人请了过来。 「瑄叔，琏叔，你们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贾蓉在东府正陪媳妇说话呢，贾琏的人来请他，说贾瑄也在，他哪里还坐得住，一路小跑过来的，喘着气问道。 贾瑄也没想到贾蓉跑得这么急，愣了一下，才道，「先坐下喝杯茶缓缓吧。」 「对对，看你急的。」贾琏也跟着道。 贾蓉见状，略略安心，坐下喝茶。 缓过来后，才问，「瑄叔难得回来一趟，可是有事吩咐我办？」 若不是有事，贾蓉还真想不到贾瑄为什么要把他叫来。 「泽儿今年也有五岁了吧？」贾瑄没有回他，反倒是问了一句。 贾泽是贾蓉和秦氏的嫡长子，是水字辈的长孙。 贾蓉被问得一愣，点点头，「是有五岁了。」 「可启蒙了？」贾瑄问道。 贾蓉摇头，嘆气，「瑄叔也知道，侄儿是个没学问的，启蒙这事儿，我也没辙。刚还在同我夫人商量，上哪儿给泽儿请个先生回来呢。」 显然，贾蓉跟贾琏一样，都没有考虑把孩子送去族学。 贾瑄问了两句，心里有数了。 「还记得我前些年跟你说过整顿家学的事吗？」贾瑄问道。 贾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瑄叔是想……」 「家学如今的乱象，不整顿是不行了，除了本家的，家学里多数都是亲戚家借读的，能进来读书却不好好读书，整天琢磨些歪门邪道，不知道还当咱们贾家族学是个……」贾瑄说着说着就来气，但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咽了下去。 贾蓉面上臊得慌，他知道贾瑄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现如今家学里头好些结契兄弟的，说是结契兄弟，不过是看对方家里有钱，有意攀附，牺牲一些东西，换取财物。 这跟青楼楚馆的小倌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都是卖的，比人家干净到哪儿去？ 要不是知道族学里这些不正之风，贾蓉怎么会不把孩子送去读书？ 「瑄叔想怎么整顿？」贾蓉清了清嗓子，问道。 贾瑄正色道，「制定严格的规矩，不遵守的都撵出去，我回去之后，会写一份家学学训，等我写完，开祠堂召集族老，说明整顿家学的事。」 「是，瑄叔。」贾蓉早前是不敢管，但现在他已经接管了家族，地位稳固，加上孩子也渐渐长大了，他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家学是一定要整顿的。 贾瑄又问，「现在家学的塾掌是谁？」 「是代儒曾祖父。」 贾代儒连贾瑄都要称叔祖父，贾蓉比贾瑄还小一辈，得称呼曾叔祖父，辈分大的可怕。 不过在贾瑄这儿，辈分大不好使。 「族学乱成这样，代儒叔祖责无旁贷，这塾掌他是不能再担任了，再另选一位族老担任，」贾瑄想了想，又道，「族学的塾掌和先生得区分开，现在贾家的族老，有学问的人不多，花钱另请学问精深的老儒来担任先生。」 「都听瑄叔的。」贾蓉就是个应声虫，贾瑄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完全不反驳。 贾瑄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贾家子弟和其他借读的亲戚家孩子在一块儿读书不妥，得将他们区分开，再另细分蒙学堂、童学堂。蒙学堂收启蒙的孩子，童学堂则收正式学习四书五经的孩子们。考中秀才的，自有县学、府学教导，我们族学不管。」 第107页 「明白了，瑄叔。」 贾瑄想了想，暂定这些，然后告辞回侯府写学训。 他心中早有腹稿，回府后，花了两个时辰，就将学训写了出来。 或许还不够完善，但也可以等整顿家学之后，再视情况添加删减，现在倒不用急着完善。 写完后，贾瑄就让青仪送去了宁府，交给贾蓉。 贾蓉将学训背了下来之后，才叫人通知贾氏族人，于正月二十五开祠堂。 这么大的事，贾瑄自然不可能缺席。 因他是身份最高的人，除了辈分高的族老们，就只有贾瑄、贾蓉还有贾琏有座位。 贾蓉作为族长，自然坐在上首位置。 「不知族长将我等招来，有什么事要宣布？」一位族老率先问道。 贾蓉看了贾瑄一眼，贾瑄点头。 两人的眉来眼去，都被族老们看在眼里，不由心中一凛。 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可不是个善茬啊。 上回整顿宁荣二府，就是他的主意。 虽然时隔好几年，他们仍然记得当时闹得有多大。 后来京中不少家族都收拾了一批刁奴，可以说都是贾瑄带起来的风头。 「各位族老也都知道，我们贾家传承也有两三百年，自祖上建家学开始，为的就是让我们贾氏一门的子弟都能有书可读，」贾蓉按照贾瑄的意思，先回忆往昔，而后继续补充，「可随着我高祖父与高叔祖父凭军功获封一门双公，咱们家族学里就进来了一些害群之马，随着几代下来，族学哪里还有祖上刚创建时的清明？」 贾氏族老们都清楚家学里是个什么模样。 若是平时，他们当然会找藉口糊弄。 可刚刚看见贾蓉请示贾瑄，而贾瑄也毫不避讳的当众点头。 显然，这事儿的牵头人，是贾瑄，而不是族长贾蓉。 他们有胆子在贾蓉面前倚老卖老，却不敢在贾瑄面前倚老卖老。 人与人之间，也是不同的。 「族长的意思是……」 贾蓉清了清嗓子，「我已经请示过瑄叔，还有琏叔，决定整顿家学，」顿了顿，「还有现在的塾掌儒曾祖父，家学的乱象，他责无旁贷，既然要整顿家学，塾掌也要另选人担任。」 贾代儒坐在堂下，听到这里，面色发白。 既羞愧又难受。 他还是有些廉耻心的，知道近些年，因年岁渐长，他偶尔会将族学交给孙子贾瑞管，贾瑞敲诈族学里的学生，他作为塾掌，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但他除了打贾瑞一顿，也没其他的办法。 现在被卸了塾掌的职位，他羞愧又觉得松了口气。 罢了，他年纪也大了，今后还是在家里好生管教孙儿吧。 因为有贾瑄坐镇，宣布整顿家学的事，并未遭到族老们的反对，甚至进行得很顺利。 而族老们见贾蓉连学训都拿了出来，说得头头是道，便知道这事儿是早就敲定了的，他们反对说不定还没好果子吃。 这些族老们都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哪里会做这种蠢事，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听从吩咐。 贾瑄特意在开祠堂的时候来坐镇，为的就是镇住这些族老。 确定他们不敢有花花肠子，后头的事，就全部交给了贾蓉和贾琏去做。 贾瑄回了侯府，过了生日便收拾衣物去林府小住。 今年是会试大比，不过林如海没有担任考官，因此倒不是很忙。 转眼就到了黛玉的生日，贾瑄之前从自己库房里挑了几块难得一见的翡翠，让人制成了全套的头面，就是拿来给黛玉做生辰礼的。 不过这些都是外物，贾瑄每年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这也不算稀奇了。 想着黛玉难得出门一趟，贾瑄就私底下找了贾敏，求得贾敏允许，让他带黛玉和阿宝出去玩。 哪知要出门的时候，林琛说要读书，就不去了。 再三劝说，都没说服林琛，最后出门的就只有贾瑄和黛玉。 「表哥，我们去哪儿玩儿？」黛玉趴在车窗边，笑容灿烂的追问。 贾瑄笑了笑，「没多远，是我叫人建的一个园子，从去年就开始建的，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这话引得黛玉好奇起来，「那我倒是要瞧瞧。」 「表妹一定会喜欢的。」贾瑄很有自信。 黛玉笑起来，「这么信誓旦旦，到时候我不喜欢，可要笑话你一番。」 「表妹不会有机会的。」贾瑄道。 黛玉见状，愈发好奇，催车夫快些。 贾瑄好笑道，「这路上行人多，还是慢些，别撞到人了。」 闻言，黛玉忙道，「是我疏忽了，那还是慢些吧，撞到人就不好了。」 「那边是什么？」黛玉指着不远处的人来人往的建筑问道。 贾瑄看了一眼，「那是护国寺，进出的人都是去上香的。」 「好热闹啊。」黛玉又看了一眼。 贾瑄闻言笑道，「那等下次护国寺举行庙会的时候，我带你来玩儿？」 「庙会？这里也有庙会吗？」黛玉好奇的道。 上元灯会，贾瑄带她去了道教的庙会，很是热闹，她大半的小玩具都是在那儿买的。 贾瑄笑道，「寺庙道观，都有庙会的。」 「哦。」黛玉将这个记住，没有再问。 第108页 说着说着，就到了地方。 贾瑄让人建的这个园子离护国寺很近，也就隔着两条街。 他下了马，扶黛玉下车。 黛玉看了眼园子的大门，上头的匾额被红布盖住了。 「这是……」 贾瑄笑着引她过去，「表妹不如亲手揭开看？」 黛玉还没揭过匾呢，不由来了兴趣，小手一扯，红布被扯下来。 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 「梅园？」黛玉笑了。 第59章 贾瑄 黛玉最喜欢的就是梅花，不管是红梅还是白梅，她都喜欢。 这园子以梅园为名，里头必然栽种了不少梅花。 「进去看看？」见黛玉眼睛都亮了，贾瑄笑着提议道。 黛玉笑着应了一声，随着贾瑄进了梅园大门。 甫一进入，便是一条青石小道，两米宽，大概十米长，尽头是一座穿堂。 青石小道两边隔了一米种植了一片翠竹。 走过青石小道，通过穿堂，就进了园内，青石铺就的小道像蜘蛛网一样遍布整个院子，几乎每隔两米就有一株梅花树，品种繁多。 只要是能适应京城气候的梅花品种，贾瑄都花了重金移植了进来，整个梅园占地有十亩。 这附近原本是有一些住民的，但地契都被贾瑄买了下来，将这一片地都拿来改建了梅园。 现在正值二月上旬，梅花的花期还未过去，一眼看不到头的梅花，将黛玉的眼睛都晃花了。 「好多梅花啊……」黛玉又惊又喜，好多少见的品种，这梅园里居然都有。 红的，白的，粉的，夹杂在一起，实在美得无法形容。 梅园的两侧是厢房，里头住的都是贾瑄花钱雇来侍弄梅花的花匠。 「喜欢吗？」贾瑄笑着问道。 黛玉满脸都写着开心，怎么会不喜欢？ 「建这个梅园，花了不少钱吧？」黛玉看着那些珍贵品种的梅花，感嘆道。 贾瑄笑道，「只要表妹喜欢，这钱怎么花都值得。」 闻言，黛玉笑起来，「就会说好听的话。」 「这梅园本就是为表妹建的，只要表妹喜欢它，它才有存在的意义。」贾瑄道。 黛玉听了很感动，「我很喜欢。」 「可惜，这里离家里有点远，我也不能经常看到这样的美景。」黛玉道。 贾瑄听了眨眨眼，若有所思。 他没有再说什么，牵着黛玉将梅园逛了一圈，黛玉看尽了兴，便想去护国寺凑热闹。 贾瑄也依她，陪着她去护国寺。 一路有贾瑄护在左右，倒是没有不开眼的冲撞黛玉。 赶在用晚饭前，贾瑄带着黛玉回了林家。 寂然饭毕，黛玉兴奋的说着今天的见闻，满脸都写着开心。 听完黛玉的描述，便是林如海也不由惊愕。 十亩的梅林，还都是稀有品种，且不提那地契要花多少钱，这些梅花要移植过来，还要将其好好养活，那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贾瑄看来是真有钱啊。 黛玉生日过完，便是春闱最后一考。 想着贾珠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贾瑄没有在林家多待，黛玉生日的第二天，便回了侯府。 在侯府休息了一晚，又去了荣府。 史湘云已经被送回了她叔叔家，不在荣府。 迎春姐妹三个照常去上学，贾瑄也没见到她们。 至于贾宝玉他们，都被压着去改制后的家学里读书了。 借着贾瑄的名头，贾琏他们倒是请到了不少愿意来坐馆教书的举人，甚至还有几个进士老儒愿意来教学生。 对这些读书人的水平，贾琏远不如他表哥了解。 因此，请他二表哥张子翼来考校了一番，留了两个进士，四个举人，八个秀才。 贾氏族学按照贾瑄的意思，贾氏子弟与外姓亲戚借读的子弟不能同堂上学。 划分学堂的时候，就分得有些多。 贾氏一门在族学里的学生，林林总总算起来，也不过数十人。 反倒是外姓亲戚来借读的足足有两百人以上。 贾家子弟蒙学堂只有一个，学堂里启蒙的孩子只有不到二十个，外姓亲戚来借读的蒙学堂却有两个，加起来五六十人。 童学堂贾家子弟这边也只有一个，一共三十人出头，外姓亲戚那边借读的，童学堂却有四个，每个学堂都超过了四十人。 虽然外姓亲戚来借读的学生多，一开始贾瑄也没将这些人全部都赶出去。 学堂里虽有一些害群之马，但并非大多数，很多人都是愿意读书，却不得不随波逐流。 是以，贾瑄早就叮嘱过贾蓉。 将那些不好好读书，还一心想带坏别人的学生都分到最差的童学堂丁舍，其余愿意读书的按照资质高低分别安排进童学堂甲舍、乙舍、丙舍。 至于蒙学堂，都是些刚启蒙的孩子，还在三观塑形中，不需要那么严厉的划分。 等他们学完了蒙学的课程，升到童学堂，若是还不好好读书，那就只能按照贾瑄设立的学训，每月考试最后一名，连续两次考最后一名，从家学里除名，不再让他们入学读书。 这个世道有机会读书是多么不容易，不珍惜那就滚出去，别占地方。 贾瑄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看老太太精力不济，便告退出来，去了东院。 第109页 听下人通报说贾瑄来了，贾琏忙把手头的事情丢下，出门来迎。 「三弟来了？」 贾琏让下人上茶，「三弟过来有什么事？」 喝了口茶，贾瑄问了几句家学的事，确定进行得还顺利，便没有再问。 「我就是来问问，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就走了，」贾瑄起身告辞，走之前，又补充道，「若是后头有人寻衅生事，只管来回我。」 现在还是家学改革初期，等后头严格执行学训，有学生被除名开始，肯定会有人闹事的。 贾琏心中大定，「我明白了。」 有人愿意做靠山，他当然不愿意头铁的硬撑。 从荣府回来，贾瑄没有再出门。 想着前两天带黛玉去梅园的事，贾瑄觉得还是有点欠考虑了。 只想着准备一份惊喜，却忽略黛玉不能天天见。 但若是将梅花树都移栽到林家，那林家也没地方栽种，便是那花园也装不下。 贾瑄想了想，叫来青仪。 「侯爷有何吩咐？」 贾瑄喝着茶，淡淡的道，「你去将上次请来建造梅园的工匠们都找回来，把东院后头那一片院子推平，改建花园。」 又建花园？ 青仪疑惑的道，「侯爷，东院前头……不是已经有一个花园了吗？」 「东院后头的花园只种梅花，把梅园那边的梅花珍稀的品种选一颗移栽过来。」贾瑄道。 青仪噎住。 他想了想，回道，「梅园那边的梅花树品种足有两百多种，哪怕只算珍稀的，也有五十多种，就算将东院后头的院子都推平了，那也种不下啊。」 「那就往西边再推平几个院子，不就能种下了？」贾瑄道。 青仪无话可说，「小的……这就去办。」 于是没两天，侯府又开始大兴土木。 自然惊动了邢夫人。 他将府里的下人叫来一问，听说是贾瑄吩咐的改建花园，便没有再多问。 这府里一向是贾瑄说了算的，他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邢夫人也不会质疑。 倒是邢夫人的小妹邢红莲，她还记得去年贾瑄花了大价钱买了一片地，建了个梅园。 不管是邢夫人还是邢红莲，都不是那种风雅的人。 这梅园显然不是为了她们任何一个人所建。 再细想能让贾瑄这样大手笔的人，除了林府那位表小姐，还能是谁？ 这去年才花了大价钱建造一个梅园，现在又开始在府里大兴土木，建个侯府小梅园。 折腾个什么呢？ 一个梅园的十亩梅花林还不够？ 当然，邢红莲也只是在心里羡慕羡慕，心里这些腹诽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福昌侯府大兴土木，贾瑄也没跟任何人说。 春闱考完后，他回了一趟侯府看完贾珠，见他除了有些疲惫，气色还不错，便放心了。 没事可做，贾瑄就又收拾了衣服，去了林家小住。 他是林家的常客，进出林府跟自家一样，都不需要通报，林府的门房也不会拦他，甚至还笑呵呵的迎接他进去。 贾瑄来的时候，刚好正午，黛玉已经下学，来了贾敏这里。 见贾瑄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画。 「表哥这是拿的什么？」 贾瑄在桌边坐下，把画递给她，「就是一幅画，表妹喜欢就拿去。」 边上的贾敏微笑着喝茶，不置一词。 黛玉早就习惯了贾瑄时不时的上门给她送东西。 不过，送画还是第一次。 她有些好奇，拿过来打开。 画是从下往上捲起来的，打开自然是从上往下放。 最先入眼的是枝头的红梅。 随着画卷完全打开，整幅画也映入眼帘。 「这是……我吗？」黛玉迟疑的道。 只见梅林之间，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大氅的女子，里头一身杏白色的衣裙。 前些日子去梅园，她好像就穿了这一身。 「表妹好眼力。」贾瑄笑着夸她。 黛玉眉眼弯弯，「这是表哥画的？」 生日那天，只有贾瑄跟她一起去了梅园，这画也只能是贾瑄画的。 贾瑄笑着道，「第一次画，如何？」 「已经很好了。」林家也是底蕴深厚的家族，家里的名画也有不少，黛玉的鑑赏能力是不低的。 在她看来，贾瑄这画虽然不及那些有名的画师大家，可也有了自己的风格，他这个年纪，很难得了。 黛玉的称赞引得贾敏好奇，不禁倾身凑过去看了一眼。 第60章 贾瑄 贾敏比黛玉更增了三十多年的阅历，见了更是惊讶，「瑄儿这画功，虽不及那些名家，可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像贾瑄这个年纪，有这样画功的，几乎找不到第二个。 从前也没听说贾瑄喜欢画画，冷不丁的见到他的画作有这般功底，着实叫贾敏惊了一下。 贾瑄笑了笑，没有解释。 说起他的画技，那还是前世积累的功底。 「表哥很会画画，能教我吗？」黛玉将画收起来，笑着问道。 贾瑄挑眉，「表妹想学？」 「想学。」 「你有时间学吗？」贾瑄笑着问道。 黛玉哼道，「怎么没时间学？」 第110页 「你上午要随先生上学，下午要随姑妈学管家，哪儿来多余的时间学画画？」贾瑄掰着指头给她算。 黛玉一听就笑了，「表哥小瞧我，管家看帐的本事我早就会了。」 「是嘛？」贾瑄笑道。 贾敏道，「管家看帐并不难学，难得是学会识人善用。」 说白了，管家管的就是下头这些奴僕。 这些奴僕并非签了卖身契，就会对你忠心耿耿，如何御下，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若是主人家镇不住下头的奴僕，或是识人不明，就会出现宁荣二府赖大蛀虫的现象。 看看那赖家，扒着贾家吸血，明明自家大半都是签了死契的奴僕，出了荣府过的比贾家旁支的子弟还要像世家老爷、夫人。 府里这些帐本，不是你会算帐，就能搞明白的，下头的帐房要是真想贪，巧立名目，你就算会看帐本，也会被这些人蒙蔽。 黛玉跟贾敏学了这么多年的管家看帐，难道就是跟贾敏学习如何算帐？ 并不是这样的，她学的是贾敏御下的本事。 不过黛玉很聪明，脑子活泛，极其擅长举一反三，从六七岁开始随贾敏学习管家，至今也有五六年了，这么些年下来不说将贾敏的本事学了个十成，起码一半是学到手了的。 剩下的，也只能靠时间积累经验，经验是学不来的。 这也是贾敏为什么下午会叫黛玉一起跟她管家看帐的原因，就是想让黛玉耳濡目染的将她的本事都学了去。 「这么说，表妹可以出师了？」贾瑄笑着问道。 贾敏轻笑，「出师那还为时尚早呢，不过，分些时间学琴棋书画还是可以的。」 「我明白了，那妹妹什么时候想学，就来找我。」贾瑄道。 有了结果，黛玉满意了。 近日侯府在大兴土木，虽然晚上会停工，但白日动静却不小，人来人往的挺热闹，贾瑄不怕人在他府上搞鬼，因此他很长时间都没回府，一直在林府住到会试放榜。 放榜那日下午，贾瑄就听说贾珠考中，报喜的人已经去过荣府了。 贾珠过了会试，这算是贾家在科举一道许久未有的大喜事，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贾瑄先回了侯府，又挑了一份厚礼，才上荣府给贾珠道喜。 贾珠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要考过会试，便是板上钉钉的进士。 谁都知道，殿试是不会落榜的。 殿试只是决定最终的进士排名而已。 贾瑄只是备礼来恭喜贾珠，没有进宫找皇帝走关系，让贾珠的名次更高。 他要是真的这么做，对贾珠才是羞辱。 说起来，他那倒霉二叔四个儿子，也就贾珠人如其名，是个仁人君子。 也不知他二叔二婶那样的人，怎么生出这样品行正直的儿子的。 殿试在会试放榜后一月举行，即是四月十五。 只考一日，考完后三日放榜，再是传胪大典，琼林宴。 这些都跟贾瑄没什么关系，他没去凑热闹。 虽说贾瑄没有特意的找过皇帝，但贾珠是他堂兄，并且关系还算不错，人品也是上佳，皇帝当然会有印象。 即便贾珠的名次不是很高，只在二甲前十。 翰林院的职缺都是有数的，贾珠没考中一甲，自然没有授官，但传胪大典后五日，便是朝考。 由礼部将名册送呈至翰林院掌院学士手里，再由翰林院掌院学士请奏，于谨身殿开考。 结合殿试的成绩，最终择优选取庶吉士，其余的或外放，或等待授官。 贾珠在殿试的时候本就名次靠前，朝考时名次也不低，自然入选了庶吉士，分派去户部学习。 而户部正好是林如海的地盘，贾珠去了户部，倒也不用担心被刁难。 等庶吉士三年任期一满，是被留在户部，还是留在翰林院，全看他的运气了。 贾珠也没想到会入选庶吉士，原本他是打算外放熬资历的，行礼都快收拾好了。 不过既然入选，他当然也不会头铁非要外放，能留在京城，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运道。 贾珠心里清楚他还是得了堂弟的恩惠，要不是贾瑄这层关系，皇帝能记得他是谁？ 朝考结束后，皇帝一道赐婚圣旨落到了福昌侯府。 原以为是赐婚给福昌侯，让那些觊觎福昌侯夫人位置的人吓了一跳。 哪知圣旨下来，却是给贾瑄他小姨和一个庶吉士赐婚的圣旨。 皇帝赐婚，一向独皇亲国戚所有，可在贾瑄这里，皇帝总有破例。 不管旁人如何羡慕嫉妒恨，福昌侯府这边却是忙着筹备邢红莲的婚事。 贾瑄也没有去查皇帝赐婚的那个庶吉士，邢红莲毕竟是他的小姨，也在侯府住了一年，感情虽然不多，可也是有的。 若是这庶吉士有问题，皇帝也不会赐婚给他小姨，即便皇上被蒙蔽，他那福运反噬也不是什么人都受得起的。 赐婚圣旨下来，那庶吉士便带着官媒上门提亲。 虽有赐婚的圣旨在前，但三媒六聘的步骤却是不能少的。 只有这样，才是明媒正娶。 这位庶吉士年岁也不算大，去年刚及冠，今年二十一岁，只是他命不好，父母去的早，祖父祖母更是在他出生前就没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111页 亏得他外公是个老秀才，他才能有书可读，他父母故去后，更是住在了外祖父家。 因着父母接连故去，又正好碰上他要说亲的年纪，这婚事就拖到了现在。 原本他考中举人后，便有人想结亲的，只不过被他外公以赶考为由拒绝了。 虽然贾瑄没有特意的去调查过他，但皇帝还是在事后将这庶吉士的资料让暗卫私下给了他。 年纪轻轻，户籍上就剩他一个人。 谁看了不迷糊？ 「李庶常，请坐。」 庶吉士，又称庶常。 庶吉士并没有品级，只是个短期的职位，三年期满才会授予正式的官职。 但没有品级，不代表可以小看。 运气好的庶吉士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 李晋原没想到福昌侯这样平易近人，忍不住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今天会被刁难。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进士，殿试放榜，他名列三甲，名次也不算高，在今科进士中，他算是下游那一批。 没想到先是被选入庶吉士，接着又被皇帝赐婚，赐婚的对象还是福昌侯的小姨。 那可是福昌侯啊，能娶到他小姨，这简直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了。 「多谢侯爷。」李晋原有些侷促的坐下来。 虽然贾瑄平易近人，可他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贾瑄也看出他紧张，笑了笑，道，「你不用慌，赐婚是我向陛下讨来的，」顿了顿，「我小姨虽然年已十九，但她婚事拖到现在，并不是她品行有瑕，算起来也是被我连累的。」 他看了看紧张兮兮的李晋原，继续道，「你是去年入京赶考的，想来我的事也听说过不少，这京中想与我攀扯上关系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我不想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小姨的婚事，也是因此高不成低不就，拖到了现在。」 「我今日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小姨。」 李晋原听完，明白了贾瑄的意思，「下官一定不会参与这些要命的事里，还请侯爷放心。」 他是老实，但不是傻子。 贾瑄的小姨婚事为何拖到现在，其实外头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哪里需要贾瑄特意说明？ 贾瑄今天说这么多，重点不在于解释他小姨婚事拖到现在的原因，而是在那句『不想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明白就好。」贾瑄还怕皇帝真给他小姨赐婚给一个棒槌。 现在看来，人确实老实本分，但不是他想的那种老实。 李晋原的这种老实，是谨慎小心，而不是木讷。 又闲聊了两句，贾瑄才让人送李晋原出去。 因贾瑄他小姨年岁已经不小，婚礼自然是尽快举办。 邢夫人拿着二人的生辰八字，挑了个吉日，就在六月底。 出嫁当日，侯府也就贾瑄一个男丁，虽然他不是邢家人，却是邢红莲的外甥，倒也凑合。 总不能让邢夫人背她妹妹出嫁吧？ 至于邢家两位舅舅，远在苏州，显然是赶不来。 邢红莲出嫁后，回门也是回的侯府，姐妹俩婚后也走得近，邢夫人也多了个可以走动的地方。 至于贾瑄，自然是去了林家小住。 第61章 贾瑄 展眼又是一年七夕，黛玉听说今天街上热闹，缠着贾瑄带她出去玩儿。 「表哥！」 贾瑄被黛玉扯着袖子往外拽，外衣都险些被黛玉扯下来。 他无奈的道，「今天街上人是多，但人家都是……约好了的。」 要么是约好了谈情说爱的有情人，要么就是想在七夕节遇个心上人的少男少女。 好些沽名钓誉的世家子弟，专挑这种日子去偶遇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勾勾搭搭的，毁人清白之后又消失无踪。 黛玉这样的家世倒不怕人玩消失，恰恰相反，怕的就是这些人心怀不轨，赖上林家。 毕竟林如海眼看着又要高升了。 随着黛玉年岁渐长，倒不是没人求娶，但他们这样的门第，哪怕求亲，都会提前探口风，若不然请了官媒上门提亲，被拒绝了岂不丢脸？ 林家又与别家不同，有个福昌侯杵在那儿，没人敢逼迫林如海嫁女。 不聪明的人，只想着福昌侯看重他表妹，比自家姐妹还看得要紧，若是娶回去，必定得到福昌侯爱屋及乌。 而聪明的人早就看出来，林家那位小姐，早就是福昌侯家的，旁人敢觊觎，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敢跟福昌侯抢人，活得不耐烦了。 黛玉见拽不动贾瑄，又听到贾瑄的话，便有些恼，「我没约表哥，表哥就不带我出去玩儿吗？表哥想带谁出去玩儿？」 「……」贾瑄惊愕。 这么多年，黛玉没少在他面前耍小性子，但像今天这样，扯上莫须有的别人，还是第一次。 「我，我……」贾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两声，才继续道，「我哪儿有想带别人出去玩儿？这不是陪你在家玩儿吗？」 「我要出去玩儿！」黛玉拧着眉，心情很不好的说道。 贾瑄虽然也有拒绝过她的要求，但都是一些大事上拒绝她，像这种出门玩儿的小事，贾瑄从未拒绝过她。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你想去哪里玩儿？」贾瑄拗不过她，举手讨饶。 第112页 见状，黛玉松开他的衣袖，「真的？」 贾瑄好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闻言，黛玉想了想，记忆里贾瑄确实没有骗过她。 「你是没骗过我，但你以前也没拒绝带我出去玩儿过。」黛玉控诉道。 贾瑄背后开始冒汗，怎么就不依不饶了呢？ 「好妹妹，都是我的错，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贾瑄最清楚黛玉的性子，与其争执，结果只会更糟糕，到时候谁都不开心，认错做保证才是上策。 黛玉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也就是贾瑄认错速度快，黛玉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今天街上人多，表妹想出去玩儿，那就戴好帷帽，免得被人冲撞了去。」贾瑄道。 随着年岁渐长，眉眼长开，黛玉出落得愈发美丽。 就这么出去，回头率不说百分之百，那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他内心不太愿意让人盯着黛玉看，可黛玉想出去，那就只能把她保护好。 对此，黛玉没有异议。 她只是想出去玩儿，散散心，不是给表哥添堵。 要不是贾瑄刚才不肯带她出去玩儿，她连发脾气都不会。 「我晓得，表哥放心，我会戴好的。」 贾瑄都答应带她出去玩儿了，其他的事情，黛玉都愿意听他安排。 见状，贾瑄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黛玉跟他赌气。 还好，黛玉虽然发了脾气，但还是讲道理的。 「阿宝整天待在家里读书，连门都不出，别学成个书呆子，不如叫他一起？」贾瑄想起闷在家里读书的林琛，扭头问黛玉。 黛玉觉得贾瑄说得有道理，「那去问问。」 两人结伴来到东院的书房。 今日是七夕，停课一天，不必去西边前院上学，因此林琛就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里看书。 敲了敲门，门内传出林琛的声音。 「谁？」 「是我，」贾瑄应了一声，「我和玉儿打算去街上逛逛，阿宝，你整天闷在家里读书，也需要出门见见世面，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林琛本是要应下的，但一听贾瑄跟黛玉一起，他摇头无声失笑，旋即扬声道，「我还有功课没做完，表哥带妹妹去就是了，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他清楚，若是直接拒绝不去，贾瑄和黛玉没准直接进来将他拉走，可若是定一个期限，比如说下一次再去，他们不会强迫他一起出去。 果然，门外很快传来黛玉的声音，「那哥哥做功课吧，我和表哥出去玩儿，下次再叫你。」 「好。」 没一会儿，听到两人走远的声音，林琛摇头。 他们俩出去玩儿，他去凑什么热闹？ 前阵子阿娘还说表哥和妹妹互相有意，却不自知，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今儿又是七夕，说不定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就在今日，他还是别去掺和，免得到时候坏了表哥和妹妹的好事。 从东院出来，贾瑄便和黛玉一起去了正院。 本是想将他要带黛玉出门的事告知长辈，哪知贾敏和林如海用过早饭后，便一起出门了。 黛玉听了，见怪不怪。 「我就知道阿爹把阿娘带出去了，哼。」黛玉哼道，心里腹诽，你们不带我，难道就没人带我出去玩儿吗？ 我还不稀罕你们带我出去玩儿呢。 贾瑄自然不知道黛玉心里气哼哼的想什么，见林如海和贾敏都出去了，他便交代了管家一声，带着黛玉出门了。 因是闲逛，两人便没有坐马车，步行上街，走到哪儿逛到哪儿。 出了门，黛玉彻底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贾瑄认命的跟在她左右，免得被不长眼的撞到她。 今日是七夕，人们几乎都汇聚在皇城外的护城河那边，护城河那边修了一座桥，每年七夕的晚上都会有许多人去那边放河灯。 护城河通皇城外内，当晚皇宫内的娘娘们也会在城内放河灯。 这算是每年的一个盛会。 现在时辰尚早，护城河那边人虽然多，却没有晚上人多。 黛玉跟着人流往护城河那边走，贾瑄就跟在她左右，青仪和霁春也跟在身侧，将有意靠近他们的人挡在外头。 「这边人好多啊。」黛玉惊嘆道。 越是靠近皇宫，人流就越多。 黛玉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哪怕是上次元宵灯会，她在庙会上也没见过这么多人。 贾瑄听到她的惊嘆，解释道，「七夕是祈祷姻缘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到了适婚之龄的男女都会在这一天放河灯祈福，请求有个美满的姻缘。」 「这个我知道，书里学过。」黛玉道。 贾瑄无奈的笑了笑，「表妹，这边人太多了，你不觉得拥挤吗？不如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稍作休息，等傍晚放河灯的时候再来？」 黛玉站在原地，看了看拥挤的人群，也歇了往人群里挤的心思。 「那我们去哪儿？」 贾瑄左右看了看，不想看到个眼熟的人。 他指了指那边树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那是不是甄姐姐和甄姐夫？」 黛玉闻言，立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树下站着好几对男女，贾瑄指的是其中一个穿宝蓝色锦袍的青年，和他身边穿着水绿色衣裙戴着帷帽的女子。 第113页 贾瑄只认得那男子是张家的张子翡，他是甄英莲的丈夫，他身边的也应该是甄英莲。 「是甄姐姐。」黛玉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戴着帷帽，可她毕竟和甄英莲朝夕相处了好几年，哪里会认不出来？ 「既然遇上了，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贾瑄道。 算起来，他要称呼张子翡一声表哥。 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张家人的品行好，嫡系这一支近几代还没出过败坏门风的子弟，他自然是愿意认这门亲的。 血缘并不是一段关系的主要纽带，重要的是性情是否相投。 旁人在意血缘，贾瑄在意的却是『合得来』这三个字。 「甄姐姐，甄姐夫，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贾瑄拉着黛玉过去，怕被人流给冲散了。 青仪和霁春护着他们穿过人流。 听到贾瑄的声音，张子翡和甄英莲都惊了一下，转过身就见贾瑄抓着黛玉的手腕走来。 甄英莲笑了笑，「真巧。」 张子翡拱手与贾瑄见礼，「侯爷。」 「都是亲戚，无需这么客气，唤我阿瑄便可。」贾瑄摆摆手，又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久，莲儿在家闷久了，趁着今天休沐，我带她出来逛逛。」张子翡道。 贾瑄挑眉。 「姐夫有心了。」 闲聊了一阵，张子翡扶着甄英莲打算离开。 倒是黛玉见张子翡扶着甄英莲，没忍住好奇的问道，「姐姐身子不舒服吗？」 张子翡笑了笑，道，「你姐姐有了身孕，还不足三个月，因此没告知岳父岳母。」 「真的啊？」黛玉惊喜不已。 她娘前些日子还担心甄英莲呢。 毕竟嫁出去之后，没有身孕的日子，贾敏曾经是深有体会的。 第62章 贾瑄 甄英莲是年前腊月初嫁到张家的，掰指头一算，至今也有半年多了，却一直没有孕信。 夫妻感情好的，一般成婚三四个月就能有好消息，而甄英莲嫁过去都快八个月了，四捨五入都快一年时间，却一直没有好消息，这让有过不好经历的贾敏很是担忧。 贾敏担忧并非没有缘由。 甄英莲幼时曾被拐，拐子又不比亲生爹娘，对待拐来的货物，只有一个要求，不死就行。 因此，甄英莲从小挨饿受冻，还因想逃走被拐子殴打，身体里积累了不少暗伤。 甄英莲被贾敏收养时，大夫曾诊过脉，她不但体寒，还有许多挨打后积累的暗伤。虽然贾敏用上好的药材精心调养了三四年，可谁知道对子嗣有没有影响？ 贾敏几乎日夜担忧着甄英莲，就怕她身体有问题，不能生养，到时候好好的婚事，只因这一点所有的付出便会付之东流。 黛玉每日都随着她娘管家，自然最清楚这些。 如今甄英莲有了好消息，她娘也能安心了。 「姐姐既然有了身孕，怎么能往这么多人的地方挤？姐夫还是订个酒楼雅间，带姐姐坐着看人放河灯最好，以免被人冲撞。」黛玉语速极快的道。 看得出来，黛玉是很关心甄英莲身体的。 张子翡笑着应下，与贾瑄和黛玉道别，夫妻二人相携离去。 「真好，姐姐如今有了身孕，阿娘也能放心了。」黛玉笑着道。 贾瑄闻言瞭然。 他姑妈担心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 贾敏十五岁及笄那年嫁到林家，一直到三十三岁，才怀上了黛玉兄妹，算一算，足足有十九年的时间没有喜讯。 这么算来，他姑妈昔年嫁到林家，可是接近二十年没有孕信，以至于林家老太太哪怕再喜欢她这个儿媳，也不得不为了林家子嗣考虑，让林如海纳妾。 林如海哪怕不愿，也只能依从。 谁料，林家长辈在数年内接连离世，而林如海哪怕纳妾，也是没有好消息。 时间一长，林家长辈们也心里有了成算，猜到八成大概不是贾敏的身体有问题，而是林如海的身体有问题。 猜到了原因，林家老太太很是痛惜，但也没有为了掩盖儿子不能生育的问题，频繁的给林如海塞侍妾，反倒不再管夫妻俩房里的事。 林老太太因着让儿子纳妾的事，临终前还因此愧疚不已，将自己的体己分了大半给贾敏做补偿。 林如海这个亲生的儿子，反倒没得到母亲多少体己。 当然，林如海也并不在意这些钱财之物。 因着那些侍妾，林如海和贾敏感情再好，终究还是有了一丝裂痕。 哪怕贾敏多年后生下龙凤胎，林如海遣散了后院的侍妾，这裂痕也无法弥补。 贾瑄为何独得贾敏如此喜爱？ 就是因为贾敏认为，她多年后高龄怀上龙凤双胎，都是被贾瑄福运惠及。 哪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对这个侄儿，她仍是非常喜爱的，在有些事情上，她甚至更偏心贾瑄。 林家过往那点事，贾瑄知道得不少。 毕竟他是带着记忆转世，并非真正的孩童，很小的时候，贾敏没怀孕前，他就从王氏那里听到过不少贾敏的事，后来贾敏有孕，他经常去林家，也从林家旧人口中听到过一些旧事。 是以，贾敏的过往，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大概就是贾敏和林如海心知肚明的一些夫妻私事，他自然无从得知。 第114页 黛玉不清楚贾敏为何这样担忧甄英莲，贾瑄却是明白缘由。 不过这些旧事，贾瑄不会告诉黛玉。 毕竟在黛玉的印象中，她爹娘一直都是恩爱非常，从未有过第三人插足在姑父姑妈之间。 若是黛玉知道这些事，也不会高兴的。 贾瑄附和了两句，然后转移话题。 在街上逛了一圈，黛玉有些饿了，贾瑄便带她去附近的酒楼吃饭填饱肚子。 用过饭，再走一圈消食，就到了傍晚时分。 许多少女在护城河边放花灯，祈祷自己有个好姻缘。 黛玉瞧着好奇，也跟着买了个花灯放进河里。 「表妹许了什么愿？」贾瑄有些好奇。 黛玉笑着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贾瑄好笑，「你还真信这些啊？若每个放河灯的人许愿都能实现，这天下早就乱套了。」 「你好讨厌！」黛玉说不过他，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见她恼了，贾瑄忙跟上去讨饶，「表妹，我开玩笑的。」 黛玉刚要说什么，就听人喊，「有人落水了！」 她吓了一跳，扭头往护城河那边看。 贾瑄拉住她，往后退了三四米远。 「表哥？」她不懂贾瑄为何拉着她远离河边。 这会儿难道不是救人要紧吗？ 看出了黛玉的疑惑，贾瑄低声解释道，「这护城河里每年都要失足掉进去几个人，要么涉及内宅阴私，要么就是打架斗殴，这种事少沾染的好，护城河离皇城近，附近有巡逻的侍卫，掉进河里的不管是谁，都有人去救。」 黛玉闻言，疑惑的道，「表哥出门也不多，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虽也不怎么出门，但我身边有暗卫，想知道什么，派人一查就知道。」贾瑄道。 黛玉有些羡慕，但也知道，暗卫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也不知道是谁掉水里了。」黛玉好奇的望着那边。 贾瑄见她实在好奇，招来青仪，让他过去探听消息。 过了一阵，青仪回来。 「侯爷，是沐国公府的小姐落水了。」 「沐国公府？」黛玉眉头微蹙，「沐国公府未出阁的小姐有六个，你说的是哪个？」 「是长房那位嫡出的小姐。」青仪回道。 黛玉面色微变，「她人怎么样了？」 「听说被沐国公府的表少爷救上来了。」青仪道。 贾瑄看黛玉的神色不对，便道，「好了，这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黛玉这会儿也没了心情在外头闲逛，听了贾瑄的话，立马点头应下。 回到林府，黛玉拉着贾瑄直接去了揽月苑的书房。 叫丫鬟上了茶，黛玉便屏退了下人。 「表哥没有话想问我？」黛玉问道。 贾瑄笑道，「表妹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黛玉嘆了口气，「表哥甚少参加宴席，对京中的贵女许是不太了解。」 贾瑄点头，「我确实不太了解，表妹想说什么？」 「表哥可还记得今年的大选？」 贾瑄当然记得，「这事儿还是我同你说的，我当然记得。」 「沐国公府落水的那位长房大小姐，今年十五，正好在应选的名册上。」黛玉心里有些乱，喝了口茶，缓了缓情绪，继续道，「年后我随着母亲参加各家宴会，见多了各家小姐勾心斗角，话说笑里藏刀，沐国公府长房有三位小姐，两嫡一庶，嫡长女和庶次女同龄，嫡幼女最小。长房那嫡长女和庶女不睦，已是人人皆知。」 贾瑄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你觉得是沐国公府那位庶女，暗害她嫡姐，使其失去应选的资格？」 「不止如此，」黛玉神情有些厌恶的道，「沐国公府的表少爷，多半是魏家那纨绔子弟，成日流连花街柳巷，连庶子都有了。」 贾瑄愕然，「这……」 若只是害嫡姐失去应选的资格，倒是能拿妒忌搪塞过去，可让嫡姐失去清白，那可就是恶毒了。 「沐国公府那位姐姐我是见过的，与张家大小姐是手帕交，性情温婉，若是八月顺利参选，哪怕不被选为太子妃，也能成为王妃。」黛玉心事重重的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她……」 贾瑄难得见黛玉心情这样沉重的时候，他嘆了口气，「表妹先不要想太多，或许救了沐国公府大小姐的不是那魏家的纨绔子弟也未可知，我让人去查查。」 「不是他又如何？众目睽睽之下，沐国公府的大小姐落水被外男所救，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已经失去应选的资格了。」黛玉道。 贾瑄眉头紧皱，「只是落水被人救上来，就算失去清白吗？这也太可笑了。」 「世道如此……」黛玉心情低落的道，「只因被人陷害，就要落得婚事被毁的下场，这也太不公平了。」 同为女子，黛玉多少是有些感同身受的。 贾瑄他虽然不能理解，但也觉得这事儿错不在沐国公府的大小姐。 他想了想，起身跟黛玉说了一声，便出了林府，直奔皇宫。 守门的侍卫没有拦他，贾瑄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东宫。 听说贾瑄来了，太子放下手头的事，笑着出来迎接，「稀客啊，七夕佳节这么好的日子，你不在家陪小表妹，居然会进宫找我？」 第115页 贾瑄翻了个白眼，「我有事找你。」 「我当然知道你有事找我，若非有事，你能想起我？」太子哼笑道。 贾瑄懒得理他，进了殿内，随意一坐，「太子妃的人选，皇后娘娘可选定了人？」 「已经定了沐国公府的大小姐。」 第63章 贾瑄 果然，贾瑄心中的猜测应验了。 今年大选的应选秀女名单，早在年前就已经开始拟定名册，开印大典结束后，名册就由礼部递交了上去。 也就是说，名册都递上去半年了，若是后宅阴私，早该在名册递上去之前，就闹个不可开交的。 可事实上却是名册递上去半年后，沐国公府的大小姐才出事。 明知道与庶妹不睦，难道沐国公府的大小姐会不防备她？ 显然，沐国公府落水的事，没那么简单。 进宫一问，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了沐国公府的大小姐。 但这只是皇后私底下敲定的人选，赐婚得等到大选结束之后，旨意才会下来。 八成是有人知道了皇后选定的太子妃人选是沐国公府的大小姐，故意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搅黄这桩赐婚。 贾瑄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太子，告诉了他这个不幸的消息。 「沐国公府大小姐今日在护城河落水，被沐国公府的表少爷救了上来。」 言简意赅，清晰明了。 太子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一次，贾瑄看到了太子愤怒的神情，「谁干的？」 贾瑄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不知道。」顿了一下，「但我认为，此事不简单。」 「当然有问题！」太子面色冷然的道，「月前，母后刚在御花园举办了一场赏花宴，请的都是应选名册上身份尊贵的女子，沐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我亲自见过之后，昨日才与母后一同商定的人选。」 昨日才定下，今天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就出事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贾瑄沉吟片刻，「看来凤仪宫有内鬼。」 「不一定是凤仪宫，也有可能是东宫。」太子深吸一口气，很是恼火。 贾瑄看着太子，半响后，道，「此事沐国公府的大小姐是遭了无妄之灾，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将太子给问住了。 他面色阴沉。 殿内陷入沉寂。 贾瑄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等他想清楚。 过了一会儿，太子深吸一口气，「我脑子里很乱，阿瑄陪我去见母后？」 贾瑄其实不太想掺和，但太子话都说出来了，他又一向与太子亲近，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两人一道去了凤仪宫见皇后。 皇后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沐国公府大小姐出事了。 「太子，太子妃是你自己选的，如今出了这种事，你是否想换个人选？」皇后自然恼怒那暗中耍阴招的人，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想法子解决。 太子脸色难看，「母后，我……」 贾瑄看得出来，太子年少慕艾，遇上了动心的人，突然出了这种事，自然没那么容易就放下。 他在东宫想了半天，没回答贾瑄，而是请贾瑄一起来见皇后，目的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不想放弃。 连贾瑄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久经世故的皇后？ 她嘆了口气，也有些无奈，「太子，沐国公府的大小姐确实优秀，但她被人暗算，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救上来……」 「母后！」太子气急了，「这并不是她的过错。」 皇后默了默，「但陛下不会允许你拥有这样的太子妃。」 太子看向贾瑄，神情已经带了祈求之意。 贾瑄心里嘆气。 他就知道，太子把他叫来，是想让他帮忙。 「倒不是没有法子解决。」贾瑄因着黛玉，对那位可怜的沐国公府大小姐，多少有几分爱屋及乌的心思。 皇后自然看见了太子向贾瑄求救，见贾瑄开口，她沉默一瞬，「瑄儿有何法子解决？」 「今日落水的并非沐国公府的大小姐，而是沐国公府的……二小姐。」贾瑄没有回答皇后，而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太子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今日的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趁着事情还没传开，将落水的人李代桃僵，派人将消息传出去，再私下联繫沐国公夫人，让她入宫请罪，教女不严，致使庶女为与心上人在一起，故意落水，躲开採选。」贾瑄给出了方案。 皇后皱眉，「但是这样堵不住悠悠之口，今日在护城河边，看到的人不少。」 「护城河边人那么多，谁敢说认识沐国公府的大小姐？还不是听人说落水的是大小姐，才以为是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吗？」贾瑄道。 他当时就在现场，虽然不清楚沐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怎么落水的，但她那庶妹绝对逃不开干系。 既如此，就让沐国公府的庶出二小姐，嫁给那魏家的纨绔子弟好了。 渣男贱女，旷世绝配。 「魏家那小子怎么可能愿意娶一个庶女？」皇后觉得不妥。 沐国公夫人是咸宁侯府魏家老侯爷的嫡女，魏家那小子虽说不是长子，但也是长房嫡子，怎么也不可能娶个庶女，哪怕是沐国公府的庶女，这也是不相配的。 第116页 「今天落水的只有沐国公府的二小姐，魏家二公子救上来的，只可能是沐国公府的二小姐，他若是不愿意娶，」贾瑄冷笑，「那就让他去死。」 至于他死了，名声有损的沐国公府二小姐怎么办？ 谁让她这么恶毒的陷害嫡姐呢，这种人也就配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 太子想了想，「这件事还有幕后主使，我们散播流言容易，可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贾瑄见太子真不愿放弃沐国公府的大小姐，想起黛玉难过的表情，干脆揽下了这件事。 他亲自处理，任何人敢在背后搞鬼，也只可能失败。 「阿瑄，多谢。」太子眼眶有些红。 贾瑄哼笑，「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你要感谢的，另有其人。」他说完，起身便走，不再逗留。 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跟太子瞎扯。 贾瑄走得急，太子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 「你倒是说清楚我要感谢谁啊？」太子摸不着头脑。 倒是皇后若有所思，轻笑道，「除了林家那位小姐，还能是谁？」 「这跟林家小姐有什么干系？」太子疑惑。 皇后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今日瑄儿是跟林家大小姐出去游玩，才撞上沐国公府小姐出事。进宫之前，他在林家。」 沐国公府的大小姐与贾瑄没有任何交集，即便知道沐国公府的大小姐落水，他也不会这么快速的进宫见太子。 只能说明，林家小姐在里头掺了一脚。 或许有意、抑或无意。 总而言之，贾瑄会插手，也只能是因为林家小姐。 「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和林小姐有来往？」太子想了想，没想起来。 他选定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做太子妃之前，当然是调查过她的。 若非了解过她，太子又怎么会选定她做太子妃？ 「这就要问菁月了。」皇后含笑道。 菁月是沐国公府大小姐的闺名。 太子面上一红，「母后……您不怪我？」 皇后嘆了口气，道，「我怪你做什么呢？」 归根结底，许菁月会有此一劫，是因为被他们母子选定成了未来的太子妃。 巨大的利益，驱使着幕后那人出手陷害许菁月。 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可她还是一个母亲，一个女人。 易地而处，她若因此失了应选的资格，还要被迫嫁给一个浪荡纨绔子弟，只怕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受此屈辱。 何况，皇后自己也认为，只是落水被救，便算失了清白，有失公允。 不过是那些男人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非要强加在女子身上的束缚。 男子流连花街柳巷，日后不去了，便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若是女子……那就是下贱，自甘堕落。 这何等的不公？ 皇后原以为出了这种事，只能认栽，没想到贾瑄居然愿意出面帮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陛下对贾瑄素来宽纵，有贾瑄出面，陛下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瑄出了宫，便将身边的暗卫全都招来，将各种命令分派下去。 他的做的事情绝对瞒不过皇帝，他也没想过隐瞒。 换句话说，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皇帝的底线。 若暗卫办成了他交代的事，皇帝顺势给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和太子赐婚，这就说明皇帝不打算追究下去。 反之，他就得重新思考对皇帝的态度了。 暗卫忙活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沐国公府夫人入宫请罪，皇后顺势将名册上沐国公府庶出二小姐的名字划去。 不过一夜的功夫，满京城都在传沐国公府的二小姐落水被咸宁侯府二公子所救的事。 虽有一二质疑落水的人是沐国公府的大小姐，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无人再提。 不过半月，沐国公府的二小姐就火速的被嫁到了咸宁侯府，婚事也并未大办，嫁妆更是寒酸。 至于咸宁侯府的二公子，听说落水之后就病了，成婚当日还是他庶弟代替迎亲拜堂，他人根本就没出现。 还没等到沐国公府二小姐回门，当日清早，咸宁侯府二公子就没了，下午侯府挂上丧幡，奴僕往侯府各家亲眷家里报丧。 原本是想以杀灭口，想了想，还是让渣男贱女凑堆儿吧。 第64章 贾瑄 沐国公府和咸宁侯府准备婚事的这半个月，内廷凤仪宫与东宫都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收拾了一批吃里扒外的内鬼。 贾瑄同咸宁侯府素无交情，他们家新丧，贾瑄自然是没收到报丧，也没想去参加。 别看咸宁侯府二公子在外头作威作福，瞧着很尊贵，实际上他身上并无官职，也没有功名，是个纯种的纨绔子弟。 他要不是咸宁侯的嫡子，弄出这种丑事，早就被逐出宗族了。 然而，即便他是咸宁侯的嫡子，惹了不该惹的人，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按照规定，咸宁侯府魏二公子无官无爵，自然是没资格大办丧仪的。 因此，停灵了七日，他的棺材就被送去了魏氏家庙。 至于咸宁侯府刚入门的魏二奶奶，咸宁侯府夫人以魏二奶奶命硬，剋死了夫君为由，将其送去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沐国公府不管，咸宁侯府厌恶，这位新过门的魏二奶奶去了庄子上，下场可想而知。 第117页 不过她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那边咸宁侯府刚办完丧，这边荣府就开始办寿宴。 今年虽不是荣府老太君的整寿，但老人家也已经六十多岁，已经算是高龄老人。 哪怕生日不大办，也会请戏班子来府里唱戏，交好的勛贵家里亦会送来贺礼。 老太君这么大的年纪，膝下两儿一女，长子已故，次子流放，只有女儿留在京城，生活美满。 贾敏自然不会缺席老太太的寿宴。 只不过今年荣府来了新客人，是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和他家大小姐许菁月。 贾瑄已经十四，早在寿宴开始前就已经去内院祝贺过老太太，等各家女眷来给老太太拜寿时，他已经去了外院帮贾琏待客。 他虽然已经搬去了福昌侯府住，但仍是贾家人，作为主人接待客人，是没有问题的。 宴席过半，贾瑄不爱吵闹，便回了福祉院歇息。 没多久，黛玉领着内院的几位小姐来了福祉院。 青萝和燕草如今在福昌侯府扎了根，平日贾瑄回荣府小住，她们不会随同，因为福祉院里有留守的丫鬟们伺候。 如今福祉院的大丫鬟，是绿竹掌事。 见黛玉领着几位年轻小姐进来，她原是不打算拦的，但里头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她怕出事，只得将她们拦了下来。 「见过林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不知这位姑娘是……」 黛玉笑着介绍，「这是沐国公府的大小姐。」 绿竹问清楚身份后，有些迟疑的道，「这位沐国公府的小姐毕竟是外客，没有侯爷的允许，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让她进去。」 若只是黛玉和自家的三位小姐，绿竹绝不会阻拦。 黛玉也不生气，她知道绿竹是尽忠职守，「那你先进去回禀吧。」 「是。」 没有被黛玉为难，绿竹松了口气，屈膝一礼，匆匆进了里屋上报。 贾瑄倚在软榻上看书，听绿竹进来禀报，不由挑眉。 「沐国公府的小姐？」 「是。」 贾瑄笑了笑，「请表小姐和沐国公府的大小姐进来，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就让她们回去歇息吧。」 很显然，贾家这三位姑娘都是黛玉拉来掩人耳目的。 不过，贾瑄没这些顾忌。 没人敢传他的谣言，除非不想活了。 绿竹领命，出去将贾瑄的话带到。 迎春、探春和惜春对视一眼，便先告辞离去，黛玉牵着许菁月进了偏厅。 贾瑄已经从内室来到偏厅等候。 「表妹今天这是玩儿哪出啊？」贾瑄笑着打趣道。 黛玉才不信贾瑄猜不到原因，横了他一眼，「少来！」 她很熟稔的在贾瑄身边坐下，然后招呼有些拘谨的许菁月坐在她身边。 「许姐姐今天来，是特意给你道谢的。」黛玉见许菁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代劳。 贾瑄微笑道，「无需谢我，我只是应人之託而已。」 「不论如何，侯爷也是帮了我，这声谢不能免。」许菁月见贾瑄语气温和，便没那么紧张了。 贾瑄轻笑，「那这谢我可当不起，我与你素不相识，会出面帮你，一是因玉儿为你难过，二是太子求我帮忙，你要谢，就写他们两个便是。」 许菁月能猜到贾瑄帮她，其中必有太子相求的缘故。 但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黛玉的事。 她不禁吃惊的看向黛玉。 不想，黛玉也是一脸的疑惑，「表哥在说什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日许小姐落水，我和玉儿都在护城河那边，出事后，我们回了林家，黛玉说起了你，言语间颇为惋惜，也有些……」物伤其类的难过。 他话锋一转，「我后来想，你落水之事或许另有内情，便连夜入宫见了太子，询问之后才知道他在七夕前一日的晚上，才与皇后娘娘一同商定了你为太子妃，哪知第二天你就出事了。」 许菁月闻言，有些恍惚。 她并不笨，出事之后，也猜到了自己被算计的原因。 却不知，原来太子和皇后已经暗中定下了她为太子妃。 怪不得幕后之人下手如此果决，简直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推她落水这招，非常的粗暴直接，手段过于简陋，但这招管用啊！ 众目睽睽之下落水，说是被外男救上来，实际上不如说是被外男在水中搂搂抱抱占尽便宜。 即便许菁月已经努力的避免被触碰，可回想起当时落水的情形，她仍是心有余悸，从今往后她恐怕都不敢再接近水边。 「你不必忧心，太子并未因此轻视你，否则也不会让我帮忙。」 贾瑄看得出来，许菁月的气色不是很好。 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消除。 贾瑄也只能用言语宽慰她，再多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还是得她自己想开些。 贾瑄没有多留许菁月，让绿竹送她出去，哪知黛玉也要走。 他倒是想留黛玉，但见黛玉似乎很担心许菁月，他就将挽留的话咽了下去。 还是让两个小姑娘自己说体己话去吧，他就不掺和了。 殿选之日定在八月二十。 第118页 贾瑄没去凑热闹，结果已经註定了。 果然，殿选之后第三天，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沐国公府大小姐被指给太子为正妃，还有几个小官之女被指给太子为少使，奉仪。 工部侍郎家的嫡女则被指给了四皇子齐王为正妃，一併赐婚的还有两个小官之女，为侧妃。 因齐王年长，他的婚事被安排在今年底，太子的大婚则被安排在明年三月。 自从指婚的圣旨下来，贾瑄隔三差五就会被太子的内侍传召。 也没别的事，就是向他请教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 贾瑄只想翻白眼。 「太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了解许大小姐。」贾瑄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 太子有些苦恼，「阿瑄，你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有好法子别藏私啊。」 「……」贾瑄无力极了，「我没有。」 「你讨好你小表妹的时候，不是花样百出？瞧瞧你那小表妹，多粘你啊。」太子想起许菁月对他的冷淡，烦恼不已。 贾瑄嘴角一抽，「那怎么一样？我那是表妹，你这是未婚妻。」 太子惊奇的看了贾瑄许久，看得贾瑄不自在了，才道，「阿瑄，你莫非还想帮你家小表妹……挑个如意郎君？」 贾瑄哽住，面色有些发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表妹才十二，挑什么如意郎君？」 见贾瑄被他一句话给惹毛了，太子愈发想笑，但看贾瑄脸色不好看，也不敢捋虎鬚，只得好声好气的道，「都是我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顿了顿，快速转移话题，「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许大小姐为什么不理我？」 「说不定是她讨厌你呢？」贾瑄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太子一噎。 「阿瑄——」 贾瑄揉了揉额角，「我说，你讨好未婚妻，找我出主意，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这不是找你想法子嘛？哪里过分了？」太子疑惑。 贾瑄无力的看着他，「你若求的是她一颗真心，我劝你大可不必。」 「为什么？」太子皱眉。 贾瑄喝了口茶，沉默了半响，嘆道，「殿下，你是太子，一国储君，如果不出意外，你会是下一任的帝王。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你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强求人家付出一切。」 「我……我没有要强求她为我付出一切啊，我只是……」太子有些委屈，「我只是看她一直郁郁寡欢，想让她开心一点。」 贾瑄见状，很是无奈。 年少时遇见了动心的人，会不由自主的付出自己的真心，这是不可人为控制的感情。 可是，贾瑄也不知道这份感情对太子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前朝并非没有一夫一妻的帝王，可结果并不好，这也是前朝会灭亡的源头之一。 陛下他不会允许太子沉溺在男女情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啊，没有贾瑄你可怎么办啊→_→ 恋爱脑没有挂逼帮忙，怎么守得住储君之位哦。 第65章 贾瑄 「阿瑄？你怎么不说话？」 贾瑄嘆气，「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让你帮我想办法，你是压根儿没听进去？」太子无语的道。 贾瑄横他一眼，「你都没搞清楚许大小姐不开心的原因，倒跑来找我出主意逗她开心，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这话将太子噎得几乎无话可说。 他缓了缓，才道，「你莫非真以为我傻？」 「我从来没觉得你傻，你要是傻，还能稳坐太子的位置？」贾瑄道。 太子觉得贾瑄是在嘲讽他，「我这太子之位能坐得这么稳，难道你不知道原因？」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嘛。」贾瑄耸了耸肩，很直白的道。 「……」太子被他直接的话弄得几乎失语，忍了忍，才道，「不说废话了，」顿了顿，「我知道许大小姐不开心，是因为七夕落水的事，存了心结。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开解她。」 虽说事情已经解决，但实际上，京中有权有势的权贵，都知道当晚落水的人是谁。 许菁月有心结，也是因为她被赐婚给了太子做正妃。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当今太子地位稳固，有贾瑄保驾护航，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如今选太子妃，倒不如说选的是下一任皇后。 皇后是一国之母，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哪有像她这样还没被指婚，就先有污点的太子妃？ 许菁月自身再优秀，出了这种事，即便已经顺利解决，她心里却过不去这个坎儿。 几百年下来，所谓的《女四书》早已经将天下女子荼毒甚深，但凡精通女四书的女子，都会被称为有教养的姑娘。 毫无疑问，许菁月也是深受《女四书》荼毒的女子，她被禁锢在《女四书》的条条框框之内，内心又并不完全认可，又因世道推崇《女四书》的各种女性教条，才会让她生出心结。 她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违背了《女四书》其中的一些女性教条。 若是要遵守，她死路一条。 可不遵守，她又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数百年下来，违背《女四书》的女子都被当做了反面教材。 第119页 她之所以现在过得很好，是因为本朝出了一个福星。 他跳脱出了所有的条条框框，无人能禁锢他，规束他。 甚至他的存在，还可以让她免受劫难。 若她不是在《女四书》下教养长大的名门闺女，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她没有错。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承教于《女四书》，受缚于《女四书》，《女四书》的教条已经刻在了她的血肉里，想要摆脱，无异于涅槃重生。 她恰恰缺了一个契机。 太子并非不懂许菁月的纠结，正因为他明白，才束手无策。 他是在这样的教条下受益的群体，又如何去帮许菁月呢？ 「原来你也清楚她在苦恼什么？」贾瑄对太子有些刮目相看，但也不多，「殿下，你要清楚的明白，身为太子妃，乃至于未来的皇后，许菁月只需要做到尽职尽责，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和皇后就好，至于情爱，这对现在的她，还有你来说，都是奢侈的，也不现实。」 太子闻言沉默。 「你不必担心许菁月，她虽有心结，但还不至于让她郁郁寡欢到卧床不起的程度，她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你完全没有必要去做多余的事情。」 太子心里嘆气，「我……我知道了。」 「你不要怪我说话直接，你想在情爱上给许菁月依靠，让她倾心于你，是不可能的。」贾瑄道。 太子皱眉，「为什么？」 「因为你是太子。」 贾瑄的话让太子有些不悦，「什么叫因为我是太子？」 「你们的身份不对等，两情相悦这种事即便发生在你们身上，也不会长久。」贾瑄不理会太子的不悦，继续道。 太子深吸一口气，「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他明白贾瑄话里的意思，毕竟贾瑄说得并不隐晦。 可他不理解，就因为他是太子，他就不值得被託付吗？ 「你还是年轻啊，不了解女子的心思，」贾瑄摇头嘆气，「这世上哪个女子不嚮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你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你给不了她这样的爱情。」 太子想起赐婚时，被同时赐给他的几个少使和奉仪，不禁哽住。 他能说什么？ 说他没碰过新进东宫的小妾？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今天没碰，能永远不碰？ 「你看，无话可说了吧？」贾瑄摊手道。 太子苦笑，「我……」 他是中宫嫡子，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命运，还有他母后，姐姐，弟弟妹妹，甚至支持他的母族亲眷。 为了爱情将他们抛之脑后？ 他还做不出这么没责任心的事来。 若是连至亲都能抛弃，他凭什么让许菁月相信他的爱情？ 牺牲所有人成全他们的爱情？ 相信许菁月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若他只是个普通的皇子，将来至多只是个王爷，他可以承诺永不纳妾。 但他不是。 「我忍了你大半个月了，奉劝你一句，收收心，你爱慕许菁月也好，欣赏她也罢，你的身份註定了，有些东西，你给不起。」贾瑄顿了顿，「若是你非要给，许菁月只有死路一条。」 陛下不会容许有扰乱太子心神的女子存在。 前朝的灭亡历历在目，谁敢在皇家搞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有他作保，皇帝也可以换一个太子。 没了五皇子，那不是还有皇后嫡出的九皇子吗？ 太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苦笑着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这是父皇让你来警告我的吧？」 贾瑄身边有暗卫的事，不止是皇帝知道，身为储君的太子也知道。 虽然这段时间贾瑄没去见过皇帝，但他身边有皇帝派去的暗卫，根本不需要亲自去见皇帝，皇帝只需要让暗卫给贾瑄传个话就好。 贾瑄默了默，没说话。 「我会收心的，让父皇放心，」太子咬咬牙，「是我失了分寸，跟许菁月无关。」 贾瑄有些同情太子，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想开些。」 见太子心情不好，贾瑄嘆气，告辞出宫。 出了宫，贾瑄直接去了林府。 黛玉正好在正院，见贾瑄回来，便将手里的事交给下头的管事娘子办，自己拉着贾瑄去了偏厅。 「太子今天又叫你进宫说许姐姐的事了？」 贾瑄点点头，将太子今天叫他进宫的原因说了。 但没提他后头跟太子的谈话。 那些内容若是告诉黛玉，黛玉的心情会非常不好。 这件事原也同黛玉没什么干系，还是别让她跟着不开心了。 「太子有心了，许姐姐嫁进皇家，想来也不会受委屈。」黛玉感嘆道。 因着上回七夕落水事件，黛玉同许菁月熟悉了许多。 越是熟悉，她就越是怜惜许菁月。 「太子若有心护着她，她确实会少受些委屈。」贾瑄点头道。 可要说完全不受委屈，那这话说得可就太早了。 不过，当下的世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像贾瑄这样，到了十四的年纪，还没个通房伺候的，那是少数中的少数。 荣府比贾瑄小一岁的贾宝玉，早在两年前就同屋里的丫鬟有了首尾，他屋里但凡姿色尚可的丫鬟就没有不被他沾染的。 第120页 贾宝玉那张嘴惯会说好听的话，虽然他在荣府没什么地位，可谁叫他嘴上会疼那些姐姐妹妹，自然将那些心大的丫头们迷得五迷三道，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瑄今年在荣府小住过几回，贾宝玉那小院儿里热闹非凡，那些个丫鬟，过得堪比千金小姐。 至于贾宝玉哪儿来的钱。 这就要提到贾宝玉他母亲王夫人了。 虽然王夫人去的早，可她的嫁妆却极其丰厚。 贾珠是个厚道人，亡母的嫁妆，他只拿了三成，其余的都给了胞弟贾宝玉。 贾宝玉有亡母留下的遗产，又与客居在舅舅家的薛姨妈母女走得近。 自从薛蟠死后，薛姨妈伤心至极，后来贾宝玉常去王家小住，薛姨妈想着外甥没了生母可怜，便多照顾了几分。 随着时间长了，薛姨妈便起了撮合女儿和贾宝玉的心思。 贾宝玉在荣府不受重视，薛姨妈对他好，薛家表姐也生的美貌，不输给林家的黛玉。 黛玉从不给贾宝玉好脸色，又有贾瑄保驾护航，贾宝玉纵使想接近，也没那个胆子。 相较于高岭之花的黛玉，薛家的表姐就容易亲近许多。 贾宝玉在王家，连薛宝钗的闺房都能随意进出，薛姨妈本就有心撮合，自然不会阻拦。 眼下看这个情形，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婚事，很快就会定下来。 当然，贾瑄并不在意这些。 倒是黛玉，她注意到贾瑄言语中的不对。 「少受委屈？表哥可是知道什么内情？」黛玉如今和许菁月关系好，不免关心几分。 贾瑄笑了笑，道，「那毕竟是皇家，即便有太子照拂，许小姐也避免不了受委屈。」 第66章 贾瑄 黛玉闻言，不免唏嘘。 「可惜了许姐姐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却要陷进皇宫那大染缸里头。 贾瑄不置一词。 一个人的生活过成什么样，全看个人的选择。 即便出身再糟糕的人，只要努力向上奋斗，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比起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许菁月已经幸福了无数倍。 仅仅是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陷入纠结，这样心理脆弱的人，即便躲过了这次的挫折，但当下一次更大的困难来临，只会败得更惨，下场也会更凄凉。 有些人穷得连吃饭都吃不起，许菁月现在遇到的这些困难，对大多数人而言，甚至是奢望。 黛玉觉得许菁月嫁进皇家是受了委屈，可殊不知在外人眼中，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活。 当然，各花入各眼，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尽相同，无法强求这世上每个人的追求都一样。 这日过后，太子消停了下来，没有再隔三差五的传召贾瑄入宫。 没有太子搅扰，贾瑄乐得清净。 上午陪黛玉上学，下午教黛玉丹青，小日子过得很逍遥。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节边上，冬月底贾瑄就回了侯府，因侯府离林府近，偶尔白天贾瑄也会上门待半天，但晚上会回侯府住。 一直到除夕前一日，贾瑄带着邢夫人回了荣府。 如今邢夫人在荣府已经没了单独的院子，自然随着贾瑄住在福祉院。 清早起来，贾瑄便随着贾琏他们去了东府祭祖，忙忙碌碌到了快掌灯时分，宫中内侍来荣府请贾瑄参加除夕夜宴。 这已经是惯例，贾瑄同贾母等人说了一声，便随着内侍入宫了。 贾瑄仍然与太子同坐一桌。 两三个月没见，贾瑄觉得太子看上去沉稳了许多，情绪极少外露，面上虽带着笑，却虚得很，不真实。 贾瑄心里嘆气，只做不知。 四皇子齐王已经在今年腊月初迎娶了正妃进门，今日除夕夜宴，自然是与齐王妃同坐，下头的弟弟们则两两一座。 几个时辰的夜宴，太子一直在浅酌，但两三个时辰喝下来，仍是带了些许的醉意。 夜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太子才开口同贾瑄说了第一句话。 「回去后提醒一下你姑妈，不要参加江家的宴会。」 贾瑄闻言一怔，「什么？」 太子转过头，沖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听清楚了。」 旁人不知道贾瑄耳聪目明，他却是知道的。 毕竟贾瑄视他为友，他若是想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能知道的。 贾瑄眉头皱起，「你说的江家，是哪个江家？」 江家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姓氏，京中姓江，却不是同族的官员有不少。 「贤妃的娘家。」 贤妃？ 贾瑄不解，「听你的意思，江家想对付我姑妈家？可我们无冤无仇的，他们想干什么？」 「你再动脑子想想。」太子喝了口酒，轻声道。 嗯？ 听太子这口吻，不像是找麻烦？ 突然，贾瑄想起什么，「六皇子？」 贤妃膝下仅有一个儿子，便是当朝六皇子，今年十三岁，比贾瑄小一岁。 江家老太爷如今正是兵部的尚书，是兵部的最高长官，手里权利不小。 江家两位老爷，一文一武，都算是皇帝看重的臣子。 也就是说，六皇子是有资本夺嫡的。 「你还算聪明。」太子道。 贾瑄闻言，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脸色有些难看。 第121页 「他们敢耍阴招？」 若不是想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太子不至于开口提醒他。 「谁叫你福运深厚呢？我这些兄弟们，哪个不想同你攀关系？」太子哼笑，「他们现在是合起伙来对付我一个，只要能把我拉下来，他们什么都敢做。你没有嫡亲的姐妹，虽有个庶出的姐姐，但身份太低了些，又不得你看重，自然没人想着娶她拉拢你。那么，你姑妈家的表妹，自然就入了他们的眼。」 深受贾瑄喜爱，父亲又是当朝三品大员，明摆着是皇帝培养的下一任户部尚书。 以黛玉的家世，做王妃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娶了她，就同时拥有了林如海和贾瑄的支持，谁不眼红？ 贾瑄冷笑，「那他们的算盘就打错了。」 他的小表妹看着虽然扶风弱柳，武功却不弱，真敢把下三滥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多半要被打成残废。 太子闻言，便以为贾瑄心里有数，不再多话。 很快，宴席结束了，贾瑄直接出宫。 因邢夫人在荣府，侯府一个人都没有，贾瑄便干脆直接去了荣府。 这一晚歇在荣府福祉院。 次日一早，贾瑄与邢夫人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拜年，领了老太太给的压岁钱。 之后与其他兄弟们小聚了一回，午后与邢夫人一起回了侯府。 宫中的赏赐早在上午就送到了侯府。 这些来送赏赐的内侍，早就已经习惯了贾瑄不在府里，赏赐都放在了侯府，便回宫了。 贾瑄回府后，去库房看了看，将喜欢的收到玉佩里，其余的就存放在侯府库房。 初二，林如海一家去荣府给老太太拜年。 初三，贾瑄去林府拜年，顺便将太子提醒他的事告诉了姑父姑妈。 虽然他觉得黛玉不惧这些阴私手段，但也没必要经历一回。 即便不会被暗算，想想也挺让人噁心。 今年的元宵，贾瑄没带黛玉去赏灯，而是带她去了梅园。 这个时候是梅花开得最盛的时节，比起去年黛玉生日时，今年的梅花开得更好。 黛玉在梅园作了一幅画，画了什么，却不让贾瑄看。 她这样遮遮掩掩的，贾瑄猜也能猜到，这画多半跟他有关。 不然黛玉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遮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三。 这日是贾瑄的生日。 因着每年宫中都有赏赐，但凡贾瑄在京中，他都不会到处乱跑。 等宫中的赏赐送完，已经过了中午。 花了一两个时辰把这些赏赐归拢，收到库房里，已经是下午申时，接近酉时。 这个时候一般是各府用晚饭的时辰。 贾瑄身体虽然强壮，但仍是免不了一身臭汗，干脆回屋沐浴更衣，吩咐人等他出来再摆饭。 哪知，等他沐浴更衣后出来，就在堂屋里看见了静坐的黛玉。 「表妹？你什么时候来的？」贾瑄有些错愕。 林府与侯府离得近，因此给他的生辰礼，早在宫中赏赐下来之前，贾敏就先派管事的送了过来。 其中便有黛玉的生辰礼，都是按照往年的定例送的。 「刚来不久，听燕草说你在沐浴，便没打扰你。」黛玉轻声说。 贾瑄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表妹可用了晚饭？」 「还没呢，这不是来蹭饭了吗？」黛玉笑着道。 贾瑄听得好笑，「你还用蹭饭？」 「表哥府里的食材都是内务府供应的，我家哪里比得？」黛玉道。 贾瑄笑了笑，「这倒也是。」 像他这样外姓封爵的，没有一个是内务府供应食材的。 他是特例。 「怎么不见舅母？」 贾瑄道，「母亲跟着我迎接宫中赏赐，累得不轻，我让人提前给慈安堂摆了饭，这会儿母亲已经歇息了。」 宫中来的赏赐，都要跪迎。 不过贾瑄是特例，他被皇帝特许不用跪。 可邢夫人就没有这样的特例了，她即便是贾瑄的母亲，也不能在宫中送赏的时候免去跪礼。 而宫中给贾瑄送赏赐的人又太多，半天下来，邢夫人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受得住？ 贾瑄本是想将邢夫人提前一天送去荣府，等他生日过了再回来。 往年许多次都是这样的，但邢夫人说贾瑄今年已经十五，儿子一年年长大，她能陪伴贾瑄的日子在一天天减少，她想陪他一起过生日。 贾瑄虽不忍心，也只能由她。 但相信经过今天这遭，下回邢夫人会听他的安排，在他生日的时候，去荣府避避。 生日每年都过，没必要跟着他一起折腾。 何况，他可以免跪，邢夫人却不能，让他生日的时候看着邢夫人一次次下跪迎赏，贾瑄心里也不好受。 「舅母辛苦。」黛玉愣了愣，才道。 贾瑄苦笑，「我让她去荣府避开，她不肯，可不就累着了。」 黛玉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用饭吧，有什么话，吃饭之后再说。」贾瑄道。 说着让人摆饭。 就他们两个，贾瑄也不讲究那些规矩，一边吃两人一边闲聊。 很快，两人就吃饱了。 下人将残羹都撤了下去。 「表妹今天来，可是有事跟我说？」贾瑄问道。 第122页 黛玉摇摇头，「绿萼，把我的画拿来。」 绿萼是黛玉身边的大丫鬟。 随着黛玉话音落下，门外进来一个绿衣的丫鬟，手里捧着画卷。 黛玉笑着将画卷递给贾瑄。 「这是我自己准备的生辰礼，希望表哥喜欢。」 贾瑄有些受宠若惊，黛玉长这么大，每年都是贾敏准备生辰礼，唯有今年，黛玉居然亲手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给他。 接过画卷，贾瑄打开一看，不由笑起来。 这不是元宵那晚的梅园吗？ 第67章 贾瑄 因着太子除夕夜宴上的提醒，元宵灯会也算是事故频发的节日，他便没带黛玉去看灯会，而是将梅园装点了一番，挂了些灯笼，过了个单独的元宵节。 虽没有元宵灯会上热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黛玉还起了兴致，在梅园里作画。 当时黛玉遮遮掩掩不给他看，原来是将他画了上去。 「表妹有心了，我很喜欢。」贾瑄起身，往内室走。 黛玉见状，起身跟着走到了内室门边，没进去。 只见贾瑄将那幅画挂在了内室的墙上，然后走回来。 看得出来，贾瑄是真喜欢，当场就给挂内室了。 黛玉眉眼弯弯，「表哥喜欢就好。」 「表妹亲手所作，我自然喜欢。」贾瑄笑道。 两人说着坐回去，闲聊了一阵，说起了林琛。 林琛在元宵后，便登船南下回苏州原籍应考去了。 眼下应该已经抵达了苏州，就是不知林琛此次应考，是否准备充足。 「听阿爹说，哥哥平日的积累已经足够，考过院试应当不难。」黛玉如是道。 贾瑄点点头，「阿宝的学识还是很过硬的，但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考试，第一次应考，我怕他一时慌乱，到时候考得不尽人意，会受到打击。」 别看林琛脾气温和，内里却是个挺傲气的小子。 这次南下，他是信心十足的要拿下小三元，若是折戟在县试或府试，抑或考得不佳，只怕他的自信心会大大受损。 「阿爹既然允许哥哥应考，想来……不会有事。」黛玉有些迟疑的道。 贾瑄见黛玉有些紧张了，有些小懊恼，不着痕迹的转了口风，「说的也是，姑父既然允许阿宝南下应考，也是认可了阿宝的本事，看来是我多虑了。」 黛玉闻言点头，「哥哥一定没问题的。」 对于父亲林如海，黛玉和她哥哥一样，都极其的信任。 见状，贾瑄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说着说着就忘了时辰，直到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二人才回过神来。 「哎呀，宵禁了。」黛玉长这么大，从未在外头过夜，不禁慌了神。 贾瑄笑着安抚她，「没事，我派人去林府跟姑父、姑妈说一声便是。」 「这都宵禁了，你怎么让人……」黛玉话音未落，想起什么，顿时收了声。 贾瑄一笑，「想起来了？」 他身边有皇帝派来的暗卫使唤。 「今日谁轮值？」贾瑄出声询问。 从屋顶跳下来一个人，「属下俞经，听候侯爷吩咐。」 「派个人去林府说一声，林小姐今晚歇在侯府，明日我送她回去。」 「是，侯爷。」 有人去报信，黛玉也就不担心了。 她是没在外头过过夜，但福昌侯府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去慈安堂那边歇息。」贾瑄道。 福昌侯府虽然大，但住的院子却不算多，西边前面是练武场，后头是库房，中间是邢夫人住的慈安堂，东边前边是花园，后头是小梅园，中间是东院，东院一般是给继承人住的。 除此之外，就是正堂主院，这是贾瑄的住处，也是整个侯府最大的院子。 正堂名曰——福满堂，乃是皇帝赐的名。 福满堂后头零散的修建了四五个独院，原来有七八个独院的，因贾瑄修建了小梅园，将那些院子都推平建了小梅园，便只剩下四五个独院了。 侯府平日里只有邢夫人住在慈安堂，贾瑄时常不在家。 不过，纵使贾瑄不在家，他也是侯府的主人，福满堂时时有人打扫，他随时回来都能住。 后头其他的院子，因没人住，是以仅仅留了四个粗使婆子看屋子，若要住人，还是要时间收拾。 整个侯府，如今能随时住人的，除了福满堂，就只有慈安堂。 黛玉虽然尚未及笄，但年龄也不算小，当然不可能跟贾瑄住福满堂。 即便不住一个屋子，那也不成。 「舅母不是已经歇下了吗？会不会打扰到舅妈歇息？」黛玉有些迟疑的道。 贾瑄嘆了口气，「这也没办法，现在侯府能住人的，除了福满堂，就只有慈安堂，其他的院子需要时间收拾。」 黛玉也是懂规矩的，知道贾瑄是顾忌她的清誉，便没有再说什么。 贾瑄带着黛玉，走过福满堂院子的西边穿堂，来到慈安堂门口。 邢夫人确实已经歇息了，屋里已经熄了灯。 丫头们见贾瑄进来，慌慌张张的来迎，有丫鬟要进屋通报，被贾瑄拦下。 「不用打扰母亲歇息，」贾瑄叫住丫鬟，「你们把慈安堂的东厢房收拾出来，林家表小姐今晚在这里睡一夜。」 第123页 「是，侯爷。」 目送黛玉进了屋，贾瑄便回了福满堂。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用过饭，贾瑄便带着黛玉回了林府。 对于黛玉在侯府过夜，贾敏并未训斥黛玉，只告诉她，若是下回要留宿侯府，提前派个人回来说一声。 黛玉自是满口答应。 贾瑄在林府呆了半日，便回了侯府。 次日，贾瑄收拾了一些礼物，去了荣府看望老太太。 上回见到贾瑄，还是正月初那会儿，算起来，老太太已有一月没见到贾瑄了。 因此，见到贾瑄来看她，老太太很是开心，拉着贾瑄说了好久的话，直到老太太精力不济面带疲色，贾瑄才开口告退。 老太太却有些捨不得，想强撑着多说会儿话。 见状，贾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握着老太太的手，笑着道，「祖母安心，我在荣府住两天再回侯府，下午陪您用饭，您累了便歇息，不用强撑。」 老太太听了，便知贾瑄是心疼她，心里倒是熨帖。 她没有因为贾瑄很少来荣府，便觉得贾瑄不孝顺她。 贾家如今因着贾瑄，已经是蒸蒸日上，随着家学改革，族里风气日渐清正，今年有好几个族中子弟南下应考，虽然还不知结果如何，但既然被家学的先生允许应考，那考中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毕竟是家学改革之后，头一批应考的学生，若是第一批就全部落榜，这些先生们面上也无光。 贾瑄与荣府住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并无多深的感情，要不是因为她这个老太太，贾瑄根本就不会去管贾家。 更不用提，贾瑄每回得了赏赐，都会将上等的药材补品都给她送来。 如今她私库里，堆得最多的就是贾瑄送来的药材补品。 一个人是否孝顺，不看他在你身边陪了多久，而是看是否用心。 要说陪在她身边时间长，才是孝顺，谁有她跟前的丫鬟孝顺？ 毕竟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不是儿孙，而是伺候她的奴婢。 「你不用担心我，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去做。」老太太道。 贾瑄笑道，「这次回来，就是特意来看望您的，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做？清闲的很。」 他这个侯爷没有实权，地位虽然尊贵，但与那些皇亲国戚的尊贵并不相同。 简而言之，他就是朝廷的一个吉祥物，摆在那儿好看，能给朝廷带来福气就好，至于为朝廷办实事，用不到他。 老太太闻言，心里嘆气。 要她说，这种尊贵的地位，就犹如空中阁楼，华而不实。 一旦贾瑄那玄之又玄的福气没作用了，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老太太心里难免担忧，但如今与皇家已经牵扯得如此之深，她再多的担忧，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压在心底。 「你啊，虽然不用为皇上办事，但说话行事，还是要注意些分寸，不要惹了忌讳。」 「祖母安心，孙儿明白。」 没有比贾瑄更明白惹了皇帝猜忌的下场。 简家全族就是前车之鑑。 他看着行事很肆意，但实际上，他做事很有分寸。 皇帝也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对他如此恩宠。 真以为他福气深厚，就能得到皇帝没有下限的宠爱？ 在荣府住了两天，贾瑄便打算回侯府了。 次日早起，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然后用了饭，看时辰已经接近正午，便打算去荣庆堂告辞。 哪知到了荣庆堂，里头笑声阵阵，热闹得很。 「侯爷来了。」他在丫鬟的通报声中，跨进了屋内。 二嫂王熙凤陪坐在老太太身边，笑容满面。 下头陪坐的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 熟面孔都是荣府的，如珠大嫂子李氏，二婶小史氏，堂弟贾宝玉。三春都去上学了，二房几个堂弟和侄儿也去了家塾，不在府里。 生面孔，贾瑄自然是不认得的。 「三弟来了？快坐。」王熙凤笑呵呵的打招呼，将贾母左手边的位置空出来让给贾瑄，她转而站到了老太太右手边。 贾瑄也没客气，在老太太手边坐下。 「没想到今天有客人在，是我冒失了。」贾瑄笑了笑，看向贾宝玉，「宝玉今日没去上学？」 贾宝玉不敢同贾瑄对视，更不敢开口接话。 小史氏嫌弃的看了眼这个继子，接了贾瑄的话，「瑄儿刚来不知道，今儿大家来老太太这里，为的就是宝玉和薛家表小姐的婚事。」 第68章 贾瑄 贾瑄闻言挑眉，瞥了眼下头陪坐的两个陌生面孔。 看来这就是薛家那对母女了。 他看过去，正好对上了薛家母女不自然的神情。 仔细一看，还从她们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恨意。 这就叫贾瑄有些疑惑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薛家那位被砍头的大爷，薛蟠。 薛蟠是被他姑父林如海下令拿回金陵，并判了斩立决的罪犯。 在他和林如海的眼中，薛蟠自然是死有余辜。 可在薛家母女心里，薛蟠再怎么混帐，都是她们的儿子、哥哥，她们当然恨林家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偏向自己的家人或亲属，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避免的选择。 大义灭亲，说得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第124页 真做到了的人，又是何等的冷漠无情？ 涉及自家人，最好是不要干预，功过自有朝廷法律来审判，哪里需要你来亲自对家人下毒手？ 说好听了叫大义灭亲，说难听了……就是那啥。 虽然薛蟠的死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但谁叫他和林家走得近呢？ 有句话叫爱屋及乌，相对的，也有恨屋及乌。 薛家这母女俩，对待贾瑄，便是恨屋及乌。 「宝玉今年也有……十四了，确实该定亲了。」贾瑄笑着说了一句，不待小史氏再回话，便扭头对老太太道，「我是来向祖母告辞的，过几日就是表妹的生日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贾瑄口中的表妹，显而易见，只能是林府那位大小姐。 听贾瑄提及林家人，薛家母女两个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们却不敢摆什么脸色。 薛家虽然有钱，但荣府这样的门第，却不是有钱就能攀上的。 得亏贾宝玉在荣府不受重视，加上薛家和贾家还沾着亲，才能硬把宝玉和宝钗亲上做亲。 换了贾瑄，那就是她们痴心妄想。 「你还比宝玉大一岁呢，宝玉都定亲了，你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老太太笑着问道。 她心里清楚，贾瑄多半是认定了黛玉，但这俩小傢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着黛玉都要及笄的年纪了，这婚事还没人提过，看来还得她这个老太太催一催。 贾瑄被问懵了。 外头盯着他正妻之位的人，其实有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去年已经嫁出去的四公主。 其次，便是五公主。 五公主比黛玉要大一岁，今年十四，还未及笄，这也是为什么她还没指婚的原因。 因着五公主盯上贾瑄，贾瑄都甚少入宫了，就是不想遇到这位公主殿下。 他倒不是怕她，就是不想被缠上。 除此之外，其他门当户对的人家，都曾同邢夫人说过结亲的事，但邢夫人一向以儿子为先，虽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邢夫人却不会枉顾儿子的心意。 因此，她问过贾瑄，贾瑄不乐意，她便统统回绝了。 倒是荣府这边，老太太还是头回问起贾瑄的婚事，这才把贾瑄给问懵了。 「好端端的，祖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贾瑄讪讪的道，「这不是在说宝玉的婚事吗？」 老太太意有所指的看着他道，「你比宝玉还大一岁，宝玉的婚事都要定下了，你这儿八字还没一撇，」顿了顿，「你姑妈没说什么时候把你和玉儿的事定下来？外头盯着你们俩婚事的人可不少，再不定下来，小心被别人抢走了。」 贾瑄怔住，面上臊得通红，有心解释他只把黛玉当妹妹，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两世为人，他从未动过情思。 黛玉是他走的最近的姑娘，没有之一。 早些年，贾瑄确实没动过什么歪心思，但随着黛玉年岁渐长，少女风姿初成，偏偏与他相处的时候又没什么避讳，长辈也从不阻拦他们相处。 时间一长，他又不是个木头，怎么会一点心思都没有？ 但他不确定黛玉的心意，也不敢冒犯她，只能装傻充愣，继续当黛玉的好表哥。 「怎么还害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便有的道理。」老太太也是头回在贾瑄脸上看见害臊的表情，不禁笑起来。 她这大孙子，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沉稳得体的，想在他脸上看见害羞的表情，那真是没有过。 「祖母……」贾瑄面上臊得慌，硬撑着道，「这还有外人在呢，您说话注意些。」 「这有什么？都是亲戚。」老太太道。 至于薛家母女，相信她们出了荣府的门，也不敢到处乱说。 贾瑄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人。 贾瑄有些受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府里还有事，孙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不待老太太开口，匆匆起身离去，看那背影，颇有些狼狈。 荣庆堂内坐在小史氏下首的贾宝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他和薛宝钗的婚事已成定局，可对林府那位表妹，他心里不是不惦记的。 只不过，他也不是个傻子。 哪怕没有贾瑄，就黛玉那家世，也绝不可能嫁给他一个无所事事的白丁。 他是出身国公府没错，但他只是二房的一个嫡次子，没有爵位继承，读书虽然有些天分，但比起那些真正的天才，他还是差了点。 贾宝玉内心并不想入仕，可姨妈和薛家表姐都盼着他读书上进，将来入仕科举，给她们争气。 他想发脾气，但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贾珠虽然是他的嫡亲大哥，但与他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关系淡漠，弟弟贾环和贾璟就更不用提了，一个是赵姨娘生的庶子，素来与他不对付，一个是继母的儿子，性子虽然好，但继母对他非常的不喜欢，也不叫贾璟与他亲近。 偌大的国公府，他竟没有一个处得来的亲人。 薛姨妈和宝姐姐，是他长这么大，对他最好的亲人。 何况薛姨妈还总是在他面前提及已逝的王夫人，说王夫人最相信他能有出息，他如今长大了，也要给亲娘争口气，证明她娘对他好，没有错。 看祖母的口吻，林家表妹同堂哥的好事怕也将近了，他是完全没机会的。 第125页 已经离开荣府的贾瑄是不清楚贾宝玉都要同薛家表姐定亲了，心里居然还惦记黛玉。 贾宝玉得庆幸没在贾瑄跟前露痕迹，不然怕是要被贾瑄打成残废。 贾瑄回到侯府后，仍是心乱如麻。 在家里待了两天，心情才平复下来。 黛玉的生日还有三四天，贾瑄想着黛玉今年给他送了亲手作的画，便也想亲手做什么给黛玉做生辰礼。 一时想不到好主意，便入宫见了太子。 「你可是稀客，居然会主动进宫？」太子轻笑，「有事找我帮忙？」 贾瑄将自己的苦恼告诉了太子。 太子惊异的看了贾瑄一眼，「你可算是开窍了啊。」 这是打算挑明心思了？ 贾瑄面上一红，「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能亲手做的东西有不少，你觉得你表妹需要什么？」太子道。 贾瑄闻言，沉思片刻，想到什么，笑着同太子道谢，然后告辞。 太子都没反应过来，屋里已经没了贾瑄的人。 他笑骂道，「用完就扔，真是……」 见色忘义！ 想着贾瑄好不容易才开窍，太子笑着摇头。 要说亲手做的东西，当然是做簪子最简单。 但簪子的特殊的意义，送给女子，就代表着想与对方结为夫妻。 一般送定情信物，才会选簪子，梳子，同心结之类的东西。 现在他和黛玉的心意还不明朗，他贸贸然的送这类物品，很容易唐突了黛玉。 若是黛玉对他没男女之情呢？ 嗯，还是稳一点比较好。 贾瑄让青仪找了个在京城素有佳名的玉匠，请来侯府教他雕刻玉饰。 一开始贾瑄想得挺好，雕刻一个黛玉的人像摆件。 但是因时间太短，直接被玉匠师傅给否决了。 商议过后，改成了雕刻玉佩，将黛玉的人像刻在玉佩的一面，另一面则刻字。 即便是降低了难度，可贾瑄到底是初学，费了不少普通的玉料，才勉强通过了玉匠师傅的要求。 贾瑄废了两夜一天的时间，几乎废寝忘食，才将他想要的玉佩雕刻出来。 亏得他内力深厚，不然还真扛不住造。 贾瑄经此一事，发现雕刻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便花重金将玉匠师傅留在了侯府，教他如何雕刻玉石。 至于他自己，因时间紧促，匆匆沐浴更衣，随便吃了点早饭，便去了林府给黛玉庆祝生日。 除了他一早准备的生日礼单，玉佩他打算私底下给黛玉，便没放在礼单里头。 他来的时候，时间还早，黛玉在正院陪贾敏说话。 从林琛决定南下应考开始，黛玉便停课了，因为能学的先生都已经教会她，不能学的，她学了也没有用的地方，便不再浪费这个时间。 若是她自己感兴趣，也可以自己看书学习。 「表哥好些日子没来了，听说你请了玉匠师傅入府，连日也不曾出门，在家做什么呢？」黛玉还是有些小怨念的。 第69章 贾瑄 她尽心的画了那幅画给表哥做生日礼物，为的就是试探贾瑄的心意。 当日还好好的，第二天陪了她半天，晚上又回了侯府。 之后居然跑去荣府住，一住就是两三天。 从荣府回来，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隔日就来林家陪她玩儿，反倒是窝在侯府不出门了。 黛玉心里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莫非是表哥发现了她的心意，又不好拒绝，就躲着她？ 一个人越想就越烦闷，她到底是女儿家，又不好当着贾瑄的面直接问。 这会儿贾瑄终于上门来了，黛玉言语间不免带了抱怨之意。 贾瑄自然是听出来了黛玉语气里的怨念。 他只当是这段时间没来林家，黛玉不高兴了，没想太多。 往年他即便不来，黛玉还能找哥哥能聊聊天，今年林琛回乡应试，他再不来，黛玉自然就没了能说话玩闹的人，难免孤单。 「都是我不好，这几天忙了些，忽略了表妹，表妹若是心里有气，表哥在这儿给你赔礼了，认打认罚可好？」贾瑄笑着道。 黛玉眉头微蹙，「你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说着，黛玉注意到贾瑄眼下的青黑，不禁道，「表哥这是晚上捉贼去了？」 眼圈都青了，铁定晚上没睡啊。 要不是知道贾瑄洁身自好，她都要怀疑贾瑄是不是跟荣府的贾宝玉一样夜夜笙歌了。 贾瑄被黛玉呛了一句，有些讪讪，偏贾敏在边上笑吟吟的看着，他有些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硬着头皮道，「有点事。」 见他不说，黛玉皱眉，觉得被敷衍了，哼了一声不看他。 贾敏倒是从贾瑄的神态里看出了点苗头，笑吟吟的同贾瑄说了两句话，便道，「瑄儿这几天没过来，玉儿可是闷闷不乐的，我这儿还有事，你们自个儿玩去吧。」 得了姑妈递来的梯子，贾瑄感激的看了姑妈一眼，立刻应承下来。 黛玉倒是想赌气，可同样想知道贾瑄这几天闷在家里做什么，便也不拒绝。 从正院出来，黛玉领先一个身位，走在前面，贾瑄跟在后头。 一路沉默的走到花园里，黛玉脚步一停。 贾瑄反应极快的停下来，但却贴的近，还没来得及后退，黛玉就转身了。 第126页 黛玉身量虽然没贾瑄高，但也差的不多，这一转身，黛玉的额头正好碰到贾瑄的嘴唇。 两个人都愣住了。 很快，反应过来的两个人都同时退了半步。 黛玉面颊绯红，低着头看地面。 贾瑄握拳抵唇咳了两声。 气氛一下子就旖旎了起来，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对上彼此的目光，半响，都笑了起来。 「我这几天没出门，是想亲手为你做一份生辰礼。」贾瑄感觉到黛玉对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悬着的心忽然就落了回去，说话也坦然了许多。 黛玉眼睛亮晶晶的，「你亲手做的？」 「妹妹亲手为我画了画，我若再拿买来的东西做生辰礼，岂不敷衍？」贾瑄解释了一句，缓了一缓，又补充了一句，「亲手做的，更能表明我的心意。」 说着，贾瑄从袖子里取出他雕刻的玉佩。 正面是黛玉的半身人像，他也是初学，雕刻得没有玉匠师傅精美，但他内力深厚，学了几天也基本掌握了雕刻的方法，虽不如玉匠师傅做的精緻，却能看出他的用心。 玉佩的背面雕刻的是一句诗：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出自诗经，就是一句生日祝福，顺顺利利，万事皆宜。 他之前是想刻一句表达心意的诗，但最终还是选了这一句。 虽然很想表达心意，但没确定黛玉的心意之前，他不想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兄妹之谊，若是黛玉对他没有男女情谊，他冒然表达心意，只会给黛玉带来烦恼。 黛玉与他感情极佳，不会想伤害他，若是勉强自己接受他，反倒不美。 但现在…… 他能确定黛玉的心意了。 虽然有些惋惜这份生日礼物不太圆满，但生日每年都过，今年有遗憾，明年可以补上。 好饭总不怕晚。 黛玉伸手从贾瑄掌心拿起了玉佩，指尖划过他掌心，有些痒痒的。 翻看着玉佩，看到背面雕刻的诗，黛玉浅笑道，「这就是表哥的心意？」 贾瑄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是想刻另一句诗，但……不确定表妹的心意，不敢唐突佳人。」 「那……」黛玉听懂了贾瑄话里的意思，红着脸侧过身，扯着玉佩上的穗子，「表哥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 见她害羞，贾瑄倒坦荡了一些，笑着道，「现在明白了。」 黛玉攥紧了玉佩，不说话了。 少女情思被挑明，总是有些害羞的。 即便她与贾瑄非常的熟悉，挑明了心意，仍是免不了俗。 「妹妹今儿的生辰，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贾瑄见她不自在，便给她递台阶。 黛玉想了想，看了贾瑄一眼，「表哥府上的小梅园，听说都是移栽梅园的珍品，我还没见过，不如表哥带我去逛逛？」 「咱们家离得近，想看梅花，玉儿随时可以去看，论起来，我府上的小梅园，还是不如梅园的景致好，玉儿若是想看，我带你去梅园可好？」贾瑄想了想道。 黛玉闻言一想，觉得贾瑄说得有道理。 说好了，两人便出了门。 这次贾瑄没骑马，干脆就两个人坐马车一起去。 黛玉出门的时候不多，仍是兴致满满的看街头的热闹。 贾瑄坐在边上，含笑看着。 转过一道弯，过了会儿，黛玉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贾瑄问道。 黛玉指了指车窗外，「那是不是二舅舅家的宝玉表哥？」 闻言，贾瑄靠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贾宝玉同一个姑娘走在一起，虽戴着帷帽，但看那身量和衣着，贾瑄猜测多半是薛家那位表小姐。 「是宝玉。」贾瑄道。 黛玉好奇的道，「他身边的姑娘是谁？」 「应该是薛家的表小姐。」贾瑄道。 黛玉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贾瑄还真知道。 她收回目光，看着贾瑄，「你怎么知道是薛家表小姐？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话里带了些许醋意，贾瑄哪里听不出来？ 贾瑄失笑道，「前几日在荣府小住，回来那天正好碰上薛家太太带着薛大小姐上门拜见，听二婶说是来商谈宝玉和薛大小姐的婚事，」顿了顿，「看情形，他们的婚事应该是定下了。」 不然贾宝玉不会堂而皇之的跟薛家姑娘在街上闲逛。 听了贾瑄的解释，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哦，原来是这样。」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黛玉才道，「薛家那位小姐我也听说过，据说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会看上贾宝玉？」 贾宝玉小小年纪就沾了女色，屋里颜色好的丫鬟，都被他睡过。 黛玉虽然不常去贾家，但荣府毕竟是她外家，她娘许多陪嫁仍与荣府的下人有联繫。 加上贾敏有意教导黛玉与外男避讳，首当其冲的反面例子就是荣府的贾宝玉。 有关贾宝玉的那些浪荡史，都是贾敏告诉她的。 对于自己的亲娘，黛玉自然是无比信任的。 所以在她印象里，贾宝玉就是个好色之徒。 「薛家从前虽是诗礼之家，但自从薛老爷故去，他家已经转换门庭成了皇商，随着薛家大爷犯事斩首，他们长房这支已经算是断了传承，除了有钱，什么都不剩。薛大小姐纵使知书达理，凭她的家世，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贾宝玉虽然浪荡好色，但谁叫他出身贾家呢？这已经是薛家能够得上的最好的亲事。」贾瑄解释道。 第127页 黛玉闻言，不禁唏嘘。 她与一些世家小姐走得近，也听说过一些薛家小姐的事迹，听说还是个有志向的。 当年皇上为公主们选伴读，薛家小姐原本也是递了名字参选的，可惜她哥哥犯事，被拿回金陵砍头，事情传回京城，她的名字自然理所当然的被划了去。 有个罪犯哥哥，皇帝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女子给他女儿做伴读？ 哪怕薛宝钗个人再出色，这样的家庭条件，也足以毙掉她。 黛玉原是能入选的，但贾瑄不愿意她进宫受委屈。 最重要的是，贾瑄与皇后一系更亲，而皇后所出的两位公主，与黛玉年岁相差都很大，不是大了黛玉很多，就是小了很多。 而那些妃嫔所出的公主，在贾瑄看来，完全不够格让黛玉伴读。 伴读是什么？ 那就是代替犯错的公主和皇子受罚的半个奴才。 说好听了是伴读，说难听点……呵呵。 贾瑄自己都懒得掺和皇宫那些私斗，又怎么会让黛玉掺和进去？ 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幸好我出身够好。」 黛玉不敢想，要是她生在薛家……岂不是要硬生生委屈自己嫁给贾宝玉？ 贾瑄失笑，揉了揉黛玉的脑袋，「你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70章 贾瑄 人的出身，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註定，没有什么如果。 黛玉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随口一说，哪里乱想了？」 贾瑄也不同她争辩，「好好好，你没有乱想，都是我胡说。」 话题到此终止，黛玉撩起车帘，又看了看，不想对上了贾宝玉的目光。 看见黛玉，贾宝玉有些惊喜。 黛玉却忍不住皱眉。 她现在年岁渐长，旁人对她的心思，她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贾瑄这里，只不过是她当局者迷罢了。 贾宝玉看她的眼神，令她觉得噁心。 「怎么了？」贾瑄一直看着黛玉，自然注意到黛玉皱眉。 见她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贾瑄说着靠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正好就对上贾宝玉含情的目光。 贾瑄眉头皱起，目光带上了杀气。 贾宝玉完全没想到贾瑄也在马车里，这一下正好对上了贾瑄的目光，吓得他立马扭头。 身后带着杀气的目光射在他身上，简直如芒在背。 要死！ 他早该想到，黛玉出门身边肯定有人陪同，就这样简装出行，显然姑妈没有出门，既然不是姑妈那肯定就是贾瑄。 因为林琛已经南下应考，林如海有官职在身，白日里都在衙门办公，不可能陪黛玉出门。 唯一能与黛玉一起的，只剩下了与黛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贾瑄。 贾瑄哼笑，「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黛玉见贾宝玉看到贾瑄就像老鼠见了猫，不禁好奇。 「贾宝玉好像很怕你？」 黛玉回想了一下，发现贾宝玉好像从小就很害怕贾瑄。 贾瑄咧嘴，笑了笑道，「谁叫他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才几岁大就敢调戏你，当我是死人？」 「表哥收拾过他？」黛玉笑弯了眼睛。 只要贾宝玉吃瘪，黛玉就开心。 贾瑄笑着道，「打过他一顿。」 这么直接粗暴？ 答案出乎了黛玉的预料，但转念一想，好像又挺符合情理。 贾瑄可是打小就习武，六七岁的时候，他的力气就跟成人相差不大了。 贾宝玉挨他一顿打，贾瑄怕是还要控制力量，不然能把贾宝玉打死。 即便控制了力量，想也知道，打在身上有多疼。 贾宝玉小时候就在贾瑄这里落下了心理阴影，看见贾瑄就害怕。 「表哥为什么打他？」 贾宝玉怎么说也比贾瑄小一岁，他打贾宝玉，不会被人说以大欺小吗？ 「就是那年祖母寿辰，他凑到你跟前动手动脚，回头我就打了他一顿，」贾瑄说着一顿，「我打他合情合理，没人敢说什么。」 这事儿黛玉已经记不太清了，时间太过久远，但她讨厌贾宝玉，是打小就开始的。 听了贾瑄的话，黛玉有了点模糊的印象，但更具体的她已经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不妨碍她开心，「怎么没听表哥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贾瑄觉得这都是小事。 黛玉一听，觉得有道理。 「话说回来，我同贾宝玉也没见过几回，他怎么……用那么噁心的目光看我？」黛玉想想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浑身不适。 贾瑄当然没忘记刚才贾宝玉看黛玉的眼神。 都是男人，贾宝玉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是没想到，贾宝玉的胆子这么大，都定亲了，还敢撩拨黛玉。 以为他那深情的目光，看谁都好使？ 「他这是欠打了。」贾瑄冷笑道。 黛玉看贾瑄动了气，就知道贾宝玉把他惹毛了。 但她不会替贾宝玉说情，她心里也是恼的。 都定亲了还不老实，敢这样看她，自然也敢用这种目光看其他漂亮姑娘。 这种男人，真是噁心！ 就算被贾瑄打一顿，那也是他活该。 第128页 「不说他了，晦气。」黛玉撇撇嘴道，「今儿可是我生日，好好的兴致被他给毁了一半。」 「那就不说他了，回头我打他一顿给玉儿出气。」贾瑄心里清楚，黛玉也被噁心到了。 黛玉点点头，「最好打得他起不来床。」 「这个好办。」贾瑄如今功力深厚，收拾贾宝玉跟玩儿一样。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梅园。 这个时候梅花还盛开着，梅花本就是凌寒而开，天气越冷，它开得越美。 现下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开春了，但京城的二月天气候寒冷，梅花自然还开着，若是南边，这个时候梅花早就到了要凋零的时候了。 黛玉确实喜欢梅花，闻着满园的梅香，黛玉东跑西窜，时不时的摘两朵梅花别在耳边，问贾瑄好不好看。 对贾瑄来说，满园的梅花都不及黛玉一分美。 贾瑄请了大厨在梅园做饭，两人坐在梅园的凉亭里，一边赏梅一边吃饭。 等到黛玉玩儿尽了兴，贾瑄才带着黛玉回府。 他没在林府留宿，送黛玉回家后，他就回了侯府。 歇了一晚，次日他就去了荣府。 先去拜见了老太太，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等老太太累了，贾瑄才从荣庆堂出来。 他直接去了东院，贾琏出去办事儿了，不在家，王熙凤刚盘完帐，听下人来报，说贾瑄来了，忙不迭出来迎接。 「三弟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王熙凤一边笑着招呼，一边吩咐丫鬟上茶。 招待贾瑄的，自然是上等的好茶。 贾瑄对品茶的兴致不高，「二嫂，宝玉的婚事定下了吗？」 「那日你走后，老太太就点头允了这门亲事。」王熙凤坐在贾瑄对面，略带几分嘲讽的道，「三弟也知道咱们家二房这位堂弟的德行，小小年纪风流成性，屋里但凡美貌的丫鬟，哪个没被他沾过手的？门当户对的人家，哪个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呀？」 贾瑄喝了口茶，附和了一句。 王熙凤喝了口茶润喉，想到什么，笑着对贾瑄道，「三弟怕还不知道呢吧？那薛家小姐可是个心气儿高的，我听薛家的下人说，她原是想接近你的，可惜你甚少出门，出门也是去林家或是荣府，她根本遇不上你，没辙儿了才听了薛姨妈的话，与宝玉订了亲。」 这个贾瑄还真不知道。 他原本还觉得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确实有些可惜，现在看来，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一个色胆包天，敢觊觎黛玉；一个眼高于顶，敢对他起妄念。 这可真是绝配了。 不过他今天来荣府，可不是来听这些八卦的。 「宝玉可在家？」贾瑄问道。 他并不怎么在荣府常住，平日与贾宝玉没有往来，他并不清楚贾宝玉在荣府的住处。 「嗨，他原来是住在东小院后头的抱厦，自从薛姨妈上京，他每个月大半时间都住在王家，年前他就在外头收拾了个宅子，住外头去了，上回要不是定亲得经过二婶点头，他还不会回来呢。」王熙凤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贾瑄与贾宝玉从无往来，偶尔回府，也只是去看望老太太，或是有事找贾琏，从来没问起过贾宝玉，今儿怎么突然上门问起贾宝玉了？ 她不由开始打量贾瑄的神情，可惜贾瑄神情平静，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样啊，多谢二嫂告知。」贾瑄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直接起身告辞了。 王熙凤看着贾瑄离开的背影，疑惑了半响，扭头问平儿，「你说……是不是宝玉惹到三弟了？我瞧着不大对劲啊。」 平儿想了想，道，「侯爷素来不喜宝二爷，今儿上门特意问起，怕是另有缘由。」 多半来意不善。 「不过这同咱们不相干，奶奶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平儿道。 王熙凤闻言，想想也是，这事儿她没必要多问。 晚间贾琏回府，王熙凤还是把这事儿跟贾琏说了。 贾琏眉头微蹙，摇摇头，「这事儿你别管。」 「我也没想管，只是同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出事，你什么都不知道。」王熙凤道。 贾琏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贾琏夫妻就知道贾瑄问宝玉的下落是想干什么了。 昨儿贾瑄问了王熙凤，知道贾宝玉如今不住荣府，便直接回了侯府，然后让青仪他们调查贾宝玉现在的住处。 贾宝玉手里还算有钱，就在王家那条街买了个三进的宅子。 找到了贾宝玉的住处，贾瑄报仇从不拖沓，当即趁着天色尚早，带着青仪和霁春两个小厮直接去堵贾宝玉的门。 贾宝玉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就见贾瑄在他家门口守着。 他当即吓破了胆，转身就跑。 可他哪里跑得过习武多年的贾瑄？ 眨眼就被贾瑄追上，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惹得附近的住民围观。 贾瑄打断了贾宝玉一条腿，看着在地上痛哭哀嚎的贾宝玉，冷笑道，「下次再让我瞧见你用那噁心的眼神看表妹，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这话一出，贾宝玉哭嚎的声音都小了。 贾瑄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围观的百姓们也从贾瑄那话里听出了点内情。 第129页 感情贾宝玉挨打是冒犯了人家表妹？ 很快，贾瑄为了表妹打断他堂弟一条腿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第71章 贾瑄 江贤妃的娘家从年后就一直频繁的给林家递请帖，隔三差五巧立各种名目办花宴，那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随着贾瑄为了小表妹打断了嫡亲堂弟的腿，他对林姑娘什么心思，傻子都能猜出来了。 收到消息的次日，江家就停止了往林家送请帖的作死行为。 江家是想拉拢贾瑄和林如海，主要目的是贾瑄，林如海只能说是搭头。 现在贾瑄明摆着是喜欢他表妹，他们还不消停，难不成要等到贾瑄打上门？ 别看六皇子是陛下的儿子，可真要是六皇子和贾瑄起冲突，陛下绝对会偏帮贾瑄。 哪怕六皇子被贾瑄打断了一条腿，陛下也只会帮忙打断另一条腿，而不会责怪贾瑄下手太重。 贾宝玉被打断腿之后，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他的贴身小厮茗烟气不过，带着人把贾宝玉抬回了荣府，求老太太做主。 结果也很明显，茗烟被老太太骂不知好歹。 至于被打断腿的贾宝玉，老太太倒是让人拿名帖去太医院请了相熟的王太医上门医治。 贾宝玉再不成器，也是她嫡亲的孙儿。 她不会为了贾宝玉去责骂贾瑄，但也不会看着贾宝玉残废。 不过请个太医，已经是老太太的极限，多余的事，她也不会去做。 何况，宝玉被打的原因，她已经知道了。 黛玉那丫头是她最疼爱的孙儿贾瑄喜欢的姑娘，也是她最疼爱的女儿的孩子。 黛玉和贾瑄在老太太眼里，早就已经是一对儿。 但凡长了眼睛，就该清楚贾瑄是何等的看重黛玉。 贾宝玉作死想撩拨黛玉，还被贾瑄撞个正着，被打断一条腿，已经是贾瑄看在贾宝玉是他堂弟的情分上，才没下死手。 若换了旁人，只怕不死也要落得个终身残废的下场。 贾瑄虽然打断了贾宝玉的腿，但却还有的治，可见只是给贾宝玉一个教训。 这边热热闹闹，贾瑄打完了人，神清气爽，回府沐浴更衣，安睡一晚。 次日一早，贾瑄就收拾了几件衣服去了林府，决定小住几日。 他来的时候，黛玉和贾敏刚吃完早饭。 「表哥！」黛玉看见贾瑄进门，立刻起身跑向贾瑄，抱住了他一只手，「我听说你打断了贾宝玉一条腿？」 贾瑄挑眉，「表妹消息好生灵通。」 「我也是听阿娘说的。」黛玉道。 贾瑄看向贾敏，正好对上贾敏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被黛玉抱着，过于亲密。 这亲密已经有些过线。 从前他和黛玉也很亲近，但黛玉做的最亲密的事，就是牵他的手，像今天这样直接抱他手臂，还是头一次。 显然，贾敏看出苗头来了。 「姑妈。」 贾敏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我听人说，你是因为玉儿才打断了宝玉一条腿？」 「是……」贾瑄有些不敢与贾敏对视。 贾敏笑了笑，「我还听说，你放了话，若是宝玉用噁心的目光看玉儿，你就要挖了他的眼睛？」 「……」好傢伙，这才一个晚上吧，消息传这么快？ 贾瑄噎了噎，还是承认了，「是。」 「你倒诚实。」贾敏喝了口茶，沉默半响，才道，「我瞧着你们这是已经互通了心意，瑄儿打算何时上门提亲？现在想求娶玉儿的人可有不少。」 贾瑄没想到会如此轻松过关，他还以为会被刁难一二呢。 见贾瑄愣神，贾敏如何不知他想什么？ 「瑄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德行都是上上之选，把玉儿许给你，是我和你姑父都乐见其成的事，」贾敏笑着道，「我原先还担心你们开窍太晚，惹出别的事来，不想还没等坏事发生，你们就互通了心意，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有贾瑄打断贾宝玉一条腿的例子在先，短时间内没人敢来求娶黛玉了。 毕竟贾瑄的福运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跟贾瑄抢媳妇，谁知道会是什么悽惨下场？ 从前与贾瑄作对的人，现在坟头都长草了呢。 贾瑄恍然大悟，他想了想，牵住黛玉的手，认真的道，「姑妈，侄儿为人，您最清楚，玉儿是我认定要携手相伴一生的人，我一定会对她好，绝无二心。」 「你有这个心很好，这些保证，我和你姑父都不看重，只要你们幸福，比什么都强。」贾敏活了大半辈子，许多事情也都看开了。 贾瑄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承诺。 姑妈的经历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对于承诺，多半是不怎么相信的。 与其说再多保证的话，不如做给姑妈看。 又聊了两句，贾敏又问，「你和玉儿都大了，亲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早定下越好，省的外头那些人还当有机可乘。」 「其次，你和玉儿走得太近，将婚事定下，也能免去外头的人胡说。」 胡说什么，不言而喻。 贾瑄闻言认真的道，「姑妈放心，我明白的。」 因着贾敏提到了定亲一事，贾瑄打算在林家小住的计划被打乱了。 第130页 在林家陪了黛玉半日，贾瑄便回了侯府。 次日一早，贾瑄便进宫求见陛下。 「你这小子，没事就不会进宫来见我，」皇帝笑骂一句，「你这是来请朕赐婚的？」 贾瑄身边有他派去的暗卫保护，但凡与贾瑄有关的消息，暗卫都会传给皇帝。 对此，贾瑄也不曾阻拦过。 这些暗卫不是没眼色的人，并不会鸡毛蒜皮的事都告诉皇帝。 「陛下圣明。」贾瑄笑嘻嘻的道，「陛下素来疼我，应该也知道，现在我和表妹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实在是不堪其扰。」 贾瑄固然可以直接请官媒去提亲，但黛玉是皇帝亲封的长乐县主，算是有爵位在身的，她的婚事最好跟皇帝通气。 「就你机灵。」皇帝显然也清楚贾瑄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借他的势，敲打敲打那些动过歪心思的人。 随着皇子们年岁渐长，他们的小动作也确实越来越多了，皇帝也想藉机敲打一下他们。 贾瑄不过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送个藉口给他罢了。 「不过是一道赐婚圣旨罢了，朕应你便是，」皇帝顿了顿，「这两年你甚少入宫，皇后可是想你的紧，若是闲着没事，就去凤仪宫看看皇后吧。」 贾瑄本是打算出宫的，听了皇帝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应承下来。 「我省的了。」 出了仪元殿，贾瑄便在内侍的带领下去了凤仪宫。 这会儿后宫妃嫔们刚请完安离去，皇后才应付完这些心眼子多的妃嫔，正累得很，忽听宫人禀报说贾瑄来看望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瑄儿来了？」皇后回过神，确定没听错，忙命人请贾瑄进来。 贾瑄进了凤仪宫，行礼问安，然后被皇后招到身边坐下。 「你可是好久没进宫看我了。」皇后有些小埋怨。 贾瑄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也渐渐大了，后宫是陛下后妃居所，我一介外男，还是要避讳一些的。」 「是避讳陛下的宫妃，还是避讳那些公主？」皇后轻笑。 贾瑄有些尴尬。 「好了，我又不是怪你，」皇后顿了顿，嘆道，「随着这些皇子们长成，她们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联姻是最简单的拉拢方法，你婚事又没定下，她们自然动了歪心思。」 皇后却是早就看出来，贾瑄和他那林家的小表妹感情非同一般。 即便现在没挑明，也早晚有挑明的时候。 那些个公主，完全是痴心妄想。 贾瑄哪里是她们能高攀的人？ 对，没错，在皇后看来，就是这些公主们高攀。 因着贾瑄那玄之又玄的福运，皇后认定了贾瑄是上天下凡历劫的神仙。 哪怕这些公主是皇家血脉，皇后也不认为她们能配得上贾瑄。 皇后觉得，既然是上天下来历劫的神仙，这姻缘怕是下凡之前就已经定下的。 再看林家那丫头，仙资玉容，瞧着也很不一般，说不定就是贾瑄在上界的道侣呢？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皇后自己琢磨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我已经请了陛下为我和表妹赐婚。」贾瑄道。 皇后闻言愣了一下，却不惊讶，只笑着道，「你们互通心意了？」 「娘娘好似并不惊讶？」贾瑄有些疑惑。 皇后嘆道，「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对林家那丫头不一般，这是早晚的事。」 也就淑妃、贤妃那几个有公主、皇子的蠢货看不明白，还当可以用联姻拉拢贾瑄和林如海呢。 殊不知，当他们想着用联姻方式拉拢贾瑄的时候，就已经与贾瑄对上了。 「娘娘……慧眼。」贾瑄是真没想到，皇后居然早就看出了苗头。 莫非真是他太木头了？怎么旁人都看出来了，他和黛玉反倒至今才互通心意？ 「依我看，还是你们太在乎彼此，怕伤了情分，才不敢说明。」皇后说着又纳闷了，「奇怪，你们是怎么互通心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贾瑄和黛玉那互相在乎的性子，不发生点什么，很难互通心意。 那必须是发生了点小意外啊→_→ 第72章 贾瑄 贾瑄闻言一愣，想起那日意外的触碰，面上忽然烧得慌。 清了清嗓子，贾瑄快速转移话题，「怎么不见玉鸾？」 玉鸾是六公主赵令婉的封号。 嗯，就是当年那对龙凤胎里的女孩儿。 算算，玉鸾公主今年也有八岁了。 「玉鸾同他弟弟去东宫找太子了。」皇后笑着道。 她最欣慰的就是膝下这四个儿女感情极好，不像其他妃嫔生的孩子，哪怕是同胞的兄弟姐妹仍是心存利用，并无多少真心。 贾瑄又陪着皇后东拉西扯了两句，没一会儿，宫中女官来汇报宫务，贾瑄便起身告退。 刚出凤仪宫，便被两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奴婢轻云，是嘉和公主的贴身宫女，殿下听闻侯爷入宫看望皇后娘娘，请奴婢将此木盒赠与侯爷，以表心意。」这叫轻云的宫女说话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她说的木盒，则被她身后的小宫女捧着，等轻云说完话，那小宫女便捧着木盒呈到贾瑄面前。 「本侯已有心爱之人，嘉和公主的心意本侯受之有愧，你还是带回去吧。」贾瑄说完，绕过这两个宫女，大步离去。 第131页 这位嘉和公主跟前的贴身宫女，倒是比她姐姐跟前的宫女守礼些。 也因此，贾瑄没有像对待四公主跟前的宫女一样对待她。 有礼数的人，走到哪里都值得被尊重。 即便贾瑄不喜欢嘉和公主，但她跟前这个贴身宫女却是无辜的，贾瑄不会迁怒她。 当然，若是跟四公主跟前那贴身宫女一样，拦着他就要他去见公主，他就不会给面子了。 轻云看着贾瑄离开的背影，面色平静。 她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小主子不肯死心，非要她来送东西。 现在……结果已经出来，想来殿下也该死心了。 「轻云姐姐……」那小宫女有些无措，慌张的看向轻云。 轻云平静的道，「既然侯爷不收，那就带回去复命便是。」 比起四公主跟前的贴身宫女，侯爷待她已经算是客气了。 上个除夕夜宴，四公主让她的贴身宫女在散席时拦住贾瑄，请他一见，简直是不知所谓。 且不提侯爷在陛下跟前何等地位，四公主一个庶出的公主，哪怕她是皇帝的女儿，地位也是远远不及福昌侯的，居然敢在福昌侯的跟前摆公主的谱儿，当福昌侯是那些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勛贵子弟吗？ 看，福昌侯转过头就向皇帝告状，没多久四公主就被赐婚给了一个勛贵子弟，不到半年就被嫁了出去，公主府虽然也赐下了，但只是个表面光。 本朝公主地位算是尊贵的，只要成婚就会建公主府，公主出嫁后，住在公主府，不必侍奉公婆。 甚至公婆要见公主，还得行君臣之礼，驸马想见公主，那也是需要公主点头，不然你就只能独守空房。 当然，也有特例。 就是驸马本身家世不凡，出身煊赫的大家族。 亦或者，公主遭到了皇帝的厌弃。 四公主把这两个特例，都占了。 不但驸马家世煊赫，还因纠缠了贾瑄被皇帝不喜。 四公主拦贾瑄的事并非绝密，毕竟她做得明目张胆，没有丝毫遮掩，也就是外头顾忌皇帝的面子才没宣扬得人尽皆知，但上层的权贵都是知道的。 四公主的婆家当然也知道。 皇帝亲赐的婚事，他们也没拒绝的权利，但他们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心里惦记其他男人的儿媳。 因此，四公主成亲之后，驸马都没有与其圆房，大婚之夜与他婚前就有的通房睡在了一起，大婚第二天就提了姨娘，丝毫不给四公主留面子。 四公主倒是想将那侍妾杖毙，可她哥哥却指望拉拢驸马家支持他夺嫡。 理所当然的，四公主就只能硬生生的吃了这个亏。 有四公主这个失败例子在前，再想拦贾瑄的人，自然要掂量掂量惹怒贾瑄的后果。 五公主与四公主同出一母，性子其实也是有些相似的，否则也不会让贴身的宫女送东西来。 只不过前头出了四公主的事，淑妃怕五公主再做什么事惹怒了贾瑄，特意将她跟前一个稳重的宫女给了五公主，这才在今日挽回了一点颜面。 只是……五公主走了她姐姐的老路，当众拦贾瑄的去路，还说什么是她的心意。 出了这档子事，可想而知，将来的驸马必定膈应。 若是皇上对这个女儿有点怜爱之心，说不定会赐婚给一个身份低些的驸马，这样五公主还能压得住驸马。 反之，四公主就是五公主的前车之鑑。 贾瑄走远后，没有出宫，反而又去了仪元殿求见陛下。 他不迁怒无辜的宫女，不代表他会忍那没脑子的嘉和公主。 嘉和公主在凤仪宫外就将他拦住，又没有避着人，可想而知之后会传出什么话来，他得趁着流言传出来之前，先解决了这嘉和公主。 陛下之前许诺过他，若是五公主纠缠他，就将其嫁出去。 贾瑄被请进仪元殿时，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 皇宫禁内，有什么事能瞒得过皇帝？ 显然，刚刚嘉和公主派宫女拦贾瑄表达心意的事，已经被皇帝知道了。 偏偏贾瑄入宫就是为了求皇帝给他和表妹赐婚的，这个时候嘉和公主来拦贾瑄，这不是作死吗？ 「你的来意，朕已经知道，且放心回去吧。」皇帝不等贾瑄开口，就先给了回复。 四公主温仪的失败例子近在眼前，五公主嘉和就迫不及待的想往悬崖下跳，那他还能说什么？让这对姐妹作伴去吧。 蠢货！ 因着这两个女儿，皇帝连带三皇子宁王也嫌弃了。 都是一母所出，想来也是一样的蠢货，聪明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贾瑄也没有久留，躬身告退。 出了宫，贾瑄直接回了侯府。 没等多久，皇帝的赐婚圣旨就先后抵达了福昌侯府和林府。 如果说贾瑄和林家小姐的赐婚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那么五公主嘉和的赐婚就让人意外了。 本朝公主赐婚一般都是在及笄后，哪怕四公主惹了皇帝不喜，也是在及笄那年被赐婚的。 嘉和公主却不一样，她今年才十四，及笄要等到明年呢。 但惊讶的人也没惊讶多久，因为五公主在福昌侯入宫看望皇后娘娘之后，派宫女给福昌侯送礼表达心意的事，传了出来。 第132页 四公主虽蠢，但好歹她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皇帝虽然不喜，但还能忍。 可五公主却蠢得让皇帝不能接受。 有了你姐姐失败的例子在前，你不避着贾瑄就算了，还上赶着，怎么这世上是没有男儿给你挑了吗？非挑你配不上的人？ 这样蠢的女儿，皇帝恨不得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可惜不能，皇帝也就只能放弃这个女儿了。 总归是皇家的公主，这辈子吃喝不愁，好好养着也就是了。 至于婚事，自然是比照四公主，挑了个家世好的世家子弟。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贾瑄消气。 经此一事，贾瑄算是彻底与淑妃一系撕破脸了。 毕竟两个女儿都是栽在贾瑄这里，即便错不在贾瑄，他们也仍是怨怪贾瑄为什么不肯接受四公主或是五公主。 淑妃虽然是四妃之一，但她并不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 她能坐上淑妃的位置，是因为她蠢，好糊弄。 淑妃是皇帝潜邸的旧人，入府三四年，才怀上了三皇子宁王，凭着这个儿子，才在皇帝登基后被封了正二品昭容，之后连生两个女儿，在皇后建议大封后宫时，才被皇后提名晋位淑妃。 总的来说，是皇后娘娘看她够蠢，而她膝下子嗣也多，才将四妃之一的位置给她占了一个。 被淑妃养大的两个女儿蠢成这样，她们的亲娘功不可没。 至于三皇子宁王，他不算是淑妃养大的。 皇帝在潜邸的时候，就规定，儿子年满三岁就要住到外院开始读书，后院的女人们不得干涉儿子的教养，顶多只能从衣食住行体贴一些。 与淑妃同样蠢的，还有贤妃。 四妃之中，能给皇后娘娘带来威胁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生了两个皇子的吴贵妃，其次就是生下一子一女的李德妃。 李德妃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膝下的四皇子齐王却有一点野心，之前也曾试着拉拢贾瑄，结果也明摆着，没成功。 齐王很聪明，清楚的知道，贾瑄的福运不讲道理，他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只要太子不犯蠢，继位是板上钉钉的。 之前他是想破坏掉太子大婚，谁知道贾瑄横插一槓，让他功亏一篑，甚至还遭到了皇帝的训斥。 那之后他就知道，他没机会了。 去年大选结束后，齐王就摆烂了，不再算计夺嫡。 明知没机会，还要撞南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贾瑄在赐婚的次日就去了林府见黛玉，黛玉也知道了贾瑄在宫中被公主拦路送礼的事。 「表哥可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沾一沾。」黛玉这话带了些酸味。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表哥可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沾一沾。 贾瑄：表妹，我心里只有你。 第73章 贾瑄 贾瑄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拒绝了吗？」 他也不想发生这种事，自己的名字跟别人扯上关系，传的沸沸扬扬，虽说他明确的拒绝了，可仍是有些嘴碎的人在背后编造谣言，说他勾搭公主，不然公主为何明目张胆的拦他去路送礼？真有公主蠢成这样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清誉，非要倒贴一个男人？ 贾瑄也是无话可说。 那嘉和公主就是有这么蠢啊！ 对此，贾瑄也只能选择无视，因为不管你说什么，总有跟你抬槓的人，这种人越搭理越来劲。 不理会才是最好的选择。 黛玉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怨贾瑄，可她心里就是不舒坦。 好好的喜事，莫名其妙掺和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换了谁心里会舒服？ 「玉儿若是不开心，等太子大婚后，我们一起南下去姑苏游玩如何？」贾瑄想了想，提议道。 最近他风头有点过了，离京避开是上上之策。 黛玉闻言有些犹豫，「姑苏离京城路途遥远，阿娘会允许吗？」 她毕竟是女儿家，没有长辈带着，跑那么远，想也知道外头的人会怎么说。 「你我是陛下圣旨赐婚的未婚夫妻，谁敢多言那就是质疑陛下，」贾瑄揉了揉黛玉的小脑袋，宽慰她道，「何况，你表哥我又不是泥捏的，有我在，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不怕被他福运反噬，只管在背后议论。 闻言，黛玉想起贾瑄那不讲道理的福运，不由笑起来。 「说起来，表哥这福运还真是护短。」 只要是贾瑄重视的人，谁敢对其有丝毫恶意，都会变得非常倒霉，严重的还有人丧命。 反噬的越狠，就证明这人心思越恶毒。 福运对心善的人，会宽容许多，可若是恶毒的人，那就是反噬超级加倍。 这也是林如海至今在朝堂上都顺风顺水，没人敢与其作对的原因。 林如海是被贾瑄视作半个父亲的长辈，又是黛玉的父亲，贾瑄自然是重视的，也因此，贾瑄的福运令林如海在仕途上，不但顺风顺水，还深受皇帝信任。 因为在皇帝看来，贾瑄就是他的福将。 只要是贾瑄认可的人，都是他的肱股之臣。 事实上，他判断的也没有错，林如海从不曾有结党营私之举，旗帜鲜明的支持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拉拢。 皇帝却不知道，他的很多臣子都想当纯臣，可他们无权无势，很容易被那些有权势的人针对，哪里像林如海，他有个好侄儿庇护，不用给任何人面子，想当纯臣就当纯臣，没人敢欺辱他。 第133页 相同的事也发生在贾瑄其他在意的亲人身上，也就不一一列举了。 见黛玉笑了，贾瑄也跟着笑起来。 「玉儿就是我的短处，我自然要加倍护着。」贾瑄笑着道。 黛玉闻言面上一红，「你如今说话，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那玉儿讨厌吗？」贾瑄笑了。 黛玉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见状，贾瑄轻轻一笑，没有再逗她。 因黛玉如今停了课，空余出了大半的时间，贾瑄想着京城也有不少好玩儿的去处，便时常带着黛玉四处游玩。 直到三月中旬太子大婚，贾瑄和黛玉都受邀入宫参加婚宴。 贾瑄是皇帝亲封的福昌侯，黛玉也是皇帝亲封的长乐县主，都有爵位在身，自然是有资格参加太子婚宴的。 更何况，贾瑄本就与太子走得最近，皇后漏掉谁都不会漏掉贾瑄。 而黛玉，若只是长乐县主这个爵位，其实也不够受邀参加太子的大婚，可她除了长乐县主这个身份之外，还是福昌侯的未婚妻，这就足以受邀参加太子大婚了。 因皇宫规矩森严，黛玉自从幼时来过一回，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就甚少再入宫。 上回入宫还是去年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她跟贾敏受邀入宫参加花宴，算算过去也有大半年了。 黛玉是因为贾瑄未婚妻这层身份被邀请参加太子大婚，林如海官职虽不算低，但仍是不够资格参加太子婚宴。 因此，黛玉进宫后，一直被皇后娘娘带在身边。 而贾瑄则在外头帮太子挡酒。 幸亏贾瑄内功深厚，不然就这灌法，他怕是会醉死在东宫。 等宴席结束，贾瑄用内力将酒逼出体外，又在东宫偏殿换了身衣服，才去凤仪宫接黛玉回家。 散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外头都宵禁了。 贾瑄便没送黛玉回林家，直接带着她回了侯府。 黛玉仍是在慈安堂东厢房歇了一晚，次日与贾瑄一起回林府。 贾瑄上个月就许诺过黛玉，太子大婚后要带她去姑苏玩儿，现在太子已经大婚，自然是到了他兑现承诺的时候。 林家对贾瑄来说，就是第二个家，姑妈跟他半个母亲没什么区别，因此有什么话，他都是直说从不拐弯抹角试探。 听贾瑄说要带黛玉单独去姑苏，贾敏有些意外。 「就你们两个？」 贾瑄道，「当然还有随行伺候的丫鬟小厮。」 他不会让黛玉跟着他风餐露宿，黛玉从小娇生惯养的，免不了需要丫鬟侍奉左右。 至于他，虽然不需要丫鬟伺候，可也需要小厮跑腿办事。 贾敏想了想，道，「你们去姑苏玩儿我倒是没意见，不过玉儿这边，只带丫鬟不妥，」说着她沉思片刻，「这样吧，我跟前的徐嬷嬷跟你们一起去。」 徐嬷嬷是林家一位管事的老婆，三十多岁，算是贾敏比较得力的帮手，性子也稳重。 贾敏派她跟着，也是担心两个小年轻情到深处会做点出格的事，有嬷嬷看着，一来免去外头的人闲言碎语，二来也能给这两小傢伙醒醒神，别出了门就忘乎所以了。 贾瑄和黛玉都是聪明的人，如何听不出来贾敏这安排的用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他们自问发乎情止乎礼，不会做出格的事，但……他们觉得显然没什么用。 「都听姑妈安排。」贾瑄很乖觉，不去反对贾敏。 黛玉虽然有时候会任性一些，但大多只在贾瑄跟前脾气略大，在爹娘跟前，她一向乖巧。 虽然她觉得阿娘这安排没什么必要，但她也跟贾瑄一样，不会去忤逆贾敏的安排。 此番南下，主要是带黛玉游玩，坐马车过于颠簸，且大半时间都要浪费在路上，坐船会更舒服一些。 尤其贾瑄身份特殊，能乘坐除皇帝能坐的龙舟之外的，最上等的官船，舒适度就更不用提了。 贾瑄明面上只带了八个小厮，实际上暗中还有四队暗卫随行。 至于黛玉，除了贾敏安排跟着的徐嬷嬷，就只带了绿萼和玉碟两个大丫鬟，还有四个二等丫鬟。 黛玉身边一共有四个大丫鬟，除了绿萼和玉碟，还有照水和黄香，四个大丫鬟都是以梅花的品种命名，可见黛玉如何喜欢梅花。 她只是外出游玩，有两个大丫鬟带着四个二等丫鬟伺候就尽够了，其他两个大丫鬟则留在府里管着揽月苑，省的她不在，那些小丫头们没人管束。 贾敏虽然在家，可她一天到晚要管的杂事不少，若还要她费神管她那院子里的小丫头，黛玉这么多年的管家也是白学了。 越是身份高的人，出行的时候就越讲究挑吉日启程。 但贾瑄这个人福运深厚，出行那天是不是吉日，对他而言，完全不重要。 因此，行礼收拾妥当后，他就带着黛玉和一众丫鬟小厮登船离京了。 随着贾瑄带未婚妻离京，他和嘉和公主那点破烂事也没人再提。 毕竟主人公都走了，还传这些谣言给谁听？ 这谣言本就是淑妃那边人故意放出来噁心贾瑄和黛玉的。 若是能藉此机会离间贾瑄和他表妹的感情，也算是出了口气。 可谁能想到，他们编造谣言这么起劲，黛玉居然直接跟着贾瑄南下游玩儿去了。 第134页 如此明目张胆，嚣张至极。 消息传到淑妃和两位公主耳朵里，气得她们母女三个又摔了一地的瓷器。 不过，她们高不高兴，贾瑄就懒得理会了，要是他知道，还想说一句活该呢。 乘船出行，比起马车就乏味多了，大半时间都在水上，能看到的风景，除了水就是水。 刚坐船的那两天，黛玉还有些兴致看水。 可过了五六天就开始嫌无聊了。 官船很大，补给充足，前头经过了两三个码头，都没停下，直接赶路。 见黛玉嫌无聊，贾瑄想了想，吩咐舵手选就近的码头停靠，玩儿两天再走。 贾瑄带着黛玉上岸寻了个客栈歇了一晚，第二天让青仪寻了个本地人领路，挑了些好玩儿的地方玩了两三天，等黛玉尽心，再继续上路。 这样走走停停，时间就耗费得多了。 等到达姑苏码头，已经是六月下旬，府试早就过了。 林琛一早得了母亲的传信，知道表哥和妹妹要来姑苏，算着时间让人在码头迎接，哪知时间超出了三个月，还没见到人影。 等贾瑄二人到达姑苏时，林琛满脸都是怨气。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琛：你们要玩儿，好歹给我传个消息，不让我傻等啊！ 贾瑄、黛玉：下次，下次一定。 林琛：还有下次？！！ 第74章 贾瑄 「表哥，妹妹，这一路你们玩儿得可开心啊？」 贾瑄和黛玉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他们这次南下，虽说是出来游玩的，但选定的终点是姑苏，原因也是因为林琛在姑苏应考，他们也是打算来陪林琛应考的。 结果林琛府试都结束了，他们还迟迟没到姑苏。 偏偏他们还忘了写信告诉林琛，以至于让林琛天天等着他们过来。 他们迟迟没到，林琛自然免不了担心他们会出事。 结果倒好，贾瑄他们是玩儿的忘乎所以，根本不记得林琛还在等他们了。 不过，这倒也不能怨贾瑄和黛玉。 他们这次南下，并没有打算通知林琛，而是准备到了姑苏之后，给林琛一个惊喜的。 哪里知道贾敏提前写信告诉了林琛，才闹出这样的乌龙。 但贾敏也没想到贾瑄和黛玉会在路上游玩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总的来说，就是谁也没想到。 「咳咳，阿宝，好久不见啊，」贾瑄率先上前一步，揽住了林琛的肩，「我们启程的时候，你县试夺得案首的消息刚传到京城，府试成绩如何？」 林琛哪里听不出来贾瑄是在转移话题？ 他其实气量没有那么小，心里虽有怨气，但并未责怪贾瑄和黛玉。 在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确定他们没出事，心里那点怨气也很快就消散了。 「案首。」林琛言简意赅。 贾瑄挑眉，对他竖起大拇指，「不错，接下来院试可有信心拿下小三元？」 「江南人才济济，我也不敢说必中头名，但我会竭尽全力。」林琛道。 他虽然傲，但也不是眼高于顶的人。 这段时间他在江南参加了不少文会，见识到江南一带的文风。 说句实话，北边学子在文采方面，还是略逊南方学子一筹。 「说得好，尽力而为即可，不留遗憾。」贾瑄拍了拍林琛的肩膀道。 林琛道，「好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也累了，还是先进府休整歇息，有什么话，休息好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长大了不少嘛。」贾瑄夸了一句，松开他的肩膀，牵起黛玉的手进了林家在姑苏的老宅。 林琛看贾瑄牵黛玉的手，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母亲早已经修书告诉他妹妹与表哥定亲的事。 当然，就算母亲没有修书告诉他，在他印象中，表哥牵妹妹的手，也是常有的事，并不奇怪。 但以前牵手，和现在牵手，意义显然不一样。 「徐嬷嬷。」 徐嬷嬷正在指挥跟随的丫鬟小厮搬运行礼，听到林琛唤她，便笑着道，「少爷。」 「这一路辛苦嬷嬷了。」林琛微笑着道，「母亲可有交代什么？」 「夫人对侯爷是极放心的，并未有交代什么。」徐嬷嬷笑着道。 林琛想了想，笑着道，「我知道了，妹妹这边，就有劳嬷嬷照顾了。」 听出了林琛话里的意思，徐嬷嬷笑眯眯的道，「夫人派我来，就是照顾小姐的。」 哦，了解！ 林琛心里不由对表哥同情了几分。 没表明心意的时候，他娘还不会防着表哥，这表明了心意，想亲近都有人盯着了…… 不过，林琛是不会帮贾瑄的。 这边主僕的交谈，已经进了林家老宅的贾瑄和黛玉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早就知道贾瑄他们要来的消息，贾瑄和黛玉要住的院子两个月前就收拾出来了。 这段时间，虽然贾瑄他们迟迟未到，可屋子却是每天都在打扫。 是以，他们到姑苏后，直接就能住进去，不需要再收拾屋子。 姑苏这边的宅子与京城的格局不同，这边的宅邸偏向于园林式的格局，府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样样不缺，景致优美。 京城的宅邸都属于四合院的风格。 第135页 论奢华自然是京城的四合院更富贵逼人，可要说低调雅致，还要数江南的园林更美。 因贾瑄喜欢竹子，林琛给贾瑄准备的是主院东北方向的墨竹苑。 黛玉喜欢梅花，但这个时节已经没有梅花盛开了，林琛想着妹妹怕热，便将主院后边的清荷水榭收拾了出来给她住。 清荷水榭是盖在水池上的，四面环水，左右建了曲廊连接两岸，水里种着一池的荷花，里头还养了锦鲤。 热天蚊虫多，在天热起来之前，林琛就让人装了纱窗，这样能避免黛玉住进去之后被蚊虫叮咬。 为了表哥和妹妹住得舒坦，林琛也算是废了不少心思。 不过，表哥和妹妹实在没有心，居然四处游玩，把他抛到脑后了。 贾瑄看到林琛让人收拾出来的墨竹苑时，就知道林琛是特意给他收拾出来的。 思及此，他不禁对这个表弟有些抱歉。 毕竟，他带着黛玉玩儿的开心，确实没想起林琛。 想了想，贾瑄决定回头给表弟补一份赔礼。 贾瑄沐浴更衣过后，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没等多久，林琛就派人来请他一起用饭。 他理了理衣袍，跟着下人来到林琛住的院子。 林琛在姑苏林家老宅的住处，名叫洗墨院。 倒是一个挺风雅的名字。 贾瑄到的时候，黛玉还没来，他同林琛打了个招呼，坐在了林琛身边。 「一个人在姑苏住了半年，感觉如何？」贾瑄问道。 林琛想了想，道，「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当时离县考就几天的时间，也顾不上胡思乱想，就在家里温习功课。等县考结束，又等待放榜，县试放榜结束后，我考中了案首，便有许多人下帖子请我参加文会，一来二去的，也就习惯了。」 听完林琛的回忆，贾瑄笑了笑，「那还好。」 林琛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一个人南下应考，随行的除了林如海安排跟着一起来的随从，也就贾敏安排照顾林琛起居的几个丫鬟小厮。 除了林如海安排跟来的随从，其他跟随的都是府里的下人僕从，林琛跟他们自然没什么话可说。 而林如海安排的随从，林琛也要称一声叔叔。 这位随从本就是护送林琛南下来的，平日里并不怎么出现在林琛面前，林琛来姑苏半年，除了文会上认识的一些新朋友，在林家老宅还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人。 两人闲聊的功夫，黛玉也来了，徐嬷嬷跟在她身后，进屋之后，便站在了不远处。 见状，林琛道，「嬷嬷，我让人去偏厅备了饭菜，您先过去用饭，这边不需要您伺候。」 徐嬷嬷毕竟是贾敏跟前得力的左膀右臂，年纪也不算轻了，林琛怎么好意思让人站着看他们吃？ 对此，贾瑄和黛玉也没有阻拦。 三人说说笑笑，用过饭，一起出门散步消食。 「表哥明日可有安排？」 贾瑄笑着道，「我舅舅他们就住在姑苏，临行前，母亲让我代她去看望两位舅舅，我打算明天早上用了饭，和玉儿一起去。」说着，又问，「你明日可有事？」 「我明天也没事。」林琛道。 贾瑄闻言便道，「既然没事，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表哥的舅舅住在姑苏何处？」林琛好奇的问道。 贾瑄想了想，道，「我记得……好像是住在蟠香寺那边。」 闻言，林琛眉头微蹙，「蟠香寺？那地儿可偏的很，住在那儿的人多半都是贫苦的人家，表哥的舅舅怎么会……」住在那边？ 按理说，邢家就算不住在苏州最富贵的地儿，也不该住到蟠香寺那边啊。 贾瑄笑道，「听说是大舅舅家的小表妹与蟠香寺里一位代发修行的女居士处得好，便一直住在蟠香寺那边，与其作伴。」 「女居士？」林琛纳闷，「处得再好，也没道理为了人家长久寄居寺庙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贾瑄摇摇头道。 见贾瑄也不甚清楚，林琛便也不再多问。 又走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歇息。 次日一早，用过饭，贾瑄与林家兄妹坐马车一起往蟠香寺而去。 贾瑄也是头回来姑苏，对这边不太熟悉，好在林琛在姑苏住了半年，对这边的路还算了解，加上前不久刚有朋友在蟠香寺附近举办过诗会，林琛便成了领路的人。 到了蟠香寺附近，贾瑄让青仪去打听邢家住在那儿，他和林家兄妹则坐在马车内等消息。 贾瑄和黛玉说着话，林琛不想插话，便撩起车帘往外看，正好见到一个年轻的少女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往蟠香寺那边走。 林琛看着看着，注意到那少女和小男孩儿腰间戴着的玉佩，不禁道，「表哥，你看那两个人身上戴着的玉佩，眼不眼熟？」 贾瑄正和黛玉商量着明天去哪儿玩，林琛的话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闻声，他皱了皱眉，俯身往外看。 他的视力比林琛可强多了，一眼就认出那玉佩是前些年皇后赏给他的一对上等和田玉制成的福纹玉佩。 这对玉佩在他大舅母前些年生下儿子的时候，被他娘要了去，送给了大舅舅家的表妹和表弟。 玉佩现在戴在那一男一女身上，再算算年龄，贾瑄如何猜不到他们的身份？ 第13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琛：表哥真可怜，未通心意的时候，娘还不防着表哥，这通了心意，反倒有人盯着了。 贾瑄：听我说，谢谢你。 第75章 贾瑄 贾瑄今天出门，只带了青仪和霁春两个小厮。 至于他阿娘准备的礼物，自然是林家老宅这边的下人跟在后头用车运来的。 这会儿青仪还没回来，贾瑄便让霁春上去拦那对姐弟，同时和林琛、黛玉一起下了马车。 此地离蟠香寺已经不远，既然邢家姐弟出现在这里，想必住的不远。 霁春脚步快，得了吩咐，很快就赶上去把人拦了下来，倒把那姐弟俩吓了一跳。 那少女不知霁春是什么人，又因他是个高大的男子，有些害怕的将弟弟护在身后。 「你想干什么？」 霁春见这姑娘被吓到，便后退了一步，放轻了声音道，「敢问可是邢家大小姐和大少爷？」 邢岫烟没想到这人居然认得她，可她印象中并没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 霁春看了看邢岫烟身后已经走过来的三人，后退了几步，没有再回话。 贾瑄也听到了邢岫烟的问题，笑着道，「他是福昌侯府的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邢岫烟猝不及防之下，又被吓了一跳，她慌忙转过身，便看见了贾瑄一行三人。 贾瑄这一行三人，个个容色出众。 从前邢岫烟只当蟠香寺那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妙玉，已经是这人间的绝色。 可今日骤然见到姿容比之妙玉更胜三分的黛玉，才知自己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人。 「你看我做什么？」黛玉见邢岫烟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奇怪。 邢岫烟闻声回过神来，面上一红，「这位姐姐仙资玉容，我一时看呆了，如有冒犯，还请姐姐见谅。」 黛玉被夸长得好看，哪里会不高兴？ 她笑了笑，「妹妹客气了，你也不比我差呀。」 「好了，你夸我我夸你的了。」贾瑄笑着打断她们互夸。 邢岫烟注意力被贾瑄的话拉过去，她打量了贾瑄一眼，想着刚才贾瑄说的话，迟疑的道，「可是大姑妈家的表兄？」 贾瑄刚才说了霁春是福昌侯府的人，霁春见了贾瑄一行人，就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 想也知道，贾瑄这一行人里，有他的主子。 再对比年龄，贾瑄是最符合的。 「邢表妹聪明。」贾瑄对她竖拇指，笑了笑道，「我第一次来姑苏，不认得路，刚叫了人去打听舅舅家住哪儿，人前脚刚走，我这表弟就看到了你们身上戴着的玉佩，觉得有些眼熟，便让我来看一眼。」 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 作为收到玉佩的人，邢岫烟当然知道她身上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怪不得贾瑄会叫人拦住他们，原来是认出了他们身上戴着的玉佩。 「表哥好眼力。」邢岫烟抿唇笑着道。 贾瑄道，「这日头毒得很，还请邢表妹带路。」 邢岫烟自然是应下。 多了邢岫烟姐弟二人，偏偏又要顾及男女大防，最后坐马车的只有黛玉和邢岫烟，以及年纪最小的邢泽方，贾瑄和林琛就坐在马车前。 邢家离这里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虽然邢家定居在蟠香寺旁边，但有贾瑄他娘时常接济，其实家里并不贫苦。 贾瑄他大舅在蟠香寺附近买了一块地，花钱建了一座宅子，占地面积还不小。 不过邢家没有官爵，宅邸面积虽然不小，却没有违制之处，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如今邢家主院住着的自然是贾瑄大舅舅邢忠夫妻，东边院子是邢泽方在住，邢岫烟的院子则挨着邢泽方的院子。 除了他们一家四口，便只剩下贾瑄那尚未娶亲的小舅舅邢德全。 当年为了让邢德全读书，邢忠还特意写了信请邢夫人帮忙，最后是贾瑄让人去找的先生。 不过贾瑄这两个舅舅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大舅舅四十出头的年纪，至今也只是个童生，知道自己没有考中的希望，年过而立之后就不再费心思在举业上。 原先邢忠是盼着幼弟能高中，可是邢德全也不是那料子，读书还算用心，但就是学不进去，至今只考过了县试，名次还不高，甚至还不如邢忠。 唯一让邢忠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很聪明，后来生的儿子也很聪明。 邢忠从前看女儿聪明，起初是打算换个地方生活，给女儿请个好先生教一教，招赘也能延续邢家的香火，可后来见女儿跟着蟠香寺那位带发修行的小姐学到了不少学问，老妻又怀孕生下了幼子，便歇了搬家的心思，干脆在蟠香寺附近买了地，定居在了这里。 每日邢岫烟都会去蟠香寺与妙玉作伴，后来邢泽方长到三四岁，邢岫烟就会带上弟弟一起。 今日他们姐弟就是去蟠香寺跟妙玉一起读书的，中午回来歇息，正好在路上被贾瑄他们遇上。 这会儿邢忠夫妻都在家，倒是邢德全去了先生那里读书，不在家里。 见到外甥，邢忠夫妻都很高兴。 因姑苏离京城千里之遥，贾瑄长这么大，邢忠夫妻还没见过贾瑄一面。 不过每年生日，他们都会准备一份生辰礼。 第137页 但他们家境远不如京中那些权贵，自然就寒酸了许多。 贾瑄倒也不嫌弃，只是他衣食起居，一应用具都是上上等，舅舅家的东西他虽然不嫌弃，可也实在用不上，大多都被他给了邢夫人。 「外甥怎么来姑苏了？」 寒暄了一阵，邢忠笑着问道。 贾瑄道，「最近京城风波不断，我出来避避风头，二来林家表弟在姑苏应考，我和林家表妹一起来姑苏陪他，三来舅舅住在姑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二位舅舅和表妹表弟，这次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对了，母亲准备了不少礼物让我带给二位舅舅，礼单在这儿，」贾瑄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四张礼单，「这是大舅舅和舅母的，这是小舅舅的，这是表妹和表弟的。」 东西都分得很清楚，绝不会弄混。 「这么多？」邢忠夫妻都被惊住了，拿着礼单，颇觉烫手。 贾瑄笑着道，「舅舅不必觉得难为情，我这个外甥第一次登门，总要准备些拿得出手的礼物，都是外甥孝敬你们的，你们就安心收下吧。」 邢忠夫妻对视一眼，把这些人情记在心里，然后收下了礼单。 邢德全的那份，等他回来，再给他。 长辈们同晚辈确实没多少话可聊，最后邢忠夫妻就让邢岫烟和邢泽方和贾瑄他们玩儿。 中午太阳大，邢岫烟带着贾瑄他们去了后院。 后院有个池塘，邢忠花了不少钱建了水榭，正好在这儿可以乘凉。 黛玉和邢岫烟同龄，凑在一起聊了几句，都有些惊讶。 黛玉惊讶邢岫烟在蟠香寺这地方，都能有这般文采。 邢岫烟则感嘆黛玉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千金小姐，学识果然渊博，远非她可比。 哪怕是蟠香寺的妙玉，也不及黛玉。 黛玉从小是被充作男儿教养的，读书都是随林琛一起。 虽然后来她多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学管家上，但她的学识仍是邢岫烟远远不及的。 至于蟠香寺的妙玉。 那妙玉自幼出家是为了保命，家里的人都没了，财产都被她带到了蟠香寺，她虽然聪明，但读书识字都是跟寺庙的尼姑学的，会认字之后，也只是自学，没有正经先生教过她。 妙玉虽不凡，可没受过正经教导的她，在学识方面，自然是远远不及黛玉的。 即便妙玉自幼有名师教导，也未必能比得上冰雪聪明的黛玉。 黛玉惊讶邢岫烟的文采，便有意打听，邢岫烟虽然有些文采，但心眼就远不如黛玉多，很快就被黛玉套出了妙玉的消息。 得知这附近的蟠香寺内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人，黛玉自然来了兴趣。 在邢家待到下午，贾瑄他们就告辞了。 辞别了舅舅舅母，贾瑄和黛玉他们坐马车回林家老宅。 路上贾瑄听黛玉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蟠香寺那个文才斐然的女居士妙玉，不禁笑道，「她文采再怎么出色，还能比得上你？」 「这怎么能相提比论呢？那妙玉居士听说自幼就住在蟠香寺修行，学问都是看书自学的，还能教出岫烟这样的姑娘，已实属不凡。」黛玉道。 凭黛玉怎么说，贾瑄都不感兴趣。 「表哥！你说句话啊！」 贾瑄无奈的道，「玉儿想如何？」 「改日我们去蟠香寺会会这个女居士如何？」黛玉难得遇上感兴趣的人。 贾瑄微笑道，「那女居士虽然是带发修行的尼姑，可也仍是女人，我得避嫌。」 这种自幼出家修行的女居士，说是清冷出尘，实际上对红尘是很嚮往的。 贾瑄可不想沾染这种麻烦。 黛玉本想让贾瑄陪她去蟠香寺见见那个妙玉，可一听贾瑄说避嫌，便迟疑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贾瑄对女子的吸引力有多强。 就像贾瑄说的那样，那妙玉终究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难免会动情。 想到这里，黛玉立刻歇了去见妙玉的心思。 见黛玉安静下来，贾瑄和林琛对视一眼，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邢岫烟配林弟弟怎么样？ 原着岫烟配的是薛宝钗的堂弟，但这桩婚姻，怎么说呢。 邢岫烟的婚姻，由薛姨妈提议，由贾母、王熙凤作保，由邢夫人表态，再通知邢忠夫妇认可。这样一个复杂的外交程序，偏偏没有邢岫烟自己的环节。 邢岫烟无疑是个很优秀的姑娘，知书达理，端雅稳重，如果不是原着家世实在太差，也不会配给薛蝌。 （原着薛蝌的形容，处处都优秀，但参考一下红楼的主线，邢岫烟和薛蝌的婚姻是否幸福，还是要打个问号） 现在薛蟠噶了，还是林如海判决的，贾瑄是邢夫人的儿子，邢忠的外甥，邢岫烟的姑表哥，论起来邢岫烟是不可能再跟薛蝌有任何交集，再加上邢岫烟的弟弟也是读书的料子，邢家靠他还是能起来的。 邢家底蕴是差了点，远不如林家书香世族，但林家从来不看重联姻，所以我觉得这俩还是能配的。 大家觉得呢？ 第76章 贾瑄 他们俩都是与黛玉从小一起长大的，旁人看不出黛玉想什么，他们还能不知道？ 贾瑄说要避嫌，话音才落下，黛玉就不吭声了。 第138页 显然，黛玉也不愿意让贾瑄去接触别的女人，哪怕是个尼姑。 而黛玉见哥哥和表哥都笑了起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上通红，顿时恼了，「再笑我就不理你们了！！」 黛玉恼羞成怒，贾瑄和林琛也是见好就收，忙止住了笑意安抚黛玉。 「好好好，不笑你了，妹妹别生气。」 贾瑄也道，「苏州可有不少风景优美的去处，不如我和阿宝陪你去？」 黛玉还是有些羞怒，缓了缓，才压下了羞意，「去哪玩儿？」 「不是有句诗说，姑苏城外寒山寺？不如先去寒山寺？」贾瑄道。 林琛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道，「近日文会邀请太多，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还请表哥保护好妹妹。」 他们俩谈情说爱，他跟着干什么？ 贾瑄觉得表弟很有眼力见，决定回头给林琛的赔礼再加一成。 黛玉自然也听得出来林琛是有意让他们单独相处。 她面上微烫，却没有硬要林琛跟他们一起。 有哥哥在边上杵着，确实会有些不自在。 回到林家老宅，用过晚饭，便沐浴更衣，等熄灯安歇。 次日一早，用过饭，林琛就带着小厮出门参加文会去了。 他确实没有说谎，邀请他参加文会的帖子的确很多。 林琛已经连夺两个案首，今年刚十三岁的他，是夺得小三元的热门人选。 理所当然的，想与林琛结交的人自然不少。 就林琛这个家世，将来入仕是必然的，而想在仕途有发展的，林琛是他们最想结交的人脉，没有之一。 不为别的，只因林琛是福昌侯的表弟。 而且，福昌侯与林琛胞妹定亲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姑苏。 不出意外，林琛已经是福昌侯板上钉钉的小舅子，还是唯一的小舅子。 婚事没定下前，福昌侯都愿意支持林如海仕途顺畅，现在订了亲，对唯一的小舅子，想也知道福昌侯绝对会在仕途上相助。 对此，不是没人眼红，可想与福昌侯沾亲带故，全看投胎的运气，他们没那个运道，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讨好贾瑄身边的人。 林琛参加诗会、文会，一向是最受欢迎的人。 不管是他的文采和才能，还是他的家世背景，都理所当然是最受欢迎的人。 哪怕有人背后嫉恨，也没人敢表露出来，甚至还要硬扯出一副笑脸欢迎林琛。 对这些讨好自己的人，林琛多半是不喜欢的，把心思都花在阿谀奉承上，不但人品堪忧，学识更是存疑，林琛没道理对这类人有好感。 有贾瑄做靠山，林琛不必对不喜欢的人假以辞色。 即便是他现在认可的人，林琛也不会交浅言深。 对他来说，没经过表哥点头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他。 但他也不会什么人都带到表哥的面前，等他考察一段时间，觉得可以了，再谈其他。 现在，先当个点头之交也就是了。 林琛这边的热闹，贾瑄和黛玉自然是不知道的。 昨日已经定了去寒山寺，林琛比他们先一步出门，他们也就晚了一点点。 他们要去的是不同的方向，自然遇不上。 姑苏的景致确实美，黛玉从小在京城长大，林家祖籍这边从未来过，往寒山寺去的路上，经过了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两旁有不少摆摊的小商贩，好多黛玉没见过的小吃。 见黛玉想吃，贾瑄就让青仪买了些来吃。 这些小吃多半都是甜食，黛玉倒是爱吃，只是甜食吃多了也腻，吃不下了黛玉就往贾瑄嘴里塞。 贾瑄：「……」 他不大吃甜的，但黛玉硬塞的，他只能吃下去。 还没到寒山寺，两人就吃饱了。 六月天日头毒，昨儿是去访亲，贾瑄他们便没带伞，今天是特意出来玩儿的，贾瑄自然准备了油纸伞。 两人撑着伞在寒山寺逛了一圈，除了风景雅致，并没有想像的好玩儿。 寒山寺在城外，贾瑄他们不便在外留宿，逛一圈之后，便坐马车回去。 等回到林家老宅，两人都被马车颠簸得浑身不舒坦。 晚间一起用饭的时候，林琛听他们抱怨马车颠簸，便道，「姑苏城内水路多，你们要是嫌马车颠簸，那就坐船吧。」 这种天气走水路也更凉快，只是速度不如马车快。 听人劝，吃饱饭。 贾瑄和黛玉都决定明天改坐船。 于是，之后大半个月，贾瑄都是带着黛玉在苏州城内四处闲逛。 但再怎么逛，苏州城就这么大。 能逛的地方都逛完之后，两人没地方可去，只能呆在家里看书。 黛玉这半年习惯了到处游玩儿，呆在家里看书让她颇觉无趣。 这日用过早饭，林琛又受邀参加诗会去了，只剩下贾瑄和黛玉在家里。 苏州城他们都玩儿遍了，黛玉闲着无聊，拉上贾瑄在水榭偏厅里下棋。 黛玉的棋艺虽然不错，但显然贾瑄的棋艺更高一筹。 下了几盘，回回都输，黛玉便恼了，丢了棋子不玩了。 看她烦闷，贾瑄想了想道，「再过不久便是中元节，等中元节祭完祖，叫上阿宝，我们一起去杭州玩儿如何？」 从几百年前开始，民间就盛传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第139页 苏州这边贾瑄和黛玉算是已经玩儿遍了，但杭州却还没去过。 若不是中元节将近，贾瑄这会儿怕是已经带着黛玉离开苏州了。 黛玉倒是有些犹豫，「院考在即，我们去玩儿，拉上哥哥，会不会有碍他备考？」 闻言，贾瑄沉吟片刻，道，「那就等阿宝回来，问过他的想法再说。」 「好。」 晚间，林琛参加诗会回来了。 贾瑄把打算一提，林琛便很乐意的应了下来。 「哥哥跟我们去玩儿，不会影响你备考吗？」黛玉有些担心的道。 林琛却笑了，「妹妹多虑了，读书也要张弛有度，过于紧绷也没好处，我最近参加了太多的诗会和文会，也该歇歇了。」 别看都是一些学子自发举办的诗会、文会。 但这些诗会、文会都不简单，也算是学子们展现才学的一个舞台。 林琛年纪轻轻，已经连夺两个案首，已经被架在了那儿，但凡参加这些诗会、文会，他都得全力以赴，胜过其他参加诗会、文会的学子，否则哪怕他在之后的院考夺得了头名，也会被人质疑。 但他参加诗会、文会回回都是第一名，院考再夺头名，便不会有人质疑他。 文人相轻，到底是无法避免的。 即便他有贾瑄做靠山，可他落了话柄给人家，被议论也是没辙的事。 近日他出风头有些过了，已经惹得一些人不快。 不参加吧，会被人说他输不起，参加吧，又要继续全力以赴的赢下去。 他也觉得有些累。 这个时候表哥和妹妹邀他去杭州玩儿，正合他心意。 当然，他不会一直跟着表哥和妹妹，只是需要一个藉口避避风头而已。 「既然你愿意去，那就等中元节过后便启程吧。」 林琛应是。 院考是由学政主持，苏州隶属于江苏省，首府乃是金陵。 学政由皇帝指派的官员，地位类似于钦差。 学政并没有固定的品级，都是从京官里选出来的，比如若是皇上点了礼部侍郎担任学政，那这位学政的品级就是正三品，若是选了礼部郎中，那就是正五品，也就是说品级全由你在京官职的品阶而定，一般学政都是选用进士出身的官员。 皇上钦点学政之后，一般学政会选各省首府作为驻在地，然后在驻在地考试就近各府的应试考生们，远些的府城，学政会选定府城，分批次亲临考场主持考试。 苏州离金陵还是有些距离的，当然不属于第一批次的应考童生，也就是说林琛大概率会是第二批应考的童生。 院试考期在八月，等第一批考完，下一批的考期大概在九月。 掰着指头算一算，林琛的时间是很充足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中元节，贾瑄不是林家人，当然不用跟着林琛一起参加祭祖，黛玉虽然深受父母喜爱，但祭祖这种事，是不许家中女孩儿出席的。 是以，林琛在祭祖，贾瑄和黛玉却清闲的很。 中元节过后第三天，他们三个才启程去杭州。 有船可以直达杭州码头，三人当然是选择坐船。 苏杭的水路全长大概一百五十公里，坐船的话，顺水一日大概能走一百到一百五十里。 但贾瑄他们是出来玩儿的，没必要这么赶时间。 于是，从苏州到杭州，坐船竟废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其中大半时间都花费在游玩上了。 林琛也是头回见识到贾瑄是怎么带黛玉玩儿的，简直是无有不应。 对此，林琛表示，宠坏了妹妹的苦果，终究还得表哥自己咽下去。 这种做派林琛真是学不来，他可以做到对妻子一心一意，做不到如此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 听人劝吃饱饭，好像都不贊同林琛和岫烟，那就算了吧→_→ 另外原创好了。 第77章 贾瑄 来杭州前，贾瑄就先派了青仪带人先行一步，在杭州置办了一座宅子。 不管是贾家还是林家，在杭州都没有固定的住处。 贾瑄习惯了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何况随行的还有黛玉，他更不会委屈黛玉。 于是，便给了青仪五千两银子，买个好点的宅子。 五千两银子在京城都能买一个上等的宅院了，何况是杭州这边？ 杭州府虽是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但房价显然远远比不上京城。 青仪带着人七月初便出发来到了杭州置办宅院，要买个完全符合贾瑄心意的宅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好在青仪侍奉贾瑄身边已久，非常了解贾瑄的喜好。 他按照贾瑄的偏好买了个差不多的宅院，然后请了工匠改造宅院，赶在贾瑄一行人抵达杭州府之前，完成了宅院的改造。 到达杭州之前，贾瑄提前安排了人通知青仪。 是以，船抵达杭州码头，他们一行人下船就上了青仪安排来接他们的轿子。 坐船虽然比坐马车舒服一些，但仍是令人有些疲惫的。 这座新宅，算是贾瑄在杭州的别院。 因不是他主要居住的宅邸，并不能挂侯府的匾额。 虽然贾瑄并不会在杭州长久居住，但却是他第一座别院，又是与黛玉一起来的，意义不一样。 第140页 思来想去，贾瑄心思一动，将这座别院取名为，玉梅苑。 这名字一看就是为黛玉取的。 来杭州前，贾瑄就将名字取好，他们到玉梅苑时，门匾已经挂上了。 三人在门前下轿，看见门匾上的字，黛玉兄妹都不由一怔。 黛玉回过神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在京城的时候，贾瑄还特意给她建了一座梅园呢，这玉梅苑比起梅园，还差一些。 虽然不意外，但贾瑄此举，仍叫她十分感动。 林琛就更不用提了，他估算了一下这么一座别院的花费，心里直感慨表哥有钱。 这要不是有钱，谁经得住贾瑄这样败家啊？ 玉梅苑面积不小，主院自然是贾瑄住，林琛和黛玉的院子一个在东边一个在主院后边。 贾瑄三人跟着青仪将整个别院逛了一圈，发现林琛和黛玉的院子都是仿照苏州林家老宅的洗墨院和清荷水榭改建的。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相似度也超过了九成。 虽有偷懒取巧之嫌，但贾瑄还是挺满意。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逛完了别院，三人各自回屋沐浴更衣，然后齐聚主院用饭。 用过晚饭，又在别院里走了一圈消食，才各自分开回屋歇息。 次日晨起用过早饭，三人商议先去哪里玩儿。 「听说西湖美景乃是杭州一绝，不如先去西湖？」黛玉道。 贾瑄自然不会反驳黛玉的提议。 而林琛，他挺想去西湖游玩，但又不想跟黛玉他们一起。 他们俩卿卿我我，他站住边上看着，还是挺难受的。 「咳咳，我想先去千岛湖，西湖那边，你们先去吧，我回头再自己去。」林琛道。 闻言，贾瑄和黛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俩谈情说爱的时候，确实没怎么顾忌林琛。 甚至可以说，完全把林琛抛之脑后。 林琛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去千岛湖吧，遇到什么好玩儿的，记下来回头告诉我。」贾瑄道。 林琛嘴角一抽，「我知道了。」 他一个人出门游玩，都免不了被表哥当搜集好玩去处的工具人。 罢了，表哥也是为了他妹妹玩得开心，他就不计较了。 就这样，贾瑄和黛玉一路，去了西湖，而林琛则一个人去了千岛湖。 西湖的景色确实极美，黛玉都有些流连忘返。 一天根本看不完西湖的美景。 连着小半月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西湖的十大美景上。 而林琛只能苦逼的去杭州其他景色优美的地方逛了一圈，直到黛玉尽了兴，转道去其他地方，林琛才有机会去西湖，而且还能避免在西湖遇到黛玉他们。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 中秋原是团圆的日子，可惜他们远在杭州，自然不能与家人团聚。 好在他们兄妹三个互相能作伴，倒也不孤单。 过完中秋，又在杭州玩儿了三四天，三人便启程回苏州。 院考在即，不能再待在杭州了。 回到苏州那天，已经是八月底，林琛开始闭门不出，待在家里安静备考。 因着林琛备考，贾瑄和黛玉也不再出门游，怕影响林琛心神。 九月初，学政来到了苏州府，院考第二批的考场定在苏州府，附近府城的童生都要赶来苏州府应考。 县考、府考时，林琛都是小厮陪同前往考场，院考却因贾瑄和黛玉在苏州的缘故，是他们俩陪林琛一起去考场。 院考只有两场，第一场是正试，第二场是复试。 不管是黛玉还是贾瑄，都对林琛很放心。 将近十年的苦读，还有过人的天资，林琛没道理会输。 院考结束后，过了四五日，结果便出来了。 林琛顺利拿下了院试的头名，再夺一个案首，小三元自然也被林琛握在手中。 这个时候的苏州，气候开始转凉了。 而他们三个离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现在院考既然已经结束，他们自然是择定了吉日回京。 林琛年初为了赶时间，根本就没有时间欣赏这一路的美景。 现在顺利拿到小三元，心情舒畅之下，便想歇一歇。 加上有贾瑄和黛玉两个熟门熟路的嚮导，回京这一路上，三人走走停停，玩儿得不亦乐乎。 虽然黛玉和贾瑄已经玩过一遍，但多了林琛之后，又添了不一样的感受。 等到他们抵达京城时，已经是腊月初。 再晚些，河道的水面都要结冰了。 到京城之后，贾瑄将林琛兄妹送回林府，拒绝了姑父、姑妈留饭的话，回了侯府。 次日，贾瑄带了一些地方的特产去荣府看望祖母。 下午姑妈带着林琛兄妹也来了荣府看望老太太。 林琛考中小三元的事，一早就传回了京城，老太太对外孙也是很喜欢的。 贾瑄在荣府小住了几日，便回了侯府。 之后就呆在了侯府，白日去林府同林琛和黛玉玩，晚上回侯府住。 一晃就到了除夕前一日，贾瑄带着邢夫人去了荣府，在福祉院住了一夜。 次日去东府祭祖，晚上照常被接入宫中参加除夕夜宴。 第141页 不过这次的除夕夜宴对贾瑄来说，有了些不同之处。 往年他都是与太子同坐，但今年太子已经大婚，自然是与太子妃同坐。 那贾瑄与谁同坐呢？ 看着身边坐着的小少年，贾瑄倒也并不意外。 这是皇后娘娘的次子，九皇子睿王殿下，当年那对龙凤胎里的男孩儿。 皇家甚少出现龙凤呈祥的情况，何况还是一国之母所出，意义非凡。 因此，这对龙凤胎一出生就获得了皇帝的喜爱。 六公主直接获得了封号，玉鸾；九皇子更胜一筹，一出生就被封了亲王，封号是睿。 睿王小殿下是个话唠，他非常喜欢贾瑄，只要见到贾瑄，就会黏在他身边叨叨个没完。 贾瑄虽然觉得小殿下有些聒噪，但也并没有给他摆脸色。 觉得他话太多，妨碍到他的时候，贾瑄就会给小殿下塞吃的。 只要被贾瑄投喂，小殿下就会稍微安静一会儿。 投餵这一招，贾瑄已经很熟练。 在贾瑄边上坐着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妃也算是贾瑄的熟人，毕竟黛玉和太子妃关系挺好。 贾瑄坐在边上冷眼看着，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气氛还挺和谐。 与其他封王的皇子们不同，太子只带了太子妃入席，而其他王爷们除了正妃，还带了一到两位的侧妃，尤其是二皇子楚王，完全不给楚王妃留脸面，席间频频同侧妃搂搂抱抱，说说笑笑。 贾瑄正好坐在他们对面，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 对此，贾瑄除了嘆气也不能做什么。 他毕竟也没什么立场去要求楚王善待自己的王妃。 嫁入皇家的女人啊。 真可怜。 贾瑄心里感慨完，继续喝酒赏舞，毕竟他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往年还有太子陪他闲聊，现在太子有了太子妃，哪里还想得起他？ 至于睿王小殿下，他话实在太多了，年纪有小，贾瑄实在跟他没话聊。 好不容易撑到宴席结束，贾瑄等皇帝他们离席后，便快速的离开了皇宫。 回到荣府，贾瑄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酒气，然后倒头便睡。 次日一早与邢夫人一起给老太太请安拜年，下午回侯府接受宫里下来的赏赐。 今年的赏赐比往年少了一些，淑妃还有淑妃一系的人，都没有再给贾瑄送赏赐。 除此之外，贤妃的赏赐也比去年少了一半。 贾瑄也并不在意这些，赏赐都叫人收进了库房。 初二贾瑄特意去荣府偶遇往荣府给老太太拜年的姑妈他们。 贾敏母女两个来到荣庆堂时，见到贾瑄在这里，并不觉得奇怪。 第78章 贾瑄 贾瑄是荣府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儿，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按理说，他应该在外院见男客，毕竟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是要懂得避嫌。 只不过，贾瑄显然是有意在这里守着等人的，老太太素来疼他，自然也不会撵他出去。 等贾敏带着黛玉拜完年，就挥挥手让贾瑄带黛玉出去玩儿。 贾瑄自然是非常乐意的牵着黛玉去了福祉院。 「你昨儿不是回了侯府吗？今天来的这么早？」黛玉好奇的道。 福昌侯府与林府相隔不足两百米远，贾瑄回府接收宫中赏赐，动静闹得可不小。 贾瑄笑着道，「这不是有些时日没见到玉儿，想念的紧。」 「你又来了。」黛玉含羞嗔了一句，又道，「往年来拜，都能见到迎春姐姐她们，今儿怎么都不在？」 贾瑄被问得一愣，他摇了摇头，「我如今也不怎么呆在荣府，还真不清楚。」 说着，叫来福祉院的大丫鬟绿竹。 「绿竹一直守在福祉院的，她应该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她。」贾瑄道。 黛玉被贾瑄这一手弄得有些尴尬，「我只是随口问问，干什么特意把绿竹叫来问？」 绿竹懵逼的站在那里，有些茫然。 贾瑄牵着黛玉的手，笑了笑道，「这有什么？既然都叫来了，就顺便问问呗。」 黛玉不好意思，贾瑄便代劳了。 「二小姐她们今天怎么没在荣庆堂陪祖母见客？」 绿竹闻言，犹豫了一下，才道，「除夕那晚，太太说三位小姐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让二奶奶费些神教三位小姐管家，这会儿三位小姐应该在东院跟二奶奶学管家呢。」 贾瑄闻言一愣，「我娘？」 「是。」 贾瑄心里纳闷起来。 荣府这三位小姐，除了东府的惜春是嫡出，长房的迎春和二房的探春都是庶出，他老娘素来不喜欢那些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孩子，理所当然的，府里三位小姐，除了惜春，迎春和探春从来没得到过他娘半分好脸色。 探春比之迎春稍微还强一些，因为她是二房的，并且还不是二老爷原配王夫人的女儿，邢夫人纵使不喜欢小老婆生的孩子，但对探春也不会过分苛责。 迎春就不一样了，她娘从前给了邢夫人不少苦头吃，邢夫人自然迁怒了迎春。 哪怕迎春她娘因血崩早早死去，也没能让邢夫人善待迎春半分，甚至还不许贾瑄照顾这个庶姐。 好端端的，他娘怎么会突然关心去三位小姐的婚事？ 第142页 惜春是东府的小姐，她老爹贾敬虽然还在，但只一味的窝在道观里炼丹，哪里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不过好在东府现在是贾蓉夫妻管着，惜春是贾蓉夫妻的长辈，她不管在荣府还是宁府，都不曾受过委屈。 因着她娘已经过世，老爹又不管事，东府理事的贾蓉夫妻却是晚辈，当然没办法操办惜春的婚嫁之事。 至于惜春的嫂嫂尤氏，她只是个继妻，且没有生养，丈夫如今又瘫痪在床，她自己都要看贾蓉夫妻的脸色生活。 也幸亏贾蓉的夫人秦氏是个温柔平和的性子，对待尤氏这位继室婆婆，她还是挺尊敬的。 尤氏能顾好自己就算不错了，更不用提操心惜春这个小姑子的婚事。 是以，惜春的婚事便落到了老太太的头上，毕竟惜春从小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 想也知道，惜春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张罗，轮不到邢夫人操心。 探春是二房的庶女，且不提她亲娘还杵在那儿，就说二老爷的继妻小史氏，她是探春的嫡母，探春的婚事自有她做主安排，邢夫人这长房的伯母，管不到小叔子的儿女婚嫁。 邢夫人唯一有权利管的，只有迎春的婚事，因为她是迎春的嫡母。 但邢夫人素来不喜欢迎春，怎么可能主动提及迎春的婚事？ 迎春比贾瑄还大一岁，贾瑄今年都十六了，迎春翻过年自然进了十七岁。 像贾家这样的门第，十七岁的姑娘还没定亲的，实在是罕见。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邢夫人有多不待见迎春了。 邢夫人让王熙凤教三位姑娘管家，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不但贾瑄觉得奇怪，黛玉也觉得古怪。 「舅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黛玉这话端的委婉，她应该是想说邢夫人是不是中邪了。 贾瑄沉吟片刻，挥手让绿竹退下。 「表哥？」见贾瑄沉默，黛玉略有些不自在。 贾瑄回过神来，笑了笑安抚她，「玉儿不用担心，我没事。」 「舅母那边……」黛玉迟疑。 贾瑄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阿娘能关心迎春姐姐的婚事，也是好事，毕竟迎春姐姐的婚事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京中这些权贵家的正室夫人，不管是心善的还是心狠的，都是一个路子，不喜欢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孩子。 只区别在于，心善的不会苛待庶出的孩子和丈夫的小老婆们。 而心狠的，轻则立规矩，给小老婆下药，让她们生不出孩子，或是养废庶子庶女；重则用各种手段除掉这些小老婆和碍眼的庶子庶女们。 贾瑄他娘严格来说，不属于心善的那类，也不属于心狠的那类。 毕竟她虽然不喜欢迎春，但也没害过她，只是无视迎春，不管她而已。 就邢夫人这个做派，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说她狠毒，因为这在京城命妇圈里，是司空见惯的事。 邢夫人已经算是对待庶子庶女比较温和的正室夫人了。 见贾瑄确实没被影响，黛玉便也不再多说。 只是随口一句话，就扯出了邢夫人，黛玉便减少了提及荣府的事，说得都是她近日的见闻。 他们是去岁腊月初到的京城，年底了各家办喜事的有不少，黛玉没少跟着母亲参加喜宴，也认识了不少京中的千金小姐。 与黛玉相熟的张家长房大小姐在去年腊月嫁给了大理寺卿家的大少爷，黛玉回京后，正好赶上了她的婚礼。 黛玉和张家大小姐的感情虽然好，甚至张家大小姐比黛玉要大一岁，可论起辈分，这位比黛玉大一岁的张家小姐，实际上比黛玉小了一辈。 张家小姐的父亲是贾琏的大表哥，也就是说，张家小姐要称呼贾琏为表叔。 而黛玉这里称呼贾琏，却是叫表哥。 你呼叔叔的人，我称哥哥，谁辈分更高，一目了然。 不过这亲戚关系扯的够远，黛玉和张家小姐一直是各论各的。 张家小姐成亲之后，黛玉能说话的人就少了一个。 虽然她跟贾瑄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但闺阁好友跟心上人还是不一样的。 晚间，林家四口在荣府用了晚饭才打道回府，而贾瑄没留在荣府，而是跟着一起去了林家。 在林家歇了一晚，次日一早贾瑄用过早饭就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他就叫来了燕草。 燕草如今仍是贾瑄院儿里的掌事，总管福满堂的大小事务。 「去年我不在京的时候，太太跟谁走得近？」 燕草不明白贾瑄为何问起这个，她想了想，道，「京中邀请太太参加宴席的人不少，太太大抵是厌烦了频繁参加这些宴会，如今只会参加一些推辞不掉的帖子，至于来往最多的，自然是太太的嫡亲妹妹。」 邢夫人的小妹邢红莲靠着贾瑄的关系，嫁得还算不错。 「小姨与小姨夫感情如何？」贾瑄想了想，问道。 燕草笑道，「李大人是个体贴人，侯爷的姨妈嫁过去后，迟迟没有孕信，难免心焦，李大人反倒劝她想开些，这不前几个月刚传来好消息。」 贾瑄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猜测，大抵是小姨母有了身孕，虽然孩子还没生出来，但已经有了母性，才会劝解她娘。 邢夫人的改变，多半跟这位有孕的小姨母有关。 第143页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贾瑄也不打算深究，只当不知道。 今年的元宵灯会，贾瑄仍是带着黛玉去梅园过，避免在元宵灯会上遇到糟心事。 等朝廷开印，林如海回到衙门办公，新年的热闹褪去，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二月初三是贾瑄的生日，帝后的赏赐按时到了福昌侯府，贾瑄已经习惯了在生日这天收礼收到手软。 贾瑄的生日一过，转瞬就是黛玉的生日。 去年黛玉的生日贾瑄表明了心意，给黛玉的生辰礼却添了一份遗憾。 后来他留下了玉匠师傅，原是打算精研玉雕，谁知又闹出五公主的事。 黛玉因此不开怀，贾瑄临时决定带黛玉南下游玩，这一去就是九个多月，直到腊月初才回京。 贾瑄玉雕的手艺自然也没学到手，回京后倒是学了一两个月，但也只是刚入门。 好在这次他从回京就开始准备生辰礼，玉雕手艺虽然刚入门，可因为时间充足，他想雕刻的玉像摆件，最终还是完成了。 虽没有他想像的完美，可当做生辰礼送给黛玉却并不寒碜。 除了玉像摆件，贾瑄还用白玉亲手做了一只玉梳。 第79章 贾瑄 送梳子给心爱的姑娘，寓意想与之白头偕老。 贾瑄当然不会不明白送梳子的寓意。 他与黛玉已经是圣旨赐婚的未婚夫妻，虽还未行三书六聘之礼，但在所有人眼中，他和黛玉已经绑定在了一起。 像梳子、簪子之类的定情信物，他可以坦坦荡荡的送给黛玉，没人会置喙。 因着黛玉尚未及笄，不能戴发簪、发钗的饰物，贾瑄便换了梳子，以表心意。 收到玉像和梳子的黛玉自然是开心的。 前几日贾瑄的生日，黛玉送贾瑄的是一枚香囊。 香囊本就是传达男女爱慕之情的信物，更有心有归属之意。 这香囊是黛玉亲手做的，并且内有干坤，里头装了一枚她亲手编的同心结。 正所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天不老，情难绝。 黛玉心之坚定，是贾瑄没有料到的，收到香囊时，他心都要化了。 甚至他觉得自己准备的生辰礼，远远不及黛玉的心意。 黛玉生日过后，两人黏糊了好一阵，连贾敏都没眼看了。 怕这俩小年轻情不自禁闹出事儿来，贾敏只能让徐嬷嬷多盯着些。 就在黛玉和贾瑄黏糊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二月二十五。 去年这个时候，甄英莲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一举得男，令张家三房的老夫人十分开心，几乎把甄英莲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去年中旬贾瑄他们就离京了，因此甄英莲儿子的满月宴，贾瑄他们没有参加。 现在孩子抓周，他们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二十五这日清早，贾瑄便带着礼去了张家，他没和林家一起。 他现在还没和黛玉成亲，又因为年纪轻轻被封侯，被迫的提前另立门户，虽然他还没成家，但外出赴宴，仍是要以侯府的名义送礼。 贾瑄到张家的时候，林如海和林琛已经在外院同张子翡说话。 听到门房通报福昌侯到了，张子翡他们停下交谈，往外走了几步迎接贾瑄。 贾瑄笑着拱手与张子翡见礼，「表姐夫大喜啊，去岁走得急，缺席了表外甥的满月酒，这次我把缺的贺礼一起补上了。」 「阿瑄客气了，都是一家子亲戚，无需如此。」张子翡笑道。 帮张子翡待客的还有他三位堂兄，长房的二老爷张子翼，三老爷张子耀，和二房的老爷张子翘。 张家子字辈的男丁，三房加起来也才五个，长房的大老爷张子翰因被打压，未及而立便在原籍郁郁而终。 后来长房三老爷张子耀靠着贾瑄公平的夺得昌平九年的一甲头名——状元。 本来长房二老爷张子翼也因被打压而郁郁不乐，大有步其兄长后尘的架势，若非如此，张子耀也不会咬着牙登了荣府的门，只为求一个公平。 张子耀这次的妥协，是非常正确的，不但凭自己的实力公平夺得状元，还与未婚妻再续前缘。 在张子耀的带领之下，张家重回京城，张子耀的二哥张子翼还有二房的堂哥张子翘经过了两三年的调养，才恢复过来。 张子翼和张子翘两人就差了一岁，已经不再年轻，昌平十五年，兄弟二人一同应试，张子翼考中状元，张子翘则是一甲第二，榜眼。 但凡他们再年轻一些，兄弟二人完全可以分批次参加殿试，张子翘也可以拿个状元。 可惜，他们被打压多年，都已经年过而立，没有多少时间能蹉跎了，为了一个好听的名号，蹉跎岁月，不值得。 张子翡是三房的独苗苗，也是他们这一辈最小的弟弟，今年也不过刚刚及冠。 原本他是打算昌平十四年回原籍参加乡试，碰巧遇上林家来探口风，有结亲之意，张子翡便选择了先成家后立业，晚两年再应试，他也还年轻，等得起。 昌平十五年妻子甄英莲有孕，隔年二月诞下嫡长子，他为儿子取名为张庭治。 今年是秋闱大比之年，好在时间还早，给孩子过完周岁再启程赶考也还来得及。 得知张子翡要参加今年的春闱，贾瑄便笑着祝贺他高中。 第144页 哪知他祝贺的话音刚落，就引得满屋的人凝视。 贾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一笑，「怎么这样看我？」 张家兄弟四个对视一眼，张子耀苦笑道，「阿瑄，你有多特殊，自己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贾瑄明白他们的意思。 张子翡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他三年前就准备好了应试，如今晚了几年应考，只会更有把握。 再加上贾瑄的祝福，肯定没人敢使绊子。 这样一来，张子翡必然高中，说不定还能夺得解元。 贾瑄一句话，就叫张子翡欠了他一个人情。 张家四兄弟默然，只得把贾瑄这份人情记在心里。 虽然……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回报。 贾瑄这不讲道理的福运，让贾瑄过上了万事顺遂的生活，哪怕遇上麻烦，也是别人倒霉。 如此一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还贾瑄人情。 但是张家人从来不是那种只占人便宜不予以回报的人。 他们从贾瑄这里得到的好处已经很多了，再这样欠人情，来世他们都还不起。 注意到他们的神情，贾瑄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林琛汇合闲聊。 张家兄弟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放下，安心的招待客人。 等宴席结束，贾瑄和林家人一起离开，他们住在同一条街，自然是顺路的。 贾瑄和林如海、林琛同坐一辆马车。 回去的路上，林如海对贾瑄道，「瑄儿非常看好张家？」 「他们家嫡系这支，人品德行都是上上之选，我自然看好他们。」贾瑄道。 林如海沉默半响，道，「张家长房老太爷病重，快要不行了。」 这话一出，贾瑄和林琛都愣了一下。 「怎么没听他们说？」林琛有些不解的道。 林如海闻言一笑，「这是他们自家的人，为什么要跟你说？」 林琛噎住。 「姑父告诉我的意思是？」 林如海摇摇头，「张家老太爷是油尽灯枯，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蹟了。」 他告诉贾瑄这件事，并没有想通过贾瑄的福运给张家长房老太爷续命的意思。 「张家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元气，现在张家官职最高的就是长房的三老爷张子耀，张家长房老太爷一旦没了，他是必须要丁忧解官的。」贾瑄道。 「不但张子耀要丁忧，他哥哥张子翼也要丁忧。」林琛补了一句。 张子翼是昌平十五年的状元，因才能出众，考中状元后，很快就被皇上提拔到御前侍奉，如今已经被皇帝放到了吏部任郎中，而原先担任吏部郎中的张子耀早已经调去了詹事府任少詹事，品秩正四品。 詹事府的职责主要是辅佐太子，张子耀能力出众，皇帝将他调去詹事府，显然是在帮太子培养将来的辅臣班底。 至于张子翼，皇帝显然也是有意在历练他，若是经得起造，肯定是会被皇上重用的。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偏偏张子翼和张子耀两兄弟的父亲病重了，一旦老爷子没了，这兄弟俩毫无疑问要丁忧三年。 至于二房的张子翘，他虽然不用为伯父丁忧解官，但他的能力还是逊色与长房兄弟俩，在长房两兄弟的光辉之下，张子翘并不显眼，入朝三年，现在是工部的一个小主事，手里权利并不大。 很显然，一旦长房兄弟俩丁忧，仅凭张子翘是撑不起张家门第的。 本朝虽然有夺情的制度，但一般只出现在武将身上，且还是战事紧急，缺其不可的情况下。 张家长房兄弟俩能力虽然出众，但还没到非他们不可的地步。 丁忧三年，再想起复，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张子耀，京官正四品的官职，那是一个萝蔔一个坑的，你前脚丁忧，后脚就有人补缺，可等你丁忧起复，却不一定有职缺给你起复。 贾瑄虽然可以帮他们，但他其实和张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帮一次两次，倒还说得过去，总是帮忙，不说张家兄弟是否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就说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帮忙有点太上赶着，没必要。 张家兄弟的能力出众，在皇帝跟前挂了号，就算丁忧后起复难，也只是一时的，早晚有人会想起他们，不是皇帝，就是太子，亦或是其他想拉拢张家兄弟的皇子们。 聊着聊着，他们到了林府。 这会儿天色尚早，贾瑄在林府呆了一会儿，便回了侯府。 回去后，贾瑄让青仪打听了一下张家长房老太爷的情况，确定是不太好。 贾瑄摇头嘆气，虽然有些同情，但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了想，还是送了些上等药材和补品过去。 转眼出了月，三月是放风筝的好时候，黛玉是个闲不住的人，缠着贾瑄带她出门放风筝。 贾瑄从来不压黛玉的性子，她想放风筝，他便陪黛玉做了两个风筝，挑了个有风的日子，坐车去了视线开阔的地方放风筝。 等到黛玉玩尽了兴，两人才回家。 第80章 贾瑄 初九是贾琏的生日，贾瑄与这位嫡兄的关系虽不及林家兄妹，但到底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在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拥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哥哥，来往虽然不多，但比贾家其他兄弟们，关系还是要更亲近一些的。 而且，贾琏这人会来事，虽说没什么本事，但却很听话，从来不会做贾瑄厌恶的事。 第145页 贾琏原本是有些好色的毛病，哪怕他喜欢王熙凤，当初还为了娶王熙凤，被已故的父亲打得下不来床，后来娶回来，相继有了一儿一女，感情虽然还不错，但也就那样。 他按捺不住好色的心，又因为有贾瑄这样福运深厚的弟弟，在京城这地方，有意讨好他的人真是不少，谁让想讨好贾瑄的人，实在遇不上贾瑄呢？ 既然遇不上贾瑄，那就从贾瑄的亲朋好友身上下手。 林家这边也是个撬不开的乌龟壳，贾家这边能入手的地方倒是多。 不管是从前的贾赦，还是瘫痪的贾珍，当年都没少借着贾瑄的名头敛财。 只是贾瑄从前年纪尚小，管不到这些。 等他年岁渐长，又被皇帝按在了太子这边，只能旗帜鲜明的力挺太子之后，那些有意讨好贾瑄的人才开始慢慢减少。 留下来的这些，倒不是想拉拢贾瑄支持某位皇子，而是纯粹眼馋贾瑄身上的福运。 贾赦和贾珍，一个被迫将自己关死，一个瘫痪在床，宁荣二府分别被贾蓉和贾琏掌管。 他们是宁荣二府明面上的当家人，外头想讨好荣府的人，自然是接触贾琏和贾蓉。 贾蓉虽然在贾珍的耳目濡染之下学了不少坏毛病，但因为他当时年纪还不算大，又因为他爹强势霸道，好多他喜欢的漂亮姑娘，都被他爹要了去，他根本沾不上边。 再后来，贾珍瘫痪，彼时贾蓉也不过十三四岁，一切都靠着贾瑄撑腰才坐稳族长的位置，他自然有意的关注贾瑄的性情喜好，刻意的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事实证明，贾蓉还是挺聪明的。 而贾琏，许是因为他年龄大了贾瑄太多，即便知道贾瑄福运深厚，他也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他虽然不得父亲喜欢，可也没像贾蓉那样，动辄挨贾珍一顿毒打，有老太太在，贾琏这长房二爷的日子过得其实还挺潇洒。 贾琏继承荣府爵位之后，虽然也有意的讨好贾瑄，但却没有贾蓉做的彻底。 毕竟他是贾瑄的哥哥，多少还是有点在意脸面的，虽然不多。 后来贾琏注意到贾瑄不喜欢好色之徒，担心自己被贾瑄讨厌，然后步了老爹贾赦的后尘，才强迫自己改了性子。 也因此，王熙凤非常的感激贾瑄，但凡贾瑄回荣府小住，她都是把贾瑄当祖宗一样招待。 贾瑄来到荣府，将准备的生辰礼奉上，又同贾琏夫妻闲聊了几句，接着就告辞了。 这毕竟只是一个平常的小生日，贾瑄能亲自来送生辰礼，已经算是非常给贾琏面子了，还想让他多待一会儿，那简直是做梦。 出了东院，贾瑄就去了荣庆堂陪老太太。 闲聊了一阵，二房的小史氏来了。 她是为了贾宝玉婚宴的菜品规格来请示老太太的，没想到贾瑄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话，因此进来就愣住了。 小史氏很清楚贾瑄有多不喜欢贾宝玉。 而且去年贾宝玉刚与薛家小姐订了亲，没多久就因为窥伺黛玉而被贾瑄打断了腿，贾瑄还放言贾宝玉再敢用噁心的目光看黛玉，就要挖了他的眼睛。 要知道，福昌侯长到十五岁止，虽然甚少参加宴席，但众人皆知，福昌侯不是个跋扈狠毒的人。 能把福昌侯逼得放言要挖了他的眼睛，可想而知福昌侯是何等的愤怒。 因着此事，老太太对贾宝玉这嫡孙都有些不喜了，她这些孙子里头，就数贾宝玉最浪荡。 书不好好读，歪理倒是一大堆。 「二婶怎么愣住了？看见我不高兴？」贾瑄笑着打招呼。 小史氏忙笑道，「瑄儿这是说哪里话？谁看见你会不高兴啊？」 贾瑄挑眉，「这就难说了，不说外头的人，单说咱们府上，宝玉见了我，必然不高兴。」 没料到贾瑄会主动提及宝玉，小史氏尬住了，干笑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太太对小史氏还是有些疼爱的，见状便开口给了台阶下，「好了，老二家的，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史氏低下头，不得不回答，「儿媳……儿媳是为了宝玉婚宴的酒菜规格来请示老太太的。」 毕竟贾宝玉如今在荣府很是格格不入，谁都觉得他讨嫌，小史氏要不是他的继母，还真的不想帮他操办婚事，简直晦气。 老太太闻言，顿时瞭然。 怪不得小史氏进门看见贾瑄就愣住了，原来是因为宝玉。 不过老太太觉得小史氏思虑太多了。 贾瑄虽然不喜欢贾宝玉，但还不至于迁怒小史氏。 「你怕什么？瑄儿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老太太点了她一句，又道，「宝玉是二房的嫡次子，但他没有功名在身，当初珠哥儿成亲的时候，他老子还是工部的主事，如今老二已经革职流放，宝玉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子，婚宴规模不宜太大，就按照珠哥儿的婚宴规模，减半吧。」 其实贾宝玉的婚宴，可以按照祖父荣国公之孙的名义来办。 但老太太觉得宝玉丢了她丈夫的脸，不配借荣国公贾代善的名义办婚礼。 以荣府如今的地位，若是办喜事，来参加宴席的必然不少。 可惜贾宝玉不一样。 因着去年那一顿打，满京城谁不知道贾宝玉遭了福昌侯的厌恶？ 不说朝中那些想讨好贾瑄的文武大臣，就说四王八公这些姻亲旧故，她估摸着能来两三个就不错了，哪怕能来，多半也只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子，或是府里的管事。 第146页 就这种情况，还大办什么宴席？ 过得去也就是了，也省的再丢一次人。 小史氏屈膝应是，连忙告退。 等小史氏走后，贾瑄才道，「宝玉的婚宴办得这么简陋，会不会有损荣府的脸面？」 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第，婚宴办得这么寒酸，让外头的人怎么看？ 「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老太太摇头道，「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你不喜欢宝玉？就凭这一点，我断定宝玉大婚那日，京中有头有脸的权贵都不会来赴宴。」 且，贾宝玉的婚宴这么寒酸，也表明了荣府的态度。 旗帜鲜明的站在贾瑄这头。 贾瑄闻言挑眉，不再多说什么。 他本就不喜欢贾宝玉，刚才开口，也只是担心婚宴寒酸会影响荣府的脸面，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贾瑄当然不会给贾宝玉这蠢货做脸。 更不用提贾宝玉娶的那位薛家小姐还很仇视黛玉，仅凭这一点，贾瑄没有落井下石的将婚宴规模再砍掉一截，已经是宽容大度了。 贾宝玉和薛家小姐的婚期定在四月初二，贾瑄虽然知道日子，但却并不打算参加。 甚至在四月初二这日，他还特意带黛玉去京郊的庄子上玩儿。 三四月间，气温渐渐升高，但却又没有六七月的炎热，是最好外出游玩的时节。 黛玉出身书香门第，一言一行都恪守规矩，也就在贾瑄面前，没有任何约束。 这都是贾瑄放纵的缘故。 虽然黛玉被他放纵起来，没了闺阁千金小姐的稳重，但显然在外头玩儿，比当一个稳重优雅的千金小姐要开心的多。 对贾瑄来说，只要黛玉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且，黛玉并非不懂礼数，在外面她还是很端得住大家千金的礼仪。 因京郊有些远，坐了半天的马车，黛玉虽然习武多年，但仍是觉得腰酸背痛。 于是，初二这天到了庄子上，就先歇息了一个下午。 用过晚饭，各自回屋歇息。 次日晨起用过早饭，贾瑄就带着黛玉去了庄子后头的山林里打猎。 黛玉虽然不曾学过，但她跟随贾瑄习武多年，力气充足，再加上悟性高，很快就学会了怎么使用弓箭。 只不过小丫头性子善良，对兔子这一类毛茸茸的小动物根本下不去手，因此大半天了，一只猎物都没弄到手。 反倒是贾瑄，射中了一头野猪，个头还不小，估摸着能有三百多斤。 猎杀了这头野猪之后，黛玉眼睛有些兴奋，「个头好大啊。」 贾瑄笑了笑，提起野猪，叫上黛玉一起回庄子。 他在京郊这座庄子是个田庄，庄子上有不少的佃户。 当贾瑄提着巨大的野猪出现在田庄时，自然引起了围观。 贾瑄让庄头带人把野猪抬走，「清理干净之后，留十斤肉，其余的都分给庄子上的农人。」 这些平头百姓，除了稍微富裕些的人家，一年都难得吃上一回肉，贾瑄吩咐将肉分给这些佃户让庄头很是惊讶，他没见过给庄子上百姓分肉的贵族。 惊讶过后，庄头就笑着恭维道，「侯爷仁善，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第81章 贾瑄 对于庄头的奉承，贾瑄笑了笑没理会，交代完就带着黛玉回了庄子上的别院。 回到别院，贾瑄和黛玉各自回屋沐浴更衣。 贾瑄是男儿郎，沐浴更衣没有姑娘家讲究，何况天气又热，他很快就沖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袍。 从内室出来，贾瑄让人把茶具拿来，自己泡了一壶茶，慢慢品尝。 在厅堂等了大概等了将近两刻钟，梳洗完毕的黛玉才过来。 见贾瑄已经喝上茶，黛玉在他对面坐下。 贾瑄给她也倒了杯茶，这会儿茶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不冷不热喝着刚好。 「这茶不错。」 贾瑄闻言笑道，「你喜欢？」 「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味道清甜爽口，热天喝着不错。」黛玉道。 贾瑄便道，「那就包些回去喝。」 「这是雨前龙井，御用贡茶，我从太子那儿顺来的。」贾瑄笑着道。 这话把黛玉听笑了，「你要喝这茶还用顺？」 只要贾瑄开口，陛下从来都是不吝啬好东西的。 「顺来的更有趣。」贾瑄笑着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要什么都很容易，但如此得来的东西，没什么成就感。 「你就矫情吧。」黛玉哼道。 贾瑄喝了口茶，道，「现在天热了，正是喝龙井的好时候，我那儿还有不少，回头分一半给你带回去，便是你不爱喝，也可以给姑父、姑妈还有表弟分一些。」 「要分你自己拿去分。」黛玉道。 拿贾瑄的东西借花献佛，她从不做这种事。 贾瑄笑着应下，「也行。」 闲聊了一会儿，庄头来回话，说野猪已经处理干净。 除了留下的十斤肉，其余的肉如何分，他还是要来请示贾瑄。 「这还用来问我？直接平分不就是了。」贾瑄道。 庄头垂着头，道，「小人斗胆，敢问侯爷是按照人头平分，还是按户平分？」 闻言，贾瑄不禁看了他一眼，恍然明白了庄头的来意。 这庄头来请示贾瑄，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分肉，而是没有贾瑄的命令，他私下做主分肉，很容易得罪人，可若是他请示了贾瑄，由贾瑄发话，按照贾瑄的要求来分肉，他不会得罪人，底下这些佃户也不会有怨言，亦不敢有怨言。 第147页 「就按人头平分。」贾瑄淡淡的道。 庄头闻言，心里有了谱儿，忙躬身告退，「小人明白，小人告退。」 等庄头一走，黛玉便哼了一声道，「你这庄头倒是有心机。」 黛玉随着贾敏学习管家数年，平日里见的那些管事，个个都比这庄头精明圆滑，如何看不出这庄头耍的小心机？ 不就是怕得罪了人，想拉贾瑄扯大旗吗？ 贾瑄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庄头毕竟是在庄子上生活的，得罪了人，他在庄子上不好办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话是这么说，但黛玉不喜欢庄头如此耍心机利用贾瑄。 「也就表哥好性儿，换了旁人，少不得要收拾这庄头一顿。」黛玉道。 你老老实实把自己的为难住处说出来，主家也不会怪罪你，偏你耍小心机，用话术去试探主家。 也就是贾瑄性子宽和，换了旁人，还真没这样好性儿不追究。 贾瑄知道黛玉生气是因为在乎他，所以这点小小的利用试探，她都不能容忍。 他笑了笑，宽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庄头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偶尔来玩玩儿，并不会在庄子上常住，他不一样，他家就在这里，虽说他是这儿的庄头，我不来他就是这儿权利最大的人，可若是把人得罪完了，哪怕他是庄头，墙倒众人推，他也讨不到好。」 这一点黛玉也清楚，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在意贾瑄，看不得他受委屈。 「这野猪是我亲手猎来的，原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分给这些佃农，这些佃农也不敢多嘴，我吩咐把肉分给这些人，就是想给他们添点油水，若是按照户头分，这庄子上，有些一户十几口人，而有些一户只剩下一人，若按照户头平分，怎么分都是容易落人口实的。」 黛玉没见识过人间疾苦，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肉，怎么分，分多少，那都是学问，表妹真觉得这庄头不知道怎么分肉吗？其实他大可将多的肉分给与自己关系好的人，少的肉分给他不熟悉的人，总归这些佃户归他管，不会有人闹到我的跟前，因为这些肉本来就是他们白拿的，不是用钱买的，得多得少，他们都不会有怨言。只要庄头说分肉是我的意思，就不会有人跑来我跟前确认，这些百姓没有那个胆子。」 黛玉皱起眉，「那他为什么还要来请示你？」 「这就是庄头的聪明之处了，」贾瑄喝了口茶，道，「这庄头也是个实在人，没想占这些佃户的便宜，更想分得更公平一些，若要公平，那只能按照人头分，按照人头分，那么有些家里人口多的就占了大便宜，人口少的就会心生不满，也会怀疑庄头欺上瞒下。到时候闹到我跟前，庄头横竖都是要吃挂落的。」 「为什么？」 「有佃户告到主家跟前，这就证明庄头的能力不足，压不住这些佃户，也不能服众。作为主家就要考虑是不是换个人当这个庄头，你明白吗？」 黛玉陷入沉思。 「总而言之，这庄头来请示我，主要还是希望这肉人人都能吃到，而且不能你多我少，按照人头分才最公平。他不敢得罪人，就只能来请我出面，」贾瑄笑了笑，「而我也希望按照人头分，这样能惠及庄子上的每一个人，无论老幼。」 黛玉有些明白了，「表哥的意思是，这庄头猜到了你的心思，所以才来请示你的？」 「正是这个道理，」贾瑄笑了笑道，「按照人头比例分配物资，除了外头施粥的，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起码在庄子上没有这样的先例。他想这样分，就只能来请示我，可请示我，他也得先摸清楚我的性子，这样请示是否成功，若是不成，他也不会冒险来见我。」 没有谁会为了别人，让自己丢官儿。 但若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谁都愿意做点力所能及的善举。 当然，那些心胸狭窄之辈，就不提了。 黛玉看了贾瑄一眼，嘟囔道，「那还是表哥好性儿。」 换了旁人，自己猎来的猎物，怎么会分给这些百姓们吃？ 贾瑄闻言晒然一笑，不希望黛玉继续纠结这件事，直接转移话题，「这庄子附近有一条小溪，昨儿来的时候路过，我瞧着里头鱼还挺多，表妹想不想去捉鱼？」 黛玉既然知道贾瑄也想按照人头分，便没有再纠结分肉的事，听贾瑄说捉鱼，也来了兴致。 「好玩儿吗？」 「好不好玩儿的，去了才知道。」 黛玉闻言，觉得有理，「那我们明天去。」 贾瑄笑着应下。 今天的晚饭就是野猪肉，十斤贾瑄和黛玉一餐也吃不完。 一餐最多也就两斤，剩下八斤肉，贾瑄让人送回京城，林家给了两斤，荣府老太太那里两斤，他娘那里一斤，贾琏和贾蓉各一斤，甄英莲那里一斤。 就是送给他们尝尝鲜，没打算让他们当饭吃，尽够了。 晚饭后，贾瑄带着黛玉消食，等到傍晚，各自分开回屋，梳洗后歇息。 贾瑄领着黛玉在庄子上玩儿了七八天才回城。 回城后，将黛玉送回林府，贾瑄便回了福昌侯府。 在家里住了两天，贾瑄便去荣府看望老太太。 对于贾瑄缺席贾宝玉婚宴一事，老太太浑然没放在心上，甚至贾瑄来看她，她也没有提及，只是笑呵呵的同贾瑄闲聊。 第148页 当天贾瑄住在了荣府福祉院。 从福祉院留守的大丫鬟绿竹口中，贾瑄知道了贾宝玉近日的消息。 大婚后第二天，宝玉给继母小史氏敬茶后，又去见了老太太，接着当天就带着妻子薛宝钗办去了他在王家附近的那座宅子，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还有这些年积累的金银财宝统统搬了去。 这架势，显然是不打算再回荣府住了。 荣府没有人挽留贾宝玉，甚至对于贾宝玉从荣府搬出去乐见其成，尤其是贾琏。 贾琏觉得贾宝玉的存在让他弟弟贾瑄膈应，也影响荣府和福昌侯府的交情。 现在贾宝玉搬出去，也算他有眼力见。 贾琏却不知，贾宝玉搬出去跟有眼力见没关系，纯粹是害怕遇到贾瑄。 在荣府住遇到贾瑄的机率实在太高了。 即便贾瑄一年也不在荣府住几次，可只要住在荣府，就有机会遇到贾瑄。 再加上他已经知道薛宝钗曾经动过接近贾瑄的心思，心里纵然不舒服，可他没有反悔的余地。 谁叫他和薛家已经彻底绑在一起了呢？ 从前胞兄贾珠劝过他，让他好好读书，在举业上用心，不要跟薛家、王家有过多的往来。 但他没听，甚至觉得哥哥无情无义，对母家过于绝情。 时至如今他终于醒悟，贾珠是对的。 第82章 贾瑄 转眼到了端阳佳节，京城的端阳节显然没有南边热闹。 南边临江，每年端阳佳节都有赛龙舟的活动，全城都很热闹。 京城位居北边，京都没有大江大河，若要举行赛龙舟盛会，得去通州。 每年这么折腾一回，要消耗的钱财都是一笔大数目，当今陛下显然不乐意把国库的银子花在这种娱乐项目上。 相比较起来，打马球这个活动更方便。 打马球始于汉代，传承至今，算是一项比较热门的活动。 贾瑄和黛玉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年纪小的时候，不怎么出门参加这种热闹的活动，怕被那些拐子盯上，后来长大了，每年端阳节活动不少。 黛玉是女孩儿，每年端午都会跟贾敏去道观或是佛寺上香，亦或是参加哪家夫人设的宴席。 打马球这种活动，基本上都是男儿郎参加，如今这世道，女儿家以贞静为美，打马球这种运动对于姑娘家，显然有些不符合时下的规矩。 黛玉不参加，贾瑄也甚少参加这些盛会。 去年贾瑄带着黛玉离京游玩，端阳佳节的时候，正好碰上江南南边的龙舟赛，因着黛玉好奇，贾瑄便带着黛玉停留了数日。 今年没了赛龙舟，却有打马球。 黛玉想去看，贾瑄虽知道不符合规矩，但仍是带她去了。 知道贾瑄惯着她，黛玉也不叫贾瑄为难，未免贾瑄被她娘责怪，她跟着贾瑄去看马球赛的时候还是戴上了帷帽。 马球场上，打马球的都是一些世家公子，这算是一门贵族运动，普通老百姓连马都没碰过，更不用说骑马打球赛了。 贾瑄同京中这些世家子弟也不太熟悉，看了一会儿，黛玉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比起赛龙舟，打马球虽然也热闹，但并不是那种可以全民参与的游戏，周围观赛的也多是世家官宦子弟，还有一部分勛贵世家里的夫人、小姐们。 「表哥，我们走吧。」 贾瑄其实也不喜欢这种活动，听黛玉说要走，贾瑄也没有异议，牵着她下楼，坐上马车就走了。 「想去哪儿？」 「京城的气候炎热，看了会儿子球赛，热得我头昏脑涨。」黛玉揉了揉额角，有些闷闷的。 去年几乎玩儿了一整年，生活有滋有味，回到京城，有大半时间都在家里，要么就跟着她娘参加京中命妇设的宴会，各种私宴。 贾敏的意思是让她多结交一些同龄的贵女，这些贵女们出身不低，将来嫁得也不会低，等她和贾瑄大婚，作为侯府的女主人，她是要参加这些宴会的，并且还是作为主要的客人。 贾瑄从来不参加这些宴会，现在又没有娶妻，这些人想要同侯府拉关系，就只能宴请荣府的老太太，或是住在侯府的邢夫人。 荣府老太君史氏年事已高，如今基本上已经甚少参加一些宴会，除了她从前那些老姐妹，比如南安王府的太妃等人，她会应邀参加一两次宴会，其余的宴会，她都是不会去的。 荣府的二太太小史氏，从前还好，自从贾政获罪流放，京中这些命妇便再没宴请过她。 不过她好歹是保龄侯府的外嫁女，娘家那边还算走的勤快，虽说她是庶女，可谁叫她是老侯爷唯一的女儿呢，哪怕是三位哥哥，待她也是跟亲妹子差不多的。 只是老侯爷离世后，这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怎么说也不是一个娘生的，老侯爷生前，哪怕是做给老侯爷看，他们都得对这个妹妹好，如今老侯爷离世，爵位也被嫡兄继承了，如今也就剩下面子情。 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除了贾家和史家，剩下的王家和薛家。 因着王夫人的关系，小史氏自然跟王家合不来，王家老爷王子腾素来最疼爱的就是王夫人，他妹妹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外人哪里能及得上他亲妹妹？ 当年薛家的事，他是想出面的，只是他官职也不高，跟林如海更不是一个路子的人，自然说不上话，贾政就不一样了，他是林如海的内兄，哪怕看在贾政和贾敏这层关系，林如海怎么也要给贾政几分面子。 第149页 可谁知道，还没等林如海给面子，贾瑄这里就先把贾政给收拾了。 林如海那里又有贾瑄去信，请他秉公执法，再加上贾政已经被流放，这个案子显然已经被圣上关注到了。 这样的情况下，林如海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也得从重判处。 贾家和王家的纽带，本来就是由王夫人连结的，后来王夫人被病逝，可她毕竟给贾家生下了两子一女，即便长女和长子已经和她离心，和王家离心，可仍留下了一个贾宝玉。 只要贾珠这三兄妹还在，贾家和王家的关系就还在。 薛家和贾家的关系，显然跟王家一样，是由王夫人和她膝下这三个儿女联繫的。 王夫人没了，元春和贾珠与王家的关系虽然没有断，但也只剩个面子情。 只有贾宝玉，从小就没了娘，父亲娶了继妻后，就成了后爹，老太太那里最疼的又是堂兄贾瑄。 整个荣国府就没有一个人喜欢贾宝玉，那些下人不算。 这样的生存环境，也怪不得贾宝玉被舅舅和姨妈笼络了过去。 人都会下意识亲近对自己热情的人。 从小史氏决定嫁给表哥做继室起，她和王家、薛家自然就处不好。 最终造成了，小史氏如今只有娘家可以走动的局面。 或许等贾璟将来长大后，读书入仕有了出息，小史氏才能出头，但现在，她只能忍。 按照贾敏的说法，等黛玉嫁到福昌侯府，凭着贾瑄在帝后这里的地位。 黛玉作为贾瑄的妻子，出入宫廷都是常有的事，京中各种大型的盛会，绝不可能漏掉黛玉。 贾敏拉着黛玉参加这些宴会，就是在让黛玉提前适应，免得到时候露怯。 「这天气确实炎热了些，」贾瑄想了想，道，「陛下从前赏了我一座避暑山庄，表妹若是觉得气候炎热受不住，不如我求了姑妈，带你和阿宝去山庄住一段时间避暑？」 要避暑，怎么也得等炎热的气候过去，那怎么也得等到九月。 现下刚过端午，也就是说得在避暑山庄住将近四个月。 只有黛玉跟他去避暑，就是说破了天，贾敏也不会同意的，毕竟时间太长了，容易被人说嘴。 可要是黛玉兄妹一起去，旁人就算心里犯嘀咕，也不敢信口胡说。 毕竟贾瑄不是寻常人，贸然得罪他可没好果子吃。 若黛玉跟贾瑄单独去，就容易落人口实，即便你知道人家胡说，可你拿什么证明清白？ 自证清白，尤其是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很难证明。 你总不能请个嬷嬷来看黛玉是不是完璧吧？ 真要这样，黛玉还能出去见人吗？ 怕是只能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避暑山庄好玩儿吗？」黛玉好奇的道。 贾瑄笑了笑，「这好不好玩儿的，去了才知道。」 闻言，黛玉笑了，「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是很有自信的。」 贾瑄也笑了，「这可御赐的避暑山庄，跟自建的不一样。」 单规格来说，就远超自建的园林。 一路说说笑笑的回了林府。 贾敏刚从道观回来，见后脚黛玉和贾瑄也回了府，不由纳闷，「你们怎么回来了？」 看看时辰，天色还早的很呢。 「天气太热了，玉儿待不住，就一起回来了。」贾瑄回道。 贾敏闻言也点头，「今年这天气也确实有些热了。」 一听这话，贾瑄心思一动，便道，「陛下从前赏了我一座避暑山庄，今年天气太热了，不如姑妈带着阿宝和玉儿，跟我一起去山庄避暑吧？」 「这就算了，你姑父还得上衙门办差呢，家里没人不好，」贾敏说着顿了顿，「不过阿宝和玉儿可以跟你去，城里太热了，阿宝在家念书，屋里放着冰鉴都不太好使。」 贾瑄笑着应下，「那我叫人去避暑山庄收拾收拾，改日就去。」 「你自己安排就好，」贾敏顿了顿，又道，「你们打算在庄子上住多久？」 「等天气不热了就回来。」贾瑄道。 贾敏笑骂，「京城气候一向炎热，要等到不热，怎么也得过了立秋，今年比往年热得多，即便过了立秋，天气都不一定能凉快，算起来，怎么也三四个月呢，你打算带他们在庄子上待这么久？」 「哪里的话啊，我们先又不去，怎么也得等姑父寿宴结束后再启程。」贾瑄道。 贾敏闻言笑起来，「你还记得你姑父的寿宴？」说着揶揄道，「我还当你只记得玉儿怕热。」 这话一出，贾瑄和黛玉都臊红了脸。 他们互通心意也一年有余了，像这种调侃早就习惯了，可被贾敏单独拎出来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阿娘……」 贾敏笑了笑，没有再笑他们。 「这是你姑父头个寿宴，且咱家也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贾敏说着感嘆道，「这一晃眼你姑父都年过半百了，我们都老了。」 贾瑄笑着道，「哪里老了，姑父、姑妈还年轻着呢，走出去谁看得出来姑父和姑妈年逾四十？」 这话把贾敏逗笑了，她笑了一阵，「你就说好听的话哄我开心吧。」 「哪儿是哄啊，不信问玉儿。」 黛玉见贾瑄拉她下水，也不恼，笑嘻嘻的附和起来。 第150页 贾敏乐不可支。 陪贾敏说了会儿话，黛玉和贾瑄就去了东院找林琛。 林琛对学业还是很认真的，虽说拿下了小三元，他也没有得意自满，回到京城过完年，便又开始刻苦攻读。 见贾瑄和黛玉相携而来，他已经见怪不怪。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出去看打马球？」 黛玉抱怨道，「没什么好看的，天气太热了。」 「今年确实有些热，」林琛抹了把汗，皱着眉道，「今年气候热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收成。」 贾瑄摇头道，「这倒不会，我前儿让人去庄子上看了看，水量充足，不至于引起大旱。」 说起来，自从贾瑄投生到这个世界，不说年年风调雨顺，但大旱、洪灾这类的天灾倒是从未出现过，偶尔遇上旱灾，也能引水过来解决。 听贾瑄这么说，林琛便点点头，「那就好。」 贾瑄道，「对了，我跟姑妈说过了，等姑父寿宴过后，你跟玉儿随我一起去避暑山庄住一阵。」 「就咱们三个？」贾瑄的话让阿宝挑眉。 贾瑄道，「我原是让姑妈跟着一块去的，只是姑妈说姑父还得每日上衙门办公，家里不能没人照看，便拒绝了一同去避暑。」 闻言，林琛嗯了一声，「确实不能让父亲一个人在家。」 他倒是不怀疑贾瑄说谎，邀请他娘一起去庄子上避暑，也肯定是真心话。 只不过他父亲这里离不的人也是事实。 「我想着，咱们去庄子上避暑，也能省下一些冰，虽然用硝石可以制冰，但这对硝石的消耗却是巨大的，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也就贵族能用得起。」贾瑄道。 林琛很贊同贾瑄的话。 现在林家用冰最多的就是林琛，至于黛玉，她用的冰都是贾瑄的份额。 贾瑄身份摆在这里，侯府的饮食起居一应都由内务府供应，这冰同样如此。 以贾瑄在帝后心中的地位，贾瑄每年用冰的份额已经超过了四妃，与太子相当。 论饮食起居，能在这方面胜过他的，也就帝后了。 侯府就贾瑄和他娘住着，那么多的冰，显然用不完，黛玉是贾瑄的未婚妻，贾瑄将冰挪给她来使用，也没人会说嘴。 最多外头的人会传贾瑄对未婚妻过度宠爱。 对这些闲话，贾瑄素来是不搭理的。 黛玉的冰有贾瑄供应，林琛的用冰只能由林府供应。 林如海每日卯时就得到衙门点卯，京官有规定，卯时得到衙门应卯（上班），散值（下班）春分后是申正（下午四点），秋分后则是申初（下午三点）。 也就是说林如海每日有五六个时辰都在衙门，他冰耗极少。 贾敏隔三差五就要出门参加宴会，不会每日都在家里，冰的消耗比林如海多。 而林琛就不同了，他不爱出门，京中文风也远不如江南鼎盛，举办诗会的多半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要么就是一些贵族举办的文会，为了给自己招一些办事的门客。 就像从前荣府的贾政，本事没多少，养的门客却有十多个。 当然，不是所有从五品的京官都能养这么多的门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贾政一样出身在荣府。 他养门客的花销，可都是荣府公中所出，不是他自己钱，他当然不心疼。 林如海做官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养过门客，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门客，只要老老实实把皇上交代的事办好，比什么都强。 喜欢养门客的，都是有野心的，想聚集众人的智慧，给他谋取好处。 林琛不爱出门，就喜欢在家里读书，如此一来，他消耗的冰自然是最多的。 贾敏让他跟表哥去避暑山庄读书，也不是嫌弃他用冰太多，而是真觉得避暑山庄清净，适合他读书，而且也没有京城热。 五月十九是林如海的寿辰，论起来，林如海今年其实才四十九，只不过做寿嘛，都是做九不做十的，九为极数，到十就过了，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所以只过九，不过十。 五十岁的林如海，其实也只是堪堪到办寿宴的年纪。 不能大办，但也不能寒碜。 真正大办寿宴的，都是六十岁、七十岁，五十岁大办寿宴的并不多。 做寿最少都得三天，生日当天再加上前后两天，一共三天。 碰上年岁更大的，寿宴时间也会拉长。 林如海如今仍是在户部任侍郎，现如今户部的尚书已经病重，早则今年，迟则明年，林如海必定升任户部尚书。 哪怕不提他和贾瑄这层关系，就沖林如海前途光明，想拉拢他的人也不少。 五月十九这一天，来的都是皇亲勛贵，打头的就是太子和诸位皇子。 太子和太子妃的到来，给林如海的寿宴增添了不少光彩，也让其他皇子心中暗恨。 有太子杵在这儿，他们谁还敢当着太子的面拉拢林如海不成？ 就说贾瑄也不会搭理他们。 次日是林如海的正生日，来的都是姻亲旧故，最后一日来的都是官员同僚。 等林如海寿宴结束，贾瑄和黛玉兄妹又多留了两日，最后还是贾敏催促他们才动身。 五月二十五这日，他们便到了庄子上。 一开始说是他们来这里避暑，后来贾瑄想想，御赐的避暑山庄不小，只带林家兄妹，也太空旷了些，于是他去了一趟荣府，将荣府一家子都带上了，连带荣府的贾蓉一家也跟着沾了光。 第151页 京城西郊这避暑山庄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贾家三位小姐都还没许人，加上贾琏他们膝下的儿女们也渐渐长大，众人聚在一起，让整个避暑山庄处处都充斥着笑声。 黛玉从前与荣府这三位小姐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并不太了解她们的性格。 这次一起到避暑山庄来，相处的时间自然多了，了解之后，黛玉发现荣府这三位姐妹，其实还是挺好相处的。 长房的迎春性子有些软，但棋艺极佳，二房的探春文采不错，算是个才女，东府的惜春一手丹青极为不俗，各有各的风采。 贾琏膝下的芙姐儿今年九岁，聪明伶俐，性子活泼，随了她娘，惯会说好听的话哄人。 贾珠膝下的蕙姐儿年纪最小，今年才六岁，没有芙姐儿活泼，是个很文静的小姑娘。 这人多了，黛玉就难免起了兴致，拉着众女起了个诗社，聚在一起作诗。 黛玉的诗作显然一骑绝尘，无人能与之相较，后来众人便推她做裁判，不许她来打击人。 对此，黛玉也没异议，欺负她们也没什么意思。 做裁判她反倒更乐意。 在避暑山庄这一住，便是两个多月，因着八月初三是老太太的生日，七月底众人便回了京。 七月初一是立秋，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就像贾敏说的那样，迟了数日气候才凉快起来。 大抵也是因为白露将至。 八月初三虽然是老太太的生日，但毕竟只是寻常的小生日，不是整寿，自然不用大办，为了让老太太高兴，贾瑄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入府唱戏。 众人乐呵了一日，才各自回家。 白露过后，正是入了秋，气候也开始凉爽起来。 今年是秋闱大比，如今这气候，今科应考的学子，也算是享福了。 九月初七，甲寅日，秋试放榜。 没过几日荣府就传来消息，说迎春的婚事有了消息，请邢夫人去拿主意。 邢夫人拉着贾瑄一起去了荣府。 贾瑄知道，虽然有小姨开解，他娘心结已经放下，但当年嫁到荣府时，在迎春她娘那里受到的屈辱却是无法放下的。 若是迎春她娘没有死得那么早，邢夫人心里的怨气有个发泄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迁怒到迎春的头上。 可惜，迎春她娘血崩而亡，邢夫人没了出气的人，这口怨气就只能永远憋在心里，看见迎春就会忍不住想起她那嚣张跋扈的娘，换了哪个人心里能舒坦？ 贾瑄也不是圣人，若易地而处，他这样气性的人，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欺负到他头上的。 正是因为前世受到的欺辱太多，他才愈加不能容忍。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劝他娘放下呢？ 迎春这些年虽然受到许多忽视，但比起好些勛贵家的庶女，她这已经算幸运了。 她那个奶娘欺辱她，偷她的东西，被邢夫人知道后，邢夫人还不是叫人打了一顿板子撵了出去？ 邢夫人虽然不喜欢迎春，但迎春怎么也是荣府的小姐，轮得到一个奶娘欺辱？ 把她这嫡母摆哪儿了？ 你一个乳母，倒把自己当主子了？ 多大的脸啊！ 也就邢夫人不是个狠毒的人，换了个狠毒的当家太太，这乳母多少得把命交代在府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迎春她娘，可是逝者已逝，如今迎春也十七岁了，婚事不能再耽搁，我已经瞧好了一户人家，姓武，家里是寒门出身，虽然败落了，可仍是诗书之家，上头父母俱亡，只余下兄嫂一家亲戚，是今年的新科举人，虽不是头名解元，但也名列前十，有望考中进士，你意下如何？」 邢夫人道，「老太太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儿媳没有意见。」 只要不让她去张罗，点个头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她干什么不同意？ 今儿老太太把她叫过来，口口声声说迎春的婚事又了消息，还请她拿主意，邢夫人还当是想让她出面呢，现在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只是需要她点个头应承下来而已。 她毕竟是迎春的嫡母，婚事绕过她定下来，就是打她的脸。 老太太最疼贾瑄，她从前在荣府时，侍奉老太太也勤勉，老太太没理由为一个庶女打她的脸。 面子里子都给了，邢夫人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太太见邢夫人不执拗了，也松了口气。 不然贾瑄夹在她和他娘中间，也挺难做。 好在邢夫人没为难。 「既然你点了头，按我的意思，这婚事还得在荣府办，毕竟她是荣府的姑娘，」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是迎春的嫡母，她的婚事还得你过手，我会让凤儿帮衬你。」 言下之意，名义上让邢夫人顶在前面，但一应事宜，由王熙凤全权处理。 她就露个脸便可。 这样的安排正和邢夫人的心意，她才不乐意给迎春筹备婚礼呢。 贾瑄坐在边上看她们商议完所有的程序，喝着茶吃着点心，百般聊赖。 要不是临时被他娘拉来，他这会儿该当是陪黛玉画画呢。 好好的行程被搅和了。 聊完，邢夫人就先告辞了，贾瑄则被留在了荣府陪老太太说话。 「瑄儿，祖母有件事想拜託你。」 贾瑄被这话唬了一跳，慌忙道，「祖母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只管说，孙儿一定照办。」 第152页 「也不是什么大事，」见贾瑄慌慌张张，老太太反倒笑了，笑完她又嘆气，「你迎春姐姐她娘和你娘的过节，你也是知道的，从前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看你娘已经放下，而你迎春姐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有些话我想嘱託你。」 这一听就跟迎春有关。 「祖母您说。」贾瑄心中已经猜到了。 老太太嘆道，「你娘从前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也是知道她受了委屈，后来漠视迎春，我也一直没有说什么，毕竟你娘已经足够厚道，并没有短了迎春的吃穿用度。」 贾瑄不语。 「你小的时候，你娘心里有气，不许你同迎春和二房的探春往来，多半也是因为从前受了小老婆诸多欺凌之故。」老太太感慨，「其实我从来不喜欢这些小老婆们，只是我这两个儿子，都不是那种专情之人，你爹更是……」 说到这里，想到贾赦已经没了，老太太摇摇头，不再提他。 「迎春虽然没养在我跟前，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她从小就没娘，你爹也并不喜欢她，以至于她养成了这绵软的性子，若嫁个好人家，也没人会欺负她，若是遇到个豺狼，免不得被人欺负，轻则受伤重则要命。」 贾瑄瞭然，「祖母是想我帮衬些二姐姐？」 「倒不用你特意做什么，等她出嫁，逢年过节送点东西也就是了。」老太太道。 以贾瑄这样的身份，他连宴会都不太参加，人情往来也都是由邢夫人做主，他从来不干涉。 邢夫人显然不会特意给迎春送节礼，过去的事不迁怒迎春是一回事，可要她照顾迎春，那也是不太可能，又不是她亲生的。 贾瑄笑道，「这算什么？小事，孙儿回头叮嘱燕草，让她处理这件事。」 她娘不喜欢迎春已经许久，即便心结解开，想要她接受迎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贾瑄不会去逼迫邢夫人接受迎春。 不就是逢年过节送一份礼吗，大可走他的私库，他自己的私库可不要太丰富。 「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太摸了摸贾瑄的头，感慨，「你也长大了。」 「孙儿早就长大了。」贾瑄笑道。 老太太笑呵呵的问道，「既然如此，祖母何时能吃到乖孙的喜酒啊？」 贾瑄讪讪，顶不住老太太的调侃，「这……表妹还没及笄呢。」 「那也快了，翻过年就十五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老太太道。 贾瑄被老太太这话撩拨得有些意动，「那祖母就等孙儿的好消息吧。」 老太太闻言也乐了，「好好好，祖母等你的好消息。」 在荣府住了一晚，贾瑄才回侯府。 回到侯府，贾瑄就交代了燕草，让她记下给迎春添妆的事，另外等迎春成亲后，年节的礼也走他的私库，让燕草全权负责。 燕草得了吩咐，还有些愣神，「这……夫人没意见吗？」 「没事，阿娘不会有意见的。」贾瑄道。 话虽这么说，贾瑄傍晚还是去了一趟慈安堂，把这事儿跟她交了底。 知道是老太太託付贾瑄的，而且也只是送一份节礼，邢夫人也没太在意。 她如今早就不会盯着这些蝇头小利了，贾瑄每回得了赏赐，都会挑一些给她充填私库，她现在的体己怕是也就比荣府的老太太差一些。 「既然是你祖母的意思，倒也不用走你的私库，就走侯府的公库便是。」邢夫人道。 贾瑄的私库比她的可要精贵许多，都不是凡品。 邢夫人哪里捨得贾瑄把他私库的东西拿来给迎春做节礼？ 既然不能避免，那还是走公库的帐吧。 虽然公库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可那些好东西也轮不到迎春，多半是要送去那些王公大臣家里的。 因为每年贾瑄的生日，这些王公大臣都会送一份礼过来。 福昌侯府建府这些年来，一直没办过大型的宴会，守礼也就每年贾瑄的生日这一回。 虽然不大办，可也不妨碍这些王公大臣随礼。 没别的，就是想让贾瑄眼熟他们。 侯府公库里这些财宝，哪怕是最次一等的，给了迎春那都是她占了便宜。 也不想想能与福昌侯府走动的都是些什么人家，最次的东西那也是寻常人用不起的。 贾瑄见邢夫人愿意走侯府的公库，也知道了她的意思。 他笑了笑，应下了邢夫人的要求。 回到福满堂，他叫来燕草，将邢夫人的意见说了。 燕草心中嘀咕，她就说夫人不会同意。 侯爷的私库那都是奇珍异宝，随便拿出一件，在寻常人家都能当做传家之宝。 夫人怎么可能同意走侯爷的私库给迎春做年节的礼品？ 这些东西给了林府的黛玉小姐也就罢了，在邢夫人看来，黛玉早晚要嫁到她家，这些送出去的东西也会一併带回来，哪怕带回来也是黛玉的嫁妆，可也是回到了侯府。 送去给迎春？ 这不就是有去无回吗？ 人情往来，可没有把人家送去的礼物，又原复原当做礼物送回来的。 就迎春许的那户人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回礼？ 邢夫人也不是瞧不上那些礼，只是不愿意贾瑄把好东西给那庶女。 处理完这些事，贾瑄隔日就去了林府。 第153页 贾瑄有两日没来，黛玉不免问起缘由。 对黛玉，贾瑄极少有隐瞒。 何况，这是迎春的大喜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一听是迎春的大喜，黛玉便笑着道，「这可是喜事，迎春姐姐也是命苦，既然寻了好人家，怎么说我也得给一份添妆。」 「这也是你的心意。」贾瑄没拦她。 黛玉又问，「定的是谁家公子？」 虽然迎春的父亲已故，但她嫡母还在，婚事自然绕不开邢夫人。 黛玉显然也清楚邢夫人的脾性，那是极其不喜欢小老婆的人，迎春的母亲更是从前欺负过邢夫人的小老婆，这么多年来，迎春日子过得不上不下，可是託了她亲娘的福。 就邢夫人那脾气，能给迎春许个什么好人家？ 「是老太太相看的，出身寒门，姓武，是新科的举人。」贾瑄言简意赅的将人的条件说清楚了。 黛玉瞭然，「老太太还是心疼迎春姐姐的。」 迎春没有了父亲，嫡兄跟她也不亲，嫡弟因着邢夫人和她娘的关系，比之嫡兄还不如。 长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去主动操心迎春的婚事。 除了老太太，还真没人会帮迎春相看。 就迎春这条件，那武家公子，已经是极好的人选。 新科举人，如此年轻，来年考中进士，也不是没可能，即便落榜，下一科考中的机率也大。 迎春将来怎么也能做个官夫人，而且还是正室嫡妻。 真要嫁到门当户对的勛贵家庭，她这条件，若许给嫡子，最多也就做个继室，不然就只能许给身份相当的庶子。 这未必比嫁给那武家的新科举人强。 第83章 贾瑄 迎春的婚事很快就开始走六礼。 武家那位二郎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亡，父亲是前两三年病故的。 因着守孝，他才错过了一科乡试，之前定下的亲事也被退了。 毕竟人家姑娘可跟你耗不起，加上武家二郎父亲病逝，家里一落千丈，女方家里自然认为两家门第已经不再匹配。 便是武家二郎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好的运气，考中了举人，就被公府瞧上了。 哪怕只是把公府的庶女嫁给他，也是他高攀了公府。 即便他父亲没病逝，也不过是京中一个正六品小官，门当户对顶多娶个身份差不多的嫡女，想娶身份更高的，那也只能娶庶女。 非要说荣府已经名不符实，可人贾家仍是金陵第一世家，不提贾家还有个福昌侯，就说荣府现在的袭爵人身上仍承袭了一等将军爵。 荣府现任当家人和福昌侯，都是迎春的嫡兄弟，哪怕撇开福昌侯，仅仅一等将军贾琏，都是他高攀不起的人。 迎春有一个一等将军的嫡兄，一个超品侯爷的嫡弟。 就她这条件，做个皇子侧妃也使得。 福昌侯的姐妹，即便是庶出，也仍然抢手。 至于迎春的婚事为什么会拖延至今，武家只当是贾家不欲跟其他皇子扯上关系。 迎春虽然够资格做皇子侧妃，但福昌侯已经被皇帝安排与太子绑定在一起，他家这些姐姐妹妹们当然不可能再许给皇子。 皇子侧妃那都是要上皇室玉牒的，没有圣旨赐婚，皇子也不能随意给自己娶侧妃。 如今这个情形，想也知道陛下不会把福昌侯的这些姐妹们指婚给其他皇子。 京中这些勛贵们，多数都已经暗中站队，想搏个从龙之功，自古就不缺这种投机者。 没站队的那些，财权地位样样不缺，也不屑于巴结讨好福昌侯府，他们只要不得罪福昌侯便可。 贾家拖到现在，选中了他家，多半是不想惹麻烦，干脆挑个门第低些的。 就武家现在的条件，绝不可能入皇子们的眼。 迎春嫁过去，属于低嫁，且不用侍奉公婆，武家兄弟二人虽未分家，但也只是因为武家二郎还未成亲之故，等迎春嫁过去，兄弟二人分家别居是显而易见的。 到时候，小两口住在一起，又没人从中搅和，日子过成什么样，全看迎春自己。 武家二郎和迎春的年纪都不小了，两家商议过后，将婚期定在了冬月初十。 腊月是年关，王熙凤统管荣府大小事宜，分不出太多心神筹备迎春的婚宴，将婚期定在冬月，也不至于把事情全堆积在腊月处理，叫人忙不过来。 冬月初十前一日，贾瑄和邢夫人便回了荣府。 次日是喜宴，武家二郎来迎亲。 贾琏作为长兄，将迎春背出门，按照规矩叮嘱武家二郎善待迎春。 因三日后还要回门，贾瑄和邢夫人便都没回侯府，直接在荣府住了三天。 回门当日，众人齐聚荣禧堂，邢夫人坐在高堂，见了迎春和武清仪，便领着他们去荣庆堂拜见老太太。 在荣府待到下午，迎春小两口才回去。 贾瑄注意到迎春的气色还不错，虽是盲婚哑嫁，但武清仪是个不错的人。 迎春出嫁后，荣府就只剩下了探春和惜春。 探春和惜春都与黛玉同年，翻过年便十五了，也都到了及笄之年，与她们同龄的黛玉早早就定下了贾瑄，她们却迟迟没有定人家。 探春的婚事八成跟迎春差不多，惜春是东府的嫡女，比迎春和探春更好说亲。 第154页 又是一年除夕，祭完祖，贾瑄就被召进宫。 今年的歌舞似乎有改进，但也就那样，贾瑄对此并不感兴趣。 贾瑄仍是与睿王同坐一席，与去年不同的是，五公主今年是与驸马坐在一起的。 是的，今年五公主已经嫁了出去，并且与驸马成了京城着名的怨偶。 五公主性子骄纵，成婚至今，驸马都没与她同过房。 驸马婚前就有个侍奉笔墨的丫鬟，很受驸马的喜爱，陛下指婚后，驸马知道五公主遭了陛下的厌弃，堂而皇之的就将这侍奉笔墨的丫鬟提了姨娘，驸马日日宿在这姨娘房里，不出三个月就有了好消息，五公主大怒，多番试图落了这丫鬟的胎。 驸马虽然知道五公主惹了陛下不喜，但五公主终究是皇帝血脉，他也不敢与公主动手。 但他家也不是寒门，直接买了个宅子与那妾侍搬出去住。 饶是如此，五公主仍旧不依不饶，几次三番上门吵闹。 最终驸马忍无可忍，请了他母亲入宫向皇后娘娘告状。 驸马倒是不敢直接求见陛下。 不管陛下有多不喜欢这个女儿，总归也是他的血脉。 没闹到他跟前，陛下只当这些闹剧不存在，可驸马若是去皇帝跟前告状，吃亏的必定是他。 皇帝也是要脸的，你在宫外宠妾灭妻到这个地步，我不喜欢这个女儿，可以当做不知道，你居然还敢入宫告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哪怕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皇帝也会责罚驸马。 但驸马聪明，让他娘去找皇后娘娘告状。 五公主可不是皇后的女儿，又素来与福昌侯亲近，有机会收拾五公主，皇后娘娘怕是会非常乐意出面惩治公主。 结果也没出乎驸马的预料。 皇后让身边的嬷嬷带着她的懿旨申饬五公主，罚其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 皇后下了懿旨，五公主再愤怒，也只能忍下来。 五公主除夕前刚解了禁闭，这会儿与驸马同坐，驸马却恨不得与公主相隔一条银河，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贾瑄觉得这一幕可比殿中的歌舞好看多了。 「瑄哥哥在看什么？」睿王长了一岁，瞧着也成长了不少，没往年那么话唠了。 但他仍然很粘贾瑄，注意到贾瑄神色变化，睿王顺着看过去，若有所思。 贾瑄看见了睿王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笑了笑，低声道，「这画面可比歌舞好看。」 睿王抿唇忍笑，「瑄哥哥也太促狭了些。」 这么喜欢看热闹？ 贾瑄哼笑，「谁叫她自己作死的。」 睿王还年幼，离出宫建府还早的很，从出生至今，一直住在宫里。 当年四公主让宫女拦贾瑄时，他就到了知事的年纪，五公主送东西时，他当时虽不在凤仪宫，但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可以说，这两个异母姐姐做的好事，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贾瑄对这两个公主的印象奇差。 不过贾瑄虽然很讨厌这两位公主，却从来没做过落井下石的事，顶多求了皇帝将这俩公主快点嫁出去，不要碍他的眼。 两个公主落得这个境地，虽然有贾瑄的因素存在，但直接的原因还是她们的言行举止令皇帝对她们失去了期待，指婚自然也不会给她们挑太好的人家。 甚至为了压制她们的哥哥——三皇子宁王，故意挑了不能忍受这两位公主的世家。 只要这俩公主不能成为三皇子联姻的纽带，即便成亲，那也跟结仇没区别。 皇帝虽然指了婚，但他也没拦着四公主和五公主的驸马纳妾，单这一点，这两家就不会对皇帝心生怨气，所有的怨怼全冲着淑妃一系去了。 不得不说，皇帝实在太精明，这些个皇子想跟他掰手腕，那还早得很呢。 睿王笑了笑，「瑄哥哥解气了？」 「当然解气。」贾瑄轻笑。 从前那位四公主，贾瑄虽然不喜欢，但还不至于厌恶，可这位五公主，着实让贾瑄大开眼界。 她和驸马本就没什么情谊，且被指婚之后，还有意的叫人散播谣言，说贾瑄勾搭她。 当然，相信的人并不多，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贾瑄同他表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到大就对这表妹偏爱非常，从未见有哪家小姐能靠近贾瑄。 至于宫里的公主们，除了皇后娘娘膝下的长公主云霓和六公主玉鸾，从没听说贾瑄跟哪位公主走得近，说他勾搭五公主纯属造谣。 京中权贵们都眼明心亮的很，这些谣言怎么传出来的，显而易见。 就五公主这种做派，哪个男人喜欢的起来？ 你既然喜欢别的男人，那你丈夫膈应你，这不是理所当然？ 不是每个男人都会跪舔公主的臭脚。 起码四公主和五公主的驸马不会，他们自家位高权重，出身世家，底蕴深厚，又不需要靠皇家联姻来增添荣光，正所谓无欲则刚，对你没所求，自然就不怕你。 何况，皇帝还不为其撑腰。 五公主驸马也没故意做什么欺辱殴打五公主的事，纯粹就是噁心这位五公主，不想碰她而已。 可五公主就是理直气壮，她喜欢别的男人不要紧，但她的驸马必须只有她一个人。 还想一碗药落了驸马爱妾的胎，简直恶毒。 第155页 即便如此，驸马也没对公主动手，只是跟皇后告了一状。 至此，五公主也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紧闭解除之后再没闹腾过，席间安安静静，跟驸马一句话都没说过，不断的喝酒，夜宴刚开始没多久，五公主就醉得满脸通红。 皇后见了皱眉，侧身吩咐身边的嬷嬷几句，然后五公主就被带了下去，再没回来。 贾瑄没乐子可瞧，只得时不时的喝一杯酒。 等宴席结束，贾瑄出了殿，正准备登上马车出宫，就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福昌侯且等等。」 贾瑄一顿，转身就见五公主驸马朝他走来，他眉头一挑。 「驸马有事？」 来人闻言嘴角一抽，「侯爷还是称呼我陆公子吧。」 他并不喜欢驸马这个称呼。 贾瑄笑了笑，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陆公子，」顿了顿，「请问陆公子叫住我，有何事？」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想与侯爷同行一段。」 贾瑄不置可否，静静的看着他。 半响，陆公子嘆了口气，「好吧，我就是想见见，让嘉和公主念念不忘的福昌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嗯，然后呢？」贾瑄淡淡的道。 陆公子苦笑道，「侯爷确有令人倾心不忘的本事。」 「陆公子说笑了，莫非你真以为嘉和公主倾慕我？」贾瑄失笑。 陆公子默然。 「本侯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陆公子想必也清楚，」贾瑄理了理袖袍，「她爱慕的不是我，而是我这一身玄奇的福运。」 陆公子无言以对。 「时辰不早了，本侯要回府歇息了，再会。」说完，贾瑄也懒得跟他多说，直接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陆公子站在原地看贾瑄的马车走远，眉头微蹙。 「公子？」陆公子的小厮轻轻走过来，低声唤道。 陆公子回过神来，嘆了口气，「回府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并不怨恨贾瑄，只是觉得自己倒霉，被皇帝选中娶了这倒霉的公主。 哪怕换成四公主都比娶五公主这疯婆子强。 起码四公主没五公主这么泼辣恶毒。 次日是大年初一，贾瑄照常给老太太拜年，给其他亲戚家送年礼。 等过完元宵，朝廷开印。 贾瑄便寻了邢夫人，说起提亲的事。 虽然他和黛玉是圣旨赐婚，但三书六礼仍是不能免的。 不过他和黛玉的婚事，已经只剩下请期和迎亲。 请期是商定大婚的日子，迎亲就更简单了，就是在定下的婚礼当日上门迎接新娘子。 说起自己儿子的婚事，邢夫人就热情多了，跟先前迎春成亲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你总算提起这事儿了，今年玉儿都要举行及笄礼了，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邢夫人笑呵呵的道，「你是想把婚期定在今年还是明年？」 「不是越早越好吗？」贾瑄两世为人，从来没经历过这些，自然是不懂的。 邢夫人笑了，「这当然不是，这成亲的日子也是有说法的，这大婚的日子最好选闰年，其次避开三月、七月和九月，还得避三娘煞，避四离四绝，还得对生辰八字。」 贾瑄不懂，但大受震撼。 「那阿娘同姑妈商议吧，我不懂这些。」贾瑄是真的不懂。 邢夫人乐呵呵的道，「交给我吧，一定办妥。」 次日，邢夫人便和贾瑄一起去了林府。 这回母子俩一起登门，不管是贾敏还是黛玉，都觉出了不同。 贾敏和邢夫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笑了笑。 「玉儿，你和瑄儿出去玩儿吧，我和你舅母有话要说。」黛玉隐约意识到什么，面上一红，低声应下，跟贾瑄出去了。 贾瑄帮黛玉披上了斗篷，正月天寒气还是很重的。 黛玉早就习惯了与贾瑄这般亲近，由着他系上斗篷，一起往东院走去。 「舅母今日怎么也来了？」黛玉沉默着走到半路上，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起来。 贾瑄笑了笑，「玉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何故问我？」 闻言，黛玉面上绯红，「你笑话我？」 「哪有啊。」贾瑄忍着笑，牵住她的手，「下个月的及笄礼，姑妈可安排好了？」 「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时间了。」黛玉道。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着。 「最近在家做什么？」 黛玉想了想，回道，「除了往亲戚家拜年，也就是在家看书画画。」 「是不是觉得无聊？」 黛玉抿唇，「是有点。」 贾瑄想了想，道，「那……等成了亲，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成了亲，就没闺中那么多规矩了，只要带足了人，其实哪里都去得。 黛玉心里有些嚮往，但提及成亲，多少还是有些羞意。 「嗯。」 两人闲聊着，到了东院。 林琛虽然读书用功，但也没那么死脑筋，正月里还是会歇一歇的。 他不大爱出门，就窝在屋里看点杂书，或是游记，或是话本。 总归也需要一点打发时间的读物。 听丫鬟通报说贾瑄和黛玉来了，林琛把手里的游记搁下，起身迎接。 第156页 「表哥今年来的挺早，这才刚用过早饭没多久呢。」林琛笑道。 黛玉想起在正院跟她娘说话的舅母，面上就红了。 林琛注意到黛玉的面色不对，眉头一挑，觉出了异样，「妹妹这是……」 贾瑄笑了笑，没说话。 黛玉在桌边坐下，默默地倒茶，也不接话。 见状，林琛若有所思，「妹妹很快就要举行及笄礼了，这婚期也是该定下了。」 黛玉瞪了林琛一眼，「就你话多。」 林琛轻笑，「肯跟我说话了？」 贾瑄笑着坐下，「你明知她不好意思，还撩拨她作甚？」 「表哥真是偏心。」林琛摇摇头，啧啧道。 贾瑄一点也不害臊，拿过黛玉手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道，「你第一天知道我偏心的吗？」 林琛闻言，被逗笑了，「你还挺得意？」 「那是。」贾瑄也笑。 没一会儿，屋里三人都笑了起来。 「我娘今儿也过来了，就是说请期的事，不过今天只是来通个气，请期还是要请人算日子。」贾瑄正色道。 林琛点头，「这日子确实不能马虎。」 「你这个做哥哥的，何时能有好消息啊？」贾瑄问道。 林琛噎住，「这也能扯到我身上？」 「你和玉儿虽是同日出生，可你毕竟是哥哥，玉儿作为妹妹，总不能比哥哥先出嫁，你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吧？」贾瑄喝着茶，奇怪的道，「姑妈就没跟你说过这事儿？」 林琛嘆了口气，「我哪儿有表哥这样的好运道，打小就瞄准了我妹妹。」 这话一出，贾瑄也遭不住，「你别胡说，我那时候是真拿玉儿当妹妹看待的。」 那时候玉儿才多大啊，他再怎么也不可能对当时的黛玉有什么歪心思，纯粹就是喜欢妹妹。 林琛哼笑道，「我有说你没把我妹妹当妹妹吗？」 这话有些拗口，但贾瑄仍是听出了调笑之意。 边上的黛玉见状，哼了一声，拉着贾瑄道，「表哥不知，年前阿娘带哥哥去寺里还愿，哥哥可是被裴家小姐骂得狗血淋头呢。」 「妹妹！」林琛脸色大变，气都气笑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 黛玉瞪他一眼，「我说的是事实。」 贾瑄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回事？裴家小姐是哪个？」 林琛忙道，「没什么，就是个误会！」 「误会？」贾瑄微微一笑，与他对视半响，任林琛神情如何坚定，贾瑄还是扭头看向黛玉，「玉儿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不信你哥哥，满口瞎话，没一句实在的。」 黛玉乐了，很配合的跟贾瑄说起了裴家小姐。 这裴家小姐比黛玉要小一岁，是裴太师长子的嫡幼女，裴太师膝下三个儿子，三子都娶了妻生了子，唯有长房生下了一个女孩儿，便是这位裴小姐——裴瑜宓。 三代就这么一个姑娘，自然疼爱非常，老太师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女儿，孙儿们反倒不看重。 不过，裴瑜宓虽然从小受尽宠爱，但教养还是很好的，虽有些娇蛮，但只在自家人面前肆意，在外头从来都是进退有度的。 每年腊月都有许多贵夫人带着儿女去寺庙里上香，祈求来年顺顺利利。 裴府和林府自然也是如此。 腊月十五，贾敏带着林琛和黛玉一起去寺里上香，贾瑄当时已经回了侯府，毕竟到了年关，侯府也有许多事情要他亲自解决。 正月初几里，贾瑄虽然上门拜过年，但都是吃过晚饭就回了侯府，过年都求一个热闹，黛玉也没想起说这事儿。 是以，一直拖到现在，贾瑄再次登门，因着林琛调笑贾瑄，黛玉才突然想起了这事儿。 其实说起来，也的确是个误会，只不过这误会闹得两家人都知道了。 这一说，就免不得要提起京中那些老勛贵，四王八公那几门。 像裴家、林家这样的仕宦之族，和那些勛贵世家一样，上香都是去的护国寺。 裴太师是三朝元老，不但位高权重，更是清流名臣，桃李满天下。 理所当然，他是诸位皇子拉拢的对象。 但老太师何等精明的人？哪里是那些皇子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拉拢的？ 时间一长，便有人摁耐不住，动了歪心思。 都知道裴太师最疼爱的就是他那唯一的孙女儿裴瑜宓，这要是娶回家，还怕裴太师不帮忙？ 于是，就有人耍了个阴招，想毁了裴瑜宓的清白。 但这裴家小姐也不是个蠢货，这事儿还没发生，就先一步发现自己的丫鬟被人买通了，于是她当即将这丫鬟关押起来审问。 可这丫头也只是听吩咐办事，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她只拿了钱，按照吩咐把裴家小姐引到地方便可。 裴瑜宓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虽然那背后之人的计划并未成功，但裴瑜宓并不打算就这么揭过此事。 她打算把人抓出来，就算抓不到幕后的主使，也要抓个头目出来狠狠收拾一顿，好叫这些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于是裴瑜宓就来了个引蛇出洞。 知道那幕后之人想在护国寺做手脚，她便偷偷安插了人手在附近，就想把人抓个正着。 第157页 于是，林琛就一头栽了进去。 裴瑜宓虽然想抓到人，但也没打算声张，她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抓到林琛之后，她就将人押到了她娘面前，一通告状，顺便将林琛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琛哭笑不得，一再解释他没有，但裴瑜宓抓到的人就是他，哪里相信他。 还是裴夫人认出了林琛，觉得事有蹊跷，让人去打听，得知林琛是跟母亲、妹妹一起来上香祈愿的。林琛的名声极佳，其父林如海更是出了名的纯臣，就算对她女儿有意，也不会耍这种阴招，完全可以上门提亲，就林家这样的底蕴和门风，和裴家还是很有共通点的。 弄清楚了林琛的身份，裴小姐也反应过来自己抓错了人，懊恼的道了歉，可这个时候再想抓到真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林琛虽然被冤枉了一顿，可却觉得这裴小姐实在可爱，而且手段也精明果决，半点不吃亏。 姑娘家被盯上，想毁了她的清白，不管是谁家的姑娘都忍不了这种屈辱。 也就裴家这小姑娘精明，才没被人得逞。 可人没抓到，裴小姐仍是很生气。 林琛回来之后，便命小厮去护国寺打听，除了他，腊月十五当日还有谁接近过那里。 打听之后，追查到了七皇子头上，还有四王八公里的几个帮凶，以镇国公府为首。 林琛把消息整理了一下，让人悄悄给裴小姐送了过去。 知道了背后暗算她的人是谁，裴小姐显然是很开心的，还给林琛回了礼作为感谢。 刚开年，还没出正月十五，就听说镇国公府的大爷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被人从二楼推下去，摔断了腿。 这显然是裴家的报复，而且只是一个开始。 听完这些，贾瑄笑呵呵的道，「咱们林家的神仙公子也终于愿意下凡尘了啊。」 风水轮流转，被贾瑄拿了把柄，林琛也只能躺平任嘲，谁叫他从前没少拿贾瑄和黛玉的事调侃表哥和妹妹呢。 「你这是认定裴小姐了？」贾瑄笑着问道。 林琛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道，「八字没一撇呢，表哥别瞎说，人家姑娘清誉重要。」 「我又没在外头到处乱说，怎么就坏人清誉了？」贾瑄好笑道。 林琛面上发烫，「表哥，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 得，认了错，贾瑄见好就收。 他是消停了，黛玉却又开始了，「我前儿听阿娘说，今年是大选之年，裴小姐今年十四，正好在名单上呢。」 林琛面上笑意没了，「今年是大选？」 「是啊，哥哥不知道？」黛玉笑吟吟的道。 林琛笑不出来了，他揉了揉额角，苦着脸看向贾瑄，「表哥……」 「嗯？」贾瑄笑呵呵的看着他，「叫我做什么？」 林琛：…… 明知故问嘛这不是？ 林琛挠了挠头，有些烦恼。 他倒是想求贾瑄帮忙，把裴小姐的名字从待选名单上划掉。 可裴家都没去做这种事，他有什么立场去做这种事？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进宫成贵人呢？ 看林琛纠结的样子，贾瑄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是过来人，林琛这模样，不就是他过去的样子？ 有心表明心意，又怕唐突佳人。 这小子还真栽了啊。 贾瑄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这会儿也没了调侃哥哥的心思。 见哥哥真上了心，黛玉哪里还有心思笑话他？ 「阿宝啊，你要知道，这感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既然有这个心，就该向人家姑娘表达，不然人家哪里知道你的心意？」贾瑄道。 林琛嘆气，「我与裴小姐也不过见了一面，就这么贸贸然的上去说我倾慕她，谁信啊？」 说不定还当他是见色起意。 贾瑄被他蠢哭了。 「你是不是傻？」贾瑄嘆了口气，「谁让你就这么直接莽上去了？你得慢慢来，怎么也得先弄清楚人家姑娘对你有没有意思吧？」 林琛很想怼他表哥，但想着自己还要求表哥帮忙，就把怼贾瑄的话咽了下去。 「我也想慢慢来，可……人家已经在待选名单上了啊。」林琛嘆气。 贾瑄看向黛玉。 黛玉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笑容。 两人心里也颇有感触。 其实他们都能理解林琛的心情，毕竟都有过这种时候。 只是他们互通心意虽然不早，但也不迟，总没林琛这么倒霉，喜欢的人正好在待选名单上。 黛玉想了想，道，「我和裴小姐也见过几回，她好像也喜欢梅花，表哥不是建了个梅园吗？不如过几天我下帖子请她去梅园玩儿？」 京中喜欢梅花的那些贵女，哪个不羡慕黛玉拥有这样一座梅园？ 只可惜，这梅园建立以来，只有贾瑄和黛玉去过。 林琛有些犹豫，「梅园是表哥为你特意建的，带她去，不好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呢？」黛玉白了他一眼，「再说了，就是带她去看看，又不是把梅园送给她，你想什么呢？」 林琛讪讪，「我没说要你把梅园送给她。」 「哼。」黛玉不理他。 贾瑄看这兄妹俩又起了口角，不由好笑，真是一点小事都能争几句。 第158页 「现在重要的是让你和裴家小姐多见两次，看她对你有没有好感，若是有好感，我们就帮你多约她出来玩儿几次，」贾瑄喝了口茶，沉思着道，「端看这护国寺一事，便知这裴小姐不是个蠢的，我们多约她几回，她估摸着就能猜到缘由了，若是她还愿意应邀出来，多半就是愿意的，若是她婉拒了玉儿的邀约……」 那就不用多说了，没戏。 林琛听完贾瑄的分析，还是很感动的，「让表哥费心了。」 「谁让我有你这么个讨债鬼的表弟呢。」贾瑄笑骂道。 虽然贾瑄一向最偏心黛玉，可对这个表弟，贾瑄也是同样疼爱的。 林琛也没在意贾瑄的调笑，「什么时候去梅园？」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黛玉吐槽道。 林琛讪讪，「这不是时间紧迫吗。」 别看殿选是在八月，可初选从四五月就开始了，现在已经过了正月十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京中这么多的千金小姐，他也见过不少，多半都是他娘有意介绍的，可他从来不假辞色。 有他父母伉俪情深在前，其次有义姐和义姐夫琴瑟和鸣，后有表哥和妹妹两情相悦。 林琛心里不免也想拥有这样一个心有灵犀的伴侣。 虽然护国寺那日，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怎么说呢，他就是觉得裴小姐可爱。 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贾瑄见状笑起来，「得了，这事儿也确实不能拖，这个时候梅花开得正好，再过些时日，梅花都要凋谢了，要请人去看梅花，最好就在这个月。」 「我知道了，回去我就下帖子给裴家妹妹。」黛玉道。 林琛心中一热，起身故意一礼，「多谢表哥，多谢妹妹。」 黛玉被他逗笑了，「你这是做什么？」 贾瑄摇头失笑，「得了，他被裴家小姐迷了心了。」 三人说说笑笑，过了午时，邢夫人的贴身婢女来了东院，说太太已经准备回府，问贾瑄要不要一起回去。 贾瑄想，他和邢夫人一起来，回去的时候就邢夫人一个人，有些不好。 于是，他起身跟黛玉兄妹道别。 林琛和黛玉也跟着起身，将贾瑄送到了正院。 等贾瑄和邢夫人走后，兄妹俩一起去了正院见贾敏。 「阿娘，舅母今天过来，是商定婚期的？」 问这话的是林琛，黛玉还是有些面皮薄。 贾敏点头，「只是初步商议一下，回头还要请钦天监算吉日。」 「是今年还是明年？」林琛问道。 贾敏笑道，「你还问你妹妹的婚期，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裴小姐那边，你是怎么盘算的？真打算看人家参选啊？」 林琛被闹了个大红脸，「阿娘，我……」 不是自己的事，黛玉就活泼多了，「我和表哥帮哥哥把人约去梅园见一面。」 第84章 贾瑄 贾敏闻言一愣，「你们私底下盘算什么呢？」 「哪儿有私底下，是正经下帖子的，若是人家不来……」不来那就没下文了呗。 看了儿子一眼，贾敏叮嘱道，「虽然我也希望你哥哥和裴小姐的事儿能成，但这终归还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你和瑄儿和不要瞎掺和。」 「阿娘，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表哥呀。」黛玉有些不服的道。 贾敏揉了揉她的头，道，「这里头要是没你掺和，我自然相信你表哥，可有你掺和，你表哥哪回不是向着你？」 黛玉脸一下子就红了，「阿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贾敏又看向林琛，「你钟意裴小姐，阿娘没有意见，但你行事要端端正正，不可妄为。」 林琛指天发誓，「儿子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逾礼之处，若有，就叫我……」 没等他把誓言说完，就被黛玉一巴掌拍断了，「胡吣什么？找打吗？这毒誓也是能乱发的？」 林琛倒吸一口凉气，搓着手臂，道，「这不是想表示我的决心嘛。」 边上的贾敏见黛玉打断了林琛，也松了口气。 因为贾瑄的存在，现在京城的人都很相信神佛之事。 恶毒的誓言，也没有那么多人敢随意说出口了。 举天三尺有神明，谁知道你发的毒誓会不会被神明听见？ 不管你会不会做逾礼的事，这种毒誓都不能发。 「你这孩子，从前还说你比玉儿稳重，现在瞧着你也是个不省事的。」贾敏没好气的道。 她再满意裴瑜宓，也不会越过她的儿子。 就如同裴家夫人满意林琛，同样不会越过她女儿一般。 这都是作为母亲的本能。 林琛忙不迭讨饶，一番嬉闹，终是将贾敏给哄好了。 「你们出去玩儿，有瑄儿带着，倒是不怕出什么意外，」贾敏顿了顿，看着林琛，「只一点我要同你说明白，不论裴家小姐对你是否有意，你都不许强求。」 林琛苦笑道，「阿娘，儿子在您心里，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吗？」 他就算再喜欢裴小姐，也不会强迫人家接受他。 「你心里明白就好。」贾敏点点头，又说了两句，让他们兄妹俩回去了。 黛玉回到房中，便连夜将帖子写好，吩咐贴身的大丫鬟绿萼，让她明早派人送去给裴小姐。 第159页 次日下午，黛玉就收到了裴小姐的回信，她应允了黛玉的邀约。 京中喜爱梅花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想去梅园观赏一番？ 如今有这机会，傻子才不去呢。 最重要的是，因着上回护国寺一事，裴小姐也了解了林家人的品行，倒也不怕出事。 得了回信，黛玉就让人告知了林琛。 林琛自然欣喜，这代表着想见裴小姐并没有很难。 正月二十三这日，贾瑄三人出门，先去了裴府接裴小姐。 对于裴小姐来说，贾瑄和林琛都是外男，同坐一辆马车显然是不合适的。 因此，来接裴小姐时，就商议好，让黛玉坐马车，贾瑄和林琛骑马跟在马车左右。 接到裴小姐，一行人直奔梅园。 说起梅园，其实林琛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来过，虽然贾瑄数次相邀，但他不想夹在妹妹和表哥中间，便一直没同意过。 初次来梅园，他也是好奇的。 梅园是私人花园，没有贾瑄的允许，是没有外人出入的。 进了梅园之后，四人同行了一段，但没多久，便各自分开。 贾瑄和黛玉显然是一起的，林琛则默默的跟在裴小姐身后。 梅园占地不小，若是没人跟着，也有概率会出事。 「表哥，你说哥哥和裴小姐有希望吗？」黛玉看着哥哥跟裴小姐走远，略有些担忧。 贾瑄是头回见这位裴小姐，这长相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不知道的还当这裴小姐才十二三岁呢，不过身量却不矮，明明比黛玉小一岁，看着却同黛玉差不多高。 听到黛玉的问题，贾瑄沉吟片刻，道，「这位裴小姐瞧着活泼可人，却是个心有成算的，咱们这次约她出来，八成她已经猜到了原因。」 「这么快就猜出来了？」黛玉惊道，「那……」 贾瑄笑了笑，安抚她，「你别急，阿宝跟着她，她不也没拒绝吗？」 虽然梅园只有他们四个，可还有不少侍奉梅林的僕役，他们这样单独观赏梅花，大概率是会被这些出入梅园的僕役看见。 当然，这些僕役是贾瑄精挑细选的，而且梅园也有严格的条令，不得将梅园里见到的事，私自外传，否则会按照梅园的规矩严惩。 轻则罚月钱，重则打板子撵出去。 梅园的活计轻松，月钱却比别家多了两成不止，梅花侍弄的好，贾瑄还有赏钱给。 这么好的主家，没谁愿意被赶出去。 可这梅园里的规矩，裴家小姐不可能知道，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不阻止林琛跟着她，多多少少对林琛还是有好感的。 黛玉若有所思，「看来希望不小。」 「这段时间你多给她下帖子，看她来不来。」贾瑄道。 有些话不好直接问，但却可以用其他的法子隐晦试探。 裴家小姐聪明，若是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黛玉的邀约，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黛玉眉眼弯弯的道，「我知道了。」 梅园很大，一天时间是逛不完的，过了午后，贾瑄三人就将裴小姐送回了裴家，再回林府。 回到府里，三人刚进门就被林府总管拦下。 「少爷、小姐、侯爷，夫人在正院等着见你们呢。」老总管笑眯眯的道。 三人对视一眼，向总管道了声谢，一起往正院走去。 进了堂屋，就见贾敏坐在里头看书。 听到脚步声，贾敏将书合上，搁在一边。 「回来了？」 「姑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贾瑄和黛玉兄妹相继坐下。 贾敏微笑道，「我还当你们今天会回来晚些，没想到这天色尚早，你们就回来了。」 黛玉道，「这不是头回请裴小姐出来玩儿吗？若是回去迟了，给裴家留了不好的印象，哥哥岂不是要倒霉了？」 贾敏那话原有几分试探之意。 她见贾瑄他们回来这么早，不免疑心是不是与裴家小姐闹了不愉快。 但直接问，又怕儿子多想，便拐弯抹角的试探了一句。 黛玉的话接的倒快，很快就解开了她的疑问。 她笑眯眯的道，「今日玩儿的可开心？」 这显然问的不是贾瑄和黛玉。 梅园本就属于贾瑄和黛玉，想要看，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他们自然没什么期待感。 林琛和裴小姐却不同，他们都是第一次去。 「从前就听妹妹盛赞梅园景致绝佳，今日见了，果真不凡，」林琛面带笑容，「我瞧着裴小姐今日恨不得把梅园搬走呢。」 黛玉哼道，「梅园是我的。」 林琛好笑的道，「也没说要你的啊。」 边上的贾瑄笑了笑，道，「你若是有意，可以在东院里栽种几颗梅花树。」 林琛闻言有些心动，「可以从梅园选几颗吗？」 「这你就要问玉儿了，我可做不得主。」贾瑄笑呵呵的道。 他先前将梅园的梅花树移栽到侯府，那是婚事还没定下之前，且梅园缺的梅花树，他后来都尽数补上了。 林琛果断的转头讨好黛玉，黛玉故作姿态，为难了哥哥几句，便松了口，「几颗花树罢了，我还没那么小气，只是你东院有地方栽种梅花吗？」 「也不需要多，就在内室窗外种一颗便可。」林琛道。 第160页 东院能种梅花树的地方不多，就算是内室窗外，也要将那些花花草草都拔干净，才能种梅花树。 黛玉惊讶的道，「你起居的卧室外头种的不是你最喜欢的兰花吗？」 「不妨事，移栽到我书房那边也行。」林琛道。 得，早就计划好了，那黛玉还说什么呢？ 「回头你去梅园挑吧。」黛玉道。 林琛笑着道，「谢过妹妹了。」 黛玉好笑，却也没说什么。 之后数日，黛玉频繁的给裴小姐下帖子，不是邀请她赏梅，就是邀请她一起去京郊温泉庄子泡温泉，再不是就请她过府小聚。 藉口是千奇百怪，但裴小姐回回都来。 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黛玉和裴小姐便好得跟亲姐妹一般了。 黛玉的及笄礼就定在了她生日这天。 及笄礼，一般有及笄者的双亲，正宾，有司，还有贊者。 举行及笄礼的显然是黛玉，双亲是林如海和贾敏。 正宾请的是承恩公府的国公夫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沈老夫人。 有司请的是黛玉的义姐甄英莲，贊者是裴家小姐裴瑜宓。 再就是其他观礼的人。 黛玉的及笄之礼显然是很隆重的，她本身就是皇帝亲封的县主，有爵位在身，给黛玉请正宾，一般人家的老夫人都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黛玉是福昌侯贾瑄的未婚妻。 若非这一点，想请皇后的母亲来做正宾，绝不可能。 贾瑄作为观礼的人，坐在台下。 黛玉今天举行及笄之礼用到的簪子，是他亲手做的，选的是极品羊脂玉，可以说价值连城。 复杂的及笄礼结束后，便正式开席。 黛玉的字是皇后拟定的，只是由正宾宣读。 表字，静嘉。 取洁净美好之意。 黛玉及笄礼之后，邢夫人便请了钦天监择定吉日，要对应双方的生辰八字，还得避开父母双亲的生辰，以及其他的各种避讳。 这一时半会儿，显然是没个结果的。 不过贾瑄和黛玉的事，已成定局，他们倒是不太急。 这会儿着急的，另有其人。 黛玉的及笄礼结束之后，林琛的婚事自然也提上了日常。 因着前头将近一个月时间的试探，大概也摸清楚了裴家小姐的心意。 只是前头贾敏忙着黛玉的及笄礼，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空去裴家。 如今黛玉的及笄礼已经结束，贾敏自然也腾出了时间操心儿子的婚事。 只不过裴瑜宓已经在待选的名单上，直接上门提亲，显然是不成的。 但单独上门，又太过惹眼。 邀请裴夫人上门，更是寻不到理由。 毕竟黛玉的及笄礼才结束，这会儿林家也不能再举办宴会。 最后贾敏只得请邢夫人出面，在福昌侯府设宴，邀请一些夫人小姐们赴宴。 不过邀请的多是一些女儿已经出嫁，或是女儿还幼小的夫人们赴宴。 只有荣府、张家和裴家的人例外。 这次邀请的女眷中，以云霓长公主的身份最高。 她本就是特意来给邢夫人做脸的，其次也是许久没见过贾瑄，想见一见。 福昌侯府的花园在东院前头，这些夫人们自然也都在花园这边。 黛玉虽然跟着母亲过来了，但却没多呆，略坐了一会儿，便被贾瑄接到了福满堂。 「这人多了，热闹是热闹，可也让人心烦。」黛玉坐下后，喝了杯茶，感嘆道。 贾瑄闻言笑了，「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难免的。」 「你倒是清闲，一个人呆在这里躲懒。」黛玉道。 贾瑄道，「这不是花园女眷多吗，我得避嫌。」 闻言，黛玉笑了笑，「倒是识趣。」 「阿宝今儿没来？」贾瑄问道。 黛玉道，「他也说女眷多，怕冲撞了哪家小姐，便干脆不来了。」 听了这话，贾瑄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没说林琛可以来他这里坐，林琛显然了解他的性格，多半会将黛玉接来正堂，到时候林琛坐在这里，岂不尴尬？ 「钦天监还没算好吉日吗？」黛玉问道。 贾瑄笑着打趣道，「表妹这么想嫁给我？」 黛玉面上一热，嗔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就是问问。」 「好好好，就是问问，」贾瑄顺势低头，想了想，道，「我听阿娘说，这吉日也需要测算，而且要再三推算，否则选了不吉利的日子，很麻烦。」 黛玉闻言嘆气，「我还想着离京玩儿呢。」 这话让贾瑄差点没崩住，他失笑道，「你想嫁给我，就是为了出去玩儿？」 黛玉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这不是……京城确实没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可以去吗？」 京郊倒是有温泉山庄，避暑山庄。 可老是去这些地方，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贾瑄其实也没生气，就是逗逗她而已，闻言，他想了想，道，「这也没办法，钦天监不是寻常的衙门，催不得。」 他虽然自信福运深厚，不怕这些忌讳。 可毕竟是与心爱之人的大喜之日，他哪怕再自信，也想求个圆满。 「那还是等消息吧，不急。」黛玉若有所思的道。 第161页 一直到宴会结束，黛玉都在贾瑄这里。 贾敏没多久就来了福满堂接黛玉。 「姑妈。」 贾瑄起身见礼。 贾敏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顿了顿，「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了。」 「裴家那边……如何了？」贾瑄起身送她们出门，一边走一边问。 贾敏道，「裴夫人倒是挺乐意，但还是说要回去跟裴大人商量，而且裴太傅很喜欢裴小姐，这事儿也得老太傅点头才成。」 「老太傅学识渊博，才高八斗，阿宝这样聪明好学的孩子，老太傅应是挑不出错来的，」贾瑄笑着道，「怕是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话虽如此，可裴小姐毕竟还在待选的名单上，」贾敏笑了笑，一顿，「到时候怕是还得请瑄儿你出面。」 老太傅虽然也能解决，但难免会引起皇帝不满，怎得他的儿子配不上你孙女儿？ 可要是贾瑄入宫见陛下，情况就会截然相反，说不定陛下还会乐呵呵的给林琛和裴小姐赐婚。 同人不同命啊！ 贾瑄笑道，「侄儿义不容辞。」 不说他和林家本就关系亲密，单说他和玉儿的关系，林琛这里他就得帮忙。 将贾敏和黛玉送上了林家的马车，挥挥手，目送她们离去。 等马车走远了，贾瑄才转身准备进去。 不想还没进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侯爷留步！」 贾瑄脚步一顿，疑惑的转身，就见一名衣衫褴褛活像个乞丐的青年跪倒在他面前。 「求侯爷为小民主持公道啊！」 这青年声音嘶哑，听着有些刺耳。 贾瑄略微皱眉，见周围已经有百姓上前围观，只得道，「你先起来，跟我进去说吧。」 青年愣住，旋即回过神来，欣喜的应下，「是，是。」 贾瑄领着他进了侯府，外头的百姓见没了热闹可看，纷纷散开。 倒是人群中有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离去。 贾瑄将这青年带到了书房中，他刚坐下，这青年就又跪在了他面前。 他书房虽然不小，可这青年跪得也没多远，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贾瑄仍能闻见他身上的臭味儿。 也不知道有几天没洗过澡了，居然这么大的味儿。 贾瑄皱了皱眉，虽有些不适，却也忍了下来。 「你有何诉求，说来听听。」 青年刚要开口，就咳了起来。 贾瑄没眼看，眼神示意身边侍立的小厮倒杯茶给青年润喉。 青年看着递来的茶，眼眶微热，吸了吸气，哆哆嗦嗦的接过茶，小口小口的喝完了一杯茶。 「现在，说说吧。」 青年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贾瑄，又低下头，慢慢的道，「小民梁文琢世居江南，家父是江南八大盐商之一的梁宝方，小民也是本科应试的举人，去年到的京城，一直住在南大街梁家。」 自从前朝开放商人可以参加科举，后来的几个朝代，都沿袭了前代的制度，仍旧允许商人后代参加科举，本朝亦是。 贾瑄没有打断他。 「小民第一次来京城，也是头回见识京城的繁华，元宵灯会那日，小民偶然撞见有人在买今科会试的考题……」话音未落，贾瑄霍然起身，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今科会试是由太子主持，考题也是太子拟定。 这是皇上给太子的一次考验。 虽然当今陛下早早立下太子，可太子究竟能不能担得起这个位置，还是需要时间验证的。 太子今年十七岁，这已经是他大婚的第三年。 太子独宠太子妃，美其名曰想让嫡长子先出生，合情合理，谁敢说不支持正统呢？ 嫡出就是正统。 可问题在于，太子妃两三年来都没有喜讯。 陛下对此已有不满，可太子仍是一意孤行，坚持要嫡长子先出生。 于是便有了让太子主持今年会试的事。 陛下有言在先，若是太子能将这次春闱办好，那就不再为难，可若是没办好，太子就老老实实的听从陛下的安排，为子嗣考虑。 太子膝下无子，甚至一个女儿都没有，这意味着太子之位不稳。 贾瑄对于太子的能力是很信任的，因此从来没干预过这些朝堂上的政事。 但现在看来，有些人想藉此机会陷害太子。 梁文琢并不意外贾瑄的反应。 今科会试由太子主办，已是众所周知。 这一科的春闱，就是为太子臻选人才。 参加这一科春闱的举人，只要考中，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门生。 将来太子若继位，他们就是天子门生。 不说一步登天，可比之其他官员，这批人显然打上了太子的烙印，也更容易出头。 有人在暗中卖会试考题，明摆着是想制造科举舞弊案。 本朝已经十数年没出过重大科举舞弊事件，这次天子脚下，闹出科举舞弊案，参与舞弊的举人越多，太子的过错就越大。 最可怕的是，现在已经是二月十五。 这意味着，会试最后一场考试已经开始。 太子是主考官，自然也随着应考的举人和其他考官们在贡院里等考试结束。 可等考试结束，一切都迟了！ 说实在话，若梁文琢说的话都是真的，其实这个时候中断会试，太子的过错已经铸成。 第162页 但是，哪怕太子的错已经铸成，贾瑄也得帮他及时止损。 会试毕竟还没结束，离放榜更是还早。 只要及时中断，再重考，那还能挽回损失。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贾瑄道。 梁文琢点头，道，「我当时撞上了人买考题，心中大惊，可也不敢惊动了人，但科举舞弊这么大的事，小民也不敢当做不知。」 贾瑄听到这里，倒是感慨，这梁文琢品行还是不错的。 「小民虽然不知道泄露考题的人是谁，但却知道考题是太子殿下拟定的，这样都能泄露，就说明幕后之人身份深不可测。」梁文琢说到这里已是面色发白。 贾瑄心中嘆气，其实一听梁文琢说起有人卖考题，他就知道，这事儿一定同那些觊觎太子之位的皇子们有关。 只是不知，这次是哪位皇子的手笔。 亦或者，是他们合起伙来坑害太子殿下。 「小民当时已有推测，可小民也是本次应考的举人，深知科举舞弊对应试举人的不公平，于是小民便偷偷的跟上了卖考题的人，一直跟到了一座别院的后门。」 「小人初到京城，不清楚住在这里的人是什么身份，但小民家中有些闲钱，便让花钱让小厮去打听那别院的主人身份，可谁知……」梁文琢苦笑，「谁知这一查，就招来了祸事。」 贾瑄心中瞭然。 京中这些贵人，哪里是梁文琢这无权无势之人能查的？ 只要他敢查，立马就会被盯上。 显然，梁文琢暴露了。 「很快，就有个自称梁王门客的青年来找我，说我查梁王的事已经被发现，我心慌意乱之下，被其摸清了底细，他们知道我无意中撞见了泄题一事，便想用考题堵我的口，我不愿，便威逼利诱，各种恐吓。」梁文琢眼眶通红，「我读书就是为了光耀门庭，作弊得来的功名，我不稀罕。」 「我原本是不想得罪梁王，一再保证我不会说出去，」梁文琢吸了吸气，「可是他们不信。」 贾瑄都被梁文琢的天真给逗笑了，「他们凭什么相信你呢？毕竟你之前还想查他们的底细，之后漏了根脚，又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除非你死，他们是绝对不会让你活着把事情爆出去。」 梁文琢苦笑不已，「侯爷说的是，我后来也明白，是我太天真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我的饭菜中就被下了毒，那几天我本就忧心此事，没有胃口用饭，便将饭菜都赏给了身边的人吃，哪知道他们吃了就倒地不起，我家里有常驻的大夫，但四个人只救回来一个人。」梁文琢喘着粗气，「我真的被吓坏了，我知道是他们干的，他们想杀人灭口。」 贾瑄默然，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当天晚上就换了小厮的衣服从府里逃了出来，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甚至连贡院都不敢去，可我还是被找到了，我四处躲藏，前两日见林府小姐举行及笄礼，很多人都来观礼，我听百姓说福昌侯与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厚，又深得陛下信任，」梁文琢说着喘了口气，眼睛通红的说道，「我知道，能救我的只有侯爷您了。」 贾瑄嘆了口气，「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 哪怕在会试开考前来找他，都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虽然他仍然有信心解决，可终究还是麻烦。 梁文琢有些不敢看贾瑄，「小民也是第一回来京城，对京城的权贵，也不是很熟悉。」 从前混迹的也多是一些富商之家的公子，大家都对权贵不了解。 虽然也听过福昌侯的事迹，但大多数人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没亲眼见过，只当是皇帝推出来的一个吉祥物。 可到了京城才知道。 不管福昌侯是不是陛下推出来的吉祥物，但他那些福运，是实打实的。 皇帝对福昌侯的信任，也是毫无疑问的。 贾瑄起身，「事不宜迟，你即刻随我入宫。」 梁文琢眼睛一亮，「是，是。」 贾瑄正要出门，又想到什么，转身进了内室，将门一关，从玉佩里取出了麒麟剑。 梁文琢来找他，说不定已经被梁王的人知道，还是戴上麒麟剑更保险。 「走吧！」 见贾瑄进屋，出来手里就多了把剑。 梁文琢不由哆嗦了一下，「侯爷这是……」 「本侯与太子殿下相交莫逆，梁王深知这一点，他既然没抓到你，必定猜测你会来找我求救，既如此，福昌侯府外头一定有暗哨盯着，你今天来求我，梁王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梁王肯定会採取措施。 梁王绝对不敢对他动手，可只要将梁文琢灭口，哪怕他进宫见到陛下，也没有人证了。 他所有的消息都是从梁文琢这里听来的，梁文琢也是唯一的人证。 当初梁文琢撞见了梁王的人卖考题，事后没抓到梁文琢，那些知情者说不定已经被灭口。 也就是说，梁文琢是唯一的活口。 听出了贾瑄言下之意，梁文琢对梁王恨之欲死。 他都说了，不会说出去的。 要不是梁王步步紧逼，他哪怕为了全家的性命，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可惜梁王狠辣至极，只相信死人才不会泄露真相。 第163页 「求侯爷救我！」 梁文琢要不是知道自己一身脏兮兮，不能弄污了贾瑄的衣袍，怕是早就上去抱大腿了。 「放心，你说不定已经是唯一的活口，我当然不会让你出事，」贾瑄顿了顿，「姜桢！」 姜桢是他身边的暗卫队长之一，今天值守的人也是他。 「侯爷请吩咐。」 贾瑄道，「除了崔荔和崔荔管着的十名暗卫，其余人都叫来，保护好梁文琢。」 「这……属下等都是陛下派来保护侯爷您的。」姜桢虽然将今天这些秘密从头听到尾，但他内心并无什么波动，作为暗卫，他见过的阴私实在太多了，这都不算什么。 贾瑄横他一眼，「这是命令。」 姜桢哽住，低头应是。 他们是皇帝派来保护贾瑄的人，皇帝也有言在先，让他们听从贾瑄的吩咐。 贾瑄既然吩咐他们保护梁文琢，他们当然得保护梁文琢。 「准备好了就出发。」 「是。」 姜桢其他的同伴，其实都在福昌侯府，很快人手就召集完毕。 虽然贾瑄说让他们都保护梁文琢，但姜桢还是不敢完全丢下贾瑄。 崔荔和崔荔手下十个暗卫是昨晚值守的人，才刚刚换班下去歇息。 可事急从权，只能把他们临时叫来保护贾瑄。 梁王身边可也是有暗卫的，不能轻忽大意。 梁文琢死了也就死了，贾瑄却不能有任何损伤，否则他们都要没命。 贾瑄忍着臭味儿，让梁文琢跟他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还没到皇宫门口，就遭到了刺杀。 这没有出乎贾瑄的预料。 怕是梁王早就算准了梁文琢最后还是会去找他，他一早就准备了这些人灭口。 只是梁王算漏了一点，贾瑄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 在姜桢等暗卫的目瞪口呆之下，贾瑄手握麒麟剑，就像噼瓜砍菜一样，将这些刺客统统斩杀。 无一活口。 姜桢等暗卫是见过贾瑄练剑的，但贾瑄练剑虽然好看，可瞧着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可今日亲眼看见贾瑄杀人，他们才知道。 哪怕招式再好看，也掩盖不了这剑招杀人很快的事实。 坐在马车里的梁文琢一直在战战兢兢的看着战局，可当他看见俊秀清雅的贾瑄一剑收割一名刺客的命时，整个人都傻了。 这位福昌侯，好生凶残。 梁文琢倒吸一口凉气，见贾瑄杀完人，甩掉剑身上的血，将剑收入剑鞘里，淡定的回身，「继续赶路，进宫要紧！」 至于这些刺客的尸体，自然有顺天衙门的人解决。 姜桢等暗卫对视一眼，重新守护在马车周围，马车继续行驶。 坐在马车内的梁文琢恨不得坐到外头去，完全不敢靠近贾瑄。 贾瑄一身血气，让人惊惧。 当姜桢一行人满身是血的护送福昌侯府的马车到皇宫门口时，守门的侍卫不得不将人拦下。 这些人都手持利器，还围着福昌侯的马车，他们哪里敢放进去。 谁知道福昌侯是不是被劫持了？ 贾瑄撩起车帘，「本侯不能进宫？」 侍卫见贾瑄露面，惊住，「侯爷？侯爷您这是……」 贾瑄穿着一身月青色的锦袍，这会儿衣袍上到处都沾着血迹，实在有些惊悚。 「本侯有要紧的事求见陛下。」 侍卫看着贾瑄身上的血，有些迟疑，「侯爷身上……」 「有人想行刺本侯，这都是陛下派来保护本侯的暗卫，那些刺客已经全部斩杀，」贾瑄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还想知道什么？」 侍卫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多问，带着人退到门边，让开了路。 贾瑄放下车帘，坐回去。 边上的梁文琢算是亲眼见识了福昌侯的威势。 那可是皇家守门的侍卫，前些日子元宵灯会，他来护城河放灯，可是看见有人靠近皇宫门口就被侍卫驱赶。 可福昌侯要进宫，这些侍卫却恭恭敬敬。 若是贾瑄没一身血的出现，怕是这些侍卫还不会多问。 不愧是福昌侯，果然深受皇恩。 马车停在紫微宫前，贾瑄领着梁文琢去了仪元殿。 第85章 贾瑄 衣袍上沾满血迹，还带着数十个拿着利器的青年，紫微宫的侍卫哪里敢放贾瑄入仪元殿？ 「侯爷……您，您这……不能进去。」 紫微宫的太监总管苏玉春很快就被惊动了，拿着浮尘走出来，就见到这惊悚的场面。 要不是了解贾瑄的品性，他都要怀疑贾瑄是不是要造反。 「侯爷您这是……」苏总管有些惊疑。 贾瑄道，「本侯今日在府中设宴，送姑母出门时，被这位举人叫住，他向本侯求救，说梁王泄漏了本次会试的考题，还欲杀其灭口。本侯带他入宫面圣，途中遭到截杀，本侯身上这些血迹，都是杀敌沾上的，至于这些人，都是陛下派来保护本侯的暗卫，想必苏总管侍奉在陛下左右，是知道他们存在的。」 他一口气将事情原委都简单交代了，苏总管倒吸一口凉气。 不管是科举考题泄露，还是梁王杀人灭口，福昌侯入宫遭遇刺杀，桩桩件件都可以说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啊。 第164页 苏总管看了看这些暗卫，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请侯爷原谅，侯爷能带兵器入内觐见，但这些人……不能进去。」 苏总管口中的『这些人』，无疑是说贾瑄身边这些暗卫。 贾瑄也不为难苏总管，面见陛下，原本就是要卸下兵刃的。 也就贾瑄是这个例外。 「本侯理解。」贾瑄侧头，「姜桢，保护好梁文琢。」 「是，侯爷。」 贾瑄跟在苏总管后面进了仪元殿。 外头动静这么大，当然惊动了仪元殿内处理公务的皇帝，苏总管就是他命令出来查看情况的。 当贾瑄一身是血，手握麒麟剑进来时，皇帝都没忍住眉峰跳动。 「阿瑄，你这是……」 贾瑄言简意赅，「进宫的途中遇刺了。」 他很清楚，科举舞弊案虽然严重，但并非不能解决；梁王杀人灭口，也只是杀一个商人之子，即便陛下责罚，也顶多就是罚俸禄加上关禁闭。 但刺杀福昌侯，却是陛下绝对不能容忍的大罪，哪怕是亲生儿子，陛下顶多不会杀子，但必定会严惩梁王，让福昌侯消气。 同时，贾瑄也是想把这事儿闹大，将注意力尽量引到他这里。 这样一来，太子失职的事，影响就会小一些。 他遇刺才是头等大事，再将原因扯出来，刺杀他是因为梁王想杀人灭口，为何要杀人灭口，是因为梁王为陷害太子泄露了春闱的考题。 一环扣一环，太子就能顺利摘出来。 这事儿就算有错，太子的错也只占了最小的那一块儿，大错全被梁王接过去了。 陛下再生气，也不能惩罚太子，顶多让太子重新拟定考题，会试重考。 至于梁王，这封号取得好。 梁王梁王，不凉怎么称王。 皇帝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他正欲换人去查，贾瑄却叫住他。 「陛下，我进宫是有事要禀报。」 皇帝闻言看了贾瑄一眼，察觉了什么，神色晦暗。 「你说。」 贾瑄从府里散席，送贾敏和黛玉出门时开始说起，直到遭遇刺杀。 听完贾瑄的陈述，皇帝面色阴沉，「梁文琢何在？」 「我进宫时将他一起带上了，此刻就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皇帝扬声，「苏玉春，把梁文琢请进来。」 苏总管应是，躬身退出去，没一会儿就领了脏兮兮的梁文琢进来。 梁文琢进了殿，便跪了下来。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皇帝道。 梁文琢虽然畏惧陛下的威势，但涉及他的性命，他不敢有丝毫迟疑。 他之前就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贾瑄，这会儿也不过是重复一遍。 听完之后，皇帝没有再问。 「福昌侯听旨。」 贾瑄躬身静听。 「朕命你即刻前往贡院，宣读圣旨，停止会考，贡院内应考的所有举人，全部关押在贡院内，清查参与舞弊之人，」皇帝顿了顿，「让太子来见朕。」 贾瑄有意为太子说情，但这会儿显然不是说情的时候，叫停会考才是当务之急。 「臣领旨。」 皇帝快速亲笔写了一道圣旨，交给了贾瑄，命贾瑄即刻就去。 至于梁王这边的后续，结果已经很明显。 贾瑄走后，皇帝立刻命禁卫围住梁王府，又命大理寺卿带人搜查梁王府。 最后又命礼部协助贾瑄清查参与科举舞弊案的学子，但凡查出来的，统统革除功名，并且三代内不许参加科举。 后头的数道圣谕，已经拿着圣旨出宫的贾瑄暂时不清楚。 他从宫里骑了一匹快马赶往贡院。 贡院开考之后，门口有严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但总有意外。 今天，贾瑄就是这个意外。 他勒马停在贡院门前，高举圣旨，「圣上有旨，会试停考，所有应试举人，全部关押在贡院内严加看守。」 守门的侍卫对视了一眼，跪在地上，领头的打开了贡院的门锁，让贾瑄进去。 没有人敢假传圣旨。 更何况，京城这些侍卫，哪个不认得福昌侯？ 是福昌侯，就更不可能假传圣旨了。 贾瑄拿着圣旨进了贡院。 贡院的门被打开，里面监考的太子等人自然被惊动了。 贾瑄往里，太子等人往外，两边就遇上了。 见到贾瑄手里拿着圣旨，身上还带着血，太子大惊失色，「阿瑄？你这是……」 「太子殿下，陛下有旨，命你立刻进宫面圣。」贾瑄打断了他的话。 太子闻言微愕，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春闱大比，十分重要，除非发生重大事件，否则贡院在考试的时候，是不会打开的。 太子快步上前，低声问道，「阿瑄，发生什么事了？」 贾瑄见他毫不知情，心里嘆气，但还是低声快速说道，「梁王知道你拟定的考题，早已经卖了出去，如今事发，陛下大怒，你一会儿进宫，说话注意些。」 太子闻言，心中大恨。 他深吸一口气，「多谢，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太子匆匆离去。 如今这情况，太子哪里还不知道是贾瑄横插一槓救了他？ 第165页 要不是贾瑄插手，等到会考结束，一切都迟了。 哪怕到时候追查到梁王头上，他也免不了一个实职之罪。 现在有贾瑄出面挺他，陛下就算生气，也不会重罚他。 倒是梁王，太子素来知道这位大哥是个笑面虎，却不知他能狠毒至此。 春闱大比何等重要？他居然敢亲手策划舞弊案，就为了陷害他，实在是个蠢货。 就凭他这一手，已经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因为他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梁王这种公私不分的人。 太子走后，贾瑄宣读圣旨，不但应试的举人要被关在贡院，这些考官们也得关在这里，在没有查明有没有参与舞弊案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宣读完圣旨，贾瑄没在贡院多呆，直接离开了。 出了贡院，贾瑄也没回宫，直接回了侯府。 他一身是血的回来，自然惊动了整个侯府，贾瑄刚命人去准备热水沐浴更衣，没多久邢夫人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见贾瑄身上都是血，邢夫人吓得脸色发白。 「我的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邢夫人抓着贾瑄的手，身子都在发抖，「太医呢？快去请太医来！」 「不用不用，不用请太医！」贾瑄忙叫住人，扶着邢夫人坐下，一边道，「阿娘，我没事，这些血都是别人的，我没受伤，别担心。」 「你怎么好好的出去，一身是血的回来？」一听不是贾瑄的血，邢夫人心就安定了许多，可却忍不住追问。 贾瑄道，「事关朝廷要案，孩儿不便多说，娘就别问了。」 邢夫人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朝堂上的事，不是她能过问的。 确定贾瑄安好，邢夫人才安了心。 这时，热水也准备好了，贾瑄哄着邢夫人回去休息，送走了邢夫人，贾瑄才进了内室沐浴更衣。 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见黛玉坐在堂屋里，看贾瑄出来，便立刻起身跑过来抱住他。 「表哥！」 贾瑄一怔，回过神，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表妹怎么来了？」 「我听下人说，你一身是血的回府，就立刻赶来了。」黛玉脸色有些不好。 她来的时候，贾瑄已经在内室沐浴更衣了，听福满堂的燕草说，贾瑄虽然一身是血的回来，但并未受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可什么情况下，才会沾上这么多别人的血？ 想想就知道场面有多凶险。 贾瑄闻言，心中颇有些歉疚，轻轻抱住黛玉，温声道，「突然遇到急事，进宫求见陛下时，被人刺杀，但我的武艺你是知道的，而且还有陛下派来的暗卫保护，我真的没事。」 这会儿见到人，黛玉才是真的相信贾瑄没受伤。 「你说遇到急事，是什么急事要见陛下？」 遇到急事，居然要见陛下，可见这事不简单，而且出门就遭遇刺杀，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黛玉一听刺杀，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在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对福昌侯行凶，简直胆大包天。 「今天送你和姑母出门后，就有人向我求救，我把人带进来一问，这人是今科应试的举人，他说梁王派人卖今科会试的考题，要制造舞弊案陷害太子，他被梁王的人发现，被追杀至今才有机会找到我求救，我带他入宫的路上，就遇到了刺杀，极大可能是梁王的人，那些人的武功路数，跟姜桢他们这些暗卫如出一辙，多半也是皇家暗卫。」 可以使唤皇家暗卫，还要杀梁文琢灭口，除了梁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黛玉闻言恨极，「梁王太可恨了，居然敢对你下毒手。」 闻言，贾瑄道，「他应该是冲着梁文琢来的，未必是要对我下毒手。」 「那可未必，」黛玉哼道，「你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身份又如此特殊，还身居泼天福运，偏偏却不支持他。既然他得不到，那就让太子殿下也得不到，没了你，他和太子就可分庭抗礼。」 贵妃之子，身份也就仅仅逊色中宫皇后所出的太子。 贾瑄闻言愣住，凝神一想，觉得黛玉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不过，说梁王要杀他，这可能性还是有些低的。 梁王深知他福运深厚，对他下杀手，不可能成功。 这样明目张胆的截杀，多半是想杀了梁文琢灭口，其次是想震慑他。 看，你护着梁文琢也没用，还不是被他当众杀了灭口？ 只是梁王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贾瑄自己武功高深。 贾瑄行走在外，靠的从来不是皇上派来的这些暗卫保护，而是自身拥有超绝的武功足可自保。 只是贾瑄长到十七岁，还从来没有机会展示过自己的武功，这才打了梁王一个措手不及。 撇去贾瑄会武这一点，单梁王今天安排的那些杀手，其实足以在姜桢这些人的保护下，杀了梁文琢灭口。 梁王也拥有暗卫，深知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人。 姜桢这些暗卫，哪怕被贾瑄吩咐保护梁文琢，可一旦贾瑄遇到危险，绝对第一时间选择救贾瑄。 今日这场刺杀，也是贾瑄有心算无心，梁王才着了道。 实话说，梁王今天这场刺杀，安排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如果他不会武功，梁王成功灭口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第166页 可惜，没有如果。 「陛下那边怎么说？」黛玉问道。 贾瑄摇头，「我刚去了贡院宣旨，宣旨后就直接回来了，陛下那边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不能就这么放过梁王，他今天胆敢刺杀你，明天就敢毒杀你。」黛玉急声道。 贾瑄摸了摸黛玉的头，笑着道，「玉儿安心，就算我不提，陛下也不会放过梁王。」 梁王本来就不是陛下属意的继位人选，哪怕太子被拉下来，梁王也不会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 听了贾瑄这话，黛玉略略安心，「那就好，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若不严惩梁王，将来什么人都敢对你下毒手了。」 贾瑄闻言怔住，若非黛玉说起，贾瑄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他长这么大，梁王还是第一个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派人刺杀他的人。 若是梁王没有受到严惩，他这个福昌侯的威信便会大大受损。 思及此，贾瑄神色冷下来，「妹妹真是提醒我了，看来梁王不能留。」 贾瑄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单看他今天斩杀刺客时的果决狠辣，便知他心肠有多硬。 明知这些暗卫只是听命办事，他也没留一个活口。 见贾瑄认真起来，黛玉彻底安了心。 黛玉从小与贾瑄一起长大，自问对贾瑄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即认了真，就不会轻易饶了梁王。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贾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 折腾来折腾去，这会儿都快宵禁了。 黛玉道，「我自己回去就好，表哥今天折腾这么久，想是累坏了，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无妨，」贾瑄笑道，「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 「我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来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一样，我才杀了梁王那么多人，现在他做的事情暴露，他很可能狗急跳墙，」贾瑄牵着黛玉的手，道，「我这里不光有暗卫保护，自己也武功高深，他根本动不了，那就只能对你下手了。」 谁不知道林家小姐是福昌侯的软肋？ 听了贾瑄的话，黛玉即便自持会武功，但也没那个自信能挡住皇家暗卫的刺杀。 「那我还是听表哥的安排吧，」黛玉顿了顿，「可是这会儿出门，马上就宵禁了。」 「我去阿宝那边东厢房歇一晚便是。」贾瑄道。 黛玉闻言便笑了，「幸亏哥哥还没成亲，不然以后还得给你重新收拾个屋子住。」 「等你哥哥成亲，你也快嫁给我了，到时候也不用去他院子挤了。」贾瑄意味深长的道。 黛玉脸上一热。 「不理你了。」黛玉甩开贾瑄，快步往外走。 贾瑄忙跟了上去。 守在福满堂门口的燕草见贾瑄追着黛玉出去，笑着扭头对青萝道，「得，看来侯爷今日又要歇在林家那边了。」 青萝也笑了，「当谁没看出来呢？」 贾瑄自然不知道燕草和青萝这两个昔日的大丫鬟在背后调侃他。 他跟着黛玉出了门，没看见林府的马车。 黛玉面上绯红，「我自己跑来的。」 哪里还有心情坐马车？ 林府离侯府本就不足两百米远，她就干脆自己跑过来了。 一听黛玉是自己跑过来的，贾瑄心惊不已，「你这丫头也太冒失了，我刚让梁王损失了几十个好手，他这会儿怕是恨死我了，若是你出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跟梁王有关？」黛玉道。 她也是见到贾瑄之后，才从贾瑄这里知道事情始末的。 贾瑄闻言噎住，说的也是。 「好，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贾瑄正色道。 黛玉也不同贾瑄争论，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见黛玉听话，贾瑄便也不再说她，牵着她往林家走。 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回家的行人。 刚到林家门口，就听到打更声传开。 宵禁了。 门房见贾瑄和黛玉手牵手回来，倒也不惊讶。 「侯爷，小姐。」 贾瑄和黛玉点头，然后进了府。 林府正堂灯火通明，林如海和贾敏、林琛都齐聚在这里。 看见贾瑄和黛玉一起回来，三人都松了口气。 「瑄儿你没事吧？」贾敏三人一起来到门口，上上下下打量着贾瑄。 贾瑄笑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贾敏拍着心口，道，「不久前，听人说你一身是血的回侯府，我们可吓坏了，玉儿饭都没吃完，就沖了出去。」 说起吃饭，贾瑄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姑妈不说还没觉着，我还没用晚饭呢，有些饿了。」 「啊？」贾敏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忙道，「厨房里还备着饭菜呢，我这就叫他们摆饭。」 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贾瑄一身是血回来，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只是他们也不好全家上门，只得在府里等消息。 好在贾瑄没事。 说着话，众人围坐在桌边，等下人摆饭，一边听贾瑄说今天发生的事。 听完，贾敏嘆道，「我们才回来多久，居然发生这么多事？」 「梁王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林如海只觉得不可思议。 第167页 而且那些刺客全都被斩杀当场，没留一个活口，而贾瑄这边没有损伤一人。 简直是碾压。 梁王怎么会有如此不智之举？ 不像他平日为人啊。 看出了林如海的困惑，贾瑄笑道，「姑父不知，其实小侄是会武功的，那些刺客，多半是被我亲手斩杀。」 林如海闻言呆住，有些不可思议。 他上下打量着贾瑄，怎么看都是个富贵公子哥，哪里看得出来是个武功高手？ 黛玉也想凑趣，却感觉腿被人碰了一下。 这方向…… 黛玉扭头看贾瑄，贾瑄对她微微一笑。 黛玉瞪了他一眼，没有插话。 注意到贾瑄和黛玉的眉眼官司，林如海和贾敏他们都当做没看见。 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饭，又聊了聊当下的局势，等天色暗下来，才各自回屋歇息。 贾瑄三人出了正堂，先送了黛玉回揽月轩，然后贾瑄跟林琛一起回东院。 「表哥，梁王今天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林琛迟疑着，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表哥得早作打算。」 贾瑄听得笑起来，「你和玉儿真不愧是一胎双生，想法都差不多。」 「哦？妹妹也这么想？」林琛倒是真有些意外了。 贾瑄道，「玉儿是觉得，今天梁王派人当众截杀我，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若我没反应，梁王顺利逃脱，将来谁都敢对我下手了。」 「妹妹说的有道理，」林琛点头贊同，「表哥觉得呢？」 「我觉得你们说得有道理，」贾瑄微微一笑，「所以我没打算放过梁王。」 他这次，要杀鸡儆猴。 虽然他知道，梁王今天派人截杀，主要目标是梁文琢，而不是他。 可外头的人不清楚啊！ 在外人看来，就是梁王派人截杀他。 梁文琢，谁知道他是哪个排面上的人啊？ 这样的小人物，根本入不了上头权贵们的眼。 即便梁王说他的目标是梁文琢，旁人也只会觉得，梁王是用梁文琢当藉口，真正的目标仍是福昌侯贾瑄。 「表哥心里有数就好。」林琛道。 两人说着，各自回屋。 次日晨起用过早饭，贾瑄辞别了姑母和表弟表妹，直接入宫了。 这会儿陛下正忙得焦头烂额，一听贾瑄求见，顿时觉得头痛。 可他又不能拒见。 福昌侯的存在，一直是皇帝心中最大的秘密。 还有当年那个道士的批语。 这么多年来，他善待贾瑄，也证实了道士的话分毫不差。 对待贾瑄，皇帝从来不敢轻忽大意，就怕一个闪失，惹来贾瑄不快，继而给朝廷引来灾祸。 「请福昌侯进来。」 贾瑄进了仪元殿，就见皇帝满脸疲惫。 「福昌侯这大清早的来见朕，有何要事啊？」 贾瑄看皇帝这样憔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同室操戈，换了哪个当爹的心里能好受？ 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 虽说嫡子在皇帝心中更重要，可长子在皇帝心中，仍是特殊的。 这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 贾瑄入宫前，是打着让梁王去死的目的，但见了陛下，又改了主意。 他非要梁王的命，陛下当然不会枉顾他的意愿。 可顺了他的意，陛下心中必然留下疙瘩。 陛下这疙瘩不会冲着他来，多半会冲着他身边的人来。 或是皇后太子，或是林家。 皇帝想要收拾谁，理由可多得是。 贾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梁王一命，但留他的命，不代表就放过了梁王。 「我就是想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置梁王。」 皇上心中瞭然，他神色平静的问道，「福昌侯想如何处置梁王？」 贾瑄微微一笑，很坦然，「我对梁王，当然是没有好感的，他派了四十多个刺客截杀我，虽然他的目标是梁文琢，可要说他不想对我下手，我却是不信的。」 皇上心里嘆气，没有打断贾瑄。 「梁王做出陷害太子之事，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陛下的长子，我愿意退一步，留他性命。」 闻言，皇上很是意外。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当恨不得让他立刻去死。」 贾瑄笑道，「陛下是看着臣长大的，十多年来，也是将臣当做自家子侄一般呵护，臣的心也是肉做的，」他顿了顿，「进宫之前，臣确实下定决心要梁王抵命，但见到陛下神色憔悴，臣心中又万般不忍，臣愿意退一步，与梁王无关，实是不忍陛下经历丧子之痛。」 这话说得非常漂亮，皇上心中很熨帖。 「让瑄儿你受委屈了。」皇上嘆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这逆子如此胆大妄为，竟不惜将他身边所有的暗卫都派来刺杀你。」 想到这里，陛下心中恨极。 连贾瑄被他养这么大，都不忍他伤怀，这个逆子却不惜付出巨大财力精力制造舞弊案陷害自己的手足兄弟。 着实可恨！ 「臣不算委屈，真正委屈的是太子殿下，」贾瑄垂眸，嘆道，「太子殿下对待兄弟，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哪怕诸位殿下在暗中耍手段，想将太子拉下来，太子也从未对兄弟下过毒手。可他的一再退让，换来的是什么？是兄弟们的步步相逼。」 第168页 皇上闻言，心中极不好受。 仪元殿内陷入沉默。 贾瑄见皇帝深思，不再多话，躬身告退。 皇上回过神，道，「太子回宫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你去看看他吧。」 闻言，贾瑄一愣，旋即应下，「是。」 出了紫微宫，贾瑄转道去了东宫。 他到东宫的时候，就见太子妃带着人站在书房门口。 「殿下，你把自己关了一夜了，出来吃点东西吧？」 太子妃面色憔悴，眼下青黑，看得出来夜里也没休息好。 东宫的内侍见到贾瑄站在东宫门外，忙上前提醒太子妃，「太子妃，福昌侯在宫外站着。」 太子妃闻言一惊，转过身就对上了贾瑄的目光。 她怔了怔，屈膝一礼，「见过侯爷。」 许菁月虽然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可在福昌侯面前，她这个太子妃也要倒退一射之地。 贾瑄跨进东宫的门，走到书房门前，「太子一晚上没出来？」 「是。」许菁月忧心的道，「昨儿回来晚饭都没用，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知道什么原因吗？」贾瑄问道。 许菁月犹豫了一下，道，「妾身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是梁王制造舞弊案陷害殿下，陛下斥责殿下疏忽大意……」她没有再说下去。 这次主持科举，就是太子要坚持嫡长子先出生，可现在事情没办好，虽然主要的错误在梁王的身上，可太子殿下也有失察之过。 陛下让太子子嗣为重。 回来太子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贾瑄看许菁月神色憔悴，话说一半就收了声，但看她神色，显然也是知道缘由的。 想起太子主持科举的原因，他多半也猜到了她没说的话是什么。 「我刚从陛下那里回来，我劝劝殿下，你气色不是很好，回去歇息吧。」贾瑄劝道。 许菁月看了看书房，仍是有些不放心。 「去吧，我来劝太子就好。」贾瑄摆摆手，再次劝道。 许菁月想着贾瑄和太子一起长大，想必有法子劝太子，便没有坚持。 她扶着贴身宫女转身准备回寝殿歇息，哪知刚走出去几步，就晕倒在地。 「娘娘——」 贾瑄惊住，眼睁睁看着许菁月倒在宫女怀里。 他是外男，又不好伸手扶。 回过神，贾瑄大力的拍书房门，「殿下！太子妃晕倒了，还不快出来！！」 哐的一声，书房的门被大力打开，太子满脸憔悴，双目通红的冲出来。 顾不上跟贾瑄说话，将太子妃打横抱起，急声道，「快去宣太医！！」 贾瑄看着刚刚还好好的东宫，一下子就乱作一团，捂着额头嘆气，在正殿坐了下来。 很快太医就被请来了。 太子如今已经娶了太子妃，东宫的寝殿贾瑄也不便进去，只得在外头坐等。 没一会儿，就听里头传出太子的笑声。 贾瑄闻声心中一松，大概有了猜测。 很快太子就亲自送太医出来，面色虽然憔悴，精神面貌却大不一样了。 「阿瑄，你可真是一门福将啊！你一来，太子妃就诊出有孕了。」太子笑呵呵的道。 贾瑄听得脸色一黑，笑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被贾瑄骂了，太子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话有歧义，讪讪的咳了两声。 「太子妃有喜了，两个多月。」太子在贾瑄身边坐下，「你今天过来，有事找我？」 「这不是听说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过来劝劝你吗？」 不过还没等他劝，太子妃就先晕倒了。 太子心中一暖，「我那些个兄弟，还没你贴心呢。」 「昨儿我走得早，陛下有没有说如何处置梁王？」贾瑄今天虽进宫见了陛下，但后来改了主意便没有再追问陛下如何处置梁王。 陛下之前或许打算放过梁王，但他这里以退为进，说不定陛下会改变主意严惩梁王。 「左不过就是罚俸禄，关禁闭呗，皇子皇孙，还能怎么处置？」太子嗤笑道。 贾瑄闻言，不置可否。 他有不同的意见，但他也猜不到皇帝如何处置，便干脆不多话了。 在东宫略坐了一会儿，见太子心思都在晕倒的太子妃身上，贾瑄识趣的告辞。 出了宫，贾瑄前脚刚回侯府，后脚皇上的圣旨就到了。 摆了香案接旨，听完内监读完圣旨，贾瑄有些懵。 「福国公，接旨吧。」 贾瑄回过神，接了圣旨，起身，忍不住问道，「陛下无缘无故，怎么给我加封进爵？」 「陛下说，这次的刺杀案，让福国公受了委屈。」宣旨内监道。 哦，明白了，这是安抚呢。 贾瑄点点头，塞了个荷包给内监，目送内监离去，看着手里的圣旨，摇头失笑。 看来梁王还是命大啊！ 没关系，时日还长着呢，走着瞧。 过了两天，赶制的敕造福国公府匾额将原先的敕造福昌侯府匾额替换了下来。 贾瑄正式成了福国公。 而梁王那边，贾瑄本以为陛下是打算抬一手，放过他。 哪知过了半个月，案件审理清楚后，陛下一道圣旨落到梁王府。 第169页 梁王赵和润，枉顾圣恩，陷害太子，陛下圣谕，褫夺封号，收回爵位，令其为高祖皇帝守灵，即日启程。 消息传到福国公府时，贾瑄正在同黛玉下棋，两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梁王会落得这个下场。 当时陛下加封贾瑄为福国公，这样的安抚，明显是打算放过梁王。 哪知结果竟出乎预料，梁王被废了。 第86章 贾瑄 「陛下加封表哥为福国公，意在安抚，我原以为陛下是打算放过梁王的，」黛玉回过神，唏嘘的感嘆道，「看来陛下没打算放过梁王啊。」 贾瑄喝了口茶，忽然笑了，「你觉得陛下没打算放过梁王？」 黛玉愣住，「难道不是吗？」 「恰恰相反，」贾瑄失笑，「陛下正是要保梁王的命，才会惩罚得如此之重。」 如今这下场，乍一看罚得极重，但赵和润只是被收回了爵位和封号，他仍是陛下的皇长子。 被贬去守高祖皇帝的陵寝，瞧着是彻底失去了夺位的机会，可事实上陛下原本就没打算让皇长子继承皇位。 将其远远发配，反倒体现出了陛下一番爱子之心。 因为失去爵位和封号的皇长子，地位一落千丈，而皇长子从前又没少得罪人，若是留在京城，反倒性命不保。 将其打发走，而且还是用这种方式，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皇长子是彻底废了，自然不会再在他身上耗费心神。 如此一来，皇长子即便被派去守皇陵，日子过得也不会太惨。 更何况，二皇子楚王还杵在这儿呢。 楚王赵和沧是大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感情一向极好，亲哥哥被贬已成定局，楚王即便不能改变这个结果，也能用自己的势力庇护他哥哥。 黛玉先前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听了贾瑄言之凿凿的话，沉思片刻，也反应了过来。 「看来皇长子还没完全失去圣心。」 贾瑄摇摇头，「这倒也未必，」他喝着茶，微笑道，「经此一事，陛下对皇长子已是失望到了极点，保他性命，不过是陛下作为父亲的不忍心罢了。」 听了贾瑄的话，黛玉悬着的心落下，「那就好，我还怕他捲土重来呢。」 「他是没这个机会了。」贾瑄轻笑，「太子妃有喜，也意味着太子之位稳固，待太子妃诞下嫡皇孙，太子之位便稳如泰山，再没人能动摇。」 当今陛下乃是嫡出，虽非太上皇元后嫡子，但也是继后所出的嫡皇子。 也因此，当今陛下更重视嫡子。 否则也不会在太子见喜后，越过年长的四位皇子，独独钦定了嫡子为皇太子。 由此可见，陛下看重嫡庶之别。 诸位皇子未必不清楚这一点，只是不肯死心，想要尝试抢夺太子之位。 现在皇长子的下场摆在这儿，加上太子妃有孕，太子的短板已经彻底补齐。 除非太子昏了头，做出谋逆的大罪之举，否则其他皇子是很难将太子拉下马了。 皇长子在宣读圣旨后的次日，便启程去了皇陵。 今科会试参与舞弊的举人，足足有五十几人，全部被革除了功名，三代不许科举，还被打了三十大板。 其余应考的举人，有些虽然没参与舞弊案，但连续三场考试，加上突然被关在贡院里，直接拖垮了身体，除了少数几个没来得及送出贡院救治而死在贡院里，其他二十几个举人都是在放出贡院后惊惧之下，卧床不起。 等到会试重考，参加会试的举人不足上次的一半。 主持会考的不再是太子，而是裴太师。 太子妃刚诊出有孕，且胎象不是很稳固，加上之前舞弊案还有后遗症，太子便干脆推了这个头痛的差事，待在东宫陪伴太子妃。 因会试科举舞弊，导致会试重考，所幸重考时应试的举人少了一半，让阅卷的考官们压力大减。 赶在三月底，将会试结果公布了出来。 今科录取的贡士仅有不到一百五十人，虽然没有突破历史新低，可也不算多。 殿试照常在四月十五举行，因为皇长子搞出来的舞弊案，令朝廷威信大减，应考的举人又伤亡突破了二十之数，这还没算搅和进舞弊案里的举人。 光是病死的就有二十多个，病倒的也不少，再加上掺和进舞弊案里的，今科应试的举人折进去的足足有一百多人。 今科录取的举人也不过才一百多个。 为了挽回朝廷的声誉，今科殿试由陛下亲自坐镇主考，考题也是由陛下钦定。 不过这些贾瑄都不是很关注，今年应试的人里头，没有他的熟人。 黛玉的姐夫张子翡去年虽然回乡应试，考中了解元。 但回京后，因其大伯父病重，他便没有参加今年的春闱大比，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上回黛玉外甥生日，贾瑄陪黛玉一起去了张家看望甄英莲，从张子翡夫妻这里得知长房老太爷已经神志不清的消息。 黛玉小外甥是二月的生日，现下已经过了四月十五，张家长房的老太爷却还硬挺着，叫知情者都不由得心中泛酸。 张家长房的老太爷身体早就不好了，张子耀考中状元之前，他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撑下来的，后来张子耀考中状元，张家长房老太爷怕自己突然没了，连累刚刚考中状元的儿子丁忧，硬是咬牙继续撑了下来。 第170页 早些年张家长房老太爷伤了根底，后来张子耀撑起门庭，交好的林家、贾瑄这里都有意送了许多名贵的补药，靠着这些药，张家老太爷才又继续撑了好些年。 直到现在，张家这位老太爷的身体已经彻底拖不下去了，完全只靠着一股执念硬撑，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四月间天气炎热了起来，贾瑄正有意叫上黛玉和阿宝一起去避暑山庄，哪知刚商量好，张家那边就来了人报丧。 张家长房老太爷，病故了。 次日，贾瑄与林家众人一起去张家弔唁。 张家长房老太爷病故，长房除了早已经病逝的嫡长子，嫡次子张子翼和嫡幼子张子耀都要上奏解官丁忧。 等贾瑄他们到张府时，张子翼兄弟已经戴上了孝，跪在堂前。 二房的张子翘和三房的张子翡都在帮长房的两位堂哥迎客。 见贾瑄他们来弔唁，张子翡上前行礼。 林如海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们进了灵堂，拜了拜，又上了香，然后从灵堂出来。 在张府呆了一会儿，贾瑄等人便告辞了。 回府后，即便天气炎热，贾瑄也再说不出去避暑山庄的话。 林家、贾家还有张家，三家一向走得近，不管是从贾琏那里论，还是从甄英莲这里论，三家这姻亲关系是打得很牢固的。 张家长房老太爷在张家出事之前，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只是张家起来之后，他病体缠身，便没有复职，只在家里做个含饴弄孙的老翁。 如今老太爷病故，皇上念张家劳苦功高，恩赐了一个从三品中议大夫的散官，这属于文勛，一般是朝廷官员致仕后恩赏的文勛官职，只有品阶，没有实权。 大抵也是看张家从前是被连累，加上长房这两兄弟又确实能力过人，陛下有意给两兄弟做脸，便恩赏了这么个散官。 也没别的，按照这个品阶，张家老太爷的丧礼能办得隆重一些。 单看皇上这个恩赏，便可知张家长房这兄弟俩致仕后，很快就会得到重用。 现在的张家已经不是前太子坏事后的张家了，张家现在的两门姻亲，贾家有福国公，林家有林如海，哪个都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 更何况，张家二房的张子翘可没有丁忧，他能力虽然比不上长房的两位堂兄，但也并不差，不用等三年，他也能撑起门户了。 张家老太爷的丧礼，办了足足三七二十一天，之后便是按照钦天监测算的日子发丧。 因着张家长房老太太早就已经故去，这回张家长房老太爷病故，张家长房的两兄弟商量好一起扶灵回乡，将老爹和老娘合葬在张家祖坟里，然后守孝三年再回京复职。 张家长房两兄弟都要扶灵回乡，妻儿自然要随行，长房便只剩下了小长房大太太一家留守。 临行前，张子翼、张子耀叮嘱大侄子张庭沐，即便出了孝期，也要少出门，现如今外头盯着张家的人仍然不少，他们不在京，免得出事。 若是实在避不开，就让他放下羞耻心，直接去找表叔福国公求救。 张庭沐自然是认真的应下，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二叔三叔不回京，他就不出门。 福国公这位表叔，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虽然两家走得近，可完全是因为福国公欣赏张家的家风。 他要是遇到点破事儿就去求救，让人家怎么看张家？ 要不是长房得留人在京城坐镇，张庭沐也想带着老娘妻儿一起回原籍为祖父守孝。 毕竟张庭沐的父亲才是张家长房老太爷的嫡长子，他父亲没了，祖父病故，他作为承重孙，毫无疑问要守孝三年。 张家两兄弟离京时，已是五月下旬，贾瑄从贾琏那里得了消息，跟贾琏一起去送他们登船。 「阿瑄，我那侄儿面皮薄，我虽然叮嘱他，遇到麻烦向你求救，但我估摸着他拉不下脸，我和二哥扶灵回乡，得有两三年不在京中，张家那边，有劳你多看顾些。」张子耀嘆道。 贾瑄笑呵呵的道，「我答应你了。」 第87章 贾瑄 送走了张家兄弟，贾琏看向贾瑄，「阿瑄是回福国公府，还是随我去荣府？」 贾瑄笑着道，「我跟你去荣府吧，去看望老太太。」 张家老太爷死的时候才不过五十六岁，这其实已经算是高龄了，许多人连五十岁都没有就一病而亡，张家这位老太爷完全是用好药续了十年的命。 远的不提，就说贾家和林家，多数都是五十几岁离世，贾瑄的祖父更是不到五十就因伤病离世。 贾瑄的祖母今年六十八，已经算是少有的高寿老人。 想也知道，贾老太太没多少年好活了。 经过张家老太爷病故一事，贾瑄也体会到生命的无常。 有时间就多去看望老太太，也是略尽孝心。 「那就一起走吧。」 贾琏与贾瑄骑上马，慢慢的驱使马儿往家里走，一边闲聊。 回到荣府，贾瑄就去了荣庆堂陪老太太说话。 看到贾瑄老太太很高兴，晚饭都多用了一些。 闲聊的时候，贾瑄听老太太提起二房探春的婚事。 小史氏倒不是个刻薄人，她询问了探春自己的想法，靠着荣府的门第，相中了今科的进士，虽名次不太高，但今年考中的进士也不过一百余人，他能熬过两场会试，已是不凡，而且才十八岁，非常年轻，可见是个有能力的。 第171页 若是他再积累几年再下场，未必不能获得更高的名次。 不过他家里情况不太好，大抵是为了撑起门户，才硬咬着牙应试。 探春虽然是庶出，但她这样的身份，又是福国公嫡亲的堂妹，光这一层身份，探春就足以许给四品官的嫡子为正妻。 一个新科进士，能娶到探春，说实话，是他高攀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愈发怜贫惜弱，对府里孙辈的几位小姐，即便是庶出，也多了几分怜惜，她有意在贾瑄面前提及，便是希望贾瑄将来多看顾几分。 不是让他手把手的扒拉探春，只需在这些姐妹们遇到困难时搭把手，便足够了。 「祖母放心，孙儿省的。」贾瑄笑着宽慰老太太，「孙儿也就这几个姐妹，不看顾她们，倒去看顾谁呢？」 贾家宗族那些人吗？ 说句实话，这些人也就跟贾瑄一样姓贾，血脉亲缘早就远了，族里真正能与贾瑄扯上关系的，有一个算一个，大抵就剩东府嫡派玄孙贾蔷，还有荣府这边嫡派玄孙贾菌等少数几人。 这些都是嫡派的，血脉再远，也确实沾着亲，更远些的，就占个同姓罢了。 更不必提还有好些见贾家门第煊赫，有意贴上来连宗的，这类就更是完全没有关系了。 贾瑄虽然对荣府这几位姐妹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可比起贾家宗族这些人，那自然是亲近得多。 连看得顺眼的张家，贾瑄都不吝啬撑腰，迎春探春他们好歹还跟他有同样的血脉，即便长辈曾经有些龌蹉，可却跟他们这辈不相干。 连邢夫人都已经放下了，贾瑄本就不在意这些，又怎么会小气？ 「你是个心善的，祖母知道。」老太太欣慰的道。 人老了，就越希望看到家族兴旺和睦。 「现下城中炎热，我那避暑山庄还空着，先前原是打算叫上大家一起去避暑的，哪知遇上张家大舅舅没了，现在张家长房的两位表哥已经回乡守孝去了，我想着夏至快来了，气候马上要变得愈加炎热，趁着天气还没热起来，咱们大家子一起去山庄避暑。」 老太太年岁大了，身体也日渐虚弱，确实怕热，听了贾瑄的话，便也没拒绝。 「你想带哪些人去？」 「珠大哥哥已经带着妻儿一起外任去了，不在京中，自然不算他们。宝玉……祖母知道我素来不喜欢他，除了宝玉夫妻，其他人都去吧，探春和惜春也及笄了，在家的时间不多了，趁着她们还没出阁，一起聚聚也好。」贾瑄道。 老太太闻言，原本有意提一提史湘云，但又想到贾瑄不喜欢她，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史湘云这个娘家的侄孙女，在她看来很是有些可怜的，她顾念着娘家大侄儿，爱屋及乌，便对史湘云多照看了几分，只是不知为何，贾瑄就是不喜欢亲近史湘云。 明明都是表妹，贾瑄唯独对黛玉另眼相看。 罢了，现在云儿也已经订了亲，瑄儿这边陛下也给他和玉儿指了婚，她还是别生事了。 她自家的孙儿孙女都照管不过来呢，史湘云那边她已经照拂到她订了亲，还要她如何？ 将来成了亲，日子过得如何，全看云儿自己了。 「都听你的安排吧。」老太太道。 老太太这里说通之后，贾瑄便去找贾琏，说了去山庄避暑的事。 去年避暑贾琏没去，现在贾琏邀请他，他自然想去见识见识。 「二婶和蓉哥儿那边有劳二哥去说一声，我便不去了。」贾瑄道。 贾琏很乐意做个跑腿的，「交给我了。」 「珍大嫂子那里……」贾琏有些迟疑。 贾瑄道，「自然也去，总不能把珍大嫂子一个人留在府里。」 「瑄儿不知，现如今珍大嫂子的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姨妹子都借住在东府，若是叫上珍大嫂子就不好漏了她们。」贾琏解释道。 贾瑄对尤氏的娘家不太了解，也没走动过，听贾琏提起，不由纳闷，「借住？他们自己没家？」 「三弟不知，珍大嫂子的父亲早些年就亡故了，是她继母带着两个女儿过活，家里没个鼎立门户的男人，少不得遇上一些事儿，这不……就上门投靠来了。」贾琏道。 贾瑄倒是理解，「寡妇门前是非多嘛。」 有些性子卑劣的人就喜欢欺负这些小寡妇，若是姿色尚可，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就也带上吧，人多也热闹。」贾瑄道。 贾琏闻言松了口气，「诶，那我去跟蓉哥儿说。」 交代完，贾瑄就回了福祉院。 次日，陪老太太用了早饭，贾瑄就回了福国公府。 他先跟邢夫人说了要去避暑山庄的事，下午就去了林府。 「避暑啊，这天儿也确实有些热了。」听贾瑄说去山庄避暑，贾敏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嘆道。 贾敏道，「你带阿宝和玉儿去吧，我就不去了。」 林如海这边得有人照看。 贾瑄也料到了这个结果，点点头，「英莲姐那边……」 「她要随夫守孝呢，不必叫她了。」贾敏摇头道。 贾瑄闻言，没有再提。 过了两日，贾瑄接了阿宝和黛玉，一起去贾家汇合，然后启程去京郊的避暑山庄。 因要在庄子上住几个月，东西带了不少，拖拖拉拉的，赶在傍晚前到了避暑山庄。 第172页 老太太跟着过来，只是嫌城里热，并不怎么爱出门。 邢夫人和小史氏作为儿媳，自然侍奉在老太太跟前，尤氏自问上了年岁，与贾瑄他们这些年轻男女玩儿不到一起，便也不去凑合，她继母尤老娘也不去凑热闹，几个老妇聚在一起打起了叶子牌。 其余人，本就是为了热闹才聚在一起，便没分开，男女都在一起玩儿。 贾瑄和黛玉站在一起说悄悄话，王熙凤则领着蓉儿媳妇和尤氏姐妹说话。 尤二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很出众，性子很温柔恬静，王熙凤与其聊了两句，性子不是很合得来，倒是尤三姐，她年岁要小些，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个敞亮的性子，有什么话也敢直接说出口，竟合了王熙凤的胃口。 边上的探春见了，便笑着道，「这位尤家姐姐性子倒有些像凤姐姐从前的模样。」 秦可卿闻言也笑，「是呢，前头我就觉得太太这娘家的小妹跟婶子活像是亲姐妹。」 「好哇，你们敢拿我开玩笑？」王熙凤假做恼怒，旋即又笑了，「不过我倒是真喜欢这丫头。」 一群姑娘笑作一团。 贾瑄正和黛玉闲聊，听到她们的笑声，不禁和黛玉一起凑了过去。 「笑什么呢？」 王熙凤看过来，打趣道，「你们不去说悄悄话，过来凑什么热闹？」 黛玉面上一红，「琏嫂子这嘴就是不肯饶人。」 「你如今叫我琏嫂子，明年就该改口叫我二嫂了。」王熙凤笑呵呵的道。 黛玉撑不住了，「哎呀……」 「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姐姐妹妹的，笑得那么开心，二嫂这是认了谁做妹子？」贾瑄上来解围了。 王熙凤敢跟黛玉开玩笑，对贾瑄就没那么敢了。 她笑呵呵的道，「我们说尤家这两位妹妹呢，瞧着真是如花似玉，」说着，她想起什么，「两位妹妹可许了人家？」 说起这个，尤家姐妹神色就有些不对。 尤二姐面带忧愁，尤三姐就带了几分愤愤。 「这是怎得了？」众人不禁追问起来。 尤三姐藏不住话，很快就交代干净了。 却原来尤二姐有一门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原是从前尤老娘前夫遗留的一桩婚事，后来尤老娘改嫁到尤家，便与那边断了联繫，只后来听说，那张家犯了事，家产都被抄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没有贾珍，尤家两个姑娘也是能和王熙凤相处得很好的。 贾珍可以说是贾家的万恶之源了。 第88章 贾瑄 按理来说，这门婚事是尤老娘前夫家和张家的婚约，尤二姐既然随着尤老娘改嫁，这门婚事也理应解除才对，毕竟尤家和张家并无婚约关系。 可这门亲当时是指腹为婚，因此，这婚事虽说是尤老娘前夫家和张家的联姻，即便尤老娘带着女儿改嫁，这门婚事仍然得由尤二姐履行。 若那张家公子是个上进的，倒也罢了，但偏偏不是。 这张家原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尤二姐的未婚夫祖父也不过是一个皇粮庄头。 所谓庄头，就是个村庄的头头，也叫做村长。 本朝倒是定了品阶，是个正九品的芝麻官，也算得上是个官身，却并非正经科第出身。 而皇粮庄头，也不过是皇家某个庄子上的村长。 尤二姐之未婚夫名张华，其祖便是皇粮庄头，后来离世，庄头由张华之父担任，因与尤老娘的前夫交好，遂将张华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哪知后来张华之父得罪了人，遭了官司，家产抄没，以致吃饭都成了问题，又哪里娶得起媳妇？ 尤老娘自改嫁，已有十数年不通来往，有意给尤二姐寻一门好亲事，却因前夫家这门亲还没掰扯清楚，不由僵持了下来。 那张华吃了上顿没下顿，又迷上了赌钱，知道有尤二姐这未婚妻，哪里愿意退亲？ 尤老娘跑来宁府投亲，未必没有借贾府之势，逼迫张家退亲之意。 听完这番话，众人都有些唏嘘。 尤其是众女，听了更是感慨万千。 这女儿家，若是定了一门这样的亲事，可以说半辈子都毁了。 也怨不得尤家母女三人不愿意，这样的人谁愿意嫁呢？ 尤老娘改嫁的尤家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家，尤父更是科举出身的进士，哪怕官职不高，也可称得上是书宦之家，那张家若还有皇粮庄头的职缺在身，两家倒也勉强能配，可张家既然没了皇粮庄头的官职在身，便是普通的耕读人家，这就成了门不当户不对。 更不用提尤二姐还有个继姐是宁府的老太太。 宁府那是什么人家？不但是勛贵，更是金陵的第一大家族。 宁府还是金陵第一世家的宗脉，尤二姐的继姐还是现任族长的继母。 虽说只是个继母，名义上也是现任贾家族长的母亲。 尤二姐有这么个姐姐，张家说什么都配不上她，更何况她这样的品貌，是张家守得住的吗？ 王熙凤嫁到贾家这么多年，膝下儿女双全，脾气随着年岁渐长，也渐渐温和了许多。 可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王熙凤本性就是个泼辣的，听了尤三姐一番话，顿时骂道，「哪里有这样放屁的事？那张家但凡有心，就该自觉退了这门亲事，省的耽误了二姐，非要拖着不肯退亲，这不是噁心人吗？」 第173页 你要是个上进的，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嫌你家境贫困，可你不但家境贫困，还好赌，但凡脑子没毛病的，都不会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 偏这人还没点度量，自己娶不到媳妇，就要拉着尤二姐一起下地狱，简直噁心人。 贾瑄皱了皱眉，「二嫂。」 生气归生气，孩子们都在这儿呢，说话也要注意些。 王熙凤闻言回过神来，面上带了些不好意思，但仍是道，「三弟，你自己说，张家这样的男人也配娶好姑娘吗？」 虽说王熙凤与尤二姐这样性子的姑娘合不来，但不妨碍她骂张华。 贾瑄沉吟道，「这婚事是当年尤二小姐的生父定下的，也过了定，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如今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可尤二小姐若非要退亲，便有嫌贫爱富之意，少不得被人戳嵴梁骨，虽说我们都觉得退亲理所应当，但这婚事不是张家败落之后定下的，乃是张家败落之前定下的，这门婚事不好退。」 「正是这个理儿，」尤三姐抱怨道，「张家就是欺负我们家不想担这个名儿，硬是拖着我姐姐的良缘，想着拖到我姐姐过了花样的年龄，到时候就只能嫁到他们家做牛马了。」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王熙凤怒极，她就见不得这样的男人，只是贾瑄当面，有些话她却不太好说出口，她有些小心的瞥了贾瑄一眼，却正好对上贾瑄看过来的目光，她一笑，「三弟何故这样看我？」 「二嫂不必顾虑太多，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来便是，我不是那等古板之人，对张华这样的无赖倒也用不上客气的法子。」贾瑄直言道。 有贾瑄这话，王熙凤心就落回口袋里，她笑着道，「那就包在我身上，保管那厮退了这门亲屁都不敢放一个。」 尤二姐惊喜不已，尤三姐更是连连向王熙凤道谢。 得了两个美人儿的崇拜，王熙凤更是自得。 她一向好强，只是嫁到贾家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麻烦，就算有，贾瑄的存在也直接消除了她最怕的隐患。 她管家多年，用不上酷烈的手段，底下这些人经过贾琏和贾蓉连番亲洗，加上贾瑄不喜奢靡的家风，贾府的刁奴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都是老实办差的人，可不要太好管。 有贾瑄站在前面当恶人，王熙凤就只管用怀柔的手段安抚这些下人便可，甚至还博得了贾府上下僕从的称赞。 便是后来秦可卿过门，也没越过她。 作为荣府的当家太太，要收拾一个小小的张家，甚至用不上王熙凤出面，王熙凤只叫贾琏跟前一个长随拿着荣府的名帖走了一趟，那张家便战战兢兢的写了退婚书，将定亲礼交还。 前前后后甚至不到半天的功夫。 次日，拿到退婚书的尤家母女三人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么轻松就拿到了退婚书，是她们没想到的。 她们还以为，即便是贾府出面，也需要个两三天的时间料理。 哪知都不需要主人出面，只是荣府当家老爷身边一个长随走了一趟，就拿回了退婚书。 尤家母女三人对王熙凤那是千恩万谢，恨不得掏心掏肺。 尤三姐更是对王熙凤崇拜不已，围着王熙凤姐姐长姐姐短，竟是将正经的继姐尤氏抛之脑后。 八月初三是老太太的生日，当下天气还热，贾瑄便做主在避暑山庄过生日，将戏班子请来了避暑山庄，热闹了两日。 老太太的生日后，又在山庄住了七八日，便一起回了城。 回城后，没几日就是中秋佳节，贾瑄带着邢夫人去了荣府过节，他们母子两个在家里过节也实在有些凄凉。 因着贾瑄回来过节，东府贾蓉便也带着妻儿和母亲姨娘们一起来了东府过节。 热闹过后，各自散了。 过完中秋后，林琛和裴家小姐的婚事便定了下来，两家走六礼期间，贾瑄和黛玉的婚期也有了结果，钦天监算的日子，明年八月十六。 八月十五是中秋团圆的节日，各家都要团圆，不好办婚宴，十六倒是正好，又是月圆之夜，各家又有时间赴宴。 明年有闰二月，按照各种规矩，选有闰年或是闰月的年月成亲是最好的。 贾瑄和黛玉的婚期定下后，林家就将心思都放在了林琛和裴家小姐的六礼上。 因林琛是哥哥，他的婚期得定在贾瑄和黛玉之前。 贾瑄和黛玉的婚礼在八月，也就是说林琛和裴小姐的婚期得定在八月之前，但裴小姐明年才及笄之年，且她生日在六月，不过及笄礼可以定在三月三上巳节，上巳节又称女儿节，许多闺阁小姐的及笄礼都会定在这一天。 正月是不宜办婚礼的，有老话说正月办的都是冥婚，不吉利。 三月适逢清明，这是传统的祭祖的节日，也说是鬼节，不宜办喜事。 七月是中元节，也不用多说，不宜办喜事。 这就只剩下二月，四月、五月和六月。 二月裴小姐还没及笄，显然不能定在二月，排除二月，就只剩下四月五月和六月。 裴家觉得自家姑娘还小，本想多留两年，奈何福国公的婚礼不能再迟，林琛又是黛玉的哥哥，他的婚事只能在黛玉前头办。 最后裴家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但仍是尽量将婚期拖到裴小姐过完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定在六月。 第174页 林家也知道是他们为难人，在这点小事上，便多有退让。 两家商定完婚期，已经过了九月。 十月初，贾瑄他大舅舅一家上京来了，小舅舅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彼时贾瑄正好在林家陪黛玉下棋，得了信，只得匆匆跟黛玉道别，赶回了国公府。 他到家时，正好遇上邢家的轿子停在府前。 「大舅舅，小舅舅。」府门前，女眷没下来，而贾瑄的两个舅舅，是骑马跟在轿子身边的。 没想到会正好遇上贾瑄回府，邢忠和邢德全一先一后的下了马。 「外甥这是刚回来？」邢忠笑呵呵的问道。 贾瑄领着两个舅舅从角门进了府，后头的人抬轿更上。 国公府的正门没大事是不开的。 既是公府，便有讲究，比如说，百官至此下马，再比如，例行闭门不开，众人都需从角门出入。 那什么时候才会破了闭门的规矩，大开正门迎宾呢？ 春节中秋，主子婚丧嫁娶自然是得开的。毕竟这是正事，得有个典礼。 再有，就是看来人是谁了。 举个例子，比如天子。那是天下的主人，国公府，真论起来也是主子的地方，主人来了，自然是可以进正门的。 第89章 贾瑄 进了府，舅母姚氏和表妹岫烟坐着小轿直接去了慈安堂，大舅邢忠和小舅邢德全并表弟邢泽方三人则随着贾瑄去了正院书房。 「舅舅们上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叫人收拾房舍。」贾瑄笑着道。 邢忠笑着道，「不必麻烦了，上京前我已经安排人提前准备了房舍，就在丰安巷那边。」 他们一行到通州时，才写信告知邢氏他们入京的事。 通州到京城有一条通惠河，全长八十二公里。 坐船顺风的话，一个时辰可走三十到四十公里，逆风一个时辰也能走二十公里。 也就是说，从通州到京城，顺风两个时辰出头就能到达，逆风也就多两个时辰而已。 不过坐船不比坐马车，晚上是不行船的，因为天黑看不清，怕遇到危险，一般晚上不赶路。 邢忠他们到通州休整时，是写信让驿站快马送去京城的。 普通快马一个时辰能走一二十里，通州至京城有一条四十里的官道，骑马也就两三个时辰便可到京城。 但本朝是有宵禁的，晚上虽然能赶路，但没有开禁就不能进城。 邢夫人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哥哥一家进京的消息，然后差人去码头接人，接到人之后才想起让人通知贾瑄。 这也是贾瑄回来时正好与舅舅一家迎面撞见的原因。 贾瑄倒是没想到舅舅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住处，如此一来，他倒是不好挽留了。 「舅舅怎么想起上京来了？」贾瑄问道。 邢忠嘆道，「你妹妹已经及笄，在姑苏那边寻不到什么好亲事，」顿了顿，看了看邢德全，「你小舅也已经到了及冠之龄，今年侥幸考中秀才，名次虽不高，但也算有了功名，此番进京，一为你妹妹的婚事，二是为你舅舅娶妻。」 在姑苏那地方，邢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邢忠觉得以女儿的品貌，嫁个普通的人家委屈了她。 进京借着贾瑄这层关系，怎么也能嫁个官宦之家，弟弟邢德全这边也是同理。 贾瑄闻言瞭然，「阿娘与京中一些夫人们倒是关系不错，给岫烟妹妹寻一门良配倒是不难，只是小舅这边……可能有点麻烦。」 虽然贾瑄受人追捧，但想借着联姻与贾瑄攀亲的，家风可见一斑，即便娶回来，八成也是个搅家精，到时候多半成就一对怨偶。 邢德全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是从小读书的人，即便没什么才气，人品德行上，读了多年书的邢德全，还算是不错的。 要贾瑄说，就邢德全的条件，娶个秀才或是举人的女儿，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得了，没必要非娶个官宦之女回来。 只不过他是小辈，这话他却不好当着舅舅的面说。 闲聊了一阵，留舅舅在家用了饭，才送了他们出去。 送走了舅舅一家，贾瑄便去了慈安堂见邢夫人。 「阿娘。」 邢夫人猜到了贾瑄会来，「有话同我说？」 「舅母有没有跟您说上京的原因？」 邢夫人闻言就笑了，「他们上京就是想借着国公府的关系给岫烟和小弟寻一门好亲事，当然会跟我说。」 「阿娘是怎么想的？」 邢夫人这么多年，早就锻鍊出来了，一听贾瑄这话，便知他有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先跟我说来。」 贾瑄想了想，道，「岫烟妹妹是女儿家，靠着我的关系，即便嫁进高门，也有我撑腰，倒不怕她会受委屈，但小舅娶妻与岫烟妹妹的情况不同。」 「嗯，你继续说。」邢夫人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贾瑄见状，便继续道，「小舅舅不是什么聪明人，他今年能考中，我猜测多半是因为年初舞弊案的缘故。」 皇子们之间的争斗，牵连了应考学子，即便陛下及时反应过来，多番补救，但仍是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一些谨小慎微的读书人，为了避免被捲入夺嫡之争，宁愿多积累几年再下场应试。 再减去一些胆小怕事的读书人。 第175页 贾瑄小舅舅这样不上不下的人就正好冒了头，得以考中秀才。 但他猜测，之后的秋闱，小舅舅多半是考不过的，这辈子都很难。 官宦人家的小姐，那都是精心教养长大的，邢家不缺钱，但人家姑娘也不缺钱，官宦人家的小姐必然有丰厚的嫁妆，她们想要的是诰命。 这恰恰是邢德全给不起的。 邢德全若是打着他的这层关系娶到了官家小姐，开始几年可能还好，但随着时间过去，他迟迟没有考中举人、进士，就会产生矛盾。 人家姑娘不免会想，你不是福国公的舅舅吗，怎么不走走关系谋个官职？ 贾瑄却不是那种会帮亲戚疏通关系，买官捐官做的人。 甚至他还禁止家里的亲戚们捐官或是买官。 这也是贾琏至今都只有个空爵位在身，而没有捐官的原因。 因为贾瑄不喜。 一旦被嫁给邢德全的官家小姐知道贾瑄的性子，夫妻不睦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说娶个出身官宦人家，又不在乎这些的？ 想得倒美，你是什么青年才俊，能入这样姑娘的青眼？ 但凡品行上佳，又出身官宦人家的姑娘，哪个眼光不高？ 别说你是福国公的舅舅，哪怕你是皇帝的舅舅，以她们的品行也不会为此攀附。 贾瑄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跟邢夫人说清楚到明白，最后道，「舅舅这里最好就寻一门普通的亲事就好，他没可能入仕，倒不如娶个举人的女儿，好好培养下一代更实在。」 邢夫人在儿子这儿，是个极听劝的人，听完儿子的分析，她心里就有了主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岫烟这儿我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至于你小舅舅，你按照你的意思，挑个举人的女儿便是。」邢夫人道。 作为福国公的母亲，邢夫人现在说话分量是很足的，哥哥弟弟在她面前也要伏低做小。 说通了邢夫人，贾瑄没有多呆，告辞回了福满堂。 过了两天，邢夫人在家设宴，请了相熟的夫人们来赏花，这个时节菊花还未凋谢，但花期也快过去了。 若要赏菊，最好选重阳前后，如今都已经进了十月，再过十天半月菊花的花期都要过了，这个时候请人来赏花，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福国公母亲设宴，受邀的夫人们自然不敢不来。 皇长子这只鸡的血余温尚在，也叫人更深刻的认识到贾瑄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杀鸡儆猴，鸡虽然没死，但猴群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吓到了。 邢夫人很清楚高门家的媳妇不好做，她虽然想给侄女选一门好亲事，但也没蠢到挑那种太高的门第，她请的都是京中三品一下，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夫人，且都是家中有适龄未婚的儿子的人家。 花宴当日，邢夫人将邢岫烟带在身边，向这些夫人们笑着介绍了邢岫烟的身份，然后让邢岫烟与这些夫人们带来的小姐们玩儿。 宴席结束后，邢夫人让人送邢岫烟回家。 次日用过早饭，贾瑄便去了林家。 前几日突然得到舅舅上京的消息，他匆匆告别了黛玉回府，虽然后头派人过去说明原因，但贾瑄心里仍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扫了黛玉的兴致。 他这两天在家，亲手做了一支梅花簪做赔礼。 「表哥的手艺愈发好了。」黛玉收到赔礼，笑着称赞，示意贾瑄给她戴上。 贾瑄将梅花簪插在黛玉头上，看了看，「很适合你。」 「表哥不是说岫烟妹妹跟她父母入京了么？怎么没把她带来？」黛玉问道。 贾瑄道，「我娘近日在给她选婿呢。」 「怎么是舅母给岫烟妹妹选婿？」黛玉纳闷的道。 邢岫烟父母皆在，怎么都轮不到邢夫人来插手吧？ 贾瑄将缘由说给黛玉听，黛玉恍然，感嘆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还说邀请她上门玩儿来的，既然她忙，就等她婚事定下再说吧。」黛玉道。 贾瑄笑道，「倒也没那么忙，你若是想见她，给她下帖子便是。」 闻言，黛玉歪头想了想，笑道，「我懂了。」 黛玉和贾瑄的婚期已经定下，是板上钉钉的福国公夫人。 她邀请邢岫烟上门玩儿，不出半日，京中大半的权贵都会知道。 邢岫烟若只是福国公母亲的娘家侄女，但邢家毕竟没个鼎立门户的男人，邢忠和邢德全，一个四十多岁的童生，一个侥幸考中秀才，没一个做官的。 邢岫烟有个福国公老夫人的姑母又能怎么样？她仍是个童生之女。 邢岫烟依靠邢夫人，是不长久的，因为一旦邢夫人故去，她的靠山就没了。 黛玉就不一样了。 不说她父亲身居高位，就说她未来的丈夫——福国公贾瑄。 人人皆知福国公对其未婚妻爱若珍宝。 邢岫烟与黛玉关系好，就凭这一点，便有许多人愿意给儿子聘娶她。 因为跟黛玉打好关系，等同于得了福国公的爱屋及乌。 贾瑄笑着给她倒茶，「你若是不乐意，也不用勉强自己。」 第90章 贾瑄 「这点小事，有何勉强？」黛玉轻笑道，「岫烟是个好姑娘，请她来玩儿，若是能帮她寻一门好亲事，倒也算功德一件呢。」 第176页 贾瑄道，「你开心就好。」 次日黛玉便下帖子请邢岫烟上门玩儿，邢岫烟也应邀来了。 不出三天，邢岫烟与林家嫡女关系好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就像黛玉猜测的那样，求娶邢岫烟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让邢忠夫妻激动得不行。 好在他们夫妻也清楚缘由，老老实实的上福国公府询问邢夫人的意见。 邢夫人虽然成长了许多，但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没贾瑄厉害。 等贾瑄回府后，邢夫人便将名单给了贾瑄。 贾瑄看了一眼名单，直接就排除了七八个人，剩下的三个人，贾瑄可以确定跟那些参与夺嫡的皇子们没有牵扯。 「明儿我在外头请他们吃酒，见一面。」贾瑄道。 人品如何，他一眼可知，再恶毒的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邢夫人自然知道贾瑄的本事，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她只需要贾瑄帮着确认这几人的品行有无问题，其余的事情，自有她和兄嫂来解决。 回到福满堂，贾瑄便写了三分帖子，让小厮送去给这三位公子。 次日，贾瑄用过早饭，练了一会儿字，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换了身衣裳，骑马去了百味楼。 百味楼是京城几个鼎鼎有名的大酒楼之一，背后也有权贵做靠山，不然也很难在京城立足。 许多权贵都有一些通病，虽然他们已经很有权有势有钱，但他们仍然贪心得想要更多。 这就不细说了。 以贾瑄的身份，定的自然是上上等的雅间。 他到的时候，受邀来吃酒的三位公子已经提前到了。 贾瑄进门的时候，三位公子立刻起身见礼。 「福国公。」 贾瑄扫了三人一眼，心中略有些意外。 他来的时候就想过，若是这三人之中有品行不佳者，他会当场命人撵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给。 但意外的是，这三位公子品行居然都还不错。 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不是什么道德上的大问题。 人无完人，便是贾瑄自己，他也得承认，他不是完美的人，也有一些缺点。 只是他的那些缺点，他亲近的人都不在意罢了。 「请坐。」贾瑄客气的笑道。 随后在主位坐下。 这三位公子，身份最高的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幼子叶浩帆，国子监祭酒之子白向磊次之，工部郎中之子顾恒亮最末。 贾瑄看重的从来不是地位高低，因此接下来他有意的观察三人的性格。 这三个人显然也知道贾瑄今天为什么请他们。 叶浩帆心思重，显然有意在贾瑄面前装谦谦君子，贾瑄看出来之后，就将其排除掉了，但却没表现出来。 顾恒亮为人板正，不苟言笑，也不在贾瑄面前装模作样，可他这个性格，在贾瑄看来不太适合邢岫烟，但他也没完全排除，只将这个记住，回去跟邢夫人说明，怎么选就不关他的事了。 最后就是国子监祭酒家的这位白公子。 白向磊性子稳重，一身书卷气质，若说叶浩帆是装出来的谦谦君子，这位白向磊倒可以称得上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 一顿饭结束，贾瑄先一步告辞，直接回了府，将他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了邢夫人，至于如何选择他就不干涉了。 他只是邢岫烟的表哥，又不是邢岫烟的爹，他心里虽然有偏向，但却不会要求人家按照他的意思选择夫婿。 到时候人家过得不好，他岂不是要背锅？ 这事儿他不掺和。 从贾瑄这里得了准确的消息，第二天邢夫人就让人请邢忠夫妻上门商议。 不出三天，贾瑄便知道了结果。 对于贾瑄的眼光，邢忠夫妻是完全认可的，因此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国子监祭酒的儿子白向磊。 邢岫烟已经及笄大半年，这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于是很快两家就开始走六礼。 倒是顾恒亮那边，让贾瑄意外的是，竟不知怎的相中了寄居在东府的尤二小姐，两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很快就过了定，将婚期定在了腊月。 过了腊八，贾瑄带着邢夫人回了荣府，打算住到过完年。 在荣府小住了几日，贾瑄才弄清楚了尤二小姐和顾恒亮的缘分。 说来还跟邢岫烟有些关系。 自打上回贾瑄在百味楼请了白家、叶家和顾家的三位公子，叶浩帆自视甚高，不太看得上白家和顾家，因此当日贾瑄走后，他紧接着也走了。 倒是白向磊和顾恒亮因此结识，性格虽不一样，但志向却相同，一番交谈竟成了好友。 白向磊与邢岫烟的婚事定下之后，两家自然有意的制造机会让白向磊和邢岫烟见见面，提前培养感情。 那日贾府女眷定好了日子，一起去寺里上香，邢夫人也带着邢岫烟一起去了。 女眷们从寺里出来，正要回去，一个醉汉却闯了过来，缠上了尤二小姐，口口声声喊媳妇儿，却原来是张家那被退了亲的张华。 尤二小姐本就是个柔弱女子，被他这一通纠缠，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时白向磊和顾恒亮路过，白向磊见邢岫烟也在，便带着顾恒亮走了过去。 见了梨花带雨的尤二小姐，顾恒亮便上前拿住了张华，一番恫吓质问之下，张华吓得老实交代了目的。 第177页 不过是想借着醉酒耍无赖，毁了尤二小姐的清誉，逼得尤二小姐不得不嫁给他。 那张华也是见尤二小姐住在贾府，与贾府的女眷们相处得好，又是宁国府太太尤氏的妹妹，想着她的嫁妆定然丰厚，他前不久欠了一大笔债，便将心思动到了尤二小姐这个前未婚妻的头上。 问清楚之后，顾恒亮便将他交给了宁府处置。 这之后，尤二小姐不免对其上了心，但看他气度不凡，便知他出身官宦之家，她虽然名义上是官宦之女，可实际上她生父继父都已经离世，她这个千金小姐虚得很。 她的心思自然被朝夕相处的妹妹看了出来。 不比姐姐胆子小，尤三小姐是个胆子大的，一番试探，弄明白姐姐芳心暗许，便在王熙凤邀她去说话的时候，跟王熙凤提了一茬。 王熙凤一听，便差人去打听，一听是工部郎中的儿子，便笑着说她来保媒。 一来二去，也不知道王熙凤怎么弄得，这婚事还真被她撮合成了。 年前贾瑄还跟着一起去了尤家吃喜酒。 看顾恒亮迎亲时的模样，似乎对这门婚事挺满意。 一晃眼到了除夕这日，晨起祭祖过后，宫中又来人接了贾瑄进宫赴宴。 这已经是惯例，贾瑄推辞不掉的。 太子妃许菁月在九月下旬便产下了太子的嫡长子，因此今年的除夕夜宴，已经出月子的太子妃并未缺席。 倒是太子的孩子还小，没有带出来。 贾瑄仍是与睿王同坐一席。 等散席，贾瑄便直接出了宫。 次日一早跟老太太拜了年，贾瑄就带着邢夫人回了福国公府。 下午宫中的赏赐就到了府门前。 贾瑄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香案，接完赏赐，等收拾完天都黑了。 次日贾瑄跟邢夫人一起去了舅舅家拜年。 往年舅舅一家都在姑苏，邢夫人都是提前准备了年礼送去姑苏。 今年邢家两位舅舅都在京城，贾瑄自然是要随母亲一起上门拜年的。 在邢家用了晚饭，贾瑄才跟母亲回府。 因昨日林家已经去了荣国府拜年，贾瑄便没去荣府玩儿偶遇，他直接准备了年礼去林府拜年。 在林家玩了一天，傍晚赶在宵禁前才回府。 过完正月，先是初三贾瑄的生日，接着是十二黛玉的生日。 贾瑄的生日跟往年没什么两样，仍是在宫中的接二连三的赏赐里度过。 倒是黛玉的生日，这是她在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贾瑄只上门送了亲手做的生辰礼，没有将她带出去玩儿。 黛玉是在家里陪父母哥哥一起过的生日。 黛玉的生日过后，十七便是贾瑄小舅舅娶妻的好日子。 邢家听了贾瑄的建议，为邢德全挑了一个举人之女，虽然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但也清秀可人，性子温良，倒是一门良配。 婚后，邢德全带着新媳妇上门看望姐姐，贾瑄对这位小舅母的印象还不错。 三月初三是探春的生日，初九是贾琏的生日，十二是贾璟的生日。 三月份除了他们三，也没其他人过生日了。 探春的婚期定在四月中旬，因她马上就要出嫁，她生母赵姨娘是个没见识的，手里也没什么余钱给探春，倒是老太太给了探春一万两压箱钱，再加上其他兄弟姐妹的添妆，探春的嫁妆比上不足比下倒是有余。 贾瑄知道这位堂妹家底不丰厚，今年送生辰礼，也非常的干脆，直接送了她一盒金银珠宝，外加一万两银票，银票是因为不能越过老太太份额，金银珠宝也是他多的塞不下库房的那些东西。 第91章 贾瑄 四月探春出嫁，因贾珠已经外任，不在京城，贾宝玉又被贾瑄厌恶，因此他们两兄弟都没来，只提前送了礼，将探春背出门的是她亲弟弟贾环。 贾环今年十五岁，如今还在家塾里上学，虽然没什么诗才，但做文章还算过得去，再积累个一二年，考个童生不成问题，至于秀才、举人甚至贡士、进士，就得看他有没有毅力了。 自从贾氏家塾改革后，家塾的风气焕然一新，学风也欣欣向荣，这几年发展下来，已经有好些学生考中童生。 因着贾氏家塾的严格学规，京中不少权贵都想把家里的孩子送去贾氏家塾上学。 只不过贾氏家塾与那些私塾的性质不同，这是祖上为了让族中子孙有书可读才建的，家塾那些外姓学生也都是贾家的亲眷之后，那些完全没关系的人，实在没有理由进去读书。 探春出嫁后，次月便是邢岫烟的好日子，这些姑娘们年岁相当，而成亲按照规矩最好选在有闰月的闰年，今年闰二月，下个闰年闰月在后年。 探春、惜春、岫烟还有黛玉都出生在同一年，若今年不出嫁，就得等到后年，可今年她们已经十六了，等到后年就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本朝这个年龄出嫁的，不是家中父母亡故守孝延迟婚期，便是名声不好拖累。 更何况，男方那边年岁也都不小了，等半年等得，要让人家等一两年，凭什么呢？人家又不是娶不到老婆。 不管是探春、惜春还是岫烟，其实她们都愿意早些出嫁。 探春因为出身的缘故，心性好强，她娘又是个拎不清的，没少让她丢脸，幸亏贾瑄整顿家学，让贾环脱离了赵姨娘的掌控，有了些男儿的担当，否则她这辈子谁都靠不住。 第178页 而惜春，她从小就没了娘，被生父冷漠的对待，兄嫂将她直接扔给了西府老太太教养。 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幸运，但是，这世上谁不盼望被父母疼爱呢？ 惜春从小就盼着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如今婚期定下，见姐姐们都嫁的好，她对婚姻倒也没什么悲观的感嘆，甚至有些期盼。 岫烟……岫烟虽是嫡女，但家庭条件不如探春和惜春，不过父母对她倒是疼爱非常，如今又靠着姑妈寻了一门好亲事，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 邢家表妹嫁出去之后，天气愈发炎热起来。 往年贾瑄遇上这种天气，都是去山庄避暑。 今年不同往年，兄弟姐妹们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全都赶在同一年，自然也没时间去山庄避暑了。 裴家小姐的生日在六月初九，今年正好十五，不过裴小姐的及笄礼三月三就已经办过了。 因此，六月初九这日，裴家只是纯粹的给裴小姐过生日。 且因为裴小姐月底就要出阁，她虽是小辈，生日不能大办，可裴家仍是请了戏班子上门好生热闹了一日。 六月二十二是林琛和裴小姐的大喜之日，林琛没有嫡亲的兄弟，与他走得最近的就是表哥贾瑄。 是以，大婚这日，贾瑄便成了陪林琛一起去迎亲的人。 好在催妆诗用不上贾瑄，林琛自己就应付了过去。 贾瑄这么尊大佛杵在这里，裴家几个兄弟想为难林琛都不太敢上前。 结果，林琛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裴小姐给接走了，让裴家几兄弟懊恼得不行。 林琛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出裴家几个兄弟不好受，走之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郑重的站在裴府门前保证，此生必不负裴瑜宓。 见林琛如此郑重，裴瑜宓的几个哥哥对视了一眼，心里一口气倒是散了。 「行了，我们相信你，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吉时，」裴家大哥缓了缓，挥手，「快走吧。」 林琛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迎亲的队伍离开了裴府。 贾瑄骑马跟在林琛身后，没有抢他的风头。 等到了林府，林琛和裴瑜宓三拜过后，新娘子送入了洞房，林琛跟着进去，全了礼之后又出来待客，贾瑄作为兄长，又是林琛妹妹的未婚夫，为林琛挡酒自然当仁不让。 他往那儿一站，来赴宴的同龄世家公子都不太敢上前。 林琛主动的敬了这些人一杯酒，然后走回贾瑄身边站定。 「多谢表哥了。」林琛压低了声音道。 贾瑄凑过去闻了闻他的杯子，撇撇嘴道，「就这么点酒，你还兑水。」 「我可没表哥的酒量好。」林琛一点也不觉得兑水很丢脸。 见林琛面皮如此之厚，贾瑄摇头，「说不过你。」 「表哥，时辰不早了，我先进去，这边你帮我应付应付。」林琛道。 贾瑄看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摆摆手，「快滚吧。」 当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呢？ 不过贾瑄也不计较，他懂林琛的感受。 年纪轻轻，也没个屋里人伺候，少年人血气方刚，好不容易媳妇娶进门，谁乐意应付这些根本就不熟的宾客？ 不想着新房的夫人，难不成还跟这些人喝酒？ 「嘿嘿，多谢表哥，等你新婚的时候，我也替你挡酒。」林琛道。 贾瑄嘴角一抽，「你是吃醉酒了吧？脑子糊涂了？」 他娶的是林琛的妹妹，林琛是女方的亲眷，他是不能去男方家里吃酒的。 作为新娘子的哥哥，他送亲只能送到半路上就要返回。 就像裴家那几位哥哥，都是跟着送到半路上就返回了裴家，今日来吃酒的客人里，没有女方的直系亲属。 两家都在同一天办婚宴，但婚宴是各办各的。 林琛也反应了过来，讪讪的道，「我说错话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满脑子只有新娘子，快走吧。」贾瑄道。 林琛干咳两声，放下酒杯，转身走了。 贾瑄在京城除了林琛，没有什么相熟的同龄朋友，林琛一走，他就一个人坐一桌喝酒。 他酒量好，倒是不怕吃醉。 喝着喝着宾客就走得差不多了。 林如海也得了空，出来见贾瑄一个人坐着喝酒，他走上前坐下，「阿宝进去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吧。」贾瑄想了想，道。 林如海点头，「你今日回去吗？」 「回，今日我不方便留宿。」毕竟是林琛的大喜日子。 明日一早新娘子就要敬茶，他虽然与黛玉有婚约，但毕竟还未礼成，他若是留宿，明日清早不去正堂见证新娘子敬茶有些失礼，去的话又逾礼。 因此，还是回府省事。 林如海想了想，明白了缘由，道，「也好。」 聊了两句，宾客们走的差不多了，林如海便道，「已经没什么人了，你也早些回府歇息吧。」 贾瑄看了看，确实没什么人了，便点点头，「那我就走了。」 说着起身，正准备走，绿萼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老爷，国公爷。」 林如海看着托盘里摆着的一碗汤，不禁沉默了。 「玉儿让你来的？」林如海问道。 绿萼也没想到林如海会在，低着头有些忐忑的道，「姑娘听说国公爷吃了许多酒，让奴婢送一晚醒酒汤来。」 第179页 林如海心情复杂极了，看了眼眉眼带笑的贾瑄，直接起身，「那我就先进去了。」 绿萼屈膝恭送林如海离开，等林如海走后，便松了口气，面色也轻松许多。 她是黛玉跟前的贴身大丫鬟，与贾瑄也是熟悉的，贾瑄平易近人，不是个喜欢端架子的爵爷，因此她倒也不怕贾瑄。 「国公爷，这是姑娘亲自熬的。」绿萼小声提醒道。 贾瑄虽然酒量好，但并不是没有醉意的，听了绿萼的话，眉眼带笑，「玉儿有心了。」 「国公爷晚上要回府吗？」绿萼问道。 贾瑄端起碗，见醒酒汤已经冷得差不多了，便一饮而尽。 「嗯，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等表弟妹三朝回门后，我再来。」说这么清楚，也有让绿萼帮他带话的意思。 绿萼心领神会，「奴婢明白了。」 「我回府了，让你家姑娘早些安歇。」叮嘱完，贾瑄摆摆手，起身出了门。 这个时辰其实早就到了夜禁的时段，不过特殊情况下，夜禁之后是可以放行的。 像家里有人新丧，或是有孕妇生产，嫁娶等等。 且不说贾瑄这是参加婚宴，吃酒回去晚了，便说他的身份，即便夜禁时段出门，也没人敢拦他的车驾。 只要贾瑄不做造反的事，京中许多事，牵扯到贾瑄，统统都是以贾瑄为重。 不过是个小小的夜禁，还真管不到贾瑄。 何况，贾瑄也很少犯禁，多数情况下他还是遵纪守法的。 他极少使用自己的特权。 出了林府，贾瑄回到福国公府，沐浴更衣过后，躺下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参加的婚宴太多，贾瑄居然梦到了自己和黛玉成亲。 次日晨起，贾瑄换了身寝衣，将昨晚穿的偷偷烧掉了。 林家那边暂时不能去，贾瑄用过早饭，干脆去了荣府看望老太太。 只是不巧，他居然在荣府门前撞见了贾宝玉夫妻。 「晦气。」 第92章 贾瑄 贾宝玉和他妻子薛宝钗今日是特意上门报喜的，哪知这么倒霉，竟在大门口遇上了贾瑄。 薛宝钗看到贾瑄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没什么畏惧的情绪，贾宝玉就不同了，上回贾瑄打断他的腿时，凶狠厌恶的神情，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瑄三哥。」贾宝玉有些畏缩的低着头，喊了一声。 贾瑄虽然不喜欢贾宝玉，可这是在荣府大门前，他也不想在家门口搞兄弟阋墙的戏码给外人看笑话。 「进去吧。」贾瑄冷淡的丢下这句话，直接进了西角门。 荣府是国公府第，一般情况下大门是不开的，家中大小主子们平日里出门都是走角门。 贾瑄虽然地位特殊，但向来不喜张扬，回荣府的时候，也是走角门进出。 见贾瑄进了门，还没出口恶言，即便态度有些冷淡，贾宝玉仍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会被贾瑄暴打一顿呢。 「走吧，进去。」贾宝玉松了口气，对薛宝钗道。 看贾宝玉畏惧贾瑄的模样，薛宝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婚前对这个表弟，薛宝钗倒也不是没感情的，只是大婚之前闹出贾宝玉因偷窥黛玉，被贾瑄打断一条腿的事，让薛宝钗丢尽了脸面。 她也见过林府那位小姐，论家世地位，薛宝钗承认是不如她，可论起品貌，薛宝钗自认与其不相上下，贾宝玉对她也是很亲近的，姐姐前姐姐后，甜言蜜语从未少过，对女孩子也远比其他世家子弟要尊重。 也因此，即便贾宝玉在荣府不受看重，她仍是默许了母亲将她许给了贾宝玉。 她想着即便贾宝玉不受荣府看重，但他对女孩子尊重这一点，便胜过天下许多薄情男儿。 只是没想到，她薛宝钗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贾宝玉确实看重女儿家，但这只针对容貌上佳的年轻女子，那些年迈的老婆婆，或是相貌丑陋的姑娘，贾宝玉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甚至对年事已高，相貌丑陋的女人们，他背地里还口出恶语，称其是死鱼眼珠。 若是贾宝玉之母王夫人尚在，只怕也成了贾宝玉口中的死鱼眼珠吧？ 婚前薛宝钗也知道贾宝玉内宠颇多，他跟前伺候的美貌丫鬟，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沾了手。 薛宝钗原也没当回事，她知道这是世家子弟的通病，不过是几个还没正式提身份的通房，等她进了门，随时能发卖出去。 可进了门才知道，贾宝玉虽然对她有几分感情，但对他屋里那些美貌丫鬟也同样如此，不但不许她发卖，还百般维护。 婚后至今，薛宝钗因着这些丫头，与贾宝玉争执过数次。 薛宝钗并不是泼妇骂街的性子，说不通贾宝玉，便只能想其他的法子，费了些时日，最终还是将贾宝玉的心笼络了过来，那些丫鬟也由他做主放去了庄子上养着。 成婚两三年，薛宝钗为了除掉这些通房丫鬟，笼络贾宝玉的心，管理家中的庶务，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根本无暇做其他的事。 今日上门，也是她除掉那些丫头后，终于有了喜讯，特意拉着贾宝玉上门跟老太太报喜，也是来刷个脸熟。 她也知道贾宝玉因着之前冒犯黛玉的事，遭到了老太太的不喜，但贾宝玉仍是荣府嫡派的儿孙。 第180页 何况这事儿已经过去三四年，福国公也不至于那么小气，至今还记恨贾宝玉。 今天上门会遇到贾瑄，是她没有想到的。 毕竟昨日是林家公子的大喜之日，贾瑄素来与那边府里亲近，这几日没道理会来荣府。 只是她只想到其一，没想到其二。 贾瑄确实与林家亲厚，可问题是，娶妻的是林琛又不是他，林琛新婚之喜，大婚当日他去帮着迎亲到没什么，可次日是新媳妇敬茶，他即便与黛玉有婚约，但一日没有礼成，他就一日是个外人，新媳妇敬茶他是不能在场的。 敬茶的次日就是三朝回门，他就更不能掺和了。 这么算来，他起码得两天不能去林家。 待在家里闲着没事，他不来看望老太太，又能去哪里呢？ 那些纵情声色的场所贾瑄是从来不去的。 贾瑄今年十八，少年人血气方刚，偏偏这么大的人了，他娘没给安排屋里人伺候，他自己也没那个想法，屋里那是干干净净，近身伺候的全是从前的老人，都已经嫁了人。 外头的人都说，福国公爱重未婚妻，不但那些纵情声色的场所不去，甚至在家里还为未婚妻守身如玉，不提京中多少贵女羡慕林家小姐，便是薛宝钗自己，想到贾宝玉和贾瑄，心里也是难受极了。 她自知身份配不上贾瑄，可贾宝玉身份比贾瑄差也就算了，连自律都不及贾瑄，她如何好受？ 若是今天没遇到贾瑄也就罢了，偏偏迎面遇上了。 贾宝玉相貌已经算是不错了，可站在贾瑄身边，简直是碾压。 一个是天边月，一个是脚下的烂泥。 贾瑄将贾宝玉夫妻仍在身后，便直接去了荣庆堂，完全没等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薛宝钗复杂的心情。 「国公爷来啦！」 荣庆堂守门的丫鬟见到贾瑄的声音，忙不迭笑着往里头传话。 能进出荣庆堂的国公爷，想也知道只有福国公贾瑄了。 老太太正同小史氏说话，听到丫头通传，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就见贾瑄从门外进来，「祖母！」 「瑄儿来啦，快过来坐。」老太太开心的对贾瑄招手。 贾瑄笑着走过去在老太太身边坐下，「祖母想不想我？」 「你这猴儿，」老太太笑呵呵的打趣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那当然是想祖母的风。」贾瑄笑着道。 老太太被逗得开怀，正要再说什么，外头丫鬟通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宝二爷，宝二奶奶来了。」 荣庆堂里一静。 小史氏和老太太都皱起了眉，下意识的看向贾瑄。 贾瑄微微一笑，「祖母和二婶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小史氏心里腹诽，为什么看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没想到宝玉和宝玉媳妇今天会来，撞得这样巧，老太太，不如我接了宝玉和宝玉媳妇去我那儿坐坐吧？」小史氏知道贾瑄不喜欢贾宝玉，贾瑄虽然常来看望老太太，但每回来老太太都很开心，贾宝玉来搅和什么？ 荣府里没谁喜欢看见贾宝玉。 实在这傢伙黑历史太多了些，让人喜欢不起来。 连嫡亲的哥哥和姐姐都不愿意与贾宝玉走动，更何况小史氏这个曾经差点被贾宝玉害的小产的继母呢？ 贾瑄抬手阻止，「不必了，我刚才在门口就见到他们了，只是比他们先进来，看他们夫妻俩的神情，应该是有什么喜事想跟老太太说，让他们进来吧。」 他是不喜欢贾宝玉，但不能否认，贾宝玉也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儿。 他和贾宝玉之间的恩怨，没必要把老太太牵扯进来。 何况老太太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他这边的，他没必要让老太太为难。 老太太对贾宝玉虽然不太看重，但谁叫儿孙里头，就贾宝玉长得最像已故的贾代善呢？ 因此，纵使不喜欢贾宝玉的性子，对这个孙儿，老太太还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若是贾宝玉平日里上门看望她，老太太也是会见的。 见贾瑄这么说，老太太便将小史氏留了下来。 她了解贾瑄，贾瑄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便是真的这么想。 很快，贾宝玉夫妻被迎了进来。 给老太太见礼之后，夫妻俩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们夫妻今儿个过来，有事吗？」若是平日里，老太太还能给个笑脸。 可今儿不凑巧，贾瑄就坐在她身边，老太太也因为贾宝玉夫妻上门，打断了她和贾瑄说话，心里不太愉快。 薛宝钗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太太心里不是很愿意看见他们。 可她从前没少跟贾宝玉上门看望老太太，老太太从来没有给她脸色看过。 今儿会这样，显然是因为贾瑄的缘故。 贾宝玉不太敢在贾瑄面前说话，畏畏缩缩的低着头装死。 薛宝钗只能笑着向老太太报喜，「孙媳今儿登门，是因为昨儿在家里诊出了身孕，今日是特意来向老太太报喜的。」 闻言，老太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 上了年纪，老太太就愿意看见儿孙满堂。 虽然重孙她已经有了，但谁嫌弃重孙多呢？ 第181页 「好，好，这可是大喜事。」老太太笑呵呵的道。 见老太太有了笑脸，薛宝钗也松了口气，再接再厉的说好听话哄老太太开心。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贾瑄看了，倒是没对这位弟妹有什么意见。 他与薛宝钗本没什么恩怨，能哄老太太开心，那也是薛宝钗的本事。 贾瑄还不至于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 薛宝钗极有眼色，很快拉着贾宝玉告辞，「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老太太。」 第93章 贾瑄 因着贾瑄在这儿，贾宝玉也是如坐针毡，因此薛宝钗拉着他告辞，他顺势跟着起身，很快就与薛宝钗相携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贾瑄若有所思。 贾宝玉虽然蠢了些，但并非完全不通世故，起码他知道贾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便在贾瑄面前极力降低存在感。 而那薛宝钗，倒是个很会盘算的人，她这样的性子也就与贾宝玉相配，若是换个人，可没有贾宝玉这么好拿捏。 「瑄儿啊，你马上也要大婚了，这孩子的事，得抓紧啊，宝玉比你小一岁，都要赶在你前头当爹了。」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儿无疑是贾瑄，最盼望的也是贾瑄的孩子。 贾瑄闻言，窘迫得不行。 「祖母，你说什么呀，我和玉儿还年轻呢。」贾瑄道。 老太太皱起眉，「还年轻？翻过年你就十九了，马上要及冠了，像你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大多都当爹了。」 「哪儿有啊？」贾瑄反驳道，「兰哥儿不就是珠大哥及冠那年才出生的？英哥儿出生的时候，琏二哥也才十九呢。」 老太太道，「你还说呢，你珠堂哥十七岁娶妻，二十岁生子，你二哥也是十七岁娶妻，十九岁生了儿子，你呢？比他们晚一年成亲，还不抓紧些，祖母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的孩子？」 贾瑄：「……」 他有些头痛的道，「我，我尽力。」 这还没大婚呢，就开始催生了，贾瑄也是遭不住。 果然遇到贾宝玉就没好事！ 贾瑄硬着头皮听老太太叨叨了半天，下午陪老太太用了晚饭，就回家了。 再待下去，老太太说不定想催个龙凤胎出来。 回到府里，贾瑄一个人静坐了一会儿，老太太催生的话在脑海里盘旋，以至于夜里贾瑄梦到婚后黛玉很快就有喜，然后生了一对龙凤胎…… 晨起之后，贾瑄捂着脸，苦恼极了。 去荣府怕老太太催生，不去荣府，又没地方可去。 闲着没事干，贾瑄想了想，让人取了些玉石来做玉雕消磨时间。 看着不知不觉雕刻出来的两个娃娃，贾瑄沉默片刻，收进了玉佩里，怕被人看见笑话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今天，次日用过早饭，贾瑄就去了林府。 昨儿林琛已经带着新媳妇回过门了，倒是林如海，他假期已经结束，贾瑄来的时候，他已经去衙门办差了。 这会儿林琛夫妻和黛玉都在正堂跟贾敏说话。 新媳妇进门，贾敏有意把管家的事交给她，只是裴小姐对林府的事尚不了解，目前还得跟贾敏熟悉一阵子，等上手了，管家权就正式移交给她了。 嫂嫂进门，黛玉也轻松了许多，管家的事她彻底撂开手了。 一听下人通传，说贾瑄来了，黛玉立刻起身走到门口迎接。 贾瑄见黛玉迎接他，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进去，「天这么热，出来做什么？不怕热吗？」 若是往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带着黛玉去山庄避暑了，可今年特殊，嫁女娶媳妇的人多，都扎堆儿了，贾瑄和黛玉的婚期就在八月份，如今林琛的婚事办完了，林府就该开始筹备黛玉的婚礼了，虽然时间还算充足，但也不能马虎。 与林琛不同，林琛只是一个三品户部侍郎的儿子，他的婚礼规格自然不算大。 贾瑄不一样，他是皇帝亲封的福国公，娶亲的规格是不小的，而且因为贾瑄的特殊，到时候说不定帝后都会亲临国公府参加婚宴，婚礼就更不能大意了。 邢夫人没什么经验，隔三差五的就上荣府请教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厌其烦的教她。 贾瑄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儿，她可不希望贾瑄在婚礼上闹笑话。 因着林琛已经娶妻，且他和黛玉的婚期将近，他再在林府小住已经不太合适，容易被人说闲话。 是以，用过晚饭之后，贾瑄赶在宵禁前回了府。 这样过了几日，就进了七月。 眼看着七夕将近，贾瑄原本想用上等的玉料刻一枚同心锁，但想着同心锁的寓意，他又想在大婚当日送给黛玉，梳子、簪子、玉佩、耳环他都已经送过黛玉，再送有些重复了。 且这又是大婚前最后一个七夕，贾瑄想了想，雕刻了一对手镯。 送手镯，也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意。 贾瑄现在手艺精湛，不过几日就完成了这份礼物。 到了七夕这日，贾瑄寻了个上等的檀木盒将手镯装了起来，捧着盒子去了林府。 今日是七夕，朝廷在这日也会给官员们放假一天。 因此，贾瑄上门的时候，林如海和林琛都已经带着妻子出门了。 只留下黛玉一个人在家里。 黛玉坐在正院堂屋里，静静的喝茶，倒是不见生气。 第182页 看贾瑄捧着盒子进来，她也不意外。 贾瑄又不是蠢蛋，往年都送了她七夕之礼，没道理快大婚了，他反而不送了。 「怎么不见姑父他们？」 黛玉接过盒子，撇撇嘴道，「他们都出去玩儿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贾瑄失笑，「那……玉儿想出去玩儿吗？」 「年年都一样，没什么好玩儿的。」黛玉摇摇头，兴致不高。 她还是想离京去外地玩儿。 看出了黛玉的心思，贾瑄虽然嘴上不说，但却记在了心里。 打算成亲后，回了门就带黛玉出门玩儿。 黛玉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的是一对翡翠手镯，是上等的玉料，上头似乎还刻了字。 她拿起来仔细一看，一只手镯上刻着「愿得一心人」，另一只刻着「白头不相离」。 这句诗是汉代才女卓文君所作《白头吟》里的诗句。 这诗原是卓文君挽留其丈夫所作，贾瑄单独将这句诗拿出来，却有不同的含义。 对于卓文君，黛玉是钦佩且敬重的，可对她丈夫司马相如，黛玉却破有些不齿。 纵使古今都在称颂他们是一对恩爱眷侣，可白头吟这首诗是如何做出来的，黛玉却深知。 一个男人既然有了异心，即便你千方百计的将其留下，这段感情仍是有了瑕疵。 都说卓文君深爱司马相如，可要黛玉说，卓文君一切都给了司马相如，她若留不住司马相如，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过往付出的一切，都将成为笑柄。 外人都道他们夫妻恩爱，可卓文君心里的真正想法，又有谁知道呢？ 黛玉以己度人，自觉她是卓文君，内心绝不会真的放下这件事。 镜子一旦有了裂纹，又如何能修复呢？ 大抵是贾瑄给了黛玉极大的安全感，她深信贾瑄绝不会像司马相如一般生出遗妻纳妾之心。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黛玉念出这句诗，眉眼弯弯的看着贾瑄，「表哥刻下这句诗，可是承诺我，今后只有我一人？」 贾瑄挑眉，「自然，只你一人。」 黛玉笑了笑，将手镯放回，推到贾瑄面前，伸出两只手，笑吟吟的看着他。 贾瑄见她推回来，还当她不要，正有些诧异时，就见黛玉伸过来的两只手，不禁一愣，旋即笑出来，「你啊。」 拿起手镯，贾瑄一一给她戴上。 「好看。」 黛玉皮肤白皙，翡翠戴在她手腕上，衬得她肤色更白。 晃了晃两只手，黛玉挺满意。 因着黛玉不想出门，贾瑄就呆在林府陪黛玉。 一直到下午林如海夫妇和林琛夫妇相携回来，见贾瑄和黛玉都在堂屋里坐着，两对夫妻都有些诧异，看这情形，黛玉和贾瑄今天没出门啊？ 四人进了门，在桌边坐下。 很快贾敏和裴瑜宓就注意到黛玉手腕上多了一对手镯。 裴瑜宓眼尖，看见了手镯上刻着的字，不禁看了林琛一眼。 林琛虽然有心，可论及用心，谁都不及福国公贾瑄对黛玉的用心。 很快，林如海和林琛都注意到黛玉手腕上的手镯。 贾瑄对黛玉的用心，他们一直是了解的。 只要事涉黛玉，不论事情巨细，他处处留心，从来没叫黛玉伤心过。 这份用心，林如海和林琛都自觉不如。 在林家用过晚饭，贾瑄起身告辞，回了府。 次日一早，贾琏和王熙凤一起登门。 王熙凤去了慈安堂见邢夫人，贾琏则是来见贾瑄。 「二哥今日突然过来，有事？」贾瑄问道。 贾琏道，「下个月初三是祖母的寿辰，今年正好六十九，这寿宴都是做九不做十，凤儿的意思是大办一场，但你的婚期也在八月，这不是怕有什么冲突，就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祖母的寿辰自然不能不办，」贾瑄直接道，「祖母的寿宴在八月初，我的婚期在八月十六，没什么冲突的。」 贾琏当然知道，这不是上门问问更安心吗？ 「老太太年事已高，我的意思是，二叔那边……是不是也放一放？」贾琏小心的问道。 贾瑄沉默了半响，道，「流放了这么多年，想来二叔也吃了教训，至于让不让二叔回来，琏二哥直接去问祖母的意思吧，若是老太太想念二叔，那就请二叔回来吧。」 第94章 贾瑄 闻言，贾琏立刻明白了贾瑄话里的意思。 若是老太太愿意，就让贾政回来，若老太太不愿意，自然就不用再提。 从内心讲，贾琏也不愿将二叔接回来。 但二叔毕竟是祖母的亲子，祖母大寿，儿子活着却不在身边，多少是有些难过的。 虽说有姑妈在，但姑妈是姑妈，二叔是二叔，这二者不能混为一体。 哪个老人不盼着过寿时儿女都陪在身边？ 贾琏也是看老太太年岁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好活，七十岁已经是高龄了，能过八十大寿的老人，真的不多。 在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下个寿宴的情况下，贾琏即便不欢迎二叔回京，可也不希望老太太因此留下终身的遗憾。 对此，贾瑄跟贾琏的想法相差不大，内心讲他不愿意让贾政回京，可就像贾琏担忧的那样，他也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活到下个大寿。 第183页 活到七十岁的老人，其实已经很少见了，这多半是老太太最后一个寿宴。 这若是还不让贾政来祝寿，多少有些无情无义了。 贾瑄不在乎贾政，但他在乎老太太的感受。 当初老太太是恼恨贾政徇私枉法，给贾瑄招来麻烦，可上了年岁之后，老人的心就愈发软，别说贾政了，连薛宝钗老太太都能给好脸色，何况是亲生儿子？ 老太太怕是早就不怪贾政当年做的那些事了，只是顾念贾瑄的情绪，才从未提过。 感情是相互的，老太太为了贾瑄愿意不提贾政，贾瑄以心换心，也该退让一二。 贾琏难得来一趟，贾瑄便留了他在府里用晚饭。 次日贾琏就差人来告知他，老太太还是盼着贾政回来给她祝寿的。 老太太的心思是王熙凤试探出来的。 贾琏和王熙凤当然没蠢到直接问老太太想不想让贾政回来祝寿，直接问老太太哪里会说实话？ 得了这个消息，贾瑄便收拾收拾，换了身衣服进宫求见陛下。 论起来，贾政当初犯事，只是徇私想帮薛家公子脱罪，罪不至流放的程度。 但这事儿被贾瑄捅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不摆出个态度来重罚，不能服众。 于是贾政就被流放了。 要知道，官员执法时，哪怕打死了囚犯，最多也就是流放三年。 贾政犯的过错，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却流放至今，足足九年的时间，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最高惩罚的三倍。 这事儿但凡只要有个人去跟刑部通个气，贾政其实早就可以回京了。 只是贾瑄明摆着不喜欢这个二叔，自然也没人去帮贾政走动关系。 贾瑄其实完全可以派个人去刑部说一声，贾政就可以被接回来。 但这就有点徇私的味道了。 因为贾政是皇帝圣旨流放的罪臣，没有皇帝赦免，他找人跟刑部的人通气，贾政即便回来，也是罪臣。 有罪之臣回来，给老太太祝寿？ 这是羞辱谁呢？ 贾瑄自然不可能让老太太丢脸。 既然要让贾政回来祝寿，怎么也得把他这罪臣的身份取消。 至于官身，就别想了。 能回京颐养天年，就是贾瑄给这位二叔最大的恩德了，肖想别的，怕是流放的日子还没过够。 听了贾瑄的来意，皇帝倒也不恼，「你二叔原也没犯什么大错，这种亲族之间互相包庇，是很常见的事，也就你小子看不过眼。」 「陛下这话不对，错了就是错了，该罚就要罚。」贾瑄摇头道。 皇帝笑呵呵的道，「好，该罚就罚，现在你二叔也罚过了，老太君大寿，他身为人子，不回来祝寿确实说不过去，流放九年，想来也吃到教训了，日后当不敢再犯。」 贾瑄道，「反正回来他也只是个庶民了，想包庇谁他也没有那个权利。」 有贾瑄横插一槓的事在前，没有人敢找贾家的人搞这种徇私枉法的事。 「得了，朕知道了。」 当着贾瑄的面，皇上让人去请刑部尚书过来，交代他赦免了贾政的罪，令其回京为母祝寿。 等贾瑄出宫，贾政被赦免的消息也传开了。 至于贾政为何被赦免，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儿。 贾瑄前脚刚入宫，后脚陛下就叫了刑部尚书面圣，等刑部尚书回到衙门，贾政就被赦免了，还是陛下亲口赦免的，谁还能想不到贾瑄身上？ 再想想荣府老太君贾史氏今年七十岁的大寿，贾政为何被赦免，也都能想通了。 说到底，贾政还是沾了他亲娘的光，要不是老太太，他怕是得死在边境。 贾政被赦免的消息传出去的当天下午，老太太就让人来福国公府请贾瑄过去。 贾瑄心中门清，换了身常服，去了荣府见老太太。 「瑄儿，你二叔……」老太太眉头紧锁。 贾瑄握着老太太的手，安抚道，「祖母不用放在心上，二叔当年犯的事，原也不用流放这么多年的时间，现在教训他已经吃了，想必已经改过自新，」顿了顿，「何况祖母大寿，二叔不在，也实在说不过去。」 「哎，」老太太嘆了口气，贾瑄话虽这么说，可老太太却知道贾瑄是为了她的寿宴才特意入宫请陛下赦免贾政的，「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祖母不要想太多了，连陛下都觉得二叔不至于流放这么长时间。」贾瑄道。 老太太无奈一笑，「你就安慰我吧。」 见老太太不信，贾瑄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把皇帝拉来向她解释。 「祖母，我真没哄你，孙儿虽然地位特殊，但陛下并非昏庸之人，若二叔真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哪里是我一句话就能赦免的？」贾瑄道。 老太太闻言一怔，「这倒也是。」 当今皇帝御下极严，对贪官污吏容忍度极低，像贾政这种徇私枉法的官员，皇帝是很厌恶的，可他既然愿意下令赦免，想来贾政被流放九年已经足够抵消他所犯之过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便安了心。 「没有连累你就好。」老太太最怕的就是连累贾瑄被皇帝猜忌。 见老太太。安了心，贾瑄也松了口气，他请皇上赦免贾政，原是让老太太开心的，若是因此引得老太太伤怀，那就不美了。 第184页 安抚好了老太太，又陪老太太用过晚饭，夜里在荣府歇了一晚，次日陪老太太用了早饭，贾瑄才回福国公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月底。 贾政赶在老太太寿宴开始前两日回到了京城。 贾瑄这位二叔今年五十有二，瞧着却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竟不像是老太太的儿子，反倒像是老太太的兄弟。 看着贾政苍老的面容，老太太哭了一场，之后开了私库拿了好药让贾政调养身体。 贾政回来那日，贾瑄没去荣府看他。 虽然他请了陛下赦免贾政，可不代表他认可了这位二叔。 他这二叔最好是在这流放的几年里深刻反省过自己，若是敢再犯，铁槛寺的家庙倒是有他一副棺材板可令其安息。 老太太今年的寿宴比十年前办得更大，时间也更长，从七月二十八起，到八月初五止。 光是荣府摆不开，宁府也被徵用了。 宁府那边接待男客，荣府这边则接待女客。 寿宴开始前，贾瑄就带着邢夫人回了荣府，住进了福祉院。 因荣府这边接待的都是女客，贾瑄怕冲撞了女宾，便日日往东府那边去。 至于黛玉，未婚夫妻大婚之前，原就是不能见面的，贾瑄和黛玉的婚期就在本月，便是他想赖在老太太院儿里，老太太也不许了。 这都是些陈旧的老规矩，说是婚前见面不好，至于哪里不好，贾瑄也不懂。 老太太寿宴这七八日，每天都有人来贾瑄跟前讨巧卖乖，奉承讨好。 这些人里头，有心怀不轨的，贾瑄当场就叫人拉走，不过到底是老太太的寿宴，他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便只叫人拉开，没做多余的事情，至于将人轰出去，更是不存在。 人家是来贺寿的，即便心怀不轨，可哪里有把前来祝寿的人轰出去的？ 前头一两日，贾瑄还坐得住，越往后就越不耐烦。 见贾瑄心浮气躁的，贾蓉便让秦可卿收拾了个安静的偏厅让贾瑄单独待着。 家里小一辈的侄儿们则都跟着贾瑄去了偏厅闲聊。 像是贾珠家里的兰哥儿，贾琏家里的英哥儿和茂哥儿。 至于贾蓉家里的泽哥儿，这算是贾瑄的堂侄孙了。 这年纪小，辈分大，就容易像贾瑄这样，还没成亲，就已经当了爷爷。 初五过后，寿宴结束，宁荣二府都安静了下来。 贾瑄也带着邢夫人回了福国公府。 至于贾政，开宴七八日，从没往贾瑄跟前凑过，不管在哪里，都没什么人搭理他。 这般冷遇，让贾政回京后升起的一些想法也被浇灭了，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虽然贾政回了京城，小史氏对这位丈夫却是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回来的第二天，贾政就以考校功课的名义将贾璟骂了一顿，斥他读书不用功只知道玩儿。 贾政就是这种人啊，虽然回了京，但迫切的想找回存在感，哪里有儿子更好用的工具人呢。 第95章 贾瑄 流放九年，贾政的心气早就磨灭了，但他心里仍有不甘，迫切的想证明自己。 贾政膝下儿子众多，嫡子就有三个，贾珠去年就谋了外放，贾母大寿他也是请假回京的。 贾珠比贾政还先回来两天，得知贾政被赦免归京，他心绪平静毫无波澜。 对这个父亲，他少时是曾有过期待的。 但自从他知道父亲有意送元春入宫参加小选，便对其心寒了。 小选那是什么？那是给宫里的贵人们选伺候人的奴婢。 本朝哪怕是个七品知县的女儿，都有资格参加大选，他父亲的官儿虽然是恩封的，那也是实打实的工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实职，他居然要送元春去参加小选，打着什么主意，一眼可知。 贾珠对当今圣上并无成见，甚至很崇敬当今陛下，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将妹妹送进宫，当那伺候人的奴婢。 她妹妹也是国公府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哪里能做那伺候人的活儿？ 即便做成了女官，对宫里的贵人来说，仍是说打杀就能打杀的奴婢。 做官好几年，贾珠已经有了官威，虽然只是个地方知府，那也是正四品的官儿，比贾政没革职前的官职还高好几级，更不用提贾政现在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平民。 要不是老太太尚在，贾政都没资格赖在荣府里。 因为荣府现在的当家人不是他哥哥贾赦，而是他侄儿贾琏。 有弟弟住在哥哥家的例子，却没有叔叔住在侄儿家的道理。 贾琏也是看二叔可怜，才没较真，不然完全可以让贾政收拾东西搬出去别居。 现在的贾政哪里敢在贾珠面前摆父亲的谱儿？早在他革职前，贾珠对他这个父亲就只剩下面子情了，如今革职流放了九年，再回来，难道还会平白多出孺慕之情？ 贾珠这里没辙儿，贾宝玉已经搬了出去，贾环是庶子，贾政便盯上了贾璟。 贾政流放时，贾璟还是个三四岁的幼童，九年过去，他早已经不记得父亲的音容。 不过嫡兄贾珠还有庶兄贾环，以及堂兄贾琏，都曾提及过这位流放的父亲。 身为人子，贾珠和贾环纵有诸多不满，却不会宣之于口，贾琏却不同，他虽然是晚辈，但他还是荣府的当家人，自然有资格说贾政的不是。 第185页 贾璟对这个父亲的印象，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便是母亲提起这位父亲，也从无好情绪。 是以，贾璟对贾政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被贾政叫过去时，他也并不畏惧，礼节周到，很是疏离。 就是看出了贾璟对他并不敬重，贾政心里便觉得这个儿子瞧不起他，考校了一二，便训斥起来。 贾政这人骂人的时候，斥得人猪狗不如。 贾璟惊呆了。 不过他早已经不是孩童，虽然被贾政叱骂，但他还不至于被骂哭，只是心里难免委屈。 就在贾政要动手的时候，小史氏回来了。 见到贾政叱骂贾璟，立刻就急了，将贾璟护在身后，把贾政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拉着贾璟去见老太太，告了贾政一状。 老太太也是没想到贾政回来就闹事，前一日看到儿子的喜悦都瞬间消散了。 让跟前的嬷嬷去训斥了贾政一顿，又开了私库安抚小史氏和贾璟，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看似过去了，但裂痕却已经产生。 小史氏恨上了贾政，贾璟对这个父亲也冷了心。 寿宴结束后，小史氏就撺掇王熙凤跟贾琏说，贾政住在荣府不合规矩。 王熙凤也清楚贾琏不喜欢这个二叔，于是便跟贾琏提了提。 贾琏次日便请了贾政去书房，当天贾政就搬出了荣府。 对，就贾政一个人搬了出去，小史氏母子，赵姨娘母子仍住在荣府里。 荣府这些眉眼官司，贾瑄是懒得理会的。 他忙着成亲呢。 老太太的寿宴过后，他的婚礼也近在咫尺。 算算，他上回见黛玉，还是七夕的时候。 七夕后林府那边就以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为由，不再让他见黛玉。 哪怕他上门，能见到姑父、姑母，表弟、表弟妹，就是见不到黛玉。 时间长了，贾瑄便也少往林府去。 但贾瑄长这么大，还从未这么长时间不见黛玉，多少是有些想念的。 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终于等到了八月十六这天。 清早起来换上大红喜服，拜别邢夫人，然后出门迎亲。 虽然福国公府和林府在一条街，但迎亲却不是直接走这两百米的路。 迎亲不走回头路，因此要绕很大一个圈子，且要一个圆圈，寓意婚姻圆圆满满。 贾瑄骑着马，跟着吹鼓的乐队，绕了大半个京城，才到林府。 进了林府，贾瑄被迎进正堂，林如海和贾敏高坐在堂上。 贾瑄按照规矩，跪下磕头行礼。 行过礼，贾瑄被扶起来，被迎至甥室。 甥室是成亲时，女方特意为男方准备的休息室，是女婿专门休息的地方，喝过茶，等新娘子出来然后拜别女方父母，就可以上花轿回男方家里拜堂。 跟贾瑄一起来迎亲的有贾琏和贾珠、贾璟，还有其他兄弟侄儿们，但都没进甥室，甥室只有女婿能进。 贾瑄坐在屋里喝了一会儿茶，便有人来告知他，可以出去了。 出门前，贾瑄心情是很激动的，这会儿快接到人，心绪反而平静下来，他起身再次前往正堂。 黛玉已经穿着喜服，盖着盖头站在堂屋里。 林琛夫妻坐在一边，林如海夫妻仍是坐在高堂上。 贾瑄站在黛玉身边，与黛玉一起向林如海夫妻磕头。 起身后，听林如海夫妻训话，多是对黛玉说的。 最后，林如海才看向贾瑄。 「瑄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十多年来，你对玉儿如珠如宝，我和你姑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林如海眼眶微红，「只是这夫妻却不比其他，至亲至疏夫妻，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也是最疏远的关系。」 「玉儿的性子在你面前，是有些骄纵的，这一点我素知，我只希望，你能一如往常对待玉儿，不会因时日长久，而厌弃于她。」 没有哪家的妻子是骑在丈夫头上作威作福的，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贾瑄闻言一怔，想说什么，却被林如海抬手打断，「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吉时，你们……快些走吧。」 贾瑄隐约好像听见身边传来黛玉低低的哭声，贾瑄心中有些难受。 抿抿唇，贾瑄深深一礼。 林琛上前背起黛玉往外走，竹炮声噼里啪啦响起。 贾瑄跟着出了林府的门，看着林琛将黛玉送进花轿。 林琛在花轿前站了一会儿，吸了口气转身回来，他走到贾瑄跟前，两人对视一眼。 「表哥，你的为人，我最是信任的，按理这话说来有些伤你的心，但我想求个保证，」林琛眼眶微红，微微笑着，态度却很坚定，「可以吗？」 贾瑄苦笑一声，「表弟请讲。」 林琛后退一步，对贾瑄深深一礼，「若舍妹将来有何过错，表哥不再属意于她，弟弟只希望表哥能高抬一手，和离放我妹妹归家。」 这话说出口，贾瑄本该要生气的，但他气不起来。 世上见异思迁的男人太多了，表哥表妹亲上做亲的也不少，但善终的婚姻却不多。 纵使他和黛玉情投意合，可这世上许多因情投意合而在一起却反目成仇的，亦不在少数。 林琛所求，只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知道这话说来让人生气，但仍是为了妹妹的将来，将这不该说的请求说了出来。 第186页 若是换个人，谁敢在福国公面前提这种堪称无理的要求？ 林琛却敢。 他与黛玉是一胎双生，本是这世上最亲的兄妹，也确实是最亲的兄妹。 为了妹妹便是会得罪贾瑄，他也敢说这话。 贾瑄伸出双手，将林琛扶了起来。 环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眼，他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如海夫妻，还有表弟妹裴瑜宓。 他沉吟片刻，向林如海深深一礼，又转身向林琛一礼。 起身后，贾瑄扬声道，「阿宝，什么我都可以应你，但和离……我不能答应你。」他抬手止住林琛想开口说的话，抢先道，「我是陛下亲封的福国公，生而知之，自我出生以来，但凡我想要的，就没有我得不到的。 玉儿是我此生挚爱，此身此心，我尽皆给了她，再不能给旁人。 我知你的心意，也理解你的心意。 但我贾瑄敢指天宣誓，此生绝不负林氏黛玉，有我一日，谁也欺辱不得她。 我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此生不纳二色，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只有她一人，誓死不悔。」 林琛瞠目结舌，下意识的看向他爹林如海。 今日向贾瑄讨这请求，是他和林如海商量过的，也是担心将来出意外。 哪知，贾瑄竟对自己这么狠。 这世上哪个男儿敢对天发誓，只守着妻子一人过日子？ 谁都可以违背誓言，但贾瑄不行。 他得天钟爱，也必受天约束。 第96章 贾瑄 「表，表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琛震惊得结巴起来。 他没有要逼贾瑄发誓只守着他妹妹一个人过日子的意思。 今儿的事传出去，会流传出什么谣言，可想而知。 林如海夫妻也是很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誓言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收不回去，倒不如顺着贾瑄的话认了，从此以后两家亲如一家，不用分彼此。 贾瑄把黛玉看得这样重，他们还是很满意的。 「阿宝，你不用害怕，」贾瑄微微一笑，「其实上个月七夕，这话我已经同玉儿说过了，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你今日不提这个请求，我也会做到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哑了声。 搞了半天这承诺你早就许过人家姑娘了？ 林琛：「……」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他嘴角抽了抽，吸了口气，仍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林如海，扬声道，「阿宝，回来吧，吉时快到了，别耽误了你妹妹和瑄儿的大婚吉时。」 闻声，林琛也有了台阶下，忙不迭跑回林如海身边。 贾瑄见状，再次一礼，然后翻身上马，鼓乐声再次响起，吹吹打打的往福国公府而去。 两府离得近，走了两百米，就停了下来。 贾瑄牵着黛玉下轿，亲自接过红绸放入黛玉手中。 若是可以，贾瑄是想亲自牵着黛玉进门的，但这红绸寓意不一般。 自古以来便有月老牵红线的传说，这红绸的寓意就是月老的姻缘红线。 因贾瑄的父亲已经亡故，高堂之上，右边坐着邢夫人，左边位置上则摆放着贾赦的牌位。 三拜过后，送入洞房。 进了洞房便是，撒帐、吃子孙饺、同牢合卺、结发。 一熘儿的礼仪下来，别说黛玉，连贾瑄都觉得有些累。 倒不是身体累，而是精神上有些疲惫。 结发的礼仪结束后，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贾瑄和黛玉两人。 贾瑄没急着出去待客，他提前跟贾琏他们打过招呼，让他帮忙在前面待客，就算他晚些出去也不打紧。 「累不累？」贾瑄握着黛玉的手，温声问道。 黛玉摇摇头，目光如水的望着贾瑄，轻声问道，「你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誓，不怕传出去外头的人说你惧内吗？」 「那些外人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日子是我们过的，只要我们日子快活自在，那起子人想说什么酸话就由他们去吧。」贾瑄说着一顿，轻笑道，「若只是酸两句，倒也无妨，倘或心怀不轨，遭了反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想起贾瑄那不讲道理的福运，黛玉掩嘴笑起来，「你真是促狭。」 贾瑄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盯着她眼睛也不眨。 虽然黛玉和贾瑄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素来亲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婚前这月余时间一直被拦着不见面的缘故，隔了一段时间被贾瑄这样盯着看，黛玉被盯得面上发烫。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黛玉细声问道。 见黛玉害羞了，贾瑄心中微热，倾身凑近了些，低声道，「为夫在看我的卿卿。」 卿卿是夫妻之间的爱称。 黛玉的脸一下就红透了，「你……」 对黛玉，贾瑄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最亲密的接触，就是牵手，以及短暂的拥抱。 贾瑄凑得这样近，从前不是没有，但从前凑得再近，贾瑄的眼神都是清明的，可现在黛玉感觉到了不一样。 今晚的贾瑄，眼神是灼热的，只是被他盯着看，黛玉都能感受到不一样。 换了从前，黛玉这样羞怯，贾瑄都是见好就收，绝不过分。 但今天，他不但没退一步，还伸了手，把人轻轻搂进了怀中，抬起空着的左手，轻抚着黛玉的面颊，「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第187页 闻言，黛玉眼眶一热，「表哥……」 贾瑄闻声，手一顿，忽然笑起来。 黛玉疑惑的抬起头，「你笑什……唔。」话音没落，温热的唇就覆了上来，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黛玉不光脸上发热，身上都热了起来，她紧紧攥着贾瑄的喜服衣角，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黛玉呼吸不畅，贾瑄停了下来，声音略带沙哑，「这是惩罚。」 黛玉面上通红，心跳的极快，听到贾瑄的话，有些不解，「什么惩罚？」 「你说呢？」贾瑄用手抹掉她唇边的水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三拜已过，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今日是我们大婚之喜，坐在新房里，你该唤我什么？」 黛玉瞬间反应过来贾瑄话里的意思，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夫君。」 贾瑄一听就笑了，低头又亲了她一下，「真乖，奖励你的。」 黛玉羞恼的道，「你就是找藉口欺负我！」 贾瑄哈哈笑起来，笑完了，额头抵着黛玉的额头，贴的极近，轻声道，「那我除了欺负你，也没有可以欺负的人了，卿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许了她，只有她一人。 这种事，他自然只能可着她一人欺负了。 黛玉羞得说不出话来。 看她害羞的模样，贾瑄心里痒得不行，偏了偏头，吻了上去，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许她退缩。 过了一会儿，贾瑄才喘着气停下来，他轻轻拥着黛玉，在她耳边轻声道，「热水我已经叫人备下了，你先沐浴更衣吧，我去前院待客，很快就回来。」 黛玉害羞的低声应下。 贾瑄捨不得离开她，但他作为正主，又是国公之尊，不去待客不行，即便有贾琏，但有些客人贾琏是没有资格招待的，只能他亲自去。 抱着黛玉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梅香，贾瑄吸了口气，松开她，起身开门出去。 门外守着的是黛玉跟前的几个大丫鬟。 「绿萼，伺候夫人沐浴更衣，我去前院敬完酒就回来。」 绿萼屈膝应是。 贾瑄嗯了一声，大步离开。 到了前院，贾琏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了，见到贾瑄，大松了口气。 他只是个一等将军，品阶太低，来给贾瑄庆贺新婚的，不是王爷就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朝廷大臣，他真的是没有底气上去敬酒招待。 好在贾瑄终于出来了。 贾琏忙上前跟贾瑄交底，哪些他已经敬过酒，哪些他还没去，统统告诉了贾瑄。 贾瑄点点头，将那些贾琏没资格敬酒的人记下来，然后敬了一圈，剩下的都交给了贾琏他们这几个兄弟招待，他自己则匆匆往内院去了。 看着贾瑄匆匆离开的背影，贾琏摇摇头，嘆道，「瑄弟这是何苦来的？为了林表妹守身如玉，十八岁的人了，居然还没沾过女人，」顿了顿，他冲着贾珠挑眉，「说起这个，我这弟弟还真比不得你弟弟宝玉啊，十岁出头就开始玩儿女人，不说咱家，便是四王八公里头，也没几个能比过他哦。」 贾琏也是十三四岁之后才有伺候人事的通房，而他看中王熙凤，是他十六岁那年宝玉生日，才在家里见到陪母亲上门的王熙凤。 也就是说，他看上王熙凤的时候，就已经通人事两三年了。只不过因为他的婚事没定下，这几个伺候他的通房在睡过之后，都会喝下一碗避子汤。 这是大户人家常有的操作，为的就是避免在正妻入门前，闹出庶长子先出生的丑事。 人家正妻还没过门，就当了娘，这是打人的脸呢。 看中王熙凤之后，贾琏一门心思都在王熙凤身上，还要与贾赦抗争，这些通房就再没碰过，与王熙凤的婚事定下后，这些个通房也就打发走了，婚后贾琏一直守着王熙凤过日子，再后来贾瑄渐渐长大，看出贾瑄不喜欢家族的乱象，他便干脆只守着王熙凤过日子，目的也是讨好贾瑄。 时间长了，贾琏也就习惯了。 贾珠跟贾琏不同，他幼时就是谨守礼仪的性子，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对这些儿女情。事，完全不在意，考中秀才后就很快定下了李家小姐。看惯了长房大伯贾赦宠妾灭妻的操作，贾珠深切的认为妾是乱家之源，有意的规束自己，婚后与李氏也是琴瑟和谐。 贾珠对妻子很满意，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纳妾的事发生，即便母亲想塞人，也被贾珠直接拒绝。 他听了贾琏的调笑，眉头紧皱，「阿瑄的做法才是正确的，看看宝玉，要不是弟妹手腕过硬，他家简直是不堪入目。」 贾珠对贾宝玉家里那些事，也是听说过的，也亏得薛氏厉害，很会笼络人心，要不然那些个被宝玉捧成副小姐的通房丫鬟准要骑到薛宝钗头上去作威作福。 就是因为这些分不清身份的通房，才导致贾宝玉成婚这么多年，正妻才怀上孩子。 要是贾宝玉像贾瑄这样正派，不让正妻的心思过多的浪费在内斗上，何至于成婚好几年，正妻才堪堪怀上孩子？ 贾琏见贾珠皱起眉，不禁嘆道，「宝玉家那位，手腕比我家的还狠。」 第97章 贾瑄 「这倒无妨，若薛氏手腕不强狠，哪里斗得过那些胃口被宝玉养大了的刁奴？」贾珠摇头，不以为意。 第188页 外任一年多，见惯了世事，对薛宝钗这些算计城府，贾珠倒是没什么想法。 在他看来，宝玉在那些丫头跟前伏低做小，实在是没脑子。 你在一个奴婢跟前伏低做小，那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婢？还有没有个尊卑了？ 贾珠允许善待家中的奴僕，但不允许扰乱尊卑。 这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你把自己的地位放在奴婢之下，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贾琏倒是明白贾珠的意思，他喝了口酒，啧啧道，「珠大哥，你没搞清楚重点，那些个奴婢可不是一般的奴婢，那都是宝玉房里的女人，」贾琏顿了顿，「虽然宝玉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但他这哄女人的能力我还是佩服的。」 「玩物丧志，愚蠢。」贾珠摇头，摆摆手，「行了，别提他了，阿瑄不喜欢宝玉，少在他的婚宴上提他。」 贾琏挑眉，与他碰了一杯，「行，喝酒吧。」 这边贾琏和贾珠的对话，已经进了内院的贾瑄自然不知。 他酒量好，虽然敬了一圈酒，但身上除了些酒香，仍是神色清明，不见醉意。 大好的日子，喝得醉醺醺的，岂不是脑子有病？ 来到新房门外，就见燕草和青萝在和那些丫头们说话。 发现贾瑄回来，燕草带头行礼请安。 「两位姐姐不必多礼。」 随着燕草和青萝在身边侍奉的时日越长，在这府里的地位也随之见长，对这位从小伺候自己的婢女，贾瑄便也以姐姐呼之。 这算是个敬称，像老太太屋里贴身伺候的鸳鸯、鹦鹉、琥珀、翡翠那几个大丫鬟，贾瑄也只是称呼鸳鸯为姐姐，其余的都只称呼名字。 贾瑄跟前伺候的丫鬟不少，但能被他称呼姐姐的，除了燕草也只有青萝。 燕草笑呵呵的道，「这些丫头们年轻不经事，我怕她们冲撞了国公爷和夫人，就拉着青萝过来教教她们规矩。」 黛玉带来的四个大丫鬟都是规矩的，但八个陪嫁的二等丫鬟，却是黛玉嫁进门前新选的，姿色不是上佳，但也算眉清目秀。 虽然相信贾敏的眼光，但贾瑄的风姿世间难寻，保不齐就有一两个动歪心的。 贾瑄出生时，燕草和青萝都是十四岁，一起被安排照顾贾瑄，算是看着贾瑄长大的，贾瑄对她们也是诸多照拂，她们都不希望贾瑄的幸福生活被几个奴婢给搅和了。 因此，她们打算盯着这些丫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收拾了，省的贾瑄烦心。 贾瑄听了燕草的话，扫了这几个年轻的丫鬟一眼，想了想，道，「这样吧，夫人身边四个陪嫁大丫鬟留下来伺候，八个二等陪嫁丫鬟，劳两位姐姐带回去教教规矩，姐姐们觉得没问题了，再送回夫人身边伺候，若是有问题，直接打发了便是，不用来回我了。」 在福国公府，燕草和青萝的地位，仅次于府里的几位主子，便是福国公府的管家，见了燕草和青萝，也得礼让三分。 绿萼等四个大丫鬟听了贾瑄的话，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诧万分。 这两位姐姐在国公爷面前，地位这么高的吗？ 要不是看她们都是三十出头的妇女，与贾瑄年龄差的太远，绿萼她们几个都要以为这是不是国公爷的房里人了。 八个二等陪嫁丫鬟，其中有几个心思不纯的，听了贾瑄的决定，心里的火苗也瞬间熄灭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贾瑄话里的意思。 说是教规矩，没问题的送回来伺候夫人，有问题的直接就打发了。 这有没有问题指的是什么？ 对国公爷没有心思，那就是没问题，有心思，那就是有问题。 能被国公爷这么信任，燕草和青萝手段绝对厉害，她们可没有自信瞒过燕草和青萝。 既如此，倒不如乖顺一点，省的丢了好差事。 「那我就把她们带走了。」燕草和青萝屈膝一礼，对那几个丫鬟招招手，「青萝，你带她们先回去，我手头的事弄完了再去找你。」 青萝和燕草认识二十多年了，打小就在一起，默契非比寻常，闻言心领神会，「我晓得了。」 然后，青萝带着八个丫鬟先一步离去。 贾瑄疑惑的看着燕草，「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完？」 「今晚是国公爷的新婚之夜，院儿里没人伺候可不行，夫人身边这几个大丫鬟虽然懂事，但毕竟没经过人事，这儿还得我守着才行。」燕草笑着道。 贾瑄立马就听懂了，不禁老脸一红，咳了两声，「这个……不用伺候。」 「那可不行，夜里叫水，没个人守着怎么行？」燕草看贾瑄害臊得不行，笑着道，「国公爷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都是过来人了，都明白。」 贾瑄清了清嗓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燕草姐姐，我不习惯有人守着，你带她们退远一些吧，有事儿我会叫你们的。」 燕草憋着笑，道，「您是主子，当然听您的，不过……国公爷你这一身的酒味儿，要安寝还是得先沐浴更衣吧？」 「嗯，叫人备水。」贾瑄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道。 绿萼见状，便道，「夫人已经收拾妥了，听夫人说国公爷很快就会回来，热水已经备下了，就在屋里。」 贾瑄点点头，打开门进去，正准备关门，想起什么，看向燕草。 第189页 燕草见状，忍着笑，招呼绿萼等四个大丫鬟，退远了些，但贾瑄仍觉得不够，挥手叫她们再退远一些，一直到站在影壁边上才点头，然后关了门。 等贾瑄关上门，绿萼才忍不住询问燕草，「燕草姐姐，国公爷这是……不要我们伺候吗？」 大婚之前，贾敏让她跟前的嬷嬷教导过黛玉跟前这四个大丫鬟，明确的说过，新婚之夜叫水之后她们得进去伺候小姐梳洗，将床榻收拾干净。 可看贾瑄这架势，像是不要她们掺和。 燕草对绿萼这几个丫头还是熟悉的，黛玉常来国公府，这四个大丫鬟，绿萼是一直跟着黛玉伺候的贴身婢女。 「虽然婚前夫人与国公爷走得近，但平日里国公爷是个很独立的人，平日都是不叫人伺候的。」 绿萼闻言，很是惊诧，「不叫人伺候？」 「国公爷六七岁之后，就不再让丫鬟贴身伺候，贴身侍奉的都是青仪他们这些随从。从前伺候国公爷的奴婢，都是配了小厮的，国公爷念旧，没有重新选奴婢，只将这些配了小厮的奴婢留下来继续任用，但做的都是清扫屋子，整理房间的活儿。」燕草解释道。 虽然贾瑄经常在林府小住，但都是与府上的公子一起住，绿萼是伺候黛玉的贴身奴婢，哪里知道贾瑄屋里的事？ 「国公爷看着温和，但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你们在府里伺候，得格外注意，尤其不要往国公爷跟前凑，不然谁都保不住你们。」燕草笑眯眯的告诫道。 四个大丫鬟对视一眼，心有戚戚。 「多谢姐姐提点。」 燕草摆摆手，「不用谢我。」她也只是听从贾瑄的吩咐办事罢了。 进了屋的贾瑄自然不知道燕草在恐吓黛玉的贴身婢女，他进去之后，就见黛玉穿着大红的寝衣坐在床边看书。 他武功高深，走路没发出声响，黛玉也没察觉，翻书翻得还挺认真。 贾瑄纳闷极了，这新婚之夜，还有兴致看书？ 阿宝都比不上黛玉用功呢。 心里腹诽着，贾瑄悄无声息的走到近前。 他眼力好，走得近了才发现，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书，书页上是图画。 画像上是衣衫不整的男女，贴得极近，姿势撩人。 贾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春宫图。 见黛玉红着脸又翻了一页，完全没发现他过来了。 贾瑄抵唇，咳了两声。 黛玉一惊，抬起头，正好对上贾瑄带笑的眼眸。 她脸本来就红，发现贾瑄站在近前，脸就更红了。 反应过来，黛玉下意识将手里的书一合，飞速塞到了枕头底下。 这掩耳盗铃的动作，把贾瑄都看呆了。 他回过神，没忍住笑出声，「娘子这是看什么呢？」 黛玉脸红的滴血，瞪了他一眼，往被子里一钻，蒙头躲了起来。 贾瑄走上前，在床边坐下，轻轻扯了扯被子，没扯动。 他忍着笑，一边咳一边笑着道，「没事儿，你继续看，我去沐浴更衣。」 「你走！」黛玉羞怒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贾瑄险些笑岔气，起身去了屏风后面沐浴更衣。 听到水声，黛玉将被子掀开，懊恼极了。 被贾瑄看见她翻春宫图，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书原也不是她的，是昨晚她娘夜里来找她，说了许多体己话，走之前塞给她的，让她有时间看一看。 因今日大婚要早起，黛玉便没看。 刚刚沐浴完，想起了这本书，拿出来翻看，才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98章 贾瑄 贾瑄沐浴完，换上大红寝衣，从屏风后走出来。 见他出来，黛玉又拉起被子蒙住脸。 贾瑄见状轻笑，走过去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枕头下面露出来的书角。 他伸手将书抽了出来，翻开第一页，看了两眼，翻第二页。 黛玉其实感觉到贾瑄把她藏在枕头下的春宫图拿走了，听到翻书的动静，黛玉面上烧的厉害。 他，他怎么就坐在床边看春宫图？！！ 八月的天，气候还有些热，闷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热的额头冒汗。 这春宫图也没多少页，贾瑄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之后，贾瑄又塞进枕头底下，然后侧躺在床沿边上，看着黛玉抓被子露在外面的手指，笑了笑，靠过去在她指尖亲了一下。 黛玉瞬间把手缩回了被子里，贾瑄便趁着她松手的时候，将被子掀开了。 「呀——」 黛玉红着脸要抢被子，贾瑄却伸手把她拉过来，翻身撑在她身上，笑着道，「这避火图画功还是很精美的，我刚刚看了一遍，很不错，娘子刚才没看完吧？不如为夫陪你一起看看？」 「我，我不看！」黛玉推搡着贾瑄的胸膛，但推不动。 贾瑄抓着她两只手按在两边，凑近了些，「那我描述给你听？」 「不要！」黛玉羞红了脸，「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啦！」 她生没生气，贾瑄看不出来吗？ 他又不是个傻子。 小女孩太害羞，忍不住撒娇而已。 贾瑄见好就收，逗两下就行了，老是逗也没什么意思。 他亲了亲黛玉，温声道，「很晚了，我们……歇息？」 第190页 黛玉红着一张脸，咬咬唇，没吭声。 看出她害羞，贾瑄起身将床幔放下，遮住外头的烛光，光线一下就暗了很多。 贾瑄也没急着做什么，回身后躺在她身边，把人搂进怀里，温声闲聊。 聊了一阵，感觉黛玉没那么紧绷了，他轻抚黛玉的背，低头轻轻吻她。 过了一会儿，贾瑄的手被攥住，「我，我害怕。」 贾瑄舔了舔唇，把手收了回来，撑在两边，忍耐着，柔声安抚她，「别怕，看着我，玉儿，我是你夫君，我最爱你。」 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声声，我最爱你，黛玉松开了手。 贾瑄手被松开，也没有继续，只是低着头吻她，越吻越深。 感觉到黛玉伸手抱自己，贾瑄才继续下一步。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夜半三更，贾瑄看着睡过去的黛玉，在她额头亲了亲，爬起来穿上寝衣，开门对燕草她们招手。 走近了，贾瑄低声吩咐她们备水。 热水备好后，贾瑄抱着黛玉进了屏风后面沐浴更衣。 黛玉大抵是累着了，睡得很沉。 给黛玉穿好寝衣，抱着黛玉出来时，床榻已经收拾干净，白喜帕也被燕草收走了。 将黛玉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贾瑄走到门口，让守夜的丫头们回屋歇息，明早再来伺候。 燕草最了解贾瑄的为人，听了贾瑄的吩咐，便拉着绿萼她们退下。 等她们都走了，贾瑄才回来躺下，将黛玉搂在怀里，看着她的睡颜，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贾瑄睁开眼，天还未大亮。 他每日晨起都会去练武，但今天……温香软玉在怀，跑去练武大抵是脑子有坑。 贾瑄侧身看着黛玉，一直看到她醒过来。 黛玉睁开眼，就见贾瑄撑着脑袋，静静看着她。 想起昨晚上的激烈，黛玉面上一红，就想翻身背对贾瑄，结果动了一下就浑身酸痛。 见黛玉皱起眉，贾瑄凑过去，「不舒服吗？」 「还不都怪你？」黛玉瞪他一眼，嗔道，「叫你停下你……」说着，面上赤红，说不下去了。 贾瑄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都那个时候了，我哪里还停得下来？」说着咳了两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很难受吗？」 「身上酸痛。」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弹，但不适也是难免的。 贾瑄想了想，「我给你……揉揉？」 黛玉没做声，贾瑄便坐起身，帮她翻了个身，在她背上、腰上轻轻揉按。 按着按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国公爷，时辰不早了。」 按照规矩，新媳妇进门第二天要去给公婆敬茶的。 黛玉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想起了这茬，慌忙就要起身，只是一个没注意，就弄疼了自己。 贾瑄先下了地，将她打横抱起来，放着坐在床边，「稍微等等。」 说完，贾瑄快速穿好衣袍，然后才叫人进来伺候黛玉更衣。 绿萼几个大丫鬟端着水盆进来，就见贾瑄已经穿戴整齐。 因着昨晚燕草交代的话，她们见了倒也不觉得奇怪。 几个大丫鬟服侍着黛玉更衣，贾瑄则先洗脸净手。 黛玉就不一样了，穿衣之后要洗脸，洗脸之后要梳头，上妆。 等黛玉弄完，半个多时辰就过去了。 看了看时辰，黛玉有些焦急，「这个时候，会不会迟了？」 「无妨，前两日我就跟阿娘说过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不用早起等我们请安。」贾瑄道。 新婚之夜，第二天谁能起那么早？ 邢夫人也知道贾瑄疼黛玉，而且她自己也不乐意起得太早，自是满口应下。 黛玉听了贾瑄的话，只觉得面上发烫，「你跟母亲怎么说这些话？」 「母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贾瑄笑着道。 黛玉瞪他一眼，「你这么说，母亲岂不是知道……」 「嘿嘿，」贾瑄笑了笑，搂着她道，「这有什么？阿娘她都是过来人了，懂得比你多，我的春宫图还是她给我的呢。」 黛玉噎住：「……」 她的春宫图也是阿娘给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去给阿娘请安吧。」贾瑄牵着她出门。 只不过黛玉走得很慢，看得出来，黛玉有些不舒服。 贾瑄见了，将她抱了起来，出了内仪门，直接走向西边穿堂，过了穿堂，就到了慈安堂。 黛玉羞红了脸，「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让人看了像什么样？」 「怕什么？我抱自己的夫人，天经地义。」贾瑄道。 黛玉说不过他，将脸往贾瑄怀里一埋，只当什么都看不见。 贾瑄笑呵呵的抱着她进了慈安堂。 这会儿邢夫人刚刚梳洗完，听丫头通报说贾瑄夫妻来了，忙扶着丫鬟来到堂屋。 「你们小两口怎么来这么早？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邢夫人笑呵呵的道。 贾瑄扶着黛玉坐下，道，「这不是玉儿怕请安迟了吗？」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礼。」邢夫人笑道。 闲聊了两句，开始敬茶。 福国公府只有邢夫人一个正经长辈，敬茶很是快速。 敬完茶，邢夫人也没有留他们，让他们自己回屋歇息。 第191页 黛玉确实需要休息，也没逞强。 出了慈安堂，贾瑄再次将黛玉抱起来，直接回了福满堂。 夫妻俩回房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下午才起。 睡了一觉起来，黛玉就觉得舒服多了。 绿萼见黛玉起来，抱着一堆帐本进来，「夫人，这是老夫人送来的。」 黛玉进门前，府里的中馈是由邢夫人管着的。 现在儿媳妇进了门，邢夫人也不贪权，直接就让人把府里的帐本送来了。 反正闲着没事，黛玉就开始翻看帐本。 福国公府比荣国府还要干净，黛玉进门前府里就两个主子，进门后也就三个主子，因此府里的下人只有几十个，其中大部分都是粗使奴婢，打扫房间的。 帐本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到了饭点黛玉就停了下来。 用过晚饭，贾瑄陪着黛玉去东边小花园消食。 夜里贾瑄没有折腾黛玉，因为明日早起得陪着黛玉回门。 次日早起，用过饭，然后去慈安堂请了安，之后便坐着马车，带着回门礼去了林府。 两家离得近，出门没一会儿就到了林府。 林家四口都在正堂等候，进门之后，先行了礼，之后林如海则拉着林琛和贾瑄去了书房。 「你如今成了亲，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林如海问道。 贾瑄喝着茶，笑呵呵的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这辈子只要我不造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别的也就不需要折腾了。」 他的爵位是世袭罔替不降等的。 当然，爵位到底能传几代，他也管不着。 福运这种东西，贾瑄两辈子也就见过他这一个。 林如海和林琛：「……」 他们夫妻俩都是十年寒窗苦读，饶是如此，考中进士之后，也是从小官做起。 贾瑄倒好，幼时就被封了侯，后来大皇子搞事，皇帝又给他加封进爵成了国公，这运道也确实没谁比得上。 「你就打算这样混日子？」林如海有些无语。 贾瑄想了想，道，「玉儿说待在京城有些无聊，我打算带她离京游历，走到哪儿玩儿到哪。」 「……」林如海沉默半响，道，「既如此，把你表弟也带上吧，他也需要历练历练，光是在家里死读书，那不过只是个书呆子，四处游历也能增长些见识。」 第99章 贾瑄 贾瑄闻言，眉头一挑，「那表弟妹……」 「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自然同去。」林如海说着一顿，「不过你们刚刚成亲，今年除夕可得回来过年。」 新婚的头一年，哪有不在家过的？ 听了林如海的话，贾瑄想起了这茬，沉思片刻，道，「那我们就不跑远了，在京城附近几个州府逛一圈，然后回来过年。」 林如海点头，「你素来稳重，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黛玉的事，林如海没有多提。 贾瑄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论是人品，还是对黛玉的心意，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大婚那日的行为，不过是求个心安。 毕竟人心易变，他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人没见过？ 从前品性德行俱佳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随着时间推移，变得面目全非。 他内心信任贾瑄，但为人父母，总会将最坏的结果考虑到，这样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不致手足无措。 不过，贾瑄这孩子，变坏的可能性，不大。 因此他便不多问黛玉的事情。 出嫁女回门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因此用过晚饭，贾瑄就带着黛玉回了府。 亏得两府离得近，不然回来的路上就要撞上宵禁的时间了。 从林府回来，黛玉的情绪也不见低落，许是娘家和夫家离得太近，让黛玉出嫁的感触并不是十分深刻，想要见娘家人，出门几步路就到了。 至于福国公府，丈夫贾瑄屋里没人，府里人口也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闹心，黛玉情绪自然不会变得糟糕。 贾瑄将林琛要随他们一起出京游玩的事跟黛玉提了。 「哥哥跟我们一起？那嫂嫂怎么办？」 贾瑄笑道，「你兄嫂新婚燕尔的，自然是同去，总不能把你嫂嫂一个人留在家里。」 闻言，黛玉松了口气，旋即又道，「哥哥他们跟我们一起出门，会不会太打眼了些？」 他们几个都是年轻男女，且个个姿容出众，难保不会被人盯上。 「无妨，我身边有暗卫守护，不怕被人盯上。」贾瑄道。 黛玉一怔，想起什么，面上一红，「他们日夜都守着？」 看到黛玉害羞，又听黛玉问的话，贾瑄哪里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哈哈一笑，把人抱到身上，笑呵呵的道，「我们夫妻的房中事，哪里能叫他们听墙角？」 连府里贴身伺候的丫鬟，贾瑄都不乐意让他们听到，何况是那些男人？ 光是想想就叫人上火了。 黛玉听了贾瑄的话，松了口气。 「时辰不早了，咱们歇息吧，明日早起还得去荣府给祖母请安呢。」贾瑄抱起黛玉往床榻走去。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埋在贾瑄怀里。 因今日要回门，昨日贾瑄并未做什么。 新婚之夜，贾瑄对她是很温柔的，虽然避免不了的疼痛，但贾瑄并不着急，等她缓过来了才继续下去，因此黛玉对这种事，并不像其他新婚的姑娘一样畏惧。 第192页 因为她有一个体贴温柔的夫君。 明日要去荣府请安，贾瑄没闹得太晚，黛玉也没累得睡过去。 沐浴更衣过后，两人拥抱着睡下。 次日晨起，贾瑄先穿戴整齐，才叫人进来伺候黛玉更衣装扮。 至于晨昏定省，邢夫人早就说过，每月初一、十五去一回便可。 黛玉是贾瑄钟爱之人，邢夫人爱屋及乌，自然不会苛待黛玉，要不是怕外人说嘴，这初一、十五的每月两次请安，她都想免了。 用过早饭，贾瑄与黛玉一起乘坐马车去荣府。 知道他们今日要来，贾琏夫妻早就预备了宴席。 到了荣府，贾瑄牵着黛玉直接去荣庆堂见老太太。 阖府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 之后贾瑄就随着贾琏他们去了外院，黛玉则留在老太太这里，同女眷们待在一起。 东院书房。 上首坐着的毫无疑问是身份最高的贾瑄，两侧坐着贾琏和贾珠，至于其他的兄弟们，与贾瑄关系不算亲厚，因此没跟着过来。 「珠大哥何时启程回去？」贾瑄随口问道。 贾珠道，「此番祖母的大寿与瑄弟的婚礼日子贴的近，我便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现在假期也快要结束了，大抵明后日就要启程回去。」 「我没记错的话，珠大哥是在徐州府任职？」贾瑄想了想，问道。 贾珠点头，「正是。」 「我和玉儿以及表弟夫妻打算离京游玩一阵子，想着也不能跑太远，徐州倒是个好去处。」贾瑄笑着道。 贾珠闻言也笑，「你可真是悠闲。」 「确实没人比我更悠闲了。」贾瑄笑道。 之后贾瑄听贾珠说了一些徐州的趣闻，午后睏乏，便各自分开。 贾瑄去荣庆堂接黛玉。 老太太早就有了困意，只是心中喜悦，不想去睡。 这会儿贾瑄来接人，老太太也识趣，不打扰小夫妻的好兴致，让他们回院子歇息，自己也回了内室小睡。 黛玉是有午睡的习惯的，何况昨晚又闹腾了一些，虽然不是很晚，但仍有些睏乏。 贾瑄牵着黛玉去了福祉院。 「困了？」 黛玉靠在贾瑄身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是有些睏倦。」 贾瑄见她困得厉害，便将她抱了起来。 黛玉的瞌睡瞬间去了大半，「你干什么呀？」 「玉儿不是困了吗？我抱你回去，靠我身上睡就成。」贾瑄温声说着，一边往福祉院走。 福祉院本就与荣庆堂相连，并没有多远。 黛玉听了贾瑄的话，心里倒是熨帖，只是荣府来来往往的下人多，这样亲密难免被人看见，黛玉面皮还是有些薄，不太好意思。 「没事儿，福祉院很近，一会儿就到了，你在我身上靠一会儿。」贾瑄安抚她。 黛玉抿抿唇，干脆把脑袋往贾瑄怀里一埋。 没一会儿，到了福祉院。 黛玉已经在贾瑄怀里半睡半醒了。 见她困成这样，贾瑄动作更轻了些，进了里屋，将人轻轻放在榻上。 现下气候不冷不热，衣服也有些轻薄，贾瑄便没脱外衣，往黛玉身侧一趟，把人揽在怀里，也跟着一起睡午觉。 一觉起来，黛玉还在睡，贾瑄悄悄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见黛玉还睡着，贾瑄也没什么事儿做，便侧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睡着的黛玉。 过了不知多久，黛玉醒过来，就见贾瑄笑吟吟的看着她。 黛玉有些懵，「这是哪儿？」 「福祉院的里屋，」贾瑄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一下，「睡得可好？」 黛玉道，「还好。」 「我们今天回去吗？」黛玉又问。 贾瑄道，「祖母留我们用晚饭，荣府离福国公府有些远，用了晚饭就快宵禁了，赶不回去，今晚就歇在这里，明早陪祖母用早饭之后，我们再回府。」 黛玉来过福祉院数回，还是头回在这里过夜。 福祉院虽然也是贾瑄的住处，但贾瑄十岁出头就搬去了福国公府住，福祉院这边只有来看望老太太时会留宿几天，这里并没有多少贾瑄生活的气息。 贾瑄日常起居还是在福国公府。 不止是因为那边是他的家，更因为福国公府离林府近。 黛玉熟悉福祉院，但更熟悉福国公府的福满堂。 刚花了两天时间熟悉福满堂，又要住进福祉院，黛玉有些不自在。 晚饭时，阖府一家子都起居荣庆堂，乌泱泱一堆人，规矩也多得很。 不过黛玉是贾瑄的夫人，有贾瑄照顾着，这些规矩倒也束缚不了她，随性的很。 贾瑄知道黛玉的性子，是有些不喜欢这种繁杂的内宅规矩的。 饭间，贾瑄时不时的给黛玉夹菜，悄悄问她想吃什么。 像荣府这样的人家，一般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后用茶时，才会闲聊。 见贾瑄处处体贴黛玉，连吃什么菜都悄悄的问，帮她夹到碗里，同坐一桌的媳妇们，都有些心里泛酸。 像是王熙凤和李纨，她们进门也有数年了，孩子都大了，可看贾瑄这样体贴黛玉，她们也是十分眼热。 可惜，她们的丈夫并没有这种眼力见。 不过，不管是王熙凤还是李纨，都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第193页 丈夫不给夹菜，她们自己夹菜。 老太太看着贾瑄这样偏爱黛玉，倒是乐呵呵的。 作为长辈，一个是她最喜欢的孙儿，一个是她最喜欢的外孙女。 小夫妻这样恩爱，也是她乐意看见的。 至于规矩，这府里她辈分最大，她不提，自然也没人主动提出来扫兴。 一顿饭吃完，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因不在自己家，贾瑄和黛玉梳洗完就直接歇下了。 次日晨起，用过早饭，贾瑄就带着黛玉回了福国公府。 当天的下午，贾瑄就收到了云霓公主府递来的帖子，邀请贾瑄夫妻上门小聚。 贾瑄收到帖子的时候，便知道这离京游玩之旅怕是要推迟些日子。 「云霓公主在府上设宴请我们？」黛玉跟云霓公主也是熟悉的，至于原因嘛，不言而喻。 第100章 贾瑄 「从小到大，云霓姐姐有什么稀罕的、好玩的、好吃的，都会想着我，如今我成亲，云霓姐姐宴请我们，也属正常，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贾瑄笑着道。 拖贾瑄的福，黛玉出阁前，与母亲参加命妇圈的聚会时，备受云霓公主的照顾，与云霓公主也是熟悉的。 因此收到云霓公主的请帖，黛玉并不慌张。 「既然公主相邀，那自然是要去的。」黛玉道。 贾瑄嗯了一声，道，「那我们早些歇息，免得明日起迟了。」 「好。」 次日一早，用过饭，贾瑄就带着黛玉去了云霓公主府。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下马车时，贾瑄注意到公主府正门是打开的，且府门前还停着两辆华贵的马车，那是宫中的马车。 贾瑄从小到大，每年除夕都是这样的马车接他进宫的。 一看见这熟悉的马车，贾瑄便猜到公主府来了宫里的客人，至于来的是谁，都不需要问。 宫中与贾瑄相熟的也就皇后所出的四个孩子。 两辆马车，一辆载太子一家三口，一辆载六公主玉鸾和九皇子睿王。 在公主府外还有数名宫中的侍卫，大半都是东宫的守卫，贾瑄都认得。 扶着黛玉下了马，黛玉也注意到公主府门前停靠的马车，不由看向贾瑄。 贾瑄对她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而且走的是正门。 皇帝之女的府第闺阁堪比国公府第，一般日子是不会开正门的。 今日开了正门，显然是有贵客临门。 贾瑄身为超品的国公，自然算是贵客，走正门是不逾矩的。 公主府的长史一直在门口守着，见贾瑄的马车到了，忙上前迎接，「小人见过福国公，福国公夫人，殿下已经在府内等候，里面请。」 贾瑄笑了笑，「贺长史，太子殿下是否也来了？」 「不止呢，玉鸾公主殿下和睿王殿下也来了。」贺长史笑着道。 贾瑄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贺长史领着贾瑄来到正院门前，便停了下来，「殿下就在里头，小人就不进去了。」 「我知道了。」贾瑄挥挥手，牵着黛玉进了正院。 进了正院，就听到院内热闹的笑声。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睿王和玉鸾公主正在同云霓公主的嫡长子许晋衡玩游戏。 第一个发现贾瑄夫妻的是许菁月，彼时她正在听太子与云霓公主说话，看向门口的时候，才注意到贾瑄他们到了。 「福国公他们到了。」许菁月出声道。 闻声，院内一静。 太子与云霓公主停下说话，那边玩闹的三人也停了下来。 睿王第一时间奔向了贾瑄，「瑄哥！」 「睿王殿下又长高了。」贾瑄笑着道。 睿王今年也有十一岁了，身量还真不矮，褪去了婴儿肥，已经初具少年的英气。 「那可不。」睿王自豪的道，「母后说我日后肯定比太子哥哥长得高。」 「又在背后说我？」走过来的太子笑骂道。 睿王吐了吐舌头，躲在了贾瑄身后，「是母后说的。」 「你就扯母后的大旗吧。」太子笑着点点他，转过头看向贾瑄，笑着打趣道，「如今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自从他娶妻后，贾瑄除了被皇帝接进宫，平日里基本上不会主动进宫。 贾瑄笑着道，「你与太子妃卿卿我我，我去找你多碍眼？」 「得了，今天日头毒，进屋说话吧。」太子摇头道。 贾瑄一直牵着黛玉没撒手，听了太子的话，便点点头，牵着黛玉进了屋内。 「还牵着不放手呢？怕我吃了你的小媳妇？」云霓公主打趣道。 贾瑄也不害臊，「与云霓姐姐无关，是我捨不得放手。」 屋内众人一阵牙酸，「你哦……面皮真厚。」 云霓公主对黛玉招招手，「玉儿来我身边坐。」 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见云霓公主叫她，就准备起身。 贾瑄拉了她一下，道，「云霓姐姐不厚道，我们刚刚新婚呢，哪有你这样的。」 黛玉悄悄掐了他一下，贾瑄有强健的体魄，一点也不怕黛玉掐他。 「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云霓公主倒也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见状，黛玉也放了心。 贾瑄和皇后膝下这四个儿女的关系确实好，这样都不见生气的。 第194页 黛玉是不清楚皇后娘娘对贾瑄的迷信，不然就不会担心贾瑄惹恼公主他们了。 今日云霓公主宴请贾瑄夫妻，显然是私宴，除了贾瑄，并没有邀请任何不相干的人。 在公主府玩了一阵，云霓公主才宣布开宴，席间也是热热闹闹的。 散席后，贾瑄夫妻又在公主府坐了一会儿才告辞。 回去时黛玉还有些意犹未尽。 从前她虽然受到云霓公主的照拂，但始终隔了一层，可跟贾瑄成亲之后，她感觉跟云霓公主的关系也更近了。 至于原因，显然是因为贾瑄。 黛玉从前是不太乐意与皇家扯上关系的，但皇后所出的四个孩子，个顶个的优秀，且并不高傲难相处，她喜欢这种气氛。 「你若喜欢，以后多与云霓姐姐走动走动便是。」贾瑄笑着道。 黛玉也笑，「虽然云霓公主好相处，但我还是想去别的地方走走，涨些见识。」 「都听你的。」贾瑄很没原则，黛玉说什么就是什么。 黛玉捶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贾瑄握着黛玉的手，亲了亲，轻笑道。 黛玉面上一红，「油嘴滑舌。」 贾瑄哈哈一笑，把人搂紧，「那也只在你面前油嘴滑舌，旁人想见还见不着呢。」 夫妻俩说说笑笑的回了福国公府，夜里被翻红浪，闹到半宿。 次日毫无悬念的起迟了。 不过今日没有宴会邀请，也不需要给邢夫人请安，哪怕睡到日上三竿，黛玉也并不恼。 贾瑄比黛玉先起来，去校场练了一个时辰的武，回来沐浴更衣，黛玉还在睡，他便去了书房取了些话本子回屋，坐在床边翻看，一边等黛玉醒来。 黛玉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贾瑄看书的侧脸。 单这么看，倒是清逸出尘，好一个上进的青年俊才。 但看清楚贾瑄手里拿着什么书时，黛玉都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用功呢，弄了半天在看话本子。」 听到黛玉说话，贾瑄将话本子丢到一边，往床边侧躺下，看着黛玉，笑吟吟的道，「我哪里需要用功读书？这不是等你睡醒，时间太长，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吗？」 闻言，黛玉想到昨晚，瞪了他一眼，羞恼的道，「我睡到现在才醒，那要怪谁？」 见她恼了，贾瑄笑着讨饶，俯身亲了她的脸一下，道，「都是我的错，卿卿莫怪。」 「就会哄我。」黛玉没撑住笑了起来。 在榻上嬉闹了一会儿，黛玉才起身穿衣。 原定是八月二十五启程离京，不想二十三这日，贾瑄被皇帝召见。 御书房内。 「朕听说你要带着娇妻还有表弟夫妻一起离京游历？」 贾瑄也不意外皇帝会对他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陛下召见，可是有什么急事？」 「就是希望你延迟游历的时间。」皇帝说话也很直接。 贾瑄疑惑，「为什么？」 「十一月初是太后的六十大寿，她老人家年岁大了，朕希望她的寿宴能过得开心一些。」皇帝嘆了口气，「朕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你也知道你的特殊，若是她老人家的寿宴你不在，外头难免传些谣言。」 贾瑄倒是没想到今年也是太后的六十大寿，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太后娘娘的寿宴确实不能缺席，既如此，我们明年再出游也不迟。」 「打乱你的计划了。」皇帝倒是有些抱歉，因此贾瑄出宫时，又带了大堆的赏赐。 见贾瑄进宫一趟，就像进货一样带回来一堆赏赐，黛玉都有些无语了。 「陛下年年给你这么多赏赐，自己的私库都快掏空了吧？」黛玉道。 贾瑄让燕草带着人把赏赐登记在册放进库房里，然后牵着黛玉进了里屋。 「玉儿，出京游玩的事，怕是要推迟些时日。」贾瑄无奈的道。 黛玉疑惑，「推迟？」 「太后十一月初的大寿，我地位特殊，不能缺席。若是这个时候离京游玩，到时候恐怕赶不及回来，」贾瑄嘆了口气，「可过完太后的寿宴，都到年底了，也没时间出京玩儿了。」 「夫君可是觉得过意不去？」黛玉握着贾瑄的手问道。 贾瑄承诺她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可离京游玩却一推再推，以贾瑄的性子，难免自责。 「有一点。」贾瑄无奈道。 黛玉笑着道，「夫君真是傻瓜，我想四处游玩，目的不是玩儿，而是因为有夫君陪。」 闻言，贾瑄怔住，「玉儿……」 「如果没有夫君陪伴，玉儿哪里都不想去。」黛玉抱着贾瑄的腰，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 贾瑄愣了半响，忽然笑了，双手回抱住黛玉，眉眼温柔，「夫君会一直陪着玉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收尾了，没啥可写的了，大概还有几章就结束。 下卷还是原创角色。 《世有仙郎林公子》林琦x梁雁，都是原创角色。 林琦是黛玉的哥哥，大了黛玉很多的那种。 大概就是，贾敏嫁到林家，就有了林琦，这哥哥大了黛玉将近二十岁，篇幅……看情况吧，大家喜欢就写长点，不喜欢就写短点。 第101章 贾瑄 次日，晨起用了饭，贾瑄便与黛玉一起去了林家。 第195页 这个时辰林如海已经去了衙门上值，已经不在府中，林琛在东院书房看书，正院只有贾敏和裴瑜宓婆媳两个处理家务。 听下人来报，说贾瑄夫妻来了，贾敏和裴瑜宓放下手头的事，笑着让人备茶。 等贾瑄夫妻进屋，茶已经泡好端了上来。 「听说昨儿陛下又召见了你，今日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贾敏笑着问道。 陛下看重贾瑄众人皆知，但作为贾瑄的姑妈，又是从小看着贾瑄长大的长辈，她比外人更清楚陛下没事是不会召见贾瑄的。 除非是真的有事。 贾瑄与黛玉坐下，无奈道，「我和玉儿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哦？」贾敏挑眉，看向屋里侍立的婢女们。 注意到贾敏的神情，贾瑄摇摇头，「无妨，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需要屏退这些下人。 「这样啊。」贾敏闻言，便收回了目光，「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还不是出京游玩一事。」贾瑄无奈的笑道，「陛下听闻我要带玉儿和表弟夫妻离京游玩，不巧的是，太后娘娘六十大寿在即，我身份特殊，不能缺席，陛下召见我，是希望我延迟出京的时间。」 听了贾瑄的解释，贾敏恍然，「那怪不得了。」 毕竟贾瑄的情况跟普通人不一样。 哪怕同为国公，其他国公不参加太后的寿宴，都不打紧，唯有贾瑄必须要参加。 因为他是唯一身具福运的国公。 且，世人皆知贾瑄是有大福运的人，太后寿诞他若不在，岂不叫人非议？ 「我回来就同玉儿解释了，只是表弟和表弟妹这里还不知道此事，特意过来解释。」贾瑄道。 贾敏失笑，「这等小事，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无妨，两家离得近，」贾瑄喝了口茶，又道，「何况玉儿也想见见你们。」 闻言，贾敏无奈的道，「你也别太惯着她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贾瑄浑不在意。 贾敏听了，只摇头笑着嘆气。 从小到大贾瑄都是这样惯着黛玉的，她也说过数回，贾瑄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放在心上。 不过贾敏倒也服气，因为贾瑄惯着黛玉的小脾气，纵使有时候受了委屈，也全然不在意。 黛玉这丫头能遇上贾瑄这样的人，也是运气。 换个气量狭小的人，少不得记恨上，留待来日伺机报复。 如今这个世道，当家的男人若真要报复你，你还真没什么办法。 远的不提，就说从前贾家有个远亲，姓孙的，祖籍大同府，祖上的军官出身，原是宁荣二公昔年之门生，算来也是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城，现任指挥之职，系正六品武职。 此人学名孙绍祖，贾敏没见过，但却多有耳闻，听说省的魁梧，弓马娴熟，还不到三十，家资颇丰，现在兵部候缺题升。 从七月中旬开始，这孙绍祖就常往荣府跑，与贾琏攀亲，贾母大寿时，还送了大礼。 对这个孙绍祖，贾母印象不佳，老太太虽然已经上了年岁，不怎么出门交际，但因着贾瑄的缘故也常有旧友上门拜访。 这女眷圈子里，最喜欢谈论的就是外头的男人。 贾母寿宴时，孙绍祖往荣府来的勤密，便有些了解孙家底细的上门给贾母说孙绍祖的事迹。 这孙绍祖二十好几的人，已经娶了三房妻室，个个进门不到三年就没了。 对外说是夫人身子不好，但知情者都知道，那三位夫人都是被孙绍祖活生生虐打而死。 只是孙家在京的只有他一人，孙家也无人能管束他，可不就由着他在家作威作福？ 孙绍祖前头娶的几房妻室也都不是什么高门贵女，女儿被虐待死了，他们也只能吃了闷亏，只不再与孙家往来。 近两个月孙绍祖往荣府来的勤密，目的就是想攀上荣府的关系，好补上兵部的缺，提一提自己的官职品阶。 谁不知贾家有个福国公，深受皇帝喜爱，福运深厚？ 贾母得知孙绍祖的底细，又明晰其目的是贾瑄，心中自然厌恶，便特意交代了贾琏，不许同孙绍祖往来。 至于孙绍祖的职缺，两家也没有什么仇怨，便也不去管他。 贾敏想起这事儿，不免唏嘘，叫贾瑄看了出来。 贾瑄追问一番，听说了这么个人，不禁皱眉，「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门世交了？」 「什么世交，不过是孙家祖上昔日看你太爷爷声势正隆，有遇上了事，才拜在你太爷爷门下避祸来的。」贾敏喜爱为人正派上进的人，尤其是读书人家，更得她青眼。 这孙家是军官出身，不是什么诗礼名族，这倒也罢了，偏偏家风还不好，为人也恶毒，贾敏自然看不上眼。 「此人心性残暴，虐打致死自己的三房妻室，此人不宜深交，他如今日日往荣府跑，就想与琏儿拉上关系，瑄儿你若有时间，就回去叮嘱琏儿一声，切莫遭了这孙绍祖的道。」贾敏道。 贾瑄轻笑，「姑妈多虑了，他虐打致死自己的三房妻室，这可是杀人的大罪，何须我去劝二哥离他远些？只需联繫孙家的三房妻室的娘家，直接去官府告他一状，就他的罪行，足以判个斩立决。」 第196页 他素日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在外头受了气，回家就打媳妇儿？ 这是哪里来的蠢货？ 他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知道了，哪里愿意让这种人逍遥自在？ 还想升官？ 直接去西天取经吧。 黛玉如今为人妇，虽然不能体会遇到渣男的心情，但光是想想就令人生气。 「这种人不可轻饶！」黛玉含怒道。 见黛玉也生气了，贾瑄自然更上心，「回府之后我就让青仪去办。」 青仪是贾瑄从前的贴身小厮，如今的贴身随从，京中但凡关注过贾瑄的，都知道青仪这个人。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贾瑄是超品的国公？ 青仪出门在外，哪怕那孙绍祖是正六品的指挥，也得对青仪礼让三分。 在林府用过晚饭，贾瑄和黛玉回府。 回府后，黛玉先去洗漱，贾瑄则叫来青仪，吩咐他联繫孙绍祖三位妻子的娘家，看他们有没有孙绍祖虐杀妻子的证据，若是有，直接省了搜集证据的程序，去衙门上告即可。 若是没有证据，那就让青仪带着霁春他们先搜集证据，总之一定要送孙绍祖进去。 青仪虽然不知道这孙绍祖如何招惹了贾瑄，但一听是搜查虐杀妻子的证据，便知道这孙绍祖是什么样的人，当即领命退下。 虐待媳妇儿的人，在许多正常男人的眼里，都令人唾弃，何况是虐杀了三位妻子？ 可见这是个惯犯！ 青仪带着几个小厮一一找上了孙绍祖的三个岳家，孙绍祖这三个岳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不是平头百姓，都是在京的官员，只是官位不高。京中做官的，哪怕官位再低，那也认得贾瑄，贾瑄身边常伴左右的随从，自然也认得。 这三家对孙绍祖都恨之入骨，听了青仪的来意，便知道那孙绍祖是被贾瑄给记住了。 他们家世不如孙家，但谁没个高门的亲戚？真要报复你，付出一些代价，并不是做不到。 只是之前听说孙绍祖与贾府有旧，这两个月孙绍祖还常往荣府走动，落在外人眼中，可不就证实了这个消息？ 他们的亲戚地位再高，那也比不过福国公啊。 那可是皇子都能搞下来的人。 但现在福国公跟前的常随找上门，还要帮他们上告孙绍祖，这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孙绍祖就是扯荣府的大旗，想给自己升职呢。 结果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腿上。 京中哪怕是平民百姓，都知道贾瑄对妻子爱若珍宝，成亲当日，更是许诺他妻子终身不纳二色。 孙绍祖这厮若是个贪花好色之徒，便也罢了，世上男儿负心薄幸者不在少数。 可这孙绍祖，完全就是个畜生啊！ 你不喜欢你的妻子，你完全可以将她休弃，为何偏偏要虐杀致死？ 如此残忍暴戾，也配为官？ 这种人一看就跟贾瑄不是一路人。 甚至被贾瑄听到名字，都会唾弃。 次日，青仪领着这三家直接上官府状告孙绍祖十年虐杀三位妻室，心性残暴，请顺天府的府尹大人捉拿此人，以正朝廷律法声威。 民告民、民告官，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官告官。 不管是这三位老爷，还是孙绍祖，那都是朝廷记录在册的官员。 换了平时，这种事顺天府尹完全不想沾手。 但今日不同往日，谁叫陪这三位官老爷来的，是福国公跟前的常随呢？ 这一看就知道是福国公指使来的。 那么这三位状告孙绍祖虐杀他们女儿的官老爷，背后站着的是谁，还用想？ 当即，顺天府尹立刻派人捉拿孙绍祖归案，一边翻看三位官老爷递上来的杀妻罪证。 第102章 贾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孙绍祖杀妻的罪证，可真是罄竹难书啊！ 「果真该死！」哪怕顺天府尹看了，都忍不住骂人。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狼心狗肺之徒！ 竟然还是官身，实在离谱！ 要知道，自从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严厉打击品行不端的官员。 大抵是孙绍祖的官位太低，连名字都传不到陛下跟前，自然也就没有被陛下处置的荣幸。 但……被福国公厌恶，也不比被陛下处置轻松啊。 福国公真的厌恶一个人，那真就是想让你死。 毕竟能被福国公厌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没多久，孙绍祖就被羁押归案。 孙绍祖虽然是官身，但在京城这地界，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小官，但凡官位高一点的，都能稳压他一头。 顺天府的府尹品秩正三品，足足比孙绍祖高了六级，哪怕来抓他的只是顺天府的衙役，孙绍祖也不敢仗着身强魁梧逞凶。 上衙门的路上，孙绍祖没少试图花钱打探消息。 但衙门的差役知道青仪的身份，哪里敢收这黑心钱？自是严厉拒绝，且不透露分毫。 等到了衙门，看到公堂上的三位岳父，孙绍祖便什么都明白了。 青仪并不是被告，因此他只是将孙绍祖的三位岳父带来府衙，顺便露了个脸，让顺天府尹知道这三位官老爷背后站着的是谁，之后便退到了角落，不再过多干涉顺天府尹办案。 第197页 对于青仪的知进退，顺天府尹也是很满意的。 虽然顺天府尹不敢得罪贾瑄，但贾瑄跟前一个常随，他礼让三分是看贾瑄的面子，可不是青仪真有多么高贵的身份，较真起来，青仪也就是个奴僕，若不是贾瑄跟前的奴僕，谁会高看他一眼？ 青仪如此知进退，倒是让顺天府尹心里顺畅。 他是朝廷命官，且官居正三品，官位可不低，他敬重贾瑄可不是因为他是国公，而是因为贾瑄的存在令朝廷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因着这个，顺天府尹才敬重贾瑄，对贾瑄跟前的青仪，也愿意给几分薄面。 但这并不代表，顺天府尹愿意让青仪一个下人对他办案指手画脚。 显然，青仪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多加干涉，留在这里也只是等结果出来，好回去给主子禀报。 孙绍祖恶狠狠的瞪着他这三位岳父。 但在顺天府尹面前，他也不敢口出恶语。 本朝看重孝道，虽然三位妻室都已经亡故，但这三位仍是他的岳父，是他的长辈，当着顺天府尹的面他若敢口出恶语，升官的事就彻底没戏了。 但三位岳父一同告他，也会影响他升迁，因此他心中极为恼怒。 然而孙绍祖还没意识到，除了他这三位岳父，他有今日的下场，另有缘由。 因孙绍祖三位岳父搜集的证据十分齐全，且有人证，前因后果清晰明了，在孙绍祖还没反应过来时，顺天府尹便当堂宣判斩立决。 孙绍祖被拖出去的时候还没想明白，怎么顺天府尹这样干脆利落的处理了他。 青仪陪同孙绍祖的三位岳父一同去了刑场观刑。 行刑之前，先是宣布孙绍祖的罪行，然后砍头示众。 看着孙绍祖被砍了头，三位老先生老泪纵横。 孙绍祖伏诛了又能如何？他们的女儿却是回不来了。 好在，孙绍祖伏诛，对九泉之下的女儿，也算是有了安慰。 青仪下午回府，将结果禀报给贾瑄。 贾瑄挑眉，「动作还挺快。」 「府尹大人对孙绍祖这种人深通恶绝，如今罪证齐全，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孙绍祖抵赖，自然是判了斩立决。」青仪解释道。 贾瑄瞭然，挥挥手让青仪退下。 晚间贾瑄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黛玉，黛玉听后，心念通达。 次日夫妻俩又去了林府，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贾敏。 哪知贾敏早就得了消息。 「昨儿就听说孙家那位被三个岳父一起上告虐杀嫡妻，直接被府尹大人判了斩立决，孙家下人收拢了孙绍祖的尸身，如今正在家里治丧呢。」贾敏道。 黛玉撇撇嘴，「谁愿意去给他弔丧啊？」 但凡消息灵通者，莫不知孙绍祖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贾瑄仗义援手了他的三位岳父。 可见贾瑄对孙绍祖此人深通恶绝，否则无亲无故的，做什么找上门帮人家报仇？ 明知贾瑄厌恶孙绍祖，这些人又哪里愿意去弔唁惹贾瑄讨厌？ 即便不提这些奉承讨好贾瑄的人，哪怕是与贾瑄结仇了的那群人，也不愿意去孙府弔唁，实在是这孙绍祖太不做人，没人愿意跟他有牵扯。 被判了斩立决，孙绍祖的官身自然也是被革职了，治丧也不许大办，潦草的停灵了两日，便寻了个地方埋了。 孙家不许孙绍祖这有罪之人埋入祖坟。 孙绍祖的事告一段落，很快就到了重阳佳节。 重阳是菊花盛开的时节，各府都开始举办赏菊宴，就连宫中都不例外。 黛玉作为贾瑄的妻子，自然被皇后娘娘邀请了。 皇宫对贾瑄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他也不怎么爱去，但这种场面，他不去，黛玉却不能不去。 没辙，贾瑄也只好陪着进宫。 只不过，他是外男，在宫廷内眷颇多的御花园，他即便贵为福国公，也不能随意走动。 叮嘱黛玉有事只管让人去东宫寻他，之后他便去了东宫找太子。 这个时候，太子妃自然也跟在皇后左右，太子这会儿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见贾瑄来找他，太子意外极了，「你居然也会进宫？」 「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请了我夫人。」贾瑄言简意赅。 太子恍然大悟，「原来是护送你的小娇妻进宫来的，我还当你是有事儿找我呢。」 贾瑄嫌弃的道，「我新婚燕尔的，能有什么破事儿找你？」 太子：「……」 「得了，咱们俩今日同病相怜，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太子招呼贾瑄坐下，一边命人取他珍藏的美酒来。 贾瑄好笑，「你的酒量简直……居然还敢叫我一起喝酒？」 「你能喝就多喝点呗。」太子笑道。 贾瑄也不拒绝，只道，「你如今要跟着陛下处理政务，可别喝多了，到时候陛下突然召见，你醉醺醺的过去，那是要丢人的。」 「最近除了皇祖母的寿诞，也没别的事情。」太子不以为然。 贾瑄想想也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还没等到御花园的菊花宴散席，太子就已经醉倒了。 贾瑄看着倒在桌上的太子，摇摇头，「酒量不好还要跟我喝。」 有点不自量力了。 没等多久，御花园那边就散席了，贾瑄得了消息，出了东宫去路口接黛玉。 第198页 接到黛玉之前还见到了不少命妇。 登上马车，出宫回家。 路上黛玉跟贾瑄说谁谁谁家的夫人性子好，谁谁谁家的夫人文採好，或是谁谁谁家的夫人气量狭小，一肚子说不完的话。 贾瑄只笑着听她絮絮叨叨，等到了福国公府，黛玉说得口都干了。 回到福满堂，贾瑄便叫人上茶，给黛玉解渴。 之后没什么事，贾瑄和黛玉便不怎么出门，整天在家里腻歪。 一直到进了十月，因贾敏生辰将近，黛玉想给贾敏准备一份特别的生辰礼。 今年贾敏正好四十九岁，一般到了这个年岁是允许做寿的。 只不过贾敏的情况有些特殊。 古话说：母在不庆生。 因为你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若母亲在世，即便你到了可以做寿的年龄，也不能做寿，因为这是对母亲的不孝顺。 前两年林如海做寿，是因为他双亲俱亡，上头已经没有了亲人，因此可以做寿。 贾敏的父亲虽然早早亡故，但她的母亲还建在，因此是不能做寿的。 只是，虽然不能做寿，但不妨碍黛玉想尽一份心意，给贾敏一份特殊的生辰礼。 可思来想去，黛玉也不知道送什么生辰礼才叫特殊，不免忧愁。 「玉儿不是同弟妹关系好？不妨让弟妹去探探口风。」贾瑄提了个建议。 黛玉觉得这个建议很好，次日便请了裴瑜宓上门，姑嫂两个叽叽咕咕了半天，裴瑜宓乐呵呵的回了林府。 隔日裴瑜宓一早用过饭，便来了福国公府。 但被黛玉问起贾敏想要的生辰礼时，神情古怪，像是想笑又憋着不笑。 这反应太奇怪，让黛玉不住的追问。 裴瑜宓实在受不住了，才松了口气，瞥了边上老神在在的贾瑄一眼，一鼓作气，道，「我问过母亲了，母亲说，她现在什么都有，倒是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生辰礼，若是想要她高兴……」裴瑜宓面上一红，「不如我和玉儿早些给她生个孙儿或是外孙，那她就高兴了。」 贾瑄没控制住，一口茶呛在了喉管里，咳得停不下来。 黛玉也惊住，只是见贾瑄咳得撕心裂肺，一时竟顾不上害羞，忙给贾瑄顺气。 等贾瑄缓过来，已经咳得满脸通红。 「姑妈她……」贾瑄苦笑，他暂时不想要孩子。 第103章 贾瑄 他和黛玉新婚燕尔，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这个时候生孩子做什么？ 两世为人，他都没有做爹的经验。 光是看二嫂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小侄儿、小侄儿哭闹起来，简直是魔音灌耳。 想想都可怕。 裴瑜宓脸颊绯红，「母亲就是这么说的。」 「这孩子……不是想生立刻就能生出来的啊。」黛玉红着脸道。 她倒是盼着与贾瑄生个可爱的娃娃，只是这儿女缘分是天定，又不是她想生立刻就能怀上的。 见黛玉意动，贾瑄忙转移话题，「表弟妹，你们夫妻成婚也有三四个月了吧？没请个大夫上门诊平安脉？」 这所谓的平安脉，无非就是检查有没有怀孕。 裴瑜宓有些赧然，「上个月请大夫看过了，还没呢。」 闻言，贾瑄心里有些失望。 若是裴瑜宓有孕，姑妈肯定就不会盯着他和玉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裴瑜宓年纪还是小了些，现在生育对身体不好。 贾瑄心里嘆气，看来还是得早些把出京游玩的事提上日程啊。 姑妈现在就开始催生了倒也正常，祖母可是婚前就开始催生了。 贾瑄想想就觉得头大。 「话说回来，今年好似比往年冷一些，我想着太后寿诞结束之后，去温泉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快要过年的时候再回城，表弟妹要不要回去问问阿宝，看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贾瑄问道。 既然不能将话题挪到裴瑜宓身上，那就再换个话题。 裴瑜宓没去过贾瑄名下那温泉庄子，京中的温泉庄子都是有数的，大部分都掌握在皇家手里，贾瑄名下这庄子还是当今陛下所赐，要不然贾瑄也是没有的。 裴家虽然也是高门大户，但这温泉庄子还真没有。 「那我回去问问他。」裴瑜宓很感兴趣的道。 因着贾瑄转移话题，裴瑜宓的心思都转移到了温泉庄子上，便没有再提生孩子的事。 又坐了一会儿，裴瑜宓便说府里还有事，告辞回家了。 裴瑜宓回去没多久，就差人来回话，说林琛同意了一起去温泉庄子。 这温泉庄子，贾瑄也有许久没去过了，这会儿商议好了要去小住，自然得叫人收拾收拾。 贾瑄叫来青仪，叮嘱他找人收拾温泉庄子，冬月他要带黛玉和表弟夫妻过去小住，算算时间怎么也要住上一个月。 一晃眼到了十月十一，这日是贾敏的生辰。 黛玉先前想送一份特殊的生辰礼，但贾敏的期盼她暂时没法满足，跟贾瑄商议过后，便从库房里挑了些珍品奇物当做生辰礼送给了贾敏，除此之外，还亲手作了一幅画，画中站在中间的是林如海和贾敏，左侧是林琛和裴瑜宓，右侧是她和贾瑄。 这幅画也看得出很用心了。 贾敏很喜欢这幅画，收到之后就挂在了起居的卧室里。 第199页 十月已经开始进入了冬季，气候开始变得寒冷，虽然贾瑄和黛玉都有内力傍身不畏寒，但风雨交加的天气，也不乐意出门。 冬月初，太后的寿诞如期而至。 这是太后的六十大寿，贾母的七十大寿都过得那么隆重，何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当今陛下纯孝，有意大办太后寿诞，但太后不喜奢靡，陛下拗不过太后，只能缩减用度，但太后寿诞庆典仍是隆重的。 贾瑄作为陛下钦点为太后贺寿的人，自然要准备生辰礼，他自己亲手作了一幅画，万福图，用来庆贺太后寿诞。 太后寿诞从初一开始，初八结束。 其他勛贵只需要按照规矩，参加其中一天的寿宴即刻，贾瑄却不同，他每天都要去，一直到寿宴结束。 即便贾瑄武艺高强，这整整八天的寿宴下来，也是有些疲累。 在家里休息了一日，贾瑄就带着黛玉和林琛夫妻去了温泉庄子躲清静。 黛玉白天和裴瑜宓在一起，晚上则和贾瑄睡一起。 林琛到了温泉庄子上，也没有每天拿着书看，偶尔也会跟贾瑄聚在一起闲聊。 对于母亲催生这件事，林琛和贾瑄有共同的想法。 ——晚点再生。 「阿娘生子晚，与她同龄的手帕交，如今曾孙都有了，阿娘她难免急了些。」林琛嘆道。 别人三十出头已经做了祖母，他娘却刚刚做母亲，等他和玉儿成亲，别人已经做了曾祖母，他母亲孙子还没影儿。 别人家热热闹闹，四代同堂，林家这边，虽然他娶了妻，但妹妹黛玉也嫁出去了，一增一减，林家的人口还是没什么变化。 不但他娘盼着他们夫妻生孩子，连他爹也有些急，只是没有他娘表现得明显。 偶尔问及他功课的时候，会隐晦的探他口风，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林琛也是哭笑不得，且不说这儿女缘分是天定，即便能控制生育，他也不希望裴瑜宓过早的生儿育女，听大夫说，过早的怀孕生子，有损母体寿数。 关于这点，没有证据支撑，但京中许多权贵家里的子孙都成亲早。 远的不提，单说贾家二府，宁府那边贾珍的原配周氏，当年怀贾蓉的时候就年岁尚小，还不足十六岁，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 贾家也不止这一例，宁府贾蔷的母亲也是生产时伤了身体，不到两年就没了。 只一个贾家就不止一例，可见这大夫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他是真心想与裴瑜宓白头偕老，可不是贪图一时爽快。 明知裴瑜宓现在年纪小，生产有生命危险，他又怎么会去努力造人？ 虽说他表哥福运深厚，惠及了林家。 但这并不是他肆意的理由。 心怀侥幸是不对的！ 贾瑄虽然也不想这么早生孩子，但他并不是忧虑生产的危险性。 作为他的妻子，黛玉即便这个时候怀孕生子，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甚至可能因为他的福运会让她生产时更顺利，不会受到多少折磨。 他纯粹就是不想太早生孩子，打扰他和黛玉的两人世界。 贾瑄这福运总的来说，用一个成语也可以概括，心想事成。 他若是不愿意，黛玉也怀不上，跟他和黛玉同不同房没关系。 「我的想法是过完年就离京，不在姑妈跟前，就不用担心被催生了。」贾瑄道。 林琛闻言，也笑道，「离过年也没多长时间了，看来也该准备上了。」 贾瑄领着黛玉他们三个在温泉庄子上住到腊月初六，因初八是腊八节，便在初七当日用过早饭后回了城。 又是一年除夕，每年这个日子宫中都会来接贾瑄入宫参加夜宴，今年仍不例外。 只不过，贾瑄入宫时，不再是一个人。 黛玉作为贾瑄的夫人，自然同去。 虽然是第一次参加除夕宫宴，黛玉却并不胆怯。 她和陛下不熟悉，皇后娘娘她却是常见的，她私库里那些珍品，多数是皇后娘娘的珍藏。 夜宴上，贾瑄和黛玉虽然不是主角，但也受人侧目。 贾瑄作为外姓人，在这宫廷私宴上，位次居然仅仅在太子之下，哪怕是皇后所出的睿王殿下也是坐在贾瑄下首，其余妃嫔所出的皇子们就更不必提了。 夜宴结束后，贾瑄和黛玉出宫回府。 坐的是宫中的马车，巡夜的侍卫自然不会拦他们。 次日起来，贾瑄和黛玉并邢夫人一起坐马车去荣府拜年。 老太太免不了提起抱曾孙的话题，黛玉与贾瑄感情和睦，不免也有这个念头。 贾瑄好不容易将话题转移开，「话说回来，璟堂弟今年也十三了吧？」 「刚进十三呢。」老太太道。 贾瑄道，「璟堂弟书读得怎么样？」 坐在不远处的贾璟听了，忙道，「先生说我明年可下场一试。」 「看来学的不错。」贾瑄笑道。 贾氏家学如今请的都是正经有功名在身的学究，学问不说高深，但教学生是尽够的。 十三四岁就能下场应试，放在哪里都算是比较有天分的孩子了。 远的不提，就说二房的大堂哥贾珠，他也是十四岁进学，就这样还被人称赞呢。 贾瑄将话题引到贾璟身上，之后又说起惜春。 第200页 惜春还未出嫁，倒不是因为佳婿难寻，而是因为惜春之父贾敬去岁刚好亡故。 贾敬去世的前一日正好是贾宝玉的生辰，虽然贾宝玉同家里的兄弟姐妹关系不是很和睦，但生辰的时候，也都会送上薄礼。 算起来，贾敬是前年四月没的，至今惜春已经守了二十一个月的孝，今年六月过后就可除孝。 因今年不是闰年，惜春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明年都十八了，不过她未婚夫倒是个体贴人，贾瑄也见过，人不错，起码惜春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下午，贾瑄就带着妻子和母亲回了府，迎接宫中的赏赐。 黛玉也算亲眼见识了贾瑄如何受皇帝宠信。 虽然贾瑄想离京躲清静，但也不想让黛玉的生日在路上度过，因此等黛玉生日过后，他们才启程离京游历，当然离京之前也没忘记向长辈们辞行。 这一回，却是没人阻拦贾瑄他们游历了。 第104章 贾瑄 此番离京，本是为游历，贾瑄他们便没走水路，而是选择走陆路，乘坐马车，走到哪里玩儿到哪里，倒也有滋有味。 离京三月，贾瑄他们一行四人终于到了徐州地界。 去岁成亲之后，贾瑄就跟贾珠提过来徐州游玩一事，当时贾珠还说要提前准备，结果却没来成。 贾瑄虽然事后写信告知了贾珠原委，但仍是惦记着这事儿。 到徐州附近的州府时，贾瑄就提前给贾珠写了信，告知他会来徐州。 因此，贾瑄他们一行人刚进城，就遇到了来接他们的人。 此人是贾珠跟前的常随，自然认得贾瑄他们。 何况贾瑄他们的马车有福国公府的标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认出来。 「小人见过福国公，大人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常随恭敬的道。 贾瑄撩起车帘，伸出头来，笑着道，「麻烦你带路了。」 堂哥贾珠是徐州府的知府，虽然府衙有官舍给他住，但对于贾珠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府衙的官舍就有些寒碜了，何况他还带着妻儿一起，跟其他官员一起住官舍，实属不太方便。 贾珠也不是缺钱的人，便干脆在徐州租了个大宅院先住着。 至于说为什么不买，他本就不会在徐州常住，买个宅子做什么？等他一走岂不荒废？ 他虽然不缺钱，但也不会浪费钱财。 跟着贾珠的常随，贾瑄一行人到了贾珠在徐州的住处，大门开着，贾珠带着贾兰在门口迎接。 一行下了马车，互相见礼。 「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我让你们嫂子收拾好了屋子，先进府歇息，有什么话等你们休息完了再说不迟。」贾珠笑着道。 贾瑄一行人也跟着附和，随着进府。 「兰儿今年十四了吧？」贾瑄看着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贾兰，笑呵呵的问道。 贾兰温雅的笑着，「瑄叔好记性。」 「亲事可定下了？」贾瑄又问。 这就把贾兰闹了个大红脸。 贾瑄看得好笑，「这有什么害臊呢？男女婚嫁，人伦之理。」 「叔叔说的是。」贾兰应了一声，却没多话。 贾珠笑着道，「兰儿的亲事我打算回京之后再议。」 闻言，贾瑄品出了点深意，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既然要回京再议，那想必是有了打算。 这儿女婚事，贾瑄一个堂叔，也不好过问，开个玩笑倒还可以。 贾瑄一边同贾珠闲聊，一边打量这宅子，心里大抵有了数。 这宅子面积不小，按理来说，贾珠一家四口用不上这么大的宅邸。 只能说，是因为知道他们要来，特意另外准备的大宅院，否则他们一行人住不下。 且贾瑄身份尊贵，贾珠即便是贾瑄的堂哥，也不敢怠慢于他。 贾瑄心中感嘆。 他还记得小时候堂哥对他没这么深刻的距离感，如今也开始讲究尊卑了。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他与二房一向走的不近，甚至二房好几个人都不得贾瑄的喜爱。 贾珠他生母……这也是一笔糊涂帐。 不过贾珠是个清醒的人，不曾因此怨怪过贾瑄。 如今生出的距离感，纯粹是因为贾瑄的身份今非昔比。 且过去贾珠年岁还不大，体会得不够深刻。 如今……做官这么多年，是个傻子也该品味出贾瑄的身份有多尊贵了。 寻常的皇子皇孙都比不得，贾珠又哪里敢怠慢呢？ 贾瑄心中唏嘘，原本他是打算在徐州多留一段时日的，但看贾珠这样子，他们留得越久，只怕贾珠越不自在，他心思一转，改了主意。 在徐州玩一圈后，照常去下个地方，没有必要特意留下来，更没有必要刻意提前离开。 贾珠一共准备了两个院子，都在西边，东边是贾兰和贾蕙兄妹的住处。 贾瑄的院子在前，林琛的院子在后。 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贾瑄夫妻和林琛夫妻便各自回了院子休整。 晚间众人齐聚正院一道用饭。 饭毕，贾珠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办公，而是与贾瑄他们闲话。 「你们打算在徐州待多久？」 贾瑄闻言一愣，与林琛对视了一眼，想了想，道，「我们此番离京只是为了游玩，徐州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吗？」 第201页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贾珠看向李纨，「宫裁，不如你带他们去？」 李纨笑容温婉，正欲回话，贾瑄就摆摆手，「不用了，府里的事还需要大嫂子处理，我们就是来玩儿的，自己到处瞎转转就是了，不需要嫂子特意带着。」 贾珠也就是随口一提，既然贾瑄不愿意，他也就作罢，「好吧。」 「小侄正好没事，不如小侄给叔叔婶婶们带路？」贾兰忽然道。 贾蕙见哥哥开口，便也意动，小声符合，「父亲，我也想去。」 「蕙儿。」李纨眉头微蹙，唤了一声，有些不贊同。 贾兰去也就罢了，他到底不是小孩子，长得人高马大的，且徐州府的人大多都认识贾兰，知道他是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在徐州的地界上，没人敢欺辱他。 贾蕙却不一样，她是闺阁女儿家，且又年幼，尚不足十岁，这跟着出去若遇上事，贾瑄他们还得照顾她，岂不惹人烦？ 听阿娘唤她的名字，贾蕙便心领神会，有些闷闷的低下头，不吭声了。 贾兰见状，有意帮腔，但被他娘眼神一瞪，只得闭嘴。 黛玉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很清楚贾蕙的心思。 她当初也是日日盼着出门玩儿，但她阿娘怕出事，跟李纨一样，不同意她出门。 十年前，她父亲外任应天府的府尹，她当时正好八岁，彼时贾瑄守孝，不能同行，她随父母到了任上，除了跟母亲参加夫人们的宴会，基本上是不能出门的。 直到贾瑄除孝，跑来应天府陪她，她才有机会出门，可那年她也已经十岁了。 「蕙儿若是想出去玩儿，就跟我们一起吧。」黛玉看向贾瑄，「你觉得呢？」 贾瑄挑眉，「都听你的。」 李纨眉头微蹙，「弟妹，蕙儿她年纪尚小，怕是……」 「无妨，」黛玉笑着打断她，「嫂嫂，有表哥在，你们还怕会出事不成？」 即便有那不开眼的，遇到贾瑄这种福运深厚的人，那也只能怨他们自己倒霉。 李纨被噎住，不由看向贾珠。 贾珠想起贾瑄那不讲道理的福运，嘴角一抽，又见女儿眼里全是期盼，不由软了心肠。 「蕙儿既然想去，那就去吧，」贾珠看向贾兰，「你是哥哥，要多照看些妹妹。」 言下之意，没事儿别让蕙儿打扰了贾瑄他们。 贾瑄他们新婚还不到一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想当年，他媳妇生产，贾瑄来道贺，碰上孩子哭闹，那表情贾珠如今都找不到词儿形容。 说嫌弃不是嫌弃，说害怕不是害怕，若硬要说，大抵就是避之不及。 「儿子明白。」贾兰笑着道。 话题到此结束，各自分开回屋。 次日晨起，众人也是各自在自己院儿里用饭。 贾珠一早就去了衙门上值，这会儿早就不在家里，李纨也在处理家务，贾蕙和贾兰在正院前厅等着贾瑄他们，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等贾瑄他们来的时候，贾蕙吃糕点都快吃饱了。 「你们兄妹俩来的这么早？」贾瑄看到他们还愣了一下。 贾兰笑着道，「大清早的，妹妹就来找我，怕叔叔们出去了，拉着我在这儿等呢。」 贾瑄等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睡得晚，不比贾兰他们睡得早，起得自然就迟些。 当然，主要是黛玉和裴瑜宓起得迟，贾瑄和林琛倒是醒得早。 不过这个就不需要说出来了。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一起出去逛逛吧。」贾瑄道。 黛玉、裴瑜宓还有贾蕙因是女眷，需要戴上面纱，倒不是贾瑄他们在意她们抛头露面，而是她们姿容出色，就这样大剌剌的出门，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们外出是为了玩儿，不是找麻烦的，能省事儿一些自然更好。 贾兰是男孩子，自然没有贾蕙那样的约束，他来徐州两年多，走街串巷的早就混熟了。 哪里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他不说全知道，但也知道个一半。 走在路上，时不时地还有人同贾兰打招呼，看衣着打扮都是一些世家子弟。 大抵是看贾兰身边那几个人气度不凡，他们只敢打招呼，不敢上前攀谈，怕冲撞了贵人。 徐州府的世家都知道贾兰出身荣国公府，他家那些走动的亲戚们，非富即贵，大多是他们惹不起的，若是平时，只有贾兰，他们自然愿意上前交谈，拉拉关系，可若是多了人，他们就得思考贾兰身边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有没有资格上前搭话。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眼力见。 在外头逛了半天，众人都有些渴了饿了，贾兰便领着他们来到一家酒楼，看酒楼的规格，大抵是徐州府上等的酒楼之一。 刚进酒楼，还没来得及进雅间，便见一群锦袍少年上来搭话。 第105章 贾瑄 「哟，这不是小衙内吗？难得遇上你啊。」来人勾上贾兰的肩膀，一副亲密的模样。 贾瑄疑惑的看向贾兰，却见贾兰眉头皱起，眉眼间全是厌恶。 「走开，别碰我。」贾兰甩开他，眉头皱起，「我今儿有事，可没空搭理你，滚远点。」 来人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贾兰今日这么强硬。 「呵，叫你一声小衙内，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那少年推了贾兰一把，「老子叫你一起玩儿是给你面子，别不识好歹。」 第202页 那少年身后几个年轻人注意到贾瑄他们，神情微变，其中一人拉了拉锦袍少年的衣角，小声附耳说了些什么。 接着就见那少年的注意力被引到了贾瑄他们身上来。 贾瑄他们这次是出京游玩，身上的衣着虽然不便宜，但家里只要有些权势的，都能穿得起，不是很打眼。 那少年一看就身份不凡，或是有背景，被人提醒之后，目光原本落在贾瑄身上，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贾瑄身后的黛玉和裴瑜宓吸引了过去。 不管是黛玉还是裴瑜宓，都是姿容出色的美人，即便戴了面纱，可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就能让一些阅尽千帆的男人想入非非。 显然，这少年年岁虽不大，但却是个享尽女色的纨绔，也有些分辨美人的能力，隔着面纱，他都能看出黛玉和裴瑜宓是美人。 林琛和贾瑄都注意到了那少年的目光，当即面色一沉。 两人将黛玉和裴瑜宓挡在身后，林琛正要喝骂，却没贾瑄反应快。 「拿下。」 就两个字，便叫那少年心生寒意。 贾瑄是真的带了杀气。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今日值守的暗卫队长姜桢便带着众暗卫现身，将那少年一群人迅速拿下。 那少年确实出身不凡，看姜桢他们出现的很突然，脑子里立马想到了他们的身份。 ——暗卫。 暗卫通常只有皇家人才用，一般的勛贵是没有资格用的。 这属于犯上僭越。 华服少年只要想到他冒犯了皇亲，腿都软了。 他确实有背景，但他那背景在皇家跟前，提鞋都不配。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公子就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华服少年倒是能屈能伸，说话也粗鄙不堪。 只不过，他用那噁心的目光看了黛玉，还想饶命？做什么白日梦呢？ 贾瑄将黛玉视若珍宝，任何人胆敢对黛玉心生邪念，他都敢杀人。 「爷？」姜桢认出了这少年的身份，吃不准贾瑄的心思，询问般的唤了一声。 贾瑄面无表情，「杀了。」 姜桢愣住。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贾瑄眼含杀气的喝问。 姜桢回过神来，低下头，「属下遵命。」 那少年没想到贾瑄的杀气这么重，他已经反应很快的求饶了，贾瑄却仍不放过他。 「你不能杀我！我没有犯罪！」那少年大抵是知道死到临头，扯着嗓子喊起来。 贾瑄冷漠的摆摆手，让姜桢拖走。 姜桢将那少年的嘴堵上，直接拖了出去。 酒楼里安静的可怕。 就连贾兰也是头回见到贾瑄这样杀伐果断的模样，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 更别提自幼养在深闺的贾蕙了。 「不是饿了吗？上去用饭吧。」贾瑄牵着黛玉，直接往楼上走。 林琛也是恍惚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他牵着裴瑜宓跟上。 最后是贾兰，他吸了口气，牵着被吓到的妹妹一起上楼。 等他们一行人上楼后，楼下大厅里的客人们快速结帐走人。 刚刚被贾瑄当众拿下的少年，那可是贵妃娘家的侄儿，贾瑄居然说杀就杀，一点都不迟疑。 旁人想什么，贾瑄懒得过问，他们进了雅间，贾瑄恍若无事的点菜，还有心情问黛玉想吃什么。 黛玉都被问得一愣，刚出了这种事，贾瑄还有心情吃饭？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黛玉什么心思，贾瑄一眼就能看穿。 他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饿肚子啊。」 黛玉犹豫了一下，道，「你这样做，会不会惹上麻烦？」 她知道贾瑄极少使用自己的特权，他一直都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是他享尽了福运带来的好处又如何能摆脱这些特权呢？ 他只能尽量不使用这些特权去欺压良善。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用这些特权去压制那些根子都坏透了的人。 至于原谅，贾瑄别的事情都可以原谅，唯有亵渎黛玉这一件事，他不能原谅，也不会原谅。 哪怕是想一想，都不行。 刚才他要不是反应快，那少年调戏之语只怕就要说出口了。 他和黛玉的关系，还有林琛和裴瑜宓的关系，只要一看就能看出来。 可那少年却不管不顾，仍是打算出言调戏。 看他们的衣着，就该明白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可即便如此，那少年依然故我。 可见他从前没少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事也没少干。 那少年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对这种事就已经如此熟练。 哪怕贾瑄不去查，也知道这小子死有余辜。 「无妨，那小子又不是皇家人。」言下之意，只要不是皇室子弟，他想打杀就打杀了，皇帝是不会责罚他的。 黛玉想到陛下对贾瑄的宠信，不由默然。 「那小子也是该死，居然敢……」林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显然也是气不过。 与贾瑄不同，贾瑄生气只是因为黛玉，而林琛生气除了因为裴瑜宓还要加上黛玉。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嫡亲妹妹，双倍的暴怒。 「要不是表哥动手快，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林琛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有血性。 第203页 都快被人骑到头上了，而且事关男人尊严，他要是能忍，就是那乌龟王八！ 「好了，不提那晦气的人，先用饭。」贾瑄说完，又道，「明早我们就启程去扬州。」 贾兰和贾蕙原本默默地坐着，忽然听到贾瑄这话，顿时急了。 「瑄叔为何突然要走？」贾兰脱口问道。 贾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多想，跟你们没关系，只是我们想去扬州而已。」 这话谁信谁是傻瓜。 贾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哥，方才那人是谁啊？他欺负你吗？」贾蕙原本有些害怕贾瑄，但想起那纨绔少年之前对她哥哥口出恶语，便不怕贾瑄了。 贾兰嘆了口气，「那是……」他顿了顿，「那是贵妃的娘家侄儿，楚王的表弟。」 「呵，」贾瑄喝了口茶，意味不明的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楚王是谁？ 那是前梁王的亲弟弟，前梁王便是被贬去守皇陵的皇长子赵和润。 当初为了救太子，贾瑄护送人证入宫，遭到梁王的暗卫截杀，藉此直接废掉了梁王，他也因此加封进爵为国公。 而今不过是出来游玩，又遇上了跟前梁王有关的人，关系还如此亲密，可不就是冤家路窄吗？ 自从梁王废在他手里，每年给他赏赐的人，就少了吴贵妃。 不过贾瑄也不在意吴贵妃那点赏赐。 吴贵妃和吴家还有二皇子楚王都很怨恨他，但却不敢对他下手，就怕被贾瑄身上的福运反噬。 这些年，贾瑄和吴贵妃一系，关系处于你不打扰我，我就懒得搭理你的状态。 但随着今天的事一出，看来他和吴贵妃之间的仇恨又要再次加剧了。 贾瑄心里感嘆，这不能怨恨他，谁让吴家没教好自己的儿孙呢？ 自己不教，那就只能他来教了。 只不过他的教导方式，有些直接了点。 嗯，送他去投胎，再投个教养好的人家，回炉重造，一劳永逸。 费那功夫让一个人渣回头是岸，多麻烦啊。 在座的除了年幼的贾蕙，都知道贾瑄与吴家的恩怨。 就连林琛都沉默了。 「表哥，那小子……」真就这么杀了？ 贾瑄挑眉，「怎么？」 林琛：「……」 算了，杀了就杀了吧。 用过饭，大家也没了兴致再逛街，直接回了家。 午后贾珠下衙回府，今日酒楼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饭后，听贾瑄他们明日启程去扬州，也没拦着。 回屋前，贾瑄笑着拍了拍贾珠的肩膀，「珠大哥，你是徐州的父母官，有些人有些事，你若是退让，就会让那些人越嚣张，该处置的时候就要处置，出了事，你背后还有贾家，还有我。」 普天之下，除了皇家那几位顶头的尊贵人，就没有贾瑄得罪不起的。 贾珠闻言，心中微热，「多谢。」 「不用谢我，都是一家人，守望相助是应该的。」贾瑄说完，牵着黛玉回屋了。 正院没一会儿就只剩下贾珠夫妻。 李纨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珠，「老爷？」 「我没事。」贾珠嘆了口气，「今日出了这种事，也有我的问题。」 若是最开始的时候他插手管了，那小子今天也不至于敢把色心动到黛玉和裴瑜宓的头上。 裴瑜宓都罢了，最可怕的是欺辱黛玉。 那可是贾瑄的心尖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衙内，读音是xiǎo yá nèi。意思是指贵家公子。 出处 《刘知远诸宫调·君臣弟兄子母夫妇团圆》：「其时小衙内，叉手还告啓：难忘夫人，十二三年好好看承，亲生来也不恁地感恩义。」 《水浒传》第五一回：「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个小衙内来，年方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乃是知府亲子，知府爱惜如金似玉。」 第106章 贾瑄 次日一早，用过饭，贾瑄四人便辞别了贾珠一家，坐着马车去往下个地方。 徐州这一行虽然遇上了不长眼的人，但贾瑄的回报也很直接粗暴，倒是没有因此留下什么不愉快的情绪。 不过，许是因为吴家这位小少爷的存在，让贾瑄一行四人接下来很是关注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每到一个城镇，贾瑄便命小厮去打听当地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 但凡罪该处死的，统统直接羁押送去府衙，盯着当地长官按照朝廷律法处决。 如此一来，不到三个月，贾瑄一行人就成了令纨绔子弟闻风丧胆的存在。 贾瑄他们在姑苏过完中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四人商议过后，干脆调头回京城。 他们这一路也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京城那边长辈都该有意见了。 往回走路过金陵时，又遇上了熟人。 「见过福国公，多年不见，福国公风采愈发出众了。」这华服青年是武昌侯世子韩恒宇，就是昔年险些被其二叔陷害杀人的少年。 贾瑄笑着同他寒暄，「你这是……」 「陪母亲入京探亲。」韩恒宇道，「福国公这是打算回京了？」 贾瑄点头，「正是，你既然也是进京去的，不如同行？」 韩恒宇闻言大喜，「那就叨扰福国公了。」 第204页 贾瑄那是什么人？皇帝亲封的福国公！ 他本就担心母亲进京会遇到麻烦，他们家如今虽然还有些家底，但远远不如父亲在世的时候，出了事他也很难解决。 可要是与贾瑄同行，遇到麻烦的可能就大大降低，即便遇到麻烦，有贾瑄在，也无需担忧。 同贾瑄说了两句，韩恒宇忙回去跟母亲说起此事。 武昌侯夫人听了儿子的话，很是惊讶，「你同福国公不过多年前一面之缘，福国公缘何待你这样亲厚？」 与贾瑄同行，不是她儿子死皮赖脸贴上去，而是福国公贾瑄主动开口邀请的。 韩恒宇闻言笑道，「母亲不必多虑，我们府上与福国公又没仇，福国公也没有理由算计我们，说句难听的，咱们有什么值得福国公算计的？人家是好心邀我们同行，我们就跟着一起，省去一些麻烦事，想那么多，岂不是自寻烦恼？」 武昌侯夫人听了，哭笑不得，「我儿豁达。」 她也是被丈夫去世后，小叔子为谋夺爵位，算计陷害她膝下一双儿女的事吓到了。 即便过去许多年，儿女都已经娶妻嫁人，她心中仍无法释怀。 不过韩恒宇的话说服了她。 福国公何等尊贵？且深受天恩，这样的人，必不可能算计他们家。 何况，听闻贾瑄他们出京游历，一路上惩治了不少恶霸纨绔，就这个作风，便可看出人品。 想到这里，武昌侯夫人彻底安了心。 入京的路上，黛玉和武昌侯府婆媳两个相处得还不错。 韩恒宇的夫人性子温婉，是个好脾气的，说话温温柔柔，黛玉的性子虽说不上温柔，但对这种性格的人，她也是喜欢的。 就这样走走停停，赶在冬月初到了京城码头。 此番回京，他们提前写信告知过家人，因此下了船，便有家中的马车来接。 在码头，贾瑄四人同韩恒宇他们道别，各自分开。 贾瑄他们四人的车驾先到了林府，想着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进去见见也说不过去，贾瑄和黛玉便干脆一起进了林府给林如海夫妻请安。 「你们四个，离京之后就成了脱缰的野马，谁都管束不住了。」林如海道。 贾瑄他们路上的作为，已经传回了京城。 被贾瑄惩治的人，自然怨念满满，但贾瑄这头的人，只觉得贾瑄做得好。 支持贾瑄的人除了自家这些亲戚，就数当今陛下旗帜鲜明。 好几个月前，贾瑄在徐州惩治了吴家小少爷，消息传回京城，吴家一系愤怒的召集人手在朝堂上弹劾贾瑄。 结果反倒被陛下申饬，领头的吴尚书直接告老还乡，底下那些蹦跶的厉害的，都被皇上下令追查不法之事，一个不落，统统被革职查办。 后宫的吴贵妃也被贬成了贵嫔，楚王倒是没像他哥哥一样被废，但也被皇上罚俸，加闭门思过。 一套连招下来，这些人全都恹恹的。 后头贾瑄继续惩治恶霸的消息传回来，也没人再敢弹劾，只火速的给家乡族老传递消息，让他们安分点，已经做错事的，赶紧跑，不要撞到福国公跟前。 这也是贾瑄他们后来遇不到什么恶霸的原因。 贾瑄四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不后悔。 这一路走来，因着贾瑄处置那些恶霸纨绔，林琛也大长见识，深入的了解到百姓疾苦，心中也立下宏愿，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贾瑄和黛玉没在林府久留，福国公府那边邢夫人还等着他们回去。 向林如海他们告别之后，贾瑄和黛玉上了国公府的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福国公府。 福国公府大门敞开，显然是为了迎主人回府。 贾瑄牵着黛玉进门，穿过两道仪门，进了正堂，就见邢夫人在里头坐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看到贾瑄他们的身影，邢夫人起身上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些年，邢夫人也早就习惯了贾瑄长时间不在府里，虽然贾瑄离京了大半年，但对邢夫人来说也还好，隔壁林如海夫妻不也跟她一样？ 没事儿的时候，邢夫人要么去林家跟贾敏闲聊，要么就跟贾敏一起去荣府看望老太太。 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 比起从前伺候贾赦的时候，不知好多少倍。 说起贾赦，邢夫人都有些想不起他的音容了。 这狗男人不是好东西，也怨不得没人惦记他。 「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我已经叫人备了热水，你们都去沐浴更衣歇息歇息，晚上去我哪儿用饭。」邢夫人道。 福满堂已经大半年没开火了，这会儿一时半刻的也没东西吃。 不管是黛玉还是贾瑄，吃惯了山珍海味，这路上折腾久了，还真有些想念家中的口味。 「多谢阿娘。」贾瑄笑着道。 黛玉也附和了一句。 邢夫人看他们小夫妻感情好，笑眯眯的走了。 虽然黛玉至今还没好消息，但邢夫人并不着急。 她当年不也是嫁进门多年才生下了贾瑄？ 多年前，她不得老太太和丈夫的喜欢，原本以为是她多年无子的缘故。 但后来她生下贾瑄，与老太太接触得多了，才醒悟过来。 不是因为她多年不孕没生下孩子，老太太才不喜欢她，而是她自己行事作风太小家子气，老太太看不过眼，便懒得理她。 第205页 贾家并不像林家那样子嗣不丰，她嫁过来时，前头的原配就留有一个嫡子，听说原先还有个嫡长子的，只是不幸夭折了。 二房那边也有一子一女。 老太太孙儿孙女齐全，又怎么会因为她没有生养，不喜欢她？ 她当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若非有了贾瑄，她怕是永远想不明白这一点。 老太太没在子嗣上为难过她，邢夫人有样学样，也不会在子嗣上为难黛玉。 且，贾瑄对黛玉有多看重，她都看在眼里。 哪怕是为了母子之间的情分不受影响，邢夫人也不会刁难黛玉。 晚间，贾瑄和黛玉去慈安堂用饭，听邢夫人说起这大半年来京中的趣闻。 一直到天擦黑，夫妻俩才从慈安堂出来，回屋歇息。 回来的这一路上，贾瑄和黛玉都没同房，毕竟在船上，不太方便，且还有外人同行。 小夫妻感情好，闹到半夜才歇。 次日晨起，贾瑄与黛玉仍是去慈安堂用饭。 吃过早饭后，邢夫人问起贾瑄，「你们离京大半年，老太太那边一直惦记着，一会儿去荣府，好好陪陪老太太。」 「儿子省的。」 从慈安堂出来，贾瑄和黛玉回了正院，叫来燕草，问他们准备的东西弄好没有。 确定齐全了，贾瑄和黛玉便坐马车去荣府看望老太太。 昨儿贾瑄他们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荣府，老太太猜到贾瑄他们今日回来，特意命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招待贾瑄他们。 贾瑄他们到荣府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姑父林如海一家。 众人也没在门口寒暄，干脆进了门再叙话。 到了荣庆堂，林如海拜见了老太太，说了两句话，便去了外院见贾琏。 贾瑄和林琛虽然到了避嫌的年纪，但老太太想念，就干脆留了下来跟老太太说话。 对于贾瑄在外头的作为，老太太不评价，在她眼里，自家孙儿千好万好，那错的肯定是别人。 下午用过晚饭，林如海一家就告辞回去了。 贾瑄和黛玉被留在了荣府，老太太捨得外孙，但却捨不得爱孙贾瑄。 看老太太实在惦记，贾瑄也于心不忍，干脆同黛玉商量过后，在荣府小住一段时间。 这一住就住到了月底。 起初老太太只是想念贾瑄，后头就开始催生，贾瑄实在受不住了才带着黛玉回府。 第107章 贾瑄 回了福国公府，贾瑄也没完全躲开，老太太隔三差五的就往府里送补品，都是滋阴补肾的，贾瑄看着这一堆的补药脸都快绿了。 他完全不需要这种东西好吗？ 府里躲不过补药轰炸，贾瑄干脆拉着黛玉和邢夫人一起去了庄子上躲清静。 直到除夕前两天，贾瑄他们一家才回城。 回城后才知道，他们去庄子上后，老太太便没有再往府里送药材。 两日后便是除夕，白日里祭祖，晚上参加宫中的除夕夜宴，又是半夜才回府。 忙忙碌碌的过完新年，已经到了元宵。 远在徐州的贾珠写信给贾瑄，请贾瑄帮忙震慑搞事的人，他外任三年期满，想着谋个京缺。 前头因着吴家小少爷的事，吴家不敢对付贾瑄，只能迁怒贾珠。 不过贾珠是个有能力的，将吴家的报复都扛了过去，后来吴家被陛下申饬，也没了机会再报复贾珠，贾珠也就熬出头了。 此番也让贾珠意识到，外任虽然天高皇帝远，但远离中枢，终是多有不便，在京城任职，好歹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姓贾，又是贾瑄的堂兄，怎么都能得到皇上几分爱屋及乌。 贾瑄收到消息后，便进宫了一趟，先去了一趟御书房，将这事儿给陛下交了底，之后又跑了一趟东宫，把这事儿交给了太子处理。 这是个施恩的好机会。 贾珠有能力，又是他贾家宗族的堂亲，为人品行都是上等，贾瑄没有理由不帮衬。 见贾瑄给他送人才，太子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一点也不怀疑贾瑄任人唯亲。 不出五日，贾珠的任命就定了下来。 一般来说京官的地位就是比地方官要高些，尤其是品阶高的官员，贾珠外任的时候虽然是正四品知府，但要谋求京缺，平调是不可能的，升官他的资历也还远远不够，即便他是贾瑄的堂兄，也无济于事。 不过贾瑄和贾珠堂兄弟的关系多少还是有点用处。 虽然不能平调，但也没降低多少，直接调进了吏部任郎中。 虽只是正五品之职，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 贾珠这里的事，贾瑄交给太子之后就没有再过问，但太子敲定后还是通知了贾瑄一声，让贾瑄心里有个底。 这之后，便是贾瑄的生日，跟往年没什么不同。 接着就是惜春的大婚之喜，定的是初七。 大抵是知道贾瑄他们会在黛玉生日后离京游玩，婚期特意定在黛玉生辰之前。 惜春虽然有嫡亲的兄弟，但他嫡亲的哥哥贾珍好多年前就瘫痪在床，血缘最亲的就是侄儿贾蓉。 但贾蓉的辈分小了些，加上惜春自出生就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便求了贾瑄，让贾瑄背惜春出门，这也是十分给惜春长脸的事。 惜春虽然没有父兄撑腰，但她背后有贾瑄，即便将来她丈夫变了心，也绝不敢欺负惜春。 第206页 惜春出嫁时，自然免不了哭一场，她捨不得老太太。 老太太也有些捨不得，膝下养着的姑娘们，一个个嫁了出去，她也垂垂老矣，不知还能活几年。 好在惜春回门的时候气色还不错，老太太便也安了心，又叮嘱她好好过日子，不要仗着有贾瑄撑腰就自矜自傲，夫妻之间不需要分个你强我弱，是要相互扶持，相互陪伴的。 惜春认真的听训，回门的次日又去福国公府拜谢了族兄贾瑄，感谢他在她大婚之日，背她出门给她长脸。 贾家这些姐妹里头，连迎春这个有一半血缘的亲姐姐都没被贾瑄背着出门，她这个血缘关系离了四五代的族妹倒是得了这个殊荣。 好在家里的姐妹们都是和睦的，没有因此生出嫉恨之心。 黛玉的生日过后，贾瑄仍是与她一起，再加上林琛夫妻，一块儿离京四处游历。 刚进六月，他们到了沿海的福州一带，这边盛产海鲜，贾瑄他们在京城也吃过，但多是冰冻之后送到京城的，比不上这边现吃的新鲜。 海鲜海鲜，吃的就是个新鲜。 寻了当地一家海味做的最出名的酒楼，贾瑄他们直接进去点了一桌子的海味。 哪知还没开吃，裴瑜宓就反胃干呕，问起来就说海鲜太腥。 林琛被吓得手足无措，黛玉也有些慌乱。 贾瑄却觉得这反应有些熟悉，他从小到大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孕妇了。 这孕吐的反应，他也是同龄人之中，最见多识广的。 他看裴瑜宓这反应，很像孕吐。 但他没说出来，而是直接结帐，带着他们回了暂住的院子，然后请当地最出名的大夫上门诊脉。 结果自然不出贾瑄所料，裴瑜宓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算算大抵是四月下旬时怀上的。 算起来，大抵正月孩子就要出生。 这个孩子的到来，打乱了大家的计划，原本他们还想出海去台湾那边转转，可裴瑜宓有孕，哪里能出海？这要遇上个海浪，岂不是乐子大了？ 林琛听大夫说裴瑜宓有孕之后，就吓得脸色发白，他一直有意在避孕，只是药物或多或少都有副作用，他自己不吃，也不让裴瑜宓吃，省的吃坏了身子。 但他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怀上了。 想起那些因过早有孕而血崩的女子，林琛都快要把自己给吓死了。 看出了林琛情绪不对，贾瑄没当着裴瑜宓的面说什么，只交代黛玉陪着裴瑜宓，拉着林琛和大夫去了外间，然后询问大夫裴瑜宓的身体如何。 「这位少夫人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孕吐是正常的，只不过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要格外注意，其余的，也就无妨了。」大夫道。 听了大夫的话，林琛没忍住问道，「我夫人身体康健，那生产的时候会……会出事吗？」 「这……」大夫被问蒙了。 他虽然医术好，但也不会接生啊。 接生那都是稳婆的事儿，他没这技术，也不是很了解。 贾瑄挥挥手，让霁春给大夫赏钱，送大夫出去。 「只要准备好有经验的稳婆，不会出什么事的，」说着见林琛的脸色不见好转，便又补充了一句道，「这不是有我在吗？」 后头这句话效果拔群，林琛被点醒，看着贾瑄的目光简直堪称灼热。 林琛时至今日才明白贾瑄为何受人追捧。 哪怕贾瑄对他们不假辞色，讨好贾瑄的人，仍是趋之若鹜。 因为贾瑄那福运，是真不讲道理啊。 「多谢表哥。」 「你也不用谢我，这个孩子来的很突然，我们都没有准备，但你也不要太过忧心，弟妹她怎么也十七岁了，这个年纪难产的多是些体弱多病的女子，弟妹她身体康健，一定没问题的，你不要做出那种担忧的样子，叫弟妹看了心里怎么想？」贾瑄叮嘱道。 林琛受教，「我省的，谢谢表哥提醒。」 要不是贾瑄提醒，他怕是一直为此忧心，让裴瑜宓见了，岂不是平白给她增添负担？ 「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贾瑄摆摆手，又道，「弟妹她现在月份浅，不宜四处走动，我们等她满三个月之后，便坐船回京。」 「都听表哥安排。」林琛道。 他这会儿虽然醒过神，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听贾瑄的安排最好。 之后，林琛一直在家里陪着妻子，贾瑄和黛玉时不时的出门一趟，等到裴瑜宓满三个月后，他们便启程回京。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八月底了。 而这个时候，裴瑜宓的肚子已经开始凸显出来。 因裴瑜宓有孕，他们就先去林家。 这个时候林如海还在衙门上值，府里只有贾敏。 看着他们忽然全回来了，儿媳肚子还微微隆起，顿时就懵了，「这是……」 看见贾敏的表情，贾瑄看向林琛，「你没跟姑妈说？」 林琛也看向贾瑄，「我以为你说了……」 黛玉看着他们，嘴角一抽，「所以我们都没说？」 林琛、贾瑄：「……」 那边裴瑜宓已经被贾敏扶着坐了下来，扭头就开始训斥贾瑄他们。 贾瑄他们有些悻悻。 见姑妈盯着裴瑜宓的肚子，眼睛里仿佛有光，贾瑄有了危机感，拉着黛玉快速告辞回府。 第207页 回府的时候，邢夫人却不在家里，她却了妹妹家。 想着裴瑜宓有孕的消息很快会传到荣府，贾瑄干脆趁着天色尚早，拉着黛玉去荣府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婉拒了老太太的留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荣府，然后收拾东西去了避暑庄子上。 这个时候天气还有些热，避暑山庄还是能住的。 等老太太回过神要找贾瑄催生的时候，才知道贾瑄带着黛玉躲去了避暑山庄，她顿时哭笑不得。 贾瑄盘算着裴瑜宓有孕的风头过去了，便拉着黛玉在下元节前回府。 今年已经到了尾声，贾瑄便没有再拉着黛玉出京。 倒是黛玉很眼热裴瑜宓的大肚子，一天到晚的盼着小侄儿降生。 转眼新年过去，正月初六时，裴瑜宓在夜里发动了，产下一对龙凤胎。 一开始有些难看，但过去半个月后，小宝宝就变得白白嫩嫩，非常的可爱。 黛玉望着一下子儿女双全的哥哥，晚上开始缠着贾瑄要生龙凤胎。 贾瑄：…… 贾瑄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虽然不太想这么早生孩子，可黛玉想要，就另有说法了。 半年后，在黛玉的期盼下，终于诊出了有孕，等到六七个月，确诊是双胎。 正月初七，黛玉平安生下龙凤胎，心满意足。 炫耀了一年儿女的林琛看着表哥和妹妹一年就添了龙凤胎，不由无语。 这福运太不讲道理了吧，想生龙凤胎就生龙凤胎！ 对于小舅子的羡慕嫉妒恨，贾瑄并不理睬。 他原本有些害怕孩子夜里吵闹，但他发现……他家这两个宝宝，好像并不吵闹，还很爱笑，尤其是他和黛玉抱着的时候，笑得最开心。 不出一年，两个小傢伙已经会说话走路，比寻常的幼儿要聪明很多。 贾瑄都差点以为儿子、女儿跟他一样是带记忆投生的。 但他测试之后确认，并不是。 他和黛玉的孩子，就是天生的聪明机灵。 并且好似还继承了他身上的福运，虽然福运没他那么逆天，但确实是继承了一部分。 发现这点后，贾瑄封锁了这个消息。 只不过没瞒过皇帝，谁让他身边有皇帝的暗卫呢。 好在，皇帝不会害他，贾瑄倒也安心。 数年后，在太子即将而立时，陛下决定禅位，新帝继位后，加封贾瑄为福郡王，恩宠比之其父更盛一筹。 贾瑄和黛玉一直生活得顺心自在，儿女聪慧孝顺，也没人敢惹他们一家。 这大抵就是幸福的真谛。 第108章 林琦1 致和七年，二月十五。 春日里气候宜人，此刻文昌侯林府祖孙三代都守在小东院，只因林家前年腊月嫁进门的孙媳妇贾敏正在房中生产。 听着产房里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门外林如海急的额头冒汗，不住的来回走动。 林老侯爷见了，倒也不骂他，想当年，他媳妇生产之时，也没比林如海强多少。 说起贾敏这个孙媳妇，倒真是有其母风范，刚进门就有了身孕，怀胎十月，胎象一直很稳固。 按理说，贾敏只是小辈，生产时，他和如海之父原不该在这里守着，只要他夫人和儿媳这婆媳两人在这儿等消息便可。 只是林家情况较之别家稍显特殊。 从林老侯爷这辈开始，林家已经三代单传，不论是他还是他儿子、他孙子，都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且不论是他母亲，还是他媳妇、抑或儿媳妇，都是成婚后好几年才有孕生子，并且之后数年再无身孕。 贾敏却不同，她刚进门不到半年，就诊出有孕，且一直到怀孕生产，都胎象稳固。 这不禁叫林老侯爷想起了贾敏的母亲，荣国公府世子贾代善的夫人，史氏。 史氏出身保龄侯府，是现保龄侯之嫡女，其夫贾代善是荣国公贾源的嫡长子，膝下育有两儿一女，长名贾赦，字恩侯；次名贾政，字存周，女儿便是他孙媳妇——贾敏。 贾敏的父亲幼时就随父习武，娶妻之后常随父亲征战，与其夫人史氏聚少离多，即便如此，史氏仍是在这少有的相聚日子里先后怀上了三胎，稳坐世子夫人之位，这运道是许多当家奶奶没有的。 看贾敏如今这情形，颇有她母亲当年的风范。 林老侯爷仿佛看见林家人丁兴旺的希望。 正遐想间，屋内传出婴孩的啼哭，接着稳婆出来报喜，「恭喜林少爷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稳婆恭喜了一圈，得了加倍的赏钱，喜滋滋的进屋了。 林家众人从欢喜中回过神，忙命下人去荣府报喜。 且不提荣府得了喜讯是如何高兴，一晃就到了洗三这日。 姑苏林氏，系钟鼎之家，却也是书香之族。 侯府添丁，四代同堂的大喜事，来祝贺的不仅是勛贵之家，亦有书香之族。 林老侯爷翻阅典籍，最终给曾孙定下『琦』字为名。 琦，美好的，不凡的；亦代指美玉。 还取了个乳名，叫小七。 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 不论是学名还是乳名，都蕴含着林老侯爷对曾孙无尽的期盼。 林琦刚一两个月就会笑，寻常人家的婴孩这个时候只会哭；三四个月时，林琦已经牙牙学语，只是发音不标准；十个月时，林琦就已经会喊人，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会自己走路。 第208页 于是人人都道林家出了个神童，家族有望。 致和八年，二月十五。 这日是林琦的抓周礼，被父亲抱在怀里，眼珠子滴熘熘的转，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小娃娃。 抓周礼开始后，林如海将儿子放在地上，让他去抓东西。 小傢伙站在原地，像是在琢磨拿什么。 地上的抓周物品不是直接放在地上的，而是铺了一层的丝绸，抓周的物品则放在丝绸之上。 林琦看了一圈，直接将丝绸的一角抓住，然后抓着另一角，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地上的抓周物品直接打包拖走。 这些抓周的物品都是模型，轻便的很，林琦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拖还是拖得动的。 所有人哭笑不得，祝福的话到了嘴边，不得不咽下去。 这小傢伙把抓周的物品直接打包了，以至于他们准备的祝福语对不上。 林老侯爷哈哈大笑，「这是我林家麒麟儿。」 聪明。 有了林老侯爷带头，其余来祝贺的人便也跟着称赞。 等抓周礼结束，这些宾客回去，今日林府小哥儿抓周礼上的行为，又成了京城许多人的谈资。 林府内院，贾敏抱着儿子同来参加抓周礼的大嫂张氏说话，跟在张氏身边的，是贾家的长房嫡孙贾瑚，年方四岁。 贾瑚身量大概在三尺（93.3cm）出头，瞧着有些体弱。 「瑚儿风寒刚好，嫂子怎么今儿还把他带来了？」贾敏有些不解，她嫂子张氏出身书香之族，是当朝太傅之女，原本她这样的条件，皇子妃也做得，哪里想到她父亲横插一槓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这亲是结成了，但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拉近。 张氏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没有一个对贾赦满意的，他们都是自身天赋能力都出众的才子，而贾赦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除了那张脸能看，一无是处。 这要不是圣旨赐婚，贾家自己上门提亲，都不需要张太傅出面，光是张氏这三个兄弟，就能把上门提亲的媒婆赶出去。 张氏嫁进贾家已有五六年，她是个温雅柔弱的女子，进门前便知道丈夫内宠颇多，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没闹出婚前让通房有孕的丑事。 对这个丈夫，张氏并无期待，夫妻俩也是相敬如宾，生下嫡长子后，张氏更是满门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贾赦睡哪个丫头，她也并不干预。 张氏虽然与丈夫感情一般，但却与才女小姑娘贾敏性情相投，关系最好。 二弟妹王氏是致和五年三月嫁进门的，相貌生得好，就是没什么才学，与贾敏处不来。 偏偏贾敏又是府上太太最疼的女儿，与贾敏处不来，太太如何看不出来？加上张氏这个长媳珠玉在前，王氏虽然长得好看，可张氏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不然怎么叫贾赦看上？相貌比不过，才学比不过，连能力也不如张氏，王氏后院就是个透明人。 直到前年腊月初贾敏嫁进林家，王氏的处境才有了好转。 荣府太太膝下三个孩子，最疼的是贾敏，其次便是贾政，贾赦最末。 贾敏出嫁之后，太太的注意力就被次子分了些过去，对次子媳妇自然也就多了些关注，王氏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 但好景不长。 因为翻过年不久，贾敏就诊出了有孕，算算时间，贾敏嫁出去还不到半年。 贾敏出嫁时，王氏进门已经一年多，等贾敏出嫁诊出有孕，王氏进门已经足足两年，可迟了她一年多出嫁的小姑子都有了身孕，王氏肚子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且还霸占着丈夫，不叫其他女人沾边。 如此一来，太太就不满了。 只是因着贾敏有孕，且是头胎，加上林家子嗣单薄，太太很关注贾敏这一胎，就没怎么管王氏。 去年贾敏平安诞下一子，坐稳了林家少奶奶的位置，太太心情舒畅，回过头又盯上了三年没有身孕的王氏，二话不说，直接给贾政送了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姓周的丫头争气，不到半年就怀上了，还被太太做主抬了姨娘。 可惜不到三个月就小产了。 张氏没怎么关注二房屋里的事，只知道王氏被太太叫去训斥了一顿。 她猜测，二房那个周姨娘小产，多半有二弟妹的手笔。 毕竟正房嫡子还没出生，庶长子就可能先落地，王氏如何能忍？ 自从周姨娘小产，二房那边气氛就怪怪的，去给太太请安时，张氏也能感觉到王氏看她的目光阴沉沉的。 有一回她还看见王氏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瑚哥儿。 这个弟妹手段狠辣，张氏从周姨娘的事上就窥见了一二，因此即便儿子风寒刚愈，她也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 她内心里反倒觉得林府比贾府更安全。 这两年府里的腌臜事，张氏都没有跟贾敏提过，前头是因贾敏有孕，怕影响她保胎，后来是贾敏忙着照顾孩子，她也不想让贾敏为这些事分心，便干脆不再提起。 今日贾敏问起，张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些事儿一一说给了贾敏听。 贾敏眉头皱起，「嫂嫂怎么能瞒我这么大的事？」 「前头你有孕，怕影响你坐胎，后来琦儿刚出生，怕你分心，便干脆不提了。」张氏解释道。 贾敏欲言又止，嘆了口气，道，「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日后若是出了事，嫂嫂可千万不能瞒着我，」顿了顿，又皱着眉道，「我出嫁前就看出二嫂不是个正派人，便也不怎么跟她往来，却没想到她手段能如此毒辣，自己不能生，还不许妾侍生，她是想让我二哥断子绝孙吗？」 第209页 「太太已经训诫过了，想必……弟妹会悔改的。」张氏有些没底的道。 贾敏却不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本性如此，又怎会悔改？」 张氏沉默了。 想到王氏看瑚哥儿时阴恻恻的眼神，她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夸奖王氏。 「大嫂你刚进门就生下了嫡长子，大哥虽然好色，但对你也是敬重的，从不会让那些妾侍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她只怕是眼红你日子过得舒坦，」贾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小声叮嘱道，「瑚儿这边嫂嫂要看顾好，千万不能离人，今日二嫂看琦儿的目光很是渗人，像是……」要吃了琦儿似得。 贾敏觉得王氏已经有点魔怔了，未免她发狂，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这话说到了张氏心坎里，她心中一暖，「我省的，多谢妹妹提醒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世有仙郎林家子，秀外慧中粱蕙质 男女主都是原创角色。 张氏不会早死，贾瑚不会早夭，林家众人全长寿设定！ 林妹妹寄人篱下？不存在的！ 人身高长度单位，参考的是明清尺度。 一尺=31.1cm 第109章 林琦2 贾敏握了握张氏的手，嘆道，「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的。」 若不是她父亲求了陛下赐婚，张氏这样的品格，如何会许给她那废物哥哥？ 贾家本是诗书传家的，只是她祖父和伯祖父双双凭军功获封国公，为他们这一支搏下了泼天的富贵，但权势越隆，家中子孙就越容易沉迷虚浮的荣耀之中，失了进取之心。 她父亲这一辈，宁府是四兄弟，荣府亦是，但却没有一个凭着诗书出人头地的，即便是她父亲也是随祖父南征北战，用命搏来的军功，才得以出头。 提起贾家代字辈的男丁，旁人只记得贾家有个贾代善。 到了她这一辈，宁府嫡枝长房原有两兄弟，长名贾敷，这位堂哥贾敏不曾见过，因为她出生的时候，这位堂哥已经夭折两年了，但她从小听着祖父和父亲拿早夭的敷堂哥激励训诫两位哥哥，每每提起贾敷，字里行间尽是惋惜。 她这位堂哥天资粹美，聪敏过人，伯祖父对其寄予厚望，说贾敷只要长成，能为贾家延续数十年的富贵。 可贾敷在八。九岁的时候，夭折了。 敷堂哥的离世，给伯祖父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但因着宁府还有个嫡孙贾敬，天资虽不如贾敷，但也值得培养。还没等贾敬下场应试，伯祖父就一病而去，宁府声势大减，这些年贾家的门第是她祖父贾源和父亲贾代善顶起来的。 宁府的堂伯父贾代化资质平庸，远不如贾代善出色，只能守成。 东府的敬堂哥长到如今二十四岁，仍是个秀才，前科乡试落榜，今年又是秋闱大比之年，就是不知道敬堂哥今科能否考中，贾敏觉得很悬。 因着贾敬没能担起转换门庭的责任，她父亲膝下两个儿子又都不成器，才将主意打到了下一辈的头上，但贾家这些年沉浸在泼天富贵之中，族里都没多少有学问的人了，于是才盯上了张家和林家。 虽然贾政比起贾赦来说，有些读书的天分，但贾政只会死读书，几次应考，连个秀才都没中，这资质瞧着还不如东府的贾敬。 当然，只算荣府，贾政还是比贾赦强的，但他是嫡次子，将来贾家还是要由长房来继承，贾赦是个蠢货，就得娶个聪明的媳妇，并且还得是书香世族出身，这样下一辈的孩子才不会被贾赦这混帐给教歪，张家不喜欢贾赦没关系，自家外孙、外甥总会喜欢吧？ 如此一来，有张家扶持教导，瑚哥儿承担起荣府转换门庭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至于贾政这里，金陵四大家族还是需要联姻的，这一辈就王家有适龄的女孩儿，不通诗书都是小事，只要会管家就成。 这些考量，祖父只想到了如何延续贾家的荣耀，却忽略了被他盯上的人愿不愿意。 当然，张氏不愿意，他也不在乎。 那时候贾敏年岁尚小，才十一二岁，祖父的考量怎么会跟她商量？ 虽然感觉出了点什么，但也是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后，那时，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 她也没资格同情张氏，她嫁到林家，也是祖父和父亲商议过后的决定。 林家是钟鼎之家，亦是诗书继世之家，底蕴比之贾家还要深厚，虽然支庶不盛，但他们家的人都深受帝王信任啊，单这一点就胜过别家多矣。 这门亲事定下前，贾敏全然不知情。 她显然是被拿来当做联姻的工具，没得选。 好在林家长辈们都是仁厚之人，两重婆婆压在头上，但她却没被为难过，后来有孕，更是成了全家的宝贝，她心里那点联姻的怨念也就彻底消散了。 就是可怜了嫂嫂张氏。 虽然贾赦愿意给张氏脸面，但全是因为张氏长得好看，但凡张氏容貌平庸，贾赦这混帐才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甚至妻妾压在正妻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张氏怔了怔，笑着宽慰她，「妹妹，这些事与你不相干，你不用挂心，我们是一样的人。」 都是联姻的牺牲品。 当然，她这个牺牲品是被动的，因为若不是贾源横插一槓，她父亲绝不会将她嫁给贾赦这样的纨绔子弟。 第210页 比起她，张氏反倒觉得被家人主动牺牲的贾敏更可怜，好歹她父母兄弟待她皆是真心，从未想过拿她换家族前程。 贾敏默然。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改天再来看你。」张氏笑着起身告辞。 贾敏忙抱着儿子送张氏出门，送走了张氏，贾敏回来就见林如海坐在房中。 「你何时回来的？」 林如海笑着上前，从贾敏怀里抱走了林琦，「听丫鬟说大嫂走了，我才进来的。」 闻言，贾敏就知道林如海早就回来了，只是因为张氏在这儿，为了避嫌才没进来。 贾敏心事重重的坐下。 看她满腹心事的模样，林如海不由纳闷，「平日大嫂来看你，你都是笑容满面的，今儿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贾敏当然不会把她祖父那些算计说出来，但林如海问起，就是看出了点什么，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要让林如海生出误会。 「也没什么，瑚儿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刚刚痊癒，今儿大嫂将他带了来，我有些不解，便追问了几句，」说着一顿，「年前二哥屋里有个通房不是有孕了吗？提了姨娘没多久就小产了，听嫂嫂说后来二嫂被母亲叫去训斥了一番，嫂嫂猜测这孩子没了跟二嫂有关。」 林家人口简单，从无这些腌臜事，林如海又年轻，骤然听闻这种事，不由怔住，「当真？」 贾敏本就不喜欢王氏，加上王氏今天看林琦的目光阴恻恻的，她心里总有些不安，自然不会给王氏遮掩。 「我骗你做什么？我还没出阁的时候，就同这个二嫂合不来，虽然她成日里笑容满面的，但我总觉得她笑容不真诚，算起来我大嫂也算是你表姐，张家人什么品格，你不知道？」贾敏反问道。 林如海挑眉，「张家表姐我不是很熟，但张家表哥表弟我了解，都是品性高洁之人，他们的姐妹想来不差。」 林如海的祖母姓谭，与梁家老夫人是嫡亲姐妹，梁老夫人林如海得称一声姨祖母，而张氏的母亲就是林如海姨祖母的女儿，关系扯起来看似有点远，但林如海和张氏也是表姐弟的关系，因着这层关系，林家和张家的关系也不错。 要不是林如海和张氏年岁差的有点大，原本林家是有意与张家结亲的。 「今儿二嫂也在，她看小七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心里不安的很。」贾敏揉了揉额角道。 林如海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儿子，神情顿时严肃了许多，「你没看错？」 「我怎么会看错？她盯着小七看了好一会儿。」贾敏道。 林如海眉头皱起，「她不是你二嫂吗？怎么……」 「我和她一向处不来，」贾敏顿了顿，道，「听嫂子说，我出嫁后，母亲对二嫂好了些，但是随着我有孕的消息传回去，母亲就对二嫂迟迟没有身孕有了不满，只是我前头有孕，又是头胎，我娘注意力都在我这边，等我生产之后，母亲就给二哥塞了两个通房，其中一个还有了身孕。」 话说到这里，林如海要是还理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系，那么多年的书也白读了。 但理清了这复杂的关系，林如海仍是觉得离谱。 「她自己没有身孕，却怪你先有孕生子？她是不是什么毛病？」林如海有些生气。 他林家支庶不盛，贾敏这么快就给他生了儿子，不光是祖父和父亲高兴，林如海也高兴。 外头私底下一直谣传林家男人身体不好，才子嗣不丰。 这种谣言，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贾敏刚进门，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还稳稳噹噹的把孩子生了下来，虽然那些谣言并不能完全消弭干净，但也让林如海面上增光不少。 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自己身体有问题。 现在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王氏却疑似想害他的独苗苗，林如海能忍就见鬼了。 见林如海动气，贾敏忙道，「为她生气不值当，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林如海闻言，稳了稳情绪，皱着眉道，「改天我陪你回娘家看看岳母。」顿了顿，「你二嫂的事跟岳母提一提。」 他对王氏虽然不满，但毕竟是他二舅哥的正妻，他跑去跟二舅哥告状不像样，还是请岳母出面最好不过。 婆婆教儿媳规矩，天经地义，自古如此。 贾敏心领神会，「夫君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王氏还有闲心算计她儿子和瑚哥儿，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得给她找点事做才行。 林如海见状轻笑，「你也是个促狭鬼。」 「咱们彼此彼此。」 夫妻俩说着，相视一笑。 另一头，张氏带着儿子随贾赦回了荣府，想了想，还是将贾赦留了下来，并说起了王氏对瑚儿态度不对的事。 贾赦对这个妻子其实是喜欢的，谁不喜欢聪明灵秀又美若仙子的女人呢？ 听了张氏的话，贾赦深信不疑，当即就要去找他老弟闹一场。 张氏忙拉住贾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痛。 丈夫太蠢了，带不动！ 第110章 林琦3 「静仪？」被拽住的贾赦回过头，疑惑的看着自家夫人，满脸不解。 静仪正是张氏的闺名。 张静仪松开手，温温柔柔的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第211页 「那毒妇居然敢对我们的儿子动歪心思，她自己不能生，怪得了谁？我当然要去找二弟问个明白啊。」贾赦蠢地理所当然。 张静仪嘴角微微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心累的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不是你说……」贾赦还没说完，就被张静仪打断了没说完的话，「我说的话就能当证据吗？没有拿到实证，你贸然跑去质问二弟，事情闹大了，让老爷太太如何看我？让祖父祖母如何看我？」 贾赦被问懵了，有些委屈的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们娘俩出头吗。」 看着贾赦这委屈的模样，张静仪心里又气不起来了。 她这丈夫确实好色，文不成武不就，但对她也着实爱重。 要说睡通房，这并非贾赦独有，二房的贾政，号称端方君子，祖父与老爷素来偏爱，可王氏没进门前，不也有教导人事的通房？ 贾赦也就是将身边模样好的丫鬟都睡了，但却没在外头欺男霸女，这并不算出格。 勛贵豪族里头的大家子弟，哪个不是一堆通房丫鬟？ 那些人本事是有了，可未必有贾赦爱重嫡妻。 贾赦宠爱那些小妾，但绝不会宠妾灭妻。 那些个有本事的，全然不将嫡妻放在眼中，丝毫尊重都无。 像贾敏那样得夫君独宠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思及此，张静仪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又散去了。 「既没有拿到证据，就不能任着性子胡来，你跑去闹一通，没有证据，只会叫祖父和老爷认为你嫉妒二弟，又不知上进，想用这种法子打压贬低二弟。」张静仪语气平缓的解释给贾赦听，说着说着就见贾赦面色难看起来，她本就聪慧，又嫁进门五六年，如何不了解自家丈夫的性情？ 看贾赦的脸色，张静仪便知她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饶是如此，贾赦也没冲着张静仪发脾气甩袖离去，这一点可比二房的贾政强多了。 二房的贾政不管在家还是在外，名声都是出了名的好，府里的长辈、下人，都说二爷贾政将来必有出息，而大爷贾赦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可作为贾赦的枕边人，张静仪清楚贾赦只是有些孩子气，且心中对祖父和父亲偏爱二弟有诸多怨愤不平，但却不敢宣之于口。 府里除了老太太偏爱她丈夫，祖父、老爷还有太太都偏心贾政，这是张静仪进门不到一个月就摸清楚的结论。 婚前，她心里有诸多不平与怨愤，可真正接触贾赦之后，除了好色一点，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至少张静仪能接受贾赦这些小缺点。 反倒是二房的贾政，给张静仪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张静仪有三个兄弟，都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端方仁厚。 真正的端方君子是什么样，张静仪觉得可以参考她的三位兄弟。 贾政看着温厚，但其真正的性格，张静仪觉得从年前王氏暗害周姨娘小产一事就能窥见一二。 周姨娘小产之后，一开始贾政也没怀疑王氏，是太太将王氏叫去训诫了一顿之后，贾政才知道这些真相，于是就去王氏房中，斥其心思恶毒，甚至口出休妻之语。 这事儿最后是太太出面压下来的。 王氏和贾政本就是联姻结合的，这门婚事代表着四大家族仍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里是贾政说休就能休的。 此后，贾政便日日宿在周姨娘和另一个通房丫鬟屋里，全然不给王氏半点尊重。 张静仪觉得，贾政着实有些表里不一，口里说着之乎者也，干的全都是狗屁倒灶的事，这一点甚至还不如贾赦。 单看王氏暗害周姨娘小产一事，就能看出，贾政识人不明，且只会窝里横。 识人不明，是因为贾政一开始根本就没怀疑他的枕边妻，是太太训诫了王氏之后，消息传到贾政那里，贾政才恼羞成怒，跑去痛骂王氏。 虽然张静仪也不喜欢王氏，可要不是贾政整日里跟他书房里那个丫头红袖添香，冷落王氏，令王氏迟迟未能有孕，又怎么会将事情恶化到现在这种地步？ 倘或贾赦像贾政这样，张静仪早就闹开了。 她只是看着温柔，内心是很刚强的，她张家虽没有爵位，但权势却不输给荣公，真要闹起来，荣公还未必能胜过她祖父和父亲。 她祖父虽然年迈致仕，但桃李满天下，朝中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她父亲不过四十五岁就被授予了太傅之职，兼任吏部尚书，不说权倾朝野，但跟荣公分庭抗礼却是不难的。 张静仪觉得，她和贾赦的赐婚会下来，虽是贾源求来的，但未必没有皇帝的意思在里头。 贾家手握军权，她父亲又算是文官之首，文武联合，这种联姻，没有哪个皇帝能接受。 除非皇帝另有算计。 这个连她都能看出来，就更不必提她祖父和父亲了，因此她虽然猜出了缘由，但并不怎么担心。 其次，若是祖父和父亲都不能解决，她担心也没用。 「夫君，祖父、老爷还有太太都偏向二弟，别说没拿到实证，就算拿到实证，你也不能去找二弟闹，否则有理也变没理。」张静仪温声道。 贾赦心里委屈极了，「他老二凭什么得祖父和老爷看重？整日里吊书袋子，不就是书背的比我好吗？从小就爱装模作样，哄得祖父和老爷偏心他，可他几次三番应考，那次考中了？连县试都没考过一次，还好意思说会读书。」 第212页 听着贾赦絮絮叨叨的吐槽，张静仪也没打断他。 她知道贾赦需要宣洩心中的情绪，总是憋在心里，早晚会举止失常的。 虽然这些话都是贾赦的抱怨之语，但张静仪觉得还是挺中肯的。 没有一句冤枉了贾政。 张静仪觉得，这些年来，祖父和老爷已经看出了贾政的虚实，但是多年的偏爱，不是一时半刻能改的，且贾赦表现得确实不如贾政。 贾政哪怕没考中，但他确实会读书，而贾赦整日只会跟朋友喝酒游街，花钱买古玩摺扇，这些爱好行为在长辈们眼中就是玩物丧志，无药可救。 对比贾政，贾政出门不是跟朋友参加诗会，就是去书店买书回来看，哪怕贾政再不争气，在长辈看来这种行为却是算得上努力，长辈也会更偏心贾政。 贾赦幼时被老太太养过几年，也因此老太太会更偏心贾赦，任丈夫和儿子再怎么疼爱贾政，老太太从不动摇，她的体己多半都给了贾赦，贾政得到的不足贾赦得到的十分之一。 老太太的偏爱，也只是让贾赦心里的平衡回来一点点，且更加将心思放在了吃喝玩乐上。 这么多年下来，再聪明的孩子也都废了。 「夫君，你难道还没看明白祖父和老爷的用意吗？你以为他们是真心疼爱二弟？」张静仪问道。 贾赦懵懵的，「难道不是吗？」 「蠢，」张静仪摇头嘆气，「祖父费尽心思求了陛下为你我赐婚，又将妹妹嫁到了林家，不管是我张家还是林家，那可都是书香继世之族，底蕴深厚，贾家谋求的是改换门庭，恢复从前诗书之族的身份，但不管是宁府还是荣府，都找不出一个可以支撑门庭的后辈。」 贾赦倒也不是真的蠢，听到这里不由陷入沉思。 「祖父请陛下为你我赐婚，就证明他已经看出了二弟的虚实，祖父是将希望放在了下一代，你看二弟受祖父和老爷偏爱，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张静仪缓了缓，继续道，「你难道没发现，祖父和老爷如今对瑚儿非常的重视吗？」 「难道……」贾赦瞪大眼睛。 「如今的瑚儿，比之当初的二弟，如何？」张静仪问道。 贾赦眼睛放光，「那老二可差瑚儿太远了，瑚儿比老二聪明多了。」 也就是他从前比贾政还差，才显出了贾政会读书，若当初是瑚儿和贾政比，贾政早就被比进了尘埃里，别说得祖父和老爷看重，怕是老爷根本想不起他这个人。 「哈哈哈，怪不得老二近几年脾气都大了，原来是因为瑚儿抢走了祖父和老爷的重视。」贾赦兴奋得不行。 看贾赦兴奋地样子，张静仪提醒他，「你往后少去找二弟，他这人心思深沉，表面看着端方，实则城府极深，你玩不过他的，你只要保护好瑚儿，祖父和老爷渐渐就不会再偏爱二弟了。」 有了更值得支持的后辈，贾政跟贾瑚对比起来，那就是昔日的贾赦。 嗯，两个字概括。 废物！ 贾赦抱着张静仪，在她脸上猛地亲了一下，「我夫人真是贤内助，还有瑚儿，简直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啊！」 妻子漂亮聪明，还给他生了个聪明的儿子，把老二比了下去。 只要想到日后祖父和老爷都站在他这边，而老二只能干瞪眼，他心里就高兴。 第111章 林琦4 张静仪没想到贾赦这么失态，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嗔道，「你干什么呀？」 见状，贾赦嘿嘿笑，挠了挠头，凑近了自家夫人，「静仪，今晚……」 张静仪瞪他一眼，没接话。 见她没拒绝，贾赦就知道这是默认他今晚歇在这里，心情就更好了。 虽然他常往那些通房屋里去，那也是因为张静仪总找藉口推他，贾赦虽然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但不代表他蠢到张静仪愿不愿意跟他同房都看不出来。 不过贾赦心里清楚张静仪嫁给他是委屈了，因此张静仪推他往通房屋里去，他也从不生气。 这边屋里夫妻亲亲热热，二房那边就显得冷清多了。 从文昌侯府回来之后，贾政跟王氏进了屋，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 王氏坐在屋里，面沉如水。 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询问：「彩燕，二爷去哪儿了？」 彩燕是王氏的陪嫁大丫鬟，闻言面带犹豫。 「你且说。」 彩燕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二爷，二爷他去了周姨娘的屋子。」 王氏闻言并不惊讶，看着不喜不怒，实则抓着帕子的手背都泛起青筋。 若贾政去了另一个通房屋里，王氏心里都能好受一些，偏偏去的是周姨娘的屋里。 说起这周姨娘，其实对她并无不敬之处，反倒是另一个通房，颇有些恃宠而骄。 对太太塞给二爷的两个通房丫鬟，王氏虽然都不能接受，但她原本更讨厌另一个的，可自从周姨娘有孕，王氏就深感会咬人的狗不叫。 周姨娘看着对她恭敬有礼，处处妥当，也因此叫王氏认为周姨娘是在向她投诚，有些时候贾政不愿意歇在她这里，她也会将周姨娘推出来固宠。 哪知周姨娘偷偷摸摸的怀上了二爷孩子，在她还没生下嫡长子之前。 这让王氏觉得被背叛了。 周姨娘和另一个通房丫鬟都是太太赐给二爷的，这叫做『长者赐，不敢辞』。 第213页 因着是太太给的，即便王氏是贾政的正妻，也不能擅自做主处置她们。 更何况，她上头还不止一个婆婆，是两重婆婆，太太上头还有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二爷，对她这个二奶奶就更提不上爱屋及乌了。 说起这个，王氏就嫉妒张氏。 明明荣公和老爷、太太都不喜欢大爷，怎么偏偏对张氏疼爱有加？ 上头两重公婆，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张氏的，提起来就赞不绝口，张氏生的长房嫡孙贾瑚比之张氏更得四位长辈的喜欢。 有个处处压她一头的长嫂，她又因为处理周姨娘的胎，被太太拿了错处，遭了丈夫的厌弃，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满眼辛酸泪。 她王家虽然也算金陵的大家族，但金陵四大家族，她家只能排第三，远远比不得如今圣恩正隆的贾家。 更不用提她祖父七年前病故，家中是他父亲掌管，但她父亲能力远不如祖父，光是守住家业都很艰难，大哥王子胜是个纨绔子弟，二哥王子腾倒是有志气，却苦于没有人提拔，不能出头。 也就是说，王氏现在是没有家族撑腰的，否则贾政安敢如此欺辱她？ 她要是有长嫂那样的娘家，贾政敢口口声声骂她恶毒，还将休妻之语宣之于口吗？ 不就是嫌弃她不通诗书，整天只会盘帐本，觉得她俗气吗？ 「奶奶，现在不是跟那周姨娘较劲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缓和与二爷的关系，否则这嫡子如何能来？」这嫡子不来，太太就对二奶奶不满，对二奶奶不满就会给二爷塞通房，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啊。 听着心腹丫鬟的劝解，王氏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留下泪来。 「我难道不想吗？太太不喜欢我，知道我弄没了周姨娘的胎，当众给我没脸，还叫二爷知道，彻底厌弃了我，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指望？」王氏哭得不能自己。 彩燕心里忍不住腹诽，那你干什么非要弄掉周姨娘的胎？ 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做什么非要弄掉周姨娘的孩子？这周姨娘十月怀胎倘或生的是个女儿呢？对你能有什么影响？ 即便是个男孩儿，小孩子夭折的也一大把，东府从前那位敷大爷，长到了八。九岁，还不是生了一场病就没了？ 彩燕心里虽然满腹牢骚，却不敢对王氏说，她从小跟在王氏身边伺候，哪里不知道王氏的性子？ 王氏听不进去的。 「奶奶莫急，二爷好歹是怕人说他宠妾灭妻的，这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不还歇在您这儿吗？不是奴婢自夸，咱们奶奶的容貌是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能比的？只要奶奶愿意放下身段，这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便是二爷……他若是不好色，太太给的通房，他怎么就接了？」彩燕温声哄劝着。 这位姑爷的品行，作为王氏跟前的心腹丫鬟，彩燕哪里看不出来？ 她算是王氏跟前颇有姿色的丫鬟了，不过她对给人做妾没兴趣，即便是荣府的少爷，她也不愿意给人做妾，哪怕是配小厮，那也是做人正头娘子，她才不自甘堕落呢。 从前她就注意到，二爷来二奶奶这里歇息的时候，那双眼睛可没少落在她身上。 得亏她躲得快，不然就王氏的性子，能叫她死的悄无声息。 也因为她自觉远离贾政，才叫王氏对她十分信任，并且年前就挑好了人家，年底就嫁过去，对方也是荣府的家生奴才，府中一位周管事的儿子，名叫周瑞，生的相貌堂堂，并不辱没了她。 因周瑞也是贾家的家生奴才，她即便嫁了出去，也仍在王氏跟前伺候。 王氏因为彩燕已经定了亲事，对她是十分的信任，听了她这番话，也暗自盘算起来。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任由二爷被那两个贱人霸占，她上哪儿怀嫡子？ 这边主僕细细的商量如何应对贾政，那边东院贾代善夫妻也在聊林家小两口。 「敏儿如今可算是坐稳林家少奶奶的位置了。」史氏感慨道。 贾敏刚有孕那会儿，史氏真是日日悬心，就怕有个闪失。 贾代善闻言笑道，「你当初还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这不是林家子嗣艰难吗？」史氏有些讪讪，「林家已经三代单传了，谁愿意接这烂摊子啊。」 也就贾源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计较的得失，全都是从贾家延续荣耀的角度。 贾敏会不会生不出孩子，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算林家子嗣艰难，你生一个总能生吧？ 你上头好几重婆婆都能生最少一个，你就不能生？ 不能生那就抱个庶子在膝下养！ 贾代善并不是不心疼女儿，但这个家还是他父亲做主，他虽然有军功在身，但在他父亲面前，他也只有听话的份儿。 贾源征战沙场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在战场上没有人能做他的主，在家里也是一样。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贾代善道。 他冷眼瞧着，这外孙不但聪明，而且还很健康，夭折的概率非常低。 有林琦这个外孙在，贾家和林家的关系牢不可破。 史氏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纵使她从前因着这桩婚事对公公有诸多不满，但看在女儿现在过得很好的份上，她也就不计较这些小事了。 第214页 「老爷，赦儿和敏儿现在都有了儿子，就政儿这边迟迟没有好消息，好不容易我赐的通房丫鬟有了身孕，还被老二家的弄没了，虽然我已经敲打过老二家的，但政儿成婚都四年了，连他妹妹都赶在他前头有了儿子，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史氏忧心的道。 贾代善听史氏提起王氏就皱眉。 这要不是他父亲坚持让政儿联姻四大家族，适龄的女孩儿又只有王家长女，他怎么都不会同意让政儿娶这么个妻子回来。 按照他的考量，政儿将来是要走仕途的，给他挑个书香仕宦之族出身的姑娘最好不过。 但也不知父亲如何考虑的，总归还是让政儿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嘆道，「老二家的虽然有错，但政儿也有不对的地方，他书房那个丫头，你给挑个好人家嫁出去吧，传出去像什么样。」 史氏一听，就皱眉，「我可不当这坏人，要处置你出面处置。」 贾政是真心喜欢那书房伺候笔墨的丫头，若非如此，史氏早就料理了，哪里等到现在？ 贾代善闻言瞪眼，「你！」 「我怎么样？」史氏哼道，「你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轻巧，明知道政儿喜欢通文墨的姑娘，偏偏纵容国公爷给政儿娶了这么个丧门星，若是挑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哪里能让那侍墨的丫头将政儿的心笼络了过去？」 就是有王氏的蠢笨衬托，才叫那侍墨的丫头显得格外不同。 贾代善噎住，「行了行了，我出面就我出面吧。」 这事儿……他到底有些理亏。 他当初若是坚持让政儿娶个书香门第的姑娘，他父亲这边也并非不可能退一步，但他最后还是被父亲说服了，才选择了让政儿去联姻，事情搞成这样，王氏有错，但错也不全在她身上。 先处置了那侍奉笔墨的丫鬟，看王氏能不能将政儿笼络过去，若是没了那丫鬟还不成，就是她自己无能了。 夫妻俩聊完就睡了。 次日一早，贾代善将贾政叫来书房，直接通知他，他书房那个侍奉笔墨的丫鬟，被他做主许配给了跟他上过战场的亲兵。 第112章 林琦5 从东院书房出来，贾政面色沉凝，径直来到王氏房中，质问其是不是向太太告状了。 对他书房那点事最清楚的，就是王氏。最容不得他书房里那个丫鬟的也是王氏，鑑于王氏有劣迹在前，父亲突然要将他书房里的丫鬟许人，还是他父亲的亲兵，俨然就是要杜绝他的想法，要说这不是因为王氏告状，他都不信。 王氏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被贾政一通质问，都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见贾政气沖沖的离开了，王氏愣了好一会儿，趴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太太那里，史氏眉头微蹙。 政儿如今怎么越发不懂事了？ 就算史氏不满王氏，也是因为王氏进门两三年都没有身孕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说，王氏也是贾政的正室夫人，为了一个没开脸的丫头，在正室屋里大闹，简直太不像样了。 这还不如赦儿呢。 赦儿虽然常往通房屋里去，但在家里从来都是捧着张静仪的，从没叫张静仪在下人跟前丢脸。 史氏不由沉思，她从前偏疼贾政，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当真是慈母多败儿吗？ 史氏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去了贾代善书房，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他。 贾代善：「……」 「这个混帐！」贾代善忍着怒气，「好好的爷们，为了个丫头冲着媳妇发脾气，简直……」 废物！ 「老爷看，怎么处置？」史氏问道。 这事儿可是贾代善没处理好闹出来的，王氏今天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 史氏的确不喜欢王氏，但她也没不喜欢到自己儿子混帐做错了事，还不管不顾的地步。 作为正室夫人，史氏其实也不喜欢那些小老婆，要不是王氏霸占贾政，还迟迟没有身孕，史氏也不会做那恶婆婆，非要给儿子塞几个通房，影响儿子夫妻关系。 贾代善冷哼道，「这混帐是对我不满呢。」 闻言，史氏没接茬。 过了一会儿，贾代善有些头痛的揉着额角，「夫人看怎么处置妥当？」 他起先想着，将那丫头弄出去，就安生了，哪知贾政能蠢到对自己的媳妇发脾气。 王家如今的确声势大不如前，但作为王家和贾家联姻的纽带，贾政要是将事情闹得太难堪，王家那个王子腾素来疼爱妹子，真要发起脾气，说不得要闹得两家决裂。 「我觉着，老爷事情做的太粗暴了些，没跟政儿说清楚，才闹得他疑心老二家的告状，老爷若是一开始就将事情说明白了，也不会闹成这样。」史氏幽幽道。 贾代善默然。 他哪儿能想到贾政能做出这种事？ 简直跟他印象中端方仁厚的儿子截然相反。 「老爷若是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解决。」史氏也看出来了，贾代善根本不擅长处理这种内宅琐事，未免让老二和老二家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还是她来解决吧。 贾代善求之不得，连连应是。 从贾代善书房出来，史氏便命人将贾政叫来。 第215页 刚回到书房没多久的贾政，还没从愤怒中恢复过来，就见母亲跟前的云雀来请他，心里登时又开始冒火。 但云雀是他母亲跟前的心腹丫鬟，便是他也要给几分薄面，因此忍着怒气问了一句，「太太唤我有何事？」 云雀如今对这位二爷是愈发看不上眼了，闻言只板着脸道，「二爷去了就知道了。」 贾政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惴惴。 他跟着云雀来到太太屋里，刚进门，迎面就传来母亲的厉喝，「跪下！」 贾政下意识跪下来，膝盖骨都险些磕碎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史氏嘴角一抽，简直没眼看。 从前怎么没发现小儿子这么蠢？ 「母亲。」贾政有些委屈的揉着膝盖，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他心中清楚，家里除了祖母，祖父还有老爷太太都是偏疼他的，正因如此，他才有恃无恐。 「跪好了！」史氏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收拾贾政一顿，以免他当真昏了头宠妾灭妻，到时候消息传出去，他们贾家还要不要脸了？ 贾政低下头，心中暗忖，太太今儿态度好生凌厉，从前那招竟不管用了。 「我且问你，你老爷今儿做主将你书房那丫头许给他的亲兵，你做什么去找老二家的发脾气？你挺能的啊，为了个丫头，正室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史氏喝问道。 贾政从来没被史氏这样呵斥过，脸登时涨地通红。 「要不是她跟太太告状，老爷怎么突然要将儿子侍奉笔墨的丫头许人？」贾政委屈的争辩道。 史氏横眉一竖，瞬间上头了，指着他骂起来，「你个混帐！打量你书房那丫头的事，府里头没人知道呢？我和你老爷都知道，要不是看她还算安分，我早就叫人拖出来杖毙了！」 贾政呆住，「母亲……」 「老二家的在你这里受了委屈，从未向我告状，你倒好，为了个丫头给她没脸，你如今是愈发长本事了，老二家的纵有千般不好，那也是你有错在先，不管是那书房的丫头，还是周姨娘，你宠爱她们都胜过老二家的，你是想外头的人都知道你宠妾灭妻吗？」史氏质问道。 越是读书人家，就越讲究，宠妾灭妻这名声可真不好听。 纵使好些读书人家都有宠妾灭妻的毛病，但他们从不会闹得人尽皆知，贾政却隔几天去自家正妻屋里大闹一场，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为了个丫头跟正妻发脾气。 贾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辩解，却又无从辩解。 正在这时，云雀面色不好的进来传话，「太太，二奶奶收拾东西家去了。」 贾政瞬间面色发白。 他确实对王氏有诸多不满，有张静仪这位长嫂比照着，贾政看王氏处处不顺眼，觉得纨绔的长兄都能娶到处处合他心意的姑娘，偏偏他就娶了个空有姿色的王氏。 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娶王氏前，王氏两个兄长对他的告诫。 王家大舅哥王子胜虽然是个纨绔，但正因为是纨绔，他很有些混不吝，真要找你麻烦，那肯定是让你灰头土脸。 王家二舅哥王子腾就更了不得，虽然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但他武艺是真的出众，且认真的警告他不许欺负她妹妹。 去年王氏落掉了周姨娘的胎，他闹着要休妻，消息传到王家，王子腾二话不说提着跟棍子上门打了他好几棍子，骂他宠妾灭妻。 至于这事儿错的是他妹妹？ 王子腾全然不理会，理亏？在他这儿不存在，他就知道自家妹妹受委屈了。 从此后，贾政就对这二舅哥很是牴触，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他不跟这种武夫一般见识。 实际上是他怕了王子腾的棍棒教育。 王子腾这顿棍子，也让贾政更讨厌王氏。 但，现在王氏被他气得要回娘家，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将王氏接回来，而是王子腾又要打他了。 史氏看着面色发白的贾政，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揉了揉额角，骂道，「还不快去拦住你媳妇？！」 贾政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就往外跑。 对对对，拦住王氏，王氏不回去告状，王子腾就不会来打他了。 看着贾政狼狈的背影，史氏嘆了口气。 政儿如今是愈发不成器了。 老大虽然不成器，但好歹能安抚住张静仪，因着夫妻和睦，导致贾家和张家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再加上瑚儿的存在，贾家和张家的关系早已没有刚结亲时那样紧张。 「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要奴婢说，您只要一碗水端平，这个家就不会乱。」云雀有些心疼自家夫人，上前给史氏揉额角。 史氏深觉有理，嘆道，「看来是我平日过于宽纵，才叫他如今愈发不成样子。」 「这哪里能怪太太？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是二爷辜负了您。」云雀劝解道。 史氏摇摇头，没有接话。 见状，云雀心里嘆气，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史氏道，「一会儿你从我私库里挑一些古玩字画，还有白玉的那套头面，给老大和老大家的送去。」 云雀心中瞭然，「奴婢这就去。」 无缘无故得了太太赏赐的贾赦夫妻很是疑惑。 第216页 等云雀走了之后，张静仪便叫来跟前的丫鬟去打听，很快就得到了二房又闹么蛾子的消息。 贾赦笑呵呵的道，「老二真是愈发蠢了。」 连他都知道要哄好老婆，偏老二这傢伙，自诩人品端方，结果呢？居然闹出宠妾灭妻的丑事。 哦不，那丫鬟还没开脸呢。 张静仪看了贾赦一眼，温温柔柔的问他，「你觉得他蠢？」 「难道不蠢吗？」贾赦问道。 张静仪见了，微微一笑，「确实蠢。」但你也不聪明。 贾政这位小叔子不喜欢王氏，张静仪大抵能猜到缘由。 从前王氏还没进门的时候，贾政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张静仪又不蠢，哪里看不出来贾政的小心思？ 贾政书房那个丫鬟，她前几年在太太那里偶然见过一回，眉眼有几分像她。 贾赦大抵是没见过那丫头，如今才能笑得出来。 第113章 林琦6 张静仪当然也不会刻意的去提贾政书房那丫鬟的事，贾赦和贾政本就不睦，若是让贾赦知道贾政觊觎他老婆，一准闹起来。 但问题是，这事儿闹大了，她的面上也不好看。 因此，张静仪心里即便膈应那丫头，也只做不知道。 好在这事儿没爆出来之前，老爷已经出面要将那丫头许人了，等那丫头嫁出去，隐患就消弭了。 那丫头其实瞧着不是个狐媚的，不但相貌生得好，还颇通诗书，否则也不会叫贾政看上。 正因为这丫头没有攀附的小心思，太太才没处置了她。 张静仪也是如此，她膈应的是贾政的心思，但错不在这个丫头，怕是这丫头自己都不知道贾政将她留在书房伺候，却又不动她的原因。 贾赦这边还在看贾政的热闹，听说贾政去拦想要回娘家的王氏，他忙叫小厮去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回他。 见贾赦看热闹看得如此开心，张静仪也没有说什么。 对贾政，他们夫妻的态度是一样的。 只是张氏没有贾赦这样喜怒皆表现在脸上。 没多久，贾赦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将贾政挽留王氏的模样一五一十的学给贾赦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伏低做小。 贾政再三承诺不会无缘无故的责骂王氏，王氏才被劝住了，跟贾政一起回去。 听说王氏跟贾政回去了，贾赦还颇有些失望，「她怎么不坚持坚持回娘家呢？回了娘家，有她哥哥撑腰，不得再将老二打一顿？」 张氏失笑，「你能不能盼着点好？去年才闹了一场，这才刚过去多久？再叫王家打上门来，咱们家面上也无光啊。」 闻言，贾赦脑子转过弯来，憨憨的笑道，「我忘了。」 张氏无奈，倒是没有说他什么，她很了解贾赦的性子，他也不是故意的，纯粹是看贾政热闹看上头了而已。 这之后，荣府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二月二十三这日是荣府老太太的寿辰，虽不是整生日，但因着老太太素日疼爱，贾敏还是同林如海一起来给老太太祝贺生辰。 一家子热热闹闹了半日，就到了开席的时候。 开席时，男客女客分坐，用屏风隔开。 男客这边荣国公贾源坐在上座，左右两侧坐着贾代善和贾代呈，这是他夫人陆氏所出的嫡子。贾代善和贾代呈下首则坐着贾源的两个庶子，贾代杏和贾代器。 贾代杏下首坐着一名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男人，那是贾源侍妾黄姨娘所出庶女贾秀贞的丈夫，严建新。贾代器下首坐着的却是个二三十的青年男人，是贾源侍妾韩姨娘所出庶次女贾秀容的丈夫，余忠才。 再下头就是贾赦、贾政、林如海，他们对面是贾叙和贾放。 贾叙和贾放是贾代呈的嫡长子和嫡次子，还有个嫡幼子才一岁多，自然没抱来。 女客那边则是荣国公夫人陆氏坐在上首位置，两侧分别坐着贾代善的夫人史氏，和贾代呈的夫人杜氏，史氏和杜氏的下首分别坐着贾代杏的夫人聂氏和贾代器的夫人常氏。 聂氏下首坐着贾源妾侍黄姨娘所出的庶女贾秀贞，常氏下首坐着贾源妾侍韩姨娘所出的庶女贾秀容。 贾秀贞下首则坐着张静仪、王氏还有贾敏，张静仪和贾敏分别带着自己的儿子贾瑚和林琦，就王氏一人独坐。 贾敏他们对面坐着的是贾叙的夫人罗氏、贾放的夫人黎氏，贾叙的夫人育有一子，名贾璜，刚满周岁没多久，还叫乳母抱着。 至于贾代杏和贾代器的孩子们，都没来。 陆氏本就不喜欢这些小老婆生的庶子，看了就烦，要不是贾代杏和贾代器都在京中，陆氏都想免了他们来给她祝贺生日，看见这些庶子庶女们，她心情都不好了，还过什么生日？ 贾敏和张静仪正好分坐王氏两侧，三人都有些不自在。 林琦窝在母亲怀里，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王氏。 自从闹着要会娘家被贾政拦下，再三哄劝着留下之后，贾政至今一直宿在她房中，以至于王氏这几日红光满面，气色极佳，心情也好。 即便被她讨厌的长嫂张静仪和小姑子贾敏夹在中间，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前些日子他抓周礼时，母亲跟大舅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并且理清楚了贾敏说的二嫂就是他二舅母王氏。 第217页 他打量王氏，就是想看看被母亲和大舅母不喜欢的二舅母，到底有多讨厌。 打量完了，林琦收回目光，心里暗暗思量。 虽然王氏长得不错，但林琦仍然讨厌这个二舅母。 大抵是不合他的眼缘吧。 散席后，贾代杏夫妻和贾代器夫妻先离开了，接着贾秀贞夫妻和贾秀容夫妻也走了。 贾代呈一家本就住在府里，就不提了。 林如海随着贾赦和贾政一起去了外院说话，陪同的还有贾代呈的两个儿子。 贾敏就带着儿子跟张静仪去了贾赦他们的院子。 贾赦他们夫妻住在东院后边，东院现在是贾代善夫妻住着，与东院对应的西院住的则是贾代呈夫妻。 小孩子容易犯困，刚用过饭，没一会儿贾瑚和林琦都开始打呵欠。 见状，张静仪便叫乳母抱下去。 「几日不见，我怎么瞧着二嫂气色好了许多？」儿子被抱了下去休息，贾敏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张静仪便将前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说给贾敏听。 贾敏吃了一顿瓜，撑得饱饱的。 「二哥他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张静仪垂眼轻笑，她其实知道，贾敏从前是跟她二哥走得更近些的，与贾赦的兄妹关系并不是很和睦，原因也很简单。 贾赦喜欢的是随意自在的生活，读书作诗是他最讨厌的。 而贾敏于诗书上颇为精通，读书比贾政还要出色。 有时候贾敏需要看些书，找贾赦，刚提出来，贾赦就翻脸走了。 贾政这边就好说话多了，他本就喜欢去书肆这种地方，给贾敏带书也就是顺便的事，对他外出没什么影响，自是很乐意帮这点小忙。 一来二去的，贾敏和贾政关系越来越好，与贾赦的关系就越发紧张。 贾赦这人性子本就有些轴，见贾敏和贾政感情好，就认为贾敏跟贾政一样看不起他这个读书废柴的大哥。 贾敏和贾赦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缓和的呢？ 是在张静仪进门三个月后。 张静仪也是颇通诗书的才女，又出身书香大家，贾敏平日里学的除了女四书，还有男人们看的四书五经，这些书没有人教她，她去问贾政，贾政只会温和的劝她看女四书就好。 与贾敏不同，张静仪在闺阁时，与她的三位兄弟们是一起上学的，女四书她学，四书五经她同样也学，因此比之贾敏，张静仪的学问要出色的多。 贾敏发现这点后，便尝尝来向张静仪讨教，加上张静仪这里又有许多陪嫁的孤本典藏，贾敏就越来越不需要贾政这个工具人二哥带书给她了。 她想要什么书，张静仪写一封家书，她兄弟们隔天就会送上门，方便得很。 不像贾政，有时候她想要的书，他没找到，回来便直接告诉她没有，下次再帮她找。 再后来，王氏进门，贾敏就愈发不爱跟那边走动了。 贾赦这边对着妹妹虽然偶尔还是摆脸色，但被张静仪瞪一眼就消停了。 时间一长，贾敏也看出来大哥就是虚张声势，便对他有时候不客气的话一笑而过。 如此长久之下，加上贾敏跟贾政走动得也没往日亲密，贾赦就没再给贾敏脸色看了。 贾敏和张静仪姑嫂两个聊了许久，一直到林如海来接她才向张静仪告辞。 离开前，贾敏还去了一趟东院，见了她娘史氏一面。 虽然王氏前面被她哥哥误会一场，受了委屈，但这关贾敏什么事？ 你在哥哥这里受了委屈，就对我儿子满满的恶意？ 正因为王氏日子好过了，贾敏才要给她找点事做，省得她闲的没事把注意打到瑚哥儿和小七的身上，瑚儿和小七可是嫂嫂和她的命根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回家的路上，贾敏便跟林如海通了气。 得知贾敏已经告了状，林如海点点头，「说了就成。」 岳母一定会敲打王氏的。 于是刚过了几天好日子的王氏在伺候史氏用饭的时候，被史氏寻了个藉口训斥了一顿，罚她抄写经书，静静心。 王氏：「？？」 虽然她也搞不明白哪里惹了太太，但她显然没有置喙的余地，默默地回去抄写经书。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二爷晚上仍然歇在她屋里，没因为她被太太罚抄而转投那两个贱人屋里。 王氏却不知，贾政虽然夜夜睡在她屋里，夜里也不免有鱼水之欢，但贾政对她的厌恶不减反增。 贾政怕的是王子腾上门打他，这事儿原就是他没理。 先前他占理，王子腾都不由分说打了他几棍子，如今他不占理，岂不是要被王子腾废了一双腿？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该认怂的时候就要认怂。 但这不妨碍他讨厌王氏。 等他做了官，一定要王子腾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王子腾：狗东西妹夫，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第114章 林琦7 王氏隔三差五就会被太太找藉口罚一顿，不是抄经书，就是门口罚站，这样过了半年，史氏的生日过后，才慢慢减少。 至于贾政这里，在王氏屋里睡了足足三个月，王氏仍然没有好消息之后，才理直气壮的去了周姨娘屋里歇息，王氏便又开始了与小妾们斗来斗去的生活。 第218页 周姨娘从前敬着王氏，并非有意投诚，只是因为王氏是贾政的正妻，她不过是个通房丫鬟，但凡脑子聪明点，就该敬着正妻，像另一个通房丫鬟一样嚣张跋扈，早晚会被贾政厌弃。 但她却没想到，好好的敬着王氏，王氏待她也一向不错，竟然会狠毒到落了她的胎。 小产时的痛苦，周姨娘铭记于心。 虽然孩子没了，但她仍是过了明路的姨娘，不再是可以随意发卖的通房丫鬟。 对着王氏，周姨娘也只剩下表面恭敬，背地里对这位正室夫人却提起了百分之两百的防备心，并且打定主意再怀个孩子，这样将来才有依靠。 至于贾政，周姨娘从来没觉得贾政会是她终身的依靠。 她脑子清醒的很，看得出来贾政就是个心性凉薄之人，也就是装得好而已。 重阳刚过，周姨娘盘算着她小日子已经半个多月没来了，便在贾政来她房中歇息的时候，提了一嘴，也是希望贾政请个大夫来给她诊脉，确认一下。 贾政听了周姨娘的话，呆了一会儿，接着就是惊喜，「果真？」 他成婚四年了，膝下仍没个一儿半女，外头的人都在笑话他，连他子嗣艰难的林家妹夫都有了儿子，他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别不是不行吧？ 也因此，贾政格外痛恨王氏吃醋耍小性子，自己不能生，还不让妾侍生，真是个毒妇。 「妾也拿不准，但妾的小日子确实迟了半个多月。」周姨娘也不敢说准话，别是其他原因推迟了月信也为可知，现在一口咬定，到时候诊出不是喜脉，贾政能直接厌弃她。 贾政抱着周姨娘，喜不自禁，「你是个好的。」 周姨娘靠在贾政怀中，面容冷淡，口中语调却温柔，「妾很害怕……」 害怕什么，不言而喻。 「你莫怕，她不敢再动你的，等明儿我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确定了我就去告诉母亲。母亲盼着我有孩子已经两年了，你上一胎没保住，母亲也很伤心，她一定会帮你保住这一胎的。」贾政道。 周姨娘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因周姨娘疑似有孕，贾政便没动她，次日一早，便差人去请大夫给周姨娘诊脉。 大夫诊完脉，笑呵呵的道喜，「恭喜政二爷，这位姨娘是喜脉。」 「当真？几个月了？」 「还不到两个月，得好生注意。」大夫道。 贾政叫小厮给了诊金和赏钱，笑呵呵的送了大夫出去，然后叫他的心腹守着，自己跑去东院给史氏报喜。 得知周姨娘又有了，史氏心中暗暗嘆气。 老二家的果然是个不争气的，前些日子政儿在她屋里足足歇了三个月，也没个动静。 等老二开始往姨娘通房屋里休息，没两个月，这周姨娘就又有了。 史氏揉了揉额角，不由心中生疑，难不成王氏当真怀不上？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若是如此，周姨娘这胎可不能叫她弄没了。 想到这里史氏叫来喜鹊，喜鹊是史氏跟前四个大丫鬟之一，也算是史氏的贴身心腹。 「喜鹊，你去守着周姨娘，等她平安生产了再回来。」史氏吩咐道。 喜鹊是史氏手底下会一点医术的丫头，若是王氏手脚不干净，绝对瞒不过她。 闻言，喜鹊屈膝应是。 周姨娘原先是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喜鹊跟她也是熟悉的，当初周姨娘还要叫她姐姐呢。 现在周姨娘一跃倒成了半个主子。 不过喜鹊一点都不羡慕，单看太太惩治妾侍的手段，就知道妾侍没那么好当。 二奶奶又不像大奶奶是个能容人的，就算一时得了二爷的宠爱，但女人的青春就那么些年，若不能生下一儿半女傍身，失了宠早晚会被二奶奶收拾。 好在……周姨娘倒是个争气的，头胎没保住，居然不到一年又怀上了。 嗯，又赶在了二奶奶前头，以二奶奶的脾气，肯定会下手的。 若不然，太太做什么将她送去保周姨娘的胎？ 见史氏将跟前的喜鹊指了去照顾周姨娘，贾政喜上眉梢，他可是知道喜鹊很受太太的器重。 能派她过去，看来太太很重视周姨娘这一胎。 有太太出面保护，周姨娘这胎肯定没问题。 当周姨娘看见贾政带回来的喜鹊时，还有些震惊。 喜鹊那可是专门伺候太太的大丫鬟之一，居然被指来看护她的胎。 虽然喜鹊只是个丫鬟，但周姨娘却不敢在喜鹊跟前拿乔，忙口称姐姐，请她坐下。 喜鹊笑了笑，「你不用跟我客气，咱们从前也是一块儿做事的，如何生疏了呢？」 周姨娘勉强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从前确实是太太跟前侍奉的，但她只是刚分派过去的二等丫鬟，连太太的边都沾不到，只能做些零散的活儿，也就比那些粗使丫鬟强一些，跟喜鹊这样的大丫鬟是不能比的。 「太太派我来看着你的胎，等你平安生产，我再回去伺候太太。」喜鹊解释道。 周姨娘连连感谢。 见周姨娘仍是拘谨，喜鹊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代表的毕竟是太太，连二爷也要给她三分薄面，何况周氏只是二爷一个小妾？ 确认有孕，且有太太派来的人保护，周姨娘就安心了许多。 第219页 相对的，王氏就不那么顺心了。 得知周姨娘再次有孕，王氏忍耐心再强，也是没忍住摔了一屋的瓷器。 不过她家有钱，陪嫁也丰厚，倒是不在意这点瓷器的损耗，很快又换上了一批新的。 唯一能让王氏有所安慰的，就是周姨娘有孕之后，夜里贾政不能再与其同房。 至于另一个通房丫鬟，因为过于嚣张跋扈，贾政新鲜感过去之后，就彻底失宠。 王氏不顺心的时候，就会磋磨这个通房丫鬟。 比如得知周姨娘有孕之后，王氏便将这个通房叫来，罚她跪着捡佛豆。 这边荣府热热闹闹的，林家那边也有喜事临门。 林如海在家过完端午便启程南下应考，参加今科秋闱，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如海在乡试大比上，勇夺解元。 而跟着一起去金陵应考的贾敬，再次落榜。 考中之后，林如海还要留在金陵参加鹿鸣宴，贾敬原本和林如海相约一起回京，但眼看着林如海高中解元，他却名落孙山，贾敬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林如海可比他小了足足四五岁，今年不过弱冠之龄，却考中了解元，而他……比林如海虚长了四五岁，却考不过林如海。 这让贾敬大受打击，于是在放榜的当日，就灰熘熘的坐船回京了，林如海那里都没告知一声。 等林如海参加完鹿鸣宴，再去找贾敬的时候，才知道贾敬已经连夜回京了。 得知这个消息，林如海愣了一会儿，想明白了缘由，一笑置之，转而带着奴僕收拾东西，启程回京，表面上看着林如海没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少同贾敬往来。 这点打击都受不住，还对更优秀的人心存怨愤，这种人少来往的好。 等林如海到京时，已经进了十月，初冬已至，气候开始转凉。 下了船，便有林府的马车在码头等着，林如海上了马车，直接回府。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那边已经恢复两天的贾敬却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叫都不开门，吃饭睡觉都在书房里，叫东西两府的人看了好几天的热闹。 贾政数次应试落第，很能体会这位堂哥的心情，但看着被父亲夸赞的堂哥屡屡乡试落第，他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痛快感。 那种自己没考好，看别人也没考好的痛快感。 贾赦比贾政就有良心多了，当然也没多多少，要不是张静仪提醒他，他根本不愿意去东府劝慰落榜的考生贾敬。 贾敬的再次落榜，也叫贾代化格外伤怀，不由得思念起夭折的长子贾敷。 父子俩倒是一起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 贾源？ 贾源表示他也没辙。 他都放弃培养孙儿，打算培养曾孙了，东府现在这情况，只怕他长兄死而复生也没法解决。 这一热闹，就到了年边上。 这个时候的周姨娘，怀孕已经四五个月，肚子却比寻常四五个月的孕妇大许多，请来大夫，也不敢说准话，只道让贾政请医术更高明的太医来看。 贾政一介白身，哪里有资格请太医？周姨娘更是个小妾，更没资格请太医了。 没辙儿，贾政只好求到太太跟前。 史氏也心中存疑，便拿了贾代善的牌子去请了太医来诊脉。 太医院的太医果真医术高明的多，诊完脉，就笑着恭喜史氏和贾政。 「腹中是双生胎，肚子才显得比寻常孕妇大一些。」然后又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才拿了诊金和赏钱离开。 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是只给宫中贵人诊脉，若是私底下有人来请，给钱他们也会来赚点外快，就像史氏花钱请他来给儿子的小妾诊脉一样。 等太医走后，史氏和贾政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荣府这么大一家子，似乎也就荣国公的小妾方姨娘膝下的庶子贾代杏和其夫人生过一对双胞胎。 但也是贾代杏的夫人聂氏娘家长辈有过此先例。 周姨娘是外头买来的丫头，家中有没有长辈生过双胎，他们还真不清楚。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高兴。 第115章 林琦8 高兴过后，母子二人都想起了王氏的善妒。 一个她都容不下，若是知道周姨娘腹中是双胎，岂不是要发狂？ 王氏还有个不分青红皂白护短的哥哥，若是王氏求助，说不得王子腾会铤而走险，帮他妹妹处理掉碍眼的周姨娘，和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思及此，史氏当机立断，趁着周姨娘还没肚子大到难以动弹，让她搬到东院西厢房侧室里住，王氏的手伸不到她的院子里。 贾政连忙感谢母亲伸以援手。 叫周姨娘搬到了东院，史氏还下令封了口，不需任何人泄露周姨娘腹中有双生胎的事。 周姨娘刚搬到东院没多久，王氏那边就请了大夫，诊出有孕一个多月。 王氏这一胎来的过于突然，史氏和贾政都没有准备。 王氏倒是喜不自禁，开心的给了大夫满满一个荷包的赏钱。 先前听说太太叫周姨娘搬到了太太的院子里，由太太看护这一胎，王氏听后气得头昏脑涨，她跟前的丫鬟彩燕惊慌的请李大夫来看，哪知竟然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 于是，王氏头不昏了，脑不涨了，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第220页 她喜滋滋的差人去给太太和二爷报喜，至于已经搬到太太院儿里的周姨娘，她也没心思管了。 当务之急，是坐稳了胎，生下嫡子才是正经。 那周姨娘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呢，现在慌神，那是便宜了那贱人。 见二奶奶有了身孕，整个人都沉稳起来，彩燕心里也松了口气。 再过几天她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二奶奶若还是整天像个怨妇一样，没个人劝解，说不得又要开始恶性循环。 现在可好，二奶奶终于有了身孕，总算不再盯着周姨娘的胎了，也更能听进她的劝诫了。 虽然王氏有了身孕，史氏仍然对周姨娘的胎看得要紧，甚至看得更紧。 这令王氏非常的不解，有心打听，但太太的院子管得跟铁通一般，哪里是根基不稳的她能打听到消息的？ 是以，王氏只能心中揣着疑问，却无处询问。 不过让王氏感到安慰的是，太太虽然对周姨娘的胎看得要紧，但对她腹中的孩子，也并没有任何忽视，甚至每隔一月就会请太医院相熟的太医来给她诊平安脉。 这让王氏觉得太太更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对周姨娘那里放松了警惕。 腊月下旬，王氏跟前的彩燕嫁给了荣府周管事的儿子周瑞，新婚三日之后，仍在王氏跟前伺候。 只不过不再叫彩燕，得叫周瑞家的。 王氏跟前的大丫鬟也从二等丫鬟里提了一个，改名叫彩蓉，与另一个大丫鬟彩虹相对。 二等丫鬟原就有八个，提了一个还剩七个，暂且够使唤，便没有补充。 除夕祭祖，宁荣二府的男人们齐聚祠堂，打头的是继承了族长位置的贾代化，下首则是荣国公贾源，再是贾代化的三个弟弟，还有贾代善四兄弟，以及其他族里的叔伯兄弟儿孙们。 乌泱泱一堆人，光是祭祖就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一套流程走完，天都快黑了。 相较于贾家祭祖的隆重且人口众多，林家人口就稀疏许多。 林家祖籍姑苏，在京的只有林如海这一支，而林如海这一支从他祖父这辈开始就代代单传，是以他们家祭祖，就他们祖孙四代。 林老太爷林衍、林老爷林骥、林少爷林如海，大哥儿林琦。 至于女眷，她们是不参加除夕祭祖的。 林琦头回参加祭祖，对什么都好奇，不过看太爷爷、爷爷还有爹爹都神情庄重严肃，倒也没在祭祖的时候玩闹。 林家这边祭祖比贾家那边结束得快许多，不到正午就结束了。 文昌侯林衍深受帝王信任，除夕夜宴还接到了宫中皇帝赏赐的菜。 当然，这么冷的天，送到文昌侯府的时候，已经冷冰冰的了。 林衍叫厨子热过之后，与家人们分吃了。 过完除夕，进入新的一年，林琦也又长了一岁。 今年是春闱大比，林如海去年考中解元，风头正盛，加上他此刻意气风发，虽然祖父和父亲都叫他再缓两年应考，但林如海还是想下场试一试。 见孙子、儿子坚持，林衍和林骥便都没有坚持，由着林如海撞南墙。 待到会试结束，三月十五放榜，林如海考了个会试第五。 虽然没有拿到会元，但第五的成绩也算不错了，今科应试的江南才子有好几个，林如海的年纪比他们要小很多，输了倒也不丢脸。 会试既然考中，殿试若没有意外是必须要考的。 殿试只考一日，三日后放榜，林如海被钦点了探花。 大抵是因为他相貌生的好看。 林如海按照惯例，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品秩正七品。 虽只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儿，但贾敏也因此有了正七品的孺人诰命。 随着林如海入职，在家的时间便少了许多，每日卯时就得到衙门应卯，散值也得等到申时，春分后申正（下午四点）散值，秋分后于申初（下午三点）散值，如今离秋分尚早，林如海每日寅时就得起床赶往衙门，得在衙门足足待五个半时辰。 林琦还是幼儿，比较贪睡，对父亲的早出晚归没什么感触。 林如海上值没过半月，荣府那边就来了人报喜。 这日是五月初二，贾政屋里那个周姨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虽然是妾生的庶子庶女，但龙凤胎不管生在哪家，都是大大的吉兆，是以，哪怕这对龙凤胎是庶出，也因此身份提升了不少，连带周姨娘也受益。 林如海已经去了衙门上值，贾敏原是打算自己去，将林琦交给婆母带，但林琦非要缠着一起去。 贾敏拗不过，只好将他给带上了。 贾敏母子到荣府的时候，这边乱作一团，门口的管事认得贾敏，忙叫僕妇领着贾敏进内院。 很快张静仪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妹妹怎么来的这么快？府里现在乱糟糟的，你去我那儿坐一会儿吧。」 「出什么事了？」贾敏瞧着府里这情形，不像是有喜事的模样。 提起这茬，张静仪就很有些无语，「可别提了，还不是二房那边……」说着欲言又止。 看张静仪满脸纠结的样子，贾敏便知道定是她那二嫂出了么蛾子。 「我们进屋说吧。」这外头人多眼杂的，张静仪有些话也不大好说出口。 张静仪点点头，姑嫂两个进了屋，接着张静仪便叫贾瑚带林琦去那边屋里玩儿。 第221页 等两个孩子都走了，张静仪才跟贾敏说起这段时间府里的热闹。 年前王氏诊出有孕之后，很是消停了一阵，但好景不长。 因为周姨娘的肚子大得异常，比寻常同月份的孕妇要大很多，王氏自然生疑。 起初王氏只是怀疑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对，但想着贾政虽然偏宠周姨娘，但肚子大得这么异常，他不该看不出来，看出来了还没当回事，就肯定不是她想的那个原因。 何况，这胎还是太太照顾的，即便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是给二爷戴了帽子。 思及此，王氏在太医给她诊平安脉的时候，便状似无意的跟太医打听，孕妇的肚子比实际月份的大是为什么。 太医追问了几句，王氏就拿着周姨娘的症状解释。 最后太医给了个猜测，可能是双胎，但也有可能是吃得太好，肚子里的胎儿养的过大。 王氏不愿相信周姨娘肚子里怀的是双胎，这段时间一直盯着周姨娘。 但周姨娘自从搬到了太太院里，一直深居浅出的，她几乎碰不到周姨娘，自然也看不到周姨娘现在的模样。 就这样，一直到了今天，周姨娘生产。 果然是双胎，不但是双胎，还是龙凤呈祥。 消息传到王氏这里，王氏立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几乎夜不能寐，胎象自然也不好。 这一晕倒，便见了红，此刻太医正指挥稳婆救治。 不管怎么说，王氏肚子里怀的也是贾家的嫡脉，贾代善夫妇高兴周姨娘诞下龙凤胎，但对王氏肚子里的嫡子或嫡女也是同样看重的。 若是在妾侍龙凤呈祥的这天，正室肚子里的孩子却小产了，传出去荣府得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贾敏听完前因后果，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为正室，贾敏虽然不喜欢王氏，但也是能体会她的心情。 她运气比较好，刚过门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才没落得王氏这般遭遇。 若是易地而处，她进门多年不孕，丈夫的妾侍却生下了龙凤胎，纵使她聪敏灵秀，也免不得生出怨愤之心。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除非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丈夫。 从这点上看，王氏也是个可怜人。 贾敏嘆了口气，「她也是太……」太不理智？可这种情况，谁能保持理智呢？ 哪怕是贾敏，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理智的面对。 何况孕妇本就多思。 姑嫂两个静静的坐在屋里等消息，没多久丫鬟便来回禀，王氏的胎保住了，只是得卧床静养。 闻言，贾敏和张静仪都松了口气。 她们不喜欢王氏，但也没有想要她去死的想法。 与此同时，贾源也给周姨娘生的龙凤胎定下了名字，大的男孩儿取名贾瑜，小的女孩儿随哥哥一起从玉字辈，取名贾玥。 贾家给女孩儿取名随男孩儿的字辈，并非没有前例，贾敏便是如此。 贾玥能以庶女的身份得到这个名字，龙凤胎占了很大的便宜。 第116章 林琦9 被引到偏厅的林琦鼓动了贾瑚跟他一起去偷听贾敏和张静仪说话，一开始贾瑚并不愿意做这种偷听的举动，但奈何林琦口齿伶俐，贾瑚说不过，就被绕了进去，最后被拉着一起去偷听。 虽然林琦比贾瑚小了两三岁，但他心智成长得快，才不过虚数三岁，领悟能力就已经与虚数五岁的贾瑚不相上下了。 两个小傢伙偷听完阿娘的体己话，都捕捉到了几个明确的信息。 二舅（二叔）的妾侍生了一对龙凤胎，二舅母（二婶）气得差点小产。 贾瑚年纪还小，府里乱糟糟的他虽然知道，但却没见识到二房那边混乱的阵仗，林琦就更不用提了，他不是贾家人，是在周姨娘生了龙凤胎的消息传到林家，才跟着母亲一起来荣府的，一来就被张静仪引来了大舅舅的院儿里，自然没机会见识到二舅舅院子里混乱的场面。 两个小傢伙虽然提取到了关键信息，但却没什么太深的感触，偷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跑去一边玩儿了。 「怎么没见大哥？」王氏的事惹得张静仪和贾敏心绪都有些乱，心情也有些不好，贾敏便干脆转移话题。 张静仪嘆道，「你哥哥昨儿听说哪家卖古玩摺扇，很感兴趣，今儿天刚亮，早饭都没用就带着小厮出门买扇子去了，府里出了事，我已经差人去找，还没消息。」 闻言，贾敏也是无语，「哥哥他……」说着嘆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贾敏欲言又止的模样，张静仪笑了笑，劝慰她道，「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要我说，你大哥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起你二哥，强多了。」 贾敏听了有些尴尬，从前她还跟二哥走得近，自从与张静仪熟悉之后，她和二哥就疏远了，出嫁之后来往就更少，生了琦儿之后，每回听到她这二哥的消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让贾敏对这位素有端方佳名的二哥很是失望。 王氏纵有百般不好，但对她二哥却是一番真心，虽不通诗书，但这世上并非通诗书的姑娘才是好姑娘，她二哥也是有些执拗了。 姑嫂两个说着闲话，这时张静仪跟前的大丫鬟绿珠慌慌张张的进来道，「大奶奶，不好了，大爷刚刚回府，就怒气沖沖的去了二爷的院子，打了二爷一顿。」 第222页 「什么？」张静仪大惊，忙起身准备往外走，又忽然想起贾敏还在她这里，不由看向贾敏。 贾敏眉头微蹙，「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虽然贾敏姓贾，但她已经是外嫁之女，来了荣府便是客人，若是让贾敏一个人呆在这里，没个主家人陪坐，那就是失礼。 如今贾敏提出一起前去，张静仪也没有拒绝。 即便贾敏已经是外嫁之女，但她仍然姓贾，这府里大半的人都是她的血脉亲人，倒没有什么必要避讳她的。 张静仪来不及交代院儿里的丫鬟们照顾林琦和贾瑚，与贾敏疾步匆匆的往贾政院里走去。 贾赦和贾政是嫡亲的两兄弟，如今主院又是荣公贾源住着，东院住的是贾代善夫妻，西院住的是贾代善的嫡亲兄弟贾代呈，贾赦两兄弟的院子便在东院北面两个独院，离得非常近。 因此张静仪和贾敏出了门，没走多远就到了贾政院里。 进门时，贾赦已经被人拦了下来，贾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脸都打肿了。 府里的长辈们这会儿八成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张静仪走到贾赦身边，轻抚着他的心口，「大爷，冷静点。」 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贾赦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能激得贾赦如此，张静仪心下已经认定错的是贾政。 看见张静仪，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将火气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冲着张静仪发火。 贾敏倒是头回看见贾赦和张静仪相处，见张静仪轻轻松松的就安抚住了她那暴脾气的兄长，不禁大开眼界。 她知道大嫂在大哥心里地位很高，但没想到有这么高。 如此愤怒，见到大嫂，都硬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 贾敏没有多看，将目光移到贾政身上。 对这个二哥，她小时候其实是有几分崇拜的，谁叫祖父和父亲都称赞二哥会读书呢？ 她是真的被表象给迷惑了。 随着她出嫁，跟着婆母见识到了更多的场面，又从丈夫林海身上看到了真正的才华。 才渐渐醒悟过来，二哥好像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优秀。 从前大哥和二哥没少起冲突，多半是大哥找事，她二哥永远一副温和的模样，等到长辈赶来，被训斥惩罚的永远都是大哥，而二哥却被祖父、父亲和母亲安慰，还得了不少长辈的好东西。 在大哥面前，二哥永远是傲气的，哪怕大哥动手了，二哥受了伤，也是神气得很。 但今天，让贾敏有些意外的是，二哥今日不但没了往日的神气，甚至眼里还带着几分惊恐和慌乱的情绪。 贾敏看着看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自从对二哥的滤镜碎了一地，贾敏看贾政也看得更清楚了。 贾政这副神情，分明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大哥的手上。 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二哥能有什么把柄会落到大哥手里。 真是奇怪。 那边张静仪安抚好了贾赦的情绪，正要问他为什么打贾政，贾源夫妻、贾代善夫妻都赶了过来。 至于贾代呈他们一家，知道这边是两兄弟打架，便没过来，以免撞上兄弟家里的隐私。 「你们闹什么？」贾源进了院门，便皱眉喝问。 对这位祖父，贾赦兄妹三人都是畏惧的。 不过今日的事，与贾敏不相干，她也已经是外嫁之女，对这位祖父的畏惧，也减轻了很多。 倒是贾赦和贾政，双双低下了头。 荣国公夫人素来偏爱贾赦，看贾政那神情，就知道他心虚，当即对贾赦道，「赦儿，可是你二弟做了什么错事？你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主持公道。」 这府里，也就荣国公夫人陆氏会这样毫不犹豫的选择偏向贾赦。 被提问的贾赦，瞬间就想起了让他愤怒的事，恨恨的剜了一眼贾政，气得胸口又开始起伏。 见状，众人都有些诧异。 贾赦这小子脾气大，向来是问什么答什么，今天怎么忍了？ 倒是贾政看贾赦没说出来，当机立断跪了下来认错，「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拿了大哥的私物送了人，被大哥撞见了，才惹得大哥生气，祖父、祖母罚孙儿吧，都是孙儿的错。」 这一听就是託词。 贾政和贾赦关系什么样，别说荣府，便是荣府外头的百姓都知道。 贾政能拿到贾赦的私物送人？这不是笑话吗？ 贾代善与自家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府里的老太爷、老太太其实不怎么关注孙儿房里那点破事，因此两位老人都不清楚贾政书房那个侍墨丫鬟的事，也就史氏关注儿子的子嗣问题，才发现了这个侍墨丫鬟，也幸亏她发现的早，不然贾政就要纳入房里了，到时候被贾赦撞见，她简直都不敢想像场面有多可怕。 但那个丫鬟明明去年四月份就匆匆嫁了出去，从头至尾都没被贾赦撞见，怎么会被贾赦知道？ 贾源和他夫人陆氏都是经历了风雨的老人，还没老糊涂的，哪里看不出来问题？ 但看贾代善夫妻脸色也不太好，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交代贾代善夫妻妥善处置，便与夫人一起离开了。 等贾源夫妻一走，贾代善里面走向贾政，抬脚就踹了过去，「你个混帐东西！」 第223页 被一脚踹倒的贾政吃痛的喊出声，倒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他就是个文弱书生，而贾代善自幼习武，如今又正值壮年，哪里挨得住这一脚？ 史氏被吓了一跳，忙拉住了暴怒的贾代善，「老爷息怒，您一脚踹死了这混帐，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贾赦一听，哪里还不知道那侍墨丫鬟的事，两老早就知道了。 他眼眶通红的道，「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看我像个傻瓜一样被老二耍着玩？我知道你们一向不喜欢我，但……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老二这种折辱？就因为你们不喜欢我吗？！！」 张静仪呆住，她听出来了。 贾赦知道贾政那个侍墨丫头的事了。 但这会儿她完全不敢叫贾赦知道，她也知道这件事，否则贾赦怕是要寒心。 贾代善和史氏都怔住了。 「老大，你在胡说什么？」史氏气得面色发黑。 她发现的时候，这丫头已经在贾政书房里伺候了，也亏她发现得早，又一直盯着，才没叫贾政得手，当时贾政对这丫头正上心，她想要来贾政都不肯，后来便各退一步，她不带走这丫头，贾政也不许动她，这才保持了平衡。 如今贾赦却说出这种诛心之语。 她从前确实偏心老二，但老大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恼恨他不争气不上进，但也从未短过他的吃穿用度，简直要气死她了。 贾代善是男人，比史氏更能体会贾赦的心情。 若是他的胞弟贾代呈书房里养了一个跟史氏模样相似的丫鬟，他怕是比贾赦好不了多少。 「从小你们就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有老二会读书，但他也就是装给你们看的，背地里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伪君子！更是个畜生！！」贾赦骂了一连串的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说着说着心里愈发的冷，拽着张静仪大步离开。 第117章 林琦10 张静仪从来没见贾赦这样歇斯底里的冲着老爷太太撒火，积攒多年的满腹怨气，爆发了。 但张静仪不明白贾赦是从哪里知道那侍墨丫头的事，明明太太已经处理干净了。 贾赦拽着张静仪大步回了自己的院子，立刻叫来院儿里的下人，命他们即刻收拾东西。 张静仪吓了一跳，「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家容不下我们了，我们搬出去！」贾赦气道。 张静仪闻言怔住，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贾赦知道那侍墨丫头的存在，虽然跑去找贾政闹，从头至尾都没有把她牵扯进来，要不是贾赦听出老爷太太的口风，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侍墨丫头的存在，贾赦也会为了她的清誉忍下这口气。 这件事从头至尾，羞辱的都是张静仪，贾赦顶多就是男人尊严受到了挑衅，这事儿即便闹大了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影响到的只有她。 她当初知道这侍墨丫鬟的时候，心里不气吗？当然气！ 不恨吗？当然恨！ 她不噁心吗？当然噁心！ 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险恶，她把这侍墨丫头的事闹大了，贾政确实名誉毁了，但她身上同样也会扣上屎盆子。 旁人只会说，好端端的贾政为什么对你有这种心思，只怕是你这嫂嫂私下勾引。 有贾赦这个纨绔做对比，挑事儿的人只会恶意的揣测张静仪，对素有佳名的贾政极尽洗白。 慎重考虑过后，张静仪才忍下这口气，当做不知，只对贾政从无好脸色。 如今，贾赦知道了这件事，回来就将贾政打了一顿，看贾政认错的架势，贾赦定是在贾政面前挑破了侍墨丫鬟的事，才让贾政心虚慌张，甚至恐惧。 今天这场闹剧，从头至尾就是贾赦、贾政兄弟俩的恩怨，不知情的都不会想到她身上来。 这是贾赦有意在保护她。 张静仪不禁红了眼眶，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扑进贾赦怀里痛哭起来。 她这一哭，把陷入狂怒中的贾赦吓得手足无措，都顾不上叫人收拾行李搬家，抱着张静仪慌慌张张的安慰她，「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静仪抽噎着道，「那个丫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贾赦对她这样用心，她还骗他，张静仪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闻言，贾赦心中一紧，但却并没有生气张静仪瞒着他，他满脑子只有张静仪受了委屈。 他不敢想像，柔弱的她知道自己的小叔子对她有了觊觎之心，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与其相处。 贾赦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再去隔壁院子将贾政打一顿。 跟贾政不同，他自幼不喜欢读书，有一段时间，祖父和父亲就压着他习武，虽然婚后几年荒废了武艺，但他身体远比贾政要强壮的多，要不然也不会每次兄弟俩闹矛盾打起来，挨打的都是贾政。 听着张静仪的哭声，贾赦心如刀割，抱紧了张静仪，心疼的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老爷和太太明明都知道这件事，却一直瞒着他，张静仪知道了那丫头的存在又能如何？ 她敢闹大吗？ 这事儿闹出来她脸上也不光彩。 贾赦是鲁莽，蛮横，但他不是真没脑子。 在这个家里，他和贾政两兄弟每每起了冲突，回回都是他吃亏，不是他蠢，而是因为长辈偏爱贾政，但贾赦为什么明知道长辈们偏爱贾政，还要跟贾政起冲突？ 第224页 因为他心里气不顺，就想打他一顿出气，事后被祖父、老爷太太责罚，他也认了。 张静仪原以为贾赦会生气她欺瞒他，哪知贾赦只是心疼她受了委屈，心里就更委屈了，压抑了几年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在这个家里，张静仪能依靠的其实只有贾赦，她在闺阁时，不论再怎么受父兄宠爱，嫁了人就是外嫁之女，即便在丈夫家里受了委屈，她也不能回回都跑娘家告状。 但令她意外的是，明明在外头名声极差的贾赦，对她却格外的宽容，哪怕她有时候耍脾气，推他去通房屋里睡，他也不生气，有时候甚至没去通房屋里，而是去了书房凑合一晚。 几年来，贾赦的付出，她其实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今天侍墨丫鬟这件事，让她彻底破防了。 早知道贾赦偏心她至此，这事儿起初她就可以告诉贾赦的。 否则何至于忍了好几年的羞辱？ 这边夫妻互通了心意，另一边贾敏本是准备走的，却被她爹娘叫住，「敏儿你等等。」 贾敏微微一愣，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二哥，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望着院子里的老树出神。 二老都了解贾敏的品行，知道她聪敏，就算一时反应不过来，回去之后再琢磨琢磨，也会回过味儿来。 与其事后让贾敏去查走漏了风声，不如现在就说清楚明白，让贾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了张静仪的清誉，这事儿她也不能再去查。 贾敏不敢置信的看向贾政，这还是她那端方仁厚的二哥吗？ 「二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贾政原本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但被贾赦打了一顿，用阴恻恻带着杀意的目光盯着时，他才意识到，他的心思是不能见光的。 原先他理直气壮，是因为心中不甘、不服。 他觉得自己比贾赦更配得上张静仪。 正因为这种不甘，才使得他在遇上落难的那位貌似张静仪的姑娘时，伸出了援手，将她带回家。 他一直试图让这个丫鬟模仿张静仪，但这姑娘也不蠢。 知道随了贾政的意，她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她一边与贾政虚与委蛇，一边观察张静仪，确认了张静仪的品行，才找了机会出现在张静仪的面前，想借着张静仪的势，摆脱贾政的掌控。 但可惜，张静仪爱惜名声，更害怕毁了自己的清白，装作不知道她的存在。 张静仪这里没法利用，这姑娘退而求其次，将自己曝光在了太太面前，置之死地而后生。 令她庆幸的是，贾家积善之家的名气，倒不是虚的，这位太太虽然生气儿子的所为，但却没有直接将她打死，调查清楚原因之后，就想向贾政讨要这个丫头，只是贾政当时叛逆的很，怎么都不肯将这丫鬟交出去，史氏气急，又怕闹大了变成家族丑事，还影响老大和老大媳妇之间的感情，只能各退一步，先保住那丫头的清白，徐徐图之。 史氏原本想着贾政娶妻之后，能稳重下来，也能断了对张静仪的念头。 谁知道王氏蠢笨，有她作对比，贾政心中的不甘还加剧了。 之后又碰上嫁出去的女儿有孕，诸多事情撞在一起的情况下，史氏无暇他顾，只能暂时搁置。 随着贾敏生产，史氏见王氏拢不住贾政的心，便挑了两个丫头给贾政。 都是青春貌美的那种，一个娇俏，一个温静。 娇俏的那个已经被贾政厌弃，温静的周姨娘稳扎稳打，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彻底坐稳了姨娘的位置，连正室都不能随意折腾。 也是因为有周姨娘牵制，才叫书房那丫头的清白保了下来，最后由贾代善出面，嫁给了老爷的亲兵，也算了结了这桩公案。 原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 哪想到贾赦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好在，贾赦看重张静仪，忍下了这口恶气，没有闹大，否则传到张家，两家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又要因此生出诸多麻烦来。 「也是冤孽！」史氏看着贾敏，揉着额角，头疼的道，「你素来聪敏，我知道这事儿瞒是瞒不过你的，与其等你回去后想不明白派人去查，惹来外人的注意，倒不如我现在告诉了你。」 贾敏与张静仪关系最亲，骤然得知二哥对长嫂有这种心思，噁心得反胃。 「从今以后，我没这个二哥！」说完，贾敏气沖沖的走了。 贾代善嘆了口气，看着跪趴在地上的贾政，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贾代善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史氏什么都没说，该说得她早就说过了，再说也没用。 对这个儿子，她是彻底失望了。 随着贾代善的脚步，史氏也缓缓离去。 院儿只剩下贾政一人，他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低低笑起来，「失望？」 也对！你们早就有了新的希望！ 抬起头的贾政，面容扭曲得可怕。 回到隔壁院子的贾敏，就见大哥大嫂相拥，一个哭，一个哄，气氛和谐。 见状，贾敏在隔壁院子积攒的恶气，忽然就消散了。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大哥不是蛮横无理，而是大智若愚。 单看他今天的处事，就知道他并非不知轻重的人。 第225页 那为何大哥明知与二哥起冲突会被责罚，还要屡屡与二哥起冲突呢？ 如果是从前，贾敏会觉得，大哥就是头铁。 但现在，贾敏沉思片刻，不由生出一个念头。 她哥哥该不会是藉机殴打二哥吧？ 不然明知道会吃亏，哪有上赶着找罪受的人？ 除非他觉得自己没有吃亏！ 越想贾敏就越觉得有可能这才是真相。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兄嫂还是没完没了，贾敏站得都有些麻了。 忽然有些想念如海了。 「阿娘！姑姑！」 两个小豆丁从偏厅哒哒哒的跑向了贾敏。 贾赦和张静仪回来之后，两个小傢伙其实就发现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贾赦吩咐人收拾东西要搬出去，两个小傢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呆在了屋里没出去，直到他们发现了贾敏。 第118章 林琦11 两个小傢伙这一喊，屋里的两个人也终于反应过来。 张静仪慌慌张张的擦了擦眼泪，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跟贾敏打招呼，但奈何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看着莫名滑稽。 贾敏忍着笑道，「哥哥嫂嫂感情真好。」 还好没有因为二哥的龌蹉心思影响到长兄长嫂的感情。 「外头日毒，进屋说话吧。」贾赦牵着张静仪进屋，一边招呼贾敏。 贾敏牵着已经跑到她跟前的两个小傢伙一起进屋。 「你什么时候来的？」张静仪与贾敏感情好，虽然被贾敏看见她这样的一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撑得住。 贾敏嘆了口气，看了看贾赦，又看了看张静仪。 这夫妻俩在屋里抱着，一个哭一个哄，贾敏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多半那侍墨丫鬟的事，张静仪早就知道了，但她为了自己的清白硬生生忍了。 贾敏还隐约记得，张静仪刚进门那两三个月，其实对贾政的态度还是挺温和的，那种客客气气的叔嫂关系。 好像就是张静仪过门后三四个月那段时间，张静仪对贾政的态度瞬间冷漠了很多，从前见了面还会打个招呼，后头张静仪直接漠视了贾政。 按理说，张静仪如此礼仪周到，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 但要是那个时候张静仪就已经知道贾政的龌蹉心思，那张静仪会有那种态度，就很正常了。 再细想下来，好几次当着太太的面，张静仪都没有理会贾政，但太太什么都没说。 估计那个时候太太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有意让张静仪冷漠的态度令贾政死心。 只是谁都没想到，贾政能死脑筋到这个地步，愣是纠缠了五六年。 最后还是父亲出面才解决这件事。 见贾敏嘆气，又看了她和贾赦一眼，张静仪心中瞭然。 「妹妹也知道了？」 贾赦闻言面色微变，不由有些着急，刚想说什么，就感觉桌子底下的脚被人狠狠踩了一下。 这感觉太熟悉了。 贾赦看了张静仪一眼，默默闭嘴了。 贾敏不知道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听了张静仪的话，嘆了口气，「阿娘知道我聪明，怕我回去之后派人去查，到时候引起人的关注，会闹大了这事儿，才告诉我的。」 张静仪心情有些复杂的道，「太太对我其实挺好的。」 贾赦已经成婚生子，每日不必再去内院向太太请安，倒是她每日要去太太跟前晨昏定省，倒不是太太有意磋磨，而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皆是如此。 她张家亦然。 「但这事儿终究是我们家对不住你。」贾敏心里很难过。 原本这门婚事就是贾家对不住张静仪，嫁过来后，还要忍受贾政的龌蹉心思。 贾敏光是代入一下张静仪的身份，都忍不住反胃想吐。 这实在是太噁心了。 张静仪闻言一怔，看了贾赦一眼，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倒觉得，挺好。」 「啊？」贾敏没反应过来。 张静仪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缓缓道，「你哥哥或许有千般不好，但他对我很好。」 真要按照她从前的择偶标准选婿，她也未必幸福。 贾敏领会她的意思，挑了挑眉，打量着她这齣了名的废物哥哥，就见贾赦挺了挺胸，一副自豪的模样，贾敏险些笑出声。 这人就经不得夸。 「我刚来的时候，屋里乱糟糟的，做什么呢？」贾敏转移话题。 她来的时候，虽然一眼就注意到抱在一起的贾赦和张静仪，但也注意到院儿里这些下人在收拾行囊，这么大的动作，贾敏看不出有问题才见鬼了。 提起这个，贾赦就哼道，「这个家是容不下你哥哥嫂嫂了，我要和你嫂嫂搬出去住。」 闻言，贾敏面色微变，骂道，「你这个蠢货！」 贾赦不服，「老二什么心思，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叫静仪住下去，我还是人吗？」 一听这话，贾敏才明白他的心意。 怔了一会儿，她也是心情复杂。 从来没想过她那好色的哥哥，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愿意搬出荣府。 这时，张静仪开口了，「大爷，妹妹说的不错，你不能搬出去。」 贾赦心疼的看着张静仪，「可是……」 「哥哥，就算要搬，那也是……那也是他贾存周搬出去！」贾敏道。 第226页 贾赦惊异的看着贾敏，「你居然连二哥都不叫了？」 「我没有这样龌蹉下流的二哥。」贾敏气道。 贾赦鼓掌笑起来，「这才是我妹妹。」 贾敏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这话，「你今天闹这一出，相信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虽然都不知道你打他的原因是什么，但从小到大你和他关系就不好，有时候在外头受了气，回来莫名其妙也要打他一顿的情况也是有的，可你要是带着大嫂和瑚儿搬出去，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外头的人一定会查的。」 偏偏这事儿经不起查。 闻言，贾赦面色骤变，「我只想着住在家里静仪不舒坦，倒是忽略了这茬。」 「哥哥想带着嫂嫂出门，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贾敏道。 贾赦眼睛一亮，「妹妹素来聪明，可是有法子？」 「每年南边都要查帐，但一直都是二叔带着人去查的，哥哥已经成婚，也该承担一些事了，你干脆领了这个差事，带着嫂嫂和侄儿一起南下查帐。」贾敏道。 张静仪皱起眉，「二叔去查帐，都没带过二婶他们。」 「那不一样，」贾敏道，「金陵那边是咱们家的祖籍，迁都才没几年，老一辈的都是在那边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但嫂嫂不一样，金陵你没去过，大哥完全可以用带你和侄儿回老家长长见识的藉口将你和侄儿一起带去。」 贾赦觉得很悬，「这藉口是不是太……粗陋了？」 「你傻啊？」贾敏白了他一眼，「如今正值二哥出事的档口，你提出要带嫂嫂和侄儿一起，爹娘会怎么想？」 张静仪瞬间领悟，「老爷太太只会觉得大爷是不放心把我和瑚儿留在家里。」 毕竟刚才贾赦冲着老爷太太撒火的样子，已然对这个家所有人失去了信任。 哦，除了老太太。 但老太太年事已高，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贾赦哪里会劳烦她老人家照顾张氏？ 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反过来让张氏照顾老太太。 有贾政杵在这儿，哪怕贾赦的藉口再烂，老爷太太都会同意的。 「好妹妹，你可真聪明。」贾赦明白了贾敏的意思，笑着夸赞道。 贾敏见能帮到兄嫂，心里也很高兴，「你可不要高兴地太早，如今虽四海昇平，但也并非没有海盗贼寇流窜，你既然要带嫂嫂和侄儿一起出去，就要带足了人手。」 「我省的，多谢妹妹提醒。」贾赦知道贾敏是好意，倒也不生气。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哪天走，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码头送你们。」贾敏道。 贾赦牵着张静仪，笑呵呵的送走了贾敏母子。 坐着马车回到林府，这个时辰林如海已经下衙回来了。 见贾敏抱着儿子进屋，林如海搁下手里的书，上前接过她怀里的林琦，问道，「不是去祝贺你二哥添丁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起这个，贾敏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以后没有这个二哥！」贾敏冷哼道。 林如海闻言懵了，「什么？」 「你是不知道！」贾敏喝了口茶润喉，细细的将今天发生的事道来。 她要让林如海认清贾政的真面目，以后离他远些，不要同他有任何交往。 她可不想让林如海被贾政给带坏了。 林如海大长见识，他家人口简单，自然也没有发生这种觊觎长嫂之事的机会。 「这个贾存周，心思还挺野啊。」 贾敏道，「总之你以后离他远些，这种人少来往。」 看贾敏确实是要跟这个哥哥断交，林如海自是点头应允。 知道了贾政的真面目，就算贾敏想让他跟贾政交好，他都不会给面子。 他林家的教养，不容许他跟这种品性卑劣之人来往。 「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当，来抱抱咱们的儿子。」林如海将林琦塞到贾敏的怀里，笑呵呵的哄她。 贾敏被他逗笑，又想起兄嫂的相处，不禁羡慕的跟林如海提起。 林如海挑眉，「怎得我对敏儿不好吗？居然羡慕你兄嫂夫妻恩爱？」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贾敏嗔道。 林如海哈哈一笑，看贾敏羞红的脸，心思微动，叫来乳母抱走林琦，「天色不早了，娘子，咱们早些安置吧。」 被抱起来进屋的贾敏慌了，「这还没天黑呢！」 「差不多了！」 「敏儿，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外头伺候的丫鬟们退远了些。 直到屋里叫水，才抬了水进去伺候沐浴。 这之后，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直到初十这日，荣府贾赦跟前的小厮来给贾敏送信，说他们明日就启程南下了。 于是十一这日，贾敏早早起来，去了码头送兄嫂和侄儿登船。 一再叮嘱他们路上小心，看着船只走远了，贾敏才嘆了口气回返。 其实……她也很嚮往外头的生活，从前在金陵的时候，她就一直养在深闺，后来迁都跟着一起来到京城，仍是被养在深闺。 出嫁之后，就更不用提了。 每日打交道的，除了帐本子，就是一些打发时间的诗集话本。 其次，就是造人活动。 第227页 林如海倒是真的很想要个女儿，非常热衷造人。 作者有话要说： 贾敏：这女儿也不是我想生就生啊！ 林如海：怎么又是个臭小子！ 作者：想要女儿，等个十几年吧 第119章 林琦12 贾赦带着张静仪和贾瑚南下后，贾敏回娘家的动力都消失了。 上次回娘家，实在把她噁心得不轻，短时间内她根本不想去荣府。 虽然林如海白日里不在家，但每日陪儿子玩积木也挺有趣。 一晃进了六月，二十八这日，荣府王氏发动了，生下了嫡子，名字是贾代善取的，叫贾珠。 贾代善命人将这个孩子抱到了史氏这里，叫史氏养着。 不管是贾政还是王氏，贾代善都不认为他们能承担起父母的责任，能教好孩子。 至于周姨娘的龙凤胎，虽然吉祥，但毕竟是庶子庶女，抱养到史氏这里养着不合规矩。 更何况，除了上个月那档子事，贾代善认为，周姨娘哪怕是个妾侍，都比贾政更有资格教孩子。 周姨娘知进退，明礼仪，要不是出身低了些，她其实比王氏更适合做正妻。 听说王氏产子，贾敏只是按照规矩送了礼，并没有特意登门祝贺。 这消息落到王氏耳朵里，就格外的刺心。 周姨娘一个妾侍生了龙凤胎，你们人人都来祝贺，她拼死生下嫡子，老爷直接就抱去太太那里养着，小姑子就差人送了礼，人都不露面。 她心里愤恨不已，暗暗发誓，等日后有机会，一定让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后悔。 然并卵，她是想多了，这辈子她都没机会了。 而远在金陵的贾赦，带着妻儿玩得可不要太开心。 离开了京城，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着，还有贾赦纵着，张静仪的性子都开朗活泼了许多。 其实她在闺阁之时，也并不是出嫁后这安静的性子。 有父母兄弟宠爱的女孩，总是更活泼一些的。 张静仪出嫁后会那么安静，完全是因为事发突然，又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才那副样子。 但现在，她隐隐恢复了出嫁前的性格。 贾赦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活泼的张静仪，不由晃了眼。 一晃过去好几个月，眼看着新年将至，贾赦不得不带着妻儿回京。 路上仍是找着机会停下来游玩两天，于是他们明明冬月初就启程出发了，愣是在腊月十五过后才到京城。 大半年不在京中，甫一回到府里，贾赦一家三口受到了长辈们热情的欢迎。 一家人聚在荣禧堂用饭。 贾赦看到贾政时，不由得一惊。 半年多不见，贾政整个人都变得阴郁了许多，跟从前那副温润的模样天差地别。 看来这大半年日子不是很好过啊。 贾赦和张静仪是头回见贾珠，小傢伙还在襁褓里由乳母抱着。 他出生时，贾赦夫妻都不在京中，现在也算是把礼物给补上了。 虽然不喜欢贾珠和王氏，但孩子是无辜的，张静仪不是迁怒小孩子的人。 回京第二天，贾赦就将那些妾侍都遣散了。 这个举动叫人惊诧。 张静仪默许了贾赦的行为。 从前她虽然认可了贾赦，但仍是隔了一层，对贾赦睡通房，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但贾政这件事上，两人互通了心意，张静仪就没法不在意了。 对这些妾侍，张静仪都给了一笔遣散费，让她们另嫁。 如今就连寡妇都可以再嫁，何况是高门大户的通房？ 这些人只要远离京城，给自己套个寡妇的身份，加上颜值出众，寻个好人家再嫁并不难。 荣府其他人就有些惊讶贾赦的举动了。 消息传到张府，张府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好端端的贾赦怎么突然遣散了妾侍，应该跟他们家的闺女没关系吧？ 好不容易等到过完年贾赦一家三口登门拜年，张家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贾政的心思，张静仪没有再隐瞒，连贾赦都知道了，再隐瞒父母兄弟，就有些把他们当外人看待的意思了。 骤然知道这件事，张家人都很生气，但见张静仪和贾赦感情好，张家人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拿捏贾政吧，偏偏这废物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不过，经此一事，张家人倒是认可了贾赦。 他们觉得，不会读书也不错。 像贾政那样会读书，却是个伪君子，那才吓人呢。 从前贾赦莽撞的性子，现在有了滤镜的张家人就觉得是直爽，没有心眼子。 贾赦头回得到岳父家的好脸色，不由受宠若惊，于是光荣的被灌醉了。 醉倒的贾赦自然回不了家，他们一家三口便干脆歇在了张家。 荣府那边自有张家派人去告知。 过完年，没多久，贾政在外出买书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腿。 他没看见打他的人是谁，但他也不是傻子。 虽然他端方君子的面具已经碎的没眼看，但仅限于自家人知道，还有一些眼线多的权贵知道，外头许多人都是不知道的。 他得罪的人并不多，有一个算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大哥。 但他大哥已经打过他了，而且他大哥打他，向来明火执仗，从来不会遮遮掩掩。 第228页 这样套麻袋的作风，贾政只想到了张家兄弟。 当年赐婚的旨意下来，这三兄弟就将贾赦套麻袋打了一顿。 事后，贾赦也猜到了是他们干的，但却没生气。 因为张家兄弟下手并不重，只是打了一顿，没缺胳膊断腿的。 可对贾政，下手是真的狠毒，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 他原本打算南下应试的，这下被打断了腿，自然没法去应考了。 张家兄弟虽然打断了贾政一条腿，但仍是不解气，却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他麻烦，否则被人怀疑追查下来，查到贾政觊觎张静仪的事，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能让贾政错过今科的童生试，他们也算是满意了。 就算贾政考不上，他们也不想让贾政去考。 这种人也配读书，简直丢尽天下读书人的脸。 这边的热闹，林家自然是不知道的。 林琦今年已经四岁，林家是书香之族，加上林琦早慧，便打算提前给他启蒙。 启蒙这种事，林家祖孙三代，谁都可以做到，自然不需要请人来教。 林如海和林骥都要去衙门上值，没什么时间教林琦，已经致仕的老侯爷倒是闲得很，含饴弄孙好不悠闲。 刚开始给林琦启蒙，林老侯爷就发现了林琦过目不忘的能力，不由惊喜非常。 他知道林琦聪明，但要不是开始启蒙，他还真不知道林琦过目不忘。 如此一来，林老侯爷教导林琦就更加用心了。 时间过得飞快，荣府那边龙凤胎很快就满了周岁，虽是庶子庶女，但谁叫是龙凤胎呢，这抓周礼办的虽然不算隆重，但也不小，许多人都来祝贺。 接着就是六月贾珠的抓周礼，虽然不是龙凤胎，但他是嫡子嫡孙，抓周礼自然不可能比那对龙凤胎差，来祝贺的人也更多。 贾珠的抓周礼过后，没几日就是七夕。 贾赦走了朋友的关系，弄到了不少海味，让小厨房做了打算给张静仪一个惊喜。 谁知道菜刚上桌，张静仪就呕吐不止。 贾赦吓得连忙叫人去请大夫，结果大夫来了一诊脉，没一会儿就笑呵呵的道喜，「这位夫人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张静仪进门已有七八年，但膝下只有贾瑚一子，原本她觉得只有贾瑚就挺好，但于贾赦互通了心意之后，她又觉得，再生一个给贾瑚作伴也好。 但夫妻努力了大半年也没个动静，后来就歇了心思，一切随缘。 哪知没多久，就有了好消息。 二人高兴之余，不禁好笑。 听闻张静仪有孕，贾敏处理完手头的帐务，带着林琦上门看望张静仪。 不想刚到大哥院门口，就见贾政阴恻恻的盯着大哥的院子。 她当即皱眉，等贾政走后，她牵着林琦进了贾赦的院子。 心中揣着事，面上不免带了几分。 张静仪见了便问，「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贾敏还没来得及回话，林琦就叭叭叭的将贾政刚才在院门口盯着的事说了。 「他的表情好吓人哦。」林琦表示他不喜欢这个二舅舅。 贾赦当即怒发冲冠，站起来就要去隔壁揍贾政一顿。 「回来！」张静仪轻轻的道。 贾赦脚步一顿，转过身，「静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静仪平静的道，「难道你没有信心保护我们吗？」 「这不是瑚儿也还小吗，我就怕分。身乏术啊。」贾赦对府里的长辈们并不信任。 虽然老太太值得信任，但老太太年事已高，若是疏忽了，他承受不起失去贾瑚的后果，现在的静仪更受不起。 「哥哥在京郊不是有个庄子吗？不如带嫂嫂去庄子上养胎，就说这一胎怀相不好，大夫说最好找个地方静养。」贾敏出主意道。 张静仪若有所思。 「那瑚儿呢？」贾赦皱起眉道。 贾敏笑道，「哥哥若是信得过我，瑚儿就跟我回去，刚好小七也启蒙了，两兄弟正好作伴一起读书，岂不两便？」 张静仪感动不已，「让妹妹操心了。」 「嫂嫂这就外道了，瑚儿聪明讨人喜欢，林家人口简单，多个人还热闹些呢。」贾敏道。 张静仪清楚，贾敏说这话是为了宽她的心。 「不论如何，都要谢谢妹妹。」 贾敏见状，只好笑了笑，「得得得，这谢谢我就收下了。」 于是贾敏回去的时候，贾瑚也跟着她一块儿走了。 林府老侯爷可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儒，别看他是侯爷之尊，但他的学识却是顶尖的。 得知能随着林老侯爷学习，贾源和贾代善高高兴兴的送了贾瑚出门，还差人准备了不少礼物送去林府做谢礼。 第120章 林琦13 林琦本就喜欢这个忠厚的表哥，如今能一起作伴上学，那是好不快活。 荣府这边，贾瑚送到了林家上学，没两天，贾赦便带着张静仪去了他名下的避暑庄子，美其名曰爱妻怀相不好，需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 要说荣府国公爷夫妇和贾代善夫妇，那当然是不愿意孙媳妇、儿媳妇去庄子上养胎。 但谁叫年前贾赦知道了贾政的龌蹉心思，还打了贾政一顿。 第229页 这个消息虽然压了下来，但贾政这近一年的变化，贾源和贾代善都看在眼里，觉得贾政心性变化很大，如今张静仪有孕，保不齐贾政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因着贾赦和张静仪夫妻恩爱，连带着也缓和了贾、张两家的关系，贾源从前的盘算和安排，形势一片大好，他当然不会让贾政破坏了他的计划。 贾赦要带张静仪去庄子上养胎，多半也是不想看见贾政闹心。 张静仪如今有孕，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虽说庄子上没荣府奢华，但有贾赦陪伴，想来张静仪会过得更舒心。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贾赦带着张静仪，开开心心的去了庄子上养胎。 刚生出恶毒的心思，想要让贾赦夫妻痛悔终身的贾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贾瑚被送去了林家上学，张静仪又被贾赦带去了私有的避暑山庄养胎。 这变化将他的盘算打了个稀巴烂。 才得了贾政几天好脸色的王氏，就见贾政恢复了冷漠，又日日睡在书房，对她不理不睬。 她暗自生闷气，又叫人查是谁惹了二爷生气。 却不知她逃过了一劫。 贾赦带着张静仪在避暑山庄住了三个月，过了立冬之后又搬去了温泉庄子过冬。 邻近除夕，张静仪已经坐胎六七个月，肚子已经很大。 贾赦作为荣府的长房嫡孙，除夕祭祖是不能缺席的，他必须得回京，但他又不放心把张静仪一个人留在温泉庄子，思来想去还是将张静仪带回了府，只叫人严密防着老二，不仅仅防着老二，只要是老二那边的，上至王氏，下至院儿里的扫撒婆子，都不许进他的院子接近张静仪。 不得不说，贾赦的防备心是很有必要的。 上回的盘算落了空，贾政并没有打消念头，而是等待机会。 算着日子，张静仪的产期在二三月份，也就是说在生产之前还要过个年。 贾赦作为荣府的长房嫡孙，不可能缺席除夕祭祖，贾瑚更是长房嫡曾孙，纯嫡系的继承人，祭祖他更不能缺席。 贾瑚这里除夕祭祖上他动不了手脚，但月份已经大了的张静仪却很好挑拨。 可惜，他的人连进贾赦院子的机会都没有。 但凡不是贾赦的心腹，在贾赦院子里，根本见不到张静仪。 你想见张静仪，首先就会被拦下盘问身份底细，再问你的来意，然后命人去查证，如若撒谎，便是心怀不轨，当即拖到院子门口严刑拷打，宁死不说，那就杖毙。 贾政这种人，能得到底下人的忠心跟随吗？ 当然不可能。 于是，贾政就被人供了出来。 大过年的，贾政因为被哥哥打了一顿，就怀恨在心，想要弄掉嫂嫂肚子里的孩子，简直是恶毒至极。 祭祖刚结束，贾政就再次被贾赦堵在院门口打了一顿，这次直接打断了两条腿。 贾源夫妻根本没有出现，而贾代善夫妇姗姗来迟。 看见贾政被贾赦活生生打断了两条腿，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贾代善夫妇面上仍是冷漠。 他干的好事已经暴露，知道贾政恶毒的心思，这会儿被贾赦打断了两条腿，也是他活该。 「老大，静仪那边还需要人陪着，打完了，就去陪她吧。」史氏道。 没有责罚，没有叱骂。 贾赦还有些不习惯，但想到贾政的恶毒心思，他走之前还踹了一脚，仍不解恨。 贾代善夫妻没有责问贾政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叫人请了大夫医治，便直接走了。 这让贾政满腹的怨恨之词直接腹死胎中，他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想哭都流不出眼泪。 王氏也没来看他，因为贾珠又病了，她虽然想抓牢贾政，但只是想坐稳正妻的位置，并非还对贾政存有什么爱恋，如今儿子才是她的全部。 跟张静仪争锋？她没这个底气，也没这个资格。 连丈夫的心都笼络不住，她那什么跟张静仪争府里的管家权？ 哪怕张静仪有孕管不了家，那都是史氏接过去管，王氏根本沾不到边。 然而，除夕祭祖这天的热闹还不算完。 宵禁前，林府上门报喜，贾敏在席间用饭的时候犯噁心，请了大夫诊脉，已经有孕月余。 算算，林琦也有四岁了，也就是说，贾敏上次有孕还是四年前。 贾敏的有孕让林如海惊喜非常。 早在一年前，他和贾敏就在努力的造人，他想要个女儿。 然而，大舅哥的媳妇儿都有了，他和贾敏还没个信儿。 时间一长，林如海也躺平了，一切随缘。 这不天天想着，喜事就登门了。 史氏原本还在因贾政的恶毒心思不快，傍晚得到贾敏有孕的消息，登时喜形于色。 她其实是有些担心贾敏的。 林家已经三代单传了，贾敏虽然早早有孕生子，坐稳了林家主母的位置，可她生下头胎后，已经三四年没有孕信。 甭说林家，就说那些子嗣多的人家，也都是盼着家里子嗣越多越好，贾敏若是迟迟没有孕信，即便因为林琦的存在，林家人不会说嘴，外头也会议论纷纷，即便贾敏已经生过一个儿子。 好在时隔四年，敏儿再次有了好消息。 这下算是打了那些外头碎嘴之人的嘴巴子。 第230页 正月里，林如海陪着妻儿上门拜年，贾敏的月份还小，并不影响她上门拜年。 只不过，不论是贾老太太陆氏，还是太太史氏，都对贾敏关心非常。 在老太太这里陪坐了一会儿，又跟太太去了东院喝了杯茶，最后贾敏去了贾赦的院子看望长嫂张静仪。 路过贾政院儿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面色阴沉的王氏。 王氏看见贾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正要打招呼，贾敏已经无视她，直接进了贾赦的院子。 这态度将王氏气了个仰倒，气呼呼的进了院门，跑去贾政跟前告状，然后得到了贾政的一个巴掌加一个滚字。 王氏回到自己的屋里，抱着贾珠痛哭，骂贾政是个混蛋。 懵懵懂懂的贾珠不明白王氏为什么哭，只伸手给她擦眼泪。 王氏呆了呆，哭得更难过了。 这边闹哄哄的，贾赦院子里，姑嫂相处十分和谐。 至于在门口遇到王氏的事，贾敏没跟张静仪提。 她已经在史氏那里知道了贾政的恶毒心思，在她眼中，王氏和贾政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若是在别人家，贾敏少不得还做做样子，但在自己娘家，贾敏完全没必要跟王氏客气。 过完年，贾瑚又跟着贾敏去了林府上学，张静仪跟着贾赦去了温泉庄子待产。 哪怕贾政已经被贾赦打断了两条腿，看着不足为惧。 但贾赦深知这个二弟的阴毒。 害人从来都是背地里使手段，贾赦可不敢让张静仪待在府里。 府里毕竟人多眼杂，贾赦未必能面面俱到。 温泉庄子就不同了，那全都是他自己的人手，贾政的手伸不到那么远。 三月初九，张静仪平安诞下一子，贾赦早就已经想好了名字，为其取名贾琏。 取瑚琏重器之意。 贾瑚、贾琏。 这一看就是两兄弟。 张静仪生产后，做完月子，才跟贾赦一起回荣府。 因着他们是在庄子上生产，洗三礼自然没办，那满月宴就不能含糊了。 张家兄弟三个都来了，给外甥准备的都是学习用具，笔墨纸砚之类的，都是上上品。 王氏看着长嫂嫡次子的满月宴，比她家珠儿都要隆重，心中愤愤不平。 但她不得老爷太太喜欢，二爷如今也遭了厌弃，贾代善这支的二房，如今在荣府是人嫌狗厌。 这个时候的贾敏，肚子也开始显怀，算算也有五个月了。 再过个四个多月，差不多就要生辰了。 九月初七，贾敏在家平安生产。 稳婆出来报喜，恭喜了一圈，「少奶奶平安生下小哥儿，母子平安。」 林如海笑容一僵。 不是女儿吗？ 见林如海面上的笑容僵住，稳婆有些无措。 林老爷一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傻愣着干什么？」 林如海被拍了一巴掌，顿时回过神，忙不迭叫人来给赏钱，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是说有可能是个姑娘吗？ 这边林家喜添丁，宁府那边时隔多年也终于有了好消息。 屡败屡战的贾敬再次南下应试，考中了举人。 虽然名次不高，但好歹是考过了。 只是，等贾敬回到京中，还没来得及办宴席庆祝，宁府的老太太便一病没了。 宁府老太太是贾演的妻子叶氏，贾演离世后，她的精神头便有些不好，但因老头子记挂贾敬，她便一直撑着，如今得知贾敬考中了举人，老人家一口气松下来，人就没了。 贾敬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淋得他透心凉。 林府收到消息的时候，贾敏还在坐月子，自是没法去给伯祖母弔丧。 林如海作为贾敏的丈夫，自然也能代表她去弔唁。 来到宁府时，先见过了贾代化，然后就见跪在令堂前的贾敬一脸麻木，全无悲色。 林如海见状皱起眉。 据他所知，宁府老太太对这个嫡孙很好，连自己的体己，都在临终前交代儿子，分了他一半。 结果贾敬在老太太的灵前，居然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这也太凉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说好的小棉袄呢？ 第121章 林琦14 三年前，贾敬嫉妒林如海高中解元，明明约定好一起回京，却不告而别。 从那之后，林如海便觉得贾敬此人心性欠佳，不可深交。 时隔三年，贾敬的嫡亲祖母病亡，贾敬却全无悲色。 表面看着像是悲伤过度，已经麻木，但林如海已经做官两年，也算见了世面，贾敬到底是悲伤过度，还是根本就没有悲伤，他还能看不出来？ 林如海对贾敬的印象再次拉低了些。 若嫉贤妒能，还能说是品行有瑕，至亲身故却无悲色，这完全是不孝了。 回府后，林如海不免向贾敏提及此事。 贾敏听后嘆气，「东府敬堂哥怕是废了。」 林如海闻言诧异，「废了？」 「东府大堂伯父膝下原有两个儿子，嫡长名贾敷，天资过人，他才是东府原定的继承人，奈何天妒英才，敷堂哥一病而亡，东府长房便只剩下敬堂哥这独苗，无人可选的情况下，只得培养他。敷堂哥夭折时，我还没出世，因此没见过，他的传闻都是听府里长辈们说的。」 第231页 「东府那边早年的事，我并不太清楚，但这些年来，敬堂哥几次落榜，便是我都看出他的深浅来了，何况堂伯父？敬堂哥的才智，较之人人称赞的敷堂哥，实在是相差太远。独享了东府的资源，年近而立，还只是个举人。」贾敏说得摇头。 林如海与贾敏也成婚好几年了，贾府嫡系有几口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何况，贾敷夭折时，已经快满九岁，京中大半的权贵都知道宁府有个天才继承人，他祖父也是见过的，记得与贾家商定婚事时，祖父还跟他提起过贾敷，言语间尽是惋惜。 「宁府将来若是被他继承，怕是百年基业要毁于一旦。」林如海嘆道。 贾敏闻言默然。 宁府老太太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停灵的规格是按照国公的规格操办的，停灵二十八天。 老太太是九月二十五没的，出殡是十月二十三，这个时候贾敏已经出月子十多天了。 因此，贾敏自然没有缺席宁府老太太的出殡。 当年宁国公贾源亡故，出殡后并没有送去原籍安葬，而是拖到了铁槛寺停灵。 如今宁府老夫人也没了，贾代化作为嫡长子，自然是选择扶灵回乡，带着父母的棺椁一起南下安葬，顺便在原籍守孝。 老太太的丧礼过后，日子恢复了平静。 翻过年，今年又是春闱大比之期，同时林如海也被调任户部任郎中，入朝三年，官至正五品，这升官的速度让人眼红。 可没办法，谁叫林家人深受帝王信任呢。 近些年，太子的动作越来越大，与其他皇子们的争斗也是如火如荼。 太子是元后之子，自幼被立为太子，明年都要三十了，做了十几年的太子，皇帝仍然健壮。 上头有身强力壮的父皇镇压，下头有咄咄逼人的兄弟明枪暗箭，太子不堪其扰，情绪日渐暴躁。 三月初九，是贾赦嫡次子贾琏的抓周礼，不仅太子差人送来贺礼，其他诸位王爷皇子也送了礼。 贾赦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感觉到不同寻常。 连贾赦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又何况是上头这些人老成精的长辈们？ 没多久，贾赦就受到祖父和父亲的交代，令其远离诸位皇子们，不要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斗。 贾赦如今娇妻在侧，又有儿子逗着玩儿，哪里有闲心掺和那些？ 他心里清楚，在那些皇子皇孙跟前，他什么都不是。 拉拢的也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长辈。 感觉近日找他出门玩乐的纨绔子弟有点多，贾赦不厌其烦，干脆带着妻儿去了庄子上躲清静。 而这边林如海，比贾赦更苦恼。 贾赦毕竟只是个等着继承家业的纨绔子弟，林如海却不同，他有才智，有能力，有本事，如今还初步掌握了户部的一些权利，加上他背后的林家，想拉拢林如海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能与太子争锋的诸位王爷。 林如海不堪其扰，直到次子林玮满了周岁，终于向祖父提出了想要外任的事。 待在京中，确实能稳稳的往上爬，但奈何现在是多事之秋，一旦被卷进夺嫡之争，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林老侯爷也明白林如海现在还没彻底成长起来，被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很容易出事。 他想了想，答应了林如海的请求，但是林琦得留在京中随他学习，林玮才刚满周岁，离不得生母只能让林如海他们夫妻带走。 只是再过两三月便是新年，就算要谋外放，也得等明年了。 这边林府才商定好林如海外放的事，另一边，张家老太爷病重了。 张老大人德高望重，致仕后被当今陛下恩赐了正一品的光禄大夫之职，这只是个散官，并无什么实权，不过也是有品阶的，能领朝廷俸禄，算是退休金。 听闻祖父病重，张静仪哪里还能跟贾赦在庄子上逍遥？匆匆收拾东西回城，然后夫妻一起去了张家探望张老太爷。 张家老太爷这是寿数已尽，回天乏术。 从宣布病重，到离世，也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张家老太爷病逝，张家嫡枝从善如流的上摺子丁忧，算是躲开了这段时间的夺嫡风波。 张静仪的母亲是林如海的姨姑母，两家也算沾着亲，弔唁自然也有林家一份。 等张家办完丧礼，已经是十月下旬，眼看着气候渐渐寒冷起来。 又是一年除夕，祭完祖，守夜至子时，满城都是爆竹之声。 这一年，林琦已有七岁，而贾瑚也九岁了。 两年来，贾瑚一直在林家跟随林老爷子读书，与林琦作伴。 论天资，林琦远胜贾瑚，论沉稳，贾瑚远胜林琦。 林琦大抵是太过聪明，脑子灵活，学什么都快，性子就有些跳脱。 而贾瑚不一样，贾家的成长环境虽然不算遭，但也不算好。 贾瑚小小年纪已经体会到人心之可怕。 更何况，还有个早慧的林琦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让他提防二叔二婶。 一天两天，贾瑚不在意，十天半月，贾瑚不在意，可一年两年呢？ 习惯是很可怕的，当贾瑚习惯了林琦在他耳边叨叨，心里就不自觉的开始对二叔二婶产生了强烈的防备心。 更何况，二叔二婶还有诸多劣迹，由不得人不防备。 第232页 这两年林琦长得很快，如今已有四尺（124.4cm）高。 贾瑚比林琦年长两岁，但也不过四尺四寸（136.8cm）高。 两兄弟站在一块儿，瞧着年岁相差并不大。 致和十三年，正月里朝廷刚举行开印大典，没过多久，林家老侯爷便帮孙儿谋了个知府的缺，等二月十五林琦过完生日，林如海便带着贾敏和次子林玮一起去了四川嘉定府赴任。 而林琦，按照跟老爷子的约定，留在京中随老爷子学习。 林琦年岁渐长，主意就越正，不太受管。 至少父母不太能管住他，府里也就老爷子能镇得住跳脱又有一肚子歪理的林琦。 目送父母的船只远去，林琦有些提不起劲。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 虽然他早慧，也不怎么需要父母的陪伴，但父母在身边比起不在身边，终究还是不同的。 见向来活泼的曾孙自从父母弟弟离京之后，精神就恹恹的，老爷子也有些不忍。 想了想，便道，「你若是考中了小三元，我就让你随父亲去任上。」 林琦闻言精神一振，「当真？」 「当真！」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这之后，林琦便将心思全都用在了读书上，他本就聪慧，这下将心思全都用在读书上，自然是进步飞快，一日千里。 贾瑚被妖孽的表弟打击地都麻了，便也懒得跟他比较，只一心用功读书。 一晃三年，林琦已经十岁，身量又涨了一些，瞧着足有四尺六寸（143cm），已是翩翩少年。 去年林琦本欲下场应试，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林老爷子也是这么认为，但他觉得林琦年岁太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便压着不让他考。 林琦便一直纠缠不休，林老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让林琦今年南下应考。 跟林琦一起南下的，还有十三岁的贾瑚。 虽然贾瑚天资不如林琦，但也只是不如林琦，并不代表他资质差，恰恰相反，他的资质很高，若不是跟林琦比，他也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二人一个祖籍金陵，一个祖籍姑苏，金陵比姑苏近，贾瑚在金陵就落了脚，林琦则还要南下去姑苏原籍。 林琦的资质确实高，年仅十岁，便一鼓作气，从县试考到府试，再闯进院试，连夺三个案首，按照当年的约定，拿到了小三元。 较之林琦，贾瑚也不逊色，他也拿到了今年的小三元。 按理院试是要在省城考，但姑苏离金陵有些远，学政考完了金陵以及金陵附近周府的学子，又分批考了其他周府的学子，贾瑚和林琦不是同一批，才能同年一起拿下小三元。 这两是表兄弟，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岁，两个小三元，顿时引起了轰动，消息传回京城，林老爷子既欣慰又担忧。 他林家麒麟儿锋芒毕露，就怕被上头盯上啊。 太子是元后嫡子，在其他王爷的围攻之下，已经渐渐乱了方寸，陛下已然不满。 继后嫡子也渐渐长大，今年十二岁，与他家小七和瑚儿年岁相近，因小皇子聪慧，陛下对继后嫡子很是偏爱，太子对这个异母且同为嫡子的弟弟，十分的忌惮，觉得他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 第122章 林琦15 林琦考中小三元的消息传回京城，没多久，林老爷子就发现盯着林家的人变多了。 这会儿林琦还在回京的路上，林老爷子心里揣着事，心神不宁。 十月初一正好是立冬，气候也渐渐转凉。 隔日林骥从衙门回来，满脸焦虑的跑去老爷子的书房。 「老爷，陛下今日召见，有意令小七给八皇子做伴读的意思，这可怎么办？」 八皇子那是谁？那是当今继后的嫡子，赵元桓。今年不过十一二岁，但听说聪敏过人，近两年一直被陛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样不同寻常的看重，也怨不得太子会注意到这位年幼的弟弟。 林老爷子闻言嘆了口气，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你怎么回的？」 林骥嘆道，「我还能怎么说？小七那孩子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他是受委屈的人吗？我婉拒了陛下的提议，推说小七性子跳脱，当不得皇子伴读，陛下倒是没有强求。」 「你拒绝了有什么用？论起来当今皇后还是你表侄女呢。」林老爷子道。 梁家老夫人谭氏是他夫人的嫡亲姐姐，当今皇后是梁家老夫人的嫡亲孙女，也就是说他夫人是当今皇后的姨祖母，而他是皇后的姨祖父。 皇后与如海是同辈的表姐弟，八皇子和林琦扯起来虽然血脉已远，但也算是表兄弟。 林骥推了伴读的差事又有什么用？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尤其是梁家老太太还建在，他夫人也建在，只要两姐妹都在世，这关系就不会断。 林骥这样百般推脱，落在皇帝眼中，保不准成了心虚。 「……」林骥噎得说不出话来。 梁家老太太是他嫡亲的姨妈，梁家和林家关系自然是亲密的。 但是自从梁家出了个皇后，两家的关系就变得有些怪异，因为林家是忠实的保皇党，偏偏又因为梁家被动的成为了皇亲国戚。 「一码归一码，虽说有姨妈这层关系在，可小七才是咱们家的希望，不能被卷进这些事儿里。」 第233页 林老爷子睨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小七留在京城太引人瞩目了，尤其他年刚十岁就考中了小三元，与其留在京城被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倒不如遂了他的意，让他去任上找他爹。」 闻言，林老爷子沉吟片刻，嘆道，「让我想想。」 他原先留着林琦，是看曾孙确实聪慧，怕林如海在任上忙于公务，耽误了林琦。 如今看来，再留林琦在京城，只怕是祸非福。 刚过十月十五，林琦和贾瑚两兄弟就抵达了京城码头，刚下船就被林家的马车接走。 到了林府，立马被引到林老爷子的书房。 「太爷爷，爷爷。」林琦没想到曾祖父和祖父都在，当即一愣。 「小七啊，你不是想去任上找你爹娘吗？出了月你就动身吧。」林老爷子道。 林琦原以为哪怕回京了，也需要他磨一磨老爷子，老爷子才会点头，没想到他还没提，老爷子就先一步提出了让他去找爹娘，不禁困惑。 「是不是京城出什么事了？」 闻言，林老爷子很是欣慰。 他林家麒麟儿，果然敏锐啊。 「陛下有意让你给八皇子做伴读，你若是留在京城，多半是要进宫的。」林老爷子道。 林琦眉头皱起，「伴读？我不去！」 说好听了叫伴读，说难听了不就是皇子跟前的小厮儿吗？ 「我就知道你不乐意，既然如此，你就去找如海，去了边任，陛下也就不会再提了。」林老爷子笑呵呵的道。 林琦恍然，怪不得老爷子主动提出让他去找爹娘呢，搞了半天是皇帝陛下给他助攻了。 「我明白了。」 「你考中了小三元，这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改明儿去祠堂祭告了祖先，便挑个吉日启程吧。」 「是。」 从老爷子这里出来，林琦回了自己的院子。 过了两日，去祠堂祭告了祖先，便择了出月初三启程。 冬月初三，林琦带着行礼和随从登上了船，看着码头越来越远，心里涌起不舍。 林如海外任三年，如今已升了常镇道的道台，品秩正四品，衙门驻地在镇江府。 镇江隶属江苏，林如海如今管着江宁府、镇江府、常州府的河道和关务，手里的权利不小。 林琦到镇江时，已经接近年底，因为冬日里水路难行，有些河段水面结冰，林琦只能转道走陆路赶路，紧赶慢赶才在年前赶到镇江。 林如海一早收到祖父和父亲的来信，知道林琦会来，林琦到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时隔三年没见，林琦已经抽条长成了翩翩少年，林如海夫妻险些没认出来。 林玮跟随父母离京的时候，还小，才两三岁，隔了三年再见林琦，已经不认得嫡亲的兄长。 林玮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皮得能上房揭瓦。 在镇江过完年，林琦很快就同这个胞弟熟悉了起来，贾敏忙于夫人交际，从前还得分神管皮的要死的林玮，如今林琦来了，贾敏大手一挥，将林玮交给了林琦带，让他教林玮读书。 林琦虽然翻过年才虚岁十一，但好歹是刚考中了小三元的秀才，教刚刚启蒙没两年的弟弟读书那是绰绰有余。 地方上的私塾，教书的先生也不过是童生或是秀才，像林琦这样的小三元可不多。 林琦在这儿待了一阵子，知道这三年弟弟在任上日子过得很逍遥，对比他在京城被祖父和曾祖父逮着读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于是，林琦拿着贾敏交代的话，想方设法的罚林玮读书，林玮的那点小心机哪里斗得过心眼儿比鬼还多的林琦？不管他出什么招，都被林琦压得死死的。 没过半年，林玮在林琦手底下就大变样。 贾敏还真没想到，林琦还真是个教书的好先生，很是欣慰。 这日林如海从衙门回来，用过饭，跟贾敏提起了梁家的表兄。 现下刚过完立秋，过几日就是中元节，林如海刚刚收到表兄梁青继的来信，说是走了关系，来镇江任知府一职。 梁青继比林如海大六岁，今年三十有四，不过他比林如海晚了几年考中进士，因此虽然比林如海大了好几岁，官位却没林如海高。更何况，几年前梁家老太爷病逝，梁青继和他爹还丁忧解官了。 他是孙辈，且父亲尚在，他只需要丁忧一年即刻，他父亲却要丁忧三年。 父亲没复职前，梁青继只能硬撑着留在京城，如今他父亲已经官复原职，梁青继身上的担子就卸了下来。 「青继哥大概过完中元节之后到镇江，敏儿你帮忙给收拾个宅院让他们落脚，回头等他们到了一起聚一聚。」林如海道。 贾敏应下，又道，「梁家表哥此番外任，孩子们可有随行？」 「他家三个孩子都跟着来了，」林如海顿了顿，嘆道，「文渊和文清虽没有小七聪敏，但也是读书的好苗子，文渊今年已经十六，到了该许婚的年纪，你也知道京城现在的乱象，他姑妈是当今的皇后，他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京中不少人都想与梁家结亲，但……」 但谁知道这些人背后站着的是哪位皇子呢？ 他们本身就被动的站在了八皇子一系，若是因为联姻，被动的跟其他皇子扯上关系，到那个时候简直是里外不是人。 第234页 梁家不想卷进去，干脆运作了一番，跑到地方上躲清静。 贾敏嘆道，「连小七都被迫的跑来咱们这儿躲避麻烦，何况是他们呢？」 林如海也嘆气。 边上的林琦闻言道，「我可不是多麻烦来的，本来我就想来找你们。」 闻言，林如海和贾敏相视一笑。 时间一晃，中元节过去了。 七月十九这日，林如海派出去的人接到了梁青继一家五口。 梁青继一家五口先去了贾敏准备好的宅院歇脚，第二天才带着妻儿登门拜访。 贾敏一早叫人准备好了酒菜。 因是一家子亲戚，关系也近，便没分席，都同桌而坐。 「小七，快一年不见，又长高不少啊。」梁青继笑呵呵的道。 林琦微笑着应承，没多话。 长辈们叙旧起来没完没了，孩子们当然是坐不住的，即便是十六岁的梁文渊也有些坐不住。 看出了苗头，林如海便叫林琦带他们出去玩儿。 这几个孩子，以梁青继的嫡长子梁文渊年纪最大，十六岁，其次是梁青继的嫡次子梁文清，十二岁，往下便是林琦，十一岁，然后是梁青继的幼女梁雁，九岁，最小的是林琦的弟弟林玮，七岁。 五个孩子除了梁青继的幼女梁雁是女孩儿，其他几个都是男孩儿。 想也知道，男孩儿们比较有共同话题。 林玮被哥哥压着读了半年的书，早就想玩儿了，因着梁家表哥表姐的到来，他才得了闲，于是出了门，就拉着梁家兄弟跑远了，像是后头有鬼追杀一样。 林琦倒也不好意思把梁家妹妹丢在这里去追那猴儿一样的弟弟。 「妹妹如今在家可有读书？」林琦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舅舅家虽然有两个表妹，但都是二舅舅家的孩子，他们家和二舅舅多年不走动，早就生疏了。 二舅舅一直没有考中，孩子们年岁也渐渐大了，在家里又不受重视，便干脆花钱捐了个官儿，去了地方上任知县，算起来也走了快三年了。 梁雁瞧着是个很腼腆的姑娘，闻言，细声细气回他。 林琦心里嘆气，这妹妹不太活泼，不好沟通，他只能硬着头皮搭话。 作者有话要说： 梁雁：腼腆？（你想多了，只是还不熟而已） 第123章 林琦16 聊了一会儿，林琦发现梁家这表妹虽比他小一岁，但读的书还真不少。 「外头日毒，我们去前面凉亭休息一会儿吧？」林琦已经找不到林玮他们跑哪儿去了，只能带着梁雁去了花园的凉亭休息。 梁雁嗯了一声，跟在林琦身后。 林琦走在前面没注意到，梁雁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坐在凉亭里，林琦叫丫鬟备些茶点来，又问梁雁爱吃什么。 梁雁一一答了。 没一会儿，丫鬟端了茶点来，摆在凉亭的石桌上。 林琦笑着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都是家里常备的，你尝尝看。」 「谢谢。」梁雁很有礼貌，拿起糕点吃了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 她出身梁家，当今继后是她嫡亲的姑妈，什么好吃的没尝过？ 林家门第底蕴虽然深厚，但林如海毕竟外放来了任上，以地方上的资源，家里常备的糕点当然比不上樑雁在京时的好吃。 不过梁雁没说什么，糕点虽然算不上美味，但也不难吃。 「听大哥说林表哥去年考中了小三元？」梁雁吃完一块糕点，轻声问道。 林琦并不奇怪梁雁会知道，梁家和林家因着他曾祖母这层关系，两家关系亲密，较之他外祖家不相上下。 「是。」这是事实，林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梁雁笑着道，「我哥哥前两年考中秀才，都没拿到小三元呢。」 她说的是大哥梁文渊。 林琦挑眉，「梁妹妹想说什么？」 「在家时常听太奶奶说林表哥年纪虽轻，才智却远胜同龄人，从前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是我小觑了天下人，如林表哥这般绝顶聪明之人，世间难寻。」梁雁道。 林琦方才还道这表妹腼腆害羞，不太活泼，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这丫头那里是害羞腼腆，分明是有意在打量他。 「梁妹妹才叫我刮目相看呢。」林琦本就比同龄人心智成熟，梁雁虽比他小一岁，但在他心里跟小了他四五岁的幼弟林玮差不多。 现在这丫头主动暴露自己，林琦才发现，这丫头也是个早慧之人。 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读了那么多书，这阅读量也就比他逊色一筹。 「林表哥过誉了，我可比不得你。」梁雁笑着道。 林琦倒也不在意梁雁之前的打量，因为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对同龄人之中名声响亮的人不服气。 即便梁雁和林琦并没有什么竞争关系，但两人只相差两岁，长辈们时常在耳边称赞别人，谁心里会舒坦呢？ 小妮子打量他，是想观察他的为人，林琦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卸下了伪装，梁雁说话就自然多了，向林琦请教了不少问题。 问的越多，梁雁心中越是吃惊。 要知道在家时，她那考中了秀才的大哥都没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可到了林琦这儿，不管她问的问题有多刁钻，他都能解答，并且毫不迟疑。 第235页 如果说之前的称赞，还有些违心，一番请教下来，梁雁已是心服口服，甚至还有些崇拜林琦。 两人一直聊到林玮他们玩够了来找他们。 「哥，你跟梁家妹妹聊什么呢？」林玮欢快的跑了过来。 先前为了玩儿，他直接将哥哥抛之脑后，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怕哥哥事后算帐，林玮才带着梁家两位表哥转头回来找人。 但林玮完全没想过，为什么梁家两位表哥跟着他跑得没影，都没管他们的嫡亲妹子。 「你跑得挺快啊。」林琦笑着反问道。 林玮讪讪，「哥……」 林琦没理会他，起身跟梁家两位表哥打招呼。 「小七，雁儿没给你惹麻烦吧？」梁文渊笑着回应了一句，问道。 林琦笑道，「没有，梁妹妹年纪虽小，但很聪明，读书可比我弟弟强多了。」 这是实话。 梁文渊闻言笑起来，「雁儿确实很聪明，我爹没少惋惜她错投女儿身，若是男儿，咱家少不得再出个进士。」 比起数百年前的唐朝，本朝对女子的束缚极重，未出阁的女子出门都要戴帷帽，门第低的倒还好些，越是门第高的女子，越是不能抛头露面，许多老儒觉得抛头露面的女子有失体统。 连出门都要受到这样层层的压迫，就更不用提像男儿一样读书科举了。 即便有状元之才，也只能困于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林琦默然。 他跟梁雁聊了一个多时辰，对于梁雁的聪慧已有初步的了解，他清楚梁文渊这话没有一点水分。 梁雁哪怕没有状元之才，那也有探花之才。 可惜了。 「哥，你们怎么了？」林玮年纪最小，还体会不到这些世道的黑暗规则。 林琦摇头，「没事，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想来也快用晚饭了。」 虽然林玮年纪小，玩心较重，但他并不笨，看得出来发生了他不了解的事。 不过见气氛不太好，林玮也没有多问。 几人一起回了正院，正好碰上贾敏跟前的大丫鬟准备出来找人。 「大爷，你们回来的倒及时，太太刚吩咐我去找他们回来吃饭呢。」竹薇笑着道。 林琦应了一声，「玩够了就回来了。」 说着话，林琦领着林玮和梁家三兄妹进了堂屋。 长辈们的闲谈显然已经结束。 用过晚饭，梁青继走之前还对林琦道，「你表哥他们初来镇江，人生地不熟，小七若是闲着没事不妨带他们多出门走动走动，熟悉一下。」 林琦自然答应了下来。 梁家几口人离开了，林玮被贾敏打发回屋歇息，林琦却被留了下来。 「我听下人说，你同梁家那丫头在花园凉亭里聊了一个多时辰？」贾敏笑着问道。 林琦倒不意外会被贾敏知道，如今在任上，府里就是贾敏当家，府里大小事哪里有能瞒过她的？ 「是。」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贾敏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琦，「你舅舅家的两位表妹都没见你这样耐心。」 「那不都是二舅舅家的吗？」林琦一点也不心虚，回道。 贾敏笑了笑，「那你觉得梁家丫头如何？可合你的心意？」 林家众人都清楚林琦早慧，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她也不拿林琦做小孩子看待。 林琦闻言心中察觉了什么，有些愕然，「娘？」 「梁家的情况跟咱们家的情况差不多，你和梁家丫头就差了两岁，能同她聊这么长时间，瞧着也挺投契，你若是不排斥，这门婚事就定下了。」贾敏直言道。 林琦听明白了贾敏话里的意思。 他去年南下，正是因为京中风雨飘摇，祖父和曾祖父都不想让他捲入夺嫡之争的风波里，而梁家谋外放，跟他去年南下避祸是一个道理。 梁雁今年已经九岁，虽然等她及笄还要六年时间，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会等到家里的姑娘及笄之后再去择婿，一般都会早早的寻觅合适的人选。 当下的情况来讲，定下婚事有些操之过急，但谁叫梁家和林家都被人盯上了呢。 林琦很清楚，因着他曾祖母和梁家老太夫人的亲姐妹关系，加之两位老人都建在的缘故，两家的关系不说亲如一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断了联繫。 最麻烦的不是这个，他大舅母张静仪的母亲是梁家老太夫人的嫡亲女儿。 梁家不但同林家是姻亲，还同张家是姻亲，而张家又与贾家是姻亲，贾家……和林家是姻亲。 绕了一圈，林家、梁家、张家、贾家这四家互相联络有亲。 林家祖孙三代简在帝心；张家老爷子如今是太傅，又是吏部的尚书；梁家是皇后母家；贾家荣国公更是帝王心腹重臣。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的重臣。 这样庞大的势力，哪个皇子不想沾染？ 元后秦氏是在陛下未登基前病逝的，病逝四年后，梁家女才在大选后被先帝赐婚给当今为正妃。 梁家女嫁给当时还是英王的陛下，两年后才得了一女，便是当今的第六女，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出生后第二年冬月初，先帝病逝，英王登基为帝，追封早逝的原配为元后，册封梁家女为皇后，因皇后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元后又留了个嫡子，陛下登基的时候，元后留下的嫡子已经十八岁，在众兄弟中是最出色的一个，理所当然，元后嫡子被册为太子。 第236页 算来陛下登基至今已有十七年，太子也三十有四，偏偏陛下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兄弟们又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就连继后所出的嫡子都快要长大成人，且深受陛下喜爱。 如此一来，太子哪里还坐得住？ 太子的儿子都比他那嫡出的八弟大好几岁，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早就没有退路了。 若是被这个年幼的弟弟拉下来，他还不如铤而走险搏一把。 正因为京中夺嫡之争陷入了白热化，才要躲开这些风波。 太子膝下幼子与梁雁年岁相当，在京中时，太子妃就曾联繫梁家太太，想要为儿子聘娶梁雁，拉拢梁家，将继后都拉到自己这边来，才能削弱八皇子对太子的威胁。 但很显然，不管是皇后还是梁家，都不愿意跟太子扯上关系。 梁家今天登门，既是感谢林家夫妻为他们准备房舍，同时也是来探口风，看有没有结亲的可能。 将女儿嫁给林琦，比嫁给太子的儿子，要强得多。 且不论太子的幼子是个混世魔王，单说太子现在的处境，毫不客气的说，那就是一艘快要沉海的破船，傻子才愿意在这个时候登船。 第124章 林琦17 反观林琦，家中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深受皇恩，简在帝心。 林琦本身也是才智过人的天才少年，小小年纪就考中了小三元，前途无量，且看得出来不是伤仲永那种会江郎才尽的假天才。 再者说，扶持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太子登基，那为什么不扶持自己的亲外甥？ 太子和自己的亲外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林琦陷入了沉默中，他聪明，聪明的人有傲骨，不愿意向现实低头。 他不讨厌梁家的表妹，但一场聊天，也还不至于令他生出感情来。 林家不愿意掺和夺嫡之争，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捲进来。 也因此，林琦远离京城，就是为了躲避皇子们的算计。 羽翼未丰的林琦，本就因此感到不悦，如今又因为太子的盘算，林家和梁家都有意以联姻来应对太子的算计。 贾家那边梁家显然不会考虑，而张家那边也没有适龄的联姻人选。 林家这边，弟弟林玮年纪太小，看来看去，他林琦都是唯一的联姻人选。 「小七？怎么了？」 林琦的沉默让贾敏诧异，她本以为林琦会很干脆的同意联姻。 「娘，我需要时间。」林琦虽然早慧，可也没有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对男女之情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但不代表他不明白婚姻对他的重要性。 如果只是因为避免捲入夺嫡之争，迫于无奈联姻。 这对他、对梁雁，都不公平。 贾敏倒也不是那种强迫孩子联姻的人，她自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处境，心里很清楚被迫联姻是多么的难受。 这也是她将林琦留下来询问他意见的原因。 现在林琦要时间考虑，贾敏自然不会拒绝。 「那你好好想想，不用着急，你们还小，时间还算充足，你爹和你梁叔少说也要在镇江待三年的时间，你若是觉得仓促，也可以多同雁儿那丫头接触接触，若是实在不行，那就算了。」贾敏道。 林琦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清楚的知道林家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拖下万丈深渊。 对，没错，林家祖孙三代都深受帝王信任。 但还有一句话叫做君心难测。 越是被帝王信任的人，一旦被帝王疑心，那下场比不被帝王信任的人，还要惨一万倍。 他其实应该答应下来，先度过目前的难关。 但，他心里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妥协。 他要时间，也是想试一试，跟梁雁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若是能，皆大欢喜。 若不能，到时候再想其他办法解决。 「娘，让你为难了。」林琦嘆道。 贾敏见状，心里嘆气，摸了摸林琦的头，道，「娘知道你聪明，这事儿原就是你梁叔随口一提罢了，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随缘就好。」 她也不想委屈了儿子。 林琦笑了笑，「娘，我心里有数。」 这边母子俩将话都说开了，那边回到住处的梁家五口也聚在一起谈起了林琦。 「妹妹，你同小七聊了那么长时间，感觉怎么样？」梁文清刚坐下，座椅还没捂热，就耐不住追问起来。 梁文清年纪小一些，性子没他大哥稳重，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只是在林家那边时，不太好当面问。 梁青继端着茶没说话，梁夫人横了小儿子一眼，「清儿！」 被点了名，梁文清悻悻的收敛了一些。 「雁儿，你哥哥虽性急了些，但也情有可原，林家小七你觉得如何？」梁夫人问道。 上林家之前，梁夫人就将当前的处境细细跟女儿交代清楚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们几个小辈出去，林玮拉走了梁家兄弟，梁家兄弟毫不犹豫跟着跑了的原因所在，他们是在给妹妹制造独处的机会。 独处的情况下，也更有利于妹妹了解林琦的性格和品行。 「品行端正，为人嘛……风趣、稳重、体贴，才智过人。」梁雁的评价虽然简短，但字字句句都是称赞。 第237页 梁青继夫妻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数，梁家兄弟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妹妹对林家表弟的评价好高啊。 「他真有那么好？」梁文清有些酸。 梁雁看了她二哥一眼，诚实的道，「有。」 梁文清哽住。 边上的梁文渊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哥？」梁文清看向他，不敢置信，大哥居然笑话他？ 梁文渊忍住笑，道，「我不是笑你。」 梁文清没接话，「你看我信吗？」 「爹，娘，妹妹这里看来是没问题了，就是不知道林家那边意下如何？」梁文渊不理会弟弟的不满，扭头对爹娘道。 梁青继道，「我和你林叔已经通过气了，不过你林婶婶的意思，是要问小七的意见，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依我看，你林叔和林婶都是有这个意思的。」 不是他自夸，他家雁儿的聪明，京中贵女少有人及。 林琦这样聪明的孩子，能在各方面与之匹配的女子本就不多，他女儿绝对算得上其中翘楚。 梁文渊觉得他父亲有些过于自信了。 他同林琦年龄相差有四五岁，但实际上林琦的心智跟他相差不大，甚至犹有过之。 像林琦这样的人，一身傲骨，哪里是愿意凑合的人？ 最重要的是，林琦如今情窦未开，现在将婚事定下，等过两年林琦开了窍，令他心动的却不是他妹妹，那乐子就大了。 而且林家那边看着很重视林琦的意见，如果林琦不愿意联姻，这婚事只怕还有得磨。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也许林琦……见了他妹妹一面，觉得不错，愿意结亲呢？ 虽然这可能性不大。 话分两头，林琦从正院离开后，就回屋歇息了。 林如海处理完公务，回屋歇息，夫妻亲热了一会儿，睡觉前，想起什么，「今天表哥说的事，你跟小七提了没？」 贾敏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林如海的问话，顿时醒过神。 「啊？小七……」贾敏嘆了口气，将林琦的反应如实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并不意外，他笑了笑道，「你也不用过于焦心，这小子打小就主意正，若是他和雁儿实在没缘分，也不用硬凑，强扭的瓜不甜。」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贾敏疑惑的道。 林如海笑道，「我只是觉得，梁家那丫头性子和小七有些像，我们硬要把他们凑堆儿，说不定适得其反，若是不管他们，随他们自己相处，说不定会有惊喜。」 贾敏一点就通，明白了林如海的盘算，「你可真精。」 这是把儿子的反应都料进去了。 林如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有了林如海交底，贾敏心里的负担就轻了很多。 一夜好眠，次日贾敏没去管林琦两兄弟，忙着料理家务，还要处理送上门的帖子。 需要应付的就留下，不需要应付的就回绝。 这一忙就到了下午，午后林如海下衙回来，一家人同桌用饭。 饭毕，林如海问起林玮的功课。 林琦一一答了。 林玮这边就苦逼了，因为昨天放飞自我，今天的课业直接翻倍，简直苦不堪言。 功课的话题结束，林如海道，「你林家表哥人生地不熟，你有时间就多找他们出门逛逛，熟悉一下镇江。」 「我知道了，爹。」 答应林如海的第二天，林琦就拉着林玮一起了梁家，受到了梁家热情的招待。 梁青继昨儿就已经去府衙交接，这几日都忙着熟悉镇江府衙的事务，家里的是都是梁夫人处理。 梁夫人盼着林琦成为她的女婿，自然热情。 林琦大概也能感觉到梁夫人热情的缘由，心里略感不自在。 坐了一会儿，就道明了来意。 梁夫人笑呵呵的让人将三兄妹叫来，「小七啊，我这刚来镇江，家里的杂事不少，你雁儿妹妹这里我也没时间管她，麻烦你多关照一些。」 林琦：「……」 「伯母客气了。」 本来只是带梁家兄弟熟悉镇江的环境，这下插进来一个梁雁，出门就不太方便了。 林琦和林玮是坐马车来的，他倒是想骑马，但谁叫弟弟年幼，没还学会骑马，他只能陪着一起坐马车。 梁家这边，两兄弟都会骑马，梁雁是闺阁女孩，又出身书香之族，骑马显然不是必备技能，出门只能坐马车或是轿子。 林玮年纪还小，才七岁，倒不用避嫌，梁雁就同林玮坐马车，林琦坐在马车前，梁家兄弟则骑马跟在两侧。 说起来，林琦也才来镇江半年多，对镇江也没多熟悉。 不过他对镇江的熟悉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是梁家让他与梁家兄弟接触的藉口。 顺便在他上门的时候，把梁雁安排进来跟他接触。 这目的，一眼就能看透。 林琦心里门清，他也有意跟梁雁相处看看，倒是不排斥梁家的小盘算。 因他们之中混进来一个女孩，林琦自然不会带他们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这个时节，荷花的花期都快过了，不然还能去金山寺看满塘盛开的荷花。 想起荷花，林琦脑海灵光一闪，扭头问坐在马车里的梁雁，「梁妹妹喜欢吃莲子吗？」 第238页 荷花的花期是快过了，可同时吃莲子的时节也到了。 梁雁闻言疑惑的问道，「吃莲子？」 「这个时候荷花的花期快过了，已经开始结果，金山寺那边有一片荷塘，正好没事儿，我们去那边摘莲蓬，现吃的更清甜。」林琦解释道。 梁雁从前吃的都是剥好了一颗颗的莲子，莲蓬还真没摘过，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我没来过这边，林表哥觉得好，那就去吧。」 第125章 林琦18 得了梁雁的答覆，林琦又问跟在马车两侧的梁家兄弟，确认他们都没有意见，便叫车夫往金山寺那边的荷塘走。 金山寺离得倒也不远，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林玮很快就被梁家兄弟忽悠走了，留下林琦和梁雁两人站在湖边。 「那边有湖舫，我们过去吧。」林琦也没在意弟弟被梁家兄弟忽悠走的事，转头问梁雁。 梁雁微笑着道，「要游湖吗？」 「我们乘湖舫去荷塘那边摘莲蓬，现摘现吃。」林琦解释道。 梁雁哦了一声，跟在林琦身后。 这边景致好，常有文人雅士来游湖赏景，自然也就有那种投机者在这边投放游船，供人乘坐，只需花些钱便可湖上泛舟，赏金湖上美景。 这会儿已经过了荷花盛开的时节，但也还有许多荷花没有凋谢，虽不比前些日子景致清美，但习惯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林琦打小就受尽家中长辈疼爱，从不缺钱花，不过他手里多半是大额的银票，或是银锭，因此出门的时候去帐房那里支取了一些碎银和铜板，以便出门花用。 这边的游船租金对于林琦来说并不贵，一个时辰也就十个铜板。 当然，十个铜板对林琦来说九牛一毛，但寻常百姓家却能买一升米。 也就是说，租游船赏景这种风雅的事情，只有像林琦这样出身高门的世家子弟才花费得起，寻常百姓是不可能花十个铜板跑来租游船，就为了看个风景。 游船上有船夫划船，林琦扶着梁雁上了船，船只摇摇晃晃的驶入了荷塘里。 越往里，莲蓬就越多。 梁雁一开始还好，随着进入荷塘深处，性子也放开了，摘莲蓬摘得不亦乐乎。 林琦来镇江这么长时间，虽然也来过金山寺，但那几次都是跟着贾敏来金山寺上香还愿，荷塘这边没来过，毕竟荷塘的花期也就六七月这段时间，到了七月下旬，便开始结成莲蓬，等过了七月进入八月，莲蓬就会开始变老，等到九月……就彻底成熟，直接吃是不好吃的。 现在这会儿，正是吃莲蓬的好时候，过了这一阵，莲蓬开始变老，就没那么清甜了。 林琦也就是一时兴起，将梁雁带来这边摘莲蓬，毕竟他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很多地方也不能带小姑娘去。 幸好，梁雁不是个刁蛮的大家小姐，否则林琦才没这么好性儿的带她玩。 见梁雁吃得开心，都顾不上跟他说话，林琦心中好笑。 其实他不怎么爱吃莲子，因为莲心苦涩，他不爱吃苦的东西。 虽然莲心可以取出，但林琦不爱折腾，太麻烦。 与其吃莲子，还不如拿回去让家里的厨子做一道莲子羹，味道比直接吃莲子味道好多了。 没多久，梁雁就吃饱了，看着满船的莲蓬，皱起了小脸。 「怎么了？」林琦挑眉。 梁雁闻声抬头，对上林琦含笑的目光，脸瞬间就红了。 她好像在林琦面前表现的太贪心了，摘了满船的莲蓬吃，结果却没吃完。 「摘得太多了……」梁雁有些不好意思。 林琦瞭然，笑了笑道，「无妨，带回去让厨房做吃食也不错。」 莲子可以拿来做很多，糕点、汤羹、粥、菜，都可以拿莲子做。 现在是吃莲子的时节，厨房从前些天就开始拿莲子做菜了。 闻言，梁雁心思微动，「怪不得你不拦我呢。」 林琦笑道，「既然是带你来玩儿的，自然是要尽兴的。」 这话说得梁雁心中熨帖，「多谢表哥了。」 梁雁觉得她前头跟家里人说林琦体贴，真是半点不虚。 回到岸边，太阳已经西斜，算着时间，林琦命小厮去找林玮他们。 很快小厮就来回话，「二爷他们在山脚下的茶楼里歇脚。」 「那就走吧。」林琦护着梁雁去停靠马车的位置，让她先上马车，然后让车夫赶着车往茶楼那边走，到了地方，叫上林玮他们一起回家。 按照林琦的意思，是先让梁家三兄妹先回府，但梁文渊不同意。 因为梁文渊才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人，林家兄弟，哪怕是年长的林琦，今年也不过十一岁，小的更是才七岁，他们哪里好意思让两个弟弟送他们回家，再让他们兄弟自己回去？ 林琦拗不过梁文渊，只得先和弟弟回府，目送梁家兄弟回去的背影走远，才转身进了大门。 回到家里，今天在外头跑了半天，林琦都有些累了，更不用提年纪更小的林玮。 自然，林琦也没逮着弟弟读书。 兄弟俩各自回屋沐浴更衣，又小憩了一会儿，等到林如海下衙回家，正院那边传饭，他们才一起赶去正院跟父母一道用饭。 饭毕，林如海喝着茶，问林琦，「听说你今天去梁家，带梁家兄弟出门了？」 第239页 「不止梁家两位哥哥，还有梁家姐姐也一块去了。」林玮抢着道。 林琦横了弟弟一眼，嫌弃他嘴巴没个把门的。 林如海听了小儿子的抢答，眼中带了些笑意，「哦？雁儿也跟你们出去了？」 「哥哥还带梁姐姐去摘莲蓬了，摘了好多呢。」林琦还没来得及解释，林玮又抢在他前面回了林如海的话。 林琦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说话？」 林玮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贾敏看得好笑，「玮儿，你哥哥同爹爹说话，你插什么嘴？」 虽然林玮透露了不少细节，但这种抢话说的习惯不好，没礼貌，养成了习惯，在外头也这样就会被人说没有教养。 被娘亲训斥的林玮悻悻的认错，没有再抢话。 「今天跟雁儿相处的怎么样？」林如海笑着问道。 贾敏已经告诉他，林琦说需要时间的事，虽然他好几年没陪在儿子身边，但他离京的时候，林琦已经七岁，性子早已经养成，他即便有三年时间没在儿子身边，也敢说他了解自己的儿子。 林琦说需要时间，不是考虑，而是试着跟梁家姑娘接触，合则聚不合则散。 他膝下两个孩子，林如海更看重林琦，不是因为林琦是长子，而是因为林琦识大体，聪明稳重。 小儿子从小被他们养在身边，尤其在任上这几年，他忙于公务，贾敏忙于夫人社交，这小子大半时间都是被放养的状态，性子养的有些野。 如今这样听话，还是林琦来了之后，好生严格教导过的结果。 三岁看老，林玮这孩子将来成就绝对比不过林琦，为人处世方面，还得过几年再看。 林琦沉吟片刻，回道，「梁家妹妹出身大家，身上却没有那些千金小姐的骄矜傲慢，性子也不骄纵，相处起来……倒是没什么不舒服，」顿了顿，总结，「还得再看看。」 林如海点点头，「你做事一向妥帖，我很放心，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单看林琦对梁雁那丫头的评价，结亲这事儿就大有可能。 「你来镇江也有半年多了，学业上可有不懂之处？」林如海问道。 林琦道，「太爷爷每个月都会写信给我布置课业，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也都写信回去问了，暂时还没什么困难的地方。」 林如海嗯了一声，又道，「你梁家表哥大抵下个月就会去县学读书，你想不想一起去？」 「没必要吧？」林琦皱起眉道，「太爷爷是当世大儒，外头这些人还能比太爷爷厉害？」 「倒不是为这个，」林如海放下茶杯，淡淡道，「你也渐渐大了，从前在京中，你结交的也都是亲戚家的孩子，但人生在世，你身边的人总不能都是亲戚，也要去结交一些外头的朋友，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你人生的经历。」 林琦闻言愣了愣，陷入沉思。 半响后，道，「那我下个月跟文渊哥一起去县学读书。」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若是不愿意也不勉强。」林如海道。 林琦摇摇头，「爹说得在理，我也是该结交一些朋友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爹，再过两年，我想出去游学。」 「过两年？」林如海皱起眉，过两年林琦也不过十三岁而已。 虽然他膝下有两个孩子，但他觉得只有林琦能承担起林家的门第，他哪里放心让林琦这么小就出去游学？ 林琦也聪明，看得出来林如海犹豫的原因。 「到时候我打算同大舅舅家的瑚表哥，张家子翼哥，还有梁家文清哥一起去。」 林如海一听，就知道林琦早有盘算。 「你若是坚持要去，我只有一个要求，」林如海肃容的道，「你必须带足了人，且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不可轻忽大意。」 「儿子明白。」林琦知道林如海这是答应了。 林如海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主意正，但这世上聪明人多如牛毛，你可不要小觑了旁人，阴沟里翻船。」 「……」林琦笑容一僵，「爹，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着调的人吗？」 「万一呢？」林如海嘆了口气，「小七，你是我的长子，林家将来的扛鼎之人，你要知道，你身上担负的不止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有林家的未来，你弟弟……」 他担不起林家。 林琦沉默了。 「我会小心的。」林琦看了弟弟一眼，心里嘆气。 林如海见他端正了心态，点点头，没有再多话。 他了解林琦的性子，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重复的说，林琦会有逆反之心，那就弄巧成拙了。 「你要跟瑚儿他们一起去，可商量好了？」林如海又问。 林琦道，「瑚表哥那边早就说过了，张家表哥和梁家表哥那边暂时还没提。」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琦：弟弟太蠢了，带不动。 第126章 林琦19 林如海闻言也不意外，林琦自小就和贾瑚一块儿读书，要不是去年考中小三元被皇子们盯上，也不至于躲到这里来。 想必游学一事，兄弟俩早在一起参加童生试时，就商量好了的。 起初可能根本就没想过邀请张家长房二爷张子翼和梁家二爷梁文清，是看他担心，才临时改口说要拉上张子翼和梁文清，当做说服他的筹码。 第240页 一起出去的人多了，遇上事也能多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林如海知道改变不了林琦的主意，便也没有强迫他留下。 主要是，有贾瑚跟着一起，他就不怎么担心林琦他们遇上危险。 荣府老太爷那可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老将军，如今虽然年迈，但仍掌着兵权，亲兵个个精悍。 贾瑚作为老太爷最看重的嫡曾孙，出门在外，老将军会不多派些人跟着保护？ 林琦这里怎么说也是荣府贾代善的嫡亲外孙，有这层关系在，老将军派去保护贾瑚的人，怎么也得分些精力照看一二。 「儿子省的。」 聊完了，林琦便回屋歇息。 之后又带着梁家三兄妹在周围熟悉了一遍环境，直到出了月进入八月。 初一开始，林琦便与梁文渊一道前往县学读书。 镇江府的府学和县学在一块，因此林琦和梁文渊这两个秀才，都在这里上学。 这官学说府学也可，说县学也可。 此后直到过年，林琦的生活都很规律，上学的时候上学，休假的时候则与梁家兄妹约着一起出门游玩，这样过了小半年，林琦渐渐的同梁家兄妹混得熟了，也互相了解了彼此的性子。 只是了解虽了解，但林琦也只觉得投契，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转眼翻过年，这是林琦在镇江过的第二个新年。 去年在镇江没什么可以走动的亲戚，今年多了一个梁家，倒是热闹了许多。 过完年，林琦仍是与梁文渊一起去府学读书。 时间在这样规律的生活中，流逝的很快。 转眼就过了中秋，中秋府学放假三天，从八月十四放到八月十五，八月十六再去上学。 中秋这日跟梁家人约着一块儿过完中秋，等梁家人走后，林如海和贾敏将两个儿子都叫住。 「冬月初六是你太爷爷的七十大寿，我如今在任上，不能擅自离开，过了九月半，你们俩随你们母亲一起回京，给你们太爷爷贺寿，完了再回来。」林如海道。 林琦没什么意见，太爷爷对他很好，回去给太爷爷贺寿也是应当的。 中秋假日结束后，林琦回了府学读书。 他在府学没什么朋友，主要是门第差的太大，玩不来。 算着时间，很快就过了九月十五。 只不巧的是，贾敏着了寒，病倒了。 上个月二十二是寒露，寒露一过，温差就大了，贾敏近日又有些忙碌，一个不注意，就着了寒病倒了。 林琦便与弟弟一起给母亲侍疾，没去上学。 看贾敏气色很差，林琦皱着眉道，「要不然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这药也不能乱吃。」 两天，贾敏的病情都没什么好转。 贾敏虚弱的靠在床头，闻言笑了笑，道，「就是着了凉，喝了药休息两天就好。」 「咱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这样死撑着做什么？」林琦眉头皱得死紧，说了两句，不听贾敏的反驳，叫来丫鬟让她去请大夫来，「去请府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 贾敏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儿子也是一片孝心，她也没有必要训斥，免得孩子冷了心。 没多久，大夫被请来了。 林琦站在边上看着大夫诊脉，过了一阵，大夫皱着眉问了两句，贾敏一一答了。 大夫嘆道，「这位夫人，生了病还得看大夫，这药可不能乱吃。」 贾敏听得心里一紧，「我不是着了风寒？」 林琦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我娘是什么病？」 大夫见这母子俩都被吓到，便解释道，「你们不用紧张，这位夫人确实是着了寒，但她身体虚弱却不是着寒的缘故，而是有了身孕，幸亏请了我来，要不然这治风寒的药再吃几贴，这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 一听有了身孕，贾敏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已经接近七八年没有喜讯了，因此完全没想到有孕这上头来，听着大夫的话，不禁后怕。 「孩子没问题吧？」贾敏怕得不行，这要是因为她乱吃药，影响到孩子的健康，她可真是没脸见未出世的孩子了。 大夫道，「吃几贴保胎药，好生养着也就是了，夫人且放宽心，否则于胎儿无异。」 「多谢大夫。」 林琦忙叫人去请林如海回府，又追问大夫需要注意些什么。 大夫写完了保胎药的药方，又写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离开前对贾敏道，「夫人有个好儿子。」 不过十一二岁，如此孝顺聪明的儿子可不多见。 林琦有心说两句，但见贾敏也后怕，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夫走后没多久，林如海也回了府。 林琦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林如海，林如海也后怕万分，「幸好，幸好……」 幸好儿子机警，没听贾敏的硬撑，及时请了大夫来，否则贾敏因为疏忽导致小产，只怕她心里会很难受。 林如海既然回来了，林琦便没留在这里碍眼，悄悄的出去，还带上了门。 见状，林如海心里感慨儿子贴心。 他在床边坐下，嘆道，「你啊，还没儿子省心呢。」 贾敏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没想到嘛。」 第241页 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能怀上也是有些猝不及防，谁能想到呢？ 「你现在有双重身子，就不能再长途跋涉回京给祖父贺寿了，回头我写封信说一声，你就不要回京了，待在家里静养吧。」林如海道。 贾敏倒也听劝，「都听你的，」顿了顿，「那小七和玮儿怎么办？」 林琦和林玮是老太爷的重孙，老太爷的大寿，孙子不在身边，总不能曾孙也不在身边吧？ 「这倒没事，梁家表嫂会带着孩子回京祝寿，让小七跟他们一道回京便是。」林如海道。 他祖父也是梁青继的姨祖父，七十大寿可不是寻常的生日，作为小辈，梁青继不能亲自前去贺寿的话，他的妻子自然是要代他去的。 贾敏闻言，便也放心了。 次日，林如海寻了梁青继，将贾敏有孕不能回京贺寿的事说了，又请梁青继他夫人帮忙带着林琦他们一起回京。 梁青继自然是欣然答应。 因着贾敏生病，本就迟了几日，确定贾敏有孕后，便择了九月二十日动身。 林琦兄弟俩和梁家伯母还有梁家三兄妹同坐一条船回京，晚上不能行船，加上在路上码头休整的时间，等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快要十月半。 这个时候离林家老太爷的寿宴开始，也没几天时间了。 到京后，林琦兄弟俩同梁家伯母还有梁家三兄妹道别，然后上了林家来接人的马车。 没多久到了文昌侯府，林琦和林玮自然受到了祖父和曾祖父热情的迎接。 两三年没见林琦，老太爷想得紧，林玮这里，因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任上，与祖父和曾祖父相处的时间不长，对这四位长辈着实有些陌生。 但有林琦在中间搭桥穿线，以林玮活泼的性子，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晚间一起在正院用过饭，林玮年纪小，已经有些犯困，便跟着下人回屋歇息了。 早在他们回京之前，府里就收拾了两个独院。 林琦已经十二岁，林玮也八岁了，都可以单独住一个院子了。 文昌侯府面积不小，人口却不多，一人住一个院子都还空着许多屋子没人住。 林琦的院子是现成的，他毕竟在京城多住了三年，且林如海他们外任之前，林琦就已经独居了。 如今回京，林琦的住处还留着，没人住他的。 休息了一晚，次日晨起用过早饭，林琦和林玮就被叫去林老太爷的书房考校功课。 林琦自然是不怕任何提问，林玮就不同了，他的功课远远不及他的兄长。 好在他年幼，又是家中次子，林老太爷对这个曾孙的要求并不高，过得去就成。 昨日看林玮那活泼的性子，林老太爷就知道这小子的聪明劲儿比不得他兄长，心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自然也不失望。 考完了，林老爷子让林玮出去玩儿，将林琦留了下来。 林玮并不觉得曾祖父偏心，甚至还觉得兄长有些可怜，同情的看了一眼被留下来的兄长，颠颠的跑了。 林琦：「……」这傻小子。 「前不久收到你父亲来信，听说你母亲有喜了？」 林琦应是，没将贾敏疏忽大意险些小产的事告诉曾祖父，只说天气转凉，贾敏不慎着了寒，胎象有些不稳，便没有进京祝寿。 「这都是小事，你娘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她的。」林老太爷笑呵呵的说道。 林家单传了三代，到了如海这里，终于打破了单传的魔咒。 上回贾敏有孕，林如海心心念念想要个闺女，这回应该能如愿了吧？ 「多谢太爷爷体谅。」林琦笑着道。 林老太爷顿了顿，又道，「去年你父亲来信，说起跟梁家结亲的事，后头没了下文，可是你不愿意联姻？」 林琦摇摇头，将前因后果解释给林老爷子听。 林老爷子瞭然，「你小子主意倒正，」顿了顿，「那现在呢？」 林琦见老爷子追问，挑眉，「祖父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如海想要个闺女，这回应该能如愿了。 等到瓜熟蒂落，林如海麻了：说好的闺女呢？ 第127章 林琦20 「太子的处境愈发不好，中秋夜宴之后，太子已经找了陛下三回，请陛下给他的幼子和梁家小姐伺候，陛下那边暂时还没点头，你姨太奶奶前不久来找过你太奶奶，重提了你和梁小姐的婚事，若是你这里点头，大抵就要去找皇后请陛下为你们赐婚了。」林老爷子解释道。 林琦眉头皱起，「太子是不是有病？即便求了陛下赐婚又如何，梁家又不会为了梁雁就支持他登基，他这样逼迫梁家低头，这不是结仇吗？」 「太子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林老爷子嘆道。 林琦噎住。 「真是……」林琦很想骂人。 太子现在的情况，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 ——狗急跳墙。 甭管现在给他小儿子求娶梁雁到底有没有用，先把梁家拉下水再说。 就算他被废，也要拉着梁家一起陪葬。 「陛下那边应该不会同意太子的请求吧？」林琦道。 不是说太子找了陛下三回，陛下都没点头吗？ 第242页 「陛下是不会点头，但看太子现在的情状，只怕会出昏招。」林老爷子解释道。 梁雁今年虽然才十岁，但也到了分男女的年纪，若是太子那边出些下三滥的招数，逼迫梁家低头嫁女，梁雁一辈子就毁了。 林琦哽住，半响无声。 「你可是有什么顾虑？」林老爷子问道。 他瞧着林琦并不讨厌梁雁，甚至听梁家那边的意思，两个小傢伙相处得还不错。 林琦抿抿唇，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还小，若是将来遇上心动之人，现在定下婚约，只会害了我们两个人。」 林老爷子沉吟片刻，道，「那就不请陛下赐婚，就请官媒去梁家提亲，先将婚事定下，等再过几年你们长大了，若是彼此无意，也能解除婚约。」 「小七，不是我要逼你娶雁儿那丫头，我是真觉得她是最适合你的人。」 当然，感情的事，并不是长辈觉得适合，就能幸福，他也就是建议，不是逼迫。 「我明白。」林琦嘆道，「我与梁妹妹志趣相投，性情契合，我说什么她都能理解，但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林老爷子瞭然。 有些人太熟悉了，就容易走进误区。 「这也无妨，现在你梁妹妹遇到了麻烦，你先帮她度过当前难关，婚事以后再谈，咱们家和梁家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管是雁儿还是你，若是对这门婚事有异议，咱们也不会逼迫你们成亲。」 这话说得林琦都不好意思了。 「太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也没有觉得被逼迫，不管是梁家那边还是自家这边，他都没有感觉到逼迫，就是挺烦外头那些人仗势欺人，逼着梁家联姻嫁女。 人家都不愿意了，还非要强按头，这不是有病吗？ 「行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林老爷子笑呵呵的道，「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改明儿我寿宴的时候，就当着大家的面跟梁家那边通气，寿宴过后就请官媒去提亲。」 当着宾客的面提，就是在告诉他们，梁雁已经被他们林家定了，想聘娶梁雁，就是与林家为敌。 林琦张了张嘴，心里暗骂太子傻逼，「我没意见。」 就算他现在对梁雁没有男女之情，也不会看着梁雁落入火坑。 聊完了梁家的事，林老爷子便道，「你爹娘都没回来，你和你弟弟作为儿子，也该代他们去荣府请安，礼物你祖母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带着去就成。」 「我知道了。」 从正院出来，林琦便让人去叫林玮，兄弟俩坐马车去了荣府。 到了荣府就直接被引进荣禧堂，拜见了母亲的祖父贾源，和母亲的祖母陆氏，之后被引进东院拜见外祖父母，接着去见了舅父贾赦、舅母张静仪。 见完了舅父舅母，林琦和林玮就留在了舅父院里。 「怎么不见瑚表哥？」林琦问道。 张静仪笑着道，「你表哥早上去了外祖家，晚些才会回来。」 「琏儿呢？」 「他去上学了。」张静仪道。 林琦瞭然。 贾家是有家塾的，族中子弟，都在家塾念书。 正说着话，那边厢房里传出哭声，张静仪忙问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丫鬟便来报，「是小姐饿了，奶娘在餵了。」 一听没事，张静仪就放了心，「我知道了。」 「可是小表妹？」林琦顿时精神了。 去年冬底就听他娘说，舅母来信，腊月初二添了个姑娘，取名贾珑。 这会儿才刚过完下元节，小表妹满周岁，还得等到下下个月初二。 那个时候，他已经启程南下了，怕是参加不了小表妹的抓周礼。 见林琦眼睛都亮了，张静仪笑着道，「可要见一见？」 「当然。」林琦满口应下。 说起来，他早就盼着想要个妹妹，奈何他娘十月怀胎，生下来个大胖小子，不管是他还是他爹都很失望。 不过林家人丁稀少，添了个男孩儿，倒也是喜事一桩。 贾家二舅那边虽然有两个表妹，但不管是庶出的贾玥还是嫡出的元春，林琦都见得少，更不用提带她们玩儿了。 张家那边跟林家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虽然从梁家和贾家这边都能扯上亲戚关系，但那层关系就有点远了。 梁家就梁雁可以称得上是表妹，只是梁家跟林家的关系，是从他太奶奶这里扯上的关系，传到他这一代，其实他和梁雁这层表兄妹关系，已经很稀薄。 倒是大舅母张静仪生的贾珑，才能算得上他正经的嫡亲表妹。 二舅舅家的元春也算得上是嫡亲表妹，只是他家和二舅舅家不亲，小一辈的自然也不亲。 张静仪笑呵呵的让人把贾珑抱来，还没满月的姑娘，瞧着白白嫩嫩，好生可爱。 看贾珑开始犯困，张静仪便叫奶娘抱了回去。 「你这么喜欢妹妹，你娘如今又怀上了，想来很快就能给你添个妹妹了。」张静仪见林琦眼巴巴的望着抱走贾珑的奶娘，忍不住笑道。 林琦嘆道，「这可说不好呢，上回不也说是个姑娘？结果呢……」 生出来个讨债的林玮。 张静仪闻言乐不可支，「你娘都生了两个小子了，这胎也该是个女儿了。」 第243页 听了舅母这话，林琦又生出了期盼之心，「舅妈说得对。」 在贾家用过晚饭，林琦就与弟弟一块儿回府了。 之后直到太爷爷寿宴开始，都没有再出门。 冬月初六是林老爷子七十大寿，寿宴从初三开始，初十结束。 头天来的是皇室宗亲，世家勛贵。 太子不能亲自来，但也派了长子前来祝寿。 林老爷子那可是两朝宠臣，先帝在世的时候，便深受皇恩，后来新帝继位，林老爷子还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一直到六十岁光荣致仕，不禁继承了祖传的侯爵爵位，还被恩封一品光禄大夫。 致仕十年，林老爷子不少门生旧故都在朝做官，更是当朝大儒，儿子、孙子都简在帝心，如今曾孙也是小小年纪就考中了小三元的天才，明眼人都能看见，林家还有数十年的富贵。 哪怕是当朝太子，都不敢轻易得罪林老爷子。 宴席上，宾客都笑呵呵的祝寿，太子的嫡长子今年也十八岁了，已经娶妻两三年。 对比太子，这位皇孙殿下倒是显得更温文尔雅。 梁家因出了一位皇后，梁皇后的父亲被恩封了承恩公，也就是梁雁的祖父。 宴席上，林老爷子同承恩公一唱一和，口头上定下了林琦和梁雁的婚事。 皇孙殿下面上的笑容都撑不住了。 等头天的宴席散后，皇孙殿下匆匆离去。 且不提皇孙殿下将消息带回去后，太子是如何生气，林家这边寿宴仍是照常举行。 一晃过了初十，寿宴正式结束。 次日林老爷子便请了官媒去梁家提亲，梁家那边也不拿乔，直接就收下了聘礼。 这聘礼一收，就等于婚事正式定下。 过了十五，林琦兄弟俩便随着梁夫人和梁家三兄妹一道南下去镇江。 到镇江时，已经是腊月初五。 这个时候贾敏已经怀胎四个多月，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两个多月不在镇江，贾敏气色在大夫的调理一下，已经好了许多，胎象也稳固了。 因着贾敏有孕，林琦不想让贾敏过于操劳，就帮忙料理年货的事。 这都有定例，倒也不难处理。 展眼到了除夕，因着贾敏有孕，吃食上要多注意，很多菜林琦干脆叮嘱厨房不要上桌。 林家的祠堂在京城，在祖籍姑苏，却不在镇江，因此便在院子里准备了个独院，摆上了牌位，就当是祭祖了。 初一开始拜年，林家在镇江也没什么亲戚走动，便只去了梁家，其他一些交好的官员家里，只派人送了年礼。 林如海的官位在镇江这一片，可以说是最高的，只有下头的官员给他拜年的道理，没有他去给下官拜年的道理。 原本林琦是打算过完年就同几位表哥一起外出游学的，但因着贾敏有孕，林琦有些不放心，加上惦记着他娘肚子里这胎可能是个妹妹，就愈发不想动弹。 在家里赖着赖着，就赖到贾敏生产。 稳婆是一早请来的，因贾敏不是头胎，虽然年纪不小，但因着有经验的稳婆守着，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等产房里安静下来，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 现下正是五月间，天气不冷，倒也不怕孩子受凉，因此可以抱出来给孩子的爹看一眼。 「恭喜林大人，林夫人生了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林如海：「……」 林琦：「……」 林玮倒是乐了，「是个弟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原着有提，林如海四十岁那年，黛玉才五岁，也就是说，黛玉是林如海三十五岁那年出生的。 现在林如海才三十岁，黛玉出生还得五年呢→_→ 大抵林琦婚后才能见到妹妹了。 （笑死.jpg） 第128章 林琦21 听到林玮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声音，林琦回过神，有些悻悻的吩咐下人给赏钱。 他硬是在家里赖到五月都不出门，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想见妹妹一面？ 结果倒好，又是个弟弟。 看样子，他这辈子是没希望盼着他娘给他生个妹妹了。 林如海听到儿子吩咐下人给赏钱，也从失落里回过神来，嘆了口气，「儿子，儿子也不错。」 想来消息传回京城，父亲和祖父是很高兴林家又添丁了的。 林如海这想法还真一点没错。 等到贾敏又生了个儿子的消息传回京，林老太爷和林老爷父子都很高兴，忙不迭的开祠堂祭告祖先，说起林家添丁的大喜事。 至于儿子/孙子盼着的姑娘又没了，那只能说命运弄人，这命中注定没有闺女。 林琦这边，已经歇了今年外出游学的心思。 毕竟他娘刚刚生产，二弟年纪也不大，父亲忙于政务，母亲这边没人看着，他还真不放心。 等到贾敏出月子，已经六月半了。 这一年已经过去一半，这齣门没多久就撞上新年，也没什么意思。 干脆推迟到明年在出去游学。 思及此，林琦回屋后写信告知贾瑚前因后果，约定明年开春在金陵汇合。 出了月，林琦收到贾瑚的回信，答应了他的提议。 同时贾瑚去跟张家子翼提游学的事，梁家这边就由林琦来说。 第244页 过了七月半，林琦便同梁文清说了游学的事，梁文清倒是挺感兴趣，又问还有谁同去，听林琦说还有贾家的贾瑚和张家的张子翼，便很心动。 「出门游学不是小事，我得回去问过爹娘再回覆你。」 「这是应该的。」林琦道。 晚间，梁文清回家便将林琦邀他一起外出游学的事说了。 「游学？」梁雁眉头微蹙，「就你们两个？」 「那倒不是，还有荣府的贾瑚和张家的子翼。」梁文清道。 梁雁闻言，皱起的眉头松开，「那倒是可以一起去。」 梁文清冲着妹妹挤眉弄眼，笑着逗她，「可是怕林琦外出游学被外头的小妖精勾搭了去？」 「胡言乱语！」梁雁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娘，你看哥哥他！」 「没个正行，」梁夫人训了梁文清一句，但紧接着又道，「不过你哥哥说的不无道理，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若是被外头的女孩迷了眼，你们的婚事就悬了。」 梁雁没想到她娘也这么说，顿时哽住，「林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小，哪里懂得感情的事？」梁夫人道，「这与为人无关，好些风姿出众的才子，不知道多风流呢。」 梁雁说不过梁夫人，有些气恼的不说话了。 梁文清见妹妹不高兴了，便道，「妹妹，我知道你与小七志趣相投，但你也知道，你们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定下的，林家那边可是早就有言在先，若是等你及笄，还是没处出感情来，林家可是不会逼着林琦娶你的。」 「我……」梁雁想着林琦跟她相处时，从来都是温温和和，没有什么过激的举止，也没有什么冷淡的情绪，处处妥帖。 要说动心，这样优秀的人，她自然是动心的。 但她不能确定林琦的心意。 「好了，你说这些干什么？」梁夫人见女儿情绪不对，便训斥了梁文清一句，又对女儿道，「往好处想，林琦既然邀了你哥哥同去，便是心思坦荡的，他同你有婚约在身，以林琦的品行，不会在同你有婚约的时候，便与外头的女孩儿勾勾搭搭，你且宽心。」 梁雁嗯了一声，兴致不高。 她觉得林琦对感情的事很淡漠，不像是会对女孩子动心的人。 有时候，她感觉林琦像是天上来的仙君，只是下凡来渡劫的，或许根本就没想过男女之情。 越想她就越觉得泄气。 明明她的心思都很明显了，但林琦不曾给过她一丝丝的回应。 她不信林琦看不出来，看出来了还不回应，意思已经很明显。 难道真要等风头过去，顺势解除婚约？ 她有些不甘心。 梁文清有些后悔，不该说那些话的，惹得妹妹不开心了。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妹妹，你也不用难过，林琦既然邀我一起游学，到时候我帮你盯着他，绝对不让外头的小妖精抢了你的夫君。」 梁雁横了他一眼，「你不用做这些事，让林表哥看了怎么想？」 梁文清噎住，「可是……」 「林表哥为了帮我，才同意定下婚约，我若以此要挟他不许接近别的女孩，岂不是下作？」梁雁是想得到林琦的回应，但却没想过用排除异己的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要的是心意相通，不是逼迫林琦娶她。 梁文清搞不懂妹妹的心思，挠了挠头，嘆了口气，不说话了。 梁夫人倒是了解女儿有些清高的心思。 虽然她不太贊同，但对女儿的坦荡，她还是很骄傲的。 没有为了得到心上人的喜爱就不择手段，变得面目全非，这才是她的女儿。 林琦却不知道他一个游学的邀请，搞得梁家这边思绪纷乱。 次日，林琦就得了梁文清准确的回覆，答应了一起游学。 这之后，林琦仍是照常去府学读书，隔三差五的收到曾祖父的信，解答曾祖父出的难题。 展眼又是一年除夕，过完年，等元宵后，贾敏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林琦才收拾了行礼，告别了父母兄弟，与梁文清一起前往金陵，同贾瑚和张子翼汇合。 镇江离金陵近一些，因此林琦和梁文清先一步抵达金陵。 到了金陵，他们就住进了贾家的老宅，在这边等贾瑚和张子翼。 从京城到金陵，哪怕是坐船，也需要些时间，林琦和梁文清见贾瑚他们还没到，便一起在金陵逛了好几日。 等了七八日，贾瑚他们才到金陵。 贾瑚他们到金陵后，又休整了两天，等过了二月初十，四人商量好路线，骑马赶路。 这样游学了两三个月，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赶考的学子，不免疑惑。 于是，他们就近找了个城镇休息，顺便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这一打听才知道，今年是皇太后八十大寿，陛下为祝贺皇太后寿诞，开了恩科。 「陛下当真孝顺。」林琦感慨道。 记得十年前太后七十大寿，陛下就为了庆贺太后寿诞，开过一次恩科，时隔十年，又逢太后的寿诞，陛下再次为祝贺太后的寿诞而开恩科。 恩科是开的乡试科和会试科，秋闱和春闱一样，三年一考，一旦错过，就要再等三年。 每年春闱、秋闱，都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考试。 第245页 或是生病，或是守孝，或是别的原因，总之开恩科对这些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弄清楚了原因，林琦和贾瑚他们便继续游学，没有因为太后的大寿而被影响。 每到一个城镇他们都会停留一段时间。 不过许是今年要开恩科的原因，都没有什么人举办诗会，至少他们没有遇到过。 这一路上，林琦他们倒是遇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 卖身葬父都不算稀奇，只能说小儿科。 随着天气转凉，林琦他们转道南下，去了临海一带，这边气候温暖一些。 这边的海味不错，只不过吃多了也会想吐。 邻近年底，他们也不想再到处跑，写了封信回家保平安，就暂且在这边落脚，等过完年在继续游学，只不过没想到，才刚进腊月，就听闻京中传来的惊天大瓜。 太子逼宫，被当场擒拿，之后皇上下旨，废黜太子之位，幽禁别宫。 太后因太子逼宫一事，受到惊吓，大病了一场。 还有许多跟随太子起事的臣子，大多都被下狱，然后问斩。 值得一提的是，宁府也被牵扯了进去。 今年开恩科，宁府贾敬也应试了，并且侥幸考了个二甲进士，名次虽然不高，但却比同进士要强一些，考中进士后，贾敬不知怎的搭上了太子，一头栽进了这谋反的大坑。 所幸这只是贾敬一人所为，并未牵连荣府。 因着贾敬的愚蠢，贾代化气得病倒。 走了贾源的关系才将贾敬从这场风波里摘了出去，但贾敬的仕途也正式宣告结束。 太子逼宫事件结束后，贾敬跑去了京郊道观修道，不问世事。 贾代化也不管他，只一心管教孙儿贾珍，可惜贾珍早已经歪了性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眼看着教不好嫡孙，儿子也废了，贾代化的精气神都去了大半。 林琦收到的家书中提到，贾代化已经病危，最多活过明年正月。 贾敬跟贾敏都是远了血脉的亲戚，更不用提林家这边了。 因此贾敏也没叫林琦赶回来，贾代化没了也跟他无关。 翻过年，林琦他们还没启程游学，又收到了家书，贾代化连新年的正月都没熬过，刚过完元宵就没了，贾敬因是贾代化唯一的儿子，还是赶了回来守灵，只不过被贾源狠狠地骂了一通。 看这个架势，宁府的爵位贾敬是没有希望承袭了，大概率会是他儿子贾珍继承爵位。 但贾珍这德行，也看得出来，撑不起宁府的门楣。 贾代化临终前在叔父贾源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祈求叔父照管宁府，不要让他儿孙败光了宁府，丢了贾家门风。 贾源还能如何？贾代化怎么也是他嫡亲的侄儿，这个请求贾源还是应承了下来。 倒是贾瑚这边，要赶回去奔丧，林琦他们照常游学，时不时写信联繫贾瑚，等贾瑚奔丧完，再跟他们汇合。 第129章 林琦22 等贾瑚奔完丧跟他们汇合，林琦才知道，贾瑚这次回去，还定下了一门亲事，结亲对象是平王妃的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妹妹。 平王妃那是谁？ 两年前，八皇子十五岁，被陛下亲封平王。 平王殿下也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如今元后嫡子，也就是前太子已经被废，当下身份最尊贵的就是这位平王殿下。 从几年前开始，陛下就将平王殿下带在身边教导。 如今前太子已废，若无意外，这位就是新帝。 也就是说，贾瑚很可能同将来的新帝成为连襟。 这是什么狗屎运？ 林琦三人调笑了贾瑚一通，又起闹让贾瑚请客吃酒，闹了一阵子后，四人才重新出发游学。 时间转眼即逝，翻过年，林琦他们便听说陛下封了八皇子为太子，紧接着便在年末禅位，开年新帝登基，改年号昌平。 新帝登基后，开恩科取士，大刀阔斧，严厉惩处贪官污吏，不到两年，朝堂风气焕然一新。 昌平二年，刚过完三月，邻近立夏。 贾瑚收到家书，父母催他回去完婚。 算算时间，距离贾瑚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两年多，贾瑚今年也已经十九岁，马上就要及冠了，跟他定亲的沈家姑娘，也有十八岁了，这婚事也确实不宜再拖延下去。 贾瑚将要完婚的事同林琦三人一说，张子翼和梁文清也跟着附和。 无他，因为张子翼和梁文清也因为游学耽误了亲事。 张子翼和梁文清同龄，今年十八岁，比贾瑚小一岁，比林琦大一岁。 前者聘的是淑慎公主驸马杨初恒的妹妹，后者是被新帝赐婚给了太上皇的第十一女嘉善公主。 嘉善公主和南康公主都是太上皇妾妃甄美人所出，致和十四年病逝后，交由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抚养。 新帝登基后，嘉善公主正值待嫁之龄，且未婚配，便赐婚给了娘家表弟梁文清。 梁文清这两年一直在外游学，正是积累阅历的好时候，家里也没催着他回去成亲。 如今贾瑚被催婚，他们想着这几年游学已经足够，也该回家了。 「小七，我妹妹今年也及笄了，你是怎么打算的？」梁文清问道。 游学这几年，梁文清一直跟林琦一起，自然清楚林琦这几年的所有事。 第246页 不得不说，他对林琦非常的服气。 林琦出身好，相貌俊，这外头的姑娘，哪个见了他不喜欢？ 有些地方上的知府千金、知县千金，或是别的官员之女，但凡见过林琦一面，就没有不动心的。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姑娘还刻意的制造机会接近林琦。 但林琦这人，怎么说呢。 简直就像那天上的神君，谁来也不理不睬。 这一对比，梁文清觉得林琦对他妹妹可真是太好了。 起码跟他妹妹一块儿的时候，称得上是有问必答，态度温和。 林琦被问得一怔，出来这几年，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沉吟片刻，才道，「我也有几年没见过你妹妹了，婚事……回去之后再说吧。」 这几年，林琦的父亲已经升至正三品大理寺卿，现在已经回了京城任官。 梁家伯父同样升了京官，只比林如海低了一级，现任从三品太僕寺卿。 见林琦言语里并无排斥之意，梁文清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一起游学这几年，他大概摸清楚了林琦的性子。 简单地说，就是吃软不吃硬。 你非要逼着他给个说法，他能直接翻脸。 「表哥，舅妈那边可有说什么时候大婚？」林琦扭头问贾瑚。 贾瑚道，「信里提了一句，说跟沈家商定好八月大婚。」 「那……还剩四五个月的时间。」林琦算了算道。 贾瑚道，「时间看着充足，但总不能掐着点回去拜堂吧？」 这对人家姑娘也太不尊重了。 林琦哈哈一笑，「我可没说掐点回去，得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回京吧。」 他们这一行四人，基本上都是林琦说了算。 林琦说明天启程回京，其他三人都同意，接着便各自回屋收拾行李。 他们出门主要是游学，衣物什么的倒是没带多少，天气转凉了就直接就近找个城镇买新衣，过了季携带不便，就挑个乡下农村，将这些旧衣送人。 对他们来说都是不要的旧衣，但对这些村民来说，那都是好东西，不管是拿去换钱，还是自己用都好，自然不会嫌弃是林琦他们穿过的。 因此，这几年下来，林琦仍是轻装简行，行礼好收拾的很。 林琦他们骑马转道就近去了九江府，然后改坐船，算上路上停靠休整的时间，一行四人在五月初八这天抵达了京城码头。 要回京的事，他们已经提前写信告知了家中长辈，因此下了船便有家里的马车来接。 在码头，四人各自道别，上了家里的马车。 下午申时过半，林琦到了文昌侯府。 下了马车，便见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正是他二弟林玮和幼弟林琼。 林琦离家也有三四年，林玮也有十二三岁了，连彼时还在襁褓中的幼弟林琼，今年也有五岁了。 「大哥！」 林玮跟大哥熟一些，毕竟朝夕相处过三四年，且那几年他的学业都是大哥负责的。 林琼对这位长兄就有些陌生了，林琦离家的时候，林琼尚未满周岁，对这位长兄的印象，全部来自家里长辈们的描述，并没有具体的印象。 「二弟，小弟，都长大了啊。」林琦笑着道。 林玮将幼弟抱起来，笑着道，「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都在正堂等着见你呢。」 「那就进去再说吧。」林琦将行礼交给下人，往门内走，路过两个弟弟时，还伸手摸了摸幼弟的脑袋。 林琼有些懵懵的。 三兄弟转眼进了正堂，三四年没回来，太爷爷和太奶奶自然都老了些，但精神还不错。 林琦这三兄弟，就数林琦最受长辈们疼爱，虽然他年岁最长，但仍是不妨碍长辈们疼爱他。 一家子聚在正堂用饭，饭毕后，仍在正堂里叙话。 闲聊间，林琦才知道，曾祖父和曾祖母已经搬到了西边院子里养老，正堂现如今是祖父祖母住。 而东院是他父母住着，东院后头是新建的三座独院，打头的是林琦的院子，院名折桂。 显然，家中长辈盼着林琦蟾宫折桂。 与折桂院相连的是省身院，这是林玮的院子。 吾日三省吾身，林玮性子跳脱，不太稳重，容易犯错，这院名……也体现了长辈们对他的期许。 省身院后头则是如意院，这显然是给林琼准备的。 虽然林琼现在还小，仍跟着父母住在东院，但等再等一二年，这院子就能用上了。 现如今，府里的下人都称呼林衍为太老太爷，称林琦的祖父林骥为老太爷，林如海为老爷。 林琦三兄弟，便是大爷、二爷、三爷。 了解了家里人的近况，时辰也很晚了，林衍便率先带着老妻回了西边积善堂歇息，接着就是林如海夫妻和林琦三兄弟一起离开。 一家五口齐聚东院，聊到天黑才各自回屋歇息。 从他娘贾敏这里，林琦还听说了不少贾家的消息。 比如去年宁府除孝后，袭爵的是宁府大爷贾珍，而不是老爷贾敬。 比如去年底他二舅舅贾政因在地方上贪了十几万两白银，被革职查办，託了荣国公贾源的福，才能平平安安的带着妻小回京。 诸如此类。 听闻二舅舅不好，林琦心情很好。 第247页 也不知道为何，林琦打从知事起，就非常不喜欢这位舅舅。 大抵是前世有仇吧。 次日，林琦跟着母亲一起去了贾家给外祖父母请安，在贾家吃了晚饭，才跟着母亲回府。 隔日，又跟着曾祖母和母亲去了梁家。 长辈们在屋里说话，林琦被打发出来，跟梁文渊和梁文清两兄弟在外头说话。 说着说着，梁文渊被他媳妇跟前的丫鬟叫走了。 梁文清引着林琦去了花园，见到花园凉亭里站着的倩影，梁文清便笑了笑，转身走了。 对此，林琦也并不意外。 他站着原地沉思了一会儿，进了凉亭。 「梁妹妹，几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林琦笑着道。 何止是风采依旧，小姑娘眉眼长开了，风姿初成，少女的美艷，很是夺目。 林琦自问不是好色之徒，但见到梁雁一身红裙的模样，也被晃花了眼。 梁雁眉眼弯弯，「这话该我来说才是，」梁雁伸手，「请坐。」 林琦依言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的茶点，「这是……莲子糕？」 现在才五月初，还没到吃莲子的时节吧？ 「林表哥好眼力。」梁雁笑道。 林琦拿起尝了一口，不是很甜，但很爽口。 「我没记错的话，还没到吃莲子的时节？」怎么会有莲子糕？ 「表哥可还记得六七年前，我跟父兄到了任上，是表哥带着我去摘莲蓬吃莲子，摘了满船的莲蓬吃不下了，只能带回去做菜，做糕点吃。」梁雁带着几分回忆的问道。 林琦当然记得，他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莲子糕，心中微动。 他觉得梁雁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今天桌上摆放的，说是莲子糕，不如说是梁雁的心意。 林琦轻轻一笑，「当然记得，那还是我第一次带姑娘出门游玩呢。」 「表哥还带过别的姑娘玩儿？」梁雁闻言，心中微酸。 这酸话林琦哪里听不出来，不禁笑出声。 离家三四年，林琦不是没想起过梁雁，每当有姑娘纠缠他，他就不免想起知情识趣，温婉守礼还能跟他对答如流的梁雁，一番对比下来，林琦对那些毫不矜持的姑娘，就半点好感都没了。 第130章 林琦23 见林琦笑了，梁雁后知后觉，面上一热，「你……」 故意的！ 林琦见她恼了，忙收了笑道歉，「是我的不是，妹妹莫怪。」 梁雁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羞恼，见林琦道歉，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怪你。」 凉亭里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梁雁褪去羞意，鼓起勇气问道，「不知表哥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打算？」 林琦挑眉，微微一笑，「我应该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的姑娘。」 这话像是肯定，但梁雁又拿不准主意，不由凝神看着他。 林琦见状，只好笑着把话说得更直白，「我愿意娶你。」 这确实够直接了。 梁雁面上一红，「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我也没有觉得勉强。」林琦道，「我们家的情况你清楚，若我无意娶你，家中长辈是不会逼我的，我既然愿意娶你，自然是我自己的意思。」 梁雁闻言，眼眶微红。 她等了这个答案很久了，林琦游学这些年，京中对他有意的贵女们，没少在背后嘲笑她，说她倒贴林琦，林琦为了躲开她，才选择游学。 这些谣言没根没据，但她拿不出林琦愿意跟她在一起的证据。 心里不是不委屈，可她也知道，这不能怪林琦。 好男儿志在四方，林琦游学的原因，她最清楚不过，又怎么会多想？ 只是有些难听的话听得多了，难免会伤怀。 好在她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到了林琦的回应。 见梁雁红了眼，梨花带雨，林琦不由慌了神，「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不怨你。」梁雁背过身，擦了擦眼泪，笑着道，「我只是开心。」 林琦又不是傻子，梁雁到底是喜极而泣，还是真委屈，他还能看不出来？ 有心追问，但又怕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只得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打算回去再探听缘由。 在梁家用过晚饭，林琦便随着曾祖母和母亲回了府。 太奶奶年事已高，走了这一趟，便有些疲累，自然是回了屋歇息。 林琦则跟着母亲贾敏去了东院。 「你不回去歇息，跟着我做什么？」贾敏笑着问道。 林琦便将今日梁雁委屈落泪的事说了，「阿娘可知怎么回事？」 梁雁心悦他，林琦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他当初实在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便没回应过。 他以为，他今天给了回应，梁雁应该会很开心，但今天梁雁的反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开心是开心了，但委屈也是真委屈。 林琦不明所以。 贾敏嘆了口气，将他游学这几年京中盛传的谣言说给他听。 「外头那起子人嘴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难听的话听得多了，哪怕是你娘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很难熬，更不用提梁雁那小丫头了。」贾敏嘆道。 林琦眉头皱起，「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他和梁雁的婚事跟他们有屁的关系？ 第248页 「你如今既然回来，也愿意娶梁雁，这事儿……最好还是给出个态度给外头的人看比较好。」贾敏道。 林琦揉了揉额角，「阿娘，我省的。」 这要不摆出个态度，难道还要叫梁雁听那些难听的话？ 「既然你问起了，还有个事儿，我得问你，你和梁雁的婚期，想定在什么时候？」贾敏问道。 林琦讶异，「这婚期的事，不是听你们的吗？」 「这娶妻嫁女，最好挑闰年，今年正好就是闰年，你今年若不打算成亲，就要等到两年后了。」 林琦挠了挠头，「那就定在今年。」 虽然再等个两年，梁雁也不过十七八岁，还不算老姑娘，但外头的人本来就传他不喜欢梁雁，若他游学回京，还要延迟婚期，这让外头的人怎么看梁雁？ 击碎这些谣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快成亲大婚，打烂这些嘴碎之人的脸。 「八月是你瑚表哥大婚，冬月、腊月是你子翼和文清的大喜日子，你的婚期最好定在十月。」 张子翼定的是淑慎公主驸马杨青恒的嫡妹，婚礼规格自然不小。梁文清定的是太上皇的第十一女嘉善公主，婚礼就更盛大了。 对比这两家，林琦和梁雁身份上要稍逊一筹，自然要避开他们。 林琦想了想，道，「阿娘，我想参加今年的秋闱。」 「怎么突然要参加秋闱？你才刚回京。」贾敏皱起眉道。 林琦道，「我想着，若是考中了解元，再成亲，梁妹妹面上也好看些。」 闻言，贾敏沉吟片刻，「倒也有些道理。」 「不过，你若是要应考，瑚哥儿的大婚你可就参加不了了。」贾敏提醒道。 林琦和贾瑚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如今贾瑚的好日子，林琦却不能参加，多少有些遗憾。 「那也没办法。」林琦嘆了口气。 有得必有失嘛。 话虽如此，林琦还是提前给贾瑚准备了新婚礼，因他不能参加贾瑚的大婚，这份新婚礼还加厚了三成，以表歉意。 得知林琦要应考，贾瑚倒是没什么意见，只叮嘱林琦路上小心。 秋闱在八月举行，现在才五月，坐船南下，最慢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林琦倒也不急着赶路。 五月中，林家和梁家商定了林琦和梁雁的婚期，就定在十月十七。 按理，梁雁是三兄妹年纪最小的那个，她哥哥梁文清应该要在她前头成亲。 奈何梁文清要娶的是公主，这婚礼是由内务府操办，公主婚礼程序繁琐，光是筹备就需要不短的时间，等得梁文清娶妻后梁雁再嫁，就得延后两年再出嫁。 这显然不太现实。 于是，梁家和林家干脆将梁雁的婚事摆在前面，也省的来不及举办梁雁的婚事。 两家商定具体的婚期后，消息很快就传开。 且不提外头那些嘴碎的人是如何被打脸，林琦在应考前，隔三差五就会接梁雁外出游玩，不是去庄子上，就是去打猎，或是赏景。 不出两个月，林琦与其未婚妻感情好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 梁雁多少也感觉到了林琦这些行为举止的目的，心中很是感动。 七月中，林琦告别长辈，启程南下应考。 七月底，林琦抵达金陵，休息了几日，乡试便开考了。 连续考完三场，便是林琦游学这三四年，身体十分抗造，也是累得不轻。 狠狠休息了两日，林琦便在金陵城四处闲逛，偶尔还会遇上几个熟人。 林琦游学期间来过金陵三次，算起来总共在金陵待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参加了不少诗会，认识的朋友也有十来个，关系不算亲密，比不上贾瑚、梁文清还有张子翼跟他的关系亲近，但也过得去。 一晃到了九月初十，乡试放榜，林琦高中解元。 放榜的次日是鹿鸣宴，参加完鹿鸣宴，林琦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回京。 林琦到京时，已经是九月底。 他和梁雁的婚期是十月十七，还剩半个多月的时间，倒也不仓促。 闲着没事，林琦邀了贾瑚、梁文清和张子翼去酒楼吃饭。 谈笑间，贾瑚说起了他二叔家里的新鲜事。 「你说……二舅母又怀上了？」林琦错愕不已，心中粗略算了算二舅母王氏的年纪，啧啧摇头感嘆，「二舅舅还真是年富力强啊……」 贾瑚面上微红，「二叔现在闲赋在家，闲的没事，只能同那些清客们谈诗论词，要么待在家里喝闷酒，」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听下人说，那晚二叔喝多了，才歇在二婶屋里的。」 一晚上就有了？ 林琦挑眉，「怪不得呢。」 他二舅舅夫妻成婚多年，感情就没好过，即便如此，二舅母仍是坚强的生下一子一女，如今时隔多年，又怀了一胎，不管是男是女，往后都没有人拿她当年成婚后无子的事挑刺。 林琦心里琢磨，二舅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怀上，他娘比二舅母还小一岁，身体也比二舅母要健康得多，努力努力，给他添个妹妹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这念头他可不敢跟爹娘说，不然少不得挨一顿训。 「嫂嫂可好相处？」林琦笑着问道。 贾瑚娶的可是当今皇后的双胞胎妹妹，若是遇到那性子刁蛮的，有个皇后姐姐，尾巴怕是能翘到天上去。 第249页 「挺好的，虽有些活泼，但办事不含糊，我娘还夸她聪明来着。」贾瑚道。 林琦笑道，「能得舅妈一声称赞，看来是真不错。」 「你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准备得怎么样了？」贾瑚问了一句，又看了梁文清一眼。 林琦娶的可是梁文清的同胞妹妹。 「昨儿刚试了婚服，有些小，拿去改了，其他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林琦道。 贾瑚点点头，「你非要南下应试，可是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 「确实有这个想法。」林琦坦然道。 贾瑚眉头微蹙，「有把握吗？」 「若是没有把握，我不会硬着头皮去考。」林琦喝了口酒，轻笑道。 贾瑚想了想林琦的性子，旋即一笑，「是我多虑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应考？」林琦问道。 张子翼和贾瑚都说参加下一科的秋闱，梁文清没什么太大的把握，含糊的道，「到时候再看。」 比起张子翼，贾瑚和林琦，梁文清的学识一向是四人之中垫底的。 这大概也是梁家让他尚主的原因，成了驸马，就算考不中进士，一生荣华富贵也不缺了，考中了也是锦上添花。 酒足饭饱，四人出了酒楼各自回家。 大婚在即，林琦也没有再出门，闲着没事，待在家里读书。 第131章 林琦24 时间飞逝，展眼到了十月十七这日。 林琦大早就起来准备，天微亮，便跟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前往梁家。 这迎亲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因此早在迎亲之前，就要规划好路线，要注意不能跟做白事的冲撞等等规矩，总而言之，繁琐的很。 好在这些繁琐的杂事，都有长辈们料理，林琦只需要带着迎亲队伍去女方家里接新娘子便可。 接到人，拜别梁家长辈，林琦带着队伍回家。 一直到接近黄昏时分，迎亲队伍才到林府。 这也是一早就算好了的。 婚礼又叫做『昏礼』，这拜堂一般都是在黄昏之时举行。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得很，也就不一一赘述了。 三拜之后，送入洞房。 进了洞房也还没完，先是闹洞房，又是合欢酒，接着合髻。 一连串的仪式结束，林琦才算得了清净。 盖头早在进洞房喝合欢酒之前，就已经揭开了，这会儿外人都已经出去，只剩下林琦和梁雁两人并肩坐在床沿边。 「我一会儿还得去前院宴客，你若是饿了，我院子里有小厨房，昨儿我叫他们准备了包好的小馄饨，饿了叫他们现煮，很快就能吃。」林琦温声叮嘱道。 梁雁闻言一怔，旋即眉眼含笑，「我知道了。」 之前林琦决定参加今年的秋闱，只是没那么急着南下赶考。 五月初回京后，便隔三差五的带她出门玩儿，虽有些刻意，但梁雁大抵也能猜到，是因为林琦知道了她遭受的那些谣言攻讦，才如此刻意的隔三差五带她出门玩。 这样勤密又亲密的带她出去玩儿，就是在打那些背后造谣之人的脸。 小馄饨是他们有一回外出游玩，觉得饿了，便就近找了个煮馄饨的小摊，虽然只是个摆摊的，但煮的小馄饨味道却极好，摆摊的大爷听说原先是四川的，后来跟儿女搬到京城，闲不住才出来摆个摊赚点小钱，因京城吃不惯四川那边的味道，大爷改良了口味，没四川那么麻辣，但也有辣味，总之梁雁很喜欢这个味道。 见她喜欢，林琦后来每回带她出去，只要路过那大爷的小摊，总会带她去吃馄饨。 林琦南下赶考后，她已经有许久没吃馄饨了。 虽然林琦回来了半个多月，但婚前这段时间他们是不能见面的，长辈们说婚前见面不吉利。 虽然他们也不懂为什么，总归长辈们的话还是要听的。 这还是林琦南下赶考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林琦还记得她爱吃馄饨，甚至提前叫小厨房预备下了。 林琦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那我出去了？」 「好，你快去吧，别怠慢了客人。」梁雁道。 林琦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扭头又道，「我若是回来晚了，你就先歇息，不用特意等我。」 他在京城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交情好的多半都是他亲戚家的表兄弟，比如贾家的瑚表哥，张家的子翼哥，梁家的梁文渊和梁文清两兄弟。 当然，现在梁家的两位表哥，已经成了他的大舅哥和二舅哥。 梁雁笑着应下，但却没打算照做。 新婚之夜，哪有新娘子在新郎没回屋前就自己歇下的？ 林琦虽是一番好心，她却不能得意忘形。 林琦自然不知道梁雁在想什么，叮嘱完他就去了前院待客，自是被这些兄弟们逮着狠狠敬了一圈的酒，林琦虽然有两个弟弟，但谁叫他们年纪都还小呢，哪怕是年长的二弟，今年也不过十三岁，虽然已经可以喝酒，但家里只准他喝甘甜的果酒，粮食造的烈酒，是不许他们喝的。 相较于两个弟弟，林琦在外游学三四年，其实酒量不差，只是酒量再好，喝多了也会醉。 贾瑚跟林琦一向关系好，见林琦喝多了，已经有些醉意，怕耽误他新婚之夜，便帮忙挡了酒。 第250页 一番下来，林琦找了藉口离席，才算脱身。 一身酒气的回来，就见梁雁还没歇息，不过早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寝衣，坐在床边看书。 见他醉醺醺的回来，梁雁也不意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过来扶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大喜的日子，难免的。」林琦笑着道。 看他神智还算清醒，梁雁扭头叫人把温着的醒酒汤端来。 「这么体贴？」林琦确实喝多了，见梁雁叫人端醒酒汤，心中温热，伸出手就把人抱到怀里，让人坐在他腿上。 梁雁惊了一下，坐稳之后，倒也没起来，闻着他身上的酒香，也不嫌弃。 「喝了多少？」 「三四坛女儿红吧……」林琦算了算，道。 梁雁听得惊住，「怎么喝了这么多？表哥他们没帮你挡酒？」 「挡了，但谁叫我最近风头太盛，有人想叫我出丑。」林琦无奈的笑道。 想娶梁雁搭上当今陛下这层关系的人，那可太多了。 太上皇还在位时，不仅当时的太子有意给幼子聘娶梁雁，还有当时宸妃所出的十一皇子，熙嫔所出的十二皇子，贞嫔所出的十四皇子，都想娶梁雁。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与林琦同龄，十四皇子与梁雁同龄，可以说这三位皇子年龄上都能与梁雁匹配，可林家横插一脚，不但坏了先太子的好事，同样也坏了这几位皇子的好事。 林家简在帝心，林琦曾祖父如今虽然不做官，但他地位高啊，朝中门生旧故很多，祖父现在是户部的尚书，他父亲现在也是正三品要员，任大理寺卿，统管大理寺一应事务。 太上皇退位之前，将他膝下还没封王的儿子们，不论长幼，全部封了王。 年满十五的封亲王，未满十五的封郡王。 太上皇退位后，带着他的妃嫔们迁居行宫，年幼的皇子们也随行，将朝政大权统统交给了新帝。 今日林琦大婚，十一皇子明王、十二皇子庄王、十三皇子温王、十四皇子廉郡王都来了。 其中温王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太上皇退位时，十三皇子还未满十五，只封了郡王，但新帝登基后，给这个胞弟加封了亲王，至于和温王同龄的廉郡王，如今满了十五，仍是郡王，也不被新帝任用，闲赋在家，吃着皇家俸禄，悠闲得很。 说起来，这位当年想娶梁雁的廉郡王，至今还未婚配，听闻宫中贞太妃有意给他聘娶甄家女，但廉郡王不愿意，跟贞太妃闹得不太愉快。 看今天廉郡王对他的敌意，林琦觉得这蠢货还惦记着他的新婚娘子。 「在想什么？」梁雁见林琦说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沉思，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反应，便出声问起来。 林琦回过神，「啊？什么？」 「我问你谁想要你出丑，你想什么呢？不回我话？」梁雁嗔道。 林琦笑了笑，揉了揉额角，缓解了一下醉酒的昏沉感，「嗨，不过是些嫉妒我的小人而已，不值一提。」 正说着话，梁雁的陪嫁丫鬟端了醒酒汤进来，机灵的端起汤碗递给林琦。 林琦挑眉，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同梁雁道，「你跟前的丫头倒是机灵。」 就是机灵得过头了。 梁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她新婚之夜勾引她丈夫？ 这丫头也没想到林琦这样不给面子，见梁雁脸色难看，心中忐忑起来。 她自负美貌，想当然的以为林琦会看上她，却没想到林琦可不是那些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的好色之徒。 她的美貌在林琦面前，一文不值。 「给我吧。」梁雁伸出手，面无表情的道。 丫鬟低下头，心惊胆战的将汤碗递给了梁雁，悬着心告退。 等她出去，屋里又只剩下樑雁和林琦两人。 林琼从梁雁手里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感觉温度刚好，便一口饮尽。 啪嗒一声，林琦将汤碗放在桌上。 「咱们家不缺伺候的人，若是身边的人伺候得不尽心，送回去交给你娘处置便是。」林琦道。 能成为梁雁的陪嫁，那必是梁家的家生奴婢。 大户人家身边的小姐，陪嫁几个丫鬟做固宠之用，并不稀奇。 但蠢到在自家小姐新婚之夜勾搭新姑爷的，还真是少见。 这么蠢，留在身边也是个祸患，不如撵走了换新的。 梁雁靠在林琦怀里，心情不太美丽。 见她不接茬，林琦沉思片刻，猜到了原因，伸手勾起她下巴，与其对视，「心情不好？」 梁雁跟林琦算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熟悉彼此的性子，见林琦这样问，梁雁心中瞭然，点点头直言道，「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 林琦轻笑，「你想分享，我还不愿意呢，把我当那些商人买卖的货品了？」 梁雁闻言眼睛一亮，「你不想纳妾？」 「我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珍宝，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的要那些瑕疵品？」林琦反问道。 梁雁没想到林琦会说这样轻佻的话，面上顿时红透了。 「你可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 「不骗你。」林琦轻笑，将人抱起，往床上一倒，拉下床幔，「夜深了，歇息吧。」 次日清晨，敲门声响起，旋即传来一个女声。 第251页 「大少爷，时辰不早了，该预备去正房请安了。」 这是折桂院的嬷嬷，原先是林琦的奶娘，后来见她做事谨守本分，就被贾敏留在府里继续管着林琦院儿里的大小事。 梁雁也有个陪嫁嬷嬷，是梁夫人请太后寻来的宫中教养嬷嬷，许诺让梁雁给她养老送终，便跟着梁雁一起陪嫁到了林家。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琦：这些勾引我的陪嫁丫鬟想什么的，自己照照镜子，丑成这样，好意思勾搭我？ 第132章 林琦25 林琦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揉了揉额角，睁开眼，梁雁还在他怀里睡着，似乎被吵到了，眉头微微蹙起。 「雁儿。」 林琦轻轻叫了两声，梁雁本就快醒了，听到林琦喊她，便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梁雁就红了脸。 「时辰不早了，该起了。」林琦轻声道。 听了林琦的话，梁雁下意识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林家富贵，家中主人的屋子都装了玻璃窗，採光极好。 起居的卧室一般来说不装玻璃窗，怕被人窥伺，但林琦喜欢玻璃窗，因此独独他的卧室装了玻璃窗，未免被人窥探隐私，床榻前摆了檀木屏风。 从床上虽然看不到窗户，但能看到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亮度。 梁雁看了一眼，就变了脸，「什么时辰了？请安不会迟到吧？」 「别怕，就算迟了些，太爷爷他们也不会责怪我们的。」林琦宽慰她道。 新婚的小夫妻，起晚了不是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梁雁还是撑着从床上起来，喊人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听到屋里喊人，门外久候多时的嬷嬷丫鬟们便推门而入。 端水的端水，捧巾的捧巾，井然有序。 林琦院儿里原先是有丫鬟的，他十岁考中小三元后，南下去了镇江，一直随父亲在任上待了三四年时间，后来又离家游学，从前的丫鬟便都配了人，他回京后，阿娘倒是说过给他补上伺候的人，但他拒绝了。 外出游学三四年，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学会了自己处理，穿衣什么的，他自己就能搞定，让丫鬟帮他穿反倒不自在。 梁雁的陪嫁倒是不少，丫鬟就有八个，其中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再就是太后给的教养嬷嬷，还有一些是陪嫁的庄子、铺子上的管事，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三四十号人。 由此可见，梁雁在家里是何等的受宠。 昨儿那个端醒酒汤的丫鬟有意上前给林琦穿衣，林琦摆摆手拒绝了，自己三两下穿好了外衣，去了边上洗脸。 梁雁心中冷笑，由着其他几个丫鬟给她穿好衣服，然后坐在梳妆檯前，等丫鬟递毛巾擦脸。 林琦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梁雁这边梳妆就比较耗费时间。 梁雁一直催着丫鬟动作快些，就怕请安迟了。 林琦坐在一边，忍笑喝茶。 他也知道，这会儿他说什么劝梁雁都不管用。 等她一会儿见了他的长辈们，就知道，他没诓她。 在梁雁的催促下，丫鬟们给梁雁弄好了妆容。 「快，别让太爷爷他们久等了。」梁雁慌慌张张的催促林琦道。 林琦昨晚怜惜她是第一次，没折腾她，叫了一次水就歇息了，一晚上过去，梁雁是彻底恢复了元气，不但精神好，还有心情催促林琦快些。 见状，林琦挑眉，看来他家夫人身体很不错啊…… 林琦的院子就在正院的正东边，出了门，就是前往正院的穿堂，进了穿堂便到了正院。 他们今天起得其实不算迟，只不过长辈们年岁越大，睡眠的时间就越短。 如此一来，起得自然比他们两个要早。 林琦和梁雁到正院时，太爷爷、太奶奶、祖母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弟弟，都已经在堂屋里坐着，比起六位长辈，两个弟弟哈欠连连，可见是睡得正好的时候被叫起来的。 新婚第二天的敬茶，可不是玩笑的时候，因此进了正院，正院的嬷嬷便搬了蒲团摆在林府太老太爷和太老夫人面前。 林琦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尚在，自然是要先给辈分最高的人敬茶。 好在林琦家里人口简单，敬茶没费多少功夫。 林玮和林琼这里，因是平辈，并没有行大礼，只行了个平辈礼，外加送上见面礼。 敬茶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敬完茶，林琦的太奶奶就叫人摆饭，一边笑着对林琦道，「你们两个来的这么早，想是没用早饭吧？那干脆就在这儿一起吃吧。」 林琦和梁雁自然听从。 寂然饭毕。 下人们端了茶上来漱口，漱完口之后再上的茶，才是喝的。 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 林琦的太奶奶是梁雁的姨太奶奶，而梁雁的太奶奶也是林琦的姨太奶奶。 林琦的祖母对梁雁或许没那么亲近，但太奶奶对梁雁那是真的喜欢，毕竟是自己亲姐姐的嫡亲曾孙女。 贾敏这里，当初在镇江的时候，和梁雁的母亲处得好，因此对这个儿媳也是满意的。 林太老夫人笑着叮嘱梁雁，说家里人口简单，不讲究那些大家族的虚礼，每月初一十五给长辈们晨昏定省便可，其余的时候，让梁雁和林琦自个儿过自个儿的。 第252页 作为内院辈分最大的女人，林太老夫人说了这话，自然没人会驳了她的意思。 林琦笑着道，「谢太奶奶体谅。」 见林琦已经开口道谢，梁雁到了嘴边的推辞之语只好咽了下去，跟着林琦含笑感谢太奶奶。 人老了，便有些精力不济，聊了一阵，林琦的太爷爷、太奶奶便一起回了西院。 林玮和林琼今天起得太早，也告退回去补觉了。 林琦和梁雁才是新婚第二天，也不好出门玩，只得回屋整理内务。 回到折桂院，林琦与梁雁对视一眼，笑着去了书房。 梁雁这边，等林琦去了书房，便让她的陪嫁嬷嬷把她陪嫁的丫鬟都叫了来。 昨儿当着她的面勾搭林琦的，是她的大丫鬟荷云。 这个荷云原先是她院儿里的二等丫鬟，梁雁出嫁前，有两个丫鬟年纪都不小了，梁雁看她们往日尽心，便将身契还给了她们，许她们回家自配，之后便从二等丫鬟里提了两个上来，其中一个就是愚蠢的荷云，跟荷云一起提上来的叫若兰。 这两个丫鬟，一个长相艷丽，一个长相清秀。 艷丽的便是荷云，清秀的是若兰。 若兰有些沉默寡言，但凡梁雁交代的事，她都办得妥妥噹噹，一点不含糊。 可荷云……自从提了大丫鬟，就有些飘了。 梁雁当着自己陪嫁的面，给了荷云一个嘴巴子，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又叫她家人领回去。 这领回去之后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梁雁对这种在她新婚夜勾引她丈夫的丫鬟，实在没法保持自己的善良。 说起来，让家人领回去，已经是她仁慈了。 换了那些狠毒的，早当众杖毙杀鸡儆猴了。 犯了错的家生奴婢被家人领回去，也不过是被家人快速挑了人家嫁出去，并无性命之忧。 对于荷云这种心比天高的丫鬟，被家人领回去配个普通人，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说到底，荷云到底没勾引成功，不然梁雁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留她性命。 雷霆处置了陪嫁的丫鬟，梁雁初步建立的威信，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胆敢效仿荷云了。 梁雁挥退了下人，只留下了她的陪嫁嬷嬷，也就是宫中来的那位教养嬷嬷，姓郭。 「郭嬷嬷，我初来乍到，有些事处理的不妥，还有劳嬷嬷指点。」梁雁对郭嬷嬷是很敬重的。 郭嬷嬷长着一副笑面，看着很好说话，但能从宫中混到有品阶的嬷嬷这个位置，又岂是好相与的大善人？ 「奶奶今天做的很好，只一点……」郭嬷嬷朝书房那边扬了扬下巴，「大爷怎么看？」 梁雁心领神会，笑着道，「这就是夫君交代我做的。」 闻言，郭嬷嬷有些诧异，旋即笑眯眯的道，「我们小姐是遇到良人了。」 以当下的时代背景，女性在家中的地位，未出嫁前靠父兄，出嫁后靠丈夫。 不管你出嫁前，在家有多受父兄疼爱，一旦出嫁，你就是夫家的人，丈夫的心若不在你身上，这辈子都很难熬上岸。 相反，若是夫君偏爱且自律，出嫁的女子在夫家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而林琦，显然就是这样偏爱妻子又自律的人。 梁雁面上一红，「嬷嬷……」 「大爷虽然疼惜你，但小姐也要体贴大爷，以免大爷冷了心，这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贴才好过日子。」郭嬷嬷虽然没嫁过人，但她的年岁比贾敏还大好几岁，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宫中女人的争斗，那真是笑里藏刀，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像她这样的下人，哪怕成为了有品阶的嬷嬷，一旦被捲入宫中是非里头，运气好能保住性命，运气不好就得死在宫里。 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出宫给梁雁做教养嬷嬷的原因。 比起宫中，给梁雁做教养嬷嬷，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虽然刚来林家，才呆了一个晚上，但郭嬷嬷已经看出了林家的家风端正，跟那些勛贵世家不同。 勛贵世家里头腌臜事多得很，远的不提，就说林琦的外祖家，贾家那一门。 荣府因贾源还在，府里管束倒是严格，可宁府那边就……一言难尽。 虽然贾源答应了侄子会帮衬东府，可毕竟贾源年纪也大了，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那边府里，以至于东府袭爵人贾珍阳奉阴违，没少做些狗屁倒灶的事。 这如今是还没爆发出来，等到爆发出来那天，以当今陛下的脾气，宁府这爵位是保不住的。 「嬷嬷，我省的。」 梁雁本就爱慕林琦，自然不需要提醒就会关心林琦。 「明儿是回门日，小姐……」郭嬷嬷说着一顿，「说顺嘴了，该改口称大奶奶了才是。」 梁雁也没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郭嬷嬷，「嬷嬷是明白人，我就不多嘴了。」 顿了顿，「回门礼，等大爷回来，我问问他再准备。」 第133章 林琦26 林琦去书房，本就是给梁雁腾地方处置不安分的陪嫁，因此并未在书房久待。 大概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林琦琢磨梁雁应该已经处理完了麻烦，便从书房出来回了里屋。 梁雁这会儿正在看书，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抬头便看见林琦进了门。 她将手里的书放下，笑着起身相迎，「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253页 「本来也没什么事。」林琦牵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看了眼屋里侍立的三个丫头，已经没了昨晚那个给他端醒酒汤的陪嫁丫鬟，心里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 林琦倒了杯茶，顺口问道，「你这儿缺了个大丫鬟，要不要叫人牙子来补上？」 「外头买来的不知根底，还是算了吧，」梁雁摇摇头，「我打算从陪嫁的二等丫鬟里提上来一个补缺，只是还没拿定注意。」 这八个二等丫鬟，其中有大半都是出嫁前新添的，从小伺候她的老人只有两个，但也到了该配人的年纪，这次跟她陪嫁过来，原就是打算将她们配给林府的家生奴才，这样能将她的陪嫁快速融入到林家之中。 她婆婆贾敏从前也是这样做的，不单她婆婆贾敏，京中大户人家的新媳妇，只要不蠢，都会这么做。 因为这俩丫头不久之后就要配人，现在提了上来，到时候配了人，还得重新选人补上，她便将这俩丫头从提拔的名单里剔除了。 而剩下的都是新补的，梁雁也不是很了解这些丫鬟的品行，自然拿不准提谁上来，若是再来一个荷云，怄都要怄死了。 「你若是拿不准，回头跟阿娘提，让她给你补上。」林琦喝了口茶道。 梁雁同婆婆贾敏的关系还是很和睦的，这有赖于在镇江那几年的相处时光。 「那等回门之后再说吧。」梁雁想了想道。 这才新婚第二天，跑去找婆婆要丫鬟不太合适。 她今儿在折桂院处置了陪嫁的消息，相信瞒不过家里人，梁雁现在正担心因为这件事家里人会对她有看法，比如觉得她自己的丫鬟都管不住，难当大任什么的。 当然，这纯粹是她多虑了。 刚处置了陪嫁，现在梁雁的陪嫁在林琦跟前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一夜好眠，次日晨起，用过早饭，林琼就陪着梁雁回门了。 梁家离林家还是有些距离的，梁家想留林琦夫妻在家里用饭，又怕迟了会耽误他们回家，只好将晚饭提前了一个时辰。 用过晚饭，梁雁眼眶红红的告别爹娘兄嫂，跟着林琦回了林家。 回家的路上，梁雁的情绪不高。 见状，林琦便道，「若是想念岳父岳母，你随时可以回去看他们。」 当下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嫁之女经常回家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但外嫁之女会被人指点，连带其丈夫也要被人嘲笑。 甚至连累夫家名声，外头总是不缺嘴碎之人，没事儿都要给你造谣一箩筐，你若是送上把柄，那就更方便他们造谣了。 梁雁摇摇头，「罢了，你游学的那些谣言才平息下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她频频回娘家，那些嘴碎之人八成会说林家不喜欢她这个新媳妇，说她不得丈夫欢心，才总是回娘家。 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常会娘家的女子，后来发生了很惨烈的事，才导致出嫁的姑娘即便再想家，也不会动不动就回娘家。 林琦大概也明白梁雁在担忧什么，他将人搂紧，温声道，「没事，别怕，你想岳父岳母了就跟我说，我带你去看他们。」 闻言，梁雁心中滚烫，没有再拒绝林琦的好意，「嗯。」 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和丈夫陪着一起去娘家，那是完全不同的，至少外头没人敢造谣她不得夫君喜爱。 回府后，林琦也没去书房，而是跟梁雁腻在一起。 刚刚新婚，跑去看书才是脑子有病。 这之后，林琦隔三差五就会带梁雁出门玩儿，有时候还会带上两个弟弟一起。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读书做文章，毕竟他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过于松懈还是不太好。 林琦的太爷爷就盼着林琦高中，就算林琦有松懈的地方，他也不会逼迫林琦读书，只是后头布置作业的时候，会加量。 林琦也聪明，发现作业变多了，就知道太爷爷是对他过于懒怠看不过眼了。 每当作业变多的时候，林琦就会老实十天半月，之后继续带妻子弟弟出去玩儿。 偶尔还会带梁雁去一趟梁家，履行他对梁雁的承诺。 一晃眼就到了年底，张子翼和梁文清也相继大婚，林琦作为已婚之人，自然没办法跟他们一起去迎亲，不过喜酒他还是吃上了。 这两好友，比较起来，自然还是梁文清的婚礼更盛大一些，谁叫他娶的是太上皇的女儿呢，那可是公主，还是养在皇太后跟前的公主，虽然比不上皇上的亲姐妹淑慎公主，但相较于太上皇其他庶出的公主，这位嘉善公主显然跟皇上更亲一些。 若非如此，怎么会轮到嘉善公主嫁到皇上的外家？ 要知道，太上皇慎嫔所出的十公主——静乐公主与嘉善公主是同岁，只差了月份而已，论起生母的位份，这位慎嫔娘娘显然比嘉善公主的生母要尊贵，嘉善公主的生母只是个美人，若不是生了两个公主，连皇家玉牒都上不去。 也就是嘉善公主的生母甄美人去得早，嘉善公主和她姐姐南康公主才被交由彼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教养。 被现在的太后养在膝下，虽然没有将名字记在太后名下，那也是半个嫡女，比其他庶出公主身份要稍微尊贵一些。 除夕祭祖过后，便是守夜。 林家今年又进了新人，加上还有林玮和林琼两个孩子，晚上守夜的时候自然热闹。 第254页 林琦和梁雁在廊下站着，看林玮和林琼放烟火，看着嬷嬷丫鬟追着他们赶，叮嘱他们小心些。 眼前这一幕，还真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在想什么？」梁雁见林琦神情有些恍惚，轻声问道。 林琦回过神，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手心有些凉，眉头微蹙，「手心怎么这么凉？」 「许是因为外头风大。」梁雁没怎么在意。 林琦看了眼梁雁的气色，眉头微蹙，倒也没说什么。 大年初一一般来说是给本家的族亲拜年，但林家支庶不盛，同族的本家人都在姑苏那边，初一这天自然都待在家里，没有外出。 初二是去岳家拜年，太奶奶的父母都已经离世，且当初父母膝下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女儿，虽说后来过继了儿子，但林太夫人跟娘家那边的弟弟并不亲近，毕竟当年过继是怎么回事，她和姐姐都心里门清，这么多年来，她和姐姐早就与谭家断了往来，那边虽然还上赶着攀亲，梁家和林家都不睬他们也就是了。 林琦的太奶奶膝下就只有林琦他爷爷这一个儿子，自然也就没有外嫁的女儿回来拜年。 林琦的祖母娘家父母也已经病逝，娘家那边只有两个弟弟，都是同辈，自然没有当姐姐的先去给弟弟拜年的道理。同样，林琦的祖母膝下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跟太奶奶一样，没有外嫁的女儿回来拜年。 至于林琦的父亲，岳父岳母都在世，自然是要上门拜年的。 林玮和林琼也跟着林如海和贾敏一起去了荣府给外祖父拜年。 至于林琦，他已经娶妻，初二这天自然是跟梁雁去梁府给岳父岳母拜年。 初三这天林琦才带着梁雁去外祖母家拜年，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次上荣府，不但给外祖父母拜了年，还顺便给大舅舅大舅母拜了年。 值得一提的是，除夕前一日贾瑚他媳妇沈氏用饭的时候犯噁心，婆母张静仪生过三胎，见状立刻叫人悄悄去太医院请了相熟的太医来诊脉，诊脉结果一出来，果不其然，有孕两个多月。 因是年前两天刚诊出来的，且未满三个月，还是头胎，荣府便未大肆宣扬，只通知了沈氏娘家。 林琦如今上门拜年，又是跟贾瑚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表兄弟，贾瑚自然不会瞒他。 下午林琦被舅母留在荣府用饭，饭毕舅母问起林琦是不是要参加今年的大比。 林琦自然应是，张静仪早在林琦参加去年秋闱的时候，便猜到林琦要参加今年的大比。 没别的，林琦和贾瑚从小一块儿长大，很清楚贾瑚的才学不如他，若是两人同科应考，贾瑚必定被林琦压一头。 林琦也希望表哥有个好名次，便干脆趁着贾瑚大婚，赶时间参加了去年的秋闱，然后参加今年的春闱，如此一来，就不会跟贾瑚同科应考，贾瑚也能大概率考个好名次。 「你有心了。」张静仪活了半辈子，如何看不出林琦这点小心机？ 虽然林琦因此缺席了贾瑚的婚礼，张静仪倒不因此责怪林琦。 「有你太爷爷指点你，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舅妈祝你春闱高中。」张静仪笑着道。 张静仪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学问自然不用提，她原是有意让林琦跟她父亲学习一段时间，但后来想起林琦的太爷爷是当世大儒，两朝元老，哪里需要她多事，便歇了这个心思。 林琦笑着道谢，却没夸海口说自己一定能高中。 喝完茶，林琦和梁雁告辞回府。 春闱开考在即，正月里拜完年，林琦没有再带着梁雁和弟弟们四处玩乐，而是跟着太爷爷认真备考，决定一次考中。 第134章 林琦27 转眼春闱开考，林琦告别了亲人，踏入了贡院。 会考一共有三场，一场三天。 第一场在二月初九，要在二月初八这天就提前进入贡院，歇息一晚，初九这日正式开考，初十交卷出场；第二场在二月十二开考，与第一场想通，提前一天入场，考完第二天出场；第三场同上。 会试考九天，并不是九天时间就住在考场里不出来。 即便春闱时天气不算热，九天时间也足够里头的考生全身发臭。 连考完三场，林琦青春正好，精神面貌自然不同，虽然有些疲累，但也还能忍受。 登上家里来接的马车，林琦就见车里坐着梁雁，他顿时一惊，「你怎么来了？」 梁雁抿唇，笑而不语。 她会来，自然是有些想林琦了，知道林琦今天出贡院，便自告奋勇的来接林琦。 家中长辈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拦她。 林琦与其对视了一眼，旋即笑起来。 他大概也猜到了缘由，自然也不必再追问。 在贡院里住了两个晚上，林琦身上还不至于发臭，但怎么也是两天没洗澡，他没让梁雁近身，只一路说说笑笑，听梁雁说这两日家里的琐事。 闲聊间，不知不觉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 进府后，林琦先去见过了诸位长辈，才与梁雁一起回折桂院。 回到自己的院子，梁雁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热水，只等林琦回来沐浴更衣。 前两场考试，林琦回府的时候，梁雁也是这样早就备好了热水。 三场考完，林琦卸下了重担，放榜还要等到三月十五，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事儿干，林琦便干脆拉着梁雁一起沐浴，闹腾完了回屋一起睡觉。 第255页 晚间起来叫小厨房下了碗面吃，然后去花园里消食。 然后回屋继续睡觉。 次日一早，林琦跟梁雁一起给长辈们请安，之后梁雁去了东院跟贾敏学习管家，林琦则去了西院书房见太爷爷，将他第三场的答卷默写下来给太爷爷评判。 林衍看完曾孙的答卷，笑着道，「不错不错，如果没有意外，今科的状元必是你无疑了。」 老爷子怕的就是上头的考官见林琦年轻，有意压他的风头。 不过他家林琦可不是那些好欺负的寒门学子，寒门学子家道中落，便是出了一二个人才，因为年纪轻被压了名次，也不敢声张。 可林琦不是寻常人，且不提林琦的曾祖父是当世大儒，就说林琦身上牵扯的人脉，就够那些考官们喝一壶，只要不是学问差，该是林琦的，谁都抢不走。 林琦闻言也不嘚瑟，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敢说他一定能考中会元呢？ 未放榜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见林琦得失心并不重，林衍很是欣慰。 「离放榜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月你打算怎么安排？」林老爷子问道。 林琦想了想道，「学习也得张弛有度，我打算带雁儿和玮儿、琼儿一起去庄子上玩几天，放松放松，回来再备考殿试。」 林老爷子都说他极有可能是今科的状元，没道理会折戟在会考上。 除非考官故意把他的名次拿掉。 不过林琦并不觉得会有这么头铁的人。 「你有这样的心态很好，看来也不需要我叮嘱你什么了。」林老爷子感慨道。 就这样，林琦带着梁雁和两个弟弟一起去庄子上潇洒的玩儿了四五天，玩尽了心才回府。 回到府里，林琦收起了玩心，跟着太爷爷写文章，模拟殿试考题。 林老爷子致仕前，主持过不下五次殿试，自然是经验丰富的。 虽然当今登基时他已经致仕多年，但殿试考题大差不差，紧跟时事就好。 一晃眼会试放榜，林琦不出预料的考中了会元。 加上他童生试的小三元，乡试的解元，他已经拿下五元，殿试只要他自己不飘，皇上将状元给他的可能性达到了九成九。 陛下初登基，也需要这样一个祥瑞才子。 更何况，林琦娶的梁雁，算起来是当今陛下的嫡亲表妹。 太后娘娘是梁雁的嫡亲姑妈，她和皇上是嫡亲的姑表兄妹。 殿试之前，还有复试，这对林琦来说自然不难。 一般来说复试极少有罢黜的贡士，若有，多半是作弊。 林琦本以为今科考试会顺风顺水，不料有作弊之人，复试刷下去了二十余人，引起落第举人的强烈抗议。 事情闹得太大，陛下不得不亲自出面，宣布会试重考。 林琦作为今科应考的考生，自然被卷了进去，甚至因为他出身好，又年轻的过分，引起了许多人的攻讦。 对此，林琦自然是毫不畏惧。 重考会试由陛下亲自带着考官们阅卷，加班加点，七日后放榜，林琦仍是会元。 由陛下亲自监考，亲自阅卷，这下总算是压下了那些对林琦羡慕嫉妒恨的考生们的异议。 复试是在三月底举行的，重考会试是在四月的初九、十二、十五考的，考完七日阅卷，自然没办法如期在四月二十一日举行殿试，不过也就迟了两天。 今年的殿试在四月二十四日举行。 虽然今年的春闱风波不断，但并未影响到林琦，他见惯了大场面，殿堂之上，心绪平静的答卷。 殿试只考一天，交卷之后便出宫等放榜。 殿试放榜是在考完的第三天，林琦是毫无悬念的状元人选，还是陛下钦点的状元。 之后是传胪大典、跨马游街，琼林宴。 一整天下来，林琦即便身体健壮，也有些吃不消。 因是本朝头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林琦在被授予官职时，被破格提了一级，授予正六品吏部主事之职，兼任翰林院修撰。 这授官的结果一下来，满朝文武都看得出来，陛下是要对林琦委以重任了。 不然，即便林琦是罕见的六元状元，也不至于安排他进吏部，还保留了翰林院的官职。 老话说得好，不入翰林者不入内阁。 翰林院可以说是内阁辅臣的摇篮。 林琦参加琼林宴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回到家用了晚饭，才听梁雁说荣府那边二舅母又诞下了一子，听说神异的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荣公贾源叫人压了下去，不许人提。 也就是贾敏与荣府关系亲密，才能知道。 林琦听后眉头微蹙，「衔玉而诞？那玉还自带孔？」说完嗤笑，「果然是没读过书的人，哪有衔玉而诞的玉上头还自带孔的？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吗？」 多半是趁人不注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听娘话里的意思，荣府那边似乎没有大办洗三礼的意思。」梁雁抿抿唇忍着笑道。 她也很贊同林琦的话，初听这个消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造假。 显然，在这件事上，林琦跟她的看法是一模一样。 「这种丑事，放了脑子没问题的人家，都不会大办。」林琦喝着茶，幽幽道。 林琦打小就不喜欢这个二舅母，因为这二舅母不但蠢，而且毒。 第256页 跟他那二舅舅，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他记性好，还记得很多年前，二舅母阴恻恻盯着他的目光。 荣府添丁这件事，并未给林琦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他照常去衙门办事。 这段时间正是翰林院忙碌的时候，因此林琦去翰林院的次数最多，还被翰林院掌院学士点了小教习，教导新考中的庶吉士。 新考中的庶吉士，当然是今科的进士，与林琦是同科。 明明是同科的进士，一个成了教习，一个……是学生。 这悬殊的对比叫人心酸。 一晃两个月过去，七夕在即，这日是朝廷的假日，林琦自然带着梁雁出门游玩。 算起来，梁雁嫁进来也有半年多了，一直没有孕信，令长辈们很是担忧。 没辙，谁叫贾敏珠玉在前，半年内就怀上了头胎。 长辈嘛，盯着晚辈的肚子是很正常的。 林家的长辈们虽然都盯着，但并未催促，谁叫林琦兄弟多呢，就算他和梁雁在子嗣上艰难，长辈们也不会因此为难他们。 不过，长辈们不催，梁雁自己倒是有些焦虑。 毕竟荣府那边三十好几的舅妈都能时隔多年再生下一子，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迟迟没有孕信？ 这种事，即便林琦不在意，劝梁雁想开些，她也仍是免不了心焦。 这种焦虑在七夕过完二人世界回府，知道婆母身体不舒服请太医诊脉，诊出两个月身孕后，达到了顶峰。 贾敏今年已经三十有三，如此高龄，再度有孕，阖府上下并未像从前那般高兴。 从前贾敏还年轻，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孕，作为长辈，看着林家子嗣兴旺，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但现在林如海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实在没有必要再生。 林如海不想失去贾敏，思虑再三，劝贾敏打掉这个孩子，却遭到了贾敏的强烈反对。 作为母亲，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打掉自己的骨肉。 拗不过贾敏，林如海只好请了京城医术极好的大夫常住府中，看顾贾敏的胎，每日下衙都会直接回府，绝不在外逗留。 林如海这里忧心贾敏的胎，林琦这里也忧心梁雁。 梁雁因为婆母高龄有孕，有些自闭了。 「七哥，我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啊？」梁雁眼眶都红了。 她可是清楚的知道，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远的不提，就说林琦讨厌的二舅母王氏，当年不也是迟迟没有身孕，才被迫接受婆母塞的小妾。 之后……被小妾赶在前面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从此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她虽然得了林琦的承诺，但前提是……她能生啊。 她若是不能生，还霸占着林琦，即便林家长辈都不提，外头的唾沫也能淹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 林琦：是我不够努力吗？（嘆气.jpg） 第135章 林琦28 林琦数次安慰无果，干脆用行动给予回答，每当梁雁提到这个问题，他便身体力行的拉着梁雁回屋造小孩。 这方法直接有效，起码用过一次，林琦能安生两天。 过完中秋，林琦获得了陛下认可，升了翰林院侍读，从五品之职。这升官的速度叫人咋舌，不是没有人眼红，可谁叫他们没有林琦的背景，也没有林琦的才能呢？ 吏部这边，林琦仍挂着主事之职，带着手下一众笔贴式完成上官布置的任务。 升官后，林琦便常被陛下召见陪侍，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看出来，林琦是陛下跟前的宠臣。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林琦是陛下登基后出现的六元状元，才华横溢，能力出众，被陛下重用也是显而易见之事。 倒不是没人拉拢林琦，只是林家的教育向来是保持纯臣的身份，因此对于旁人的拉拢，林琦是从来都不理会的。 日子就在这样平静无波的时光里流逝。 转眼就到了年底，因着贾敏有孕，且年纪不小，虽然怀相不错，但管家的权利仍交了出来。 顶上头的太夫人自不必提，年过七十的老人家，没道理让她老人家来管事，林琦的祖母也是五十有四的人了，已不再年轻；自然而然，这管家权就交到了新媳妇梁雁的手里。 只不过梁雁才过门不到一年，婆母有孕之时，梁雁也只是帮着婆母料理了一些小事，更多的时间都是在跟林琦如胶似漆的腻歪，管家的事没多插手。 当然，梁雁不多插手管家之事，也是想早早诞下嫡子，这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将精力都放在了别处，其他地方就难免疏忽。 在加上贾敏也想早日抱上嫡孙，自然也不会压着梁雁管家，府里大半的事，仍是贾敏处理，梁雁只有在林琦去衙门的时候，才去婆母那里帮忙。 哪知她这个新媳妇没怀上，年过三十的婆婆倒是有了身孕，梁雁烦心的同时，还的接手家里的管家之权，仓促接管，手忙脚乱不说，心里压力也大。 好在上头的老太太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但还是能指点她管家的，忙了小半年，也渐渐稳住了大少奶奶的威望。 今年的年礼自然是梁雁着手准备的，今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梁雁自然按照旧例处理，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去找老太太不耻下问，老太太总是愿意解答一二的。 第257页 林府这些长辈们，没经历过后院倾轧，倒是好相处的很。 不比那些妻妾成群的人家，后院混乱，你陷害我、我陷害你，那是常有的事。 要想像林家这样平静安稳，那是想得美。 过年这段忙碌的日子，在林琦休年假后的帮助下，也安稳的度过。 翻过年，贾敏的肚子愈发大了，加上气候寒冷，雨雪不断，为了安全着想，贾敏减少了出门闲逛的时间，只保持适量的运动，也多是在室内走动，甚少冒着寒风外出。 转眼到了二月，上个月元宵过后，朝廷便举行了开印大典，大典结束后，林琦和祖父、父亲都回了衙门办差。 年初这段时间是各衙门最忙碌的时候，尤其林琦还兼任了吏部的主事之职，就更忙了。 等林家祖孙三人稍稍闲下来，已经过了二月初十。 这个时候贾敏的肚子愈发大了，产期就在近日，林如海前些日子在衙门常常心神不宁，就是担心夫人的胎，好在他忙碌的那段时间并没有家里的下人上衙门找他。 等林如海闲下来，才有精力陪伴贾敏。 林琦这边虽然也关心母亲，但他毕竟已经大了，且已经娶妻，自然不可能像父亲那样陪伴母亲。 他关心贾敏之余，也只能托妻子梁雁多陪陪贾敏，代他尽孝。 十二日这日傍晚，林家祖孙三代都已经下衙回府用过了晚饭，刚回屋没多久，便有丫鬟来告知贾敏发动了。 西院的太老太爷和太老夫人都已经年迈，自然不好去陪孙媳妇生产，且现在天气寒冷，也不好在外头等。 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即便有意陪伴，但也被林如海劝阻了。 林玮和林琼这两兄弟，虽然前者已经十五岁，但到底年轻，且未成亲，不好在这里等，都在自己院子里等消息。 只有林琦和梁雁，虽然年轻，但已经成婚一年多，方能与林如海一起陪着贾敏生产。 产房里一开始没什么声音，到了后来便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梁雁看着一盆盆从里头端出来的血水，面色发白，吓得不轻。 林琦一开始没注意到，后面注意到了，眉头微蹙，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要不要回屋歇息？」 梁雁摇摇头，没回话。 这个时候，她怎么好一个人回屋歇息，叫人知道了怎么看她？ 林琦嘆了口气，扣住梁雁的后脑勺，让她埋在自己胸口，这样就能避免梁雁看到的场面，也能缓解梁雁紧张害怕的情绪。 林如海注意到这边小两口的动静，心里虽然有些怕，但也不由带上了笑。 这小子还挺会疼媳妇，不枉费他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像他。 正这么想，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接着传来婴儿的啼哭。 梁雁闻声精神一振，从林琦怀里挣脱，眼睛发亮，「生了？」 林琦还没来得及回答，稳婆就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了。 因现在天气寒冷，温度不高，在外头等候，无疑会冻成傻子，虽然已经快要春分，奈何北边的气候比南边要冷得多，这个时节根本在外面不能久待。 是以，林如海叫人将东院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贾敏做产房，他们就在西厢房的堂屋里等，这样也避免了受冻，孩子生出来也能抱来堂屋给他看看。 「恭喜林大人，夫人生了位千金，母女平安。」 听着稳婆的话，林如海喜得傻眼了，「女孩儿？」 他盼这个女儿盼了十几年，从十五年前嫡次子出生时就在盼，于是盼来第三个小子，本以为这辈子没希望抱到闺女，哪知他年过而立，居然还能抱上一个闺女。 林如海回过神，喜滋滋的接过稳婆怀里的襁褓，早在三个儿子身上，林如海已经锻鍊出来抱孩子的技能，小闺女被他抱着，没有半点不适，虽然刚出生的孩子有点丑，林如海仍是爱不释手。 林琦听到母亲生了个女儿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他跟林如海一样，盼了这个妹妹十多年，骤然听说母亲生了个妹妹，甚至一时反应不过来，叫林如海抢了先，抱走了妹妹。 他凑过去眼巴巴的望着，林如海睬都不睬他，甚至还叫梁雁将林琦带回去，美其名曰，他们小两口也累了，回屋歇息。 林琦：…… 这是人干的事？ 梁雁看着这父子俩『斗法』，心里的紧张烟消云散，甚至有点想笑。 好不容易拉走了林琦，就听到林琦嘴巴里碎碎念，说他爹不厚道云云。 两人回到折桂院，梁雁给自己和林琦各倒了杯热茶暖身，完了好奇的问林琦，「七哥看起来很喜欢女孩儿？」 像林家这样人口不丰的人家，不是该对儿子吗？ 「两个皮猴子一样的弟弟，我是受够了。」林琦嘆道。 虽然他长这么大，也没跟两个弟弟常年待在一起，但当年在镇江的三四年，他为了教导林玮读书实在是伤透了脑筋。 三弟跟林玮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性子也跟林玮有些像，过年时两个小子简直想上房揭瓦。 梁雁忍住笑，「原来如此。」 「那我以后要是只生了个女儿怎么办？」梁雁笑着跟林琦开玩笑，也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林琦是家中长子，还是嫡子，将来必是要承宗的，若是膝下无子……传承可就断了。 第258页 梁雁喜欢跟林琦过二人世界，不想任何人插在他们中间，但若是害的林琦无子，她可要被外头的闲言碎语淹没了。 毕竟婚前她就遭受了许多的非议。 婚后林琦高中，还是罕见的六元状元，这京中嫉恨她的贵女，简直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各个都盼着她早点死，给她们腾地方。 「那不是很好？」林琦并不怎么在意子嗣传承，他又不是没有嫡亲的兄弟，传宗接代这种艰巨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两个弟弟嘛。 梁雁眼眶微红，一头扎进林琦怀里。 「七哥。」 这份偏爱，她怎么回报呢？ 林琦看她这样，便知道她又钻牛角尖了。 嘆了口气，将人抱到他腿上，亲了亲她的唇，温声道，「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我们还年轻，怎么就担心这些了？远的不提，就说我太奶奶和奶奶，不也是十九、二十岁才得了我祖父和我父亲？这翻过年你才十七呢，急什么呀？」 这话他憋在心里也挺久了，主要是梁雁什么都听不进去。 现在说出来，也是发现母亲生产后，梁雁的心敞开了些，都敢说将来生儿生女的话题了，才说这些话劝解她。 梁雁倒也不是听不进劝，只是外头盯着林琦的人太多了，她一天没有生下孩子，就总担心林琦会被人抢走。 林琦自然不知道梁雁心里的担忧，见梁雁还带着忧虑，便坏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略微有些轻佻的道，「我还想跟你过几年安生日子呢，现在生那些讨债鬼，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话说得梁雁目瞪口呆，反应过来，面上通红，「你说什么胡话呢？」 第136章 林琦29 林琦见她情绪好转，也没再逗她。 「这儿女之事，乃是缘分天定，急不来的。」林琦温言道。 梁雁面上带着薄红，羞意未褪去，闻言只应是，没有再纠结。 次日，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饭，当然，还在坐月子的贾敏并不在。 林衍问起孙子给曾孙女取了什么名儿，林如海沉吟片刻道，「小丫头如今尚小，怕立不住，我只取了个乳名，大名等她满了周岁再定。」 闻言，林琦追问妹妹的乳名是什么。 林如海只自得的笑道，「乳名为黛玉，如何？」 「黛玉……」林琦喃喃了两声，起初他觉得这名字有些俗气，毕竟金、玉什么的，许多人家都以此为名，但细细品来，又觉得这名字颇为不俗。 见林琦陷入沉思，林如海得意的道，「不错吧？」 「确实不错。」林琦点头。 林家四代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自然看的跟宝贝一般，不但洗三礼大办，还办了满月酒。 一般来说，大办了洗三，就会小办满月。 但也有特殊的情况，主人家看重孩子，特意大办。 黛玉的满月酒过后，贾敏也正式出了月子。 虽然贾敏已经出了月子，但有了个襁褓中的女儿要照顾，这府中庶务就难免照管不到，梁雁虽然不贪权，但见婆婆忙着照顾小姑子，只得将管家的差事继续下去。 而这边，林琦被皇上召见。 苏州匪盗猖獗，陛下派了人去剿匪，但这位将军是已故前废太子的人，虽然废太子已经被幽禁在别宫，但毕竟还活着，且太上皇对这位元后嫡子很是钟爱，即便废太子造反，也只是将其幽禁，并未将其诛杀。 不但没杀他，还好生养着他的妻儿们。 废太子的朋党们虽然被太上皇收拾了一批，但还有一批留了下来，现在已经成了陛下的心病。 这次陛下就是有意让林琦盯着这位将军，观察对方还有没有再为废太子卖命。 林琦本就是新帝培养的心腹，考中状元之后，是被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又被派了这么个差事，显然对他十分信任。 当然，这里头也不免有梁雁的关系在内。 林琦的妻子是陛下的嫡亲表妹嘛。 从梁雁这里论，但凡林琦脸皮厚一点，完全可以称呼这位陛下为表哥。 不过林琦也不是这种攀附权贵的人，自然也不会去攀这裙带关系。 陛下信任他有梁雁的原因，但也不全是因为梁雁，亲兄弟都还有反目的呢，何况只是个外祖家的表妹？因为一个表妹就信任表妹的丈夫，那真是蠢到家了。 陛下会信任林琦，还有林家传承四代，都是忠君之臣有关。 这样的家风，林琦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再加上樑雁这层关系，陛下实在找不到不信任林琦的理由。 从内心上来讲，林琦不太愿意离家，毕竟他家小娇妻才钻出牛角尖，这个时候…… 他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带着陛下的任务，林琦直接去衙门跟上官说明原因，然后直接回家收拾行李。 见林琦刚回家就收拾行李，梁雁有些疑惑，「你这是……」 「陛下点了我为监军，跟着黄将军去苏州剿匪。」林琦解释道。 梁雁闻言皱起眉，「这种事怎么会叫你去？」 「黄将军原先是那位的人……」林琦也不瞒她，但也没说很多，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废太子三个字，「陛下担心黄将军与那位还有联繫，让我过去监视他的。」 第259页 林琦知道她担心什么，笑了笑道，「放心，我就是盯个人，打打杀杀的事跟我没关系。」 「表哥真是……」梁雁嘟囔着，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林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了，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 「我不是那个意思……」梁雁靠在林琦怀里，「我们成婚以来还没分开过。」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林琦宽慰她道。 这是上头下的命令，林琦也是听命行事，梁雁只是有些捨不得林琦，倒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我帮你收拾。」梁雁道。 夜里，小夫妻闹到半夜才歇。 次日天微亮，林琦就起来了，没惊动睡得沉的梁雁，叮嘱梁雁跟前的大丫鬟如檀不要吵醒了大奶奶，便拿着行李，带着几个护卫随从，登船南下。 虽然他是监军，但他主要是盯着黄将军，调配军粮这些，不归他管，因此他直接坐船就好。 黄将军他们上个月就已经启程，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苏州，他坐船也能快些赶上他们。 坐船要路过镇江，船在镇江停靠休整，林琦时隔多年回到镇江，还真有些怀念，便下了船四处闲逛，不想路过一个巷口，听到里头传来孩童的哭喊声。 林琦循声走进了小巷里，身后跟着护卫随从还有四个贴身小厮。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个男人在打孩子。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说那男人狠心云云。 林琦挤进去，观察了半天，皱起了眉。 那小女孩瞧着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孩子，没点家底的根本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而那男人，瞧着贼眉鼠眼，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看得出来，家境并不好。 家境不好的人家，养得出这样漂亮的孩子？ 林琦脑海里登时闪过两个字——拐子。 他面色一寒，虽然没有证据，但已然确定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父女关系。 「按住他！」 林琦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护卫随从虽然不明所以，但却很听话的上前将那男人按住。 那男人自然恼火，但抬头看见林琦一身华服，贵气非凡，便知林琦不是常人，哪里敢在林琦面前嚣张？ 「不知这位公子为何要插手我的家事？」 林琦冷笑，「家事？她是你的女儿吗？」 「当然是我的女儿！」那男人立刻高声喊起来，「我打她只是因为她懒，不听话。」 「这小姑娘眉眼精緻，身上虽然脏乱，但仍看得出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而你满手布满死茧，家境不好显而易见，」林琦幽幽道，「当然，家境不好，对女儿娇惯的也大有人在，但看你刚才的表现似乎不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本官有理由怀疑，你是个拐子，把别人家的孩子拐走了。」 那男人一时无言，急的满头大汗。 没别的，因为林琦自称本官。 这样的自称，只有官老爷才有资格说，他面前这看上去年未弱冠的少年人，居然是个官老爷。 如此年轻，背景肯定深厚。 「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初犯，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倒是实话，他从前也是个庄稼汉，可这几年收成不好，他想卖掉孩子，被妻子发现，妻子卷着家里的钱财，带着孩子跑得无影无踪，他走投无路经人介绍，便成了新入行的拐子。 哪知这么倒霉，这小娃娃抓来还不到三个月，就被发现了。 「老实交代，这小姑娘是你从哪里拐来的？」林琦喝问道。 拐子不敢撒谎，「这，这是姑苏阊门甄老爷家的闺女，他家闺女生的好，那甄老爷时常抱着女儿在街上闲逛，前不久元宵灯会，他家下人一个人将孩子抱了出来，我趁着他出恭，偷偷抱走的。」 问清楚了这丫头的身份，林琦耐心耗尽，让人将这拐子送去官府处置。 拐子走到那里都是令人深通恶绝的存在，即便林琦走了，也多的是人愿意将他送去官府。 林琦带走了那小女孩，路过成衣铺时，买了几身小孩子穿的衣裳，然后找了个客栈落脚，让客栈家的掌柜媳妇帮忙给小女孩沐浴更衣，清洗干净之后，掌柜媳妇将小女孩带了来。 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女孩，林琦这才发现，这丫头眉心居然有一颗胭脂痣。 这可罕见的很。 怪不得会被拐子盯上。 甄家老爷也是个憨货，这样漂亮的闺女，还整日带去街上招摇，生怕拐子看不见？ 小丫头这段时间大抵是吃了不少苦，挨了很多打，有些怯生生的。 即便林琦救了她，她也不太敢看林琦。 林琦见状，只得拜託掌柜媳妇哄她睡觉，给了掌柜媳妇十两银子做酬劳。 次日，林琦带走了甄家这小丫头。 船行了一日，抵达苏州，林琦没有去找黄将军，而是带着甄家丫头直接去阊门找她父母。 哪知到了地方，甄家这条街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原来三月十五那日，巷子里的葫芦庙着火，连带整条街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林琦差人去打听甄家父母的下落，看他们出事没有。 不过，许是林琦让人去阊门找甄家父母的消息走漏了，隔日甄家父母就找上了林家祖宅。 林宅管家将人请进前厅，又命人去告知林琦。 第260页 林琦得了消息，带着甄英莲去了前厅。 甄家丫头才被拐不到三个月，自然认得亲爹娘，见到甄家夫妻，眼眶顿时红了，松开林琦的手冲进了母亲怀里。 封氏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泣不成声。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再见女儿一眼，哪知老天有眼，女儿又回来了。 「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女儿！」甄士隐感激涕零，一度哽咽，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林琦摆摆手，「也是缘分一场，叫我遇见了，」顿了顿，「我听说甄家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你们如今在何处落脚？」 甄士隐嘆道，「家里的细软都烧光了，好在还有田庄可以安身，只是近年水旱不收，这匪盗也猖獗起来，日子难过啊。」 第137章 林琦30 林琦闻言，眉头微蹙。 他此行的原因，就是因匪盗猖獗。 「不瞒你说，我此次南下，就是为了剿匪一事，甄老爷近日常住田庄，想来颇有感触，可否请你详细说说这些匪盗的事？」 甄士隐闻言诧异，「南下？公子不是姑苏人吗？」 「我祖籍姑苏，但现在常住京城，甄老爷既然能找到我家来，应该也知道我家的背景。」林琦坦然道。 姑苏当地的人，哪里有不知道林家的？ 这可是姑苏当地权势最大的宗族，其当家的族长林衍，袭的是祖上传下来的侯爵爵位，本身也是当世大儒，门生遍地，当年为了给儿子腾位置而致仕时，只有六十岁，当时还是皇帝的太上皇恩封了正一品光禄大夫的散官。 散官就是那种没有实际职务的官，不用做事，但可以按照品阶领取对应品阶的俸禄。 也相当于领退休金的资格证明。 甄士隐面上一热，道，「老朽的确是打听过，只是因为听说公子家的人，跑去我在阊门那边的旧居打听我们夫妻二人的下落，言语间提及小女，这才……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这也是情有可原，不怪你。」林琦喝了口茶，又继续询问匪盗之事。 甄士隐心中感激林琦救了他的女儿，对林琦的询问，那是有问必答，实在不知道的，便说不知。 弄明白了匪盗猖獗的原因，林琦话锋一转，「不知甄老爷将来有什么打算？」 看着甄家像是只烧毁了一座宅子，实际上没那么简单，甄士隐历年的家资，全都在这次大火之中烟消云散。 一般来说，家里不会存很多现银，都会去钱庄将银子兑换成银票，这样也方便存放取用。 哪知会遇上火灾？ 甄士隐名下如今虽有田庄安身，但比起遭遇火灾前，那是大伤元气，再想像从前那样，动不动给几十两银子资助有才学的举人入京赶考，那是再不可能。 加上如今匪盗猖獗，只怕在田庄上，甄家难以安身。 提及此事，甄士隐也是满眼心酸。 大抵是打开了话匣子，甄士隐心中的苦闷滔滔不绝。 听完了甄士隐的哭诉，林琦想起家中两个弟弟，心思一动，「甄老爷可愿来我家做个西宾？不瞒你说，我家中有两个弟弟，正缺个老师教导。」 甄士隐别的不提，学问是不差的。 这甄士隐能成为阊门推选出来的望族，也是有很多原因的。 一是他仁善，二是他也做过官，大抵是多年无子，便干脆辞官回乡，做了个富家翁。 但即便如此，这甄士隐仍是个实打实的进士，多年来手不释卷，教导他两个弟弟，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我？这……」甄士隐有些犹豫，「您家可有一位当世大儒，在下哪里有那资格班门弄斧？」 教导人家大儒的曾孙，他可没那么大的脸。 林琦闻言，笑着道，「甄老爷应该也知道，我太爷爷今年七十多岁了，教一个我，已是令他老人家费心颇多，我这两个弟弟比较顽皮，我太爷爷实在没有这个精力教导他们。至于我祖父和父亲都在朝做官，更没时间教导他们了。」 这是实话，不是林琦找藉口哄甄士隐。 甄士隐被林琦说服了，再者田庄上确实很难安身。 给林家这样的门第做西宾，不说光宗耀祖，那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走出门都算是一门谈资。 「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甄士隐咬咬牙，还是应了下来。 若只有他和老妻封氏，甄士隐那是宁愿跟老妻去大如州投奔岳家，也不会去做教书先生。 奈何他膝下还有个年幼的女儿，为了女儿考虑，他都没法拒绝林琦的好意。 见甄士隐答应下来，林琦便笑着道，「田庄上匪盗肆虐，老先生如今还带着老妻幼女，那田庄只怕也很难安枕，老先生不如在我家住下，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跟我一起回京。」 甄士隐没法拒绝，实在是妻子年迈，女儿年幼，他肩头的担子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多谢公子。」 「老先生仁善，这么多年来，资助了无数穷困的人，您也这是善有善报。」林琦笑着道。 到了姑苏后，林琦就叫人打探了甄家的底细，虽不至于将甄家查个底朝天，但甄士隐是个什么样的人，从这些事迹里，完全能推算出来。 这是个很善良的人。 去年还资助了一个在葫芦庙穷困好些年的举人入京赶考了。 第261页 林琦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人跟他还是同科的进士，后来选入了外班，至于外放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这日后，甄家三口就住进了林家祖宅的客院里。 至于田庄，甄士隐也没有变卖。 林琦此行就是为了剿匪，不处理好肯定不会回京。 田庄留着也是一门进项，他现在家资可不丰，这个时候变卖，价格也不高，倒不如留着，将来也能当做女儿的陪嫁。 他和封氏都已经年迈，也不知能活多久，前几年给女儿攒的嫁妆，也在那场大火里烧没了。 现在……女儿失而复得，这嫁妆自然也要重新准备。 庆幸的是，他们遇到了好人。 林家这样的门第，请西宾教导家里的孩子读书，肯定不会吝啬，他只要用心些教导林家公子，将来即便他身故，林家也不会亏待他的女儿。 林琦虽然是来监视黄将军的，但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整天盯着黄将军，除了监视黄将军，他顺便将祖籍林家宗族里的人见了一遍，那些仗着文昌侯府的权势欺压良民，作恶的人，统统扭送官府。 相信太爷爷来了，也会同意他这么做。 他林家满门忠烈的家风，可不是靠这些旁支的族人，全是他们嫡枝一脉，一代代积累下来的。 这些旁支的族人，只知道吸血，仗势欺人，有些倒是安分，可也只是安分。 罢了，林琦也没想依靠这些族人们做什么。 等黄将军剿匪结束，已经是五月底，林琦没有跟着他们走陆路，确定黄将军跟废太子没有了联繫他就带着甄家三口登船回京。 走水路肯定比走陆路要舒服的多，只是一天到晚的在船上，难免有些无聊。 林琦跟甄家三口同坐一条船，相处日久，甄英莲对林琦也亲近了很多，不再像初见时怯生生的。 终于有了点小孩子的活泼样。 快要六月半的时候，林琦的船到了京城码头。 他提前写了信告知家里人，因此码头有来接他的马车。 甄家夫妻都上了年岁，甄英莲又年幼，自然用不上避嫌，在林琦的邀请下一起坐马车。 虽然甄家在姑苏阊门算是个望族，但也用不上马车这样的豪车。 下午未时过半，林琦的马车才到家门口。 这个时候日头正毒，林琦也没在门口多呆，领着甄家三口进了府。 林琦和甄士隐往前厅走，封氏和甄英莲则被僕妇领进了内院。 现下祖父和父亲都还在衙门办差，府里只有林琦的太爷爷林衍在家。 知道林琦给弟弟们请了位先生回来，在家里男主人们大多不在的情况下，林衍也只能来见客，不然就失礼了。 甄士隐素来最敬佩的，就是有学之士，像林衍这样的当世大儒，又是他的前辈，他自然是恭恭敬敬的。 林衍才名远扬的时候，甄士隐还是个小屁孩儿呢，等甄士隐入朝为官，林衍已经是朝堂上响噹噹的人物，深受先帝（太上皇的父亲）的器重。 「甄先生这里有我招待，你回去陪陪你媳妇吧。」林衍挥挥手道。 林琦闻言眉头微蹙，但因着甄士隐在这儿，他又不好多问，只得拱手告退。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让他回去陪媳妇？ 可是梁雁生病了？ 想到这里，林琦脚步加快，很快就到了折桂院。 哪知，他进了院子，却被留在院内的奶娘秦嬷嬷告知，大少奶奶去了西院见客。 「大少爷……」秦嬷嬷话没说完，眼前已经没了林琦的身影，她失笑摇头，只得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林琦疾步来到西院，祖母、母亲还有他媳妇，都在这里。 还有他两个弟弟，都在这儿，倒是没见玉儿。 转而一想，玉儿尚且年幼，抱来抱去别染上病了。 「大哥。」林玮、林琼见到林琦，立刻见礼。 林琦摆摆手，「在家里何必这样多礼。」说完，来到梁雁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疑惑。 梁雁瞧着气色红润，甚至……他不在这几个月，好似丰腴了不少。 「做什么这样看我？」梁雁被林琦看得面上发烫，低声问道。 林琦便坦然说了缘由。 边上的贾敏听了，捂着嘴笑道，「那是你要当爹了。」 当爹？ 林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梁雁的肚子。 嗯，肚子平的。 注意到林琦的目光，贾敏忍不住笑他傻乎乎的，「这才不到三个月呢，看不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林琦无奈的道。 贾敏道，「原是要告诉你的，但雁儿怕告诉你了，让你没法安心办差，干脆压了下来，索性你来了信，说这个月就要回京，便打算给你个惊喜。」 确实挺惊喜。 这一二年，梁雁为着孩子的事，那是左也烦心右也烦心，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 「好好好。」林琦确实挺高兴。 「你跟雁儿先回去吧，这边有我们就行了。」贾敏想着林琦离家这么久，梁雁怕是想念得紧，干脆让他们回去说体己话。 第138章 林琦31 林琦也不推脱，小心的扶着梁雁出了西院。 被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扶着，梁雁很是不好意思，「我这月份还浅，可以自己走的。」 第262页 「就是月份浅才要注意，大夫没跟你说，头三个月和后三月最要紧吗？」林琦道。 梁雁被他这话噎住，「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可是有三个弟妹，大夫说的话，我都会背了。」林琦轻笑道。 他记性本来就好，加上他娘给他生了三个弟妹，这记忆非常的深刻，想来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梁雁恍然，「原来是这样。」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梁雁也很紧张这一胎，便受着了。 回到折桂院，小夫妻说着提及话。 林琦给弟弟请先生的事，提前写了信告知，但信中寥寥几笔，也没把事情说全，梁雁不免好奇。 于是，林琦便将他如何遇上拐子，又如何拆穿拐子，救下甄英莲，送她找到父母，一连串的事说给梁雁听。 梁雁如今有了身孕，隐约已经体会到为人母的心情，对拐子自然痛恨。 「这拐子真是该死！」 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就这样被人偷走，还如此殴打，简直畜生不如。 「历朝历代对拐子都是严厉打击的，可是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哪怕要掉脑袋，仍是有人铤而走险。」林琦嘆道。 这是没法彻底杜绝的罪恶。 毕竟，现在大多数的人，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里有那闲心去抓拐子？ 大抵也就林琦这样身居高位，出身好，又极富正义感的人，遇上了才会插手管闲事。 「好在这甄小姐遇上了你，不然这辈子就毁了。」梁雁嘆道。 单看甄英莲的相貌，就知道那拐子打什么主意。 将来必定是卖给富贵人家做妾。 好好一千金小姐，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何不叫人痛恨那可恶的拐子？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为此生气动怒了，有孕在身，不宜动肝火。」林琦劝道。 闻言，梁雁忙调整了心态，「你说的对。」 林琦不想让梁雁总是想起一些让她生气恼怒的事，便挑了一些路上的趣闻说给她听，一时气氛更加和谐。 等到林琦祖父和父亲下衙回府，西院就摆饭了。 因林琦的太爷爷和太奶奶都还在世，府里用饭，自然是在西院一起吃，林家统共就这么几口人还分开吃饭，岂不冷清？ 何况，今日家里还有客人，就更该聚一聚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甄士隐同林琦的祖父居然还是旧相识。 算起来，甄士隐也就比他祖父小了四岁而已。 两人会认得倒也不奇怪。 既然是认识的，这关系自然就更亲密了。 甄士隐也没想到昔日的旧相识，居然是林侯爷唯一的儿子，不禁心中唏嘘。 唏嘘之余，也少了几分紧张。 因甄士隐一家三口都来了，贾敏便叫人将东北角那独院收拾出来，给甄士隐一家三口住下，再在后街另开一门，方便甄士隐他们进出。 地方上，一个没考上秀才的童生，每年一个学生都能收取十二两的修金（工资），这还没算束脩和节敬；像清明、端午、七夕、重阳，俗称四节礼。各别的地区还会加上夏至和冬至、中秋，凑成七节礼。 像林家这样的门第，不管是修金，束脩还是节敬，自然都不会吝啬。 连童生每个月的修金都能有一两银子，何况甄士隐是个做过官的二甲进士？ 因着甄士隐和林琦的祖父是旧相识，便定了十五两的修金，束脩是给老师的见面礼，不算在修金里面。 当然，林家给准备的，也不是便宜货。 就这样，甄家三口在林家安定了下来，林琦起初想请甄士隐回来教弟弟读书，其实也有几分帮扶的意思，因为甄家人确实仁善，帮他们不违背林琦的良心。 林琦回京后，面圣述职，然后被陛下找了理由升了吏部员外郎。 翰林院的官职，仍兼任着。 每日下衙回来，林琦就会直接回府，不在路上停留半分。 碰上休沐日，林琦更是整天待在家里陪伴梁雁。 也没别的原因，他看过他娘坐胎，孕中妇人多思。 梁雁心思本就重，林琦有时间自然会陪她。 时间就在平稳的日子里度过，梁雁的肚子也跟吹气球一样，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大了起来。 邻近十月，梁雁怀胎也有半年了，但肚子却比寻常的孕妇要大些。 请来的大夫不敢说准话，林琦便拿着太爷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位太医回来，这一诊脉，就诊出了双胎，林琦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双胎可比一胎要危险的多，林琦自然紧张。 他可没有换老婆的想法，但他又不敢在梁雁面前表现出来，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梁雁，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被影响。 还是林如海经验丰富，看出儿子不平静，将他叫去书房开解了一番，说通了林琦的情绪。 林琦从父亲这里取完经，回去便用上了。 好在梁雁跟前还有个宫里出来的郭嬷嬷，这位郭嬷嬷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有她在，林琦倒也还安心。 一晃到了年底，因梁雁怀着的是双胎，肚子格外的大，且又临近产期，年节上人来人往的，若是磕磕碰碰，可是非常危险的。 更不用说，这是冬日里，天气寒冷。 于是林琦便陪着梁雁在折桂院里用饭。 第263页 除夕祭完祖，林琦没去前院，只在折桂院里陪着梁雁。 因为梁雁随时可能会发动，他可不敢有丝毫轻忽大意。 正月初六这日大清早，林琦睡得正好，听到动静，醒过来就见梁雁满头大汗，当即下出一身汗。 忙叫郭嬷嬷，郭嬷嬷见梁雁疼得说不出话来，忙叫林琦抱梁雁去产房。 所谓产房也就是折桂院的正屋边上的耳房，特意腾出来做产房的。 林琦将梁雁抱到了耳房，就被赶了出来，焦急的在堂屋里走来走去。 完全忘了告诉家里的长辈。 不过就算林琦不说，他院儿里这么大的动静，也瞒不过去。 没多久，林琦他太奶奶就来了。 「太奶奶？你怎么来了？」林琦顾不上担心梁雁，忙上前扶太奶奶坐下。 老太太看了林琦一眼，道，「雁儿都要生了，怎么都不叫人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听到下人说你这边乱糟糟的，还不知道雁儿快生了呢。」 「哎，我……」林琦语塞。 他确实忘了。 老太太也就随口说了他一句，见他懊恼，便没再说他。 「雁儿情况怎么样了？」 「这进去大概半个时辰了，还没生下来呢。」林琦纠结的道。 老太太眉头微蹙，没说话。 没一会儿，林琦的祖母和母亲也来了。 至于林琦的祖父和父亲，虽然他们都是长辈，但还是要避嫌的。 像从前林琦出生时，整个家里的长辈都在院儿里等着的情况，很难再出现。 林琦的太奶奶今天会来，还是因为梁雁是她亲姐姐的曾孙女，有着这层关系，她才来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出来。 一缕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洒进来，旋即产房里传出婴孩的哭声。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是位小公子，大奶奶肚子里还有一个。」 这双胞胎一般来说，就是前后脚的事。 除非难产。 显然，梁雁的运气还没那么坏。 没一会儿，屋里又抱出来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林琦忍不住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笑着叫人准备赏钱，完了直接去抱女儿。 至于儿子，已经被他娘抱了过去给太奶奶看。 对于老人家来说，传承更重要，林琦就不同了，他比较喜欢女儿。 等太奶奶、祖母和母亲都走了，林琦才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已经收拾干净的产房。 梁雁已经力竭睡了过去，并且睡得很沉。 林琦将孩子放在里侧，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家小娘子，陷入了沉思。 今天这阵仗，真把他给吓住了。 他娘生三个弟弟妹妹的时候，他回回都在，虽然也紧张担忧，但从来没这样害怕过。 梁雁这一睡就睡到了掌灯时分，林琦除了用饭、更衣的时候，都在这里陪着。 等梁雁醒过来，林琦忙扶她靠坐起来，「饿不饿？我叫小厨房温了热粥，喝点垫垫肚子，你睡了一天了。」 梁雁有些虚弱的靠在床头，听林琦说着话，笑了笑，「孩子呢？」 「在你旁边呢。」林琦扬了扬下巴。 梁雁偏过头，看着两个睡得香甜的孩子，碰了碰他们的小手，笑得很温柔，「是男是女？」 「直接儿女齐全了。」林琦笑着道。 梁雁闻言一愣，「这倒是巧了。」 「确实巧，龙凤呈祥呢。」生双胎的不少，但生龙凤胎的，这些年也就他二舅舅家那个姨娘这一例，其余的不是生两个女儿，就是两个儿子。 说着，林琦叫人去端热粥来。 梁雁喝完小碗热粥，肚子里没那么饿了。 「孩子取名了吗？」 林琦笑着道，「男孩儿叫林昀，」林琦将昀字写在梁雁手心，「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太阳升起来，昀，日光也，名副其实。」 「那女儿呢？」 梁雁可是知道，林琦之前想生女儿的。 「女儿取名林熙。」说着将熙字写在她手心，解释道，「熙，光明也，也有幸福、兴盛之意。这个字寓意很好。」 这俩孩子前后脚出生，都沐浴在阳光里。 梁雁听完就笑了。 俩孩子的名字都不错，但她还是觉得女儿的名字显然更用心一些。 孩子他爹果然更喜欢女儿，看来当初确实没有哄她。 第139章 林琦32 「你笑什么？」林琦疑惑的问道。 他取的名字很好笑吗？ 「我笑旁人都喜欢儿子，偏你喜欢女儿。」梁雁笑着打趣道。 这也不过是句玩笑话，林琦虽然喜欢女儿，但也并非不喜欢儿子。 只是相对来说，他更喜欢女孩儿。 「喜欢女儿的大有人在，远的不提，咱们家的那位甄先生，可就是个疼女儿入骨的老父亲。」林琦振振有词的道。 梁雁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那位甄先生确实是疼女儿。 或许旁人会说，是因为甄先生膝下只有一个独女，才这样爱若珍宝，但梁雁却不贊同。 若甄先生只是看重传宗接代，昔年甄夫人多年无子时，他完全可以用七出之条将其休弃，但他并没有，反而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原配夫人过日子，连个妾侍都没有。 第264页 许是老天垂怜，才叫甄先生夫妻后来得了个女儿。 说起这甄小姐，生得可真是跟佛前的玉女一般，那眉心的胭脂痣，让她活像个小仙女。 外头那些喜欢儿子的，但凡妻子生不出儿子，要么纳妾，要么休妻另娶。 甄先生喜欢女儿就是喜欢女儿，跟膝下有没有儿子没多大干系。 转眼到了洗三这日，因梁雁生的是龙凤胎，这洗三礼不大办都说不过去，不少人前来贺礼，领头的就有皇上的亲姐姐淑慎公主一家。 淑慎公主礼佛，在内院见到了甄英莲，喜欢得不行，走之前还亲切的拉着甄夫人的手，叮嘱她常带着甄英莲去长公主府看她。 这运道真不是常人能有的。 洗三礼过后十来天，朝廷开印，梁雁还没出月，林琦必须得去衙门办差，没法再日夜陪伴她。 好在梁雁生了孩子之后，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没有以前那么患得患失，心态极好的劝林琦办差认真些，不用惦记她。 二月初六，梁雁出月，也是孩子们的满月酒。 比起洗三那日，满月酒显然要更隆重一些，来的客人也比上次多。 林琦的外祖父母和大舅舅大舅母，以及大舅舅家的表兄弟姐妹也都来了。 大舅舅家的表弟贾琏同他二弟林玮是同一年出生的，只不过一个生在三月初九，一个生在九月初七，前者是贾琏，后者是林玮，显然贾琏要大几个月。 「琏儿，玮儿已经定了你二舅舅家的表妹，年底就成亲，你的婚事还没定下？」林琦招待完熟悉的宾客，便过来同舅舅家的表哥表弟聊天。 说起这个贾琏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贾瑚哼笑，阴阳怪气的说，「我这弟弟可了不得，眼光可新奇，快把你舅妈气得七窍生烟了。」 「怎么回事？」林琦有些奇怪，贾瑚性子温和，极少有这样阴阳怪气的时候，更何况，阴阳怪气的对象还是他的亲弟弟。 这里头……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贾琏有些讪讪，明显理亏。 贾瑚也不给他留面子，「二婶出身哪家，小七你知道吧？」 林琦闻言一愣，当即皱起眉，看向贾琏，「你看上了王家的？」 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大舅妈张静仪同王家那位二舅妈早年还有些面子情，自从大舅和二舅翻了脸，大舅妈同二舅妈也懒得再虚伪客套，外头都知道这妯娌两个不睦。 贾琏看上谁不好，竟看上二舅母的娘家人，这不是要把大舅妈给气死？ 「七哥，凤儿跟二婶真不是一样的人。」贾琏有些纠结的辩解道。 贾瑚见他还狡辩，当即嗤笑道，「你敢说不是看上她的相貌？那王熙凤要是丑的跟头猪一样，你还会坚持娶她吗？」 贾琏语塞。 「哥，好歹我也生的丰神俊朗，找个相貌上跟我相当的，也是应该吧？」贾琏嘀咕道。 林琦淡淡一笑，「琏儿啊，你要是想娶她，以后就别叫我表哥，我没你这么丢人的表弟。」 贾琏想娶谁都行，甚至他还能帮忙，可王家女不行。 想必不止他是这样的看法，荣府的外祖父和舅舅应该都和他的想法一样。 不管是贾家还是林家，都是以诗书传家的。 别看贾家是凭军功封的一门双公，但贾家祖上是书香门第，是出了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两兄弟，贾家才同时兼备了书香之族和勛贵两个圈子。 爵位终有尽，诗书才是他们这种世家传承的根本。 贾琏自幼不喜读书，让他舅妈伤透了脑筋，可林琦没想到，贾琏还有这样叛逆的时候。 居然喜欢上王家女，简直是昏了头。 林琦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也能猜到，这里头八成有他二舅母的手笔。 否则贾琏从哪里接触王家女？ 张家和王家可没有往来，大舅舅贾赦和二舅舅贾政翻脸后，但凡是王家参加的宴席，他大舅妈从来不去。 那么贾琏要认识王家女，就只有一种可能。 二舅妈邀请来的。 如果林琦没有记错的话，王家适婚之女，只有长房王子胜膝下的嫡女——王熙凤。 据传，这王熙凤自幼充作男儿教养。 但王家所谓的充作男儿教养，跟林家所谓的充作男儿教养，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王家本就不通诗书，所谓的充作男儿教养，便是自幼带着在外头东奔西跑，见世面。 而林家这样的门第，就如同昔年贾敏，张静仪一般，家里都是当做男孩子一样教导四书五经。 这也是昔年外祖父惋嘆他母亲投错了女儿身的缘故。 若她娘是男儿，荣府将来的扛鼎之人，必是她。 可惜，她娘是女孩，只能外嫁，嫁人之后也不可能管娘家的事。 王家什么教养，单看他二舅母便知。 又蠢又自私。 昔年他二舅舅在外地做官，为什么会因为贪了那么多银子被罢官？ 还真以为是他贪的？ 并不是！ 虽然林琦也不喜欢这个舅舅，但他知道，这位舅舅最是个好面子的人，且是个儒家门徒，对贪腐之事很不喜欢。 这所谓的贪，全是他二舅母巧立各种名目收受的贿赂，背地里拿着贾政的名帖为人办事。 第265页 贪财这一点上，他舅舅确实冤枉，但他也确实有失察之罪。 被一个妇人摆弄，搞得丢了官，也是个笑话。 要不是王氏膝下已有一儿一女，早就被休回家了，哪里还有机会再生个儿子？ 说起这儿子，因为是他醉酒之后所得，加上抓周时拿了胭脂，令贾政对这个儿子厌恶非常，并没有因为他是衔玉而诞就高看一眼，开口闭口就是混帐。 论起来，贾宝玉还没贾政后院新娶的赵姨娘生的庶女受宠。 贾家玉字辈，前头有了贾瑚这样的继承人，又有了龙凤双胞胎庶出长兄，和嫡出的胞兄，贾宝玉除了有一块玉，哪儿哪儿都不如这些哥哥们，抓周还叫贾政丢了大脸，被厌恶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那块玉，虽然已经查明王氏没有找人造假，但荣府仍是压了下去，就当做是王氏造假，以至于王氏和她的宝贝儿子成了京城的笑话。 贾政这边，荣府上头的人查清楚了事实真相，也没有告诉他。 大抵是知道贾政性子飘，真要叫他知道儿子是衔玉而诞，说不定又要生出事端，索性一起瞒着。 「表哥……」贾琏没想到林琦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怔住。 算起来，贾琏跟林琦这位表哥其实并不是很熟悉。 记得当初姑妈一家外任，林琦表哥被留在了京城读书，一同读书的还有他哥哥贾瑚。 他彼时还小，没跟着去，后来等到五岁，才常跟着大哥去林家。 就这样跟林琦熟悉了起来，许是因为胞弟不在身边的缘故，林琦那一两年对他十分照顾。 后来林琦考中小三元，去了镇江，他很长时间都没再见过这位表哥。 再后来大哥就跟着表哥一起游学去了，这一去就是三四年。 等到表哥回京，他早已对这位表哥陌生起来。 甚至熟悉程度还不如隔壁的堂哥贾珠。 不过，即便已经陌生，但在贾琏心中，这位许久不见的林表哥，地位还是远胜二房的堂哥贾珠。 毕竟小时候，他哥哥太稳重，心思都放在读书上，不怎么带他玩儿。 只有林琦，他天赋好，对读书虽然认真，但该玩的时候也从来不含糊。 即便多年过去记忆模糊，贾琏还是对这位表哥的好感度极高。 骤然听表哥说出这样绝情的话，贾琏心里不太好受。 他虽然任性，但却是个重情之人，被在意的人这样刺激，是有些难过的。 贾瑚虽然生气弟弟想娶王家女，但见林琦一句话惹得他难过，还是没忍住说了好话。 「琏儿也是一时被迷了心窍，等婚事定下，也就不会再迷恋那王家女了。」 林琦微微一笑，「最好是这样，」顿了顿，他认真的看着贾琏，「我没跟你开玩笑。」 贾琏：「……」 不管那王家女跟二舅母到底是不是一丘之貉，单说王家的教养，舅妈就不可能答应贾琏的要求。 「得了，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跟你们闲聊了。」说完，林琦起身去了别处。 看贾琏呆呆的看着林琦的背影，贾瑚嘆了口气，「你说你，何苦来哉？」 「大哥？为什么你和表哥这么讨厌二婶？」贾琏跟两位哥哥年岁差的太多，有些旧事根本就不知道，自然不明白两位哥哥如此牴触王家的缘由。 贾琏是没有读书的天分，但不代表他蠢。 显然，家里不同意他和王熙凤的婚事，不仅仅是因为王家的教养原因，还有其他的缘故。 第140章 林琦33 如果只是家里人反对，还能用母亲和二婶不睦解释，连表哥林琦都这样的态度，就说明里头问题很大。 贾瑚眉头微蹙，沉吟片刻，看了眼这满堂宾客，嘆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回去再跟你说吧。」 有些事，也确实该叫琏儿知道了，省的他被二房当傻子糊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王熙凤是谁招来的。 他这胞弟，打小就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他娘生怕贾琏长大后变成她最厌恶的酒色之徒，对这个弟弟管束极严，十六岁的人了，屋里还没个教导人事的通房，丫鬟也都是姿色平平之辈。 也怨不得贾琏在二婶那里见了相貌出众的王熙凤，就一头栽了进去，实在是接触的漂亮姑娘太少了些。 哪像他和林琦，打小跟前伺候的都是漂亮丫鬟，长大之后眼光就变得奇高，寻常女子哪里能入他们的眼？ 贾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打算回去就跟他娘说说琏儿的教养问题。 至于贾琏这里，听了大哥的话风，便精神一振，觉得他的猜测应验了，家里不同意他的婚事果然是有原因的。 从前家里人都把他当小孩子，现在大哥这里终于有松了口的迹象。 已经去别处待客的林琦自然不知道这兄弟俩的眉眼官司。 忙活一整天，送完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林琦才告别了诸位长辈，同梁雁一起回了折桂院。 「过几日……就是妹妹的抓周礼了吧？」梁雁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转而问道。 林琦喝了口茶润喉，应了一声，「不错。」 「咱们家这段时间办的宴席是不是太多了？」梁雁粗略算了算，孩子的洗三，满月，再加上黛玉的抓周，不到两个月举办三次宴席，确实太频繁了。 第266页 林琦笑了笑，道，「这也是赶巧了。」 不管是孩子的洗三，还是满月酒，这都是应该办的，何况他们家又是龙凤双胎，怎么隆重都不为过的，而黛玉的抓周礼，哪怕是乡下的孩子，都免不了要经历一回的，何况是他们家呢？ 虽然频繁了些，但也是情理之中。 「对了，今儿淑慎公主拉着甄夫人，说要认英莲做义女呢。」梁雁道。 林琦挑眉，「甄夫人没应吧？」 「你怎么知道？」梁雁奇道。 林琦微微一笑，「甄家不是那攀附权贵的人家，当年我邀请他们来我家做西宾，都是解释再三甄先生才答应下来的，」顿了顿，「淑慎公主喜欢甄妹妹是好事，可若要认义女，这就是大事了，甄先生只要脑子清醒一点，就不会应下。」 甄家只是个普通的地方士绅，也就在姑苏阊门那一片才能被推选成望族，实际上只能算是个小小的士绅而已。 淑慎公主那是谁？那是当朝陛下的亲姐姐，同父同母的那种。 被其认作义女，那是要记入族谱的。 也就是说，真要认了淑慎公主做义母，甄英莲就算是半个皇家人了，凭淑慎公主和陛下之间的亲姐弟关系，甄英莲完全有可能凭此封个县主。 门第太过悬殊，甄老爷再疼女儿，都不会应下的。 「还真被你说准了，甄夫人婉拒了淑慎公主的好意。」梁雁嘆道，「其实我觉得，这认亲的事可以应下，毕竟甄先生夫妻年事已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甄妹妹若是能有个地位高的义母，将来的婚事也能更顺利一些。」 「如果甄先生夫妻都不在了，那么这认亲一事倒有可能，但现在人家亲生父母都还在世，认哪门子的义母？」林琦摇摇头道。 梁雁：「……」也有道理。 林琦喝着茶，淡淡的道，「甄妹妹到底被拐卖过，虽然我及时将她救下，但那段过去对她来说仍是一辈子的阴影，你别看她整天乐呵呵的，但是你只要仔细注意观察，就不难发现，她很害怕离开父母身边，离开父母身边会令她十分不安。」 梁雁闻言一怔，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还真像林琦说的那样，不由心疼不已，「可怜的丫头。」 「倒也不用可怜她，比起那些没找回来，最后沦落风尘的……她已经算是幸运。」林琦道。 梁雁想想觉得有道理，嘆了口气，「若是能将那些拐子全都一网打尽就好了。」 她初为父母，想到女儿会被人拐走，就心如刀割。 林琦闻言，也想到了这点，眼神一冷，「这些拐子可别撞在我手上。」 否则抓到一个，就处置一个。 虽然按照朝廷律例，杀人是砍头的大罪。 但林琦是官，而拐子算是罪犯，即便抓拐子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可若是抓到了，他仍然可以要求当地府衙立刻处斩。 话分两头，贾琏随着父兄回到家里，就去了他哥哥贾瑚的院子。 见他过来，贾瑚让沈氏自己先休息，接着带贾琏去了小书房。 贾瑚将当年的旧事，挑了重点说给贾琏听，其中有些还是他从林琦那里听来的，他的记忆远不如林琦好。 得知二婶曾经因为多年没有身孕，想要谋害他大哥的事，贾琏心里想娶王熙凤的念头登时消散了大半。 虽然二婶当年没有得手，但全都是因为姑妈和爹娘保护到位，可不是他二婶心善。 「瞧着二婶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狠毒。」贾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贾瑚轻笑，「你没想到的事可多了去了，咱们那位二叔，比起二婶，那才叫狠毒呢。」 听出他言下之意，贾琏往日塑造的三观碎成了渣渣。 「二叔他……」 「二婶虽然狠毒，但多半是被二叔逼出来的，可二叔……他可是父亲的嫡亲兄弟，却恨不得让我去死。」贾瑚淡淡的道，「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贾琏下意识追问。 贾瑚道，「因为我碍了他的路。」 「这从哪里说起啊？」贾琏满脸不解。 贾瑚嘆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总之你只要知道，二叔对我们家恨之入骨即刻，别的事情就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知道太多对你也没好处。」省的移了性情。 他弟弟如今虽有些天真，但比起二房的兄弟争斗，他们长房实在干净太多。 他们兄妹三个，都是一母所出。 比起二房子嗣虽少了些，但同样的，争斗也少了些。 二房那边嫡妻比不过小妾姨娘，嫡子嫡女比不过庶子庶女，也是好笑的很。 说起他这二叔啊，还真是只会窝里横，出了门，怂的跟缩头乌龟一般，全然没有贾家人的气概。 也怪不得现在太爷爷提起二叔，就是满脸的嫌弃。 贾琏从他大哥院儿里出来，还有些神思恍惚，走过拐角，不慎撞上了人。 「对不住对不住……」话音未落，见对面是他二叔跟前的一位清客，想到大哥说的话，面色顿时一变，不等他说话，快步离去。 那清客正想客套几句，不想贾琏脸色难看的走了。 被丢在原地的清客脸色也不太好看，嘀咕道，「还是大家族的世家公子呢，撞了人就这么直接走了……真是。」 贾琏回到屋里，半夜都没睡着。 第267页 隔日，贾琏便去找他母亲认错，不再坚持要娶王熙凤。 张静仪有些讶异，「你怎么改主意了？」 贾琏怎么好意思把大哥供出来，这些旧事既然瞒着他，必是有原因的。 「我就是想通了。」贾琏对王熙凤也并非动了真心，一部分是因为王熙凤确实好看，另一部分也是他娘这些年的管束太严格，生了叛逆之心。 可如今知道当年怀他的时候，母亲和哥哥居然处在那么危险的境地，而这一切都是二房带来的。 他又哪里有那么厚的脸皮坚持要娶王熙凤这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家女？ 要知道，虽然贾琏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但努努力，在三十岁前考个举人谋个官做还是可以的。 虽然比不上正经考上进士的人尊贵，但谁叫他有背景呢，哪怕是举人授官，靠着家里的背景和亲戚家兄弟们的帮扶，他也能一步步爬上去。 王熙凤，不论是家世，还是个人品行，都无法与他匹配。 要不是贾琏这些日子坚持要娶她，王熙凤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母亲的择妻名单里。 贾琏却是小看了他娘，虽然贾琏说是自己想通了，可知子莫若母，贾琏什么德行她还能不了解？ 突然想通是绝不可能的，除非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再想想昨儿是小七家龙凤胎的满月酒，张静仪便将原因归结到了林琦的头上。 她这个外甥，自来就懂事，且极其厌恶二房那对夫妻，知道贾琏要娶王家女，想想都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不打贾琏一顿，那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可是小七同你说了什么？」张静仪在自家几个人面前，说话向来不会在外头那样拐弯抹角。 贾琏面上一红，也坦诚，「七哥说……我要是坚持娶王家小姐，就让我以后别叫他表哥了，他没有我这样的表弟。」 「嗯，像小七能说出来的话。」张静仪倒不觉得林琦这么说绝情。 没经历过当年那些事的人，根本不能体会到她当时的辛苦。 林琦早慧，当年年纪虽小，但过去那些事，他比贾瑚知道的还要清楚。 贾琏面上臊得慌，「娘，我以后再也不忤逆你了。」 「娘管你虽然严格，但从来没有苛待过你分毫，」张静仪还想说什么，但见贾琏满脸羞愧，便歇了心思，「罢了，你能想通就很好了。琏儿，你要知道，娘是不会害你的。」 第141章 林琦34（改） 贾琏看着他娘眉眼间的疲惫之色，心中登时一酸，「娘，我错了。」 张静仪一愣，这下她倒是能看出贾琏真心悔改了。 她不由软了心肠，笑着道，「过去的事就不提它了，娘上次跟你说的，你觉得如何？」 前不久，她去杜府参加婚宴，瞧见了杜家长房的小姐杜静宜，气度相貌都是上上之选，论起来也算是一门亲戚，不过却是从林家那边牵扯过来的。 林琦的祖母就姓杜，是现在杜家老太爷的嫡亲妹妹，从林琦祖母这里论，也是林琦的表妹。 杜静宜今年正好及笄，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其父如今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官职品阶虽然不算很高，但却是个清贵的地儿，每三年一次的春闱都绕不开他，受人尊敬。 张静仪託了娘家嫂嫂探过他家的口风，许是看在林家这层关系，加上她加瑚儿也争气，荣府长房这边没闹出过难听的事，那边才点了头。 谁知她刚同贾琏一提，就遭到了来自儿子的反戈一击，贾琏居然瞧上了王家那大字不识几个的王熙凤，将她气得脑门冒青烟。 贾琏虽然坚持要娶王熙凤，倒也没同她顶嘴，只任由她责骂，也不改初衷，简直油盐不进。 那日后，张静仪和贾琏之间的气氛就降至冰点。 张静仪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贾琏娶王熙凤，而贾琏同样坚持要娶王熙凤，并且认为爹娘都对王熙凤有偏见，王熙凤跟二婶不是一样的人云云。 见儿子被二房的毒妇洗了脑，张静仪气得肝疼，所幸不理他，但要娶王熙凤，绝无可能。 除非贾琏跟王熙凤私奔，想要明媒正娶，别说她这里不同意，老爷那里更不会同意。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试图让贾琏清醒过来，好话说尽，也没用。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那好外甥倒是给她解决了这个心病。 贾琏闻言一怔，回忆了一下，从纷杂的记忆里翻出了那天的事，心里愧疚不已的贾琏想着兄嫂和爹娘的情投意合，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见见她吗？」 张静仪眉头微蹙，「你想干什么？」别是又要闹么蛾子吧？ 见他娘现在草木皆兵的样子，贾琏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求个一心人，娘还真把我当成那色中饿鬼了不成？」 这话说得张静仪都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道，「这见一面倒也不是不可，你等我消息吧。」 作为过来人，张静仪倒是能理解贾琏的心思。 贾琏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谢谢娘。」 「行了，我这儿还有事，你自己去玩儿吧。」张静仪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少往二房那边走动知道吗？」 贾琏认真的道，「我省的，娘放心吧，我不会去那边了。」 别看他们是一家人，但同样也是仇人。 也就是现在上头的长辈们还在世，一旦等到他爹继承爵位的那天，怕是第一件事就是将二房一家赶出荣府。 第268页 没多久，林琦就收到了舅妈感谢的小礼物，看着夹在里头的一封信，打开一看，林琦感到非常的疑惑。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他说完话，贾琏虽然纠结，但还没有改变主意，回去就想通了？ 怎么怪怪的，他的地位有那么重要？ 想不明白，林琦干脆挑了一天休沐日，邀了贾瑚出来吃酒。 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你倒是心大，这些事都告诉他，不怕他脑子一热跑去二房闹？」林琦笑道。 贾瑚喝了口茶，摇摇头，「琏儿还没那么莽撞，何况，我倒觉得有些事瞒着不太好，像这些事若是瞒着，就容易闹出误会，现在说清楚了，琏儿不就想通了？」 闻言，林琦沉吟片刻，倒觉得有道理，「你说得在理，只不过琏儿好像把他想通的原因扣在了我的脑袋上，舅妈还特意送了我谢礼。」 「不过是些小东西，你留着玩儿吧。」贾瑚笑着道，并不怎么在意。 荣府家大业大，差那点谢礼？ 林琦笑着道，「我也没打算跟你客气。」 酒足饭饱，两人出来就分开了。 知道了缘由，林琦便也不再纠结这点小事。 没两天就到了黛玉的抓周礼，这样特殊的日子，就算没有假期，也要请假。 抓周礼开始时，是他娘贾敏抱着进来的。 他这小妹确实聪明，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目标明确的爬过去，抓了笔和书。 主持抓周礼的一箩筐好话，来参加抓周礼的宾客们亦是如此。 抓周礼结束后，宾客们散尽，家里只剩下自家人，林琦找了个机会将黛玉抱在怀里，哄她叫一声哥哥，才满周岁的幼儿还在学说话的阶段，张嘴闭嘴都是阿巴阿巴，其实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家里都喜欢逗弄黛玉，哄她叫人。 次日，林琦照常去当差，现如今他算是常驻吏部，上头的一位郎中快要致仕，陛下私底下跟他透露过，会将他推上去。 算起来，林琦去年才升了员外郎，按照他的资历，就算这位吏部的郎中致仕了，也大有人在接管这个官职。 可谁叫林琦是陛下的心腹呢，不提拔他提拔谁？ 转过月，过了初十，陛下准了那位郎中致仕的摺子，很快就圣旨钦点了林琦接任空出来的吏部郎中一职。 吏部主官是尚书，置一人，下头设左右侍郎，分别置一人，侍郎之下便设四分部，分别是文选、考功、验封、稽勛四清吏司。 这四个子部，分别置郎中和员外郎各一人，文选、考功设主事二人，验封、稽勛设主事一人。 如此一看，整个吏部的官员似乎很少，但并不是这样。 吏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都远不止一两个，但在编的就只有这个数。 不在编的有很多，有些就是挂个名，并无事迹职权。 很多世家子弟成亲之前，家里为了面上好看，会给他们卷个官，或是主事，或是同知，这些品阶都不算低，可实际上他们都不管事，也不用去衙门上班，只挂个明儿而已，跟那些有实职的主事、同知那是天壤之别，真正比较起来，这些挂名的主事或同知，还远不如京城一个七品的小官儿。 所谓京城七品的小官有很多，最耳熟能详的，就是县丞。 县丞一般来说，只有正八品，但那是在地方上，京官就是比地方上的官地位更高，品阶地位也更高。 像京城的府尹，那是正三品官职，可到了地方上，知府只是个从四品；要知道，京城府衙的副官府丞，那都是正四品的官，比地方上的知府还要高一级。 由此可见，京官地位有多高。 毕竟，这隶属于中枢，天子脚下。 林琦原先是文选清吏司的员外郎，致仕的是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因此林琦是直接空降过来，接管了考功清吏司的郎中一职。 今后他上头就只有吏部的三位堂官，尚书、左侍郎、右侍郎。 熬到这三位堂官致仕，他就能上位。 而现在，尚书大人已经年过五十五，本朝致仕的年龄虽然是七十岁，但大多数官员还没到七十岁就死在任上，有些惜命的会借病致仕，也就是说，他们吏部这位堂官，要么因病致仕，要么就累死在任上，总归也就十来年。 至于上头两位侍郎，都已经四十多岁，运气好活到六十几，运气不好五十多岁就病死得也不少。 而林琦呢？他今年才二十岁，让他在吏部生生熬死几位堂官，起码得二十年吧？ 不过林琦觉得，就算陛下有心让他接管吏部，应该也不会让他在这郎中的位置上坐二十年，多半还是会调去其他部门熬资历，积攒经验。 转眼，林琦升官已有月余，这日下衙回府，便听梁雁说宁府新丧，让他明日去弔唁。 「宁府？贾珍没了？」毕竟现在宁府的当家人就是贾珍，至于贾敬，林琦早就忘了这人了。 梁雁闻言一愣，嘴角一抽，「不是他，是他母亲李夫人。」 李夫人？ 林琦对荣府的人口熟悉，但宁府的人口就不是很熟了，尤其还是内院的夫人。 「贾珍他娘还在吗？」林琦好像没听人提起过她。 梁雁嘆道，「她丈夫就是母亲的堂哥，那位去道观的敬老爷。」 提起出家，林琦立刻就想起来了，恍然道，「是他啊。」 第269页 昔年这位贾敬脑子不灵光，居然敢跟着太子谋反，事后託了荣府太老太爷的福，才侥幸逃脱，饶是如此也与仕途绝缘，其父死后，他便整天修道炼丹，沉迷修仙，虽未出家，却也相差不大。 宁府一下子没了两个鼎立门户的男人，年少的贾珍就捡了大便宜，继承了宁府的爵位，虽然爵位也不高，只是个三品威烈将军爵，但在家里作威作福是尽够了。 「李夫人是怎么没的？」林琦随口问道。 梁雁哽了一下，低声道，「产后血崩，没的。」 闻言，林琦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面上因咳嗽而带了几分薄红，「产后？我没记错的话，我娘这位堂哥大了她七八岁，就算这位李夫人比她丈夫小两岁，今年也该四十了吧？」 「四十怎么了？好些年近五十岁的老妇都能生呢。」梁雁眉头微蹙，道。 林琦摇摇头，「我不是说她不能生，我的意思是，她这么大年纪了，已经有了贾珍这继承人，有了身孕也完全可以选择落胎，这样还能多活几年，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再生一个？」 梁雁嘆了口气，「有几个女人会选择落掉自己的骨肉呢？」 第142章 林琦35（改） 「算了，人都已经没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林琦摇头道。 说完，林琦起身进了屏风后洗沐更衣，梁雁原本还想说什么，见林琦已经进去洗漱，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次日林琦夫妻与两个弟弟随着父母去宁府弔唁，梁雁跟着贾敏进了内院，林玮、林琼则跟着林琦和林如海去前院上香。 林琼今年已经八岁，自然不能再跟着女眷进内院。 上完香，林琦从屋里出来，走了一圈，也没看见贾敬，按理说作为宁府现如今辈分最高的人，又是新丧之人的丈夫，他理应在场的。 但他不在。 想了想，林琦去找哭得伤心的贾珍。 这贾珍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林琦都不带理他的，不过今天他有话要问，便忍下了噁心。 「我老爷？」提起自己的亲爹，贾珍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似怨似恨，最终贾珍低下头，声音嘶哑的道，「我老爷说，他要断绝红尘，让我不要去烦他。」 如此绝情，也是罕见。 林琦面上不显，只轻声劝贾珍想开些，便走开了。 离丧宴开席还有一段时间，林琦不想跟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攀谈，便寻了个藉口去荟芳园躲清静去了，哪知路过水榭时，听到亭子里有人说话。 他本想直接离开，却听到了贾琏的声音。 「王小姐，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无缘，让你家另觅良缘吧。」 林琦脚步顿住，眉头微蹙，四下张望，没看见其他的人，但也不排除像他一样在角落里无意听见的人。 琏儿怎么这么大意，居然私底下单独跟王家那位小姐见面，今天宁府这么多人，若是被人撞见了去，那可是掉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你说过会娶我的？你言而无信。」王熙凤怒气沖沖的质问道。 贾琏对王熙凤的质问倒是有些理亏，他确实承诺过会娶她。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还未定下婚事，现在我的婚事已定，你我再无可能，忘了我吧。」贾琏说完，也知道今天人多，怕被人撞见，不欲再跟王熙凤纠缠，直接转身离去。 王熙凤没想到贾琏走的这么快，她都来不及拉住。 看着贾琏避之不及的背影，王熙凤气急了，恨恨道，「这个负心之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林琦看着王熙凤气沖沖的离去，摇摇头。 在他看来，王熙凤这话也就是赌气，凭她的家世本事，拿什么让贾琏不好过？ 吃完席，下午林琦一家人回了府，告别父母弟弟们，夫妻二人回了折桂院。 先去看了两个孩子，才回了屋说话。 「你说外祖母将宁府李太太的女儿抱回去养着了？」刚坐下喝了杯茶，林琦就听梁雁说起宁府那个出生就丧母的女孩，被荣府老太太史氏抱回去养了。 梁雁嘆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宁府这边虽住着嫡出的两房，但现在长房的和二房的当家太太都已经亡故，贾珍的原配也已经离世，现在的妻子是继室，年纪轻不经事，有没有生养过，哪里能照顾好孩子？外祖母不忍心，就跟宁府珍老爷说了一声，抱了回去养在膝下，聊解膝下空虚。」 林琦闻言嘆了口气，「外祖母确实心软。」 说是聊解膝下空虚，老太太膝下是没有儿女，可有孙儿孙女啊，哪里就需要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了？无非就是担心宁府年轻的尤氏照顾不好，才找了藉口抱回来养着的。 不过转而想想，荣府儿孙虽多，但都养在各自的母亲膝下，外祖父前些年继承了爵位，愈发的忙碌，每个月大半时间都住在京郊军营里，老太太的生活难免冷清，养个刚出生的婴儿，虽然闹腾了些吧，但也确实热闹。 闲聊一阵，夫妻俩洗漱歇下了。 过了几日下衙回府，便听梁雁说，外祖母给宁府这位小姐取名为惜春。 荣府的几位小姐，除了长房的嫡女贾珑，和二房的庶长女贾玥，二房嫡女因生在大年初一，故而取名元春，后头赵姨娘生了个庶女，便跟着取名叫探春，如今这位从宁府抱来的小姐却随着二房两位小姐取名惜春，这下倒像是过继到荣府来了。 第270页 这事儿对于林琦来说，只是一段插曲，转瞬即忘。 过了六月，便听说贾琏的婚事定下了，是他祖母娘家的侄孙女，杜静宜。 婚期就定在年底，因为今年是闰年，下个闰年要等三年，那个时候杜静宜都十八了，更不用提贾琏了，等到下个闰年，贾琏都二十岁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二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到此结束，哪知贾琏婚事定下没几天，就听说宁府给贾蓉定了王家长房嫡女。 虽然宁府新丧，但现在百日热孝还未过，赶在热孝期间内定亲，是不违背孝道的。 梁雁早就从林琦这里知道了荣府那边这些破事儿，她对王家的印象也不好，听说贾琏改变主意认错服软，听从舅母的安排定下了杜家嫡女，也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哪知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作为内宅女眷，这些定亲的消息，自然会更敏锐。 更何况，贾府可是林家的姻亲，关系这样近，消息知道得自然就快。 等林琦从衙门回来，梁雁就赶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琦，「七哥，你说这王家小姐到底想干什么啊？这是报复琏儿？」 「许是不甘心吧。」在知道贾琏想娶王熙凤后，林琦就派人查过这位王家嫡女，那可真是完全按照王家的方式，充作男儿教养长大的。 王家是武将之家，族中不论男女，都不通诗书，王熙凤即便充作男儿教养，这眼界也很有限。 更何况，王熙凤只是个青春少女，今年不过十四岁，不论是手段还是心性都稚嫩青涩的很。 林琦估计，这王熙凤是被她姑妈画了大饼，忽悠来的。 不然她原先是随父亲待在金陵，怎么就突然一个人上京来了？ 上京不久，贾琏正要说亲，她就这么巧撞上了，还被贾琏看上？ 巧合太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突然出了变故，贾琏和杜家小姐的婚事已定，没有在更改的可能。 王熙凤起先依仗的就是贾琏的钟情，可突然之间贾琏就不见她了，还处处躲避她。 没多久，就听说贾琏定亲的消息，王熙凤哪里还不知道原因？ 王熙凤这姑娘好强，输给了杜家小姐，她肯定是不服气的，转而将目标投向贾蓉，一是赌气，二是想气贾琏。 大抵王熙凤觉得，贾琏是没扛过长辈的施压，放弃了她，心里其实还是惦记她的。 不清楚过往旧事的王熙凤，一头栽进了宁府这座大坑。 宁府贾蓉今年才十一岁，王熙凤足足大了他三四岁，等贾蓉长大，王熙凤都成老姑娘了，这招可够狠的。 「她有什么好不甘的？就王家的门第，和贾家那可差远了，琏儿即便不是长房的袭爵人，也不可能娶她的。」梁雁不理解。 林琦耸了耸肩，「其实我也不理解。」 既然没有这个缘分，大大方方的放手，退一步对谁都好，何必这样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对，在林琦看来，王熙凤这招纯粹就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贾琏放弃王熙凤的原因，不是因为长辈施压，而是他清楚了长房和二房的过节之后幡然醒悟。 贾琏本就纯粹只看王熙凤的脸，当出现一个跟王熙凤相貌相当，气质却更出众，德行才学都碾压了王熙凤的女子，选谁不是一目了然？ 他祖母的娘家，那也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之族，其中以他祖母这支最为出名，家风是出了名的，否则当年太爷爷太奶奶怎么会选定了他祖母为儿媳？还不是因为杜家的教养好？ 「现在弄成这样，我就怕影响琏儿的婚事。」梁雁知道林琦跟舅舅家的兄弟关系好，虽然贾琏是附带的，但毕竟是贾瑚的亲弟弟，林琦一向是很照顾贾琏的，他如今在吏部做官，考功清吏司的职责就是考核官员的政绩，林琦作为这一部的长官，权利是很大的。 官员的升迁和罢免，都绕不开林琦这一关。 更不用提林琦背后站着的是当今陛下，谁敢轻易惹他？ 王熙凤之所以会盯上贾琏，也是看出来贾琏有贾瑚这样的长兄和林琦这样的表兄照顾，将来即便只能以举人之身授官，也不影响他的前程。 「不用想太多，我会解决的。」虽然王熙凤出身王家，但现在只是个年轻任性的小姑娘而已，真要嫁进宁府，那真是可惜了。 林琦不喜欢王家，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姑娘赌气踏进火坑。 梁雁不知道林琦怎么解决，但林琦既然说了这话，她就相信林琦能解决，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有什么事能难住林琦。 用过饭，林琦就去了书房，叫来青桑。 青桑是打小伺候他的小厮，如今长大了便被林琦提了身边的随从，有什么私事，他都是叫青桑去办的。 「少爷，叫小的来，有何吩咐？」青桑恭敬的道。 林琦道，「宁府一些腌臜事，你查清楚了，悄悄透露给王家长房那位小姐知道，不要让她发现是你做的。」 闻言，青桑有些疑惑，不过聪明的下人就是不要多问主家的事，「是，少爷。」 等青桑出去，林琦没有再想这件事，转而处理带回来的公务。 今年是各地官员九年一次的通考，因此他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第271页 第143章 林琦36 过了两天，青桑回来复命，林琦交代他的事情已经办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琦也没有再多问，他认为清楚了宁府的腌臜，王熙凤会打消嫁过去的念头。 但他有些小看了王熙凤的报复心，王熙凤不但没有改变主意，甚至还更坚定了嫁过去的念头。 宁府贾珍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贾蓉自幼是荣府这边的长辈看着长大的，读书虽然不算用功刻苦，但跟他爹却不是一个路子的货色，倒像是荣府的儿孙，品行是没得说的。 贾珍是色胆包天，可她王熙凤也不是好惹的。 荣府她是得罪不起，但不代表宁府她王家也吃罪不起。 要不是同荣府系出一支，有荣府守望相助，宁府在这京城的地界，早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她王家虽然大不如前，但她二叔以武举榜眼之身，初入朝便被授予京营节度使之职，这些年慢慢升至从三品要员，在京城这地界不算是顶尖的人物，可也不是宁府一个贾珍能得罪的。 虽然她是长房嫡女，但仍是王家嫡系，贾珍敢对她动歪心思，她就敢要他的命。 最重要的是，贾珍一死，上头的贾敬全然不理家务，一心修道，到时候贾蓉就能接管贾家族长之位，将来贾蓉若是考个举人，凭着宁荣二府的关系，谋个官当一点都不难。 何况，那贾蓉也是个相貌秀美的少年郎，并不比贾琏差哪儿。 就是比她小了些，但她能等！ 王熙凤确实对贾琏心动，但毕竟才认识不久，哪儿来那么深的感情？说移情也就移情了。 是以，等林琦注意到王熙凤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并未想办法解除婚约，反倒一门心思要嫁入宁府做少夫人。 既如此，林琦也懒得再理会。 他之前插手，只是不想让王熙凤在生气之下沖昏头脑，做出后悔终生的错事。 但现在他已经将宁府的烂根子都透给他知道了，王熙凤仍不改主意，将来嫁入宁府，日子过得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林琦从来不觉得王熙凤嫁入宁府，会给贾琏带来麻烦。 凭他舅妈做事的风格，想来早就跟杜府那边透过底，既然两家结了亲，杜府那边就不会介意这些过往，贾琏毕竟没犯什么错误，顶多算是年少无知被矇骗了而已，既然已经悔改，他们自然不会抓着这点不放。 王熙凤若想要凭藉她和贾琏曾经那点牵绊，破坏杜小姐和贾琏的婚姻，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转眼到了年底，先是冬月林玮和张家二房明月小姐的大婚，之后便是腊月贾琏和杜家小姐的婚期如约而至，林琦与梁雁自然要去喝一杯喜酒。 喜宴上，贾琏笑容满面，显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今后读书要用心，争取早日考取功名，不要整天想着玩儿。」林琦道。 贾琏自是应下，「我省的，表哥放心便是。」 「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问我。」林琦道。 贾琏哪里好去找林琦？ 林琦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且是吏部要员，每日衙门的公务不说堆积如山，但怎么也不可能有空闲指点他的功课。 「没事，我哥现在正备考，我同他一起读书也是一样的。」贾琏道。 去岁秋闱，贾瑚回乡应试，这些年的积累，自然令他考中了头名解元，虽然贾瑚已经二十二，但仍算是青年才俊，是以这段时间贾瑚风头还挺盛。 只不过比起往昔的林琦，还是稍逊一筹。 听了这话，林琦点点头，也不勉强。 之后贾琏又去给其他人敬酒，敬了一圈，便寻了藉口跑了。 至于跑哪儿去了，自不必提。 洞房花烛夜，还能跑哪儿去？ 林琦也是过来人，自然晓得贾琏急什么。 贾琏大婚之后不久，便是除夕，今年比之往年，林家又添了三口人。 林琦膝下一双龙凤胎，以及林玮新过门的媳妇张秋月。 张秋月是舅妈张静仪娘家二哥的嫡女，生的花容月貌，性情温婉，与林玮这跳脱活泼的性子看着矛盾，实际上是互补的。 两人婚后感情也不错，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定今年就能有好消息。 翻过年，过了初一，初二这日林琦随着梁雁去梁府拜节，之后又往各家亲戚府里拜年。 到了初六，便是林琦一双儿女的抓周礼。 因这俩小傢伙是双胞胎，这抓周礼自然也是同一天一起办的。 一般来说，想要让孩子抓到寓意好的东西，都会在抓周礼开始前先教一段时间，这样养成了习惯之后，抓周礼上拿到想要孩子拿的东西的概率就非常高。 不过林家不讲究这些，林琦也不相信一个抓周礼上拿到了什么东西就能断言一个人的一生。 因此，林琦膝下这一双儿女拿的东西，是没经过训练的。 林琦的儿子林昀抓了一支笔和印章，而女儿林熙抓的却是一把小弓箭。 结果一出来，众人都笑着祝贺，只是神色难免奇异。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清楚，想要孩子们拿什么东西都会提前训练，像贾家那样闹笑话，抓周礼上拿了胭脂的，是少数。 可像林家这样，女孩子家家拿了弓箭的，那是少之又少。 第272页 一般来说，女孩儿抓周都不会准备这些弓箭之类的东西，这弓箭是林琦当众放上去的，然后就那么巧的被小林熙给抓走了。 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众人都不太相信，都觉得是林琦刻意教过的结果。 只是大家都不懂林琦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还想家里出个女武状元？ 就算他想，也没有女子参加文举武举的先例。 「都怪你，好好的，放什么弓箭。」回到屋里，梁雁想起那些宾客怪异的目光，就忍不住恼意抱怨道。 林琦不以为意，「哎呀，多大点事啊，就算小熙将来想要习武，也随她，女孩子习武也可强身健体，将来出门也不怕被人欺负。」 人心易变，林琦能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他原先是想要个女儿，可随着时间长了，最近成亲的人又多，见了王熙凤这样一脑袋往火坑里扎的人，难免担心将来女儿所嫁非人。 梁雁被林琦的话给哽住，「哪有女孩子习武的？练成那大块头，多丑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林琦好笑道。 梁雁皱起眉，「强身健体可以，但习武还是算了吧。」 他们家又不是没有护卫。 「现在孩子们还小呢，等他们长大之后再说。」林琦不跟她争辩。 梁雁想想也是，这世上女孩儿一心习武的可不多，就算是男儿能撑下去的都很少。 像他们这样的家世，连男儿都是选择读书科举，没几个习武的。 文武双全的更是少之又少。 转眼朝廷开印，林琦又恢复了每日点卯、下衙的日常。 今年又是春闱大比盛会，年前就有许多举人入京赶考，随着考期邻近，气氛也愈发紧张。 不过这都跟林琦没什么关系，他不是考官，也不是考生。 会试开考后，林琦的日常也没多大变化，值得一提的是，会试第二堂考试是他妹妹的生辰，林琦这日散值下衙，路过一家新开的糕点铺，想了想买了一些回去。 至于给妹妹的生辰礼，他一早就备下了。 小玉儿虽然年幼，但已经两岁的她说话已经很利索，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偶尔贾敏精力不济，都是梁雁带着她玩儿。 小玉儿同两个侄儿侄女年岁本就相差不大，她还分不清辈分的问题，有时候看见林琦膝下的两个孩子，还会口误说弟弟妹妹。 但随着她懂的越来越多，渐渐的就清楚了自己好像跟这俩娃娃不一样。 林琦刚进折桂院，就听到屋里传出小玉儿欢快的笑声，他脚步一顿，面上也带了笑。 他走进屋里，笑着道，「玉儿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啊？」 听到林琦的声音，黛玉扭头，看见林琦便兴奋的跑过来抱住了林琦的腿，「哥哥，礼物。」 口齿清晰，目的明确。 林琦好笑，「感情你看见我开心，就是想要生辰礼啊？」 黛玉嘻嘻哈哈的笑开了，她年纪小，对情绪很敏锐，感觉得到林琦并没有生气，纯粹就是逗她。 见唬不住她，林琦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个小木盒子递给她，「拿去玩吧。」 小妮子现在还太小，一些贵重的礼物早就给贾敏收入小玉儿的私库了，他随手给的只是一些小玩具而已，逗小姑娘开心的。 黛玉现在还小，分不清价值，只知道有礼物就很开心，拿了盒子就去边上拆。 盒子里是一只鲁班锁，而且还是挺难解的那种。 黛玉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先前林琦给买了一个，难度不高，黛玉没几天就拆开了，林琦后头就又买了一个更难的，拿这小玩意儿培养黛玉的动手能力和思维能力。 别说，还挺管用。 小玉儿不哭不闹，乖巧得很。 家里大大小小的长辈同辈，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哪怕是刚进门没多久的新妇张秋月，也很喜欢这个年幼的小姑子，时常拿了甜甜的糕点逗她玩。 梁雁听到堂屋的动静，从里间出来，见到林琦便笑道，「你回来了？」 「刚回来，怎么不见小熙？」 「刚吃完睡下了，你回来得不巧。」见林琦问起女儿，梁雁笑着打趣他道。 闻言，林琦挑眉，「这么贪睡？」 「春日里本就容易犯困，何况孩子们还小呢。」梁雁道。 第144章 林琦37 一晃过完端午，宫中传出消息，被圈禁别宫的废太子病故了，太上皇从行宫赶回来，为此伤心不已，又病了数日。 陛下纯孝，为宽解太上皇之心，追封已故废太子为义忠亲王，爵位由义忠亲王嫡长子继承。 圣旨一下，太上皇的病很快就好了，又带着太妃太嫔们去了行宫潇洒快活。 至于原先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除了十八皇子才十一岁，太上皇的诸位皇子都已经成婚建府，公主也只剩下十四、十五、十六三位公主还未成亲，三位公主都出生在同一年，今年已经十四，陛下请示过太上皇，年初的时候就已经为她们指了婚，今年下半年会相继完婚。 如此一来，只剩下了太上皇的十八皇子尚且年幼，不过十一岁已经知事，太上皇这次没带走儿女们，甩手託付给了陛下。 前废太子的病逝，对当今陛下来说只是一个插曲，并未给陛下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第273页 因此，陛下很快就忘记了病死的废太子，一心扑在了朝政上，有时候连后宫的娘娘们都顾不上宠幸，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歇在御书房里。 皇家的恩恩怨怨自然同林琦无关，义忠亲王府新丧，林府却是很快又添了喜事。 今年五月十一是夏至，夏至过后天气日渐酷热，过完十五，下了一场大雷雨，林玮的媳妇食欲不振，精神也不佳，请来太医一看，却是有孕将将两月。 巧的是，梁雁娘家二嫂也刚诊出有孕，二人月份相差最多半个月。 林家、张家、梁家，几家关系本就亲密，虽然张明月是张家二房的嫡女，但张家三兄弟感情是真的好，妯娌和睦，都将彼此的子女视若亲生。 长辈的关系好，能顺延至下一辈，张家长房只有三个儿子，当家太太膝下并无女儿，因此张家长房三兄弟对两个叔叔家的妹妹都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般看待。 有张子翼这层关系在，梁雁对张明月这位弟妹也很和善，妯娌之间并无任何龌蹉。 张明月去岁嫁到林府的，嫁过来刚刚好半年，如今诊出有孕，确实是大喜事。 许是今年是福气扎了堆，过完七夕，百年听闻张子翼的媳妇有了身孕。 这算了算，林家、张家、梁家，都有孕妇，且都是同辈，若是不出意外，林玮的孩子和梁家的孩子会出生在同一年，张家那个大概要等到明年初。 腊月十五下午，梁家的人来报喜，梁文清的媳妇生了个姑娘，邀请林琦夫妻去参加洗三礼。 梁文清可是林琦的二舅子，林琦自然不会拒绝参加他孩子的洗三礼。 至于张明月这里，肚子挺的老大，算算日子，也将要临盆了。 就这样等啊等，等到腊月二十八夜里，才有了动静，好在这孩子不折腾，很快就生了下来，张明月没怎么遭罪。 张明月毕竟是林玮的媳妇，不是林琦的媳妇，林琦自然不好去看情况，因此梁雁跟母亲贾敏去了省身院等张明月生产。 没等梁雁回来，林琦就从下人口里知道张明月生的是个男孩儿。 第二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过饭，林玮请太爷爷给儿子取名。 林衍如今年岁愈发大了，不过精神头倒是上佳，听了林玮的请求，乐呵呵的应承下来。 沉吟片刻，道，「煦煦之谓仁，煦，恩也。便取名为林煦如何？」 林玮笑着道，「太爷爷学富五车，自然是好的。」 京中如今像林家太老太爷这样高寿的大儒可不多见，便是将整个国家的大儒都算在内，林衍这也算是罕见的高寿了。 林玮的嫡长子恰好生在腊月二十八，今年腊月有三十天，洗三当日恰恰就是除夕。 除夕这日，人人都要祭祖，这洗三礼自然是办不起来，也没人会来。 便是林家自己也要开祠堂祭祖，无暇准备洗三礼。 是以一家子商量过后，准备等张明月出了月子，大办满月酒，算是补偿。 翻过年，过完正月，二月下旬张家子翼的媳妇也生了个儿子，取名张庭涛。 至于梁家那个比林煦早出生十来天的姑娘，梁文清按照家中男孩儿排辈，取名为梁若玲。 刚过完清明，荣府遣人来报丧，荣国公府老国公贾源仙逝了。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林琦、林玮夫妻随着父母一道去荣府弔唁。 贾代善已经上了摺子丁忧，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明令规定，只有父母亡故，才要丁忧，当然还有一种情况，祖父病故，父亲却早已经亡故，嫡长孙作为承重孙需要代父守孝丁忧三年。 荣府这边，贾代善尚在，贾赦本就没有官职在身，年过不惑还是整日在家潇洒度日，倒是贾瑚去岁考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他是贾源的曾孙，连他父亲都不需要丁忧，作为曾孙的贾瑚自然更不用提。 只不过，虽然贾瑚不需要丁忧解官，但仍需要奔丧哭灵。 老国公是无病而亡，在睡梦中离世，且已有七十八岁的高龄，算是喜丧了。 早在老国公生前，就将爵位传给了贾代善，贾代善是不降等袭爵，仍是荣国公，只是比起其父的声望，贾代善显然稍逊一筹，且年事已高，也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这次丁忧后，起复倒是不难，只是也没几年的官做了。 而现如今荣府能撑起门楣的，贾赦这一代自然不指望，玉字辈目前也就贾瑚在朝做官，还只是个七品编修，职位倒是清贵，但官职低也是事实。 贾瑚这些弟弟们，贾琏还只是个童生，院试没考过，还需要时间积累学识。 二房这边子嗣众多，可长成的只有贾政的庶长子贾瑜还有嫡子贾珠，其余两个儿子，贾宝玉还只是个五岁孩童，但已经初见贪恋美貌之人的毛病，其母认定贾宝玉不是一般人，将来必有大出息，对其溺爱非常。 荣府上头几位老人，都知道贾宝玉是衔玉而诞，按理说该严格管教贾宝玉使其成才，可。荣府如今姻亲旧故遍布朝廷，林家、张家在朝中地位颇高，荣府又掌着兵权，若再来个衔玉而诞的孩子…… 这是怕荣府上下众人死的不够快吗？ 因此，即便知道贾宝玉是有来历的，上头诸位老人也只能冷眼看着王氏娇惯这孩子，将其养废。 只有养废了他，上头的目光才不会盯着荣府，招来祸事。 第274页 贾政的幼子是目前的宠妻赵姨娘所出，年刚三岁，才会说话而已，看不出什么来，但若严格教导的话，怎么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贾代善的诸位弟弟都已经从荣府搬了出去，在各地为官，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因此父亲的丧事都是贾代善在处理。 交了兵权，解官后，贾代善一直在忙碌父亲的丧礼，请示了钦天监，准许停灵二十八日。 这期间，贾代善的几位弟弟相继赶回京城奔丧。 一直到四月初，丧事才办完，之后出殡，停灵在贾氏家庙铁槛寺。 这之后，荣府就闭门守孝，宴席统统不去。 不想端午过后，便听闻荣府贾琏媳妇和贾珠媳妇都有了身孕，算算日子，是府上老太爷仙逝之前怀上的。 虽然这日子太相近，但毕竟是贾琏第一个孩子，且又是嫡出，即便日子离老太爷仙逝的日子太近了些，容易惹人非议，荣府也没有选择将孩子打掉。 到了荣府这样的地位，外头那些非议对他们影响并不大。 再说，为了外头几句闲言碎语，打掉府里的嫡子嫡孙，那是多脑瘫才能做出的事儿来？ 女子怀孕本就不易，若是打掉孩子落下了病症，导致将来再也不能有孕，这损失谁承担得起？ 不过虽然不惧外头的流言蜚语，贾家仍是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只告诉了贾琏媳妇的娘家人。 至于林府这边，实在是两家关系走得太近，瞒不住。 腊月初三，贾珠媳妇李氏诞下嫡长子，贾珠为儿子取名贾兰。 翻过年，正月初三这日清晨，贾琏媳妇平安诞下一个男孩，这个孩子的降生，也算冲散了笼罩在荣府的低沉气氛。 贾琏纠结了好些日子，才定下孩子的名字，取名叫贾英。 诗经有云：彼其之子，美如英。 才能过人曰英。 英，显然是个极好的名字。 为了取个好名字，贾琏险些将四书五经给翻烂了。 本朝规定：凡男子为本宗之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以及为外孙、外甥、婿、妻之父母、表兄、姨兄弟等，均服缌麻。服期三月（1）。 作为贾源的曾孙，贾琏本就只需缌麻三月，孝期早就过了。 如今孩子降生，洗三礼什么的，都可以办，并无什么忌讳。 倒是贾代善，因为是贾源的嫡长子，要实实在在的守孝三年，曾孙出生，他也只是叫人送了礼过来，并未参加洗三礼。 林琦作为贾琏嫡亲的表兄，自然不会缺席贾琏嫡长子的洗三、满月。 看着贾琏和杜静宜的孩子，林琦心想，也不知道王家那小姐知道贾琏的嫡子都出生了，还会不会坚持嫁去宁府。 转眼过去月余，仍没听说宁府和王家解除婚约的消息，林琦便知王熙凤是铁了心的要嫁过去，便也懒得再理会。 忙完年初这一阵，林琦才算是清闲下来，抽空带着妻儿去了庄子上玩了一日。 之后又投入了政务中。 今年闰了三月，因此过了两个三月才到四月，四月十六是立夏。 刚过完立夏，林琦这日从衙门回来，便见她娘还有太奶奶、祖母、弟妹张明月都在他院儿里，各个笑容满面。 林琦甫一进门，见了这场面，都有些懵，「太奶奶，祖母，母亲，弟妹，怎么你们都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朝规定：凡男子为本宗之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以及为外孙、外甥、婿、妻之父母、表兄、姨兄弟等，均服缌麻。服期三月 摘自百度五服百科词条。 第145章 林琦38 「小七回来了，快来坐，有大喜事。」林家太老夫人谭氏笑呵呵的对林琦招手，叫他来身边坐。 林琦闻言，看了大家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梁雁身上。 只见梁雁轻轻摸了下腹部，他脑海灵光一闪，忙走到梁雁身边坐下，「可是有了？」 从小到大，林琦见过最多的就是孕妇了，且他已经有过一次当爹的经验。 加上太奶奶言之凿凿有大喜事，全家的女眷又都在这里坐着，林琦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想不到梁雁身上？ 梁雁温柔的笑着点头。 头胎生了龙凤胎，虽然是大喜事，但也确实伤身，那之后林琦与她同房，都很注意不叫她怀孕。 如今她膝下长子长女都已经三四岁，已经开始启蒙，家里也开始给两个小傢伙收拾屋子，大约年底或是明年初就会从折桂院搬出去。 她也是觉得孩子搬出去开始上学后，难免孤单，就缠着林琦想要孩子。 哪知这次才放松了几个月，就有了。 实在是叫她惊喜非常。 见林琦小两口说起话来，对在座旁人视若无睹，众人很识趣的起身告辞，给他们过二人世界。 等林琦二人回过神来，大家都已经回去了。 次日，林琦仍是照常去吏部办差，面上难掩好心情。 平日里在衙门，林琦作为上官，御下是极严的，下头办差的官员很难摸清林琦的心情好坏，但今天林琦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下头的官员办差都感觉轻松了很多。 同为郎中的几位堂官见林琦这样好的心情，不免疑惑问起。 「家中爱妻有孕，喜不自禁。」林琦如是答道。 第275页 听了这话，众人恍然大悟，忙不迭道喜。 林琦一一谢过同僚的好意。 这日开始，林琦每日到点就下衙，直接回屋，有时候会在路上停留，买些梁雁想吃的糕点回家。 等梁雁肚子里的孩子满了三个月，消息传开，见林琦这样自律，每日按时回家陪伴娇妻，别说京中刚出嫁的媳妇们，就是出家好些年的妇人，都不免嫉妒梁雁的好运道。 外头如何羡慕嫉妒恨，梁雁自然是不知道的，自从有了身孕，她就将管家权交了出去，一心在家里养胎，连送上门的请帖也都一一婉拒，不再参加宴席。 虽然她膝下儿女双全，但谁也不会嫌弃孩子多。 听闻表嫂有孕，贾府琏二奶奶杜氏同贾琏一起上门探望，贾琏去了前院，杜氏则拜见了林府的诸位女性长辈后，去了折桂院。 杜氏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陪梁雁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去。 毕竟杜氏才出月子不久，家里还有幼儿要照看，不能离家太久。 时间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中流逝，一晃就到了冬月。 梁雁的产期就在这月上旬。 初九这日是冬至，京城这边习俗兴吃饺子。 冬至过后，气候会一天比一天冷，林琦看梁雁还没生，难免担心。 冬月十一这日清早，林琦正要去衙门，梁雁就发动了。 他忙将人送进做产房的耳房，又吩咐下人去衙门告假，焦急的等待梁雁生产。 其实他是不愿再生的，女子生产实在太危险了，每次都在鬼门关前打转。 可他没拗得过梁雁的纠缠，最终还是怀上了。 如今听着梁雁痛苦的叫喊，悔意又涌上心头，下定决心这就是最后一个孩子，往后就是梁雁再诱惑他，他也不能犯错了。 他可是想跟梁雁终老的。 就在林琦煎熬的时候，孩子生下来了，太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屋檐上。 林琦松了口气。 稳婆出来报喜，「恭喜林大人，母子平安。」 嗯，是个儿子。 因天气冷，孩子没有抱出来，林琦叫人给了赏钱，静静等人把产房收拾干净。 不收拾干净，是不会让他进去的。 等了大概将近两刻钟，林琦才被允许进入。 梁雁已经睡了过去，跟着一起睡的香甜的还有刚出生的小儿子。 刚出生的幼儿有些丑，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 但林琦也不嫌弃，他是有过孩子的人，自然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就是这副模样，哪怕再漂亮的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 说起来，他林家还没出现过歪瓜裂枣。 没等梁雁醒过来，得到消息的太奶奶林谭氏，祖母林杜氏，母亲贾敏还有弟妹张明月都来了。 林琦只好出去招待，将情况一一说给她们听，之后等她们走了，才又回来陪着梁雁。 傍晚的时候，梁雁醒了。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梁雁醒来并不慌张，淡定的看向身边，果然孩子和孩子他爹都在。 「醒了？饿不饿？」林琦温柔的问道。 梁雁产后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听了林琼的话，点点头，「有点饿。」 林琦忙叫丫鬟将小厨房温着的粥端来。 这会儿梁雁刚醒，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点粥垫一垫，等缓过来了，再吃补汤这类的食物就好。 都已经有过经验，哪怕林琦不说，小厨房也都会预备着。 冬月是每年衙门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腊月十九至二十二这四天会择吉日封印，也就是说要赶在封印前，将年末的总结弄完，弄不完来年开印就得加班加点，可你想想，从腊月十九至二十二期间择吉日封印，直到正月十九至二十一日三天内择吉日开印，足足一个月的假期，堆积了多少公务？ 若是来年的公务总结还要延迟到明年开印之后解决，能忙得你头晕眼花，直接原地飞升。 因此，等小儿子的洗三礼结束后，林琦就照常去衙门办公，甚至下衙的时间都一天比一天迟。 好在梁雁也理解，并不闹腾，清楚他公务繁忙，从不拿家里的事惹他烦心。 至于这个小儿子，林琦为其取名林燕。 燕，安乐也。 对于这个小儿子，林琦并没有什么太沉重的期盼，只希望他安宁、快乐。 腊月十一之后，梁雁出了月子，林府也给林燕办了满月酒。 又过了十天左右，朝廷便举行了封印大典，林琦也正式开始放年假。 放假之后，林琦就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梁雁。 只不过因为有了小儿子，精力难免被孩子吸引过去。 一来二去，林琦就更坚定了不再要孩子的念头，也太影响夫妻恩爱了。 除夕祭完祖，之后便是正月拜年。 忙忙碌碌的过完元宵，朝廷便在正月二十这日举行了开印大典。 开印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是大朝会，陛下当众宣布，册封皇后嫡子三皇子赵和泽为太子。 随着诸位皇子渐渐长大，即便皇长子也不过十一岁，但仍是压不住这些朝臣的从龙之心，开始不断地上奏请陛下立太子，说是立下储君，有益于稳固朝纲。 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且不提，但明显文武百官心中的太子人选是不一致的。 第276页 有的支持皇长子，有的支持嫡子，有的支持四皇子。 至于再下头的五皇子……年岁还太小，才刚启蒙一年呢，啥也不懂。 当今陛下跟太上皇不同，太上皇……不提也罢。 总之，册立太子一事，陛下并未跟任何人商量过，直接当众叫内侍宣读圣旨。 圣旨一下，就是板上钉钉，起码短时间内，不存在废太子的可能。 否则这样朝令夕改，有碍皇帝的声誉。 百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撞南墙，跑去针对太子。 更何况，太子本就是嫡子，中宫嫡出，又聪慧机敏，去年还熬过了天花，比起年长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还没出过天花，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染上天花夭折，相比较起来，自然是熬过了天花的嫡出皇子更适合被册为太子。 而且，名正言顺。 当今陛下就是嫡出皇子，虽非太上皇的原配所出，但也是继后所出的嫡子。 加上陛下同皇后琴瑟和鸣，虽然不得不纳妃，但显然在陛下心中，皇后在他心里，仍是地位最高的女人。 后宫其他娘娘们加起来都比不过皇后。 更不用提去年重阳后，皇后又诊出了身孕，正月里还诊出了双胎，这样的吉兆，也怪不得皇上会迫不及待的册封三皇子为太子。 显然，皇上地位已经稳固，册立太子对他来说也有别的考量。 二月十五是林琦的生日，家中长辈都在世，林琦也不是高龄，生日自然就随便过。 月底，皇上一道圣旨，钦点了林琦兼任詹事府少詹事，品秩正四品。 本职仍是吏部的郎中，但兼任了詹事府的少詹事，林琦实际上的品级就不再是正五品的吏部郎中而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 林琦被陛下一道圣旨，直接划入了太子党派。 接了圣旨，林琦还有些纠结，送走了宣旨太监，林琦便去了西院见太爷爷。 「这是好事，不必担心。」林衍笑呵呵的宽慰道。 林衍人老成精，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眼就看出了皇上的目的。 当今陛下跟上皇不同，他对皇后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作为帝王，三宫六院是避免不了的，但比起太上皇那么多的妃子，当今陛下的后宫可以说是很干净的了。 「好事？」林琦皱起眉，「咱们家一直都是纯臣，现在我被陛下钦点了少詹事，岂不是成了太子一系的人？」 「你不能这么想，」林衍摇摇头，否定了林琦的说法，「詹事府在前朝的时候，的确属于太子一系的人，但在本朝不是，这是属于帝王一系的嫡系，这正说明了陛下对你的信任。当然，詹事府也同时兼顾辅导太子之职。」 林琦陷入沉思，半响后，「辅导太子，与太子接触太多，就算不是太子一系，也会被人当成是太子的人。」 「当今皇后是你贾家瑚表哥媳妇的双胞胎姐姐，就沖林家和贾家的姻亲关系，你都是天然的太子派系。」林衍道。 林琦哑然，他倒是忘了这茬。 嘆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捲入夺嫡之争啊。」 「你现在就开始担心夺嫡还为时尚早。」林衍摇摇头，「当今皇长子年仅十一，等他大婚出宫建府，入朝办差，怎么也要在等个五六年，等他积攒人脉影响到太子的地位，少说也得再等个一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多年，足以令陛下将太子调。教出来，继任皇位。」 言下之意，哪怕是年纪最长的大皇子，将来也影响不到太子的地位。 「小七，你得明白，太子能不能继位，要看陛下的心意，若是陛下信任太子，即便诸位皇子争斗陷害，也影响不到太子分毫。」 这不就完全看陛下的心偏向谁吗？ 太上皇早些年的时候，不是将已故的义忠亲王宠到了天上？ 结果呢？ 就是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还扶持其他皇子与太子打擂台，闹得朝堂乌烟瘴气，最终太子选择了逼宫造反，落得个幽禁至死的下场。 而当今陛下，虽然继任了皇位，之后也没少被掌握许多权利的兄弟们使绊子，花费了六七年的时间才将他们打压下去。 不然得话，陛下怎么会至今才立太子？ 不就是怕太早立太子，会让那些阴毒的兄弟们将目标放在太子的身上？ 「哎，帝王家啊。」林琦嘆了口气。 林衍拍了拍林琦的肩膀，「你只要认真办你的差，其他的事都不要去沾染变好，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心跟着陛下走，就不会错。」 除非陛下想要弄死你。 如此一来，除非你能带着全家逃到天涯海角，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第146章 林琦39 「琦儿受教了。」 想明白了，林琦也不再纠结，陪着老爷子下了几盘棋，便回了折桂院。 这之后，林琦照常办公，不偏不倚，对其他人的拉拢视若无睹。 时间一长，日子也就越过越平静。 过完五月，贾代善除了孝，上摺子呈报。 至于复职的事，贾代善也没有找关系运作，他先前掌管京城的军权，丁忧之后，兵符什么的全都上交了，他年事已高，已经不方便掌兵，偏偏他膝下两个儿子都不成器，没法接他的班。 好在他身上还有个国公爵位，倒也不紧张能不能复职。 第277页 贾代善当年随着父亲为太上皇立下不少功劳，如今太上皇尚在，陛下纯孝，自然不会亏待功臣。 因此，贾代善除孝的呈报上去之后，便收到了陛下的召见。 其实贾代善的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已经六十一岁了，曾孙都有好几个了，也该卸任了。 不过陛下手里现在没有多少能用的人，贾代善这样的老臣，都不需要他调。教，直接就能上任。 在御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贾代善的任命就下来了。 官复原职……当然是不太可能，顶上头的这些官职，那是一个萝蔔一个坑，总不能贾代善丁忧三年，就给你把这官职空置三年，不存在的。 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清理其他兄弟们的爪牙，前不久刚处置了兵部尚书，现如今贾代善除孝，正好接任这个位置。 贾代善去兵部上任后，没多久，皇后就诞下了龙凤胎。 这样的大喜事，陛下自然高兴，然后就是大赦天下。 说是大赦天下，但是犯了十恶之罪的人，是不在赦免名单里的。 到了年底，贾代善上了摺子，请陛下允准他将爵位传给嫡长子贾赦。 陛下念其劳苦功高，恩准了贾代善的请求。 贾赦跟贾代善不同，自幼就娇生惯养，没什么大出息，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顶多就是没有什么上进心，心思都放在了老婆孩子身上。 虽然贾赦没什么本事，但谁叫他命好呢？ 爵位传到贾赦这里，只降了一等，贾赦从一个白身，直接成了超品的荣国侯。 翻过年，荣府的太老夫人就搬去了东北角的梨香院静养，西院荣庆堂则空了出来，给贾代善夫妻住，贾赦作为袭爵人，与妻子张静仪搬进了正院荣禧堂。 东院由贾瑚一家住着，东院后头的东小院，则由贾琏一家住。 贾赦和张静仪唯一的嫡女贾珑，今年正好及笄，年底就要成亲嫁出去。 她原先是跟着父母住在东院西厢房的，但现在东院成了大哥的院子，她就不好住东院了。 加上她今年底就要出嫁，便干脆没有大兴土木的再弄个独院，贾赦直接将荣禧堂的西厢房收拾了出来给贾珑暂住，一直住到她出嫁。 至于贾政一家，前些年贾政的庶长子贾瑜考中进士后，就考了外班，带着妻儿直接外任了，还请示了祖父，接走了母亲周姨娘。贾瑜的同胞妹妹贾玥，靠着祖父的关系，当年嫁给了新科的进士，如今也随着丈夫在外地。 贾珠身子骨不是很好，前些年为了参加秋闱，险些没命，贾政还想让他坚持坚持，被父亲贾代善一通叱骂，之后便一直呆在家里调养身体，去年走了妻子李纨娘家的关系，带着妻儿一起去了江南求学，看这架势，是要投靠岳父家了。 贾元春四年前及笄，险些被他父亲送进宫当宫女，好在祖母贾史氏发现的早，拦截了下来，在贾代善的强势镇压下，问了贾元春的意思，许给了贾珠一位旧友，虽然出身寒门，但品行上佳，娶贾元春的时候，就已经考中了举人，去岁考中进士，现在在翰林院担任庶吉士。 如今贾政膝下的儿女们，还在身边的只有嫡子贾宝玉，庶出幼子贾环，以及庶出次女贾探春。 若是现在府里的袭爵人还是他爹贾代善，贾政作为儿子，住在府里，理所应当。 可现在的情况是，袭爵人是他仇人一般的大哥。 毫无悬念，贾政被迫搬出了荣国府。 既然搬出了荣府，兄弟俩自然就分家了。 贾代善夫妻都知道这兄弟俩早已经成了仇人，真要他们在一块儿，反倒不美。 一般来说，父母在是不允许兄弟分家的，可父母主动要求分家，情况就不一样了，也没人会指责兄弟二人不孝顺。 朝廷开印后，有朝臣上奏请复旧员。 贾政原本已经死了做官的心，如今看见朝廷要起复旧员，自然求到了父亲的头上。 贾代善原本是不想管的，他觉得这个儿子根本没有做官的本事，真要让他去做官反倒害人害己。 但贾政三天两头的往荣府跑，贾赦已然不耐烦。 虽然这兄弟俩感情不好，贾代善也不想让兄弟俩之间的仇怨再次升级，思量再三，给贾政谋了个礼部主事之职，就是个普通的主事，地位不高，权利不大，纯粹就是个混日子的官职。 贾政自然心存不满，他当年被革职的时候，已经是从四品的知府，虽然一个地方上的知府比起京官地位差多了，但也不至于做个普通的主事吧？ 主事也是有区别的，分主事和堂主事。 堂主事的权利要大得多，在六部地位仅次于郎中，甚至有些地位还高于郎中。 普通的主事……那就是个任人差遣的小喽啰，谁都能踩一脚。 贾政跟他哥哥关系不好，人尽皆知，他又不是正经科举入仕的，被放到礼部这进士扎堆的地方。 他的遭遇可想而知，除了排挤，还是排挤。 按照贾政的心思，他自然是想去兵部的，这样就是在他老子底下做事，有他老子顶在上头，也不怕上官给他使绊子。 偏偏他老子把他丢去了礼部，简直是晦气。 贾政后来几次三番跑去找贾代善，希望帮忙走走关系换个地方。 换来的是他老子一顿揍。 第278页 别看贾代善六十好几的人了，打起人来，贾政这年轻了一二十岁的人，只有挨打的份。 林琦正好有事要去荣府，路上就遇到了鼻青脸肿的二舅舅。 遇到林琦，贾政的表情有些扭曲，一扭头，踉踉跄跄的跑远了，招呼都没打一个。 这也不难理解，林琦是贾政的外甥，一个小辈，却处处压他一头。 六部之中，礼部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而林琦待的吏部，是六部之首。 看陛下这态度，显然是将林琦当做吏部的头头培养的，将来吏部的尚书，必定是他。 一般来说，各部的尚书，还兼任了内阁辅臣的职务。 这就等于林琦一旦坐上了尚书的位置，就是内阁的辅臣。 回到家里，林琦将遇到贾政的事当做笑话跟梁雁说了。 梁雁推了他一下，道，「你也太促狭了，怎么说那也是你二舅舅，叫人看见了，不怕外头那些嘴碎的议论你？」 「我怕他们议论？」林琦不屑的道。 梁雁摇摇头，「对了，大舅舅家的珑表妹听说腊月就要出阁了，我们送什么做添妆？」 「这是大舅舅袭爵后第一次办宴席，应该会很隆重，你就按照你二哥的规格准备就是了。」林琦想了想，道。 梁雁错愕，「按照我二哥的规格？是不是过了些？」 她二哥娶的是太上皇的女儿，当今陛下的妹妹，虽然是庶出的妹子，那也是实打实的公主啊。 「只是添妆而已，又不是嫁妆，没那么多说道。」林琦道。 梁雁瞭然，「我省的了。」 转眼到了年底，贾珑的婚期是腊月初九。 因是贾赦继承爵位后，第一次在勛贵圈里亮相，加上又是他膝下唯一的嫡女出阁，这婚宴办得是非常隆重，可以说规格仅次于公主郡主们，比那些县主都不差什么了。 贾珑是林琦的嫡亲表妹，林琦自然不会缺席她的婚宴。 婚礼当日，林如海和林琦、林玮、林琼同坐一辆马车前往荣府，贾敏则带着梁雁、张明月以及小女儿黛玉坐另一辆马车。 马车到了荣府，贾敏她们去了内院，林如海和林琦他们则去了前院。 礼单交给了门口侍立的荣府管家，林琦跟着父亲弟弟们进了荣府。 进了府，接待他们的是贾瑚和贾琏兄弟俩。 贾瑚和贾琏看见他们，忙向身边的人赔了不是，疾步匆匆的来到林如海他们面前。 「姑父，三位表弟，里面上座。」 林如海他们算是荣府的关系比较亲近的亲戚，自然要好好招待。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去忙你的。」林如海笑着道。 贾琏笑呵呵的道，「姑父这是哪里话，正是因为是一家人，才不能轻慢，」说着看见了什么，推了推贾瑚，「沈家那边来人了，哥你去招待一下。」 沈家那是承恩公府的人，当今皇后的娘家，也是贾瑚媳妇的娘家。 没错，就是贾瑚的岳父家。 岳父家里来了，贾瑚作为女婿，自然要去招待。 贾瑚只得跟林如海和林琦三兄弟道了声不是，匆匆去接待沈家人了。 贾琏领着林如海四人进了里面，便有不少人上前跟林如海攀谈。 见状，林琦拉着两个弟弟和贾琏躲远了些。 「七哥还是这样对那些人的讨好避之不及。」贾琏笑着打趣道。 林琦摇摇头，「你是没经历过这些人的厚脸皮，那可真是叫人头痛。」 「这点你可比不过姑父。」贾琏看着面不改色与人交谈的林如海，道。 林琦嘴角一抽，「我也很佩服我爹的耐心。」 第147章 林琦40 闲聊了一阵，随着到来的宾客越来越多，贾琏也只能撇下林琦等人去待客。 林琦与自家两个弟弟说着闲话，这时一名七八岁的小少年不知何时凑到了他们身边，一身火红的锦袍，倒比来迎亲的新郎官更像新郎。 「可是林家大表哥？」 林琦挑眉，「你是……」 见林琦不认得他，小少年有些失落，「我名宝玉。」 宝玉？二舅舅家那凤凰蛋？ 「哦，是你啊。」林琦神色毫无波动，「你找我有事？」 贾宝玉面对林琦冷淡的态度，有些话倒不敢说出口了，「没，没事。」 对二舅舅家的人，林琦一向敬而远之，哪怕贾宝玉只是个半大的少年，长一辈的事也同他无关。 但林琦对这个表弟就是喜欢不起来，还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林琦带着两个弟弟走开了些。 「大哥，你很不喜欢宝玉？」林玮有些纳闷的道。 林琦淡淡的道，「他有哪里值得我喜欢吗？」 林玮：「……」 「二哥，你可别被贾宝玉那一脸委屈的样给迷惑了，这小子可是个朝三暮四的好色之徒，」林琼撇撇嘴道，「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他屋里的美貌丫鬟已经有十来个，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林玮错愕，「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的多了。」林琼道。 林琦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不喜欢贾宝玉，纯粹就是不合他的眼缘，第一感觉就是厌恶。 可林琼讨厌贾宝玉，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第279页 「嗨，这不是咱们三兄弟就我跟他年龄最相近吗？近些年，大哥你忙于朝政，这些亲戚家的琐事你都不怎么关心的，二哥也是，忙着读书科举，就我比较清闲，阿娘逢年过节去外祖家，都是带我和小妹一起去的，这小子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有一回被我撞见他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对那些个伺候人的婢女，一肚子的甜言蜜语，哄得这些丫鬟成了他院儿里的副小姐，简直不堪入目。」林琼抱怨道。 林琦：「……」他这个三弟不说嫉恶如仇，恰恰极为厌恶贾宝玉这种贪花好色之辈。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人，不过……贾宝玉如果只是对自己的丫鬟这样，还不至于让你这样厌恶他吧？」 林琼嘴角一抽，「这就有说头了，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会勃然大怒。」 「哦？」这话倒是勾起了林琦的好奇心，「你倒是说说看。」 林玮想起了什么，瞪了林琼一眼，「三弟！」 「额……」林琼本想说的，被二哥瞪了一眼，撇撇嘴，道，「阿娘叮嘱过我，让我瞒着你。」 林琦淡淡一笑，「你觉得现在还能瞒得住我？现在老实交代，还省了我自己去查。」 林琼道，「还不是那贾宝玉纠缠妹妹，我当时就想动手打他一耳光，但二舅下手快，先一步打了他一巴掌，我反倒不好动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林琦错愕，黛玉还小，出门都是由母亲贾敏带着，一般也就是往几个关系比较亲近的亲戚家里走动。 比如梁家、张家、杜家，还有荣府贾家。 「就今年十月上旬，宁府那边蓉哥儿娶妻，你不喜欢那家，便没来，是我和妹妹同阿娘来的。宁府不比荣府，那家没规矩惯了的，贾宝玉七八岁的人了，还在内院厮混，当时我和妹妹一起逛会芳园的时候撞见了他。」林琼没有再说下去，就这些信息，足以让林琦明白贾宝玉干了什么好事。 从这小子出生至今，林琦没少听说他的事迹，只不过他忙于朝政，跟这小子自然遇不上，是以至今才是头回见他。 哪知这小子居然敢冒犯他的妹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下回再有这种事，不许瞒着我。」林琦瞪他一眼道。 现在贾政已经处置过了贾宝玉，林琦再翻旧帐，就说不过去了。 林琼点点头，「哦。」 喜宴过半，林琦又遇见了贾政，阴阳怪气的挤兑了他一顿，便走了。 贾政虽然容易被人糊弄，但也不是个傻子，林琦话里话外都提到了贾宝玉，他又惯来看这个儿子不顺眼，回了家就找了个由头将贾宝玉一顿好打。 王夫人护得紧，虽然挨了一顿打，但养一养也就没事了，没伤筋动骨。 这消息传到林府，林琼乐得不行，等林琦回府就将这事儿当乐子说给他听。 林琦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轻笑一声，不再理会。 他这个二舅舅，惯来就喜欢把罪责推脱给别人，从来不会反省自己。 贾宝玉虽然有错，但也有他管教不严之过。 王夫人仗着娘家兄长得力，将贾宝玉护得好好的，林琦知道贾宝玉的靠山是王子腾，一旦王子腾下去了，王夫人没了靠山，就等于贾宝玉没了靠山，到时候还不是贾政想打就打。 要林琦说，贾宝玉这种货色，就该用棍棒出孝子这套教育手段。 林琦本就在吏部办差，管得还是官员考绩的部门。 虽然林琦要找王子腾的麻烦，但也不能纯粹按照喜恶办事，因此赶在大考之前，将王家查了个底朝天，等到大考之期来临，直接给了下下等的评级。 这样的考绩足以叫王子腾吃挂落，被贬官。 至于嫁到宁府的王熙凤，她生的本就貌美，手腕也强硬，很快就拿捏住了贾蓉。 而贾珍，倒是没对王熙凤动什么歪心思。 贾珍年前遇到世交家里的女儿，那家女儿生的实在貌美，要不是贾蓉早就定下了王家嫡女，他怕是得给儿子聘娶了她。 这姑娘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名秦可卿，生的是风流婀娜，十分勾人。 贾珍已经有了嫡妻，且出身跟秦可卿差不多，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让秦可卿做他的妾侍，就算他愿意，秦家也不会愿意。 那秦业是个读书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做妾。 贾蓉这里没辙，他就将心思动到了根贾蓉年岁差不多的隔房侄儿贾蔷头上。 贾蔷的父亲祖父都没了，如今养在宁府，跟着贾珍过活。 这也是因为贾蓉自小就被荣府那边带着教养，养的跟贾珍不亲，又有荣府做靠山，贾珍这个当老子的都奈何不了贾蓉，只能在贾蔷这个侄儿身上找点安慰。 那秦可卿就比贾蔷大一岁，这婚事倒叶门当户对，在贾珍的撮合下，很快就定了下来。 贾蔷今年才不过十四，要成亲怎么也得十五岁才可以。 今年是闰年，下一个闰年要等两年后，贾珍即便再急色，也不能不按礼法办事。 一来二去，就被王熙凤看出了苗头。 王熙凤虽然迟了好些年才出嫁，但正因迟了好几年，经过王子腾的夫人几年教导，早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她深知一旦家里传出丑事，定会影响贾蓉的前途。 她可是盼着贾蓉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当，若是被贾珍给毁了…… 第280页 王熙凤联繫了娘家的二婶，寻了前朝留下的秘药，悄悄的下在了贾珍平日爱喝的酒里。 没过多久，贾珍就在花楼吃酒的时候，倒在姑娘的肚皮上。 贾珍一死，爵位彻底到了头，不过宁府是敕造的，赐给宁府这支族人住的，只要人没死绝，这府邸就能一直传下去。 只不过正院对于贾蓉来说，是逾制的，他不能住，只能封了正院的正屋，住在正院的东厢房里。 昌平十六年，甄英莲因深得淑慎公主的喜爱，被淑慎公主做主给她的嫡次子聘娶了回去。 这些年甄英莲一直跟着林黛玉，虽然家世差了些，但品行什么的，都像是半个林家人。 何况，淑慎公主并不在意家世，家世再好能比得过她？ 再说淑慎公主的次子也喜欢甄英莲，也就没这个顾忌了。 同年林琦的三弟娶了淑慎公主唯一的女儿嘉宁县主，次年生下嫡子，取名林烈。 昌平十九年，黛玉被皇帝指婚给淑慎公主的嫡幼子杨锦鹤。 黛玉出嫁这日，是林琦背着他出门的。 将她放入花轿之中，林琦顿住，看着坐在花轿内，盖着红盖头的妹妹。 这个妹妹他是自幼当做女儿一般宠着的，如今嫁出去，他是分外的不舍。 最让他糟心的是，他唯一的女儿林熙今年也正好及笄。 因前两年皇上膝下几位年岁相当的皇子求娶他的女儿，林琦不厌其烦，便提前将女儿许给了张家子翼表哥家的嫡长子张庭泓，婚期就在年底。 一下子要将唯一的妹妹和唯一的女儿都送出门，这对林琦来说，别提多糟心了。 林家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风水，上一辈只有黛玉这一个女儿。 而他这一辈，明明有三兄弟，就只有他膝下生了个女儿。 两个弟弟家里生的都是两个儿子。 这下黛玉和林熙都嫁出去，林家一下子就一个女孩儿都没有了。 「玉儿，你记住，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虽然淑慎公主出身皇家，但你也不必害怕，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家。」 林黛玉闻言，微微一笑，「我省的，谢谢哥哥。」 但她觉得，她是不太可能受委屈的。 不提淑慎公主和她家素来走得近，就说跟她一起长大的甄英莲，不正好嫁给了她丈夫的二哥？ 有这个深受淑慎公主喜爱的妯娌在，她怎么也不至于遭到公主的厌恶。 何况，淑慎公主是极好的人，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她只能说，哥哥过虑了。 目送迎亲的队伍离去，林琦有些恹恹的。 梁雁握住林琦的手，「早晚的事，想开些吧。」 林琦：「……」 也是，再过不久，女儿也要出嫁了呢。 好在张家那小子也算知根知底，不怕女儿将来受委屈。 一晃年底，林熙也出阁了。 林琦的太爷爷已经过世六七年，祖父也早在年前就致仕了，林如海成了户部的尚书，内阁辅臣。 而林琦，才三十出头，已经是吏部的左侍郎，等吏部尚书老大人致仕，他毫无疑问就是下一任的吏部尚书。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就这样开放式结束。 感觉没啥好写的了，男主太顺了，顺得平平淡淡，于是……没啥可写的。 下卷贾蓉，我要搞事了→_→ 太平淡了还是没什么好看的。 第148章 贾蓉1 昌平九年二月，宁府贾蓉与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秦可卿定亲，次月不知何故被其父一顿毒打，险些没命，卧床养伤两个多月才能下地。 端阳佳节刚过，宁府会芳园。 一名姿容清绝的少年站在会芳园的凉亭里，静静的看着水面盛开的荷花。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两三个月。 他并非此世之人，前世他只是个农家子，因家中长辈盼着儿孙中能出一个做官的鼎立门户，最后他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从四五岁起就拜师读书，十四岁考中秀才，十九岁中举，次年会试考中前十名，最后殿试因容貌出众，被陛下钦点了探花，赐婚给九公主。 按理说，他应该从此平步青云，封侯拜相。 可事实恰恰相反，陛下赐婚的那位公主，是朝中一位权臣儿子的心上人，被赐婚给了他，岂会善罢甘休？ 于是还没等公主过门，他就死于非命，然后来到了此世。 并非夺舍重生，而是原身已经被自己的亲爹活活打死，他才藉此重获新生。 原身姓贾，出身一门双公的宁荣二府的宗房一脉，是府里唯一的继承人。 按理说，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作为府里唯一的继承人，应该是备受宠爱和尊重的。 但他理清楚原身的记忆后，只想骂娘。 原身不但不受重视，连府里的总管都能在他面前充长辈，以爷爷呼之。 简直荒谬！ 就算你是府里的大管家，那也是贾家的家生奴才，签了死契的那种！ 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哪儿来的主人叫僕人爷爷的？ 照这么说，朝中的大臣只要年岁大些，皇帝是不是也要叫你爷爷？ 怕不是嫌命长！ 最让他作呕的不是这个，而是原身几个月前被他父亲做主定下的那门亲事。 第281页 女方姓秦，秦家门第不高，甚至可以说非常低，当家的老爷秦业只是工部的一个营缮郎，这个营缮郎不是说工部营缮清吏司的堂官郎中，而是一种非常低级的官员，低级官都以郎称呼，跟营缮清吏司的郎中，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要知道，西府那边唯一在朝的政叔爷，也不过是工部一个员外郎罢了。 宁府如今虽然没有人在朝做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是金陵的第一家族，贾蓉作为宁府的继承人，就是将来贾家的族长，居然娶个工部营缮郎的女儿？ 简直离谱！ 但离谱也是有原因的，原身的父亲贾珍是个色中饿鬼，他不知何时见了秦家的女儿，偏偏秦家门第虽低，却与贾家有些纠葛，且秦家的女儿好歹是个官小姐，贾珍那继妻尤氏的门第也就比这秦家女儿强一点点，这种情况，那秦业又是个读书人，自然不可能将女儿与了贾珍做妾。 但贾珍既然看中了，又哪里能丢开手？ 心思一转，竟将主意打到了儿子头上，让儿子把这秦氏女娶回来，到了自家，便好下手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 原身会被活生生打死，就是知道了真相，找他父亲大闹，然后就是一顿毒打，直接呜呼下黄泉找阎王爷喝茶了。 就原身亲爹那一顿毒打，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半年才能好，他能好这么快，得益于他前世在一个小摊上买的玉葫芦。 本是看玉葫芦看着顺眼，才将其买下做成扇坠挂在扇子上，哪知他前世被人追杀时，心头血滴在玉葫芦上，才知道这是一件仙家法宝，玉葫芦内别有洞天。 可他知道的太晚了，他当时濒死，已经救不活，许是因此才被玉葫芦护着来到此间，成了贾蓉这倒霉鬼。 玉葫芦内有一口灵水井，一排小屋还有数百亩灵田。 那些灵田有些种着稀奇古怪的瓜果、仙植、灵药，其余的都空着什么都没种，连杂草都没一颗。 玉葫芦内的东西可以用意念取出，也是因此，他才在不能动弹的情况下，吃着玉葫芦境内的瓜果和灵水，才能好得这么快。 说是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实际上他的伤四五天就好全了，在床上躺那么久，只是做样子而已。 「少爷，竹青回来了。」一小厮打扮的少年走上前，低声道。 贾蓉回过神，理了理袖袍，淡淡道，「让他过来。」 自从理清了原身的记忆，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贾蓉一直在想办法搅和了这门亲事，他绝对不能做那活王八。 但原身实在太窝囊废了，府里根本没人把他这个少爷放在眼里，在挨了贾珍一顿毒打后，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唯一的好消息是，婚事虽然定下，但他那便宜未婚妻明年九月才及笄，婚期也在明年冬月，还剩下一年多的时间让他想办法。 「少爷，打听到了。」穿着黑色僕役服的少年恭敬的道。 原身跟前的小厮因跟着原身胡闹，已经被贾珍做主杖毙，现在他身边伺候的八个小厮，都是他自己找人牙子买来的，身契也都在他手里，只听命他一人。 「说吧。」贾蓉问道。 周家是贾蓉生母的娘家，但不知为什么，原身的记忆里有关外祖家的信息非常少，少得不正常。 「当年义忠亲王坏事，周家被牵连了进去，好在只是被罢官，并未获罪。少爷的外祖父在回祖籍的途中病逝，您的大舅舅也在回原籍七年后，也就是三年前郁郁而逝，周家长房这个月底才除孝，现如今周家只余下少爷的二舅舅鼎立门户。」 贾蓉闻言皱眉，「周家怎么会卷进这种事里？」 义忠亲王就是太上皇禅位前所立的太子，昔年太子谋反事败，被废后幽禁，次年太上皇就传位给了当今，直到三年前废太子病逝，又勾起了太上皇的爱子之心，当今纯孝，便追封了废太子为义忠亲王，爵位让已故废太子的嫡长子承袭。 若周家当真跟着前太子造反，惩罚怎么可能这么轻？只是罢官就了事了？ 除非他们是被政敌藉机卷进去的，而太上皇又在盛怒之中，于是……周家就倒大霉了。 「这……」竹青有些欲言又止。 贾蓉一看，便知另有隐情，眉头皱起，「说！」 竹青低下头，轻声道，「周家……是被老太爷连累的。」 老太爷？ 贾蓉乍然听到这三个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想起那个在京郊玄真观里修道炼丹的祖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说我祖父？」贾蓉深吸一口气，脸色格外的难看。 竹青抬头看了贾蓉一眼，见他脸色难看，却也不敢说谎，「小的四方打探，确认无误。」 贾蓉：「……」 怪不得老爷子好好一个二甲进士，偏偏整日沉迷修道炼丹，还真以为他是想成仙，搞了半天，做不了官才是真相。 难怪周家和贾家多年毫无联繫，连贾蓉这个外孙/外甥都置之不理，搞了半天，还有这层缘故。 若是贾蓉的生母还在世，这层关系倒还不至于断掉，偏偏贾蓉生母在生他的时候血崩，虽然救了回来却大伤元气，加上贾珍那狗德行，没几年就死了，说不定就是被贾珍给气死的。 摊上这样的亲家，女儿、妹妹还被气死了，就算有个外孙、外甥在贾家，只怕周家也不想在跟贾家扯上半点关系，哪怕想想都觉得晦气。 第282页 贾蓉又细细问了一番，了解了周家的人口关系和当下的处境，才嘆了口气。 周家虽然是被贾家牵连进去的，但毕竟是太上皇亲自判决的，而太上皇如今还在世，除非周家出个惊世奇才，让陛下不得不冒着得罪太上皇的风险，为周家翻案。 但根据现有的消息来看……翻案的可能性太低了。 只要太上皇还活着，周家就没机会翻案。 虽然周家当年没有获罪，只是被罢官，他那几个表哥表弟都能参加科举。 奈何周家这一代的几个男丁，才学都很有限，大舅舅家的大表哥二十多岁了还只是童生，二表哥倒是考中了举人，但名次也不算很高。二舅舅家三个表弟，大表弟和二表弟是双胞胎，今年都只有十四岁，还在读书，并未下场应试，小表弟更是……才六岁，还在启蒙阶段。 他现在的处境迫在眉睫，没时间等周家成长起来为他做主。 见贾蓉愁眉苦脸，已经知道贾蓉处境的两个小厮都面露同情之色。 他们虽然都是被家里人卖了的，但比起贾蓉却是强多了，起码他们家也是养不起太多人，才不得已把他们卖进大户人家为奴，起码不用担心饿死。 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竹青想起西府那边的姑老爷，心思一动，道，「少爷何必将希望都放在周家呢？倒不如放眼别处或有一线生机。」 贾蓉挑眉，「你这话里有话啊？」说着嘆了口气，「有话就直说吧，别卖关子了，少爷我现在头疼的很。」 「少爷，府里没人能为你做主，您何不从西府那边想想法子？」竹青道。 贾蓉翻了个白眼，「找西府老祖宗？可得了吧，琏叔是那边府里的长房嫡孙，结果呢？在外人眼里居然只是那边政叔爷的管家。我一个隔房的曾孙，算哪号人物？」 「嗨，谁说找西府老太太主持公道了？小人说的是西府那位姑老爷，林家那位老爷，考中了探花去年被钦点了扬州巡盐御史的那位。」竹青道。 探花两个字勾起了贾蓉不太好的回忆，但他很快就压了下去，沉思片刻，拍了拍竹青的肩膀。 「算你有功。」 作者有话要说： 贾蓉：要么退亲，要么搞死狗爹！ （私设秦可卿是义忠亲王的私生女，本卷女主） 贾珍盒饭预定。 第149章 贾蓉2 「少爷，您真打算去找西府的姑老爷啊？」竹青惊讶的道。 他也就是灵光一闪，没想到真会被贾蓉採纳。 看来少爷真是走投无路了。 贾蓉嘆了口气，「没办法，谁叫我倒霉呢。」 他纵有千般能耐，没人脉没财力，都施展不开。 当下，他急需一个人，帮他破开局面。 当然了，纯粹指望林家姑老爷帮他主持公道，不太可能。 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家姑老爷即便是贾府姻亲，对贾家来说也是个外人。 他那便宜爹怎么也是贾家的族长，林如海没权利、也不能干预他的婚事。 可他若是拜林如海为师，就能藉此机会踏入科举仕途，这恰恰是他最擅长的。 虽然换了个世界生活，但他发现两个世界关于科举的书籍内容、文化背景，都是一样的。 他自己读书参加科举，即便能考中，也会引来旁人的怀疑。 但若是拜得名师，再经过名师的口肯定他的读书天赋，他就能顺势参加科举。 只要能在大婚之前拿到小三元的名头，他就有了底气应对贾珍的龌蹉手段。 对，必须是考中小三元，单单考个秀才，都没有什么用。 「去，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南下去扬州。」贾蓉有了主意，精神大振。 要说阴谋诡计，龌蹉好色，他比不过贾珍。 可要说读书科举，他能甩贾珍十几条街。 竹青和另一个小厮对视一眼，应是退下，去东院收拾行李了。 贾蓉在凉亭里拿鱼食餵了一会儿鱼，心情大好，转身准备回去。 不想半路上遇到继母尤氏，贾蓉脚步一顿，拱手见礼，「母亲。」 尤氏忍不住看了贾蓉一眼，这个继子自从挨了老爷一顿打，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从前见了她，哪次不是嬉皮笑脸？ 如今见了她，却是清清淡淡，拱手见礼，客气周到，谨守礼仪。 论起来，还是现在的贾蓉更有世家公子的派头，从前那样子，哪里像世家公子？ 「蓉哥儿伤才好，这是去哪儿了？」尤氏笑着道。 贾蓉微笑道，「回母亲，儿子去会芳园呆了一会儿。」 「你一个人跑去会芳园做什么？」尤氏脱口问道，旋即反应过来这话有些质问的味道，忙笑了笑找补道，「那边风大，也不怕吹了风，伤势复发。」 大夫可说了，贾蓉那伤，没个小半年好不了，两个多月能下地，旁人也只道贾蓉年轻恢复的快。 贾蓉道，「儿子知道了。」 见他还是一副清淡的模样，尤氏心中纵使好奇贾蓉为何变化这么大，也只能忍了。 要说这府里寥寥几个主子，最没地位的还真不是贾蓉。 虽然贾蓉不受贾珍的重视，甚至在挨了老爷一顿打之后，地位还一落千丈，但这仍改变不了他是贾珍唯一的儿子的事实。 第283页 至于尤氏，她虽然是宁府的当家太太，但谁叫她膝下无儿无女，还失了贾珍的宠爱。 尤氏在这府里，就是无根的浮萍，只能看贾珍的脸色过活。 甚至还得讨好贾蓉，怕惹恼了贾蓉，将来贾蓉继承家业，她没好日子过。 「得了，我还有事，就先回了，蓉哥儿也早些回去吧。」尤氏说完，扶着丫鬟走了。 贾蓉看着尤氏走远的背影，摇摇头，心里嘆气。 他对这个继母倒是没什么不好的看法，甚至有些同情可怜她。 可惜，他现在的处境，还轮不到他同情尤氏。 回到院儿里，竹青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贾蓉私库里一些值钱的东西，他已经提前收进了玉葫芦里。 玉葫芦里有一排的屋子，他找了一间当库房。 这几天他还找了各种理由从帐房那里支取了不少银钱，但他这少爷在府里着实没地位，费尽了心思也只从帐房那里套出来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没他自己的钱多。 至于贾蓉自己的钱，是他拿玉葫芦境内灵田里种的灵药卖的。 灵田里种植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比如人参、灵芝之类的。 这空间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里头的灵药都是上了年份的，年份最低的人参、灵芝，那都是五百年起步，他只叫人拿一支人参卖钱，都卖了上万两白银。 年份越高，就越值钱，还是翻倍的涨。 次日清早，趁着府里的人都还没起，贾蓉带着自己的八个小厮，支走了门房，悄悄从东角门熘出去，直奔码头，登船潇洒离去。 不提贾珍看到贾蓉的留书是何等震怒，贾蓉上了船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原身只有十五岁，可他自己没遇害前，也不过是刚过弱冠的少年郎，二十年时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耗在了读书上，好不容易高中，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一朝穿越，虽然重活一世，可彼时原身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差，差到随时可能咽气的程度。 要不是他有玉葫芦里的灵果、灵水，这第二条命也早就没了。 因此，贾蓉对贾珍恨之入骨。 对贾珍定下的那门婚事，也是无比的排斥噁心。 虽是南下拜师，但路上也不妨碍贾蓉下船玩两天，原本就十天半月的路程，生生拖了二十多天才到扬州。 等贾蓉踏上扬州的码头，已经进了六月。 「少爷，我们直接去林家吗？」竹青问道。 贾蓉摇摇头，「就这么直愣愣的上门，岂不叫人笑话？先找个客栈落脚，待我写封拜帖，你打听清楚林家的位置，帮我送过去，休整一晚，明天我在带礼物登门。」 「是，少爷。」 就近找了家客栈歇脚，贾蓉先写了拜帖，交给竹青，等竹青走了，贾蓉就回了客栈厢房沐浴。 至于拜门礼和拜师礼，他早就已经准备好，都放在玉葫芦里呢。 更衣后，贾蓉将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不然明天登门的时候再取就来不及了。 没过多久，竹青就回来禀报，已经将拜帖送到林府。 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贾蓉叫小厮们带上行李和礼物，登上林府的门。 第150章 贾蓉3 昨日就递了拜帖，因此贾蓉一行到林府时，并未受到门房阻拦，而是被笑着领进了门。 贾蓉被领着来到堂屋，见到了林如海。 林如海年逾四十，但瞧着却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不止，气色也不是很好，看得出来身体很差。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如海的幼子在前年夭折了，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吃药长大的女儿，年方六岁。 就这从出生就开始吃药的做派，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成人。 但这些心思，贾蓉都不会表现出来。 「蓉儿给林姑祖父请安。」贾蓉拱手见礼。 贾蓉的辈分实在是太低了，林府的当家太太贾敏，按照贾家那边的辈分，他得称呼姑祖母，而且还是隔房的姑祖母，严格的说，应该叫堂姑祖母。 不过，这不是为了拉关系嘛，自然是叫得越亲近越好。 按照年龄来算，林如海四十岁出头的年龄，也确实能勉强做贾蓉的祖父了。 林如海做官也有六七年了，自然看得出来贾蓉有意拉近关系，倒也没怎么在意。 「蓉哥儿怎么千里迢迢一个人南下来扬州？我听夫人说，你不是年初刚定亲吗？」林如海笑呵呵的问道。 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贾蓉定亲也算是大事，贾敏会得到消息倒是不稀奇，不过贾蓉挨打这种事就不会传到扬州来了。 因此，也怨不得林如海疑惑不解。 提起这倒霉催的婚约，贾蓉差到绷不住笑，清了清嗓子，索性深深一礼，「蓉儿此来，是请林姑祖父收我为徒。」 林如海错愕，「你说什么？」 「蓉儿知道这个请求十分冒昧，但若不是走投无路，蓉儿不会出此下策。」贾蓉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将贾珍的心思捅给林如海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将他所有的不合理举止，都圆回来。 林如海眉头皱起，「蓉哥儿，你是宁府的继承人，怎么会走投无路？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要不然，堂堂宁府继承人，何至于千里迢迢跑来扬州找他这个外人求救？ 第284页 「并非京中出事，实是家丑。」贾蓉深深嘆了口气，「林姑祖父方才不是还提到我的婚事吗？您可知女方是谁？」 林如海挑眉，「不知。」 说到底，真正和他有姻亲关系的，是荣府，而不是宁府。 到了贾蓉这一辈，宁荣二府血脉已远，单看贾蓉对他的称呼，就可窥见宁荣二府的关系。 「我那未婚妻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 林如海淡定的表情险些没崩住，嘴角微微一抽，「当真？」 「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去京城一探便知。」贾蓉道。 林如海摆摆手，「这倒不用。」 他轻抚鬍鬚，甚是不解，「工部营缮郎，这只是个八品的小官儿，官位低得……」 就算宁府已经败落，也不至于给贾蓉聘个营缮郎的女儿吧？ 这也太离谱了。 「是家父看上了秦家那女儿，又不能纳其为妾，便出此下策，要我将其娶过门。」贾蓉脸色难看的道。 林如海这下是彻底没崩住，他从未听过这种事，简直是大开眼界。 这话要不是贾蓉亲口说出来，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林如海：「……」 贾蓉扑通一声跪在林如海面前，「求林姑祖父收我为徒。」 到了这个关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也顾不得了，先让林如海收下他为徒，才能再说其他。 林如海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贾蓉，「蓉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求林姑祖父救救我。」贾蓉不肯起身。 林如海嘆了口气，道，「蓉哥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政务繁忙，即便收下你，也实是……」 「我知道，就这样让您收我为徒，实在是强人所难，」贾蓉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盒子，双手奉给林如海，「听说姑祖母和表姑体弱，这木盒里是一支五百年的野山参，是我准备的拜师礼。」 林如海惊住，百年的野山参便已是非常难得，五百年的野山参，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了。 「这……」林如海纠结了。 自从他幼子夭折，夫人贾敏便隔三差五的病一场，现在身体已经很虚弱，大夫都说活不过一年。 这野山参……说不定还真用得上。 林如海沉吟片刻，嘆了口气，道，「就算我收你为徒，也不能干预你的婚事啊。」 野山参他很想要，但他不能昧良心。 闻言，贾蓉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林如海这么坦荡。 拿出这支野山参，贾蓉心里是存了利诱之心的，哪知林如海是这个反应，倒让他有些愧疚了。 利用林如海这样的仁善之人，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贾蓉只是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若能科举入仕……」贾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林如海已经明白了贾蓉的意图。 他哭笑不得，「你以为读书科举是那么简单的吗？」 「但我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贾蓉道。 林如海怔住，又忍不住嘆了口气，沉思片刻，道，「如此，我考一考你，若你过关，我便收你为徒，若……那你还是回去吧。」 没那天赋，那也是浪费时间。 贾蓉精神一振，「请林姑祖父出题。」 见他这样，林如海有些诧异，他还当贾蓉会泄气呢。 贾蓉这个反应，倒让林如海提起了兴趣。 一番考校，让林如海惊讶非常。 贾蓉也知道过犹不及，他也是考过探花的人，自然知道极限在哪里。 等到林如海再次提出问题，贾蓉故作苦恼，「我答不上来了。」 「你能与我对答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看来你这些年也没有荒废学业，我就收下你了。」林如海觉得贾珍是昏了头，居然捨得让贾蓉娶个营缮郎的女儿，这不是毁了贾蓉吗？ 但凡给贾蓉时间，只要考个秀才，就能凭此娶个书香门第的小姐，然后踏上仕途，振兴宁府。 现在逼得贾蓉求到他面前，让他白捡了个好学生。 最重要的是，将来他女儿也可以依靠贾蓉，不被人欺负。 第151章 贾蓉4 「您愿意收下我了？」贾蓉惊喜非常。 他和贾敏的关系，其实没有他嘴上称呼得那么亲近。 严格算起来，贾敏只是他的族姑祖母，虽然还未出五服，但关系已经远得离出五服只差一步。 再者说，贾敏是出嫁之女，女子出嫁从夫，应该要按照夫家这边来算关系。 而他和林如海，实实在在的没有任何关系。 要不是宁荣二府一向同气连枝，亲如一家，他都赖不上堂姑祖母这层亲戚关系。 现在林如海愿意收他为徒，从林家这边论，他就可以直接称呼林如海师傅，称呼贾敏师母，林家的小表姑，也可以因为年龄的关系，可以称其师妹。 至于荣府那边，两家血脉已远，早该分支了。 他又不是要娶林家姑娘为妻，这齣不出五服的，不用理会。 「改明儿挑个吉日，正式举行拜师礼吧。」林如海道。 既然要收徒，那就要正式点。 「谢师傅救命之恩。」贾蓉大喜，连忙就是一拜。 这一拜，贾蓉觉得林如海完全受得起。 林如海愿意收他为徒，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就算贾珍知道他在林家，找来他也不怕。 第285页 别看林如海现在只是个巡盐御史，但本朝巡盐御史是兼任，林如海的真正官职是从五品的兰台寺大夫，品阶是从五品，而不是正七品。 更不用提林如海还是当今的心腹，不然他也不会被钦点扬州的巡盐御史。 扬州的巡盐御史，可是个大肥差，若不是帝王心腹，怎么会由皇帝钦点？ 贾珍再想将他打个半死，那是再也没希望了。 「起来吧，跟我去见见……你师母和师妹。」林如海顿了顿，觉得还是这样说顺口。 什么堂姑祖母，实在是扯太远了。 嗯，也把人叫得太老了。 贾蓉笑着起身，「是，师傅。」 跟着林如海进了内院，然后贾蓉就见到了贾敏和林府小姐。 母女俩气色都不是很好，看得出来身体虚弱。 贾蓉已经盘算好了，等拜师后，他就拿玉葫芦里的灵水给师娘和师妹调理身体，至于灵果之类的东西，也要找机会才能给她们吃。 「蓉哥儿，你怎么会来扬州？」贾敏一边笑着问，一边拿着帕子捂嘴咳嗽。 贾蓉看了看年岁尚小的师妹，然后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知道有些话不能叫黛玉听，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贾敏也是心思玲珑的人，当即反应过来有隐情，便没有在追问。 但等林如海说出要收贾蓉为徒时，贾敏就真是忍不住错愕了。 虽然她和贾蓉的血缘关系远到快要出五服，但毕竟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且还比贾蓉大了两辈。 林如海要收贾蓉为徒，这辈分不就乱了套？ 林如海如何看不出他夫人的疑惑？他嘆了口气，握了握贾敏的手，暗示她晚上再说。 贾敏也是知情识趣的，没有追问缘由，而是笑着叫人帮贾蓉收拾房舍住下。 用过晚饭，贾蓉被领到收拾好的客院住下。 正院这边，听林如海说了贾蓉的遭遇，贾敏的脸都挂不住了。 就算血缘关系远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宁府和荣府并未分支，便仍是一家。 娘家出了这种丑事，即便不是跟她有直接关系的荣府，而是隔房的宁府，也叫贾敏非常丢脸。 「蓉哥儿……」贾敏深深吸了口气，头痛的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敏儿，蓉哥儿这孩子非常的聪明，有状元之才，绝不能叫贾珍给毁了。」林如海道。 贾敏与林如海二十多年的夫妻，彼此相互了解，贾敏知道林如海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这么说就必是真的。 「哎……」 贾家这些年日渐败落，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原以为是家里的子弟不成器，现在看来，还是家里有贾珍这种人败坏了门房，才导致贾府家风不正。 「你说得对，蓉哥儿这里，一定要帮他。」贾敏肃容道。 娘家要是出了扒灰的事，那她就真没脸见人了。 「你不用往心里去，宁府是宁府，荣府是荣府。」林如海劝慰道。 贾敏苦笑，「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 「话说回来，你知道蓉哥儿准备得拜师礼是什么吗？」林如海见她有钻牛角尖的架势，想了想转移话题。 贾敏自然清楚林如海是在转移话题，她不忍叫林如海为难，便顺势道，「是什么？」 「是一支五百年的野山参，我已经叫府医看过了，是真的。」林如海道。 在林如海答应收徒后，贾蓉就将人参给了林如海，没理会林如海的推拒。 让府医看，倒也不是林如海不相信贾蓉，只是让府医看看能不能拿来给贾敏和黛玉入药。 他的爱妻和爱女都需要好的灵药调理身体。 因他们一家三口身体都不好，才请了医术好的大夫常驻府中。 府医看到贾蓉给的野山参后，那一副惊嘆的样子，可以说明贾蓉给的野山参绝对是真的。 贾敏惊讶，「五百年的野山参？他哪儿来的？」 「这就不清楚了。」林如海摇头。 贾敏的注意力顺利的被转移开了，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别说宁府了，就连荣府都没有五百年的野山参，蓉哥儿居然能拿出这么贵重的野山参，奇了怪了。」 「许是蓉哥儿另有机缘也未可知，若非如此，他怎么敢一个人南下扬州找我拜师？」林如海道。 要不是那野山参，林如海早就一口回绝了。 正是因为贾蓉拿出了这支野山参，林如海才犹豫，继而有了后续。 贾敏闻言，也不再纠结，「说的也是。」 她也没怀疑这野山参来路不正，若是来路不正，贾蓉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有那个命留下这支野山参吗？ 怕不是还没到扬州，就先因此丢了性命了。 这也是林如海的想法，不然早就追查下去了。 就这样，贾蓉在林府住了下来。 三日后是吉日，贾蓉在林如海请来的客人见证下，正式拜师林如海。 第152章 贾蓉5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师父就如同弟子的半个父亲，这也是当下收徒十分慎重的原因。 收徒可并不是小事，贾敏思来想去，还是修书一封去了京城，将林如海收了贾蓉做弟子的事告知了母亲贾史氏。 至于娘家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她就管不着了。 第286页 正经举行拜师礼后，贾蓉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旋即他发现，林府居然还请了一位西宾教导黛玉读书，听说还中过进士、做过官。 只是不知为何，被革职了。 既然会被革职，那肯定是有手脚不干净的地方被人拿住了把柄，否则就算有人想对付你，都找不到藉口。 贾蓉前世也是做过官的，虽然只是翰林院一个小编修，资历并不多，但因着与公主的婚约，导致他在翰林院很受欢迎，上官也很看好他，多次将他带在身边教导。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家权臣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暗杀朝廷命官。 贾蓉前世虽然出身低，但毕竟已经被正式授予官职，是经过科举正途入仕的一甲进士。 那家人如此作为，贾蓉断定将来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也是贾蓉再世为人后，没有沉浸在仇恨之中的原因。 帝王之畔，岂容他人鼾睡？ 那权臣这般，已有取死之道。 贾蓉是林如海唯一的弟子，既然收下了他，自然不可能把他交给外人教导，不然传到外头，那是要叫人笑话的。 但林如海的公务也确实繁忙，每日只有等林如海下衙之后，才有时间教贾蓉，等林如海下衙都已经快要用晚饭，因此一般都是用过晚饭，贾蓉才随着林如海去书房学习一个时辰，然后林如海布置了课业，让他明天做。 好在贾蓉的底子扎实，贾家祖上也建有家塾，贾蓉虽然不受重视，但也是打小在族里的家学读过书的，家塾管理松散，家中长辈也不盯着贾蓉的学业，这才给了贾蓉钻空子的机会。 他拜了林如海为师，到时候他考中秀才，旁人只道是林如海教导有方。 而林如海这边，知道了贾蓉在家里的遭遇，也只会认为是贾珍这纨绔子弟不重视孩子，忽略了贾蓉的天分。 此消彼长，他身上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就不怕被人察觉。 这就是找个好老师的好处！ 转眼，贾蓉已经在林府待了半个多月，跟贾敏和小黛玉也混熟了。 因白日里林如海不在家，贾蓉完成了课业就会出门闲逛，然后就会买些时下的瓜果回来吃，然而事实上，回来的路上，他就将买回来的瓜果，在玉葫芦空间的灵田里，找了相同的瓜果替代。 玉葫芦的灵田里倒是种植了不少的瓜果，而且还是很常见的，因生长在灵田里，跟外界的瓜果自然不同，而且还有养身健体之效。 前两天，贾蓉自己花钱在客院里置备了一个小厨房，厨子也是他自己花钱请回来的。 每日他会将小厨房水缸里的水替换成灵水，叫厨子做了糕点，然后他拿去给贾敏和黛玉分吃，一来可以藉此拉近关系，二来也是暗中给二人调理身体。 吃了半个月的灵田瓜果，贾敏和黛玉的身体虽然还有许多亏损，但已经比半个月前好多了。 加上林如海将那支五百年的野山参拿出来给妻女入药，效果更是拔群。 两相叠加，不论是贾敏还是林如海，都只当是野山参起了效果。 当然，野山参也确实有效果。 毕竟是灵田里种植的人参，又是上了年份的灵参，即便不能起死回生，调理身体却是尽够了。 这日完成了课业，贾蓉照常出门闲逛，然后买了些应急的桃子回来。 刚进府，迎面就遇上了林府那位西宾，此人姓贾名化，字时飞，号雨村。 「贾少爷这是又出门买瓜果了？」贾雨村笑着招呼道。 贾蓉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贾先生这是要出门？」 「闲着没事，出门逛逛。」贾雨村道。 贾蓉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贾先生快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寻师娘，就先进去了。」说完对贾雨村一礼，匆匆离去。 这贾雨村虽然是林府的西宾，却并非他的老师，贾蓉客客气气也就是了，无需太过尊敬。 贾雨村看着贾蓉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嘆，「出身名门就是好啊。」 都是姓贾，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个祖宗，可贾蓉却是金陵第一家族贾家的宗房继承人，他家确实早已经败落，要不是有人捐助银钱，他都没钱赶考。 同人不同命啊。 贾蓉自然不知贾雨村的感嘆，他进了正院堂屋，就见黛玉跟着贾敏学看帐。 「师娘，师妹。」贾蓉进门，将桃子放在桌上，笑呵呵的行礼。 贾敏看着贾蓉提进来的水果，嘆道，「你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这些时令水果，偶尔吃一回也就是了，天天买，太费钱了。」 「师娘，别看我大手大脚，可我这点钱还是有的，您和师妹就放心吃，」贾蓉说着，坐在一旁笑道，「师娘和师妹这段时间气色好多了。」 说起这个，贾敏就带了笑，「多亏了你那支野山参，不然我可能活不过今年。」 哪能像现在这样，不但能管家，还有空暇教导黛玉。 贾蓉道，「师娘这是命不该绝，同我没什么干系。」 贾敏笑笑不接茬，有没有关系不是贾蓉说了算。 边上的小黛玉也道，「师兄今天又出门了吗？」 「课业做完了，待在家里也无聊，索性出门逛一逛。」贾蓉道。 黛玉一脸嚮往，她也想出门玩儿，可惜她身体不好，从小就没什么机会出去玩儿。 第287页 贾敏自然看了出来，想了想，道，「下月月半是中元节，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 中元节林如海也会放假三天，他们正好可以一起。 贾蓉自然不会说扫兴的话，「都听师娘的。」 在这边坐了一会儿，贾蓉便藉口练字先走了，回屋休息了一会儿，便到了快用饭的时候。 因林家人口不多，如今多了贾蓉，虽然他是外姓，但却是林如海唯一的弟子，林如海也是将他当做儿子般教养，吃饭自然是一起吃。 黛玉如今尚小，还没到分男女的时候，贾蓉自然无需避嫌。 就算黛玉到了七岁分男女的年纪，贾蓉大了黛玉足足九岁，这样大的年龄差，两人又是师兄妹的关系，倒也没有避讳的必要。 至于府上那位西宾，他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用过晚饭，贾蓉随着林如海去了书房，上完今天的课，林如海喝了口茶润喉。 「师傅，府上那个贾先生，最近总是出门，我老是遇上他。」贾蓉说话点到即止。 林如海心领神会，笑着道，「这个贾雨村与我算是同科进士，我是一甲，他是二甲。当年我考中探花，直接授官翰林院编修，他只是二甲的进士，且没有考中庶吉士，被选了外班，去了地方上熬资历，后来不知怎的被上官弹劾，就被罢官了。」 「只是上官弹劾就被罢官？没那么简单吧？」贾蓉疑惑的道。 林如海道，「贾雨村这人有些恃才傲物，不会阿谀奉承，在任上时间长了，就不免会有些贪酷之举。如此叫人拿了把柄，往上一告，可不就丢了官？」 「您既然知道他为官不干净，为何还请他做玉儿的西宾？」贾蓉不解。 林如海晒然道，「他做官不干净，与我有什么相干？只是请他来教玉儿读书罢了。」 言下之意，他又没有要提拔贾雨村。 贾蓉想通了其中关窍，也笑了。 「老师英明。」 不过是给黛玉做个老师，也确实不用在意贾雨村为什么丢官。 毕竟黛玉又不是男儿郎，不需要考科举，老师有没有污点跟她没关系。 同一时间，贾敏的家书到达了荣府。 看完了贾敏的来信，贾史氏震惊不已，实在是搞不懂，贾蓉怎么就跑去扬州，还成功拜了林如海做老师。 想到月前因为贾蓉留书出走，在家暴怒的贾珍，贾史氏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赖在贾史氏身边的贾宝玉见老太太看了林姑妈的家书，就神色不对，难免好奇，追问了两句。 老太太嘆了口气，道，「没事，」顿了顿，道，「宝玉，我有事要见你老爷，你回屋歇着吧。」 宝玉素来怕他老子，这也是因为贾政只要见了贾宝玉，就是一通责骂，毫无慈父之心。 因此，疼爱宝玉的老太太会尽量避免这父子俩碰面。 若是实在避不开，那就另说。 一听老太太要见老爷，贾宝玉就不赖在老太太这里了，直接跟丫鬟进了他住的碧纱橱。 没一会儿，贾政被请来荣庆堂，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老太太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是你妹妹从扬州寄来的家书，你看看吧。」老太太将拆封的书信递给贾政。 贾政接过来，展开一看，越看脸色就越古怪。 看完，贾政将书信放回信封，脑瓜子嗡嗡作响，「蓉哥儿竟然能入妹夫的眼，还被其收做入室弟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叫人难以置信。 东府的蓉哥儿和蔷哥儿兄弟俩，打小就喜欢跟着贾琏跑。 贾家传到贾蓉这一代，其实东西二府血缘关系已经快要出五服，他只能算是贾蓉的族爷爷。 对这个族孙，他从没关注过，连自己的亲孙子他都不管，何况是族孙？ 因贾蓉喜欢跟贾琏一块，他一直将其视作贾琏一类人。 也就是纨绔子弟。 第153章 贾蓉6 贾政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贾蓉居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敏儿信中说的，已经成了事实，还请了人见证，珍儿那边总要有个交代的。」贾母嘆道。 贾政沉默了，「这……」 这真的不太好开口啊。 他只是贾珍的族叔而已，如今他嫡亲的妹夫，将贾珍的儿子收做入室弟子，陡然之间贾蓉就涨了辈分，这让他怎么说？ 「叫珍儿知道，不知有要惹出什么祸端来，倒不如先瞒着，等珍儿冷静下来再说其他。」贾政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出这个头。 贾母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来贾政的心思？ 她叫贾政来，也是猜到了这点。 「那就听你的吧。」反正她问过贾政的意见了，到时候就算贾珍闹起来，也不关她的事。 不是她做主瞒下来的。 贾政倒是没想那么多，将书信交还给贾母，便问起宝玉。 见他突然提起宝玉，贾母眉头一皱，三言两语就将贾政给打发走了。 「真是一团乱麻。」 宁荣二府亲如一家，虽然血脉已远，但谁叫两府紧紧相连，两府内部出了什么事，不出一天，隔壁府里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此，贾蓉找贾珍大闹，质问贾珍给他定亲的真相一事，她也是知道的。 第288页 毕竟闹得那么大，吵得那么凶，门外的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贾母做主将这事儿压了下来，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但纸包不住火，等那秦氏进门，早晚会有祸事。 「哎……」 她老了，也不是宁府贾珍正儿八经的曾祖母，自然管不到他。 更不用提贾珍还是贾家的族长，真要逼得贾珍翻脸，说不定还要闹出宁荣二府分宗的丑事。 她年纪大了，经不住这种折腾，还是先瞒着吧。 瞒一天是一天。 贾母对贾珍的作为也是有些不满的，也怨不得贾蓉这样闹。 她选择瞒下来，多少也是有些同情贾蓉的遭遇，能帮一点是一点。 虽然，也帮不了多少。 远在扬州的贾蓉自然不知道京中荣府的谈话，他如今一心在林如海面前做天才学生，已经忘了他那个坑儿子的便宜老子。 林如海教他学问，给他解决一些隐形的麻烦。 投桃报李，他帮林如海的妻女调理身体。 虽然这些林如海都不知道。 转眼过去半年，南边的冬日湿冷，自从进了冬，贾蓉就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这个时节也没什么瓜果可以买回来吃，虽然他的空间里有，但他没法解释来源。 索性还有灵水糕点可以补上这个缺点。 玉葫芦空间的灵田里还种植了几亩灵茶，贾蓉自己採摘了一些，交给人炮制，拿来泡茶喝，还分了林如海一家三口十两茶叶。 但凡是灵田里种植的东西，都蕴含着灵气，都有调理身体的效果。 地方上不用举行封印大典，但衙门也要挑吉日封印，封印之后直到过完元宵，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假期。 林如海放假后，心思大半都放在了贾蓉的学业上。 不过半年多的功夫，林如海觉得贾蓉已经可以下场应试。 想着贾蓉现在的处境，他便挑了个日子询问贾蓉的想法。 「我想明年下场应试。」贾蓉回道。 他南下拜师林如海，为的就是这一天。 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循环渐进的开放自己的学识，让林如海亲眼看着他『一点点进步』，有了林如海的见证，就算他考中了小三元，也不怕人质疑。 因为他有个探花的师傅。 林如海知道贾蓉很心急，虽然他还想让贾蓉沉淀一两年再下场，但他也知道，贾蓉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 「既如此，那你就下场试一试吧，放平心态，不要急。」说着，林如海嘆道，「既然你要下场应试，过完年就要去金陵那边准备了。」 贾蓉祖籍金陵，要应考，自然也只能去金陵。 幸好扬州离金陵不远，坐船两三日就能到金陵。 「多谢师傅这半年多的费心教导，学生感激不尽。」林如海的教学对他还是有帮助的，毕竟也是一甲的探花。 他虽然也是一甲的探花，但论起读书的底蕴，却远远不如林如海。 这是门第的差距。 林家世代书香，传承了上百年，底蕴岂是他一个农家子可比的？ 「这也是你自己天资出众，不然我就算费再多的心思，那也是无用功。」林如海道。 读书还是要看天分的。 贾蓉没有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将林如海的帮助都记在心里。 至于他给林如海的帮助，对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相反林如海对他的帮助，才是真的能改变他现在的处境。 他借了林如海的势和背景，自然要承担责任。 师父可不是一句口号。 在贾蓉的心中，林如海较之贾珍，才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不，拿林如海跟贾珍比，是侮辱了林如海。 贾珍那厮也配跟林如海比较？ 之后直到过年，林如海一直在帮贾蓉加深印象，至于应考的其他琐事，他都帮贾蓉解决了。 过完年，等过完初五，贾蓉便简单收拾了行礼去了金陵应考。 贾家祖籍金陵，在这边自然是有老宅的，但贾蓉没去贾家的老宅住。 那边大半都是贾珍的人，如果叫他们发现了他的踪迹，他能不能去应考都是问题。 贾珍肯定还在找他。 毕竟他很眼馋秦氏女，贾蓉一日不出现，秦氏女就一日不能过门，贾珍当然着急找贾蓉。 贾蓉找了一家客栈暂住，反正他手里的钱很充足。 县试开考前，贾蓉还参加了几个文会，小小的露了把脸，展现了自己的文采，在举办文会的这个圈子里，小小的扬了一把名。 参加诗会的时候，贾蓉没有提到宁荣二府，只说了他是林如海的入室弟子。 江南这边，林如海还是很有名气的，尤其林如海前年还担任了扬州的巡盐御史，名气就更大了。 作为林如海的入室弟子，贾蓉的才学也不错，自然就成了县试头名的热门人选。 第154章 贾蓉7 二月县试开考，连考五场，每场一天。 贾蓉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安安稳稳的连续考完五场，然后回了客栈休息，顺便等待放榜。 县试一般两三天就放榜了。 县试连续五场考试，前三场考完都会发榜，称之为圆案，前三天的发榜，贾蓉都是榜首，若无意外，今年金陵县试的头名，必是贾蓉无疑了。 第289页 三日后，县试放榜。 果不其然，贾蓉当真是头名。 县试通过，就可以参加下一级的府试。 府试在四月举行，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贾蓉在金陵参加完一场诗会，次日便登船回了扬州。 贾蓉考中的消息已经传开，等贾蓉到扬州的时候，林如海已经得到了贾蓉考中县试案首的消息。 「你虽然考中了头名，但不可骄傲自满，府试在即，你若想继续考下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跟着我好生学习。」林如海认真告诫道。 虽然贾蓉自知有绝对的把握能考中，但天底下人才辈出，保不准就冒出个绝世天才，抢了他的头名，那可就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回扬州待了两天，贾蓉发现府里少了个人。 正是那位贾先生。 林如海去了衙门，贾蓉便叫小厨房做了糕点，然后跑到贾敏这里打听情况。 「听说朝廷起复旧员，贾先生辞馆入京去了。」贾敏道。 贾蓉闻言，有些诧异，「他难道还想复职不成？」 「这我就不清楚了。」贾敏虽然聪明，但对于朝政上的一些事，她并不了解。 林如海也不会在家里跟她提。 晚间用过饭，贾蓉跟林如海去了书房，上了一个时辰的课，回屋前问起了贾雨村。 「他啊，你去金陵之后，没多久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朝廷起复旧员的消息，然后跑来找我，话里话外都有请我帮忙的意思，我就修书一封，让他上京找你师娘的二哥了。」林如海道。 两三年的时间，足以叫林如海认清此人的面目，最是见利忘义。 但这种小人也不好得罪狠了，林如海索性让贾雨村去找贾政，贾政门下多的是贾雨村这种人，多他一个也不多。 贾蓉：「……」 他对西府那位族爷爷并不了解，原身的记忆中，也就一些年节需要开祠堂祭祖的时候，才会见到这位族爷爷。 原身毕竟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除了吃吃喝喝，也没什么本事。 要不是还有点少年血性，知道他爹想给他戴绿帽子，恐怕也不会跑去找他父亲闹。 结果还丢了命。 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倒霉蛋。 想到贾珍，贾蓉愈发坚定了要考中小三元，就算不能凭此摆脱贾珍的控制，但起码他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是以，贾蓉认真的跟着林如海继续学习了月余，直到府考在即，才启程去金陵赶考。 也亏得两府离得近，否则贾蓉还真赶不及。 参加完府试，等到放榜，贾蓉仍是头名。 他已经连夺两个案首，若是再拿下院试的头名，他就是实打实的小三元了。 这可是他前世都没拿到的荣誉，不禁有些小激动。 在金陵参加了几次诗会，贾蓉也交了一些朋友，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好歹也算有了朋友。 明年是秋闱大比，贾蓉可是打定主意要参加明年的秋闱，因此院试绝不容有失。 金陵是省城，院试虽然是在省城举行，但有些考生离得远，一般都是由学政指定几个府城，让就近的考生去指定的府城应考，贾蓉是金陵的考生，自然不用到处跑。 只不过院试开考在八月，距离院试开考还有两三个月，贾蓉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诗会上。 因此府试放榜后，他就回了扬州，继续跟林如海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只是取长补短，从林如海这里汲取一些他不了解的知识。 如此他也更有把握考中小三元。 许是见贾蓉连夺了两个案首，林如海也期盼贾蓉能考中小三元，给他争点脸面，因此后续对贾蓉的教导就抓得更严了。 一晃到了七月下旬，贾蓉告别了林如海，再次前往金陵应考。 院试放榜后，贾蓉的小厮去看榜，他自己在客栈等消息。 他定的客栈本就离放榜的地方很近，没多久竹青就回来报喜。 「少爷，少爷，您又是头名！！」 这一嗓子将客栈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不少人认出了贾蓉，其中好些还是本次应考的童生，一个个上前向贾蓉道喜。 贾蓉也一一回礼。 院试不比府试和县试，报喜的人去了贾家的老宅，谁知扑了个空，然后又找到了客栈，才得到了报喜的赏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贾蓉不住自家反而住客栈，但想来，左不过是大家族里的一些阴私，他们也不去深究，以免惹上祸事。 不过，经此一事，贾蓉在金陵的消息是彻底瞒不住了。 毕竟是小三元，而且贾蓉还很年轻，像贾蓉这样年轻的小三元，可不多见。 没多久，贾家老宅的旧人就找来了客栈。 是贾珍在金陵管祭田的心腹。 换了从前，他自然是不会把贾蓉放在眼里，即便嘴上尊敬，心里也是瞧不起这位小爷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 贾蓉考中了小三元。 贾家毕竟也是诗书礼仪之家，这些族里积世的老人，都很清楚贾蓉这样年轻的小三元代表什么。 那代表着贾家下一代的希望。 本来上一辈的希望，是荣府的贾珠，可贾珠后来参加秋闱，伤了身体，回到京中就常病不起，接着就没了。 第290页 后来都把希望放在了衔玉而诞的西府凤凰蛋贾宝玉身上。 但贾宝玉现在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至今还养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整日跟一些漂亮丫鬟混在一起，这个姐姐那个妹妹，好不快活，半点看不出有大出息的样子。 反倒是贾蓉，年纪轻轻，十六岁就考中了小三元，将来怎么也能考个进士吧？ 贾家东府很多年没有出一个像贾蓉这样出息的人了。 第155章 贾蓉8 考中了小三元，贾蓉也算初步有了对抗贾珍的底气，宁府的老人来接他回老宅，贾蓉也没有严词拒绝，他还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回到宁府老宅，贾蓉直接住进了东院，这本就是属于他的院子。 「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回京？老爷一直在找您。」宁府旧宅的老管家恭敬的道。 贾蓉嗤笑一声，「他还有脸找我？」 闻声，老管家低下头，心惊不已。 这位小爷对府上老爷好重的怨气啊…… 京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暂时不会回京。」贾蓉没多做解释，他也不需要向一个奴僕解释。 在贾家旧宅住了一晚，第二天贾蓉就不顾老管家的阻拦，登船去了扬州。 他和秦氏女的婚期就在今年的冬月，现在他还只是个秀才，即便考中小三元，但对于他那个没眼力见的便宜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若是能在明年考中举人，即便是贾珍，也不能逼迫他娶秦氏女。 贾蓉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一定能考中举人，但问题是，秋闱是在明年八月，还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偏偏他和秦氏女的婚期是今年的冬月。 他不能回京，回京即便有些话语权，但贾珍毕竟是族长，还是原身的身生父亲，这婚事他没有反对的权利。 起码一个小三元还不能压制贾珍。 老管家看着贾蓉坐的船远去，陷入了纠结。 他到底要不要将贾蓉在金陵参加科举，连夺三个案首的消息传回京城呢？ 思来想去，老管家觉得这事儿瞒不住，还是将消息传回了京城，只是……晚了几天。 信中并没有提他见到了贾蓉，只说他去找贾蓉的时候，贾蓉已经离开了金陵，不知去了何处。 老管家觉得贾珍昏聩无能，贾蓉是贾珍唯一的儿子，将来必定要掌管贾家宗族，既如此……早些投靠小主子不好吗？ 贾蓉自然不知道贾珍留在金陵的老僕背叛了他那便宜爹。 他回到扬州，便准备了一支五百年的灵芝作为送给林如海的谢礼。 林如海自然是不肯收，但贾蓉以弟子孝敬师傅的礼物为由，让林如海不得不收。 林如海心中感嘆。 真是个好孩子啊，怎么贾珍就看不到呢？ 当真是眼瞎。 贾蓉回到扬州，还不到半个月。 最近贾敏在筹备赏菊宴，宴请扬州的各位夫人小姐。 哪知突然头晕目眩，府里的管家赶忙请来了府医。 府医摸着脉，过了一会儿，皱起的眉头展开，舒心一笑，「夫人这是有喜了。」 贾敏被这个消息砸蒙了，「我……有喜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夫人也不是没有生养过的人，一点都没有发现吗？」府医奇怪的道。 两个多月，那月信起码迟了一个多月没来。 贾敏面上有些发烫，「上一胎后，我的月信就一直不准，所以……」 府医闻言恍然，「怪不得呢。」 「大夫，我这两个多月一直在吃药，腹中的胎儿不会有什么损伤吧？」贾敏忽然想起什么，担忧的道。 府医摇摇头，笑道，「无妨，夫人吃的药是补身的，并无任何对胎儿不利的药物，反倒能补足夫人身体的虚耗，许是这药补足了夫人虚弱的身体，才能再次有孕。」 闻言，贾敏心中稍定，「多谢大夫，那我需要吃保胎药吗？」 「胎儿很健康，无需吃药，之前用那野山参入药的固本丸可以继续吃。」大夫道。 「有劳大夫了。」贾敏叫跟前的大丫鬟给了赏钱，让人送大夫回去。 贾敏这下有孕，阖府都陷入了欢喜的情绪中。 贾蓉很快就得了消息，前来贺喜。 他提了两壶用灵水和灵果酿的灵果酒做贺礼。 这灵果酒清甜可口，并不醉人，还有补身之效。 先前他给过林如海三壶，因当时林如海也在吃药调理身体，怕喝酒沖淡了药性，才叫大夫过来看了一下，确定无碍，不但无碍，对身体还有很大的好处，林如海才喝的。 不但他自己喝，还分了贾敏和黛玉一人一壶。 一家三口，一起调理身体。 这一年的时间，小黛玉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已经好了大半。 也是因为小黛玉年纪小，又贪嘴，喜欢缠着贾蓉。 贾蓉也很喜欢这个小师妹，私底下给黛玉送了不少吃的，因此黛玉的不足之症才好得快。 照这个趋势，明年这个时候，黛玉的不足之症就能彻底痊癒，再无隐忧。 下午林如海回府，见贾敏、黛玉还有贾蓉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连带屋里伺候的下人也是满脸的笑容，林如海不由困惑。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林如海笑着问道。 第291页 贾蓉也不卖关子，笑着道，「恭喜师傅，师娘有喜了。」 林如海顿时懵了。 几年前贾敏为他生下嫡子后，身体亏空，当时太医都说贾敏再不能有孕。 去年贾敏身体虚弱到，已经被大夫说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是贾蓉突然来到扬州，拿着五百年的野山参寻他拜师，之后他收了贾蓉为徒，用这五百年的野山参入药，给贾敏和黛玉调理身体，才救下了贾敏。 但他从来没指望过，他还能有孩子。 贾敏今年都四十岁了啊！ 林如海是既惊又喜，担心贾敏身体，又盼着贾敏再生个儿子，这样将来他和贾敏百年之后，除了贾蓉，黛玉也还有个亲兄弟可以依靠。 可是，他又担心贾敏的身体撑不住。 「你身体怎么样？若是……」林如海话未说完，就被察觉到的贾敏打断，笑着道，「大夫说一切都好，固本丸可以继续吃，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固本丸也有保胎之效。」 既能保胎，还能补身，两全其美。 林如海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噎了回去，思来想去，他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叫大夫每隔半月给你诊一次平安脉，若有不妥，及时止损。」林如海轻声道。 贾敏眼眶微红，「我省的。」 他们夫妻相伴多年，贾敏如何不明白林如海话里的意思？ 第156章 贾蓉9 贾敏如此高龄，身怀六甲，处处都要留心注意，以免损伤母体和胎儿。 像管家这种耗心力又费神的事，贾敏自然是不好再管。 但黛玉年岁尚小，才刚开始跟贾敏学习管家，她显然是没办法帮贾敏管家的。 贾敏身边本来有个陪嫁嬷嬷的，夫家姓钟，早些年得罪了权贵，丈夫儿子都死了，她无处可去便成了贾敏的奶娘，之后贾敏长大，她也随着贾敏一起陪嫁到了林府，说是将贾敏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大也不为过。 贾敏对待这位钟嬷嬷，完全是当做半个娘敬重的，嫁入林家二十多年，这位嬷嬷帮助贾敏良多。 陪着贾敏渡过了漫长难熬的岁月，在贾敏心中，甚至地位超过了亲生母亲贾史氏。 贾敏多年没有身孕，钟嬷嬷想尽了办法，操尽了心。 终于在前些年相继得了一儿一女，但小少爷和小姐身体都不好，甚至小少爷还夭折了。 钟嬷嬷本就年事已高，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便在两年前病逝了。 贾敏接连失去了奶娘和亲子，自是备受打击。 来到扬州之后，她要管着府中庶务，又要出门交际，费心费神，她身体本就虚耗过度，几次三番病倒，完全是强撑着，要不是贾蓉来得及时，贾敏说不定活不到除夕。 失了奶娘，贾敏犹如断了一臂，如今再次有孕，没了帮手，贾敏只得将跟前的心腹大丫鬟提熘出来管事，令叫林府大管家的媳妇帮衬，再叫黛玉看着，才略略放心。 让黛玉看着，倒不是让她管事，只是让她学些经验。 其次，黛玉很聪明，发现什么不妥，黛玉也不会跟下人一样，欺上瞒下。 贾蓉还挺关心师娘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隔三差五就会送些点心，或是孕妇能吃的瓜果来。 经过去年那遭，贾敏已经习惯了贾蓉的大手大脚，见他一直没有断了银子的花销，她便知贾蓉另有赚钱的营生，否则不会这样花钱。 因着贾敏有孕，之前筹备的赏菊宴也取消了。 不过宴请的那些夫人小姐家里，自然要告知原委。 知道贾敏有孕，这些人自然不敢有任何抱怨，都知道林如海膝下只有一个弱女，如今嫡妻好不容易再怀上，年纪又那么大了，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月中贾蓉收到了一封信，金陵寄来的。 从年初去金陵参加科考开始，半年多的时间，他参加了不少诗会，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这些人都知道他是林如海的入室弟子，如今在林家常住，跟着林如海学习。 有什么事找他，自然会将信寄到林家这边来。 来信的是金陵当地的一个秀才，出身相对现在的贾蓉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低。 为什么会跟贾蓉有交集呢？ 是因为贾蓉在这个秀才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些共情。 贾蓉拆看了来信，信中的内容是邀请他参加月底的诗会，这次诗会办的大，江南一带许多出名的才子都来了。 而贾蓉，作为今年的小三元，被邀请也是情理之中。 贾蓉想了想，没直接回信，而是等林如海下衙回府，请教林如海。 「蓉儿你虽然出身大家，但贾府如今可以说已经彻底融入了勛贵圈，不算是纯粹的诗书礼仪的家族，还有你婚约的事，倘若事不可为，秦家是不能给你任何帮助的，我虽然能扶持你，但想必你也不愿意永远待在我的羽翼之下，如此一来，你就需要朋友。」 林如海语重心长的帮贾蓉分析了一通，结论是劝贾蓉多参加诗会，结交一些朋友。 嗯，值得交的那种。 贾蓉觉得林如海的建议很靠谱，当即谢过林如海，次日便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贴身的两个小厮前往金陵。 三日后，下了船，贾蓉想了想，还是没去贾家的旧宅，挑了个离举办诗会的酒楼较近的客栈暂时住下。 第292页 离诗会开始还有两天，贾蓉到了金陵，便去找给他写信的朋友。 此人姓蔡，名志帆，出身农家，是家中长房嫡孙，全家供着他读书，他也算争气，十九岁考中了秀才，也算是个天才了。 「蔡兄，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贾蓉笑呵呵的道。 蔡志帆笑着摇头，「贾兄也是，」顿了顿，喝了口酒道，「院试放榜后，原想邀你一同去南城寺一游，谁只你倒跑得快，找你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 「我打算参加明年的秋闱，自然要赶回去刻苦攻读。」贾蓉道。 闻言，蔡志帆惊住，「你明年就打算下场？」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贾蓉问道。 蔡志帆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贾兄才高八斗，天资过人，若是潜心积累几年，未必不能以弱冠之龄考中解元，为何如此着急下场？」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贾蓉自然不会将他参加科举的真相告诉蔡志帆。 即便他与蔡志帆的身世有些共情，但交情还没深到可以让蔡志帆知道他要被亲爹戴绿帽子的事。 蔡志帆意识到他之前的追问有些过界了，当即不再过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过度的追问只会惹人厌烦。 「那我就提前祝贾兄高中了。」蔡志帆道。 贾蓉道了声谢，又问，「你打算何时下场？」 「我打算在府学积累几年再下场。」蔡志帆还是想考个好名次的，他出身不高，名次对他而言十分重要，这能影响到他的前程。 贾蓉则不同，他毕竟是金陵第一家族贾府的宗脉继承人。 这样的身份，确实可以不在乎名次。 光是家里的人脉，就足以让贾蓉消化了。 可蔡志帆却不知，贾蓉半点人脉都没有，虽然是宁府的继承人，但日子过得还不如家里的总管。 两人吃过饭，在酒楼分别，各自离去。 贾蓉喝了些酒，有些微醺，没急着回客栈歇息，而是在街上闲逛，散散酒。 哪知，他这一逛，倒是撞上一场好戏。 「敢跟你薛爷爷抢人？给我打！！」 这一声，端的是豪横非常。 贾蓉见状皱眉，带着人上前，见被殴打的人有些眼熟，来不及多想，带着两个小厮将那群豪奴打倒在地。 贾蓉身边的小厮都是习武的，至于武艺从何学来，还是贾蓉在玉葫芦的小屋里翻到的。 他自己也有习武，练了一年的内功，收拾几个刁奴，那是轻而易举。 「你是什么人？」那自称薛爷爷的少年一身华服，可见出身不凡，虽然豪横，但也不是全然没脑子，看贾蓉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也是个有来历的，只是他却没见过贾蓉，怕给家里惹祸，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贾蓉上下打量了薛姓少年一眼，脑海灵光一闪，「你是薛家的那位大少爷？」 被贾蓉道破了身份，薛蟠一惊，「你是谁？」 贾蓉笑呵呵的道，「我姓贾，薛公子有礼了。」他拱手一礼，微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得罪了薛公子，薛公子要下这般毒手？我刚才若不插手，你这是要将他活活打死啊。」 薛蟠一听贾蓉姓贾，面上就带了笑，可听了贾蓉接下来的话，笑容又消失了。 他皱着眉，倒也没立刻发火，只深吸一口气，道，「不知这位兄弟是贾家哪一房的亲戚？说来我们家和贾家也是姻亲，荣府的二太太那可是我亲姨妈，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跟我过不去？」 「西府的二太太是你姨妈同我不相干，我是东府宗房的继承人，西府的亲戚，不是我们东府的亲戚。」贾蓉淡淡的道。 他不喜欢薛蟠这种纨绔子弟。 贾蓉已经拜了林如海为师，如今又踏上了科举一途，将来註定与薛蟠不是一路人。 何况，荣府那边长幼失序，表面看着比他们东府强了八百倍，实际上也是半斤八两。 大哥别笑二哥。 宁府这边，主要是出了贾珍这号丢祖宗脸的玩意儿，否则名声不至于差成这样。 「这么说，你是要多管闲事了？」薛蟠脸色阴沉了下来。 贾蓉也不睬他，低头看了眼身边倒地不起的年轻男子。 他先前就觉得这人眼熟，如今人就在身边，仔细一看，还真是个熟人。 「冯渊？你怎么跟薛公子起冲突的？」贾蓉问道。 冯渊也认出了贾蓉，他被薛蟠一帮豪奴拳打脚踢了一会儿，那些豪奴，下手极重，虽然贾蓉及时出手制止，但他仍是伤的不轻，根本起不来身。 「贾兄，恕我不能见礼，」冯渊嘆了口气，「说来惭愧，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三天前，我在这边看见有人卖丫头，我一眼就瞧中了，打算纳回去做妾，从此改邪归正。我不愿唐突她，说好了今天来接人，哪知那混蛋，一女卖两家，在我走后又卖给了薛家，我气不过就来找薛公子要人。」 然后就被一顿毒打。 贾蓉是听说过冯渊一些事迹的，比如他好男风，不喜女儿家。 如今居然被一个女孩勾的想要改邪归正，实在是稀奇。 「你既然已经交了钱，这人自然就是你的。」贾蓉看不惯薛蟠，加上冯渊也是个读书人，且占理的是冯渊，他自然站在冯渊这边。 第293页 而薛蟠听到贾蓉的话，当即怒从心起。 但他还没忘记贾蓉那翩若惊鸿的身手，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在金陵可是出了名的霸道豪横，退是不可能退的，退了他的脸往哪儿放？ 可真要跟贾蓉对上，他也没那个自信赢过贾蓉。 第157章 贾蓉10 「薛蟠，你是现在将人还回来呢，还是我上门要呢？」贾蓉淡淡笑着问道。 薛蟠脸色难看，「你……那丫头也是我花了钱买下来的，你们想要人，就把我买这丫头给的一百两还回来。」 「你找谁买的人，就找谁去要钱。」贾蓉油盐不进。 薛蟠暗暗咬牙，说不过贾蓉。 他倒是想蛮横不讲理，但很显然贾蓉也不是那种会跟他讲道理的人。 真叫贾蓉上门要人，他又要被母亲妹妹一顿说道，烦都烦死了。 但真把人交出去，他也不甘心。 他也看上了那姿容出色的丫头，虽然年岁尚小，可年纪小就有这般风姿，再长大些，那是何等的绝色？ 别看薛蟠现在才十二岁，但他已经通了人事，屋里美貌的丫鬟已经被他祸祸了个遍。 但他娘管得严，不想叫他年纪轻轻就掏空了身体。 「你想清楚了没有？还是说，你盼着我上门要人？」贾蓉淡定的问道。 薛蟠冷哼一声，扭头叫来小厮，「你，回去把那丫头给我带来，」顿了顿，又点了两个人，恨恨的道，「去把那狗东西给我抓来！」 狗东西骂得是谁，不言而喻。 贾蓉也不管薛蟠的无能狂怒，让竹青和鼓山搀着冯渊进了旁边的茶楼，等着薛蟠的小厮把人带回来。 薛蟠嫌热，但又不敢走，也跟着进了茶楼。 这边离薛家不是很远，很快薛蟠的小厮就把人带了回来。 看到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裙的小丫头，贾蓉不禁挑眉，这丫头瞧着不过十岁出头，容貌倒也算不上绝色，主要是她眉心那颗胭脂痣夺人眼球，倒像是菩萨跟前的童女。 怪不得一个两个都瞧上了，就这姿色，确实够格。 「人给你了，快走吧！」薛蟠没好气的道。 在贾蓉这里吃了瘪，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倘若贾蓉只是贾家旁支的子弟，薛蟠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甚至理都不会理他，偏偏听贾蓉的口气像是贾家嫡枝的，正经的贾家嫡子嫡孙。 虽然薛蟠是在金陵长大的，但贾家作为他们家的姻亲，他自然也是有些粗浅了解的。 贾家一门双公，初代的二公是嫡亲的兄弟俩，这也是宁荣二府传至贾蓉这一代，两家还亲如一家的原因。 贾蓉这一支是贾家嫡枝长房，而荣国公府是嫡枝的二房。 两家虽然都是嫡枝，但自古以嫡长为尊。 即便如今宁府声势大不如前，被荣府压了一头，但仍改变不了，宁府才是贾家宗房的事实。 宁府这边从贾敬开始，一脉单传。 看贾蓉这个年纪，就知道他一定是贾家那位现任族长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 薛蟠虽然也是薛家长房嫡孙，甚至他父亲死后，继承了薛家的所有财产，但论起地位，他远远不如贾蓉。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排在末尾，地位如何，一眼可知。 让他这个四大家族之末的继承人跟四大家族之首的继承人对上，薛蟠没这个信心。 最重要的是，他家没了鼎立门户的长辈，而贾蓉的父亲是有爵位在身的。 就算荣府二太太是他亲姨妈，但那毕竟是贾家，他姨父还能叫薛蟠这个外姓人欺负到自家人的头上？ 没有这样的道理。 贾蓉看向冯渊，冯渊的目光已经黏在了那漂亮丫头身上。 可见真是色令智昏。 贾蓉摇了摇头，没有即刻离去。 而冯渊有伤在身，没人搀扶也走不开。 冯渊温声细语的同那丫头说话，比如问她有没有在薛家被欺负等等。 边上的贾蓉只觉得尴尬。 薛蟠就是恼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薛蟠的人抓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进了茶楼。 这男人瞧着四十来岁，看着格外的苍老，眉目间透着一股畏缩之感。 「好啊，狗东西，你敢耍老子？那丫头你前几日已经卖了人，居然还敢讹我一百两银子？赶紧把钱还给我！」薛蟠气狠了。 那男人没想到会被薛蟠知道真相，吓得发抖，忙道，「钱都在家里，我，我这就去拿。」 「慢着。」贾蓉突然出声。 薛蟠皱起眉，「你又想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他，」贾蓉看了薛蟠一眼，「你有意见？」 想起贾蓉那干脆利落的身手，薛蟠嘴角一抽，「没意见。」 贾蓉起身来到那男人面前，指着冯渊身边那漂亮丫头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男人哆哆嗦嗦，「她，她是我闺女。」 「是吗？」贾蓉嗤笑，「你生的出这么漂亮的闺女？」 他初见这人，就起了疑心。 那漂亮丫头绝对不是这人的女儿，既然不是这人的女儿，那她是谁呢？ 看来这里头大有文章。 薛蟠不知道贾蓉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她就是我的闺女，这位爷要是不信，大可问她。」男人看向冯渊身边的女孩，那女孩面上带了几分惧色。 第294页 贾蓉就没见过这样的父女。 这世上确实有狠心的父亲殴打买卖自己的女儿，但一般来说都是有原因的。 要么是染上赌瘾，要么就是重男轻女。 前者不用说，赌徒输了钱，老婆都能卖，何况是女儿？ 而重男轻女的男人，都不会把女儿养大，会直接扔了不管。 像这男人一样，纯粹就是为了卖女儿的，贾蓉没见过。 「一般来说，儿女都会遗传父母的长相，就算有一些只遗传了父亲或者母亲相貌的孩子，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像父亲或者母亲，像这丫头出色的相貌，可想而知其母容貌何等出众，我并不认为你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贾蓉淡淡的道。 男人看着贾蓉冷淡的表情，心中发虚，但仍是咬牙坚持甄英莲就是他的女儿。 「好，既然你坚持，那咱们就见官吧，」贾蓉冷笑道，「你以为父母买卖自己的儿女，就不违反朝廷律令了吗？」 「按照朝廷律令，若略卖子孙为奴婢者，杖八十。」就衙门的板子，真要打八十大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呢。 第158章 贾蓉11 贾蓉说着看向冯渊身边的姑娘，温声道，「倘或她不是你的女儿，你将其拐卖与人为婢，按朝廷律令，当凌迟处死。」 那男人吓得面无人色，说不话来。 「你以为不开口，就能逃脱罪责吗？」贾蓉走到冯渊身边，看着那漂亮丫头，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他当真是你爹？」 不待她开口说话，又道，「你只管说实话，他再也不能欺负你。」 这话一出，她怔然半响，失声痛哭，「他不是我爹！」 她的话刚出口，那男人起身就跑。 贾蓉拿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正中后脑勺。 茶杯是瓷器，分量虽然不重，但就这么砸过去，还是很疼的。 男人捂着头倒地，连声呼痛。 「竹青，去报官！」 至此，这人是个拐子已经是确认无疑。 「饶命啊，公子，我是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男人忍着痛，不断求饶。 贾蓉对拐子深通恶绝，一脚踹了过去，冷声道，「猪油蒙了心？这倒是句实话，可你要说再也不敢了，鬼都不信你。」 他是习武之人，这一脚虽然没有用上十足的力气，可也踹得这拐子差到背过气。 薛蟠站在一边，对这个事态发展惊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狗东西居然是个拐子。 他居然被个拐子给耍了。 想到这里，他很想上前踹一脚，但看着贾蓉，他又不敢了。 说白了，别看薛蟠豪横，但实际上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富家公子。 遇上比他更有权势地位，更横的人，他也就横不起来了。 很快官府的人就来了，因他们都是当事人，于是全都被带去了衙门。 贾蓉和冯渊，都是秀才，可以见官不拜，薛蟠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出身豪门，但只是一介白身，见了官老爷，仍是要跪拜的。 这个案子，案情十分清晰明了，没有悬念，拐子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在公堂之上，他根本就不敢再撒谎，老老实实交代了这丫头的来历。 冯渊惊讶不已，没想到甄英莲居然是姑苏那边的望族之女，虽然甄家只是个小家族，但甄家老爷毕竟是做过官的，在朝中还有些旧友，人脉什么的都不缺。 甄英莲被拐也有七八年了，也不知道她父母失去了这唯一的孩子，如今是否还在世。 这拐子按照律令被判了斩立决，甄英莲彻底自由了。 她本是良家女，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如今案情明晰，之前的两桩交易自然都不作数了。 拐子放在家里的银钱都被官府抄了来，按照数额归还给了薛蟠和冯渊。 从衙门出来，薛蟠有些恹恹的，看了甄英莲一眼，扭头走了。 甄英莲既然是良家女，给他做丫鬟当然是不可能了，何况还有贾蓉横插一槓，他那点小心思是彻底绝了。 好在他薛蟠也是出身大家，不缺漂亮的丫鬟使，没了甄英莲还有赵英莲、李英莲。 天下漂亮姑娘多得是，他何必为了这一个得罪了贾蓉？ 只当从来没买过也就是了。 至于冯渊这边，出了衙门他还是跟着甄英莲，说是要陪着她一起去姑苏寻亲。 他确实一颗心吊死在了甄英莲身上，之前纳妾是因为甄英莲身份太低，如今甄英莲身世大白，他也不介意甄英莲被拐卖的过往，反倒愿意娶她为妻。 但现在不清楚甄英莲父母是否还在，他打算陪着甄英莲一起去寻亲，顺便求亲。 贾蓉原以为冯渊只是贪图甄英莲的美色，如今再看，倒觉得冯渊还算有良心，便承诺，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写信到扬州林府，他能帮一定帮。 两人离开前，甄英莲给贾蓉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着起身，跟冯渊走了。 贾蓉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贾蓉嘆了口气，笑了笑，带着小厮回了客栈。 又过了两日，贾蓉参加完诗会，告别了朋友，登船去扬州。 不想又遇上了冯渊和甄英莲。 贾蓉乘坐的是客船，并不是官船，会遇上甄英莲和冯渊，倒也不稀奇。 第295页 「你们这是去姑苏？」 冯渊笑着道，「是，没想到又遇到了贾兄，贾兄这是回扬州？」 「是回扬州，」贾蓉打量了冯渊几眼，「这才几天，你的伤都好了？」 「还没好，但英莲担心父母，我的伤养了几天已经好些了，便陪着她一起。」冯渊道。 贾蓉轻笑，「你倒是用心。」 「我难得遇上这样合心意的姑娘，自是要好好待她的。」冯渊道。 贾蓉有些羡慕，「这姑娘身世坎坷，你既然决定娶她，就不要负她。」 看冯渊他们这对有情人亲亲热热的说话，贾蓉走到一边躲清静。 他不由得想起了原身遗留的那桩婚事。 哎，要解决这些原身留下的麻烦，真是任重道远啊。 贾蓉到了扬州就下了船，冯渊他们还得继续赶路，就没跟贾蓉一起。 回到扬州，贾蓉便开始认真读书，偶尔会参加扬州一些文人举办的诗会、文会。 一晃又是一年除夕。 时至今日，贾蓉和秦氏女的婚期已经过了一月，但贾珍至今都没找到扬州来。 贾蓉原以为从金陵回来后，不出两个月，贾珍的人就会找来，他还想了各种法子应对。 结果统统没用上。 他有些疑惑。 难不成金陵那位老管家没把他的消息告诉贾珍？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贾珍没找过来的原因。 等过完年，他再去金陵探一探。 翻过年，四月十四，贾敏平安诞下一子，母子均安。 林如海喜极而泣，含泪开了祠堂，祭告先祖。 而后为幼子取名林瑛，又取了个乳名叫阿寿，盼着孩子健康长寿。 小阿寿格外的健康，没有任何不足之症，养了月余，就变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黛玉每天都会拿着贾蓉偷偷给她的甜果逗弟弟，直到把弟弟逗哭了，才手足无措的求助阿娘。 贾敏哭笑不得，「你上哪儿弄来的果子？看把阿寿给馋的。」 第159章 贾蓉12 小黛玉心虚的道，「是，是师哥给的。」 闻言，贾敏也不觉得奇怪，要说府里谁能时常拿出水果来，那绝对是贾蓉了。 「他倒是喜欢惯着你。」贾敏道。 见母亲没有生气的意思，黛玉又恢复了过来，笑呵呵的道，「弟弟很喜欢果子。」 贾敏道，「弟弟还小，不能吃，玉儿自己吃吧。」 贾蓉在这里的一二年，不光她的身体调养好了，黛玉的不足之症也快痊癒，连带林如海的身体也比从前健壮了许多。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贾蓉到来之后开始的。 贾敏又不蠢，贾蓉几乎每日都会拿些糕点或是瓜果来她这边，分给她和黛玉吃。 起初她也没怀疑到贾蓉身上，是她后来发现，贾蓉送来的糕点和果子，跟她家厨房做的糕点以及自己叫人买来的水果不一样，她才起了疑心。 她后来偷偷断了一个月的固本丸，仍吃着贾蓉送来的糕点和水果。 期间两次平安脉，府医都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 可见贾蓉送来的糕点和水果，同她吃的固本丸有同样的功效。 固本丸是贾蓉送的人参和灵芝入的药，糕点和水果也是贾蓉送来的。 她知道贾蓉身上肯定有秘密。 不光她知道，想必林如海也猜到了。 只是都默契的没有揭穿。 贾蓉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并无任何害他们的心思，反倒暗中想尽办法帮他们一家人调养身体。 若他们还要追究贾蓉神奇的东西是哪儿来的，那可就真是贪心不足了。 「你师哥一片赤子之心，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将来玉儿可不要忘了你师哥对你的好。」贾敏认真的道。 黛玉已经八岁，到了知事的年纪，她本就聪慧，听了贾敏的话，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缘由，但仍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师哥对她有多好了。 不说有求必应，但只要贾蓉能办到的，都会尽力满足她。 小到街上随手买的糖葫芦，大到一些稀奇珍贵的礼物。 这些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最重要的是，她本以为阿娘也会跟弟弟一同离去。 可师哥将她娘救了回来，她也不用再吃苦苦的药丸子。 这都是师哥带来的。 黛玉年纪虽小，但心中门清。 哪怕她还不清楚贾蓉是怎么做到的，却不妨碍她记住这份恩情。 如今在林如海夫妇的心中，贾蓉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整个贾家。 因为贾蓉给他们带来的，是新的希望。 秋闱在即，林如海对贾蓉的学业抓得越紧，每日下衙都早了些。 贾蓉自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都被察觉了，他现在正绞尽脑汁的应对林如海出的难题。 在林家的一二年，他已经将林家的藏书看完了小半，越看越觉得自己无知。 学海无涯，他算是有了新的领会。 越是跟着林如海读书，他越是明白自己跟世家大族的差距。 因此学的愈发认真，努力的从林如海这里汲取知识。 林如海对贾蓉也是倾囊相授。 转眼到了六月底，秋闱考期在八月，七月要举行复试，应考的都是历年的秀才。 第296页 不过贾蓉是新晋的秀才，倒不用参加复试。 过完中元节，贾蓉临行前一日，林如海教完最后一课，看了贾蓉半响，道，「今年底，我会回京述职，之后大抵会留任京城，你参加完秋闱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贾蓉沉吟片刻，嘆道，「若是能考中，我还是来扬州跟您学习，然后随您一起回京。」 「你的婚事……」林如海迟疑了半响，没问下去。 贾蓉这两年已经成长了许多，倒也并不恼怒，「学生已有打算。」 看他胸有成竹，林如海点点头，「若是贾珍仍不改初衷，你就来找我。」 此一时彼一时。 林如海从前是不太乐意干预贾蓉的婚事。 但人心也是肉长的，贾蓉背地里不知用了多少好东西，将他一家人的命都救了回来，还让他有了儿子，让他不至于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大大小小的恩情，他不得不还。 纵使他没有权利插手贾蓉的婚事，但这不妨碍他帮贾蓉出气。 这次回京，他必会高升。 想来贾珍不会愿意得罪他的。 贾蓉闻言一怔，听出了林如海话里的意思，不禁眼眶一红，深吸了口气，「多谢师傅。」 「好了，回去歇息吧，明日你还得早起赶路。」林如海摆摆手道。 贾蓉拱手深深一礼，离开了书房。 次日一早，贾蓉辞别了师傅一家，登船前往金陵。 到了金陵，贾蓉直接去了贾家旧宅。 宁府的老管家得知贾蓉回来，忙不迭赶来迎接。 「老奴见过少爷，少爷终于回来了。」 贾蓉看他谄媚的样子，不禁挑眉，「你没把我的踪迹告诉老爷？」 「少爷考中小三元，老奴自然是将这个大喜事告诉了老爷，只不过少爷您走得快，老奴也不知道您离了金陵去了哪儿。」老管家笑眯眯的道。 贾蓉心中瞭然。 怪不得贾珍没找到扬州，原来是这老狐狸隐瞒了他的行踪。 被心腹背叛，也不知贾珍晓得了真相，会不会气得吐血。 「你倒是乖觉。」贾蓉轻笑，接了老管家的投诚。 老管家心里一喜，接着道，「老奴的小孙子比少爷您小两岁，若是少爷不嫌弃，就让他帮你做些跑腿的活儿。」 贾蓉既然接了老管家的投诚，人自然也的收，不然怎么安他的心？ 「你让他来见我吧，另外把东院收拾干净，我要住。」 「老奴每天都叫下人收拾屋子，就等少爷您回来住呢。」老管家笑着道。 这府里的老人办事就是贴心，贾蓉笑了笑，直接去了东院，果然收拾得很干净。 「少爷这次来金陵，可是打算回京了？」老管家试探着问道。 贾蓉摇摇头，「我是来金陵参加秋闱的，秋闱结束后，还要出去几个月，年底回京。」 一听贾蓉年底回京，老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少爷，我听京城那边的老朋友说，等你回京后老爷要打断你的腿。」 第160章 贾蓉13 老管家能成为金陵这边旧宅的总管，在贾家的人脉自然是很广的，会通过旁人知道贾珍放的那些狠话，倒也不算稀奇。 贾蓉看了老管家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老管家道，「您老人家消息挺灵通啊，京城离金陵千里之遥，老头子放的狠话都能被你知道。」 「这不是想为少爷排忧解难吗。」老管家微微笑道。 显然，老管家是特意打听京中的消息，就为了给他通风报信。 贾蓉不由得高看了老管家一眼，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贾蓉的反应让老管家有些意外，站在原地静静思量了半响，忽然笑了。 看来小主子有法子应对盛怒的老爷啊。 不然也不会这样胸有成竹。 想到贾蓉这次来金陵是准备参加秋闱的，老管家不由得激动起来。 莫非小主子会考中举人？ 贾家可是好多年都没出举人了。 当年最被看好的贾珠，都没考过。 秋闱一共要考三场，第一场在八月初九，初八这日进场，初九第一场开考，初十齣场；十一进场准备第二场待考，十二第二场开考，十三出场；十四进场，十五第三场开考，十六出场。 十六这日出场，变算秋试结束。 秋闱放榜一般是选在九月的寅日或是辰日。 今年的九月初八是寅日，放榜日也定在了这一天。 乡试结束后，贾蓉便没有再出门，一直等到乡试放榜结果出来。 衙门的差役敲锣打鼓的来到宁府旧宅报喜，贾蓉中了头名解元。 这个结果让贾蓉有些意外，毕竟江苏省也算是大省，去年的院试，跟他一同应考的只有金陵以及金陵周围州府的童生，再远些的府城，是分批次另考的。 但这不代表他的小三元就有水分，他的小三元是实打实靠实力拿到的。 如今拿到解元，等于他已经连夺了四个第一。 这不禁勾起了贾蓉心里的野心。 前世他乡试只进了前十，次年参加会试，也在前十，殿试才凭着脸点了探花，论他实际能考到的名次，其实也就二甲前几名之列。 重活一世，他前世不足的地方，这两年在林如海这里都差不多补足了。 第297页 再加上他有过一次经验，考中了小三元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他前世毕竟拿下过探花，重活一世要是一个小三元都考不到，那前生二十年不是白活了？ 但他从来没想过，乡试他也能拿到头名。 毕竟江苏省原是属于江南省，后来被拆分成了两个省。 江南人才辈出，哪怕贾蓉重活一世，有了名师教导，也不敢说必定能考中头名。 只能说，这是意外之喜。 「恭喜少爷高中解元，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老管家欣喜若狂，涨红着脸道。 贾蓉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解元，将来怎么也是个二甲进士。 他们贾家真的要重归书香之族了！ 贾蓉自然不知道老管家在想什么，次日是鹿鸣宴，贾蓉在宴上又露了脸，还被今科的学政点名作诗，好在他诗才不错，倒也博了个满堂彩。 参加完鹿鸣宴回来，贾蓉喝得醉醺醺的，沐浴更衣后，倒头就睡。 次日晨起，贾蓉便叫竹青收拾行李，然后叫来了老管家。 「明日我就回扬州了，我离开金陵后，你把金陵这边贾家族人里，仗着家族权势欺男霸女的族人名单整理出来，我到时候有用。」贾蓉道。 老管家闻言一脸惊诧，「小主子想做什么？」 「贾家如今尾大不掉，那些仗着族里权势欺人的，都是在败坏贾家的名声，处理了也省的将来给我惹祸。」贾蓉道。 老管家登时警醒过来，「老奴明白了，少爷放心。」 贾蓉是要做官的，当然不能叫这些出了五服的贾家族人拖他后腿。 很快老管家就带着贾蓉的吩咐下去了。 这时，一个小少年端着茶水进了门，「少爷，我刚才在门口遇到我爷爷，好像有心事。」 来人就是老管家的小孙子，姚兴宁，今年正好十五岁。 贾蓉来到金陵的第二天，老管家姚桂昌就将他这小孙子送了过来。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给他使唤。 这小子年纪虽不大，但人机灵懂眼色，使唤了一阵子，贾蓉还挺喜欢他的。 「我交代了你爷爷办事，许是有些麻烦。」贾蓉随口道。 姚兴宁闻言，不由有些好奇，「什么事啊？」 在姚兴宁的印象中，他爷爷就是最有本事的人，哪怕是贾家旁支那些人，都要礼让他爷爷三分。 但就是在他眼中这样有本事的爷爷，却对贾蓉恭恭敬敬。 起初他不太理解，但后来跟着贾蓉待了一阵子，就明白了他爷爷的用心。 贾蓉这位主子是个有前途的，他爷爷把他塞到贾蓉身边来办事，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见他好奇，贾蓉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就是查查金陵贾家这些族人里，有谁仗势欺人了，整理个名册给我。」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姚兴宁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贾蓉的意图。 「贾家有不少族老名望很高，极为难缠，要对付他们，可不容易。」姚兴宁眉头微蹙，道。 怪不得他爷爷一脸凝重呢。 少爷真是太折腾了，这还没当官呢，就打算拿贾家的族人开刀了。 贾蓉如何看不出姚兴宁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解释什么，「明日我就南下去扬州了，你是留在金陵，还是跟我一块走？」 「那当然是跟少爷一起走。」姚兴宁顾不上分析贾蓉查贾家族人的举动有什么深意，听到贾蓉的问话，立马回道。 他爷爷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他安排到贾蓉身边伺候，不跟着贾蓉，难道让他爷爷的一番苦心打水漂？ 贾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嗯，那你就去收拾收拾吧。」 收拾什么，不言而喻。 姚兴宁放下东西，快步走了。 竹青走过来给贾蓉倒了杯茶，「这小子还是有些冒失，也不知道给少爷倒杯茶。」 「罢了，他还小呢。」贾蓉笑着道。 竹青噎住，心说这小子也就比贾蓉小了两岁而已，十五岁的人，都能娶妻了。 姚管家费了那么多心思，把这小子安插到贾蓉身边，多半就打着让贾蓉给姚兴宁配个好媳妇的主意呢，毕竟贾蓉这次回京后，地位就大不一样了。 一个小三元贾珍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解元就不同了。 考中举人，在本朝就可以授官了，贾蓉身上这个举人功名，等同于半个官身。 贾家西府的贾琏，当初为了成亲好看，捐了个同知的官，虽然是正五品的官，却只是个散官，没有实际的职务，别看品阶高，甚至还不如贾政身上那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地位高。 贾蓉如今中了解元，一旦考中进士，若是有机会中一甲，最低都是个翰林院编修。 虽然只是正七品，但翰林院历来清贵，且还有个潜规则的说道。 ——非翰林不入内阁。 进了翰林院的进士，等同于储备的内阁辅臣。 只要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走下去，将来官位都不会低。 若是能入了陛下青眼，更是能快速的平步青云，封侯拜相。 贾蓉如今已经初具这样的潜力。 次日，贾蓉带着小厮还有姚兴宁一起登船回了扬州。 刚回扬州没两天，便有门房报信，说府外有人找他，说是他的朋友。 第298页 贾蓉不由得纳闷起来，让人领到他书房见他。 等到下人将一年轻男子领进来，贾蓉便笑了起来，「我道是谁找我，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去岁被贾蓉救下的冯渊，「甄家小姐呢？没跟你一起？」 「她被府上的嬷嬷领进了内院见夫人了。」冯渊解释道，「我听说你考中了解元，还未恭贺你高中之喜。」 「不知者不怪，」贾蓉叫人上茶，又问，「怎么样？找到甄小姐的亲人了吗？」 提起这个，冯渊便有些气恼，「可别提了，说来就糟心。」 「哦？」贾蓉挑眉，「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当年甄小姐被拐之后，甄家隔壁的葫芦庙就起了大火，将整个小巷烧了个精光，好在甄小姐的父母并没有什么损伤，只是甄家被一把火烧没了，只余下一些田庄，甄老爷就带着夫人去了田庄上，哪知那年匪盗猖獗，甄老爷夫妇不得不变卖了家产，投靠甄小姐的外祖家……」说到这里冯渊喘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闰了润喉。 看他还没有说完，贾蓉就没打断他，等他喝了茶继续说。 「那封家老爷子真不是个东西，甄老爷夫妇已经如此惨了，他还坑甄老爷夫妇的家产，更是在背后败坏甄老爷的名声，说他不会过日子。这样过了一二年，甄老爷一日上街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跟一僧一道出家了，不知所踪。」 贾蓉默然：「……」 「那甄夫人呢？」贾蓉缓了一会儿，问道。 冯渊道，「甄夫人当年跟甄老爷投靠娘家，身边还带了两个丫鬟，丈夫出家之后，有两个丫鬟帮着做活，加上甄家剩下的资产，日子倒也过得去，甄老爷出家一二年后，大如州新来了位知府，叫什么贾雨村，从前受了甄家老爷的资助，才能入京赶考。他到了大如州，背地里勾结了甄夫人的爹，将甄夫人身边一个叫娇杏的丫头纳了回去做妾，那之后大如州就传了不少甄夫人的闲话，甄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出门。」 贾蓉面色骤变，「你说是贾雨村？」 第161章 贾蓉14 见贾蓉神情不对，冯渊顿时一怔，「你怎么样？莫非认得这贾雨村？」 贾蓉吸了口气，揉着额角道，「这贾雨村原先是林府的西宾，是我师傅给师妹请来的先生。」 「这么说贾雨村就在林府？」冯渊脸色有些不好。 贾蓉摇摇头，「去岁朝廷起复旧员，他辞馆后，便走了。」 他没说贾雨村拿了林如海的推荐信，去了荣国府找贾政，还当上了金陵的知府。 贾蓉前不久刚去了金陵应考，主持考试的虽然是学政，但也绕不开当地知府。 因此，贾蓉自然认出了贾雨村。 可他却不好当着冯渊的面提起如今过得十分滋润的贾雨村。 毕竟看得出来，甄家夫人被贾雨村坑的不轻。 甄夫人本也是望族的当家太太，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想也知道有多亲密，你一个刚上任的府太爷，张口就把人要去做妾，还是人家太太身边贴身的婢女，如何不叫人多想？ 贾蓉原先只道这厮只有些贪财，但现在看来，人品也大有问题。 也不知道贾雨村如何哄骗了贾政，居然能让贾政帮忙补授了金陵的知府一职。 大如州的知府哪里比得过金陵的知府？ 金陵可是富裕之地，又是江苏省的省城，算是个大肥差了。 可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冯渊本就住在金陵，等他一回去，很快就会发现，贾雨村成了金陵的知府老爷。 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个狼心狗肺之徒，你是不知道，这贾雨村说是要帮甄夫人找女儿，可把娇杏纳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后来听说他被上官弹劾革职了，也是报应。」冯渊哼道。 贾蓉喝了口茶，试探着问道，「不知甄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带着甄小姐一路找到了大如州，与甄夫人相认了，但甄夫人因着娇杏的事，名声被毁，甄小姐又被拐卖过那么多年，这事儿也不是秘密，她们母女根本在大如州生存不下去，我就劝了甄夫人带着丫鬟和甄小姐跟我回金陵，至于大如州的田产，都变卖了。」 看冯渊这架势，大抵是没改主意，还是想娶甄英莲。 「甄夫人同意你和甄小姐的婚事了？」贾蓉问道。 冯渊面上一红，「同意了。」 有关他过去的事，冯渊并未隐瞒，都一一向甄夫人坦白了。 不然甄夫人那么大的年岁了，真叫她以后在知道真相，说不定会气死。 到时候，他跟甄英莲的感情也会出问题。 倒不如坦白了真相，甄夫人即便不愿意，他也愿意等。 「遇上你这样用心的人，甄小姐也算苦尽甘来了。」贾蓉感嘆道。 别说，就甄英莲这样的身世，将来的婚嫁还真有些困难。 毕竟她现在是跟着寡母生活，那出家的父亲，跟死了差不多。 家里没有男人鼎立门户，就靠一个年迈的母亲，甄英莲那样的相貌，若是找不到个好人家，多半也是死路一条。 冯渊家里虽然不算豪门，但也是金陵的本地乡绅，父母都已经不在，家里他自己就可以做主。 只要冯渊真心对待甄英莲，这日子还真不难过。 第299页 而且，冯渊将来若是能考中进士，甄英莲还能藉此一跃成为官夫人。 「能遇上她，也是我的福气。」冯渊道。 贾蓉摇头失笑，「你打算何时回金陵？」 「看甄夫人和甄小姐吧，她们这次来林府，就是为了感谢您的。」冯渊道。 贾蓉挑眉，「怪不得你们会来林家。」 这就说得通了。 贾蓉对甄英莲可以说有再造之恩，甄夫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但凡是个感恩的人，都会上门感谢。 两人聊了一阵，贾敏跟前的大丫鬟就来请他们过去。 贾蓉跟冯渊对视一眼，一起去了正院堂屋。 贾敏和黛玉都在这里，她们身边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和甄英莲，老妇人身后还站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想来就是甄夫人身边留下的那个丫鬟。 也算是个忠僕了，这么多年都不离不弃，一直跟着甄夫人。 甄夫人见了贾蓉，就想跪下来感谢，贾蓉被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她。 「夫人使不得，您如此高龄，我怎能受您这样大礼？」贾蓉道。 甄夫人眼眶通红，「贾公子对小女可谓再造之恩，您当得起老身此大礼。」 贾蓉不想同她争论这些，扶着她坐下，无奈的道，「夫人，我这样年轻，受您这般大礼，那是要折寿的。」 这话一出，甄夫人有些无措。 贾敏也帮着贾蓉劝住甄夫人，「是啊，甄夫人，您这样不是叫蓉儿折寿吗？」 一旁的甄英莲见了，沉思片刻，拉了拉甄夫人的衣袖，轻声道，「娘，贾公子的恩情，我们记在心里就好。」 跪拜大礼，确实是太折寿了。 贾蓉即便当得起，也不能受了这大礼。 真要强迫了人家接受大礼，反倒不是好事。 甄夫人与女儿对视一眼，没有再坚持。 对甄夫人这样知道感恩的人，贾敏也有很深的好感，便留了他们在府里用饭，还叫下人收拾了客房让他们暂住。 只不过第二天甄夫人就带着女儿丫鬟跟着冯渊回了金陵。 贾蓉送了他们登船，看着他们的船远去，才回林府。 回到林府，等晚上林如海下衙回来，贾蓉立马将贾雨村的事告诉了他。 昨儿因为贾敏留了冯渊他们住下，贾蓉没时间跟林如海提这事，今天送走了冯渊，才好告诉林如海这个消息。 林如海当初虽然调查了贾雨村，但也没派人跑去大如州将其查个底朝天。 只是给女儿请个先生而已，知道贾雨村为什么被革职，也就差不多了。 不需要将贾雨村大大小小的事都查清楚。 可如今听了贾蓉带来的消息，林如海没忍住皱起了眉，「竟有这种事？」 甄老爷资助贾雨村赶考，这厮高中之后，居然要走了甄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害得甄夫人名声尽毁，真是个……无耻之徒。 贾雨村既然纳那个娇杏做妾，肯定不是临时起的心思。 第162章 贾蓉15 也就是说，贾雨村很可能在甄老爷资助他之前，就看上了娇杏。 人家好心资助你，你倒好，看上了人家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这种为人，真是叫人作呕。 当日在林府，贾雨村倒是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如今想来，虚伪至极。 虽然林如海早就看出贾雨村不是个好东西，但知道了他做过这种恩将仇报的事，仍是有些心里犯噁心。 「师傅，我这次去金陵应考，贾雨村已经起复，且成功补授了金陵知府一职。」贾蓉不免有些担心，「这个人是你举荐给政叔爷的，到时候贾雨村做出什么事，追查下来，说不定要连累您。」 林如海摇摇头，「这倒不用担心，我举荐贾雨村去贾府，只是推荐他给贾府的哥儿做先生，并不是请存周帮他复职。」 就算追查下来，也牵连不到他。 明知道贾雨村不是个好东西，林如海又怎么会做这种落人把柄的事？ 听了林如海的话，贾蓉松了口气，旋即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学生多虑了。」 林如海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为师知道，你也是担心我，无妨，不用往心里去。」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贾蓉问道。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我得在扬州待到冬月，不过你却可以跟着你师娘、师妹先回京城。」 「师傅你不跟我们一起吗？」贾蓉有些意外。 林如海笑道，「林家在京中的老宅已经好几年没人住了，需要有人提前回京收拾，我这边还需要跟新任盐政大人交接，没那么快。」 「师娘他们什么时候回京？」贾蓉想了想，问道。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过完下元节吧。」 也就是过完下个月十五。 贾蓉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跟你一起回京，你不怕吗？」林如海忽然问道。 他不跟着回京，贾蓉独自回京，肯定是会被贾珍收拾的。 贾蓉闻言一怔，旋即道，「师傅，学生早已不是昔日阿蒙了。」 刚穿越的那会儿，他手无缚鸡之力。 但如今有了玉葫芦里的灵果、灵水，还有武功秘籍，他如今说是文武双全也不为过。 贾珍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爹，他不能做出殴打父亲的事，但他这一身武艺，逃跑是没有问题的。 第300页 甚至，他可以直接住进林府。 只要不回宁国府，贾珍也拿他没办法。 难不成贾珍还敢跑去林府闹不成？ 宁荣二府，如今以荣府为尊。 贾蓉的师娘是荣府老太太的亲女，荣府两位老爷的嫡亲妹妹。 最重要的是，贾敏是林如海的夫人。 而林如海是当今陛下的心腹，正要被调回京城，眼看就要高升。 贾珍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跑去林府闹事。 「若是贾珍为难你，你就干脆住林府，不要回宁府了。」林如海温声道，「就当自己家一样。」 入室弟子，就如同他半个儿子。 住在他府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谢谢师傅，我省的。」贾蓉心里熨帖，但却没打算这么做。 他如今已经有了对抗贾珍的底气和资格，不是贾珍能随意欺压的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林如海也算是与贾蓉朝夕相处了两年多，如何看不出贾蓉的心思。 不过贾蓉不是受委屈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一个人跑到扬州来求救。 如今……贾蓉已经不是贾珍能随意摆布的人了。 从书房出来，贾蓉回了自己的屋子。 晚间，林如海跟贾敏提起了贾蓉，「下个月你们娘仨跟蓉哥儿一起回京，到时候贾珍要是逼着蓉儿娶了秦氏，你帮衬这些。」 贾敏虽然是外嫁之女，但她仍是贾珍的长辈，且有林如海撑腰，贾珍不敢忤逆贾敏的。 「老爷不跟我们一起？」贾敏眉头微蹙。 林如海将跟贾蓉说过的话，又对贾敏说了一遍。 贾敏瞭然，「我明白了，蓉哥儿这里，我会看着的。」 「你办事，我素来放心。」 贾敏犹豫了一下，又道，「老爷，我想着给玉儿请个宫中的教养嬷嬷，你觉得如何？」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林如海诧异的道。 贾敏嘆了口气，「我娘家如今什么样，你也知道，我听说荣府如今都对宝玉溺爱非常，只怕是祸非福。而且……我这侄儿喜欢美貌的姑娘，咱们玉儿……」 林如海眉头皱起，「等我回京，跟皇上提一提。」 凭他这次在扬州的功劳，只是讨个教养嬷嬷，想来皇上不会吝啬。 闻言，贾敏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一晃过了下元节，贾敏择定了十月二十启程入都。 大概半个月的功夫，船抵达了京城码头。 这次回京，贾敏没有提前告知娘家，倒是林府的管家先一步回京收拾旧宅，贾敏一行到京的时候正好可以直接入住。 因时间很晚了，贾蓉便没回宁府，而是在林府住下了。 次日，贾敏要带着儿女去荣府请安，贾蓉想了想，便跟着贾敏母子三人一起去了荣府。 如今已经进了冬，京城的天气比之南边要寒冷很多，贾蓉便跟着贾敏一起坐马车。 因贾敏是长辈，贾蓉也就没避嫌，跟贾敏他们坐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荣府门前。 昨儿到京后，贾敏就派人去荣府递了消息，因此荣府这边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贾敏。 荣府的正门平日里是不开的，便是府上的主子，平日里进出都是走角门。 贾敏自然也不例外。 贾蓉跟在贾敏身后进了荣府，一路走来，荣府不少下人认出了贾蓉，一个个惊愕的瞪大眼睛。 半路上，遇到了个熟人。 「琏儿见过林姑妈，姑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贾琏也看见了贾蓉，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得先跟贾敏请安打招呼。打完招呼，贾琏才看向贾蓉，「好小子，你这两三年跑去了哪里？你老子可急坏了，秦家那边也派人来问了好几次，说是要退亲呢。」 贾蓉脱口道，「退了正好。」 第163章 贾蓉16 贾琏闻言微愕，旋即笑骂道，「你小子昏头了？这婚事可是你老爷亲口定下的，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顿了顿，又道，「秦家那姑娘，上回来荣府的时候，我见过，生的比你二婶还美呢，品行德行也好，老太太都夸过她，你可别不识好歹。」 贾蓉撇撇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嘿，你小子。」贾琏正要斥他两句，贾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好了，琏儿，你就让我们在这里听你说话吗？」 贾琏忙向贾敏赔不是，暗暗瞪了贾蓉一眼，「老太太已经在荣庆堂等候多时了，姑妈快跟我进去吧，」说着往前领路，贾敏也不多话，带着人跟在贾琏身后，贾蓉也跟着一起，贾琏注意到他也跟着往内院走，眉头微蹙，倒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贾琏免不了在心里嘀咕：蓉哥儿这两三年在外头混得胆子都大了不少啊。 内院可是女眷待的地方，贾敏的儿子还是个襁褓小儿，跟着进去倒没什么，贾蓉都十六七了，跟着进去像什么样？ 不过……说起这个，贾宝玉八。九岁的人了，不也成日在内帷厮混？ 想到这里，贾琏摇摇头，不敢在瞎想了。 没一会儿，到了荣庆堂。 丫鬟看见贾琏一行人，正要往里通报，就见贾琏后头还跟着个眼熟的人，走近了一看，丫鬟都惊住了。 那不是东府的蓉大爷吗？ 反应过来，丫鬟忙对着门内喊道，「琏二爷带着林姑太太还有林小姐、林少爷，」顿了顿，「蓉大爷到了。」 第301页 屋内众人听到神色各异，突然听到蓉大爷三个字，都愣住了。 贾蓉？ 宁府那逃婚了两三年不见人影的贾蓉？ 正想着，人已经进了门。 老太太顾不上贾蓉，拉着贾敏好一通关心，又搂着黛玉亲近了半天，最后嘆道，「老天保佑，敏儿你也算是有后了。」 倒不是老太太不喜欢黛玉，但如今这个世道，没有儿子就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 贾敏过去那些年，日子过得何其艰难，还是冒死生下了一个儿子才有好转。 可惜，贾敏夭折的长子体弱多病，三岁就没了。 幸而老天怜悯，又叫贾敏有了儿子。 她看过了，这个林家的小少爷，跟前头那个不一样，很健康，一定能养大。 她可怜的敏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当着荣府这么多亲眷的面，贾敏自然不会说出贾蓉的秘密，只跟着老太太附和了几句。 这边热闹完了，老太太才看向了贾蓉。 「蓉儿，你总算捨得回来了？」贾蓉考中解元的消息，月前就已经有金陵的老人传了回来。 老太太对这个从前默默无闻的东府曾孙很是有些刮目相看。 东府珍老爷听说贾蓉考中了解元，可是恼火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 连在玄真观修道的贾敬都回来了一趟，将贾珍一通臭骂。 显然，贾珍在府里搞的那些小动作，贾敬即便是在玄真观修道，也有所耳闻。 去年婚期来临，贾蓉却不见踪影，秦家那边自然是不满的。 贾珍不捨得这桩婚事黄了，只能跑来找老太太求助。 起初老太太是不想管的，直到贾珍说出了秦可卿的身世，老太太才改了主意，帮忙安抚住了秦家人，但若是贾蓉迟迟不回，这婚事也会出问题。 不过，贾蓉月前考中解元的消息传回京城，秦家那边倒是再没说什么抱怨的话了。 毕竟一个解元，不出意外，是能考中进士的。 即便今年考不中，将来也总能考中。 对荣府这位老祖宗，贾蓉是没什么恶感的，毕竟他们没什么利益冲突。 相信他在扬州的消息，这位老祖宗是知道的。 但贾珍一直没找到扬州，可见这老人家将他的行踪瞒了下来。 「蓉儿见过老祖宗。」贾蓉礼数周全的行了礼，端的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就这气度，瞧着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边上的贾琏夫妻都有些错愕。 从前贾蓉跟贾琏走得最近，也时常听贾珍的吩咐往荣府来借东西，找的都是王熙凤这位琏二婶。 因此，王熙凤跟贾蓉是很熟悉的。 但时隔两三年再见，王熙凤都有些不敢认了。 这真是贾蓉？ 王熙凤用胳膊肘戳了戳贾琏，眼神示意。 贾琏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贾母笑呵呵的道，「跟着如海读书两三年，这气度果然就不一样了，还是如海会调。教人。」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齐齐变色。 如海是林府那位姑老爷的表字，贾蓉这两三年，是在林家？ 怪不得会跟着贾敏一起来荣府呢。 「师傅学富五车，蓉儿这两三年确实获益匪浅。」贾蓉坦然道。 一点也不掩饰他和林如海的师徒关系。 贾蓉这话一出，众人面色又是一变。 只有贾敏他们和早就知道的贾母神情淡然。 「蓉儿志向远大，可是有意参加明年的春闱？」贾母问道。 贾蓉微笑应是，「我有信心能高中。」 贾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秦家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贾蓉没想到老太太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的想法，一时噎住。 他当然是不愿娶秦氏女做那活王八的，但当着这么多亲眷的面，他却不好直说。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贾母笑呵呵的道。 接着屋里的气氛就好了许多。 贾蓉跟着贾敏他们在荣府用了晚饭，才跟着一起回林府。 他本是打算回宁府的，但却被贾敏拉住了。 回到林府，还没等他问，贾敏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这是老太太悄悄塞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贾蓉疑惑的接过信封，拆开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就面色大变。 他万万没想到，秦氏女竟然是已故废太子的私生女。 贾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好不容易缓过神，想起贾珍，又觉得难以置信。 秦氏女若是已故废太子的私生女，贾珍怎么敢动那么噁心的心思？ 即便是私生女，那也是金枝玉叶啊！ 第164章 贾蓉17 注意到贾蓉的神情变化，贾敏眉头微蹙，「怎么了？」 贾蓉将信递了过去，并没有隐瞒贾敏的意思。 在扬州两三年，贾蓉早已将贾敏视作半个母亲。 这种事牵扯到已故的废太子，他当然不会隐瞒贾敏。 贾敏看完了信，眉头皱起，沉思片刻，看向贾蓉，「你的意思呢？」 这是在问贾蓉是否改变主意，同意这门婚事。 贾蓉苦笑道，「若信中所言皆为事实，那秦氏的身世，」顿了顿，他指了指上头，「绝对瞒不过天家。」 第302页 「这是自然。」贾敏贊同贾蓉的观点。 贾蓉接着道，「既如此，若我不知她的身世，拒绝了婚事，倒说得过去，可我如今已经知道，再坚持不娶她，若传到义忠亲王府，我的麻烦就大了。」 废太子死后，在太上皇心中的污点，也随之一同埋葬，令太上皇记得的，全是昔日父子之情，这份情谊也惠及了废太子的妻儿们。 秦氏女即便是废太子的私生女，但谁叫她的父亲是废太子呢？ 想必她的名字已经在太上皇那里挂了号，一旦其受了委屈，让她受委屈的人，日子绝对不好过。 贾蓉现在是进退两难。 若娶了秦氏，将来仕途上，即便有人刁难，也有人帮他摆平障碍。 但问题是，贾珍到底对秦氏女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 他莫非真垂涎秦氏女的美色？ 贾蓉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 虽然贾蓉与这位便宜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原身的记忆中，就能看出贾珍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还沉浸在贾家昔日的荣耀里，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贾珍明知秦氏女的身世，仍坚持给贾蓉聘娶，保不准是看废太子已死，秦氏女的身份多半没人知道了，加上秦氏女确实貌美，勾起了他的邪心。 若秦氏女不是私生女，哪怕只是个庶女，作为废太子的庶女，封个县主绝对没问题。 县主那是贾珍一辈子都沾不上手的存在。 可现在，有个遗落在外的皇家血脉，相貌又生的美，这很容易勾起许多男人隐藏的恶欲。 贾敏沉思片刻，嘆道，「看来的等你师傅回来拿主意了。」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能插手的范围。 「师傅回京，怕是要等到腊月了。」 冬月已经过了六七日，等林如海到京，起码得大半个月的时间。 只怕贾珍等不及了。 「你这几天就暂时住林府吧，宁府那边，等你师父回来再去。」贾敏想起贾珍，皱了皱眉，道。 贾蓉苦笑道，「师娘，他毕竟是我父亲，若是还在南边，我不去给他请安倒无妨，可我如今既然回京，就不得不去拜见他，不然他抓住这点，对外宣称我不孝……」 那他的名声就毁了，甚至可能影响他参加来年的春闱。 贾蓉毫不怀疑，贾珍会为了断绝他的仕途，而做出这种事。 闻言，贾敏怒从心起，「他还要不要脸？」 他若要脸，岂会觊觎亲子的未婚妻？ 贾敏沉着脸道，「你就在林府住下，明儿我让人请贾珍来谈谈。」 「师娘？」贾蓉微愕。 「有师娘在，绝不会叫人欺辱了你。」贾敏道，「你安心在家里住下，不用睬他。」 贾蓉不想让贾敏为难，但贾敏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这段时日赶路也累了，明日早起不要忘了你师父给你布置的功课，他回京后，要检查的。」 「……」贾蓉张了张嘴，心里嘆了口气，「是，师娘。」 贾蓉回到自己屋里，根本没心思歇息。 竹青沏了壶茶进屋，见贾蓉脸色不好看，便倒了杯茶给他，「少爷，有心事？」 贾蓉没心情跟他说话，摆摆手让他出去。 见状，竹青也没有不识趣的追问，转身出了门。 另一边，贾珍已经得知贾蓉回京的消息，听说跟着贾敏去了荣府，在那边府里用过晚饭，居然也不回家，又跟着贾敏回了林府。 贾珍气得脸色铁青，「这个不孝子！连家都不回了。」 贾珍跟前的小厮见了，便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听西府的琏二爷说，小蓉大爷拜了那边府里的林姑爷为师，林姑爷下个月就要回京，怕是要高升了。」 这个消息贾珍还真不知道，脸色很难看，「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西府都传遍了。」小厮道。 贾珍沉吟半响，道，「你去请琏二爷过来一趟，就说我请他吃酒。」 小厮应是，出门去西府寻贾琏去了。 这会儿贾琏正和王熙凤说私房话，一听贾珍跟前的小厮来请，摇摇头对王熙凤道，「如今来找我有什么用？蓉儿现在成了林姑爷的入室弟子，怕是在林姑爷心中，我们都不如蓉儿的地位高，珍大哥哥现在想要回儿子，只怕难咯。」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少说这些风凉话，」顿了顿，道，「珍大哥哥不是个好的，你少同他在外头混。」 作为荣府的管家奶奶，贾蓉跟贾珍那点恩怨，她已经听说了。 秦氏女来过荣府做客，这姑娘出身虽然不高，但诗书礼仪样样不差，完全不像是秦家能养出来的姑娘，王熙凤不通文墨，按理说跟秦氏这样的女子合不来，但她跟秦氏却很投契。 是以，对秦氏有不轨之心的贾珍，王熙凤难免不喜。 最重要的是，她怕贾珍带坏了贾琏。 虽然贾琏本身也不怎么干净，可比起东府的贾珍，那不知好了多少倍。 贾琏讪讪道，「我省的，不过珍大哥哥特意来请，我还是得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熘了。 王熙凤管他就像管儿子一样，有时候贾琏觉得很没脸，自然不愿意跟王熙凤待在一起。 第303页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王熙凤的，毕竟贾家同辈里，也只有他的媳妇最好看。 二房珠大哥哥的媳妇，也只是清秀而已，跟王熙凤一比，容貌就有些寡淡无趣。 珠大哥哥去后，衣着打扮也很朴素，就更不惹人注意了。 贾琏来到东府，就见贾珍已经摆好了酒席，就等他了。 「珍大哥哥这么晚找我来，有什么事？」 贾珍自然是向贾琏打听贾蓉的事，酒过三巡，便问起今天贾蓉在东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喝了好酒，贾琏看了贾珍一眼，道，「蓉儿已经成了林姑父的入室弟子，珍大哥哥，我虽然不知道你跟蓉儿父子到底有什么矛盾，但他如今既然回来了，你不妨放低了身段，别总是打骂，要不然这儿子你就是给林家养的了。」 贾珍：「……」 他嘴角抽动，吸了口气，笑着道，「这是自然，蓉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当爹的，还能把他赶出贾家不成？」 贾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解元，他要是敢把贾蓉赶出去，贾敬就会把他逐出贾家。 别看贾珍是贾家的族长，但这不意味着贾珍就全权掌握了贾家。 贾敬还活着一天，贾珍就得老老实实的敬着他爹。 贾蓉考中解元的消息传回来，他就被贾敬痛骂了一顿，警告他老实些。 贾珍当然恼火，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抓不到贾蓉的把柄。 「这么想就对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呢？」贾琏喝着酒，美滋滋的道，「你是不知道，蓉儿如今风姿过人，宝玉都被他比下去了，」顿了顿，又道，「听蓉儿说，他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呢，而且很有信心能高中。」 听到这个消息，贾珍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倒是想使绊子，绝了贾蓉的前途，这样他才好拿捏。 可贾蓉抱了林家的大腿，还是林如海的入室弟子，他敢绝了贾蓉的前途，林如海若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还想多活几年。 但想到秦氏的美貌，贾珍心里又痒得很。 他睡的女人也有不少了，但从来没见过比秦氏还要美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秦氏她还有另一层身份——已故废太子的私生女。 废太子的母家姓秦，秦业同废太子的母家算是同宗。 当年废太子奉命监国，看似深受皇恩，实则早已遭到太上皇的忌惮，他暗中出宫散心时，遇见了秦氏。秦氏是废太子母家的旁支庶女，身份极低，与废太子并无血缘关系。秦氏生的貌美，让废太子一眼倾心，强行带回去收入房中。 之后废太子想将其带进宫，封个良娣。 但秦氏不肯，数次以死相逼。 废太子当时正上心，自然捨不得美人，于是就将其养在了外头。 后来就有了秦可卿。 秦可卿四岁那年，废太子坏事，被幽禁别宫，秦氏也暴毙，一双儿女都送去了养生堂。 秦业奉命将秦可卿和秦可卿的弟弟收养，但秦可卿的弟弟没多久就夭折了，只剩下秦可卿一人。 废太子虽然被幽禁，但他还有一批忠心跟随的人。 秦可卿的教养，都是废太子找人负责的，吃穿用度全是废太子偷偷送来的。 秦业知道他的身份没法给秦可卿一个好的婚姻，昔年宁府也是跟随废太子起事，才招了祸。 虽然宁府地位大不如前，但毕竟是金陵第一家族，贾蓉也是贾家将来的族长，他的身份娶秦可卿是不够的，但谁叫秦可卿的身份见不得光呢。 如此才便宜了他。 秦业将秦氏的身世告诉了贾珍，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但秦业怎么也想不到，贾珍还揣着别的险恶用心。 贾琏自然不知道贾珍在想什么，吃饱喝足之后，他就赶回了荣府。 第165章 贾蓉18 贾蓉自然不知道宁府贾珍邀请了贾琏，打听他的消息。 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着。 次日晨起，摒除了杂念待在书房里看书，并未出门。 贾敏一早就叫人去宁府请了贾珍来，严词警告了贾珍一番，连饭都没留他用，就下了逐客令。 从进门到出来，贾珍从头至尾就没见过贾蓉一面。 离了林府，贾珍坐上马车，面色阴沉。 贾敏即便是他的长辈，但这样把他叫上门警告，还是很丢人的。 然而，再恼火，贾珍也无可奈何，他不敢得罪林家。 毕竟眼看着林如海就要高升了，他虽然袭了宁府的爵位，但只是个三品将军爵，并没有任何实权在身，哪怕林如海没有高升，他现在都得罪不起林如海。 「这个小畜生，还挺会找帮手。」贾珍冷哼一声，除了心里咒骂贾蓉，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府里，贾珍便开始整日醉生梦死的生活，全然不管贾蓉到底回不回来住。 经过了父亲和贾敏的警告，贾珍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暂时把心思压下去，以待来日。 而贾蓉这边，晚上吃饭的时候，从贾敏这里知道了师娘特意警告贾珍的事，心里感动不已。 将师娘为他做的事记在心里，回屋之后，贾蓉便一心扑在了功课上。 他还不能懈怠，春闱在即，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如海说的确实没错，他不想一直活在师傅师娘的庇护下。 第304页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他只能尽快考中进士。 只有做了官，贾珍才威胁不到他。 至于和秦氏的婚约，先拖着吧。 就这样，时间一晃到了腊月初五，林如海的船在这日抵达了京城码头。 听说师傅已经到京，贾蓉丢下书就去了前院堂屋。 林如海下了船，直接入宫面圣，直到宵禁前才到家。 见贾蓉他们全都在堂屋等他，林如海笑着道，「等了多久？」 「没多久，见过圣上了？」贾敏给林如海倒了杯茶，问道。 林如海点头，「就等着皇上任命下来了。」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林如海又关心了黛玉两句，最后才看向贾蓉，「贾珍可有为难你？」 「回京第三天，师娘就特意警告了我父亲，至今都还没见他来找过我。」贾蓉回道。 林如海点了点头，「算他识趣。」 贾珍虽然好色，但看来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起码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先用饭吧。」贾敏道。 贾蓉原本还想说出秦可卿的身世，但贾敏话说得快，他倒不好插嘴了，只能暂时压下不提。 林如海倒是看出了点什么，但也没问。 用过饭，林如海叫上贾蓉去了正院书房。 「刚才用饭前，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林如海问道。 贾蓉便将回京后，老太太给他的那封信给了林如海。 看完，林如海皱起眉，「你爹知道秦氏女的身世？」 「看老太太信里的说辞，怕是婚事定下前就知道了。」贾蓉说起这个，就如骨在喉。 他不是厌恶秦氏女，而是因为贾珍的心思，而下意识的产生这种排斥之心。 「若是如此，这婚事倒不好推拒了。」林如海嘆道。 贾蓉皱眉，「这话怎么说？」 「秦氏女的身世，既然秦业知道，贾珍也知道，那么就说明，这婚事会定下，是秦业将秦氏女的身世告诉了你父亲，这婚事才定下来的。」林如海喝了口茶，又道，「秦氏女的身世瞒不过天家，若是天家不愿意看到你娶秦氏女，这婚事就定不下来，甚至秦业都不会将秦氏女的身世告诉贾珍。」 既然贾珍知道了秦氏女的身世，那就证明，这门婚事，是上头默许的。 贾蓉如果不知道秦氏女的身世还好说，如今既然知道了，就容不得他拒绝。 因为拒绝就代表着，他得罪了皇家。 贾蓉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听完林如海的分析，不由哭丧个脸，「难道真要我娶了秦氏？」 做那活王八？ 贾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林如海哪里看不出来？ 他笑呵呵的道，「你且宽心，若秦氏女没有这样的身世，你父亲有心，自然能染指，可既然秦氏女有这样的身世，他不敢的。」 贾蓉一点也没被安慰道，「那是师傅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父亲。」 贾珍是有前科的。 宁府贾代化有四兄弟，其中两个是嫡子，两个是庶子。 他曾祖父贾代化两个庶出的弟弟都在高祖父离世后，分了出去，如今已经成了宁府的旁支。 只有他曾祖父的亲弟弟一直住在宁府。 但他那位曾叔祖父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剩下堂叔祖父后，没几年就撒手人寰。 这一房的男丁，都短命的很，活得最长的就是堂叔祖父，三十多岁。 堂叔祖父就一个独子，名贾瑾，也就是贾蔷的父亲。 贾瑾在贾蔷出生后没多久，就病逝了，贾蔷的母亲生的貌美，上头长辈都没了，无依无靠，就被贾珍染指了，之后便服毒自尽。 对外是宣称产后没养好身体，病逝的。 实际上，是被贾珍逼死的。 连已故堂弟的遗孀他都不放过，明知道贾珍有意他的未婚妻，贾蓉怎么相信贾珍不敢下手？ 林如海自然不解，贾蓉就将这桩旧事说给了林如海听。 林如海：「……」 他揉了揉额角，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像他这样品行端正的人，实在无法理解贾珍的所作所为。 简直枉为人。 「你那个堂弟的母亲是没有依靠，才被……欺负，」林如海有些难以启齿，缓了缓，道，「秦氏女不一样，她毕竟是皇室血脉，即便身世不能见光，那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你父亲若是敢对秦氏女有任何邪念，那就离死不远了。」 贾蓉很想说，贾蔷的母亲是没有依靠，可秦可卿就有依靠吗？ 最疼爱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啊！ 这在贾珍眼中，岂不是就是一个最好欺负的金枝玉叶？ 欺辱秦可卿这样的姑娘，更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第166章 贾蓉19 贾蓉到底还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将贾珍想得太坏了。 虽然在他心里，贾珍本就是这种荤素不急的混蛋，可他毕竟是贾蓉现在的亲爹，有些太难听的话别人能说，他不能说。 「我知道了。」贾蓉心情有些郁闷。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娶秦可卿。 尽管他知道秦可卿是无辜的，可只要贾珍有这种心思，他就过不去这个坎儿。 除非……没有贾珍。 回到自己屋里的贾蓉陷入了胡思乱想中，竟生出了弄死贾珍的念头。 第305页 在贾蓉的心里，他爹从始至终就不是贾珍。 他前世有将他视若珍宝的父母，祖父母；贾珍这种人，也配做他父亲？ 从贾蓉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他就没叫过贾珍一声爹，一直是称呼老爷。 这也是大家族的规矩，称呼家里的父母为老爷、太太。 如此也省了贾蓉不少心，他也不愿意叫贾珍父亲或是更亲昵的称呼——爹。 在他心里，只有林如海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的父亲。 只有他前世的父母，配他称一声爹娘。 邻近除夕，贾蓉回了一趟宁府，没见到贾珍，守门的小厮说是贾珍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他。 所以就不见他了。 这话贾蓉一个字都不信。 他回宁府，本来也不是特意见贾珍的。 只是他身为宁府的继承人，除夕祭祖他是不能缺席的，不得不回府。 既然贾珍不见他，贾蓉干脆直接回了东院。 东院跟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嗯，唯一的变化就是落了不少灰，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打扫了。 看来贾珍对他的怨气也不小啊。 叫人将屋子打扫干净，贾蓉则去了书房看书。 次日是除夕，贾蓉自然没有缺席祭祖。 贾家许多族老对贾蓉那是和蔼可亲，将他夸得跟文曲星下凡一般，贾蓉很是不自在。 从前这些族老，见了他都当没看见，如今…… 还真是势利眼啊。 除夕祭祖上，贾蓉见到了他的祖父，贾敬。 还有他那便宜爹——贾珍。 大抵是因为贾敬杵在这儿，贾珍乖得跟孙子一样。 看得出来，贾珍很怕贾敬。 见了这场面，贾蓉心里有了盘算。 或许……可以把祖父请回府坐镇？ 不过贾蓉跟这位祖父一点也不亲，暂时找不到理由请他回家。 除夕祭祖过后，贾蓉没地方拜年，外祖家不在京中，林家初二要去荣府拜年。 因此，初二贾蓉没出门。 初三他就回了林府，美其名曰跟师傅读书，为春闱做准备。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根本找不到攻讦的理由。 转眼到了元宵这日，这几日有灯会，很热闹。 黛玉缠着贾蓉带她出去看灯会，贾蓉很宠爱这个师妹，耐不住黛玉的缠磨，终究还是妥协了。 不过贾蓉将八个小厮全都带上了。 他这八个小厮，是他当初精挑细选出来的，品性德行都没有问题，之后还传授了武功，各个武艺非凡，有他们在身边保护，不怕黛玉会被拐子盯上。 若真有这么不怕死的拐子，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 贾蓉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出门，林如海夫妇后脚就跟上了。 「师哥师哥，我要这个。」 「师哥，这是什么？」 「师哥，那个灯好看。」 上了街的黛玉就像出了笼的鸟，快活得不得了。 贾蓉见她开心，便将她喜欢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只有灯不好卖。 「公子，这灯得猜对了灯谜才能拿走。」摊贩的老闆笑着道。 灯会嘛，猜灯谜是惯例。 谜面是一首诗： 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 莫道春来又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1） 看完贾蓉就知道了答案，正要答，就听到一个女声响起，「这个灯谜的答案是大雁。」 闻声，贾蓉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在红灯笼的衬托下，显得很是清爽。 再加上那堪称绝色的相貌，十分惹眼。 贾蓉晃了神，很快反应过来，扭头对黛玉道，「这灯笼已经被人猜了去，师妹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灯？」 黛玉却没理他，只盯着拿走了灯笼的美丽姑娘。 「这位妹妹喜欢？」美丽的姑娘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 黛玉点头，她确实很喜欢这个灯笼。 逛了这么久，好看的灯笼不少，但只有这个灯笼她一眼见了就喜欢。 「那这灯笼就送给妹妹了。」美丽的姑娘将灯笼递了过来。 黛玉没接，「君子不夺人所好，姐姐既然猜中了灯谜，这灯笼自然就是你的。」 她喜欢归喜欢，但也不会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而且，她觉得这姑娘似乎是特意接近他们的…… 黛玉都感觉出来了，何况是贾蓉？ 贾蓉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温声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我们今天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告辞。」 说完，就带着黛玉要离开。 不想刚转过身，就撞见林如海和贾敏。 他们夫妻俩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见贾蓉发现了他们，林如海夫妻干脆走了过来。 贾敏牵起了黛玉，对那美丽的姑娘笑了笑，「秦小姐。」 这声称呼，印证了贾蓉的猜想。 林如海对秦可卿点了点头，转头对贾蓉道，「有什么话，还是说开比较好。」 这个时候，贾蓉要是还看不出来中了套，那也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他没问林如海为什么要这么做，看着林如海一家三口离去，贾蓉看了秦可卿一眼，转身走向人少的河边。 第306页 「秦小姐找我，不知有什么话想说？」贾蓉背对着她，问道。 秦可卿上前，站在他身边，看着河面上飘着的河灯，美目里流露出几分伤怀。 「贾公子似乎很不喜欢我？」 贾蓉摇摇头，「小姐多虑了，我对你并无任何厌恶之情。」 他厌恶的是贾珍。 对秦可卿……多少也有几分迁怒。 只是他不太想承认。 「那你为何要逃婚？」秦可卿又问。 因着贾蓉的突然离去，秦可卿一度被许多千金小姐嘲笑。 作者有话要说： （1）春雁 明·王恭 春风一夜到衡阳， 楚水燕山万里长。 莫道春来便归去， 江南虽好是他乡。 第167章 贾蓉20 贾蓉噎了噎，辩解道，「我是去拜师的，不是逃婚。」 「是不是，贾公子自己心里最清楚。」秦可卿也不同他争辩，「我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羞辱我。」 贾蓉一听她这带着几分埋怨委屈的话，就知道秦可卿并不知道这婚事定下的真相。 「秦小姐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 贾蓉是第一次见秦可卿，看见了真人，才明白为什么会惹得贾珍念念不忘。 哪怕贾蓉自诩不是好色之徒，见了秦可卿，也有一瞬晃了神。 何况是本就好色的贾珍？ 秦可卿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听了贾蓉的话，就明白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世。 「你都知道了？」秦可卿有些难过。 贾蓉转过身来，看着秦可卿，心情复杂的道，「秦小姐才貌双绝，是我配不上你。」 「你配不上我？」秦可卿被这话气笑了，「十六岁就考中了小三元，十七岁的解元，配不上我这个工部营缮郎的养女？」 哪个少女不怀春？ 当初这门婚事定下，是提前问过她意见的，她私底下偷偷去见过贾蓉。 贾蓉当时虽然游手好闲，整日到处瞎晃悠，但相貌是真的好看。 秦可卿知道自己的身世见不得光，宁府虽然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是金陵的第一大家族，贾蓉还是贾家族长唯一的儿子，等于是贾家宗族的宗子。 他的身份配她是绰绰有余的。 她秦可卿说好听了是皇家血脉，说难听了就是个废太子的私生女。 要不是她身具皇室血脉，还配不上贾家的宗子呢。 如今贾蓉考中小三元，又考中解元，考中进士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的贾蓉，她哪怕是皇家血脉，都配不上他了。 可贾蓉说什么？ 说他配不上她。 这不是羞辱她吗？ 「你非要这样羞辱我吗？」 贾蓉没想到一句话竟惹哭了佳人，不由得呆住。 说实话，他会说配不上秦可卿，也有前世遭遇的原因在里头。 他前世会被追杀而死，不就是被赐婚给了皇家公主吗？ 秦可卿虽然不是公主，只是废太子的私生女，可她的身份太敏感了。 一个不慎，他就会被牵连，谁知道当今圣上怎么看待秦可卿的？ 毕竟废太子和当今圣上，也是竞争关系。 废太子是失败者，而当今圣上是最终胜利的人。 所以废太子被废了，当今却登基为帝。 虽然上头还有个太上皇压着，但登基十一年，当今圣上已经逐步掌握了大半权利。 太上皇一系的人，已经被打压得没有什么生存空间。 贾蓉若是今科能考中，就是天子门生，天然的皇帝派系，只要他不昏了头去搞从龙之功，总能一步步往上爬。 可若是娶了秦可卿，他就跟义忠亲王府扯上了关系。 即便秦可卿的身份不被承认，也改变不了她是已故废太子的女儿这个事实。 要知道，义忠亲王这支才是真正的嫡系。 当今圣上真能一点都不在意？ 现在继任王位的义忠亲王真的甘心就做个闲散王爷？ 贾蓉不敢赌，也不想掺和这些皇家阴私里头。 所以他说，他配不上秦可卿。 就是想让秦可卿明白，他抗拒这门婚事，让她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秦可卿看着很坚强的一姑娘，居然哭得这样伤心。 「我，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贾蓉有些慌了，他从小就读书，一心为了考中进士，光耀家族门楣，他前世也确实成功了一半。 谁都不会想到他会被赐婚给公主，然后招来杀身之祸。 重活一世，他也一直在读书，跟他走得最近的姑娘，就是他小师妹林黛玉。 可林黛玉就是个小姑娘，贾蓉完全是当做妹妹一样看待的。 不可能生出任何男女之情。 至于秦可卿，他承认秦可卿好看，但还不至于因此一见钟情。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 「我娘当初是被迫跟了废太子的，她很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因为我的存在毁了她一生，」秦可卿蹲在河边，有些精神恍惚，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字字句句都听进了贾蓉耳朵里，「我娘几乎天天都盼着太子去死，还想过溺死我，是废太子的人及时发现，我才活了下来。」 「后来……废太子坏了事，我娘迫不及待的将我和弟弟丢到了养生堂，再也没有出现过。」秦可卿默默地流着泪，「爹被幽禁了，娘抛弃了我和弟弟，我和弟弟后来被养父抱了回去，前几年我才知道是爹安排秦老爷收养我和弟弟，可是弟弟夭折了，这世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307页 贾蓉被触动了。 他何尝不是只剩下一个人？ 他的亲人，朋友，全都在他身死的一刻，烟消云散。 贾蓉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仍然惦记着他原来的父母亲朋。 可真的比较起来，他好像……没有秦可卿惨。 「秦小姐，我……不是有意的。」贾蓉嘆了口气道。 秦可卿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贾蓉，「我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家而已。」 「秦老爷……对你不好吗？」贾蓉不解的道。 秦可卿抿抿唇，垂下眼帘，「老爷有自己的亲子，而我……我爹还在的时候，一切都好，我爹走后，什么都变了。」 她的存在是个错误，可她没法怨恨废太子。 因为废太子才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 贾蓉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疼惜起秦可卿来。 秦可卿看似血脉高贵，可她的出生并不受期待，废太子一死，她的处境也变了。 义忠亲王府那边显然不会承认秦可卿的身份。 但凡那边有这个意思，完全可以认回秦可卿，因为秦可卿是秦业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她的身世在外人眼中，就是从小被遗弃在养生堂的孤女。 只要义忠亲王府愿意认她，她完全可以被记入皇家玉牒，成为名正言顺的县主。 可事实上，废太子已经死了六年，秦可卿仍然只是个工部营缮郎的养女。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啊。 第168章 贾蓉21 贾蓉在她面前蹲下，缓和了语气，嘆道，「秦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心情，可你的身份太敏感了，我不想跟义忠亲王府扯上关系。」 直到此刻，贾蓉才算坦诚了些。 秦可卿明白了贾蓉的意思，眼眶微红，「你以为我是废太子的女儿，就被义忠亲王府看重吗？他们根本就不承认我的身份，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永远都只是个工部营缮郎的养女罢了。」秦可卿苦笑。 贾蓉眉头皱起，「可你是废太子的女儿，这是事实啊。」 「我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而已，我爹死了，都没能让我被皇家承认，你还不明白吗？」秦可卿不明白贾蓉为什么会钻这种牛角尖，可她真的喜欢贾蓉。 若从前只是喜欢贾蓉的相貌，和迫切的想要逃离秦家。 现在真正跟贾蓉接触后，她更喜欢贾蓉的品格。 他跟世上的男儿都不一样，旁的男人，见了她的相貌，哪里还说得出半个拒绝的字眼？ 可贾蓉不，虽然见了她的容貌，也有一瞬晃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没有任何深入接触的意思。 要不是她先见过了林夫人，得了贾蓉师傅和师娘的认可，今日这次见面都不会有。 贾蓉是真的不想娶她。 之前跟林夫人见面的时候，林夫人也有些抗拒，但了解她的品行后，也改变了看法，不然也不会帮她制造机会见贾蓉一面。 但林夫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她，贾蓉为什么抗拒和她的婚事。 起初秦可卿以为贾蓉是看不上她的身份，毕竟明面上，她只是个工部营缮郎的女儿，而贾蓉有贾家宗子的身份，又是少年解元，说不定能在弱冠之前考中进士。 他前途无限，完全能凭藉现在的资本，娶个身份更高的贵女——能在仕途上给他帮助的贵女。 可贾蓉知道她真正的身世，也没有任何看不起她私生女身份的意思。 纯粹……就是不想捲入皇家恩怨里。 可她除了身上流着废太子的血，跟皇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皇家没有任何人会承认她的身份，直到她死的那天，她都会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 贾蓉是她唯一的选择，身份再低的，根本护不住她。 贾蓉毕竟是贾家的宗子，成了贾家的宗妇，只要再跟荣府打好关系，她就不怕任何人欺负了。 可贾蓉不被她美色迷惑，不愿意娶她。 贾蓉听了秦可卿的话，慢慢的缓了过来。 秦可卿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除非秦可卿立下于朝廷社稷的不世之功，否则被皇家承认身份，是不可能的。 他之前钻了牛角尖了，也想得太多了，对皇家这些阴私还是不够了解。 怪不得贾珍敢对秦可卿起那种心思，感情是知道秦可卿永远不会被皇家承认，是他能欺负的人。 想到这里，贾蓉不禁对秦可卿生出几分同情。 她这样迫切的想逃出秦家，八成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可她不知道，宁国府是另一个火坑。 如果是从前的贾蓉，根本就护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亲爹玷辱，而她根本找不到任何人求助，只能在这种折辱里生存，直到她再也受不了……一死了之。 贾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秦小姐，实不相瞒，我不愿意娶你，不止是因为已故的废太子，还有我老爷的原因。」 秦可卿疑惑不解，「什么意思？你老爷不同意？」 「不，我老爷不但同意，甚至希望你越快进门越好。」贾蓉苦笑。 秦可卿懵住了，不懂贾蓉的意思。 「我老爷……」贾蓉有些难以启齿，但他没法隐瞒，「他看上了你。」 秦可卿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花容失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第308页 贾蓉垂下眼，「就是知道了我老爷的险恶用心，我去找他质问，才被他打个半死。」 秦可卿面色煞白。 「我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可也不想做这活王八，才想尽了办法，拜了林大人为师，拼尽全力考了小三元、解元，」贾蓉垂眼，「我这样努力的读书科举，就是想摆脱他的控制，也不想你落入他的手中，你……现在明白了吗？」 秦可卿伸出手，仅仅抓住了贾蓉的手腕，「你没有骗我？」 「我拿这种事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贾蓉苦笑。 秦可卿信了。 不禁落下泪来，「那我怎么办？」 贾蓉抿唇，「你不嫁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哪有这么简单，」秦可卿哭着道，「你是我爹挑中的人，秦老爷是在完成我爹交代的遗言，也提前跟你祖父打过招呼。」 若非如此，秦业怎么会找到贾珍提婚事？ 就是两家有过前盟。 贾蓉错愕，「我祖父？」 他根本没想到这门婚事是贾敬跟废太子早有的约定。 既然如此，贾敬为什么不管管贾珍？ 旋即他又想起了养在荣府的那位小姑姑，明明是亲女，贾敬却不闻不问，连嫡妻离世，都没有半点在意。 这门婚事，说不定是废太子那边一厢情愿，贾敬不敢拒绝，才应下的。 废太子起事，可是毁了贾敬的仕途，贾敬心里真的心甘情愿在道观里炼丹？ 贾蓉脑子里起了风暴，这个消息把他给炸懵了。 「四王八公都知道这门婚约，我除了你，没有别的选择，」秦可卿哽咽着，「若是退了婚，我真的没有活路了。」 贾蓉是她父亲给她选的退路。 只是她父亲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贾蓉吸了口凉气，大脑飞速转动起来，但不管怎么做，这门婚事都解除不了。 若他坚持退婚，秦可卿真的死定了。 她这样的相貌太惹眼，还有那不被皇家承认的身世，谁不想沾一手？ 现在秦可卿还有跟他的婚约，这门婚约也是她的一个保障。 一旦退婚，盯着她的那些人就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咬一口，到时候秦可卿就真的毁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老爷贾珍。 从前贾蓉以为，贾珍是因为与秦家有旧，不好对秦可卿下手，才把心思动到他的婚事上。 可这婚约既然是贾敬和废太子定下的，就说明他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和秦可卿早有婚约，才让她这几年一直没被人欺负。 贾家虽然地位大不如前，但毕竟是金陵的第一家族，与四王八公皆有旧，甚至还有联姻，这还没算金陵四大家族的关系。 贾家的人脉是非常可怕的，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这个道理。 身份比贾家高的，也不至于盯上秦可卿，身份比贾家低的，也不敢对秦可卿动心思。 贾蓉想明白了这些关窍，不由得嘆了口气。 「你先别哭，等我回去问问师傅，这婚事……让我再想想吧。」贾蓉嘆道。 秦可卿仍是泪流不止，哭得停不下来。 她现在已经陷入绝望的情绪里，不管这婚事成不成，她都会落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手里。 逃不掉，躲不开。 真要落得那样的下场，还不如叫她现在就死了的好。 贾蓉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能站在一边等她哭完。 哪知秦可卿哭声一滞，突然扑进了边上的湖里。 扑通一声，水溅在贾蓉衣摆，湿了一片。 他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嚷嚷，「有人落水了！！」 贾蓉扭头看着湖里，秦可卿扑进了水里，半点也不挣扎，人已经沉了下去。 这是——寻死！ 贾蓉面色大变，顾不得多想，跳下去救人。 秦可卿还没失去意识，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奋力的挣扎。 她不想活了，只想干干净净的这样离开，好过活在世上被人折辱。 贾蓉好歹是习武的人，一开始没防备，被秦可卿奋力推开了，反应过来，用了些力气，才将秦可卿拖出水面。 「你清醒一点！」贾蓉紧紧抱住挣扎的秦可卿，大吼了一声。 听到贾蓉的声音，秦可卿冷静了些。 「怎么是你？」秦可卿面色煞白，一半是因为绝望，一半是因为冬日的水太冷。 贾蓉哪怕有内力护体，都觉得冷，更不用说秦可卿了？ 「上去再说吧。」贾蓉说着就要带她上岸。 秦可卿抓住他的手臂，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想活了。」 「你——」贾蓉气急，他想骂人，可又骂不出口，「还没到绝境，你寻死觅活的，有什么用？」 「还没到绝境？」秦可卿惨然一笑，「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现在不管嫁不嫁给你，都会落到那些骯脏的人手里，与其受辱，不如叫我现在就干干净净的死去。」 贾蓉哽住。 他说不出话来，干脆闷头往岸边游去。 「你放开我啊——」秦可卿见他充耳不闻，哭着求他，「贾蓉，我求你了，你就让我干干净净的去吧，我不想……不想落得跟我娘一样的下场。」 贾蓉心里很不好受。 第309页 因为种种原因，他不想娶秦可卿。 但他没想到秦可卿如此刚烈，反倒触动了他内心的那根弦。 「你既然有寻死的勇气，难道就没有反抗的决心？」贾蓉干脆也不急着上岸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生的貌美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心思骯脏之人的错，为什么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秦可卿哭声渐止，「我反抗的了吗？」 「你自己一个人不可以，不是还有我吗？」贾蓉改变主意了。 秦可卿的性情、品格、相貌，样样都合他心意，他就不信自己护不住她。 第169章 贾蓉22 秦可卿哭声停滞，抽噎了两下，有些迟疑的看着他，「你……」 「我改主意了，我会娶你。」贾蓉认真的道。 并不是哄她先上岸，再反悔。 秦可卿咬咬唇，「你老爷那边……」 「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护不住自己的妻子？」贾蓉忽然一笑，「从前我什么都没有，只能任他拿捏，但我已经不是昔日的我了。」 秦可卿说不出话来。 贾蓉搂着她，「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你不会后悔吗？」秦可卿忍了忍，问道。 贾蓉吸了口气，「秦小姐，实话说，我也是个男人，见到美丽的姑娘，当然也会心动，但我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如果太麻烦，我也不想自找麻烦，」顿了顿，「你的相貌，你的才情，你的德行，许多千金小姐都不如你，我相信你能承担起贾家宗妇的责任。」 「你……」秦可卿没想到贾蓉会这么说，不禁面上一红，冰冷的湖水都浇不灭她此刻内心的希望之火。 「我相信你。」秦可卿愿意赌一次。 贾蓉笑了笑，「那我们上岸？」 「嗯。」 贾蓉搂着她往岸边游去，岸边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见贾蓉把人救回来，退开了一片地方给他们上岸。 还没上岸，贾蓉几个小厮就围了过来，手上拿着厚厚的披风。 贾蓉抱着秦可卿上了岸，快速接过小厮手里的披风，将秦可卿裹了起来，避免被人看了去。 至于他自己，有内力护体，倒也扛得住。 将秦可卿打横抱起，贾蓉在几个小厮的开路下，离开了河街。 离开河街前遇上了秦可卿身边的两个婢女，便也将她们一起带着去了秦家。 秦家在一个小巷里，就是个小小的二进院，比起贾家的国公府，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贾蓉抱着秦可卿，两人浑身湿透的回来，让整个秦家的人都惊住了。 秦可卿住在内院的东厢房，秦业住正院，秦钟住前院东厢房。 贾蓉在秦家前厅，放下了秦可卿，目送她进了内院。 秦业是第一次见贾蓉，下定的时候贾蓉并未出现过。 秦业的老来子秦钟今年才刚进十岁，还是个半大的小少年，生的有些怯懦，不怎么敢往贾蓉面前凑，而秦业就是个老头子，看上去六十多岁了，半只脚都入了土。 贾蓉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和秦可卿在灯会上遇到，聊了一会儿，秦可卿不慎落水，他将秦可卿救了上来，送回府。 至于聊了什么，只字未提。 秦业对贾蓉略微有些讨好的味道，从头至尾都没有责怪过贾蓉半句。 贾蓉有些不适应，匆匆告辞离去。 回到林府，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沐浴更衣。 然后才去了书房见林如海。 林如海已经久候多时，「听下人说你一身湿透的回来，落水了？」 「嗯……」贾蓉有些不好意思，将前因后果说给了林如海听。 弄明白了原因，林如海摇头失笑，「你倒是实诚，什么话都跟那秦小姐说。」 「原是想让她心里有点底，哪知她这样刚烈，为了不受屈辱，不惜寻死。」贾蓉嘆道。 林如海打量了他一眼，「秦小姐你师娘见过，对她的品格赞不绝口，还挺惋惜她的身世，你自己也见过人了，怎么想的？还是想退婚？」 贾蓉垂下眼，「不退婚了。」 退婚秦可卿死路一条，不退婚，只需要面对贾珍便可。 至于贾珍，贾蓉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去死。 不过，现在贾珍死了，会影响他科举，他打算缓一缓。 若是考中了进士，授官后，有林如海帮衬，短时间内贾珍应该不敢对秦可卿伸手。 等他在朝廷站稳脚跟，大概需要个一二年。 到时候就可以送贾珍去死，他也就丁忧个三年，说是三年，也就是二十七个月罢了，不是整整三年。 有老师林如海杵着，丁忧结束后，复职并不难。 至于继母尤氏，她是个懂事的，贾珍一死，相信她会知道怎么做。 为难秦可卿？ 她不敢的。 林如海微微一笑，「春闱过后成亲？」 「我和秦小姐年纪都不小了，不宜再拖。」贾蓉道。 林如海点点头，「贾珍那边，我会盯着他，不会叫他欺负你们的。」 贾蓉深深一礼，「多谢师傅。」 这声感谢，真情意切。 如果不是林如海，贾蓉即便能考中小三元，都找不到合适的藉口，很容易引来旁人猜疑。 毕竟贾蓉之前差点就没命了。 第310页 保不准就有人怀疑到妖魔附身上。 他可不想被烧死。 「你是个好孩子，为师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你不用这般客气。」林如海笑着道。 这话不是客气，他知道贾蓉背地里为了保住他们家的命付出了多少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但好处他们都得了，何必追究那么多呢？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作为长辈，还是要难得糊涂。 贾蓉其实心里清楚，他做的事多半暴露了，只是林如海不问，他也就不提。 彼此心中有数就好，何必非要揭穿？ 这日后，贾蓉将心思放在了春闱上，期间也分了点心神关注秦可卿。 他离京三年，也叫秦可卿被嘲笑了三年。 如今既然改变主意，就不能叫人再嘲笑她了。 因此贾蓉抽空去了银楼挑了一套精緻的头面叫人送去了秦家。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也暂时压了下去。 秦可卿这边，因着落水，受了些寒，喝着苦药汁，卧床养病。 忽然听下人说贾蓉差人给她送礼，看着送来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套头面。 秦可卿叫丫鬟收起来，不由得想起了贾蓉。 贾蓉瞧着身子单薄，没想到力气那么大，倒没有表面看着弱不禁风。 这日起，贾蓉隔三差五就会叫人送些精緻的东西给秦可卿，直到春闱开考。 二月十六这日，贾蓉从贡院里出来，即便有内力傍身，也是难掩疲色。 抬眼看见林家来接他的马车，贾蓉走了过去。 第170章 贾蓉23 走近了才发现林家的马车边站着个眼熟的丫鬟，很快贾蓉就想了起来，这丫鬟是秦可卿的婢女。 贾蓉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马车边。 那婢女屈膝一礼，「见过蓉大爷。」 「不用多礼，你怎么在这里？」贾蓉淡淡叫起，目光却看着紧紧闭着的车帘。 还没等婢女回话，车帘就被一只玉手撩开了一点缝隙，露出一张绝艷的脸，「还不上来？」 贾蓉没问秦可卿为什么在这里，翻身上了马车，进了车内。 车内只有秦可卿一人。 算来自从上次分别，他们也有一个月没见了。 「之前听说你病了，我正在备考，没过去看你，现在大好了？」贾蓉打量了秦可卿两眼，才笑着道。 秦可卿点头，「已经大好了，」顿了顿，「你可有把握高中？」 「考中不难，就是不知名次如何。」贾蓉嘆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哪怕是贾蓉，也不敢说会元是他囊中之物。 他是小三元、解元没错，但考中小三元其实并不算难，解元也是，每三年都有将近二十个解元。 能参加春闱的都是天下读书人中的佼佼者。 即便贾蓉经过林如海一番调。教，但毕竟他跟林如海学习的时日尚短，未必比得过那些读书二三十多年的老儒。 「林夫人还在等你回去呢，先回府吧。」秦可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 贾蓉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虽然没有把握考中会元，但考个前十还是有把握的。」 闻言，秦可卿嗔道，「你故意吓唬我呢？」 贾蓉这样的年纪，能考中就已经不错了，能进前十，那更是祖上烧高香。 两人说着话，马车很快到了林府。 贾蓉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秦可卿下来，两人一起进了林府。 先去了正院见贾敏，然后贾敏留了秦可卿说话，贾蓉则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更衣。 毕竟在贡院里住了两个晚上，沐浴更衣的不用想，顶多用水擦擦脸，说不上臭，但两天不洗澡也有些不舒服。 换了身衣服，贾蓉来到正院，就见黛玉缠着秦可卿跟她下棋。 贾蓉笑了笑，在边上坐下，看了一会儿，很快黛玉就输给了秦可卿。 毕竟年龄差在这里，秦可卿琴棋书画都是经过精心教导的，虽然比不上国手，但对付黛玉一个孩子还是很容易的。 连输了好几把，黛玉就闹情绪了，非要贾蓉帮她讨回来。 贾蓉便坐在了秦可卿对面。 两人下了一盘，贾蓉小赢了几个子。 秦可卿却看出了些苗头，盯着他半响，闷闷的道，「不许让我。」 「我没让你啊。」贾蓉不承认。 黛玉看了看贾蓉，又看了看秦可卿，窝进了贾敏怀里，「师哥今天怪怪的。」 贾敏轻笑一声，拉着黛玉去了隔壁屋看弟弟。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秦可卿和贾蓉。 没了外人，秦可卿放下棋子，「不下了，没意思。」 她虽然看不出贾蓉的棋艺到底有多好，但肯定远胜于她。 别看秦可卿柔柔弱弱的，内心却好强的很，贾蓉让着她，她就不乐意下了。 贾蓉倒没想到秦可卿气性这样高，便笑着讨饶，「好，我不让你了。」 于是重下了一盘。 很快秦可卿就输得一败涂地。 若是比琴艺、画技，他肯定是不如秦可卿的。 但棋艺和书法，他却是有师承的。 若非如此，当真他仅凭一个探花郎的身份，就能娶到陛下最疼爱的公主？ 第311页 可惜，他人没娶到，自己就被害死了。 他已经来到这个时间三年，也不知道那权臣一家子现在死了没有。 应该死了吧？ 就算现在没死，早晚也会死的。 贾蓉想想，也就不气了。 跟将死之人怄什么气呢？ 秦可卿都没想到，自己的棋艺差了贾蓉这么多，输的这么惨，她是再没有下棋的兴致了。 见秦可卿恹恹的，贾蓉笑道，「不下了？」 「不下了。」秦可卿看了贾蓉一眼，有些气恼。 「我师傅家的花园子还挺精緻的，仿江南那边的景致，要不要去逛逛？」贾蓉问道。 现下已经过了春分，园子里的花儿很多都开了，景色还是不错的。 秦可卿想了想，应了。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便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喝茶歇息。 「上回见面，我心里一直有些疑问，不知该不该问你。」贾蓉想了想，道。 秦可卿喝了口茶，「什么疑问？」 「我上次送你回家，也见了秦老爷和秦少爷的面，他们俩好像对你没什么恶意，你为什么那么急着嫁出去？」贾蓉问道。 他原以为是秦老爷和秦少爷给了秦可卿委屈受，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秦可卿垂下眼，「你知道，我曾经有个弟弟。」 听她提起早逝的弟弟，贾蓉心中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年，我和你的婚事定下后，不小心听到秦老爷和人在书房谈话，提及了我弟弟，那人像是义忠亲王府的总管，我心中生疑，便叫嬷嬷去查，才知道弟弟的死跟义忠亲王府有关，是义忠亲王府的老太妃给了秦老爷一笔银子，让他叫我弟弟『不慎』发了高热病逝的。」秦可卿的声音有些干涩。 幼儿因高热而夭折的不在少数，就算没了，也不会引起怀疑。 若不是秦可卿不慎听到他们的谈话，也不会怀疑她弟弟的死有问题。 贾蓉默然。 怪不得秦可卿想要逃离秦家。 秦家老爷是她的杀弟凶手，秦钟这个弟弟，跟她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更是杀害她弟弟的凶手的孩子，她心里自然没有半分的好感。 「他们怎么会在书房里谈这种事？」贾蓉有些不解，就不怕墙外有耳，被人听了去？ 秦可卿冷笑道，「义忠亲王府的老太妃很不喜欢我，不！应该说厌恶我，她派人登门，是希望秦老爷搅黄我的婚事，叫我……」她没有在说下去，眼眶都红了。 贾蓉眉头皱起，「怪不得你说义忠亲王府不会承认你的身份。」 第171章 贾蓉24 女人的嫉妒心是非常可怕的，当年秦可卿的娘虽然是被废太子强迫的，可谁叫她夺走了废太子的心呢？ 义忠王太妃跟秦可卿的娘究竟有什么恩怨，如今已不得而知。 但看义忠王太妃迁怒了秦可卿姐弟，害死了秦可卿的弟弟不够，还要折磨秦可卿。 明明她可以让秦可卿跟她弟弟一起夭折的，但她没有这么做，偏偏让秦家养大了秦可卿。 等秦可卿定亲，她又来搅合，想要秦可卿落入那些骯脏的人手里。 不对！ 贾蓉想起了废太子。 废太子没死之前，他的妻妾都是跟他一起住在别宫的，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秦可卿弟弟的死，想来是当时废太子没顾上，才叫废太子妃钻了空子，后来废太子发现了废太子妃的动作，插手了秦可卿的教导，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废太子安排来的，废太子妃自然就没法再对秦可卿下手。 废太子死后，被追封了义忠亲王，废太子妃也成了义忠王妃。 等她儿子袭爵，她就升级成了王府的太妃。 想必废太子刚死那几年，有不少人都在盯着王府，叫义忠王太妃不敢有什么动作，怕被人拿住了把柄，给儿子惹来祸事。 毕竟好不容易从解了禁，谁也不想再过被圈禁的日子。 几年后，见义忠王府一直很安分，盯着的人少了。 这个时候，秦可卿定亲的消息传来，又是废太子当年的安排，自然勾起了义忠王太妃的恨意。 于是又开始使绊子，想要秦可卿生不如死。 如果贾蓉没猜错的话，秦可卿的相貌八成随了她娘。 要不然，时隔这么多年，义忠王太妃为什么对一个翻不起风浪的私生女有这么大的恶意？ 「别想了，有我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贾蓉安慰道。 就目前的结果来看，秦可卿和义忠亲王府的关系，不但没有他之前猜想的那么亲密，甚至可以说仇深似海。 没有任何和好可能的那种关系。 这样他娶秦可卿，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相信秦可卿和义忠亲王府的恩怨，瞒不过当今天子。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至于娶了秦可卿会得罪义忠王太妃，他管那老太婆会不会高兴？ 为了一点恩怨，就害死一个无辜的幼儿，这种女人实在恶毒。 谁跟你有恩怨，你找谁去，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下此毒手，未免太过了。 贾蓉不太看得起这位太妃，也不惧得罪她。 就算义忠亲王府有太上皇的庇佑，他们现在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第312页 他师傅是陛下的心腹重臣，依靠这层关系，他能很快走入陛下的眼中。 跟义忠亲王府有仇，在陛下眼里，说不定还是个优点呢。 「你不怕得罪义忠王府吗？」秦可卿本以为贾蓉听了这个真相，会畏惧义忠亲王府的权势，反悔不娶她。 毕竟之前贾蓉就不想跟皇家有什么牵扯，还拒绝娶她。 后来愿意娶她，大抵也是同情占了多数。 贾蓉失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秦可卿不知道他笑什么。 贾蓉喝了口茶，幽幽道，「我之前不想娶你，是因为我只要高中，就是天子门生，只要我不投靠任何皇子，就是天然的保皇党，可你偏偏是已故废太子的女儿，若是你跟义忠亲王府的关系亲密，我倒是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娶你，但现在，你和义忠亲王是这种敌对关系，我也就不用担心会被陛下误会勾结义忠王府。」 他将这些掰开揉碎了告诉秦可卿，「若是忠顺王府，我恐怕还要畏惧三分，毕竟我是真得罪不起这位王爷。但义忠亲王府……不是我小瞧他们，他们一家子现在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也不会在暗中搞这些手脚，早就像忠顺王那样，直接派人上门找麻烦了。」 秦可卿心中稍定，「这可是你说的，将来义忠王府找你麻烦，可不要后悔。」 「他们要是敢找我的麻烦，倒是好事呢。」贾蓉喝了口茶，轻笑道。 只要义忠亲王府对付他，在皇上眼里，他就彻底跟义忠王府断了关系。 他娶的妻子是已故义忠亲王的女儿？ 那有什么关系，他媳妇跟义忠王太妃有仇啊！ 秦可卿虽然是废太子派人调。教出来的，但许多事并没有人教她，她也不懂贾蓉为什么这么说。 但想来，贾蓉也不是无的放矢。 又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贾蓉才带着秦可卿去正院用饭，用晚饭才送她回家。 赶在宵禁前回到林府，已经很晚，干脆回屋歇息了。 次日一早，贾蓉刚陪师娘、师妹用完早饭，就有门房来通报，说荣府来人了，要见贾蓉。 「来的是谁？」贾敏问道。 门房道，「是荣府的琏二爷。」 一听是他，贾敏就没有再多问了，看向贾蓉，「可要见见？」 「我和琏叔关系还是不错的，我去见见他。」贾蓉起身，去了前厅。 贾琏已经在前厅喝了杯茶，见到贾蓉，忙上前，「如今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 「琏叔找我有事？」贾蓉请贾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悠闲。 贾琏有些羡慕贾蓉，他嘆了口气，「是你老爷，让我来探你的口风，听说你最近跟秦家小姐走得近，」顿了顿，「你不抗拒这门婚事了？」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贾蓉和未婚妻感情好，若是贾蓉不打算娶秦可卿，那真的说不过去。 贾蓉点点头，「老爷让你来问婚期的？」 「这不是你也不小了吗。」贾琏摸不准贾蓉现在的脾性，「秦家那边也差人来问了，有催促你们早些成婚的意思。」 贾蓉沉吟片刻，笑了，「那就在五月挑个吉日吧。」 终于得了贾蓉一句准话，贾琏心中一松，「那我回去就跟你老爷说，」说着又迟疑了一下，「既然你改了主意，什么时候回府？婚事总不能在林府办吧？叫外头的人知道了，会笑话咱们家的。」 第172章 贾蓉25 「婚事自然不能在林家办，考完了殿试之后，我会回府的。」 贾蓉不信任宁府的人，谁知道贾珍会不会为了阻止他参加殿试，在他的吃食里下药？ 虽然不致命，但阻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就贾珍那低到地府的底线，贾蓉实在不敢放心回去。 贾珍就算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也已经在宁府扎根了将近二十年，人脉远非贾蓉可比。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贾珍很大的概率会去做，而宁府也多得是脑子不清醒的人跟着犯浑。 等参加完殿试，一切尘埃落定。 对于贾蓉来说住在哪里，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毕竟考完了嘛。 贾琏也是个人精，听出了贾蓉言外之意，当即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心里却在犯嘀咕，珍大哥哥到底干了什么好事？父子俩的嫌隙竟然深到这种境地。 贾蓉竟是宁愿住在师傅家，都不愿意住自家。 送走了贾琏，贾蓉回来跟贾敏说了一声，便藉口看书回了自己的屋里。 「少爷在想什么？」竹青见贾蓉坐着发呆，便给他倒了杯茶。 贾蓉嘆道，「我在想，怎么保护秦小姐。」 「这话怎么说？」竹青不太理解。 如今贾蓉地位步步攀升，早已经不是贾珍可以欺负的人，纵使要顾忌孝道，可上头还有老太爷压着，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吧？ 贾蓉道，「我的情况，你都清楚。」 作为贾蓉贴身的小厮，又是一直跟随贾蓉走过来的心腹，竹青自然了解贾蓉的情况。 「少爷是担心少奶奶会被老爷欺负？」竹青一点就通，「可少爷已经不是从前的少爷了，老爷就算有心，也不敢下手吧？」 「那是你小看了他，」贾蓉摇摇头，「人心之黑暗，是你想像不到的。」 第313页 贾蓉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贾珍这种没有底线的畜生。 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送贾珍去死，可在他还没站稳脚跟之前，却是不能下杀手。 竹青看了贾蓉几眼，沉思片刻，「少爷若是实在担心少奶奶，小的倒是有个主意。」 闻言，贾蓉挑眉，「你且说来听听？」 「咱家老爷什么德行，想来少爷都清楚，既然少爷担心老爷欺负少奶奶，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老爷彻底的安静下来。」竹青道。 这话也完全是揣摩了贾蓉的心意才说出来的，不然竹青可不敢撺掇主人谋害亲父。 贾蓉看了他一眼，「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这个。」 说着摇摇头，不再理他。 见状，竹青哪里还想不到，贾蓉其实早就对贾珍有了杀心，只是另有顾忌。 「少爷可是有什么顾虑？」竹青疑惑的道。 贾蓉道，「他死不死，我倒不关心，但他毕竟是我老爷，一旦他死了，我就得丁忧。」 这一丁忧那就是两三年的时间，新一茬的进士也该入朝了，他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 越是往上，职位那都是有数的。 弄明白了贾蓉的顾虑，竹青一笑，「这有何难？那就换个法子让他彻底安静下来。」 「换个法子还能彻底安静下来？」贾蓉一时没想明白。 竹青嘿嘿笑道，「老爷不是喜欢美貌的女人吗？那青楼里头可多得是，老爷最喜欢去那种地方消遣了，只需弄些猛药给老爷吃下去，中风也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贾蓉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药从哪里弄？」贾蓉旋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竹青笑着道，「少爷若是信任小的，这事儿就交给小的来办。」 「那就交给你了。」顿了顿，贾蓉又补了一句，「最好等我成亲之后，再让他中风。」 「少爷就瞧好吧，小的一定将这事办好。」竹青道。 贾蓉安了心，笑着到，「缺什么可以跟我说，不用客气。」 「是，少爷。」 这日过后，竹青便早出晚归，偶尔会来找贾蓉支取一些银子，或是向贾蓉讨些药材。 贾蓉都一一给了他。 转眼到了三月半，会试放榜了。 因当日贾蓉留的地址是林府，因此差役直接往林府来报喜。 贾蓉到底还是没考中会元，新科会元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过贾蓉的名次也不低，排在前三。 若是贾蓉好生磨砺两三年，下一科再考，拿下会元的概率是很大的。 不过贾蓉没那么多时间了。 新科的贡士里，贾蓉的年纪是最小的，虽然他没考中会元，但名气仍旧传开了。 相继传开的还有林如海的名声，毕竟贾蓉是林如海的入室弟子，跟林如海学习才三年，就考中了贡士，名次还排在前列，殿试一般来说是不会落榜的，也就是说，贾蓉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进士老爷了。 殿试放榜后，林府门庭若市，不少人登门贺喜，还有京中不少人希望林如海收下家里的孩子做入室弟子。 都被林如海一一婉拒了。 值得一提的是，开年朝廷开印之后，林如海的任命也下来了。 一跃成了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等贾蓉进了翰林院，林如海也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殿试于四月二十一在保和殿举行，按照会试发榜的成绩排名安排座位。 贾蓉是会试第三，就坐在第一排，新科的会元坐在第一排的中间，第二三名的贡士分别坐在会元的两边，以此类推。 殿试只考一日，黎明入宫，日暮出宫。 三日后发榜，次日二十五举行传胪大典。 贾蓉被点了一甲第三，俗称探花。 听说自己考中一甲第三时，贾蓉都有些恍惚。 重活一世，居然还是考了个探花。 其实论才华，贾蓉并不觉得自己逊色今科的状元和榜眼，大抵是上头见他年轻，有意压一压他的风头，省的他因此骄傲放纵。 贾蓉：「……」 心里纵使再有怨言，他也没法说出他不会骄傲放纵的话来。 总不能说他活了两辈子，前世就考过探花，不曾骄傲吧？ 算了，一甲探花也足够了。 传胪大典上，贾蓉被直接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这就是按照旧例，并无任何不同。 二甲、三甲的进士还要在三日后参加朝考，择优选庶吉士，其余的要么留京做个八。九品的小官或者外任熬资历。 跨马游街、琼林宴之后。 贾蓉出宫直接回了宁国府，他从前住的东院已经焕然一新，毕竟是婚房，不能太寒碜。 东院的内室已经布置成了新房，如今婚礼还未办，贾蓉自然不好住进去。 好在东院面积大，是个三进的独院，东院前面是小书房，小书房正南边挨着的是僕役住的群房。 再往南就是马棚。 贾蓉打算大婚前就住在书房里。 次日，贾蓉清早就去了翰林院点卯上班，按照规定，现在还没到秋分，在京的官员统一定在申正（下午四点）散值。 第一天散值后，贾蓉跟林如海一起回了林府，同师傅一家用完晚饭才回宁府。 他回府后，还没见过贾珍。 第314页 从三月初开始，贾珍就流连于醉春楼，几乎夜不归宿。 听说醉春楼新出了个头牌，生的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勾的京中不少纨绔子弟夜宿醉春楼，最近醉春楼的生意火爆了。 贾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猜测大抵是竹青的手笔。 对这个老子的事，贾蓉漠不关心。 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就好。 上了几天班，就进了五月，初五是端阳节，府里开始忙碌起来。 初二这日从衙门回来，贾蓉就被荣府的一个小厮给拦下了，一问是贾宝玉跟前的小厮茗烟。 「宝叔可是有事交代？」贾蓉年龄虽然比贾宝玉大七八岁，但他的辈分却实打实比贾宝玉小了一辈，只要两家没分宗，按照辈分，他就得称贾宝玉一声叔叔。 茗烟不敢在贾蓉跟前摆谱，虽然贾蓉辈分比贾宝玉低，但贾蓉如今可是实打实的七品官，又是在翰林院这样清贵的地儿。 老话不是说，翰林院就是内阁辅臣的储备官员吗？ 茗烟好歹也跟着贾宝玉读过几天书，虽然他家主子不怎么爱读书，也不喜欢读书人，总喜欢骂人国贼禄鬼，但他可不敢轻视贾蓉。 「明儿是薛大爷的生日，我家二爷受了薛大爷的请託，邀小蓉大爷明儿去吃酒，还请小蓉大爷可以赏光。」茗烟恭恭敬敬的道。 贾蓉挑眉，薛大爷？薛蟠？ 这厮邀请他做什么？ 贾蓉本想拒绝，但想想贾宝玉是荣府老太太的心头肉，秦可卿的身世是老太太透露给他的，怎么说也对他有相助之情，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得给几分面子。 想了想，贾蓉便应下了，「我明日会去的，在什么地方？」 「丰和楼，您到了地儿，自然有人接您。」茗烟恭敬的道。 「我知道了。」 等茗烟离开，贾蓉回了屋，叫来鼓山。 竹青忙着处理贾珍的事已经有些日子，最近贾蓉使唤的都是鼓山他们。 「爷有什么吩咐？」鼓山性子比较稳重，说话也温吞，不过消息却很灵通。 贾蓉道，「刚才茗烟来拦我，说薛大爷托宝叔邀请我去吃他的生日酒，他怎么跟宝叔混在一块儿的？」 虽然贾蓉不太喜欢贾宝玉，但薛蟠那种嚣张跋扈的人，也不太可能跟贾宝玉混一块儿才是。 鼓山道，「爷有所不知，去年皇上下旨举办採选，一为充盈内宫，二为公主选伴读。薛家也算是名门之后，薛家小姐的也记了上去，去岁入京参选的，只不过落了选，后来就住在了西府，西府将东北角的梨香院收拾了给薛家人住。」 第173章 贾蓉26 贾蓉疑惑不已，「薛家姨太太是王家人，她入京不住娘家，怎么住荣府去了？」 「薛家姨太太的长兄住在金陵，二兄去岁升了边任，带着妻女去了任上，如今王家在京中只有个空宅子。西府二太太是薛家姨太太的亲姐姐，可不就上门投靠了。」鼓山解释道。 贾蓉嘴角一抽，「他们家倒是厚脸皮，自家在京中有宅子不住，偏赖在别人家。」 听出贾蓉话里的嘲讽之意，鼓山低头忍笑，「这不是薛家只剩孤儿寡母三人，家里没个鼎立门户的男人，且寡妇门前是非多，若是没人撑腰，难免被欺负。且薛家少爷、小姐还未成人，薛家姨太太只能厚脸皮住在荣府，不过……虽然他家住在荣府梨香院，但一应支出都是自己负责的。」 「他家有钱，若是住荣府的还吃荣府的，岂不叫人笑话？」贾蓉并不奇怪。 喝了口茶，没什么想知道的，就摆摆手让鼓山退下。 鼓山出去后没一会儿，贾蓉跟前另一个叫苍云的小厮进来了。 决定娶秦可卿之后，贾蓉便吩咐苍云去牙行挑了几个十一岁至十四岁的小丫头，教她们武功。 虽然就三四个月的时间，但足够她们入门了。 调。教完了，叫人直接送去秦府，连人带身契一起交给秦可卿。 以后秦可卿出门交际，若是被人算计，有这些习武的丫头跟着，倒也不怕秦可卿吃亏。 最重要的是，贾蓉也不确定贾珍什么时候会中风。 他白日里得去衙门办差，秦可卿就得留在家里，他可不放心让秦可卿一人应对贾珍这色皮。 有这群会武功的丫头保护，贾珍胆敢伸出自己的爪子，贾蓉宁愿立马丁忧三年，也要搞死他。 「爷，那四个丫头已经全部交给秦小姐了。」苍云是来复命的。 贾蓉身边八个小厮，就数苍云的武功学的最好，天分奇高。 若是他混迹江湖，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大侠。 不过，他一家老小的命都是靠贾蓉救下来的，一心想要向贾蓉报恩，倒是没想过去混什么江湖。 「嗯，你做的不错，去找星尘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多陪陪家人吧。」这断时间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苍云已经有四个多月没回家了。 眼看端阳佳节就要到了，让他回家陪家人过节吧。 至于其他几个小厮，大部分都是孤家寡人，要么就是与家里断了联繫，也就苍云的家人都还在。 「多谢公子爷。」苍云感激不已。 在书房呆了一会儿，贾蓉就回屋歇息了。 次日照常去衙门办差，下午申时正散值后，贾蓉回府换下官服，穿了一身素色的锦袍，又从府库里挑了一块玉佩做生辰礼，才带着鼓山和月野二人去了丰和楼。 第315页 他到的时候，茗烟就在酒楼的门口等着，见到贾蓉忙迎了上来，「蓉大爷可算是来了，就差您一个人了。」 贾蓉笑了笑道，「刚散值回府，换了身衣服来的。」 一听这话，茗烟也不敢抱怨，笑呵呵的领着贾蓉上楼。 进了雅间，才发现这里人还真不少。 除了贾宝玉还有几个世家公子，贾蓉大半都认得。 这些人都是与贾府交好的世家公子，平日里本就跟着一起玩儿的，贾蓉自然认得。 冯将军家的冯紫英，陈家的陈也俊，卫家的卫若兰，还有韩家的韩奇。 贾家的人多一些，贾琏、贾宝玉都在这儿，加上贾蓉，足足三个。 「琏叔，宝叔。」贾蓉上前行礼。 贾琏不敢受他的礼，忙起身扶贾蓉，「都是一家亲戚，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坐快坐。」 他们这群人里头，贾蓉是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即便辈分比贾蓉高，可贾琏自己心里清楚，东西两府传到贾蓉这一辈，跟他们已经出了五服，要不是两家同出一支，贾蓉完全没必要对他客气。 毕竟论起来，贾蓉是贾家宗房的继承人，又是新科的探花，不管是外头的地位，还是族里的地位都比他们高。 贾琏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贾宝玉就没有了。 他一向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对于一心仕途的人，在他眼里全是国贼禄鬼。 贾蓉刚回京的时候，贾宝玉还有些喜欢贾蓉的品貌，可知道贾蓉一心仕途之后，对贾蓉的热情就去了大半，认为他们不是一路人。 今日贾蓉向他行礼，他也直接受用了。 在他看来，他跟贾珍是同辈，贾蓉是贾珍的儿子，叫他叔叔合情合理。 对此，贾蓉没什么可说的，贾宝玉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贾宝玉。 荣府上下哄着他，可不代表贾蓉也要哄着他。 就贾宝玉这德行，还有出息？ 贾蓉心里嗤笑，一点都看不起贾宝玉这种窝囊废。 「贾大人，好久不见啊。」薛蟠笑呵呵的给贾蓉敬酒，讨好的意味很浓。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蓉跟他喝了一杯，寒暄了两句，又同其他家的世家公子喝了几杯酒，便藉口公务繁忙，起身告辞。 礼送到了，酒也喝了，自然也该告辞了。 薛蟠噎住，他特意走了贾宝玉的关系将贾蓉请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可是贾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目送贾蓉离去，薛蟠放下酒杯，脸色有些不好看。 贾宝玉同样也觉得丢面子，毕竟薛蟠是托他请贾蓉来的。 「薛大哥哥，蓉哥儿自从开始读书科举，就这样了，你别往心里去。」贾宝玉劝道。 这样了，哪样了？ 听起来就有些贬低的味道。 贾琏看了贾宝玉一眼，心里有些腻歪。 对这个堂弟，贾琏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满的。 明明他是长房嫡孙，却被贾宝玉一个二房的嫡次子压一头，换了谁心里舒坦？ 薛蟠扫了兴，也没心情喝酒了，众人又喝了一轮，就直接散了。 从丰和楼出来，贾琏也没回荣府，转道直接去了宁府找贾蓉。 对这个族侄，贾琏可真是刮目相看，也很是羡慕。 毕竟他没有贾蓉这样的运道，入了林如海的眼，还翻身做了主人。 第174章 贾蓉27 贾蓉回府后，就沐浴更衣，换了身青色的衣袍。 才刚下喝了杯茶，就听小厮通报，说贾琏来找他。 贾蓉疑惑，他才刚走，贾琏就来了？ 他不是在跟薛蟠他们吃酒吗？ 心里虽然困惑，但毕竟除了贾蔷，原身就跟这位琏叔的关系最好，可以说是从小就跟在贾琏屁股后面跑的。 从小到大，贾蓉也没少受到贾琏的照顾。 来到这个世界后，贾蓉卧床那段时间，贾琏也没少登门看望他。 因此，贾蓉心里对贾琏还是很亲近的。 「请琏叔进来吧。」 说着，又倒了杯茶。 没一会儿，贾琏就带着一身的酒气进来了。 见贾蓉头发还湿着，身上的衣袍也换了，贾琏便知他已经沐浴更衣。 「蓉儿，琏叔可真是羡慕你啊。」贾琏坐下来，端起茶就喝。 好在这茶温度合适，并不烫嘴。 贾蓉心情平静，「琏叔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才华，羡慕你运道好，羡慕你马上就要娶个天仙似的温柔老婆。」贾琏嘴里一下子蹦出连串的羡慕。 贾蓉默了默，想起记忆中琏二婶的泼辣，不禁同情的看了眼贾琏。 身为男子汉，被自家媳妇管得跟孙子一样，确实挺丢人的。 「琏二婶不也跟神妃仙子一般？琏叔何必羡慕我？」贾蓉只能挑好的话说。 贾琏嗤笑一声，「咱们什么关系？你还能不知道你琏二婶的本性？她就是个母老虎。」 这话说得真不客气。 贾蓉没接话，诚实的说，贾蓉觉得王熙凤管贾琏也是应该的。 毕竟贾琏也确实有些荤素不忌了些。 连身边伺候的小厮都不放过，虽然说像他们家这样的门第，身边养的漂亮小厮就是拿来泻火的。 可贾蓉并没有这种嗜好，也觉得有些噁心。 第316页 「琏二婶也是心里有你才会这样，若是不在意你，管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呢？」贾蓉想了想道。 贾琏：「……」 他苦笑一声，「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 「琏叔，我说句公道话，你也确实太不争气了些，」贾蓉喝了口茶，「这女人，你强则她弱，你弱则她强。你若是能立起来，哪有琏二婶的事儿？」 「你懂什么呀？说得简单，我拿什么立起来？」贾琏哼道。 贾蓉道，「琏叔，我看你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 「可不嘛。」贾琏想着王熙凤，那脸、那身段，确实令人心折，可那性子，谁都受不住。 贾蓉虽然没跟女人相处过，但也看得出贾琏和王熙凤之间的问题。 「琏二婶是个心气高的人，若是你能给她挣个诰命，哪怕是最低的诰命，她也会听你的，可惜你整天只想着吃喝玩乐，见了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贾蓉摇摇头道。 要说谁最了解贾琏，也就从小跟贾琏混在一起的贾蓉了。 诚然，王熙凤管贾琏确实过了些，但贾琏也着实有些饥渴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忘屋里拉。 也不怕染病。 「诰命？」贾琏瞪大眼睛，「你可真看得起我。」 「这难道很难？」贾蓉不理解，「你不是大婚前捐过官？虽然只是个同知的散官，但运作一番也不是不能去地方上做个知县，混个正七品的知县不难吧？正七品的官员妻子也能请封正七品的孺人诰命，这很难？」 贾琏嘴角一抽，「地方上？那多艰苦啊。」 「你真是个蠢货。」贾蓉不客气的道。 贾琏噎住，「你怎么骂人呢？」 「骂你怎么了？你们家现在情况明摆着，府里老太太看重二房的宝玉，认为他衔玉而诞，将来必有造化。西府上上下下，都将贾宝玉当成了荣府的继承人培养。可事实上，西府的袭爵人是你爹，你是长房唯一的嫡子，不论怎么算，你都该是荣府的继承人，可现在谁还记得这点？」 贾琏怔住，脸色有些不好看。 「琏二婶是西府二太太的娘家侄女，很轻易的就将琏二婶的心笼络了过去，你去府外头打听打听去，外头谁不说你和琏二婶只是你二叔家一个管事的？」 管事的是什么？那是奴才秧子！ 可贾琏分明是荣府的继承人啊！ 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那府里哪怕是赖总管，都是奴才，贾琏的地位居然还不如府里的奴才。 这难道不可笑？ 「你还在这儿纠结被琏二婶管得太严的屁事儿，再不立起来，只怕荣府都没你们一家人落脚的地儿了。」贾蓉哼道。 旁观者清，贾蓉自然比贾琏这个局内人看得明白。 贾琏的脸色难看，「你别瞎说，爵位传承哪里轮得到二房摆布，那都是要听陛下的。」 贾赦作为袭爵人，怎么都不可能把爵位传给二房吧。 「可要是你和琏二婶没有儿子呢？」贾蓉道。 贾琏没声儿了。 「你自己立不起来，跟琏二婶之间也因为她管得严而起了嫌隙，如此一来，琏二婶就只能抓紧了手里的管家权，这样她才能在荣府有一席之地，可这管家的事，最是费神费力，她将心思都放在了管家上，又如何给你生下嫡子？即便能怀上，也生不下来。」 贾琏被贾蓉这恐怖的分析给惊住了，磕巴起来，「没你说的那么吓人吧？」 「琏叔，你是从小带着我长大的，咱们说是叔侄，实际上情同兄弟，我也是不忍看你落得个被赶出荣府的下场，才提醒你的。」贾蓉嘆道。 荣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贾宝玉那块玉带来的虚荣之中，早已经迷失。 就连老太太都深信贾宝玉有大造化，又何谈旁人？ 「那，那我该怎么办？」贾琏慌了。 贾蓉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终是说通了贾琏。 当然，这也是与贾蓉的确从小跟着他混，感情非同一般有关。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法子了吗？」贾蓉嘆道。 这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贾琏想起贾蓉之前说的办法，心里开始摇摆起来。 他今年二十三了，一事无成，文不通武不就，让他去外任知县，他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第175章 贾蓉28 见贾琏还在犹豫不决，贾蓉眉头皱起，「你到底在顾虑什么？难道真想把家产拱手让人？」 贾蓉不喜欢贾宝玉，不愿意见到贾宝玉得到荣府的家产。 「我当然不愿意！」贾琏脱口道。 贾蓉道，「那你在犹豫什么？」 「我，我根本就不是个做官的料，我什么都不懂啊。」贾琏的确想摆脱现在的困境，可他这什么都不懂，非要找了关系去做官，岂不是害人？ 这话倒是叫贾蓉高看了他一眼，「你能有这个心，非常好。」 「哎……」贾琏嘆气，有些忧愁。 贾蓉笑着道，「琏叔倒也不必如此，你虽然没有这个本事，但可请人教你啊。」 「请谁教我？」贾琏不解。 贾蓉道，「你当那些知县知府都是自己办事的吗？看看你二叔就知道了，他养着那么多的门客是做什么的？真是叫他们吃白饭的？」 「你的意思是……」贾琏似懂非懂。 第317页 贾蓉只好挑明，「你可以请个师爷帮你做事。」 师爷，也可称之为幕僚等等。 师爷就是为主家出谋划策、参与机要的人，起草文稿，代拟奏疏；处理案卷，裁行批覆；奉命出使，联络官场等等。 只要请一个聪明的师爷，一个知县而已，难不住贾琏。 「我上哪儿去请师爷？」贾琏嘆道，「师爷倒是不难请，就是怕请个蠢货回来，反倒害我。」 「这个我可以去找师傅帮你问问。」贾蓉道。 贾琏闻言，心思一动，「当真？」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侄儿，你若真帮了我这个忙，叔叔一辈子记得你的好。」贾琏激动起来。 贾蓉将贾琏哄了回去，让他等消息。 次日贾蓉去翰林院办差，散值后等林如海一起回去。 直接去了林府。 用过晚饭，贾蓉直接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林如海见状，心中瞭然。 「有事找我？」 贾蓉将荣府的事说给林如海听，「我瞧着西府那边不像样，琏叔品行还算正直，虽私德有亏，但无伤大雅。」 起码比起贾宝玉好多了。 林如海见过贾宝玉一回，留下的印象也不太好，这小子似乎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 贾宝玉私底下一些言行也传到了林如海的耳朵里，对这个厌恶读书的贾宝玉，他非常不喜欢。 偏偏荣府老太太似乎还有意撮合贾宝玉和黛玉，叫林如海恼怒非常。 他家的掌上明珠，也是贾宝玉那废物配得上的？ 倘若贾宝玉上进自律，一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倒也罢了。 偏偏这就是个纨绔好色之徒，屋里的丫鬟足足十来个，全都是美貌丫鬟。 他林如海就是昏了头，也不可能把女儿许给这种货色。 小小年纪就这样贪图美色，将来长大了，那还得了？ 「你是想帮琏儿争家产？」林如海问道。 贾蓉反问道，「这不本来就属于琏叔吗？」 林如海默了默，想着荣府那些人的言行举止，竟是默认了贾宝玉是小辈里最尊贵的人。 「我知道了，人我找到了给你送去。」林如海也想给荣府找点事儿做，省的他们老盯着黛玉。 贾蓉不意外林如海会答应，眼看时辰不早了，贾蓉起身告辞，赶在宵禁前回了府。 次日是端阳节，朝廷放假一天，贾蓉不必去衙门上值。 贾琏用过早饭就来了荣府寻贾蓉探口风。 「师傅已经应下了，寻到合适的人之后就会送过来，你这边，师傅那边也会帮你运作一番。」贾蓉道。 林如海如今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看着权利不大，实际上地位却不低。 品秩从二品，能担任这个官职的人，都是当今陛下的心腹。 不说人人巴结，但想讨好林如海的人也着实不少。 贾琏心中稍定，旋即有些欲言又止。 「琏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贾蓉看了出来，道。 贾琏皱着眉道，「我就是……你琏二婶那边，我还没告诉她，怕到时候她会闹情绪。」 「琏叔想多了。」贾蓉摇摇头，「如今琏二婶虽然管着家，但上头还有二太太、老太太，事事都要请示西府二太太，可去了地方上，就不一样了。她是县太爷的夫人，整个县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又大权独揽，没人压她一头，还有无数人奉承讨好，换成琏叔你，你怎么选？」 贾琏听了有些恍惚，「我选去地方上。」 贾蓉一番解释，他都不怎么排斥去地方上做官了。 「琏叔回去之后，不妨私底下将要外任的事跟琏二婶好好说说，话说得好听些，相信琏二婶会理解你的。」贾蓉道。 真要等任命下来，让王熙凤从别的地方知道，就算她愿意，也会对贾琏有很大的意见。 贾琏的口才是不错的，但只要面对王熙凤，他就心虚气短。 「我，我怎么说？」 贾蓉喝了口茶，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什么事都要他说明白？ 不过想想，贾琏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纠正不过心态也能理解。 「我昨儿怎么跟你说的，你就一併说给她听就是。」贾蓉道。 「只一点，别说是我跟你说的。」贾蓉又补充了一句。 贾琏不解，「为什么？」 「你若说是我告诉你的，琏二婶会怎么想？」贾蓉翻了个白眼，「你们夫妻房里说什么，都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事，若是把我搅和进去，就不一样了。」 贾琏有些讪讪，「我明白了。」 从贾蓉这里回来，贾琏也没到处乱走，而是在书房里想了许久。 王熙凤从王夫人那里回来，听留守的丫头说贾琏今天早早就回来了，有些奇怪。 没多久，贾琏就出来了。 一起用了晚饭，贾琏将伺候的丫鬟们都支了出去。 王熙凤见状，不由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凤儿，我有话跟你说。」贾琏道。 王熙凤撑着下巴，等着贾琏的下文，「你说。」 贾琏将贾蓉跟他说的话，换了个视角，当做是自己分析出来的，说给王熙凤听。 王熙凤越听脸色越难看，等贾琏说完，王熙凤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 第318页 第176章 贾蓉29 王熙凤说聪明也聪明，说愚蠢也愚蠢，她聪明还是愚蠢，也是要看情况的。 在内宅这一亩三分地，王熙凤那点小聪明恰到好处，能发挥到超常的境界。可要是离了内宅，把目光放在外头，她脑子就像进了水，总是干一些损人也不利己的蠢事。 贾琏如今说的这些，事关家产争夺，王熙凤的脑子瞬间就上线了。 琢磨了一会儿，王熙凤认为贾琏说的很有可能成真。 不过她不认为贾琏有那脑子自己想到这些，怕是有高人提醒。 王熙凤一向对贾琏的行踪抓的紧，贾琏最近跟谁走得近，她最清楚不过。 她没有拆穿贾琏，「二爷想怎么做？」 既然贾琏主动跟她提，那肯定是有了争夺家产的想法。 但就荣府现在的格局，不是她看不起贾琏，贾琏绝对斗不过二房那些人。 这府里地位最高的是老太太，老太太的心在谁身上，一眼可知，都不需要问长房、二房发生了冲突，老太太会站在哪边。 毫无疑问，老太太偏心宝玉，只会站二房。 就这一点，他们的胜算就非常低。 七年前贾珠病逝，隔年王熙凤过门，嫁进门就开始管家。 原本管家的是二房的珠大嫂子，可谁叫贾珠死了呢？一个寡妇还带着年幼的儿子，如何管家？ 何况，王夫人也觉得这儿媳妇晦气，王熙凤虽然是长房的媳妇，但她同样是王夫人的娘家侄女。 也因此，王熙凤刚进门就得了管家权，虽然事事都要请示王夫人，可手里的权利还是不小的。 要不然这些年贾琏夫妻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样潇洒。 早几年还好，最近几年收成不好，府里入不敷出，王熙凤原是打算掏自己的嫁妆填补，还是平儿拦了下来。 嫁妆是出嫁女终身的依靠，拿出来填补夫家，将来要是有个意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尤其贾琏还不像是个能依靠的男人，她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傍身，她一心为贾家撑面子岂不是蠢？ 王熙凤听了平儿的，去找王夫人，于是王夫人就介绍了王熙凤一门好生意。 ——放印子钱。 王熙凤是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有了别的进项，自然不会再掏自己的嫁妆。 但如今听贾琏这样分析，王熙凤回忆起王夫人的种种教导指点，就觉得哪儿哪儿都有问题。 贾琏便道，「我已经请姑父帮忙走关系，先去地方上做知县，有姑父和蓉哥儿扶持，熬个几年也就出头了。」 听贾琏提起林如海和贾蓉，王熙凤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贾蓉两个字上。 贾琏的行踪她还能不清楚？除了带着东府珍大哥哥的请求去林府找贾蓉，他就没去过林府。 贾琏会突然醒悟，多半是贾蓉提醒的缘故。 几年不见，贾蓉的变化大得她都不敢认了。 要说谁会提醒贾琏，除了贾蓉，王熙凤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既然有林姑父和蓉哥儿帮衬你，我也就放心了。」王熙凤打定主意把放印子钱的事脱手，尽快扫干净，息钱也不要了，尽快把钱都收回来，不然等离了京，这些钱她上哪儿要去？ 让王夫人找人去要？王熙凤现在已经不信任她这好姑妈了。 王熙凤心里不是不清楚放印子钱违法，但这种事不但贾家有人在做，四王八公家里都有人做，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地带。 但贾琏既然要做官，她就不能再做这些了，容易叫人拿了把柄。 若是二房想使绊子，她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好在她放了两年印子钱，并没有闹出过人命，只要她及时收手，也算不上天大的罪过。 过了两天，王熙凤找了藉口辞了管家的事，只说要休养身体备孕，这藉口拿出来，哪怕是王夫人也找不到理由非要王熙凤管家。 跟王熙凤说开后，贾琏只要有时间就会往东府跑，向贾蓉请教怎么做官。 虽然可以请师爷帮他做事，可他作为上官，总不能当个甩手掌柜。 不然岂不是要被架空了？ 那他跑去地方上做官还有什么意义？ 贾蓉倒是很乐意提点贾琏，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倒也相得益彰。 转眼过了十五，贾琏最近往东府来的勤密，东府的事情他自然也清楚。 「珍大哥哥也太不像样了，你大婚在即，他不在府里主事，居然跑去喝花酒，捧那花魁娘子。」 贾琏如今跟贾蓉走得近，自然就站在了贾珍的对立面，哪怕不讨好贾蓉，他对贾珍的作为也有些看不过眼。 贾蓉知道贾珍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倒也不在意，「老爷难得找到事情做，就不要惹他烦心了。」 见贾蓉是真不在意，贾琏眨了眨眼，没有再说什么。 连贾蓉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在意，他这个族叔干嘛上赶着？ 「师爷已经给你找好了，你找个时间去一趟林府见一面，若是投契，便定下，不合适就再选。」 闻言，贾琏连忙道谢。 次日，贾琏就去了林府，白日里林如海、和贾蓉都去了翰林院，不在府里。 因此贾琏登门，见到的是贾敏。 贾敏早就收到了林如海的交代，贾琏一来，就将住在客院的师爷请了去前厅，让贾琏去见。 第319页 而贾敏是内眷，她自然不会出面。 林如海找的人确实不错，样样出挑，贾琏最近跟贾蓉也学习了一些事，一问一答下来，双方都很满意。 不过贾琏那边没地方安置师爷，便跟师爷说好，等任命下来，他们一起上任。 师爷早就从林如海那里知道了这位东翁的处境，倒也不恼，笑着应下了。 从林家回来，贾琏的心情就非常愉悦，自然被王熙凤看了出来。 一问，才知道是师爷找好了。 师爷的重要性，王熙凤之前也听贾琏说过，事关贾琏在地方上的考评，毕竟靠贾琏自己，肯定是做不好知县老爷的。 「多亏了姑父和蓉哥儿。」王熙凤嘆道。 要不是有他们帮衬，贾琏自己哪儿能请到这样的师爷帮忙？ 贾琏也十分感慨，旋即想到什么，道，「我的任命大概在蓉哥儿婚后就会下来，最近珍大哥哥不像样，珍大嫂子一个人忙着蓉哥儿的婚事，你没事就过去帮帮忙。」 「我省的了。」王熙凤一口应下。 于是第二天开始，王熙凤就开始去东府帮尤氏布置贾蓉的婚礼。 有了王熙凤搭手，尤氏还真没那么忙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二十八这天。 这日清早，贾蓉换好了喜服，骑着马领头，带着迎亲队伍往秦家去接新娘子。 在秦家喝了杯茶，稍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新娘，拜别了秦业，贾蓉亲自背着秦可卿上了花轿。 秦钟毕竟不是秦可卿的亲弟弟，没有任何血缘，且又年幼，年刚十岁，怎么背得起秦可卿？ 索性贾蓉就代劳了，他是秦可卿的夫君，这样也不算有违礼数，叫外人看来，只会认为贾蓉是真对这新娘子上心。 到了宁府，宁府中门大开。 宁府的正门平日里是不开的，但今日是贾蓉的大喜之日，这正门自然要开。 贾珍和尤氏坐在高堂上，尤氏的面上倒是笑容真诚，贾珍的笑容就假了许多。 自打贾蓉回宁府，直到今天才见到这位老爷的面。 不过贾蓉原本也不乐意见他。 要不是贾珍是原身的亲爹，今天大喜之日避不开他，贾蓉甚至都不愿意拜他。 三拜结束，贾蓉与秦可卿进了新房，又是一堆繁琐的程序。 喝完了交杯酒，屋里的闲杂人等才出去，将空间留给了新婚的小夫妻。 「这里是我的院子，我已经叫竹青他们守住了进出的门，不叫老爷和他的人进来，你不用担心有人冒犯你，」贾蓉先是宽慰了秦可卿一句，又道，「我的院子有单独的小厨房，先前就叫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你若是饿了，就叫他们取来。」 「好。」秦可卿心里熨帖，很是感动贾蓉的贴心。 贾蓉又道，「我要去前院待客，会回来得晚一些，叫你的丫鬟别乱跑。」 「我知道了。」 交代完，贾蓉便起身去了外头见客。 有内功傍身，贾蓉不惧任何人灌酒，反倒将向他敬酒的人给一一灌倒。 不能怠慢的客人都敬了一圈酒，其余的客人自有贾琏帮忙招待，贾蓉就找了个藉口脱身了。 从正院的穿堂来到东院，正好遇上了贾珍跟前的小厮。 见到贾蓉，这小厮有些心虚，忙躲开了。 贾蓉眼中一冷，倒也没叫住他，看着小厮一熘烟的跑进了正院，他冷笑。 他就知道他防着贾珍的布置，也不是完全没用的。 为了今天，贾蓉可是准备了许久，总不能他在前面待客，却叫贾珍偷家了。 不过，贾珍还真是贼心不死。 压下心头的怒意，贾蓉进了东院，就见竹青在门口站着。 见了他，忙上前来，「爷，方才老爷跟前的人来过了。」 「我遇到他了，没叫他进来吧？」贾蓉可不希望他的新婚之喜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搅和了。 竹青忙道，「当然没叫他进来，他想硬闯，被苍云狠狠揍了一顿。」 闻言，贾蓉就笑了，「一个奴才，想硬闯主人的院子，他想干什么？」 「爷别气，这些狗东西，没几天好日子过了。」竹青道。 等贾珍一倒下，这些人都是要被清算的，不可能被留在府里。 贾蓉倒也没动怒，他心里也清楚，很快这些人就要从他世界里消失了。 「我进去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第177章 贾蓉30 竹青闻言，嘿嘿一笑，「爷放心，今晚一个苍蝇都别想飞进东院的门。」 贾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笑着进了东院正房。 竹青是他的头号心腹，他办事贾蓉自然放心。 贾蓉和秦可卿新婚被翻红浪，情意绵绵的时候，贾珍在正院里发脾气。 贾珍跟前的小厮怕被贾珍迁怒，灵机一动，给贾珍出了个主意，连夜将醉春楼那位头牌花了大价钱请来伺候贾珍。 虽然贾珍好色，但才三十出头的他，相貌还是不错的。 能生出贾蓉这样的俊秀公子，贾珍的相貌自然是不差的。 加上贾珍还是袭爵的爵爷，自然有不少风尘女子乐意伺候他。 甚至盼着贾珍为其赎身，进贾家这样的门第做个妾侍，也好过继续在青楼里摸爬打滚。 虽然醉春楼的头牌相貌生的美，但比起秦可卿来还是差了许多，气质上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第320页 刚刚拜堂时，虽然有盖头遮着，但贾珍毕竟见过秦可卿的相貌，今日隔着盖头，他都能想像得出来秦可卿今日有多美。 于是，睡起这青楼的头牌，就有些不得劲。 然后就想起了他最近吃的一位药丸，吃了之后能一展雄风的那种。 他吃了一颗，想像着秦可卿的相貌，激动得不行。 闹腾了大半个晚上，青楼头牌被他折腾的昏了过去，自然不知道贾珍上了头，又吃了几颗药为自己助兴，于是在青楼头牌昏过去的时候，贾珍就这么光荣的中风了。 中风其实不是不能治，及时发现的话，还是能治好的，但青楼头牌昏了过去，外头守夜的只当老爷尽了兴，哪里想到贾珍会中风？ 等到尤氏起床，问起贾珍的时候，才发现贾珍中风了。 宁国府正院乱作一团。 贾蓉这边自然也惊动了，秦可卿听着外头闹哄哄的，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我去看看，你先收拾。」贾蓉翻身起来，快速穿好衣服，随意取了支簪子束发，来到正堂，叫来竹青，「外头怎么回事？吵成这样？」 竹青垂眼，道，「老爷他……中风了。」 闻言，贾蓉一愣，他凑近了些，「你做的？」 竹青忙摇头，低声道，「按照我的推测，老爷即便要中风，也该是半个月后，在青楼里。」 他可没想过搅和了贾蓉的好事。 新婚第二天，父亲就中风了，这传到外头，不知怎么编排秦可卿呢。 贾蓉眉头紧皱，「怎么搞得？」 这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竹青有些讪讪，「我已经打听过了，昨晚老爷将醉春楼那花魁请了回来，闹腾了一整夜，」顿了顿，有些古怪的道，「那剩下的药，全被他一晚上吃干净了。」 这哪儿还不中风？ 上赶着作死，天皇老子也拦不住啊。 贾蓉一听是这样，皱起的眉头就送来了，他冷笑一声，道，「既然他不要脸，我也不用替他遮掩了。」说着，他盯着竹青。 竹青迟疑的道，「爷的意思是……」 「不能影响少奶奶的名声，懂吗？」贾蓉很直接。 贾珍的名声坏不坏，贾蓉不在意，反正贾珍是个什么样的人，满京城的权贵都清楚。 但秦可卿是他的媳妇，可不能叫她背黑锅。 竹青笑着道，「小的这就去安排。」 让贾珍好好出出风头。 贾蓉回到内屋，将贾珍中风的事儿跟秦可卿说了，「现在这情况，请安的事是不成了，你在屋里带着，我去正院看看情况。」 秦可卿有些紧张，「好端端的，怎么会中风呢？」 贾蓉搂着她道，「这不关你的事，我会解决的。」 话是这么说，秦可卿哪里可能真的安心？ 但贾蓉不叫她出去，她也只能在屋里等消息。 贾蓉来到正院的时候，就见一女子衣不蔽体的跪在门前，脸都被打肿了，身上露出的肌肤，一片青一片紫。 「这是谁？」贾蓉招来正院的丫鬟。 丫鬟鄙夷的看了眼跪着的女子，「这是醉春楼的头牌，都是她狐媚，纠缠老爷，才叫老爷……」 因为这种事中风，那丫鬟都觉得难以启齿。 贾蓉摇摇头，「送她回醉春楼吧。」 「可是……」那丫鬟想说什么，却被贾蓉冷冷的瞪了一眼，「还不快去？」 他心中门清，这青楼女子是无辜的，甚至昨晚还遭受了贾珍非人的虐待。 如今出了这种事，她这头牌估计也做不下去了。 也是个可怜的。 他也没必要落井下石。 那丫鬟不敢得罪贾蓉，如今贾珍中风，眼看是不好了，今后宁府明显是贾蓉当家。 丫鬟不情不愿的叫人把青楼女子赶出了宁府，至于送她回去？ 哪有这种好事。 宁府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没少做，她也不认为贾蓉事后会为了这个青楼女子盘问他们。 贾蓉进了屋，就见尤氏趴在床边哭，而贾珍瞪着个大眼睛，浑身不能动弹。 显然，贾珍是有意识的。 贾蓉嘆了口气，故作悲痛，让人送尤氏回屋歇息。 没一会儿，屋里就只剩下了贾蓉和贾珍两个人。 贾蓉搬了个绣墩在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的与贾珍对视了片刻。 忽然笑了，「老爷，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感觉如何？」 贾珍眼睛瞪大了一些，啊啊啊了半天，愤恨的盯着贾蓉，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自己的儿子。 贾蓉嗤笑，「老爷，你可真是狠心啊，为了一己私慾，不惜打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贾珍将贾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满眼都是疑惑。 贾蓉当然知道贾珍在疑惑什么。 他俯身在贾珍耳边低声道，「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是你那个窝囊废的儿子，他早就在你一顿毒打下，魂飞黄泉了。想当初，我刚刚醒来，就只能瘫痪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这是何等的耻辱啊。」 他缓缓直起身，迎着贾珍惊骇的目光，微微一笑，「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可不就换了您躺在这儿了吗？」 第178章 贾蓉31 话说到这里，贾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321页 他中风都是贾蓉算计的。 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了他儿子的身体，如今还害得他中风瘫痪。 从此以后，宁府的家业，都落到了这个不知哪儿来的野鬼手上。 贾珍恨得睚眦欲裂，恨不得吃了贾蓉。 贾蓉看着贾珍无能狂怒的样子，心情大好，「我原本还想着，让你迟些日子，在青楼发作的。没想到您这么疼爱我，知道我不愿意跪下来给你请安敬茶，竟是将那药一口气全吃了。」 贾珍气得喘不过气来。 「看你气得，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我还想让你看着我和秦氏相亲相爱，儿孙满堂呢。」贾蓉现在改主意了。 他不想弄死贾珍了，不但不想弄死他，还要用好药吊着他的命，让他一直活着看他跟秦氏生儿育女，光耀宁府门楣。 至于他不是贾蓉这件事，他的身体是贾家血脉不就够了吗？ 何必纠结这些呢。 他的孩子，也是贾家血脉啊！ 「你不是垂涎秦氏吗？」贾蓉微微一笑，「原来那个窝囊废保不住自己的老婆，我却不会，这都是你自找的。」 但凡贾珍有点底线，都不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贾珍呜呜呜了半天，贾蓉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左不过就是些骂人的话。 他也不在意贾珍恨不恨他。 甚至，贾蓉还很喜欢看见贾珍这副恨他入骨，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贾蓉站起身，姿态优雅的理了理衣袍，神情一改，面带忧愁的推开门出去，「派人去玄真观请祖父回来主持大局。」 看贾蓉这副神情，又发了这样的吩咐，想来老爷是好不了了，府里的人忙听命下去，去京郊玄真观请老太爷了。 贾蓉站在门口，满脸怅然，愁苦的样子，将一个忧心父亲的孝顺儿子演绎得淋漓尽致，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毕竟，贾蓉虽然和贾珍不合，但贾珍如今都这样了，贾蓉若还是冷心冷肺全不在意，就宁府漏成个筛子的模样，他不孝的名声马上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等了许久，贾蓉没等来贾敬，到先把林如海等来了。 「蓉儿，怎么回事？」林如海虽然是贾蓉的老师，但毕竟不是贾蓉的父亲，昨儿虽然参加了贾蓉的婚宴，但今日还是要照常去衙门办差的。 哪知没多久府里的人就来找他，说贾蓉的父亲中风了。 他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就赶来了宁府。 见到林如海，贾蓉都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师傅，我没事，只是老爷他……」 贾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叫来跪在边上的小厮，「你来说。」 那小厮就是昨儿帮着贾珍将醉春楼头牌请来府上伺候贾珍的人，今儿出了这种事，他自然难逃罪责，只是贾蓉现在还没处置他，说是一切等祖父回来再说。 小厮战战兢兢的将昨儿的事一一道来，不敢有任何隐瞒，毕竟这事儿知道的人很多，根本瞒不下来，他要是敢隐瞒，到时候罪加一等，等老太爷回来，怕是要直接打死。 林如海听了真相，表情都差点没崩住。 这贾珍也真是……自作自受。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贾蓉的肩膀，无话可说。 「我已经请了祖父回来主持大局，翰林院公务繁忙，师傅还是快回去吧，省的被人拿了话柄。」 将林如海劝走后，没多久贾敬也赶了回来。 于是小厮又将昨晚的事复述了一遍，贾敬面无表情的下令杖毙这个撺掇贾珍在贾蓉新婚夜招妓的小厮，又派人去西府，拿西府老太太的名帖去请太医。 贾敬虽然有功名在身，但他没有爵位，没有资格请太医。 而贾蓉官位太低，医术好的太医也请不来。 荣府老太太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昔年荣公贾代善的夫人，可以说是宁荣二府人脉最广的人，也有关系好的太医。 很快太医请了来，诊脉过后，摇头嘆气，「珍老爷用了虎狼之药，将身子糟坏了，今后怕是只能躺在床上了。」 也就是说，救不回来了。 贾敬嘆了口气，谢过了太医，给了诊金，又塞了个荷包，做跑路费。 送走了太医，贾敬将贾蓉叫去书房，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贾敬从书房出来后，就去了西府。 第二天，西府赦老爷就上了一道摺子。 当天贾蓉就收到了陛下的召见，回来后，圣旨就到了府里。 贾珍身上的三品将军爵，不降等由贾蓉承袭。 解决了这件事，贾敬就回了玄真观继续他的修仙大业，至于贾珍，他没理会。 贾蓉让人将府里西北角的凝曦轩收拾了出来给贾珍养身体，说那边风景好，适合养病。 接着贾蓉就开始长刀阔斧的整顿荣府，查帐。 首当其冲的就是荣府的大总管赖升，他贪污了宁府足足三十万两银子。 宁府吃糠咽菜，他一个奴才秧子，竟然也在外头置办了大宅院，当起了老爷。 贾蓉大婚统共有九天假期，从大婚前四天开始放假，大婚后第四天假期结束。 贾蓉大婚的次日，贾珍就中风了，第三天本是回门，结果又逢陛下召见，自然也黄了。 不过秦家本就不算是贾蓉正经的岳家，回门耽搁两天，他不在意，秦可卿也不在意。 第322页 他已经问过秦可卿的意思，打算将秦业害死她亲弟弟的事爆出来，以此来斩断与秦家的关系。 今后也不会有人骂秦可卿不孝。 足足三天的时间，宁府两三百号人，被贾蓉送进牢的占了一半，剩下的虽然手脚不干净，但贪污的并不严重，只是因为大家都在贪，他们不贪就不合群，才从众一眼贪了些，也省的被排挤。 这一番整顿，倒是叫贾蓉白得了两百多万两的家产，还有许多铺子田产。 都是这些狗奴才套了宁府的银子置办的，自然一併赔给了贾蓉。 荣府那边原本还想给赖升求情，但见贾蓉查抄出这么多银子，连老太太都眼红了，哪里还会帮旧奴求情？ 第179章 贾蓉32 贾蓉这边刚消停，荣府又开始折腾起来，贾赦带头查帐，查抄了赖家，一番整顿下来，抄没得银子比宁府这边足足多了二分之一，三百多万两。 宁荣二府查帐的风波蔓延开了，先是与宁荣二府同气连枝的金陵其他三大家族，接着又是四王八公一派的亲戚。 轰轰烈烈的查帐，足足热闹了两个多月，每天都有大家族的乐子看。 最近京城的茶楼生意好到爆炸，哪儿哪儿都在议论大家族查帐的事。 但这事儿并没完。 刚进八月，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林如海空降户部任左侍郎，贾蓉也调任户部，升了正六品的户部主事之职，而且还是堂主事。 皇上下旨，让林如海查户部的帐，贾蓉作为林如海的学生，被一起调来户部，意思不言而喻。 这事儿本就是由贾蓉而起，也是给贾蓉往上爬的机会。 贾蓉跟着林如海查帐，这一查，不得了，宁府居然欠了户部一百万两银子。 看着帐本上刺目的欠帐，贾蓉深吸了口气，回了府就叫库房整理出一百万两银子，抬到户部带头还帐，至于会不会得罪其他家族。 不好意思，他是皇帝的人。 而四王八公这些老人，都是太上皇的嫡系。 宁国府从前也是，但贾蓉跟贾敬谈过，知道贾蓉一心为陛下做事，也没多管。 贾蓉的脑子比贾珍好使，他管着贾家，绝不会带到沟里去。 废太子都死了，他也只是个道观修仙的半个出家人，还管那么多作甚？ 值得一提的是，贾琏在贾蓉大婚后，就接了吏部的任命，带着王熙凤和四岁的女儿一起去了地方上任知县，因是走的林如海的关系，也没下方到偏僻的地方，而是去了姑苏治下的一个上等县，足够贾琏大展身手。 因此，贾琏也避开了这场还帐的风波。 离京前，贾琏跟贾赦好好谈了谈，都决定投靠贾蓉，跟着贾蓉做事。 因此，贾琏虽然不在京城，贾赦却是以贾蓉马首是瞻。 见贾蓉带头还帐，他也强硬的开了库房，还了户部两百万两的欠帐。 一下子收回来的赃款，就去了三分之二。 不提府里的老太太何等生气，贾赦如今就是个滚刀肉，谁也不理。 大抵是看贾赦懂事归还了欠款，皇上大手一挥，加封贾蓉子爵，加封贾赦伯爵。 有了伯爵的爵位，贾赦不顾老太太的阻止，搬进了荣禧堂。 因为他现在的爵位，已经够资格住正院了。 而贾蓉，仍是住在东院，正院叫人封了。 他的爵位不足以住进正院。 现在盯着他的人不少，他可不能犯错，叫人拿了把柄。 自己都还了那么多钱，贾蓉自然不肯让别人逃脱，那些藉口没钱的，贾蓉就派人盯着他们府上。 但凡他们出门採买，就叫他们换钱，时间一长，谁也遭不住这种无赖的手段，一一来到户部还上了欠款。 不过还有一些钉子户，就是不还，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兄弟，贾蓉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好在陛下见贾蓉收回了这么多欠款，没有再为难他。 十月底，贾蓉就因收欠款有功，升了户部郎中。 这升官的速度，堪称坐火箭了。 邻近年底，朝廷封印后，贾蓉也清闲了下来。 如今宁府是秦可卿当家，尤氏不敢跟秦可卿争权，她毕竟只是贾蓉的继母，哪里有秦可卿跟贾蓉的关系亲密？ 至于贾珍，如今也就好死不如赖活般养在凝曦轩。 尤氏有些看不懂这个继子。 贾蓉跟贾珍之间的过节，她这个继母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心里很怀疑贾珍中风有贾蓉的手笔，不然贾蓉怎么这么轻易就接手了宁府？ 刚接管了宁府，就开始查帐，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不敢往外说。 不是贾蓉还好，若真是贾蓉干的，他连亲爹都能下这样的毒手，何况她一个继母？ 邻近除夕，秦可卿也愈发忙碌。 这是她进门后，过的第一个年，贾蓉也是府里的家主，自然不能马虎。 过完小年，贾蓉从书房回了里屋，就见秦可卿的丫鬟宝珠给她揉肩。 「怎么了？」贾蓉在她身边坐下。 瑞珠忙道，「宁府的主子虽不多，但毕竟有这么大帮子人，除夕祭祖还要招待各位族亲，老爷初掌家，自然不能丢了脸面，太太都累坏了。」 贾蓉点点头，「若是忙不过来，可以请母亲帮忙，从前都是她管家，你初初接手，不趁手也是有的，有母亲帮忙，你也能松快些。」 第323页 旋即，贾蓉注意到秦可卿的面色有些苍白，眉头微蹙，「明儿我叫母亲帮忙，你这里，我瞧你气色不太好，明早请个太医给你看看。」 「哪里就用得着请太医了？我就是累着了。」秦可卿摇头。 贾蓉坚持，「小病也不能大意，大病就是小病拖出来的。」说着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秦可卿还想说什么，但见贾蓉神情坚定，便不再多言。 「我知道了。」 次日，贾蓉叫来尤氏，让她帮忙料理家务，一边又叫人请太医来。 尤氏见了，不免担忧，「可是蓉儿媳妇身上不好？」 「她有些累着了，我叫太医来看看。」贾蓉道。 尤氏闻言，哽住。 只是累着就要请太医？也太金贵了。 她心里腹诽，倒也不敢宣之于口，只笑着夸贾蓉会疼人，然后就出去做事了。 她是个没人疼的，也该懂事些。 现在还是她有些用处，不然在这府里，她还真没落脚的地儿。 太医被请来了，诊完脉，就笑着恭喜贾蓉，「恭喜贾大人，夫人这是有喜了，将将两个月，许是邻近年关，劳累过度，胎象略有些不稳，好生歇息几日，注意些就好。」 贾蓉没想到秦可卿是有喜了，愣了一下，想到自从他放假，没少折腾秦可卿，心中一紧，忙追问起来，「可要吃保胎药？」 「这倒是不用，是药三分毒，药也不能乱吃，夫人这是累着了，只需好生歇息，并无大碍。」 第180章 贾蓉33 「哦，多谢太医了。」贾蓉两世为人仍是头回当爹，自然紧张，逮着太医追问了许多孕妇要注意的事项，才放太医离开，不过太医走之前，贾蓉还是塞了个大红封。 送完太医回来，就见秦可卿靠在床头与尤氏说话。 尤氏已经知道秦可卿有孕，特意过来看望的。 见到尤氏在这儿，贾蓉也没什么看法，在床边坐下，道，「你如今有孕在身，要多注意休息，管家的事，暂时交给母亲打理，等你出月后再接手。」 秦可卿嫁过来半年，已经理顺了家里的大小事务，如今将管家权交给尤氏，她也没什么不满。 毕竟现在的情况，什么都比不上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只有生下了宁府的继承人，她这个当家太太的位置才坐得稳当。 看尤氏就知道，膝下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自称秦可卿过门，尤氏在这府里的地位就形同透明人。 也亏得秦可卿没想苛待这位继婆婆，不然尤氏的日子会非常难过。 当然，秦可卿没有苛待尤氏，也跟尤氏乖觉懂事有关。 但凡尤氏想跟她争权…… 呵呵。 「蓉儿说得对，这府里的事我暂时代管一段时间，等蓉儿媳妇出月子了，我就交还回来。」尤氏可不敢有任何贪权之心。 宁府如今里里外外都是贾蓉夫妻的人，她家世本就低，好不容易在宁府积攒了不少人脉，可随着贾蓉一番血洗，她的人脉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也全部归心贾蓉，不敢扎刺。 再过个几年，这上上下下的奴才们，怕是就要彻底改姓贾蓉了。 尤氏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就是贾蓉的继母，膝下又没有儿女，贾珍又中了风，她将来也只能指望贾蓉善待她这个继母。 不然她的处境会很尴尬。 当然，她也不会头铁的去冒犯贾蓉夫妻。 秦可卿笑着谢过尤氏帮衬，接着尤氏就藉口要准备年礼，告辞离开。 「老太太也是可怜人。」秦可卿嘆道。 贾蓉道，「只要她懂事些，将她当老太太敬着也无妨。」 但若是认不清自己的地位，想倚老卖老。 家庙里也不缺一块地方给她停灵。 陪了秦可卿一会儿，贾蓉想到贾珍，便去私库里取了一瓶好酒，来到凝曦轩。 凝曦轩里里外外伺候的人统共也没超过十个。 贴身伺候贾珍的是贾蓉在外头新买回来的小厮，都十四五岁左右，年纪小了力气不足，没法给贾珍翻身擦洗。 这样贴身伺候的一共有四个，分两班，一班两个人。 除此之外，就是清扫屋子和院子的僕人，一共四个，跟小厮一样，分两班倒，一班两人。 还有两个浆洗衣物的老婆子，同样分两班倒，一班一人。 整个凝曦轩只有这两个浆洗衣物的老婆子是女的，其他都是男的。 见贾蓉过来，凝曦轩贴身伺候贾珍的小厮都有些惊愕。 毕竟自打贾蓉成亲，将贾珍挪到这凝曦轩来，从未登凝曦轩的门看望贾珍。 这也导致凝曦轩伺候贾珍的几个小厮，都有些轻慢贾珍。 好在，再轻慢贾珍，他们也不敢不伺候贾珍清洗身体。 毕竟府里有太太秦氏管着，不会允许他们偷奸耍滑。 否则一旦被发现，那可没好果子吃。 轻则打板子、罚月钱，重则赶出府去。 「老爷。」 今日伺候贾珍的两个小厮恭敬的跪倒在地。 贾珍还在的时候，这府里伺候的下人都称呼贾珍为老爷，称呼贾蓉为蓉大爷。 等贾珍一倒下，贾蓉袭爵当了家，成为了鼎立门户的男人，再称呼蓉大爷就有些不合适了。 第324页 因此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称呼贾蓉为老爷，称呼秦氏为太太，称呼尤氏老太太，贾珍这个中风的老爷生父，自然也就升级成了老太爷。 至于在京郊玄真观修道的贾敬，被敬称太老太爷，因长时间不在家，倒也没人管他。 今年过年，贾敬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看情形，是让贾蓉全面接手贾家一族了。 「老爷子最近怎么样？」贾蓉问道。 小厮跪在地上道，「还是那样，能吃能喝，就是不能动弹，也没法说话。」 贾蓉也就随口一问，并不是真想关心贾珍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我同老爷子说说话。」 「是，老爷。」 两个小厮爬起来，恭恭敬敬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贾蓉提着酒来到屋内，搬了个绣墩坐在床边，与贾珍对视。 看见贾蓉，贾珍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愤怒。 「老爷子，我今儿过来，是跟你报喜的，」贾蓉说着拔了酒壶的木塞，喝了一口，贊道，「好酒啊，这可是上等的鸿茅酒，我办差有功，陛下赏我的，今日大喜，特意取来同老爷子分享。」 贾珍气得眼睛都通红一片。 他哪里看不出来，贾蓉就是故意来气他的。 自从他被挪到这凝曦轩来，贾蓉从未来看过他，说是政务繁忙，但五六日前朝廷就举行了封印大典，贾蓉早就不用去衙门办差了，清闲的很，也没见他做做样子来凝曦轩看望生父。 贾蓉看贾珍气得瞪眼的模样，笑得很开心，「老爷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吧？看我这记性。」贾蓉说着拍了拍脑袋，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接着道，「老爷子还记得我夫人吧？」 像是生怕贾珍不记得一般，加重了语气道，「就是你看中的那个秦氏，可惜我新婚当晚您就不幸中风，连一杯媳妇茶都没喝到，要不是我及时将您夜里招妓的事传出去，只怕外头都要哟呵我媳妇克公婆了。」 贾珍气得闭上眼。 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可惜贾蓉并不乐意放过他。 「我这也是不得已，想来老爷子如此看重秦氏，应当能理解我的做法，毕竟您盼着她过门盼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我将她娶回来，您也不希望看见秦氏背上克公婆的恶名吧？」贾蓉笑嘻嘻的说道，「老爷子慈爱，知道我不想让她给你敬酒，竟如此懂事的中风了，还将恶名都揽了过去，我可真是感动极了。」 贾珍胸膛起伏不定，睁开眼睛怒视贾蓉。 这是他现在没法说话，不然一定要痛骂贾蓉一顿。 见他又睁开了眼，贾蓉抬手举了举酒壶，又喝了一口，接着『哦』了一声，忙道，「看我这记性啊，说着说着就忘了给您报喜了。」 贾蓉又喝了一口酒，幽幽的道，「我媳妇儿有喜了，老爷子，来年您就可以做祖父了，是不是很为我高兴？」 贾珍整张脸都气得涨红。 「好了好了，知道您高兴，别高兴坏了。」贾蓉起身将酒壶放下，从一边的桌子抽屉里翻出一只瓷瓶。 这是他叫人专门制的药，里头可放了不少好东西，能叫贾珍一直维持现状，病情既不会恶化也不会好转，如此吃下去，能拖到贾珍寿终正寝那一天。 他交代过伺候贾珍的小厮，每日给贾珍吃一颗，若是情况不好，可以额外再吃一颗。 现在这个情况，吃一颗正合适。 不顾贾珍的抗拒，贾蓉硬塞了一颗给贾珍吃。 「时辰不早了，我就是来给你报个喜，让您知道我和我媳妇过得很好，夫妻恩爱，马上就要添丁进口，等下次再有好消息，我再来给你报喜。」贾蓉站在床边，面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很，「老爷子放心，只要这药一直吃下去，就算您不能好转，也不会有事，您啊，就这么一直活着，看我和秦氏儿孙满堂吧。」 说完，贾蓉将木塞塞上，拿着酒，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好好照顾老爷子，老爷子若有任何闪失，你们都要给老爷子陪葬。」贾蓉也看出来了，贾珍有被人苛待的痕迹，脸都饿瘦了。 这可不行，贾蓉可还等着让老东西看他儿孙满堂呢，要是被这些狗东西饿死了，他找谁说理去？ 两个小厮吓得跪地求饶。 贾蓉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念在你们是初犯，加上老爷子这里不能没人伺候，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顿了顿，「哼。」 完了，贾蓉阔步离去。 那两个贴身伺候贾珍的小厮瘫坐在地上，对视一眼，十分后怕。 别看贾蓉年轻，但一身官威可不小，他们就是个低等的僕役，真惹怒了主家，只有死路一条。 尤其是像贾蓉这样杀心重的主家。 贾家从前那些积世的老人，可都被贾蓉给收拾了。 一言不合就抄家扭送官府，好傢伙，那段时间砍头的大多都是这些大家族的管事，没砍头的下场也不好，打了板子直接流放，从此以后就是罪犯，若是能活下来，将来的子孙也是罪犯之后。 他们这些做奴僕的地位虽然低，可比起罪犯，地位还是高一些的。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招待贾珍，起码吃食上的东西，他们不能再剋扣了。 原先是因为贾蓉迟迟不来看望贾珍，他们才被养大了狗胆。 第325页 今后，他们是再也不敢阳奉阴违的欺负贾珍了。 贾蓉回来后，将酒放好，沐浴更衣之后才进内室。 秦可卿见他回来，便笑道，「我听下人说你去看望老爷子了？」 「我们有了孩子，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也要告诉他一声。」贾蓉微笑说着话，再床边坐下。 秦可卿一听就笑了出来，「你也不怕把他气死了？」 那老东西绝对不会乐意听到这样的喜讯。 「我特制了好药给他，放心，死不了的。」贾蓉笑道。 第181章 贾蓉34 秦可卿知道贾蓉有本事，倒也不问他制了什么药，总归只要贾珍不死，就不会连累贾蓉丁忧解官在家守孝。 不过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药。 秦可卿最清楚贾蓉有多恨这个父亲，甚至她还怀疑贾珍中风都是贾蓉的手笔，为的就是保护她。 毕竟贾蓉婚前就已经中了探花，被授予官职，每日都得去衙门办差，这样一来，她就要独自一人面对贾珍，没有贾蓉在家护着，她一个弱女子，是很难与公爹对抗的，毕竟他是长辈。 可贾珍中了风，情况就不一样了。 贾蓉继任家主，她也成了当家太太，大权独揽。 即便府里的事不多，可积累起来，也够她忙活的，只需要交代下头的人照顾好中风的贾珍，其余的事，都不需要她做。 甚至她都不需要去看望贾珍。 因为贾蓉当家做主后，可以说血洗了家里积世的奴僕，如今这些奴僕可不敢对贾蓉阳奉阴违，连带秦可卿办事也得了利，没人敢跟她作对。 「爷，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提。」秦可卿想起什么，犹犹豫豫的道。 贾蓉刚脱了外衣，正准备进屏风后沐浴，听到她说话动作一顿，走回来坐下，「什么事？」 「无他，就是养在西府的那位小姑姑，自从你带头还了户部的欠帐，西府那边老太太就对你有很大的意见，两府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往来了，小姑姑毕竟是咱们家的人，养在那边府里，终归不好。」 实际上，是秦可卿跟前的丫鬟宝珠出门时，偶遇了住在西府伺候惜春的入画。 入画是宁府的家生奴婢，父母都在南边，她与哥哥跟着叔叔婶娘过日子，被贾珍和尤氏挑中伺候惜春，是个诚实人，对惜春也是忠心。 她出门是偷偷买吃的，想给惜春开小灶。 宝珠既然遇上了府里长辈跟前的丫鬟，即便那位长辈年纪再小，那辈分也摆在那儿，自然要多问几句，谁料这一问，就问出了肝火。 原来自打贾蓉被调去户部带头收欠帐，并且带头还了户部的欠款，西府上上下下的主子们就有意无意的排挤惜春。 以至于府里的厨房都敢苛待惜春，给她的饭菜不见半点荤腥，吃的菜也是烂菜叶子做的，简直难以下咽。 惜春才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苛待？ 时日一长，可不只能让贴身的婢女出门买些吃的回来，省的在府里花了钱，还吃不到好东西。 宝珠回了府，就将这事儿告诉了秦可卿。 秦可卿觉得惜春毕竟是宁府唯一的小姐，明明是宁府的大小姐，却跟着荣府序齿，成了四小姐。 若是荣府善待惜春，她一个晚辈，倒也不好多嘴，可他们家如此苛待惜春，明摆着是对宁府生了不满，拿惜春出气呢。 秦可卿心里哪儿过意得去？ 不过她也不好立刻跟贾蓉提，毕竟当时处于年尾，封印大典之前，要将重要的事儿都处理掉，贾蓉忙得脚不沾地，她便没拿这事儿去烦他。 后来心思一转，叫人去打听惜春从前在荣府过得好不好。 若是只因贾蓉带头还帐，就苛待惜春，他们府里直接将惜春接回来就好，但如果从前就没善待惜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下人打听完消息回来，倒没传出什么从前苛待惜春的消息。 不过毕竟不是自己家，寄人篱下的，那边府里还有贾宝玉这个凤凰蛋，惜春一个东府的小姐，在荣府自然也没多少人去关心她。 虽然没人关心，但也不会苛待。 本是早两天就要跟贾蓉提的，偏偏这几日她忙得很，也有些精力不济，要不是贾蓉请了太医来看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现在她管家的事搁在一边了，贾蓉也放了假，正好都没事，秦可卿自然顺势提起此事。 贾蓉听完秦可卿的话，眉头皱起，「明儿我就去西府接小姑姑回来住，咱们家的大小姐，去他们府上寄人篱下，做什么四小姐？那边府里两个庶女，居然还踩到我小姑姑头上去了。」 传到贾蓉这一辈，两家已经几乎出了五服。 惜春就比贾蓉长一辈，同荣府一样血缘淡薄，跟他们家序齿，也是可笑。 他们宁府可是宗脉！ 见贾蓉有主意，秦可卿也没有再多话，她相信贾蓉能处理好这些事。 「还有别的事吗？」贾蓉问道。 「没了。」 见她真没事了，贾蓉便去了屏风后面沐浴更衣。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贾蓉换上一身锦袍，坐着轿子去了西府。 虽然荣府对贾蓉带头还帐的事儿不满，但两家并未撕破脸皮。 进了荣府，贾蓉没去后院，他毕竟成了婚，且年龄也摆在这里，直接去后院肯定不合适。 第326页 荣禧堂已经有了新主人，贾蓉自然是去荣禧堂见了贾赦。 「蓉儿可是稀客啊，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贾赦见到贾蓉，满脸笑容。 多亏了贾蓉，他才能加封进爵，成了超品的伯爷，顺利入主荣禧堂。 且因着他还了户部的欠帐，陛下还赏赐了他一个四品的散官儿当，不是实职，也不用去衙门点卯办差，还每月都有俸禄拿，即便俸禄不多，那也是吃官家的饭，贾赦出门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最重要的是，老二再也不能拿做官的事挤兑他。 贾政做了十几年的官，仍只是个员外郎，手里没什么实权，跟他这个封了散官的伯爷，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贾赦虽然只是个散官，但他有爵位啊，随时能上摺子面圣。 而贾政呢？ 背地里暗搓搓的小动作再多，也没贾赦有面子。 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贾蓉啊。 贾赦虽然混，但他不是个蠢货，看贾蓉现在这升官的趋势，刚入朝半年，就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跃成了户部的郎中。 那可是实打实的正五品官，户部尚书、侍郎之下，权利最大的人。 看看贾蓉，再看看贾政。 贾政这十几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会读书呢。 再会读书也是死读书，比起贾蓉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赦祖父，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我想着接小姑姑回家，跟我们一块儿过年。」贾蓉笑着道。 虽然他从前不太看得起贾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好歹人家给面子，他也没必要摆脸色。 贾赦一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旋即想起了惜春，连忙道，「这是应该的，过年嘛，一家人当然要团团圆圆，我这就叫人去请惜春过来。」 贾蓉拦住他，「还有个事跟您说。」 贾赦一顿，「什么事？」 「我家小姑姑年纪也不小了，翻过年就九岁了，我想着再住荣府就不合适了，虽然祖母她去的很早，小姑姑没能承欢膝下，但我母亲还在，正所谓长嫂如母，小姑姑早晚是要出嫁的，如今也该开始学习如何管家了，总不能在荣府住到出嫁，还什么都没学吧？」贾蓉这一番话，语气柔和，听着倒是很顺耳。 但贾赦却听出了几分讽刺。 什么叫住到出嫁，还什么都没学？ 这不是就是在嘲讽他家老太太，把人养在跟前，好名声都得了，却什么都没教人家姑娘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贾赦心里对母亲也是有诸多不满的，尤其是母亲偏袒二房的事，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 因此，就算听出了贾蓉话里对老太太的讽刺和不满，他也只当不知道。 贾蓉深深看了贾赦一眼，心道：都说这位赦祖父是个蠢货，如今看来倒是未必。 「我的意思是，今后我家小姑姑就不来荣府常住了，就住在自家跟母亲学习管家看帐，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小爱好，也可以另请名师教导，就不需要荣府的老祖宗教养我家小姑姑了，即便我家母亲出身微寒，不能教养好小姑姑，晚辈好歹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请个宫中的嬷嬷来教，还更有脸面呢不是？」 宫里出来的，哪怕是个奴才，一般人家也只能供着。 当然，宁府不是一般人家，不需要供着宫里出来的嬷嬷，但三分敬重也是不能少的。 贾赦眉头微蹙，这下他可是听出贾蓉话里半点都不遮掩的恶意了。 但他没想通，家里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贾蓉大动肝火，年边上登门撒气。 没错，就是撒气。 虽然这气不是冲着他来的。 「我这就叫人去帮惜春收拾行李，老太太那边，我会跟她说的。」贾赦道。 贾蓉喝了口茶，道，「赦祖父，您别怪我多嘴，迎春姑姑好歹是你的亲女，如今您被陛下加封了伯爷，她哪怕是庶出，到底也是您唯一的女儿，好好教导，将来许个人家，说不定还能帮助琏叔仕途顺利，您说是吗？」 养在内院，说是上学，不就是陪那贾宝玉在内宅玩儿吗？ 贾赦闻言一凛，要不是贾蓉提起，他还真没想起这茬来。 贾琏的外祖家早些年被废太子牵连，虽没获罪，可全家被革职，回了原籍，这些年来，早就不通音讯了。 想来日子过得不太好。 贾琏如今奋发向上，又是他唯一的嫡子，将来必是要继承他爵位的。 可这爵位也会降等，到时候还真指不定比贾琏做官强多少。 若是给迎春挑个合适的人家，妹婿有本事，也能帮衬些贾琏，朝廷人多好办事嘛。 虽然有贾蓉在，但看贾蓉这脾气，大抵是与荣府离心了。 不过贾蓉愿意提醒他，起码跟他们长房关系差不到哪儿去。 第182章 贾蓉35 「蓉儿说的是，回头我就将迎春记在邢氏的名下，再走关系请个宫里的嬷嬷来教，迎春今年也有十一二岁了，再过个两三年也要及笄了，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贾赦摸着鬍鬚，附和道。 见贾赦是真听了进去，贾蓉抿唇一笑，又想到邢氏的性子，道，「您夫人那边可得说清楚，省的闹出不愉快的事，跟迎春姑姑离了心。」 自从贾赦成了伯爷，入主荣禧堂，贾赦夫妻自然就成了荣国府正经的主人。 第327页 理所当然的，这管家的事，自然轮不到王夫人来管。 因为贾赦和王夫人一家几口人，如今算是寄居在兄嫂的府上，他们已经不是主人，而是这府里的客人，哪儿有客人当主人的家的？ 哪怕是老太太贾史氏来了，也说不出让王夫人管家的话来。 纵使邢夫人出身微寒，手段不及王夫人十分之一，那她也是荣府正经的女主人。 不过邢夫人也确实有点可笑，自从八月初贾赦跟着还了户部的欠帐，被陛下加封了伯爷，距今也过去了四五个月的时间。 邢夫人成为当家夫人，也就这四五个月的时间。 这位邢夫人，秉性懦弱，自从进门以来，只懂得讨好奉承贾赦，管家的事她从来没沾过手，管理荣府这么大一家子，哪里是她玩得转的？ 很显然，邢夫人闹了不少的笑话，最后还是贾赦将他奶兄弟夫妻请了来帮衬，才有了好转。 但也架空了邢夫人的权利。 府里如今内外所有的事，都是贾赦一把抓。 值得一提的是，原来客居在荣府梨香院的薛家三口，在贾赦成了伯爷之后，就收拾了薛家在京城的老宅，搬回了自家住。 毕竟原先贾赦虽然是袭爵人，但府里正经管事的却是贾政，说他们来投靠姐姐家，也说得过去。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虽然薛姨妈的亲侄女是贾赦的儿媳妇，但这投亲，素来只往同辈或是长辈家里投的，哪里有往小辈家里长期借住的？ 更何况，贾琏还没袭爵呢，不是这府里的主人。 也没那么大的权利，让薛家住进府里。 薛家也是要脸的人，在荣府也厚颜借住了两年时间，别看他们家吃住都是自己花钱，但住在荣府就是借了荣府的势，庇护他们孤儿寡母，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隐形庇护。 若还是贾政王夫人当家，她们继续住下去，自然没事。 可当家了换了长房，他们再厚颜住下去，只怕要生出不少事来，还不如搬出去，省的惹麻烦。 贾赦听了贾蓉的提醒，晒然一笑，「管她做什么？她还敢跟我对着干不成？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敢作妖我就敢休了她。」 听了这话，贾蓉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转而闲谈起来，等了一会儿，惜春就被请来了荣禧堂。 至于她屋里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荣府给她置办的，只将从前宁府给惜春送的贵重物品收拾了一番，便出来了。 剩下的，惜春也不想要了。 她的贴身婢女入画说了，今后都不用回这边府里了，也没必要收拾那些破烂，回了自家，大侄子自然会准备妥帖。 惜春觉得有道理，便懒得收拾了。 见到惜春，身量虽然不算高，只齐贾蓉的腰，但辈分摆在那儿，贾蓉还是礼数周全的行了礼。 「侄儿接姑姑回家。」 惜春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板着脸点头。 贾蓉行过礼，起身向贾赦告辞，「时辰不早了，我就带姑姑回家了。」 贾赦忙起身相送。 按理说他是长辈，本不用亲自送贾蓉出去，但贾蓉还有另一个身份——贾家族长。 是以，贾赦亲自来送，倒也说得过去，没人会说嘴。 两家离得近，出了门，惜春就上了轿子，然后就进了宁府。 惜春已经八岁，翻过年就九岁了，自然要单独住一个院子。 宁府这么大，主子三两只，即便贾家宗祠和会芳园占据了整个宁府西边的位置，光剩东边这一排的院子，也足够现在宁府几个主子住了，将来贾蓉要是多生几个儿子，那都有剩余的。 贾蓉如今是子爵，虽然不是超品的爵位，但硬要搬进正院住，以他贾家族长和袭爵人的身份，住进去也是足够的，只是贾蓉现在懒得迁院子，费时又费力，还有诸多避讳。 因此，贾蓉袭爵至今，仍住在东院，只是将院子扩大了一些。 贾蓉后头是东小院，是个小三进的独院，如今是尤氏住着。 尤氏院后头还有一个跟东小院差不多的三进院，这个独院西边挨着登仙阁，中间隔着一条箭道。 因早就有心思接惜春回来，秦可卿之前叫人打听惜春处境时，就同时叫人收拾了尤氏院后头那个三进院，就是给惜春收拾的。 因此，进了府，见过尤氏，就将惜春安置在了那三进院里。 比起惜春在荣府住的地方，起码大了十几倍不止。 其实贾蓉有心将东边这一排房舍的格局重新改建一番，他不太喜欢这种四合院的格局，太方方正正了，反倒是会芳园那边几个山亭水榭很合他的心意。 不过现在盯着他的人多，这个时候大兴土木改建府邸，也是太折腾。 最重要的是，这宁国府是敕造的，等爵位传没了，府邸就要上交朝廷，他们家没资格再住。 贾蓉打算另外找个地方买一片房舍，圈起来重建一座贾府，到时候带着家里人直接搬过去，这座敕造的府邸，就交还给朝廷，省的到时候还要折腾。 自家的院子住着才舒心。 惜春也没想到，贾蓉给她收拾的屋子这么大，里里外外足有三进。 要知道，贾母住的荣庆堂也就这么大。 「蓉、蓉儿，这院子是不是太大了些？」惜春有些不安。 第328页 她虽然是贾蓉的长辈，但长这么大一直住在荣府，年都没在宁府过过，与嫡兄贾珍的感情也是非常淡薄，就更不用提贾蓉这个侄儿了。 哪怕她出生的时候，贾蓉已经十一岁，到了懂事的年纪，可她刚出生就被抱去了荣府，跟贾蓉自然也没培养出什么感情。 贾蓉能想起把她接回宁府，她就要感激涕零了，若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在贾蓉面前作妖，只怕没好日子过。 「姑姑安心，咱们家统共就这么些人，我和你侄儿媳妇住东院，母亲住东小院，就剩下这个三进的独院了，不给您住，给谁住？」贾蓉笑着道。 他虽然敬着惜春，但完全是因为惜春是长辈。 将惜春接回来，一是因为惜春被苛待有一部分是受了他的连累，二是惜春的确是宁府的唯一的嫡出大小姐，跟着荣府两个庶女序齿，有些可笑。 他有意重振宗脉的威严，自然不能叫荣府继续压在宁府头上。 如今他升了户部郎中，短时间内不会再升官，想来等户部尚书老大人致仕，他师傅这位帝王心腹就会被提拔成户部的尚书，掌管陛下的钱袋子，空出来的位置，多半就由他顶上。 算算时间，也就在户部熬个七八年，也就该到时候了。 惜春这边，若是懂事，他也不差她一顿饭吃，若是不懂事，惜春翻过年就九岁，顶多再养个六七岁，她也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有尤氏这个继母在，她作为长嫂，自然能做主惜春的婚事。 不过看惜春这胆怯的样子，倒不像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过完年，走师傅的关系请个宫里的教养嬷嬷也不是难事。 宁府唯一的大小姐，总不能养的小家子气。 说来，荣府那位老太太也是侯府嫡女出身，教养其实是有的，只是年纪大了，难免偏心，这人啊一偏心，处事自然就不再公道。 若不是那边老太太偏心，怎么会养大了荣府二房的野心？ 亏得那边府里的贾政自诩读书人，在荣府当家做主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请问把你哥哥这位袭爵人摆在那儿了？ 不过，在贾蓉的插足下，荣府现在也算拨乱反正了。 荣府二房如今只能老老实实的寄居在荣府，一旦惹恼了贾赦，他作为府里的主人，完全有权利将贾政一家子赶出去。 老太太撑腰也不管用的那种。 听了贾蓉的话，惜春还是有些忐忑，「要不……还是给我换个住处吧，这院子太大了些，我一个人住有些怕。」 贾蓉闻言一怔，想起惜春今年才八岁，翻过年也才九岁，不由得失笑，倒是忽略了惜春的年纪。 这么多年在荣府，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这里，贾蓉宽慰道，「姑姑不用怕，你先在这儿住着，过完年，我会让师傅帮忙给你请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到时候有嬷嬷陪着你住。」 惜春虽然才八岁，但毕竟出身大家，也读了几年书，自然明白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意味着什么。 她眼眶一红，「蓉儿费心了。」 「姑姑莫哭，这院子有单独的小厨房，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小厨房的厨子做，若是有下人不安分也只管来找我，我来收拾他们。」贾蓉看惜春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 虽然是姑姑……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安顿好惜春，贾蓉就回了东院。 看着贾蓉离去的背影，惜春忍了忍，忍到贾蓉身影不见了，才扑到了入画的怀里，泣不成声。 「我终于回家了。」 宁荣二府再怎么同气连枝，可到底不是自己家。 又因为这些年荣府压了宁府一头，她这个宁府的小姐，在荣府还不如两个庶女体面。 第183章 贾蓉36 入画心疼的搂着自家姑娘，柔声劝她，「姑娘可别哭了，都回了自家，怎么还哭呢？今早没吃什么东西，老爷不是说了这边院子单独设了小厨房？不如奴婢去问问有什么吃的？」 惜春一听，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这四五个月，她可是看了荣府不少人的脸色。 上至贾母，下至院儿里扫撒的婆子，要么给她摆脸色，要么在背后议论她在荣府吃白饭。 可明明往年贾珍都给荣府交了不少银子的。 她没处说理，只能忍耐下来。 得亏入画出门遇上了侄儿媳妇跟前的丫鬟宝珠，不然这苦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 入画见她不哭了，忙叮嘱了一声，起身去找小厨房，没一会儿端了一盘糕点来。 「小厨房还没正式开火，不过知道姑娘今儿要搬回来，小厨房提前预备了一些糕点，姑娘先迟一些垫垫肚子，等晚上再去东院正房跟老爷一块儿用晚饭，」入画笑着道，「奴婢听说，夫人为了欢迎姑娘回来，可是交代了厨房多做几个姑娘喜欢吃的菜。」 入画口中的老爷夫人，自然是贾蓉和秦氏。 惜春不免疑惑，「侄儿媳妇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上回奴婢与上了夫人跟前的宝珠，知道姑娘被荣府苛待，可是很生气，想是回府后跟夫人说过了，夫人叫人去打听过，才知道的。」入画想了想，道。 惜春嘆道，「到底是自家嫡亲的侄儿、哪怕是刚进门的侄儿媳妇，也比外人亲。」 「姑娘这不是说废话吗？外人哪里有自家人亲？」入画笑道。 第329页 入画比惜春大三岁，而入画的哥哥比她大四岁，也就是说入画的哥哥比惜春大七岁，今年也有十五岁了，贾蓉当家之后，入画的哥哥因为人老实，没掺和贪污的事儿里头，就被提拔来到了贾蓉跟前侍奉，还算得用。 也是因为有哥哥接济，入画才有闲钱出门买吃的给惜春开小灶。 如今她跟着惜春回了宁府，也算跟哥哥团聚了。 父母都在南边金陵帮着料理宁府的族田，他们已经多年没见，也就哥哥是她在京中最亲的人。 至于叔叔家，毕竟隔了一辈。 「你说的对。」惜春吃着糕点，甜甜的糕点吃进嘴里，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吃过糕点，惜春洗了把脸，便去了暖阁小憩。 这一睡就到了饭点，入画将惜春叫了起来，梳洗更衣，然后来到了东院的正堂。 尤氏已经来了，就坐在桌边，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侍立。 贾蓉坐在主位，边上坐着秦可卿。 惜春是见过这位侄儿媳妇的，当初贾蓉刚成亲，贾珍就中了风，秦可卿虽然没敬公公茶，但尤氏这里却喝了婆婆茶，是后来补上的。 尤氏喝了婆婆茶，就带着秦可卿去了西府见人。 也是那时，惜春见过秦可卿一面，当时就惊为天人。 贾宝玉爱得不行，还想将秦可卿留在那边府里陪他。 那怎么可能？ 尤氏当时本就怀疑贾珍觊觎秦可卿，被贾蓉下药弄得中风了，要是叫贾蓉知道贾宝玉想留秦可卿在西府，且不说她会不会开罪了贾蓉，单说贾宝玉的德行，她不认为是贾蓉的对手。 贾蓉这人，心狠、有本事，哪里是贾宝玉这个只会窝里横的公子哥斗得过的？ 她当时就回绝了贾宝玉的要求，甚至再没带秦可卿来过西府。 再后来贾蓉带头还户部的欠帐，两府交恶，连她都没往荣府去过，就更不用提秦可卿这位新任的当家夫人了。 府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工夫去荣府奉承那位上了年岁的老太君？ 贾蓉和秦可卿起身迎接惜春，惜春在尤氏下首坐下。 等惜春坐下，贾蓉便吩咐摆饭。 桌上有不少的好菜，摆在惜春面前的都是她爱吃的，她心中很是感动。 吃过饭，下人上了茶水漱口，接着又端上新茶。 残羹饭菜都被撤了下去，贾蓉问道，「姑姑在自家不用外道，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提，」顿了顿又道，「你侄儿媳妇如今有孕在身，现在管家的是母亲，姑姑有什么不称意的，都可以去找母亲，或是来找我。」 就是不要去找秦可卿。 惜春年纪虽小，但却很聪明，听明白了贾蓉话里的意思，便笑着道，「蓉儿事忙，有事我会找嫂嫂的。」 尤氏也忙道，「惜春跟前伺候的人，现在只剩下入画，从前的彩屏和彩儿，那都是荣府安排伺候惜春的，身契都在那边府里，惜春既然回家来，那边府里的人，自然不能带过来，我想着回头从自家挑一些，让惜春悄悄，有没有合眼缘的，若是没有，在请人牙子来送人挑选。」 「母亲看着办吧。」贾蓉不管这些，想来尤氏也不敢苛待惜春。 惜春可是正经的宁府血脉，尤氏无儿无女，毕竟是个外人。 而且，惜春是贾蓉亲自接回来的，他的态度摆在这里，尤氏岂敢怠慢这个小姑子？ 一旦被贾蓉发现，尤氏随时可能被赶出宁府。 要知道，贾珍本就中了风，尤氏是贾珍的继妻，不是贾珍的原配夫人。 虽然尤氏在婆婆死时，守过三年孝，在三不去之列。 但贾蓉完全可以将她弄去庄子上，随便找个理由，说她病了要静养，没有强力的娘家撑腰，尤氏也找不到人帮她撑腰。 而贾蓉呢，他如今官运亨通，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朝廷的新贵。 只要陛下一日不厌弃了贾蓉，有师傅林如海撑腰，贾蓉的日子好过得很。 惜春和尤氏相继离开东院。 而荣府那边，惜春突然被贾蓉接走，贾宝玉自然是闹了一通。 他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姐姐妹妹，最厌恶离别，惜春早就被他视作自家人，突然被贾蓉接了回去，他心里如何好受？ 可这次他再怎么闹，老太太都没有依着他将惜春接回来。 因为，宁府才是惜春的家。 贾蓉是惜春的亲侄儿，他过来才叫接惜春回家。 第184章 贾蓉37 惜春的离去，只是个开始。 原本迎春、探春和惜春都是住在荣府东小院后面三间小抱厦里头的，那处地方狭小，三个姑娘挤在一起别提多拥堵了。 前脚惜春刚被贾蓉接走，后脚贾赦就去找了邢氏，提了要将迎春记在她名下的事。 邢夫人当然不愿意养个庶女在自己的名下，毕竟记在她的名下，今后迎春就是她的女儿，即便她是继妻，迎春也能借着她的身份成为荣府的嫡女。 她不乐意给妾侍生的女儿做嫁衣。 但这件事她并没有说不得权利，贾赦见她不同意，立马翻脸。 说不愿意，他就休了邢夫人。 邢夫人和东府的尤氏虽然都是继妻填房，都也没有生养。 可尤氏的婆母，也就是贾敬的夫人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嫁给贾珍，并给这位婆婆守了三年孝。 第330页 因此，尤氏在三不去之列。 邢夫人不同，虽然贾赦的父亲也去世了，但邢夫人是在贾赦的父亲去世后，才嫁进来的。 至今没有给贾赦诞下一儿半女，也不曾给公婆守孝。 因此，尤氏七出之中，犯了无子这一条。 即便贾赦膝下有儿有女，但却都不是她生的，贾赦要以七出之礼将邢氏休弃，谁也挑不出半句不是。 邢夫人虽然比贾赦小了十岁，但今年也有三十五了，若是以无子为由被休，即便本朝提倡再嫁她也嫁不出去，没有人愿意娶一个上了年纪还不能生的老女人。 于是，邢夫人只能捏鼻子认了迎春这个女儿。 惜春被接走的第二天，贾赦就去了宁府请开祠堂，当众将迎春的名字记在了邢夫人的名下。 今后，迎春就是荣府正经的嫡出大小姐。 没错，就是大小姐。 元春？ 元春那是二房的嫡长女，跟他荣国伯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女儿，凭什么以荣府大小姐自居？ 开完祠堂，贾赦回府就叫人收拾梨香院，让迎春搬进去。 下午又算着林如海散值的时间去林府等林如海回府，请他帮忙走关系，找个宫里的嬷嬷教养已经成为嫡女的迎春。 林如海摸不着头脑，难免问起缘由。 贾赦也就如实的说了贾蓉给他提的建议。 林如海嘆道，「蓉儿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对你这个族爷爷也算尽心，一番好意，你可不要辜负了他。」说着也就应下了给迎春请嬷嬷的事。 昨儿贾赦将迎春叫来见过一面，这么多年他都没怎么理会过这个庶出的女儿。 叫来才发现，迎春被养的胆怯懦弱，又怕事。 这样的性子将来哪里能拢住丈夫的心？又如何指望她吹枕边风鼓动丈夫帮衬贾琏？ 贾赦难免动气，骂了邢夫人一顿，又叫人查怎么回事。 如今贾赦大权在握，自然很快就查到了迎春的奶娘身上。 上回查府里的帐，这位奶娘因为一直在啃迎春的体己，就没被抓出来。 如今风头过去了将近半年，见她做的事一直没被查出来，便又故态复萌，变本加厉的欺负迎春。 这次被贾赦查出来，贾赦勃然大怒，即刻叫人查抄了迎春奶娘的屋子，对迎春屋里的帐，对不上的帐目，又抄不出多余的钱财，贾赦直接叫人送官府。 这么大的动静，难免惊动内宅的女眷。 老太太问起，贾赦就去荣庆堂发了好一通脾气。 如今的贾赦今非昔比，又占着理，即便是老太太也说不过他，只能忍了这口气。 倒是贾宝玉被伯父吓住了，安生了好一阵。 而贾蓉这边，倒是没有急着上林家的门求师傅找嬷嬷，因为已经到了年边上，宫里正是忙碌的时候，肯定不会放人的。 怎么也要等过完年。 一晃过了除夕，今年没有碍眼的人在，宁府的新年过得虽然不热闹，但却更。 尤氏只盼着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要变。 毕竟她一个无儿无女的继妻，从前只能奉承贾珍过日子，即便府里有什么龌蹉的事，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 现在府里当家的是贾蓉，虽然她只是贾蓉的继母，可贾蓉不是个刻薄人，她乖觉懂事，不在贾蓉面前充长辈，贾蓉见她不找事，也愿意给她几分脸面，反倒比从前贾珍当家的时候，更体面几分。 毕竟，贾珍当家，她哪怕是当家的太太，也是毫无尊严。 贾珍作为她的枕边人，反倒不如跟她没有丝毫血缘的继子贾蓉。 正月初一是不能去别人家拜年的，都要待在自家。 初二是去岳家拜年，而贾蓉这边，年前就将秦业收受钱财，谋害秦可卿亲弟弟一事捅了出去。 既然撕破了脸，贾蓉自然是代替秦可卿，与秦家恩断义绝。 因秦可卿的母亲本就姓秦，秦可卿也不能跟废太子姓，因此便随母亲，仍姓秦。 这初二，贾蓉没了岳家走亲戚，自然也待在家。 至于林家，林家要在初二这天去荣府拜年，贾蓉即便去林家，也只能扑个空。 到了初三这日，贾蓉才来到林府给师傅拜年。 秦可卿作为贾蓉的妻子，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两家关系亲密，贾蓉夫妻一到，就被领进了林府正院的堂屋，林家四口都在这儿。 林家小少爷林瑛翻过年就三岁了，实际上却不满两周岁。 这小傢伙是前年四月出生的，去年四月刚满周岁，当下计算年龄，出生就是一岁，翻过年就是两岁，在翻过年就三岁。 可按照实际年龄，这小傢伙才一岁多。 不过林瑛充分继承了林家的聪明劲，如今不需要人扶，就能到处乱跑，小胳膊腿儿可有劲了。 这小子出生时，贾蓉没少抱他，还给他喝了不少灵水。 大抵是胎里补得很好，出生后也没有断了灵水供给，寻常孩童得长到一岁才会说话，这小子九个月左右就开始喊人了，等满了周岁，已经能站稳，如今将近两岁，小嘴叭叭可甜了。 只要贾蓉一来，就往他这里钻，讨东西吃。 「师兄，师兄，果果，果果。」林瑛看见贾蓉眼睛就发亮，颠颠的跑过来抱住贾蓉的腿。 第331页 贾蓉笑了，将手里一早准备好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装满了水果。 都是南方那边才有的水果，贾蓉提前一个月叫人去南边採买，年前刚到，藉此掩人耳目，这食盒里的水果当然不是南边买来的，而是贾蓉调换的空间内的水果。 贾蓉拿了个苹果给林瑛，林瑛接了也没吃，反倒递给了黛玉。 「姐姐吃。」 黛玉笑嘻嘻的接了，脆生生的道，「谢谢弟弟。」 贾蓉见他们姐弟两个相亲相爱，忍不住又笑了，便又给了他两个，就见小傢伙分别跑到贾敏和林如海跟前递苹果。 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孝顺父母了。 大抵也只有林家这样的门风，才养得出这样的孩子。 贾蓉将食盒放在凳子上，这样林瑛自己就拿的到。 林瑛走回来见适合放在凳子上，自己上手拿，拿了也没吃，居然递给了第一次见的秦可卿。 秦可卿有些受宠若惊，她虽然来过林府，但当时是有求于贾敏，因此她只见到了贾敏，连黛玉都没见到。 不然当初在元宵灯会上，黛玉见到她，怎么会完全不认识？ 后来贾蓉成亲后，也来过林府，但宁府一直有事，秦可卿忙着处理宁府的各种杂事，因此一直没来过林府。 这还是秦可卿婚后第一次来。 贾蓉也有些意外，等秦可卿接了苹果，贾蓉蹲下来，扶着林瑛，笑着问道，「阿寿，告诉师兄为什么给这个姐姐送果子？」 「阿娘说，师嫂会来。」林瑛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小，说话口齿虽然伶俐，但也是断断续续。 跟小孩子聪不聪明没关系，完全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不过这简短的几个字，已经告诉了贾蓉原因。 原来贾敏提前跟林瑛交代过，这小子聪明，在场最陌生的就是秦可卿，他自然很顺利就对上了师嫂的身份。 秦可卿听到林瑛的话，面上绯红。 虽然她已经怀上了贾蓉的孩子，但毕竟新婚不到一年，被一个孩子说起这些，还是会害羞。 林如海他们也看了出来，倒也不点破，让她难堪。 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荣府。 黛玉不开心的道，「师兄不知道，荣府那宝玉好生没有教养，开口问我有没有字就算了，居然还想给我取字，阿娘气坏了，当场就打了他一耳光，惹得外祖母发了好大的脾气，咱们晚饭都没在那边吃，直接回来了。」 这事儿贾蓉还真不知道。 自从将惜春接回来，贾蓉就极少关注荣府的事，毕竟将惜春接回来，基本上等于撕破脸皮。 虽然贾蓉还和荣府长房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荣府里住着的一大帮子人，他都看不顺眼。 首当其冲的就是贾宝玉。 一听贾宝玉竟然做出这种事，贾蓉当然是生气的。 既生气师妹受了委屈，又生气贾家出了这么个混帐。 深呼吸一口气，贾蓉劝慰黛玉，「别气了，好歹没吃亏，挨了师娘一巴掌，今后他也该知道这种没教养的话不能再说了。」 「哪儿啊，你是不知道，咱们家本就有不少从贾家那边带来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断了联繫，昨儿回来后，没多久就有下人来说，那边府里二太太骂我不知好歹，骂我娘刻薄，连孩子都下毒手。那些话可难听了，我娘气得一宿都没睡好。」黛玉气哼哼的向贾蓉告状。 第185章 贾蓉38 在她心中，这位师兄不说无所不能，但能力也是很强的，肯定能收拾贾宝玉。 贾蓉揉了揉黛玉的脑袋，道，「玉儿不气，回去我就收拾他。」 见贾蓉较真了，林如海忙道，「蓉儿，你可别冲动，虽然你是贾家的族长，但这事儿归根结底你师娘打了贾宝玉一巴掌，就算了结了此事。虽然那府里几个妇人嘴碎，但你要为了几个妇人几句话就大动干戈，会影响你的声誉。」 贾蓉却有不同的见解，「师傅此言差矣，贾宝玉的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他不懂规矩。往大了说，是贾家的教育出了问题，才养出他这种不知礼义廉耻之徒。我作为族长，这种影响贾家一族声誉之事，自然要管。」 「且依我看，西府那位二太太可没觉得宝玉做错了事，否则态度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她如今不过是随着丈夫客居在大伯子家，还懂得收敛，不给她点教训，她还当荣府是她碗里了一盘菜，可以由她摆弄呢。」 贾蓉要做的事，就是要让荣府二房认清他们自己的地位。 「师兄说的是！」黛玉鼓掌给贾蓉助威加油。 林如海和贾敏都没有责怪黛玉，因为说到底这件事受了委屈的是黛玉，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也属正常。 毕竟女孩子的清誉大过天，清誉一旦有损，严重的那可是要伤及性命的。 贾宝玉这种行为风气，不可助长。 秦可卿见贾蓉如此，想到头回去贾家的时候，贾宝玉也是口无遮拦。 其实严格算起来，到了贾蓉这一辈，两家关系已经出了五服。 贾蓉的高祖父是第一代的宁国公贾演，贾演是第一代，贾代化是第二代，贾敬是第三代，贾珍是第四代，传至贾蓉，已是第五代。 荣府的第一代荣国公贾源，是贾蓉高祖父的亲兄弟，但跟贾蓉却是实打实的出了五服，也就是说贾源的子孙后代从贾蓉这辈开始论，全都是出了五服的族亲。 第332页 虽宁荣二府都是贾家嫡枝，但只有贾蓉这一支才是贾家的嫡长房，宗脉。 整个贾家要以贾蓉这一支为尊，这也是贾蓉辈分最小，却身居贾家族长之位的原因。 他是贾家宗脉这一支嫡长房唯一的继承人。 即便贾蔷也属于贾家宗脉嫡系，可他却系贾家宗脉嫡系的旁支。 不过论起来，贾蔷在贾家的地位比荣府众人在贾家的地位要高，因为他是宗脉的玄孙。 当初贾蓉远赴扬州，口里称呼堂姑祖母，实际上贾敏只能算他的族姑祖母，出了五服的那种。 是贾蓉怕林如海不睬他，才从贾敏这里拉近关系。 事实证明，确实有效。 林如海虽然也有几房姬妾，但都是因为多年无子，为了嫡枝的香火不绝，才纳的。 然而这些姬妾都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反倒是贾敏年过三十，先后给他生下了嫡子嫡女。 但许是头胎生黛玉后，身体没恢复好的缘故，之后又怀上了嫡子就百般不适，孩子生下来就病怏怏的不说，贾敏的身体也被连续生产给拖垮了。 要不是贾蓉给的好药，还有背地里那些神异的瓜果不断地供应。 林如海别说再添一个嫡子延续家族香火，只怕连娇妻、幼女也得先后送走。 他自己的身体也没好到哪儿去，林家嫡枝绝了香火那是一眼可见的结局。 是贾蓉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无怪林如海这般支持、关心贾蓉。 「你心里有成算就好。」林如海也不是非要贾蓉听他的，毕竟贾蓉也不是什么蠢人，行事自有章法，不然即便有他扶持，也不会一年内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火速被陛下提拔到了户部郎中这一职位上。 可见，贾蓉自身的能力也不差，才叫陛下看重。 「对了师傅，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贾蓉道。 林如海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想请师傅走走关系，从宫里请两个教养嬷嬷来我府里。」贾蓉道。 林如海诧异，「你也要教养嬷嬷？」 「也？」贾蓉挑眉，「还有其他人找您了？」 林如海也不瞒他，笑着道，「就是你隔壁西府的荣国伯。」 他知道贾蓉不怎么愿意跟荣府攀亲带故，是以直接称呼贾赦的爵位，这样更清晰明了。 一听是贾赦，贾蓉顿时瞭然，「原来是赦叔爷，我先前跟他提过迎春的事，想是他听了进去。」 「何止啊，我昨儿带玉儿和阿寿去荣府拜年，听那边府里说，年前大哥就将迎春开祠堂记在了嫡母的名下，又叫人收拾了梨香院给迎春一人独住，现在那府里都直接称呼迎春大小姐，从前那些序齿都不作数了。」贾敏笑着道。 贾蓉喝了口茶，道，「本就做不得数，我家姑姑是宗脉上一辈唯一的嫡女，却被旁支两个庶女压在头上，还一起挤在狭小的抱厦里头，哼。」 贾敏闻言嘆了口气，没接话。 她知道，惜春的事让贾蓉对荣府老太太以及二房十分不满。 长房那边许是因为贾琏打小就照顾贾蓉的缘故，才叫贾蓉念了几分旧情。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请教养嬷嬷是打算……」林如海没说完，但话里未尽之意却很是明显，不难叫人听出来。 贾蓉点点头，「师傅猜的没错，就是给我姑姑请的，您也知道她年纪虽小，却是我正经的嫡亲姑姑。虽说长嫂如母，可以代母教养小姑子，可我继母只是个填房，且出身极低，一些高门贵女的教养问题，她根本无法承担，算帐什么的倒过得去，但作为当家主母，只会算帐是远远不够的。」 贾蓉喝了口茶，继续道，「可儿她虽然能力出众，但她是小辈，哪有小辈教导长辈的理？若是传了出去，会被人笑话我府上没有家教。是以，姑姑这里请宫里的嬷嬷来教，才是最妥当的。最好是请那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将来可以随我姑姑一起陪嫁，我姑姑也会给她们养老送终。」 一般请宫中教养嬷嬷的人，都是大户人家。 只是教家里的小姐规矩，教完了就功成身退。 但也有一些会被人家留下，然后随着小姐一起陪嫁到夫家，她们教养的小姐会给她们养老。 这些宫里出来的老嬷嬷，那都是人精，请一个在家里，都够这些贵女们享用不尽，更不用说一次性请两个了。 贾蓉也是看出惜春的性子有些孤僻，有些担心她，才想着请两个教养嬷嬷掰正她的性子。 省的她生出超脱之心。 毕竟家里有贾敬这么个前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交给我吧。」对林如海来说，这都是小事。 贾蓉认真的道谢。 又聊了一会儿，时辰尚早，贾蓉就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秦可卿留在里屋跟贾敏她们说话。 贾蓉和林如海在书房聊了一会儿政事，后来不知怎么聊到了敕造国公府的事儿上。 「师傅，我觉得这敕造的国公府住着很不舒服，想换个住处。」贾蓉嘆道。 林如海挑眉，「这是怎么了？」 敕造国公府那是由国家出钱督造，宅邸虽然是由贾家住着，但实际上却属于国有。 爵位没了之后，就要归还给朝廷。 按理说，爵位传到贾蓉这里，早该没了的。 第333页 但贾敬还算得力，不知怎么将贾珍身上的爵位，不降等承袭给了他。 在加上贾蓉带头归还国库欠帐有功，被皇上拉了典型，加封了一个子爵。 但这个子爵也是虚的，没有什么事迹权利。 如今贾蓉一家住在荣府，其实已经名不符实。 全赖在祖上荣光，才继续住在国公府里。 族里其他人怎么想贾蓉不知道，但贾蓉觉得束手束脚，很不自在。 因为他爵位差的太大，连正堂都住不进去，只能住在东院。 等将来他儿子出生长大了，这东院给谁住？ 因此贾蓉才有了搬家的心思。 起码自己花钱买的院子，住着不用怕被人赶出去。 贾蓉将他的心思一五一十的跟林如海说了。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搬吧。」 他林家从前也是列侯，爵位传到他父亲时本该就没了，但上皇恩典，又叫他父亲多袭了一代，至林如海才重新投入了书香世族的门庭。 贾家从前也是书香世族，是因为出了贾演、贾源这两兄弟凭军功封了两个国公，贾家才同时兼备了书香和勛贵两种属性。 但随着这么多年过去，贾家书香之族的属性已经渐渐溟灭，勛贵的臭毛病倒是齐全。 本来贾敬是有希望带着贾家重新改换门庭的，但可惜他站错队，功亏一篑。 直到贾蓉横空出世，才将贾家带着重回正途。 要林如海说，那敕造的府邸住着，确实消磨人的意志。 因为只要在那府里住着，就还是国公府的人，府里一个下人出门都抬着下巴看人。 贾蓉见林如海支持他，心中大定，「多谢师傅。」 原本贾蓉也有些摇摆不定，但现在秦可卿已经有孕，眼看着他就要当爹了。 搬家的事，也该提上日常。 在林府用过晚饭，贾蓉带着秦可卿回了宁国府。 晚上，贾蓉就跟秦可卿提了搬家的事。 秦可卿对贾蓉的建议，都是无条件支持，她相信贾蓉。 得到秦可卿的支持，贾蓉便再无迟疑，次日便叫来竹青，让他去买宅子，按照宁国府这样的面积买，买了再改建府里的格局，总之会芳园这种地方，是不会再有了，太占地方。 第186章 贾蓉39 贾蓉前世是江南人士，虽然出身不高，但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交好的朋友当中，也有一二出身富贵，交朋友却不看重出身的世家子弟。 他曾受邀去过朋友府上做客，对那些江南园林的宅院，他十分钟爱。 如今他重活一世，有了前世没有的资本，自然能给自己弄个江南风格的宅院。 贾蓉去年接手宁府后，对府里那些尸位素餐的狗奴才毫不留情的收拾了个彻底，他御下虽然严厉至极，但事情办得好贾蓉也是从来不吝啬赏赐，如此一来，时间长了，贾蓉反倒积累出挺好的名声。 比起他那废物点心的便宜爹，可是强了十倍不止。 族里的老人也对贾蓉赞不绝口。 大概只有贾蓉曾经收拾的那批惯会奉承讨好、欺上瞒下的狗奴才，才会盼着贾珍能好起来。 事情交代下去后，贾蓉也没有多问，他手底下这几个人的能力，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根本不需要他多操心。 只是买宅子改建这种事，交代下去，他们就能办得妥妥噹噹。 元宵前，竹青来回消息，宅子已经买好了，按照宁国府的占地面积，买了十几户人家的宅院，位置离林府只有两条街。 林家现在住的宅子，并不是从前的侯府，因为林家的侯府也是敕造的，当爵位传没了之后，敕造的侯府自然就被收走了。 如今林家住的宅子，是从前林家在京城的别院扩建的，地段也还不错，周边住的大多都是富贵官宦人家，竹青原本是打算买林家街对面的位置，但有几户人家都有背景，且不愿意卖，竹青便只好往远了找，费了十来天的时间才办妥贾蓉交代的事。 宅子是买下了，但都是零散的院落，需要整合起来，有些地方还得改建。 这自建的宅院，是不能按照宁国府这样的规制来建造的。 因此，竹青便来请示贾蓉。 这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贾蓉如今虽然还有爵位，但就是个小子爵，真要论起来，这么个子爵的爵位还不如他身上那户部郎中的官位权力大。 于是贾蓉就交代竹青，新宅院修金柱大门。 通常官宦之家都会修金柱大门，有些官位低的，会修等级更低的蛮子门或是如意门。 但贾蓉没有这个忧虑，他好歹有个爵位，官位也不算低，实权也有，金柱大门他是可以用的。 至于府内的格局，贾蓉令竹青请能工巧匠，按照江南那边的风格改建，也不用多奢华，只要格局是江南风格就好。 水榭、池塘、假山、凉亭，该有的都要有。 竹青听完贾蓉的话，人都麻了。 京城这边的房屋格局大部分都是四合院，也就是四四方方的那种。 只有部分王府，会在府里划出一些地方建造花园。 就像宁国府的会芳园一样。 但贾蓉要将整个府里都按照江南那边的格局改建，那可是个大工程，基本上有三分之二得推平了重建。 第334页 竹青将这些顾虑都跟贾蓉说了。 贾蓉想了想，道，「这样吧，正堂就按照宁国府的正院改建，规格降低一些就行，前院西边建造贾家祠堂，就按照宁国府的祠堂建，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用墙隔开，然后按照江南那边的风格推平了全部重建，你自己看着办。」 竹青大概领会了贾蓉的意思，领命退下了。 每年元宵灯会是最热闹的节日之一，原本贾蓉是打算带秦可卿出门逛一逛的，奈何秦可卿有孕在身，且月份尚浅，怕冲撞了她，索性都待在家里蹲着。 过完正月二十，朝廷举行了开印大典，贾蓉也正式上衙门办差了。 开年这段时间，是最忙碌的时候，贾蓉几乎顾不上秦可卿。 好在宁府现在清净，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会去惹秦可卿，贾蓉也不担心秦可卿在家里会出意外。 正月底，宫里恩放了一批嬷嬷宫女出来。 放出宫的宫女贾蓉自然不在意，那些放出来的嬷嬷，却是有两个到了贾蓉府里。 一位姓罗，一位姓沈。 罗嬷嬷看上去比较刚正严厉，而沈嬷嬷瞧着就温柔可亲许多。 这两位嬷嬷的到来，也让惜春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等贾蓉忙完了开年这一阵，便去了一趟玄真观。 待大半个时辰才走。 次日，贾敬回了宁府，回府之后就开了祠堂，给惜春改名为贾珺。 珺，美玉也。 惜春那名字一听就是跟荣府那边序齿的，贾蓉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但他一个小辈，又不好给长辈改名字，好在他祖父尚在人世，贾蓉亲自跑了一趟，就搞定了改名的事情。 而惜春，不，现在该改名叫贾珺了。 贾珺知道贾蓉为了她亲自跑了一趟玄真观，并且给她改了名，才有了重获新生的切实感。 至于贾敬，他回来好似就为了给惜春改个名字。 改完了就直接回了玄真观，并没有见已经改名为贾珺的惜春。 对于亲爹的冷漠，贾珺并不在意，应该说已经习惯了。 过完清明，皇长子获封梁王，出宫开府，同时也正式踏入朝堂，也是除太子外，唯一一个在朝堂开始活动的皇子。 作为朝廷新贵，陛下跟前的红人，贾蓉自然也免不了被梁王拉拢。 不过梁王到底还年轻，手段过于直接，别说贾蓉根本就没有支持任何皇子的心思，即便他有，也看不上樑王。 「老爷，周家的拜帖。」鼓山拿着一张拜帖进了贾蓉的书房。 原先贴身伺候贾蓉的都是竹青，不过竹青被贾蓉派去监督建造新府，大半时间都不在府里，鼓山就顶上了竹青原先的工作。 「周家？」贾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周家是哪家。 鼓山看出了贾蓉的疑惑，忙提醒道，「就是您外家啊。」 外家，女子出嫁后的娘家称外家，外祖父母家，也可称外家。 贾蓉不是女子，那么这个外家，当然只能是贾蓉的外祖家。 听了鼓山的提醒，贾蓉一时有些恍惚。 他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贾蓉要不是有玉葫芦自带空间里的灵水瓜果，只怕早就没命了。 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想要摆脱噁心的便宜父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祖家。 结果没想到外祖家早就被祖父坑得败落了，别说得罪宁府，就是普通的官宦人家都得罪不起。 于是他绕了十万八千里远，跑去扬州投靠荣府的姑奶奶贾敏，靠着贾敏的这层关系，赖上了林如海，送上了玉葫芦里的灵参，才让林如海点头收他为徒，从此一步步改变了人生。 这个外祖家，本就跟他没什么关系，贾蓉自然就想不起来了。 不过好歹跟原身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当初还是被这具身体的祖父坑害得门庭败落，贾蓉既然偷走了原身的人生，连贾珍这个坑货便宜爹都咬牙承担了下来，这无辜的周家，自然没道理抛开不管。 「拜帖给我吧。」贾蓉伸手。 鼓山将拜帖递上。 贾蓉打开拜帖，里面还夹着一封信。 看完之后，贾蓉沉思片刻，嘆了口气。 周家确实是败落了，这次全家一起进京，大抵也是听说贾蓉翻身做主，还拜得名师，考中探花。 甚至靠着林如海这层关系，一步步成为陛下跟前的红人。 所以，才想着找贾蓉这个外孙（外甥）帮帮忙，拉一把。 周家年长的几位表兄能力确实欠佳，但二舅舅家年仅十岁的小表弟周少桓却天资出众，去年就考中了童生，去年周少桓才九岁啊。 也怨不得周家举家进京，这是看到了振兴门庭的希望，又有贾蓉这门亲，自然免不得求到贾蓉的头上。 周家毕竟败落了，现在的资源想要将周少桓供到考中状元，还是有些不足。 如此一来，只能求助贾蓉。 贾蓉将信原封装好，「你下去吧。」 这会儿贾蓉也没心思看书了，收拾了一下，回了屋。 如今三月已经过半，秦可卿的胎也五六个月了，算算时间，大抵今年七月份就要生了。 秦可卿如今无事一身轻，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给孩子做衣服，累了就歇息。 见贾蓉今天回来这么早，不禁愣住，「爷怎么回来这么早？」 第335页 贾蓉在她身边坐下，问了一下她的胎，关心了一会儿，才说起外祖家的事。 秦可卿一听周家是被宁府带累的，心中就有了数。 「爷是想拉周家一把？」 贾蓉嘆了口气，「这原也是上一辈欠下的孽债。」 他既是贾家的继任者，又是周家的外孙（外甥），若周家是那等贪得无厌之徒，贾蓉自然懒得理会，但周家不是。 贾蓉考中探花，平步青云，那是去年的事了。 消息只怕早就传到了周家的耳中，若周家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早就来信修复关系了。 但周家没有。 周家为何现在如今？大抵就是因为周少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如果周少桓跟他的兄长们一样，资质平平，周家想来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举家进京。 正是因为周少桓有这样的资质，作为父母，才不忍他泯然众人。 即便这个时候上门请贾蓉帮忙有些厚脸皮，周家暂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待来日补偿贾蓉。 只不过贾蓉并不觉得周家欠了他的，反倒是原身和原身一家亏欠周家良多。 要不然周家下一辈即便平庸，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秦可卿握住贾蓉的手，劝慰道，「爷既然想帮，那就帮一把，只求问心无愧。」 第187章 贾蓉40 贾蓉拥住秦可卿，心中稍定，「你说得对，无愧于心就好。」 但凡贾蓉是个自私自利之徒，他绝不会将这种事揽在身上。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贾蓉，不管也说得过去。 可按照血缘关系来论，他确实是周家的外甥。 这点无从抵赖。 他接手了贾家，继承了宁府的一切，没道理好处都拿了，宁府遗留的债他却不想管。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贾蓉便没有再回书房，而是陪着秦可卿闲聊。 待用过晚饭，一起去园子里走了一圈消食，最后才回屋歇息。 次日贾蓉一早去了衙门，将要紧的事情处理完，便在午后回了府。 这个时候，周家人已经到了宁府。 贾蓉的外祖父和大舅舅都已经离世，外祖母虽还在，但年事已高，当然不可能亲自前来看贾蓉这个外孙，二舅舅倒是在世，虽然是长辈，但只是来府里做客，倒没什么忌讳。 贾蓉的大舅母严氏在家陪周老太太，没跟着一起来，但贾蓉大舅舅家的两位表哥表嫂都来了，大表哥周少松膝下有两个孩子，长子十岁，取名周永蔚；次子八岁，取名周永茂；今天都跟着来了。 二表哥周少楷也已经娶妻生子，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居长，今年四岁，名周永蓝；女儿今年五月才满周岁，名周丽馨。 大舅舅家的表姐周婉兰已经出嫁两年，嫁的是周家祖籍那边一户书香门第的公子，如今已经生下长子，坐稳了大奶奶的位置。 二舅舅家育有三子一女，女儿周婉芸居长，出嫁已经五六年，嫁的也是祖籍那边一户书香门第家的公子，周家这一辈就两个女孩儿，因此是一同序齿的，二舅舅家的表姐居长，是周家的大小姐，大舅舅家的表姐年纪小，是周家二小姐。 大表姐周婉芸之下，就是二舅舅家那对双胞胎儿子，今年都是十八岁，长子名周少枫，次子名周少桂，都已经娶妻。今年正月周少枫的媳妇生下了长子，取名周永英。虽然周永英已经满月，但到底年纪太小，现下气候不算高，带出来怕生病，因此今天没带出来，只有周少枫夫妻俩来了。 至于孩子，自然是交给了在家的祖母和伯母带着。 周少桂的媳妇比周少枫的媳妇小一岁，晚一年进门，如今已经有孕七八个月，将要临盆，因此今天没有跟着过来。 最后就是周家的希望——周少桓。 贾蓉刚进府，鼓山就来报信，女眷们都被领去了尤氏那边，秦可卿也去了，因为今天打头来的是贾蓉的二舅舅和二舅母这两位长辈，自然得尤氏出面接待。 秦可卿虽是府里的当家太太，但到底差了辈分，只能去尤氏院儿里见客。 至于贾蓉的舅舅和表哥表弟们，则被请到了宁府的正院堂屋里喝茶。 「他们来多久了？」贾蓉一边往正院堂屋走，一边问。 鼓山回到，「舅老爷他们一早就来了，等了大概有两三个时辰。」 贾蓉捂额，心里嘆气。 看来是真急了。 可贾蓉也是没办法，本朝的休沐制度基本沿袭了前朝，除了冬至、元正、元宵这三个节日整合成了一个月，其余只有在清明、端阳、中元、重阳等节日休沐一至三天。 当然事假和病假也有，但事假一般都是修墓、迁坟或是祭祖等重大的事情，一点小事是不允许朝臣请假的。 病假也是同理，最多请三个月，超过了请假的日期，就要上请皇帝续假，如果皇帝不准，就会开缺现任职务，等你病好了，再补其他的官职，并不会官复原职。 本朝的休沐制度就是这么严苛，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严苛的休沐制度。 全年几乎只有五十多天的假期，比起几百年前全年有一百多年假期，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贾蓉没有生病，自然不可能请病假，而事假，也不能说要接待亲戚请假，因此他只能先去衙门解决重要的公务，然后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回来一趟，见过之后，还得赶在午休结束后赶回衙门办差。 第336页 来到堂屋，贾蓉先给舅舅和表哥表弟们道了歉。 周云涵是个很温雅的中年男人，见贾蓉回来，还立马道歉，忙笑着道，「是我们来的太早了，忘了你有公务在身。」 周家当年出事的时候，周云涵还没考中进士入朝做官，家里出事后，就更不用提了。 他资质也很平庸，但凡有能力，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窝在老家培养儿孙后代。 周家有能力的，就是贾蓉的外祖父和大舅舅，偏偏两个有能力的男人先后离世，就留下贾蓉这位一事无成的二舅舅鼎立门户。 周云涵也是吃尽了苦头，加上老娘还在，才勉强撑起了周家。 虽然他是贾蓉的嫡亲娘舅，可毕竟这么多年没管过贾蓉。 即便是因为自身难保，也说不过去。 因为往年他们礼都没往贾家送过，贾蓉多少猜得出来原因，周家八成也是对被贾敬牵连有怨气。 想想也是，好端端的，因为贾敬投靠太子，累及全家。 虽然没有获罪，也是被太上皇迁怒丢了官。 贾蓉的外祖父甚至还没活着到家，就没命了，贾蓉的大舅舅也是大受打击，英年早逝。 周家老太太丧夫丧子丧女，这么悲痛的心情，总该有个地方宣洩。 而宁府成为这个发泄怨气的地方，一点都不冤枉。 因为周老太太的丈夫、儿子、女儿，可以说都是因为宁府出事的。 怨恨你宁府不应该吗？ 该！ 贾蓉倒也不怪周家，毕竟他不是被周家抛弃的那个倒霉蛋。 要贾蓉说，原身也是太不争气了些，活该做个倒霉蛋。 看看换了他，日子过得多美满。 当然，这也多亏贾蓉有个玉葫芦空间撑着，不然想要得到现在的一切，也没那么容易。 起码林如海的支持就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寒暄了片刻，贾蓉因中午休息的时间不多，得赶回衙门当差，就直接切了正题。 「舅舅今日亲自登门，可有什么要事？」 周云涵愣了一下，贾蓉便解释了一会儿要赶回衙门的事。 闻言，周云涵恍然，也不扭捏。 既然都登门了，哪儿还有那么多廉耻心？ 「不瞒外甥，我为的就是么儿少桓，他天资过人，你舅舅我实在没什么能力，教不了他。又寻不到名师，只能来求外甥你帮帮忙。」周云涵嘆道。 倒是挺坦荡，贾蓉想了想，道，「舅舅是想我帮少桓寻一位先生？」 「倒也不用这样麻烦，贾家不是有个家塾吗？我想让你大表哥家的两个孩子，还有少桓一起去你们家的家塾上学。」周云涵道。 贾蓉皱起眉，「不是外甥不帮忙，舅舅好多年没回京了，想来还不知我家族学的情况，现任塾掌是我太爷爷的族弟，名贾代儒。 他中年丧子，只有一个弱孙。算起来也是我的族叔，名为贾瑞。 代儒老先生对这位弱孙虽管得严，但也看得很重，近些年他孙儿长大后，他精力不济时，都是由这个孙儿代管族学，贾瑞这人有些贪财，没少勒索族里的学生，消息早就传到我这儿来了。 只是我去年才刚回京，忙着科举，之后又诸多事情忙碌，没时间整顿族学，舅舅想把两个表侄和表弟送到咱们家的家学里来，就是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辜负了舅舅的信任，是以只能据实相告。」 周云涵闻言，倒也不觉得贾蓉是在推脱，毕竟这种事，他回去只要一查，就能知道。 贾蓉没有必要拿这种一捅就破的谎言欺骗他。 既然贾蓉这么说，那必定是真的。 周云涵不由得苦恼起来，他知道贾蓉刚做官，大抵是没有时间帮忙教导少松家的永蔚和永茂，以及他家的少桓。 可除了贾蓉，他还能找谁呢？ 看出了舅舅的苦恼，贾蓉便道，「舅舅若是不着急，就等我整顿了家学，再将两位表侄和表弟送过来上学。」 周云涵闻言大喜，「如此就多谢蓉儿了。」 之前周云涵还叫贾蓉外甥，这称呼听着就疏远。 如今贾蓉一答应，立马就改口叫蓉儿。 贾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没在周云涵面前笑出来，那也太不礼貌了。 「舅舅且安心，最多不过一个月，家学的事，我就能处理完毕，到时候我再派人告知你。」 周云涵忙谢过贾蓉。 贾蓉摆手，「不用这样客气。」 之后贾蓉又陪着坐下来喝了杯茶，看时间不早了，才起身道，「我衙门里还有事，舅舅和表哥表弟们就在我家休息，会芳园的景致不错，也可找人带你们去逛一逛，我大概申正（下午四点）左右散值，散值后立马回来。」 总不能这个时候把周云涵他们撵回去。 说着，贾蓉想了想，叫来鼓山，「你去把蔷哥儿从家学叫回来，让他帮忙陪客，等我回来之后再谢他。」 贾蔷也是宁府的嫡派玄孙，同贾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视贾蓉如同亲兄长。 虽然贾蓉后来离京好几年，但从小长大的情分却没断。 只不过，许是贾蓉回京后变化太大，贾蔷有些不太敢往贾蓉面前凑。 尤其是贾蓉整顿了家里积世的奴僕之后，贾蔷就成日待在家学里学习，看着像是想像贾蓉学习做个好学生，将来考科举。 第337页 不过就家学那种风气，贾蓉觉得贾蔷学了也没用。 毕竟，就连塾掌贾代儒的学问，在贾蓉这里都不合格，何况是替贾代儒代管家塾的贾瑞呢？ 第188章 贾蓉41 鼓山得了吩咐，即刻前往贾氏家塾。 贾氏家塾离宁荣街并不远，毕竟是贾家的家学，若是太远了，去上个学，路上就要浪费许多的时间，不划算。 鼓山来到贾家的家塾时，这里正乱作一团，你扔毛笔，我扔砚台，乌烟瘴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鼓山看到这场面，就动了怒。 别看鼓山年轻，但毕竟是贾蓉跟前贴身伺候的心腹。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同样的道理，在贾家这一亩三分地，鼓山作为贾家族长的心腹，就如同宰相家的门房一样，地位十分特殊，在贾家各房走动时，代表的都是贾蓉。 因此，见到鼓山出现，这群打起来的贾家族人和寄居在贾家学习的学生也都瞬间乖巧下来。 鼓山将目光锁定在满头大汗的贾瑞身上，「瑞大爷，你代管家学，就管成这样？」 贾瑞虽然是贾家人，却不敢在鼓山面前拿大，擦着汗，心头叫苦，快步走过来道，「是我管事不力，还请鼓山兄弟通融通融，不要告诉族长。」 他比贾蓉大一辈，本是贾蓉的族叔，从前贾蓉在家塾里上学，他的身份摆在这儿，自然不可能被贾瑞一个旁支族叔给敲诈，甚至贾瑞还得反过来讨好他这个小辈。 如今贾蓉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户部的郎中大人，又接管了贾家族长的位置。 说句难听的，连他祖父都的仰贾蓉鼻息讨生活，何况是他？ 「这事儿我一个奴才可做不得主，瑞大爷还是自己跟老爷解释去吧。」鼓山并不给面子，他本就瞧不上贾瑞这人，扭头看到人群后面的贾蔷，鼓山上前来，「蔷少爷，老爷外家的舅父和表兄弟们来了，老爷回来了一趟，一会儿还得去衙门办差，府里没人能招待舅老爷们，让小的请蔷少爷回去帮忙待客。」 贾蔷本有些心虚气短，这会儿听了鼓山的话，忙不迭应下，吩咐小厮帮他收拾书本笔墨，自己先跟着鼓山走了。 出了家塾，鼓山难免问起家学里打架斗殴的事。 贾蔷讪讪的道，「还不是因为那新来的秦家少爷。」 「秦家少爷？」鼓山对秦这个姓氏有些敏感。 见鼓山神色不对，贾蔷本就机灵，哪里还不明白他想到了？ 「就是大嫂从前待的那秦家。」年前秦家就和宁府闹翻了，贾蔷自然不会说是秦可卿的娘家，他一贯与贾蓉亲厚，宁府嫡派玄孙就贾蓉和贾蔷兄弟两个，虽非亲兄弟，但谁叫宁府这一支嫡出的就他们两个？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感情自然好得跟亲兄弟一般，贾蔷也是称呼贾蓉为大哥，一向都是如此，对秦可卿，自然也是亲昵的称呼其为嫂子。 「秦家的老爷子近日与荣府政叔爷走得近，他那庶子秦钟也攀上了宝玉，荣府老太太见宝玉喜欢秦钟，便做主让秦钟进了咱们家的家塾，陪宝玉一起读书。」 鼓山没想到又跟贾宝玉有关系，他撇撇嘴道，「这宝二爷还真是不安分，年初的时候才吃了老爷一顿挂落，如今又开始折腾了。」 读书都还要找个人做伴儿，真是绝了。 见鼓山只是鄙夷宝玉，没抓住重点，贾蔷便直接了些，「鼓山，你可知今日为何会打起来？」 「为何？」鼓山愣了一下，问道。 他原本就是为了问这事儿，只是骤然听到秦家的消息，被带偏了。 这会儿贾蔷主动提起，他自然顺势接了话。 「自从前年薛家上京，便走了荣府那边的关系，在咱们贾家上学，那薛家有钱，便同家塾里几个寄读的学生搅合在一起，结了契兄弟。 这不，薛家不是从荣府搬出去了吗？薛家少爷自然也就不再来家塾上学了，前头几个跟薛家少爷搅合在一起的，自然就断了财路。 这段时间秦钟进来上学，这位秦家少爷生的跟个女孩儿似得，跟宝玉也有些不清不楚，前头跟薛家少爷结契兄弟的，便往宝玉跟前凑，奉承讨好秦钟。 今儿金荣撞见秦钟跟薛少爷那个契兄弟贴在一起说话，就说了些难听的话，将秦钟给气哭了。这秦钟一哭，宝玉就发了火，这不就打了起来。」 鼓山：「……」 无语了一阵，到了宁府。 鼓山没有再问，这事儿一会儿找人去问问，也就清楚了。 见鼓山不追问，贾蔷也没有再添油加醋。 进了正堂，贾蓉给舅舅介绍了贾蔷的身份，让他们认识了，便匆匆骑马赶回了衙门。 等到下衙，贾蓉没在衙门逗留，直接回了府。 到家时，已经过了申正初刻（四点十五）。 贾蓉赶了回来，贾蔷便要回去，贾蓉岂会让他走，自然留了他一起用饭。 饭毕，周家人才告辞回府。 送完了客人，贾蔷仍是要回去，贾蓉也没有强留。 等贾蔷走了，鼓山来书房寻贾蓉，将家学里打架斗殴的事说了。 鼓山今儿送贾蔷到了宁府，回头就将家塾里的事打听清楚了，事实真相比贾蔷说得还要不堪。 贾蓉揉了揉额角，心头火起。 这贾宝玉还真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啊。 第338页 年初他冒犯了黛玉，贾蓉去林府拜年的时候，黛玉就告了贾宝玉一状。 回府后，贾蓉就开了祠堂，当众申饬贾宝玉失礼，缺乏家教，令其每日跪在祠堂抄写族规，抄完五十遍才许回去。 本以为贾宝玉多少有些廉耻心，哪知才过去两个月，就故态复萌。 贾蓉嘆了口气，「此风不可长，长此以往，咱们家的家塾就废了。」 「老爷打算怎么办？」鼓山问道。 贾蓉冷笑，「怎么办？我早就有意整顿家塾，只是一直忙于朝政，没时间料理罢了。既然出了这种事，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顿了顿，「我修书两封，你一会儿叫人去金陵给我送信。」 这信是写给他在金陵认识的几位朋友。 其一就是冯渊，其二是蔡志帆。 这二人都是秀才，又是金陵本地人，有不少交好的同窗。 贾蓉知道冯渊和蔡志帆都有大志，不可能来他们家的家塾做先生，因此写信只是请他们帮忙介绍几个出身不高，家庭困难急需用钱，人品好、学问高的来做贾家家塾的先生。 他已经决定罢免贾代儒塾掌的职位，并且不打算再让族里的老人掌管族学。 他不打算再设塾掌之职，并且决定要将贾家子弟和借读的外姓学生分开教学。 贾家子弟和外姓子弟，分别设蒙学堂和进学堂。 蒙学堂顾名思义，就是给孩子启蒙的。 进学堂得考中了童生，才能入进学堂，如果考中了秀才，就算从贾氏家塾肄业。 若是想在科举一道深耕，那就去府学读书，考中了秀才的学子本就有资格入学。 贾氏家塾只是让族中读不起书的人，能有个地方读书，而不是要用贾氏家塾培养出多少人才来。 贾蓉目前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想法，他自己的个人问题都还没处理完呢。 两位旧友回信之前，贾蓉暂时不打算动家塾，但一些在族里混吃混喝，不好好学习，还要搅合得别人不能学习的人，不能留。 「你派人去查家塾里头那些人是混日子的，整理个名单给我。」贾蓉吩咐道。 鼓山会意，「明白。」 这之后，贾蓉照常去衙门办差。 他公务多得很，哪里有闲工夫每日盯着贾家的破事？ 几日后，鼓山交上来一份名单。 家塾里如今男风盛行，好些相貌生的不错，家世又不好的人，经过薛蟠的阔绰，有意的接近族学里条件好的人，比如贾宝玉。 大部分是外姓借读的学生。 这些人要么是贾家某个媳妇的侄儿，就是贾家某个人的远亲，或是走贾家某个人的关系进来的。 贾蓉看完了名单，排在前三的是香怜、玉爱、秦钟。 这香怜、玉爱并不是叫这个名儿，而是族学里给他们起的外号，至于他们是哪家的亲戚，因族学里人太多，短时间内鼓山也查不到具体的信息。 不过也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家的，只要知道他们给家塾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就行。 今日已经很晚，贾蓉也没有时间处理。 想了想，让鼓山去通知贾家族亲，让他们下个月初一来祠堂，他有事要宣布。 现在已经过了三月二十，离下个月初一也就七八天的时间了。 鼓山领命，一一去各家通知。 很快到了四月初一这日，贾家族亲男丁都齐聚宁府贾氏祠堂，当然，年龄在五岁之下的，并没有前来，来了也没用。 「今日请各位族老和族亲前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在宣布这件事之前，有些事情我想要说清楚明白，省的各位族老认为我有私心。」贾蓉将上个月家塾斗殴的事说出来，又将鼓山查到的名单公布给大家听。 「作为贾家的族长，我认为家塾的风气不可助长，大家都知道，这家塾是祖上建的，为的是让族中旁支子弟家中困难请不起先生的孩子们，都能有书可读。但现在，有些人走了关系，进了贾氏家塾里读书，还不安分，整日生事，搅合得家塾乌烟瘴气。」 说完，贾蓉冷冷的看向贾代儒，「塾掌难辞其咎。」 贾代儒面色发白。 「你既然被推选为塾掌，就要管好家塾，可你不但没管好，还让你孙儿代管，贾瑞仗着你是家塾的塾掌，敲诈勒索族中读书的旁支子弟，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贾代儒也无话可说，「任凭族长处置。」 第189章 贾蓉42 其实贾家族老家里有不少儿孙都在家塾上学，被贾瑞敲诈勒索的也多半是他们，还有一些在贾家借读的外姓子弟。 欺负的就是他们这些外姓人。 这些人本就是走了关系进来借读的，哪里敢跟贾瑞这个塾掌的孙子对着干？ 不怕被穿小鞋吗？ 就算有一二不服的，被贾瑞阴损的收拾几顿，也就老实了。 贾蓉这次将事情摊开了说，贾代儒心中怒极，觉得贾蓉很不给他面子，但更恨的是他孙儿背着他搞这些勾当。 贾瑞已经开始打哆嗦，看着祖父铁青的脸色，他就知道，今天一顿毒打少不了。 「今日我决定废黜贾家塾掌一职，不再设立塾掌。」 这话一出，众人就急了。 「这没有塾掌可怎么行？」 「没有塾掌，谁来管家塾？」 第339页 一时间祠堂里议论纷纷。 贾蓉抬起手，「安静。」 很快祠堂里就安静下来，贾蓉在贾家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而这些威望，一是因为贾蓉去年雷厉风行的整顿了宁府的乱象，二是贾蓉如今的官位很高，已经是贾家明面上官位最高的人。 在加上贾蓉族长的身份，威望甚至已经超过了荣府的贾政。 这会儿贾政其实也在祠堂，但是他根本说不上话。 贾蓉将贾宝玉带着秦钟闹事的事在整个贾家族亲面前摊开了说，他的脸都丢尽了。 这会儿他跟贾代儒一样，冷冷的扫了贾宝玉一眼，下定决心回府就暴打贾宝玉一顿。 在家学里还敢胡作非为，他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还有秦家那小子，看着是个腼腆的好孩子，哪知道也是个不着调的。 本以为有秦钟陪着读书，贾宝玉会有些改变。 谁知…… 真是晦气。 「今后家塾，本族的子弟不再与借读的外姓子弟混读，各自分设蒙学堂和进学堂，蒙学堂是给未考中童生的学生所设，进学堂得考中了童生，才能进。 我已经修书给金陵的旧友，请他们寻四位学问出众之人来家塾做先生，教授家塾中读书的子弟。 族里有任何事，小事由四位先生做主处理，四位先生不能处理的，则上报我这里，由我亲自来解决。」说完，贾蓉环视众人一眼，「还有没有问题？」 一听贾蓉要亲自解决，这些族亲们都瞬间安生了。 贾蓉虽然年轻，但他可是年纪轻轻就考中了探花，今年贾蓉甚至才十九岁，不到二十岁。 这样年轻，可以说前途无量。 更不用说，贾蓉如今还是户部的郎中，那可是掌着实权的正五品京官。 让他来亲自处理家塾的事，已经是屈尊，谁还敢有意见？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从今日开始，家塾暂时停课，我会命人重修家塾的学堂，并修建学舍，往后在家塾上学，得住在家塾的学舍里，只有放假才可回家。」 这条是专门针对贾宝玉的。 就荣府对贾宝玉的宝贝样儿，绝对不可能让贾宝玉住在家塾的学舍里。 待在人群里的贾宝玉一听，整个人都恹恹的。 刚才贾蓉已经当众宣布将秦钟逐出了家塾，因为秦钟扰乱了家塾的风气，不仅仅是秦钟，还有香怜、玉爱这些以身体为筹码投机取巧的人，都被赶出了家塾。 没了秦钟伴读，贾宝玉本就失了继续在家塾上学的心思，这会儿一听在家塾里念书，还得住在家塾的学舍里，这可就真是要贾宝玉的命了。 贾宝玉那可是荣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哪里受得了住学舍？ 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装病，然后推了去家塾上学的事。 但却不知道，贾政已经决定，让他去家塾念书。 他觉得就是老太太和王氏过于纵容，才让贾宝玉这样混帐。 贾蓉整顿家学的种种举措，虽然让他丢脸，但对家塾的风气有很大的改变。 他盼着新家塾能纠正贾宝玉的性子。 只不过——他怕是要失望了。 事情都宣布完了，贾蓉就让族亲们各回各家。 众人一一散了。 不到半个时辰，荣府那边就闹哄哄的。 派人过去一探，果然是贾宝玉挨了打。 听到贾宝玉挨打的消息，贾蓉很是平静。 贾宝玉挨打这不是很正常吗？ 在宣布今天的事之前，他就料到了结果。 说是修建学舍，其实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半个多月的功夫就建好了几排学舍。 同样是本族子弟和外姓子弟分开。 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中间是食堂，以及四位先生的住处。 过了初十，冯渊和蔡志帆帮忙介绍的先生到了京城。 鼓山奉命去码头接人，接了人直接到宁府来见贾蓉，见过贾蓉，就去了家塾安置。 先生已经到位，家塾也可以重新开堂授课。 贾蓉也叫鼓山去周家送信，不提周家收到消息之后何等高兴，贾蓉这里确实去掉了一件心事。 转眼过去月余，家塾渐渐回归平静，一开始众人都有些不适应，但时间一长，也就渐渐习惯了。 值得一提的是，贾宝玉没有再去家塾上学。 西府的政老爷到底是没拗得过老太太的胡搅蛮缠，妥协了。 贾赦虽然想将老二一家都赶出去，但老太太毕竟还杵在这儿。 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还在一日，贾赦就没办法将老二一家赶出去。 除非他现在就将爵位传给贾琏，这样的话贾政就不是住在哥哥家，而是住在侄子家。 就贾政的迂腐性子，他丢不起这个脸，绝对会自己主动搬出去。 但贾琏如今忙着积累政绩升官，哪里有时间回来继承爵位？ 不过贾赦现在日子过得还好，偶尔还能看老二黑脸，倒也就不急着将老二一家赶出去了。 毕竟，把老二一家赶出去了，他上哪儿看乐子？ 像贾宝玉这样，隔三差五就要闹笑话的侄子，他可是就这么一个。 五月底，贾蓉让修缮改建的新府邸已经收拾完毕，只不过秦可卿现在月份大了，不太好搬家。 第340页 贾蓉想了想，与秦可卿商定，等她生产出了月，再搬家。 第190章 贾蓉43 七月初八这日清晨，贾蓉刚去衙门点卯，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府里就有人来找他，说秦可卿发动了，贾蓉忙跟林如海说了一声，临时请了假，赶回了府。 回到府里，贾蓉直奔东院，尤氏已经等在这里，贾珺虽然是长辈，但到底年纪小，妇人生产这种事，她还是不好出面，因此没在这儿。 「情况怎么样？」贾蓉上前问道。 尤氏道，「这才进去没多久呢，只怕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 这个贾蓉也了解，他之前就问过太医。 秦可卿这是头胎，即便生产顺利，最少也是四个时辰，时间长的更是多大十个时辰，具体的生产时间因人而异。 不过秦可卿的胎象稳固，太医也说少见孕妇的体质这样好。 别人不清楚原因，贾蓉当然清楚。 秦可卿有孕后，灵水、灵瓜、灵果、还有灵药熬制的养身汤，就没断过。 若这样秦可卿的胎都不稳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老婆被掉包了。 午时前，秦可卿就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先前太医就已经诊出了是男孩儿，贾蓉也早就给孩子取好名字。 下一辈是水字辈，贾蓉给长子取名为泽。 泽润生民。 德泽也。 这是贾蓉第一个孩子，洗三当然不能含糊。 洗三当日，荣府众人也都来了。 虽然有些不睦，但两家离得近，若是不来也容易被人议论。 除此之外，贾蓉的外祖母祝氏也来了。 老人家今年五十九，十月就要办六十岁的寿宴。 老人家看到贾蓉的相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众所周知，贾蓉生的好看，他的相貌大半随了生母，有些女相，但却不女气，他在朝为官已有一年余，官威加持之下，反倒英气十足。 「见过外祖母。」贾蓉深深一礼。 对这位老人，贾蓉并没有什么愧疚，毕竟他不欠这位老人的。 但贾家却实实在在亏欠这位老人良多。 贾蓉既然借着原身的身体重活一世，理所当然就该承担一些责任。 当然，让他愚孝一般承担贾珍给他戴绿帽，那是绝无可能。 「好孩子。」祝氏扶起贾蓉，眼眶通红，心怀愧疚，「外祖母对不起你。」 贾蓉心中瞭然，过去这许多年，周家与宁府一直没有任何往来，这位老人的态度怕是占了大半。 他整顿了家塾，让周家人进去读书，老太太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他们没有庇护过年幼的贾蓉，如今贾蓉靠自己出息了，他们却来打秋风。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然而贾蓉却并不在意这些，说到底，他会帮助周家，纯粹是觉得贾家欠人家的。 他这具身体里，有一半周家的血脉。 其次，他也不是没有私心。 贾家这些子弟已经沉浸在荣华富贵里太久，难出一个能与他守望相助的同族。 周少桓虽然是周家人，但从血脉上轮，与他是嫡亲的表兄弟。 如今他帮衬周少桓，将来周少桓高中，也能与他守望相助。 他这也是一种投资。 「外祖母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贾蓉笑着，顿了一下，「何况，本就是我们家连累了周家，我做的一切，都是弥补当初祖父给你们带来的伤害。」 再怎么弥补，人命是换不回来的。 说到底，他这些弥补，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老太太嘆了口气，「你这孩子，随了你娘。」 贾蓉没接话。 他哪里是随了娘，明明是换了个灵魂。 原身别看跟他爹闹了一场，可却实在是个没骨气的混帐，他爹的一些坏习惯，这小子学了个七八成，等再过些年，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贾蓉也不会告诉老太太真相。 「里面坐吧，外面日头毒。」贾蓉转移话题，引着老太太入内。 之后贾蓉又去接待其他的来客。 洗三结束后，贾蓉又将客人们一一送走。 贾蓉不打算大办满月酒，而是打算等秦可卿出了月，就直接搬家，将敕造宁国府归还给朝廷。 而秦可卿坐月子期间，贾蓉就开始转移府里的财产物资。 宁府的财产可不少，这样转移资产，自然免不了惊动隔壁荣府。 不出三五日，贾赦就上门了。 「蓉哥儿，你们家这两天是……」 贾蓉倒也不瞒着，坦白了他的想法。 听完贾蓉的话，贾赦皱起眉，「这敕造国公府是昔年先帝恩赐，只要爵位没有断绝，这国公府咱们贾家就能一直住下去，蓉哥儿你好歹是子爵，怎么非要自己建个宅子搬出去呢？」 「早晚也是要搬的，何必拖着惹人不快呢？」贾蓉身在朝廷，又是帝王心腹。 早就看出陛下对四王八公的忍耐已经快要耗尽，这些年四王八公没少跟着太上皇给陛下使绊子。 别看太上皇退位，但手里仍握着不少权利，陛下有时候都得低头。 陛下初登基时，国库空虚，偏偏碰上天灾连连，简直叫陛下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太上皇其他的儿子们，还在给陛下使绊子，如何叫陛下不生气？ 第341页 四王八公没少支持那些王爷们，从前贾珍也干过。 不过贾蓉上位后，顺理成章的带着贾家改投了陛下，与四王八公这些老亲，都有了隔阂。 贾赦也乖觉，听贾蓉的不跟这些老亲往来。 可。荣府老太太没这种自觉，还是跟这些老亲们走得近。 贾赦也不蠢，听了贾蓉的话，不由得心惊。 沉吟片刻，也有了搬出去的想法。 但老太太还在府里，他作为长子，是要侍奉老太太的，总不能让老二养着，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虽然……他也没什么好名声。 但贾赦名声再坏，从没传出过不孝的名声。 本朝以孝治国，贾赦即便没有什么实职在身，也不敢搞出不孝的名声来。 「我知道了，今日过来，就是问问，哪日你们收拾好了，我再去祝贺你们乔迁之喜。」贾赦笑着道。 见贾赦领会了他的意思，贾蓉笑着送他出门，「赦叔爷还是早做安排吧。」 第191章 贾蓉44 贾赦心里揣着事儿，面上自然就带了出来。 邢氏愚昧无知，贪财固执，毛病一大堆，但她毕竟奉承讨好了贾赦二十年，对贾赦的脾气，她还是摸得很准的。 看贾赦从东府回来，神情就不对，便知道有事。 但她在贾赦跟前素来没什么地位，自然也不敢当面问询，心思一转，想到了迎春。 迎春自打年前被记到她的名下，便成了她的女儿。 虽非亲生，但名义上，迎春已经是嫡女。 今年正月底，贾赦走了林如海的关系，请了一位宫中的教养嬷嬷回来教迎春。 这半年多下来，迎春的转变极大。 说来，迎春其实并不蠢笨，她精通棋艺，若真是个蠢人，又怎么下得好棋？ 不过是被身世拖累罢了。 如今迎春的身份来了个大逆转，又有宫中的教养嬷嬷指点，往日的怯懦早已不见踪影。 甚至有时候，家里出了什么事，邢夫人还要请教迎春。 这会儿见贾赦情绪不对，邢夫人使眼色让跟前的丫鬟去请迎春来。 迎春如今住在梨香院，离正院荣禧堂远得很，这一来一回，等迎春到的时候，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听下人通报说迎春来了，贾赦回过神来，「迎春怎么来了？」 迎春没说是邢夫人请她来的，上前给贾赦倒了杯茶，温温和和的道，「听说父亲从东府回来便心情不好，女儿有些担心，特意过来看看。」 这话一出，贾赦便瞥了邢氏一眼，见邢氏心虚的挪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过贾赦也没有生气，只摆摆手让邢夫人退下。 邢夫人忙不迭离开了正堂，往里屋走。 「夫人，您就这么走了？」邢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春柳有些心里不痛快。 自从迎春被记在邢夫人名下，又得了宫中的教养嬷嬷指点，身上的威势一日胜过一日，别说她这个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就连夫人也的避其锋芒。 甚至，伯爷上个月还决定将府里的中馈大权交给大小姐（迎春）来管。 哪家的庶女有迎春这样的运道啊？ 从前迎春见了她，不说称呼一声姐姐，起码也得称呼一声姑娘。 如今虽然也客气，但只是表面客气，吩咐她办事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邢夫人瞥她一眼，冷淡的道，「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最好都给我憋回去。」 当她是东府的尤氏呢？ 尤氏如今能被贾蓉善待三分，完全是因为尤氏从前没有做过任何苛待贾蓉的事。 当然，尤氏也不敢苛待贾蓉这个荣府的继承人。 后来贾珍中风瘫痪，贾蓉上位，尤氏没给贾蓉找茬，还在贾蓉媳妇有孕后，忙前忙后的料理家中杂事，从不叫秦可卿操心，更不敢擅专。 但凡有要紧事，都是请示了秦可卿，再处理。 正因为尤氏懂事知进退，才得了贾蓉善待，被尊为东府的老太太。 最重要的是，尤氏昔年进门时，她婆婆尚在，后来尤氏的婆母生惜春，哦不，现在惜春已经改名叫贾珺了。尤氏的婆母生下贾珺，血崩而亡，尤氏哪怕是填房，那也是贾珍的正室夫人，自然为婆母守了三年的孝期。 尤氏在三不去之列。 而她呢？ 她公公虽然去的早，但却是在她进门前没的。 她婆婆如今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得很，想给婆母守孝进三不去之列，尤氏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如今府里好不容易大房占了上风，可贾赦从来没有想过让她管家。 前头是贾赦的管家和从前的奶娘管着，如今是迎春管着。 由此可见，贾赦从头至尾就没想过让她管理府中庶务。 等将来贾琏历练出来，回到京城，这府里的中馈大权必是直接交给王熙凤。 而她半点沾不上手。 就算她有一百个心，也不可能跟贾赦这位当家老爷对着干。 毕竟，贾赦的脾气，说休了她，那是真的能立刻休了她。 而她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迎春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已经记在她的名下，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 将来不管怎么样，迎春都得孝敬她这个母亲。 第342页 至于迎春的生母，死了那么多年了，连贾赦都不记得她了，何况是迎春呢？ 春柳没有想到邢夫人会是这么个反应，顿时惊住，不敢再挑拨。 可事情没有这样结束，当晚邢夫人就将春柳挑拨她和迎春关系的事告诉了贾赦。 贾赦听完，嗤笑看了邢夫人一眼，「你倒乖巧。」 邢夫人低眉顺眼的道，「妾身一切都是老爷给的，自然向着老爷。」 能将娘家的家产都霸占了一起带来荣府，邢夫人能是个善茬？ 就春柳那粗糙的挑拨手段，邢夫人一眼就看透了。 贾赦沉吟片刻，「看来老二家的还是不甘心离开荣府啊。」 就如今荣府的地位格局，老二家还能买通邢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这手段还真不是邢夫人能与之抗衡的。 好在贾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重用邢氏，更没打算让邢氏管家，这种挑拨的手段，邢夫人若是真中了招，下场悽惨的也不会是迎春。 他喝了口茶，想到迎春下午跟他说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 贾赦起身去了书房，修书一封，让心腹快马加鞭送去给贾琏。 建新府邸，搬家上交敕造国公府，都不是小事。 如今长房最出息的就是贾琏，贾赦当然不会擅自做主，最好还是跟儿子通个气，免得父子之间起了隔阂。 现在贾琏有出息，贾赦自然指望贾琏争气，给他争脸面。 你二房有个会读书的种子，养歪了琏儿的性情又能如何？ 这人有旦夕祸福，一个不注意就没了，多年的资源供应岂不是付之流水？ 倒不如他琏儿运气好，从小就结交了东府的蓉哥儿，如今蓉哥儿扶摇直上，对贾琏也多有照拂。 啧，美得很。 荣府的暗潮汹涌，贾蓉自然管不着。 妇人坐月子也是有区别的，分小月子和大月子，身体健壮恢复速度快，坐小月子即可，若是身体差，恢复慢，就要坐大月子。 小月子是三十天，而大月子是一百天，足足三个月余。 秦可卿有贾蓉的好东西供应，自然是坐满三十天就出了月。 之后择定了八月十一搬去了新府。 新府邸挂的匾额是——贾府。 不再挂宁国府的匾额，毕竟贾蓉继承的爵位也不是国公爵位，没有资格挂国公府第的匾额。 搬到贾府后，宁荣街的宁国府就正式转交给了朝廷，当天就贴上了封条。 荣府那边早就得了消息，东府被封，他们自然不惊讶。 贾赦月初收到贾琏的回信，已经开始物色适合修建新府邸的位置。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府里老太太和二房这群人的。 不然的话，贾赦毫不怀疑他们会在背后使绊子，搞破坏。 贾赦这边的动作，贾蓉自然是不关心的，他搬到新家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 他和秦可卿夫妻俩直接住在了正院，正院西边是贾氏祠堂，贾氏祠堂后面是一道墙，修建了垂花门，将前院和后院区分开。 从祠堂后面开始绕到东院，这一整块地方都被一道内墙围了起来，外围修建了一圈的僕役群房。 墙内就是内院，里面挖了一条条的水道，沿着水道重建了一个个单独的院落，各种绿植、假山等等，全都是按照贾蓉的吩咐，仿照江南风格而建的内院。 这样建造府邸，倒不是贾蓉偏爱江南格局，而是因为京中本就炎热，四合院的格局就更热了。 仿照江南那边的格局，引了活水进来，在移植花草树木，修建独院。 这样依水而居，夏日里会凉快很多。 至于蚊虫，种植一些驱蚊的花草便可，像是茉莉、夜来香、七里香都有驱蚊的效果。 在独院周围一片片的种植，再用铁丝编制纱窗，晚上就能彻底杜绝蚊虫叮咬了。 正院这边虽然按照四合院建造的，但正院也移植了高大的树木，这样有树荫遮蔽，夏日也会凉快许多。 秦可卿跟着贾蓉逛了一圈，对新家十分的满意。 正院后头种了一片竹林，竹林后头是寿安堂，尤氏的住处。 尤氏东边是清乐堂，贾珺的住处。 西北角偏僻的院子，贾蓉取名三省院，是给贾珍住的。 东边这一片用墙隔开，取名翰墨堂，是贾蓉给长子贾泽预备的。 等贾泽满了五岁，就让他搬到翰墨堂住。 至于正院，贾蓉取名谨身堂。 取自：以尔谨身奉法，强力从事，其以为政，宜无旷职。 是前朝诗人所作。 搬家的次日，贾蓉办了温居宴，请了相熟的亲戚好友来做客。 林如海一家，外祖家，还有朝中关系好的同僚。 众人热闹了一日方休。 黛玉很喜欢贾府后院的景致，两府离得近，这日后，黛玉便常拉着母亲和弟弟登门玩乐。 碰上林如海休沐时，甚至一家人都会来贾府小住两天。 转眼过去月余，九月十五是贾敬的生日，只不过他不回来，贾蓉亲自去了一趟道观，得了不用管他的吩咐，便回了府，当日送了些礼去道观，算是走了一下场面。 又两日，周家递了帖子，提到了周家老夫人的寿诞。 十月初九是周老夫人的生日，恰逢周老夫人今年五十有九，正好就碰上了大寿。 第343页 周家虽然败落了，但也想让老人高兴高兴，因此提前写信通知贾蓉。 毕竟，贾蓉是老太太唯一的外孙，相貌肖似其母，老太太当日见过贾蓉后，一直惦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宋 刘攽 《温州刺史提举万寿观公事向崇回可知蔡州制》：「以尔谨身奉法，强力从事，其以为政，宜无旷职。」 第192章 贾蓉45 自贾蓉长子洗三日过后，老太太仿佛是被勾起了对女儿的思念，将感情全都转移到了女儿唯一的儿子——贾蓉身上。 这段时日以来，老太太隔三差五就会从自己的私库里挑了好东西送来给贾蓉。 这人心都是肉做的，贾蓉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动物。 时间长了，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于是贾蓉也会回礼，一来二去的，两家的关系更胜从前。 对于贾蓉来说，周家这样的外家对他虽然没有任何助益，但却弥补了他在亲情上的缺失。 宁国府实在不是个感情充沛的地方。 尤氏虽然是贾蓉名义上的母亲，但大家都清楚，尤氏只是他的继母，又要依仗贾蓉生活，平日里多贾蓉多有奉承讨好之举，虽然不明显，却也一眼就能看穿。 在尤氏的身上，贾蓉自然得不到亲情。 秦可卿这里，说句实在话，贾蓉对她的感情还是婚后才培养起来，婚前感情并不深厚。 因此，老太太的大寿，贾蓉自然是没有缺席的。 这天并不是他的休沐日，不过长辈大寿，他是可以请假的。 他的上官就是林如海，自然不会遭到为难。 上午贾蓉就带着秦可卿到了周家。 周家如今门第不比从前，家里也没人做官，因此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在贾蓉到来之后，情况有了转变。 素日与贾蓉交好的亲朋们都派了人来贺寿，林如海与周家没什么亲戚关系，自然不可能特意请假来参加周老太太的寿宴，不过贾敏还有黛玉姐弟却是亲自来了。 除此之外，贾蓉交好的一些同僚家眷也来了，代表的自然都是各家在朝为官的男人们。 如此一来，后院那边比前院就热闹了许多。 不过周家也有一些姻亲旧故，倒也不算寒碜。 老太太的寿宴只办了一日，毕竟周家如今没人做官，老太太的寿宴再怎么大办，也不能逾制。 下午寿宴结束后，宾客散尽，贾蓉是最晚离开的，离开前还亲自去后院向老太太辞行。 可以说，如今周家在京城生活，靠的就是贾蓉这个外孙撑腰，不然他们家没人做官，惹上什么人也只能受人欺辱。 好在缓和了跟贾蓉的关系，有贾蓉撑着，倒也没多少不开眼的上门找茬。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老太太寿宴结束后，贾蓉的生活回归平静。 每日下衙就是回府陪妻儿。 转眼到了新年，除夕之日，贾家宗族所有人来到贾府的祠堂祭拜。 即便是心里有怨气的贾政一家，也不敢不来。 毕竟宁府已经贴了封条，他们不可能去宁府祭祖。 更何况，宁府的匾额都被取走了，已经是一座空置的府邸，或许将来哪位贵人得了恩典，陛下会将这空府邸赏赐下去。 不过这都跟贾蓉没关系了。 除夕祭祖过后，贾政一家还有旁支的族亲们都散了。 贾赦倒是没急着走，邢氏带着迎春去了后院跟尤氏还有秦可卿、贾珺叙话。 他也不急着催人离开，而是跟着贾蓉去了书房说话。 「蓉哥儿，这新宅子我已经准备妥当，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机会搬出去。」贾赦有些苦恼的跟贾蓉抱怨。 不比贾蓉，贾蓉他上头虽然有两重长辈，但一个去了道观，一个中风瘫痪，根本管不到他，府里也全是他自己做主。 而贾赦，他如今虽然大权在握，但老太太还好好的杵在那儿，还是实打实的超品国公夫人诰命。 贾赦敢在贾政面前耀武扬威，却不敢无缘无故的在老太太面前耍威风，不然传出去，他嵴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听了贾赦的话，贾蓉有些惊讶，没想到贾赦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新宅院。 他沉思片刻，嘆道，「赦叔爷，你这新家，怕是一时半会儿用不上。」 贾赦明白贾蓉的意思，道，「你可有什么法子帮我？」 自从领会贾蓉话里的意思，知道陛下要清算他们这些老勛贵，贾赦就寝食难安。 回去之后，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跟随贾蓉，搬新家上交敕造国公府。 为此还特意写信与贾琏商量，不过贾琏跟随贾蓉的心思比贾赦还要坚定，收到信毫不迟疑的就给了他肯定的回覆。 这也是贾赦为什么这么快就收拾好了新宅院的原因。 荣国府一大堆人杵着，虽然精简了许多不必要的人手，但府里碍眼的人太多了，老太太又不可能允许他将老二一家赶出去，毕竟他们还未正式分家。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规矩。 本朝还好，若是分家只杖刑一百。若是前朝，父母在世，儿孙要分家，那可是死刑。 「并没有什么好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老太太仙逝，这样自然就分开了。」长辈都死了，没了母亲孝顺，哪里有当弟弟的还带着一家妻妾儿孙住在哥哥家吃喝的？ 第344页 贾赦闻言，顿时一脸苦相，「可是……陛下不是要清算勛贵了吗？」 贾蓉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赦叔爷，你过虑了，要清算也清算不到你头上啊。」 「这话怎么说？」贾赦疑惑。 贾蓉喝了口茶，道，「去年陛下就命我和师傅收回了不少欠款，因着此事，您也与四王六公家里闹翻了，那些勛贵的欠款不像你全还了，他们只还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还，这些债务，陛下当然会找机会讨回来，可您不一样，你的债已经还完了。」 要不然，贾琏哪儿能那么轻松就谋了个外地的实职？ 是因为贾蓉带头投靠了陛下，陛下认为贾琏与贾蓉交好，是可信的人，才允许了这种行为。 不然，贾赦就算还了欠款，陛下也不会恩赏贾赦一个伯爵的爵位。 毕竟这债务是荣国府从前欠下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道理你还欠款，陛下还得给你封赏。 贾赦的封赏，是他撞上了好时候，陛下要树立一个典型，给外人看看，投靠他是有好处的。 不然你看，后来还欠款的，哪个得了加封爵位的恩赏？ 第193章 贾蓉46 贾赦也不蠢，他毕竟是荣府的嫡长子，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虽说他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但会不会读书，跟蠢不蠢其实没多大关系。 他很快就领会了贾蓉话里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就有些纠结。 「那我的宅子岂不是白收拾了？」 既然皇上不会收拾他，他收拾宅子做什么？ 等老太太一死，他将老二一家撵出去，凭他的爵位，他依然可以住在荣国府啊。 贾蓉道，「倒也不算白收拾，等琏叔回京，给他们住便可。」 「荣府又不是没地方住，为什么要住外边？」贾赦到底还是不如贾蓉脑子转得快。 贾蓉倒也不厌烦，笑着解释道，「因为琏二哥将来继承爵位，必定是要降等袭爵的，到时候他的爵位不足以住进正院荣禧堂，那么大个荣国府，光是僱人照看收拾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贾赦语塞。 「更重要的是，一直住在那奢华的国公府里，不利于子孙后代上进。」贾蓉又道。 闻言，贾赦索性将杂念全抛开，打算听贾蓉的，「回头我就写信跟琏儿说。」 聊完后，贾赦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去。 除夕子时一过，就正式进入了昌平十四年。 正月初一，不需要出门拜年，都在自家待着。 初二这天原是拜岳家的，不过贾蓉没有岳家走动了，去年他也是在家过的。 不过去年外祖一家进了京，贾蓉也算有了去处，便带着秦可卿去了周家。 原本贾蓉跟林府的关系更亲，第一个拜年本来是要先去林府的。 奈何林家和荣府是姻亲，虽说去年闹得不愉快，但作为子女，贾敏仍是免不了要带着丈夫儿女上门拜年。 不过关系到底淡了，加上如今荣府掌权的是贾赦，贾宝玉虽然深受老太太的喜爱，但有贾蓉开祠堂训斥在前，贾赦在府里镇压在后，如今贾宝玉已经不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而是被勒令搬到了前院住。 如今府里，长房贾琮、二房宝玉、贾环、贾兰叔侄四人都住在荣庆堂前面的两进院里。 院名——勤学堂。 贾琮作为长房的，虽然是庶子，但毕竟是这府里的小主子，自然是住着勤学堂的正房。前院东厢房是贾琮的书房，西厢房是贾赦请来的教书先生的住处。 里头的东厢房是二房嫡子贾宝玉住，西厢房是贾兰住，贾环作为二房的庶子，地位比贾宝玉和贾兰还低一些，虽辈分比贾兰高，但谁让贾兰是贾珠唯一的孩子，二房的嫡长孙呢？贾环一个婢妾生的庶子，自然不能跟贾兰相比。 又因为贾环是贾宝玉的庶弟，便将里头东厢房的耳房收拾了给贾环住。 因着贾宝玉如今被勒令住在外院，且不能擅自进内院，今年随着母亲上门给外祖母拜年的黛玉倒是落了个清净。 较之去年，惜春被接走，迎春被挪到梨香院，只剩下探春仍住在东小院后头三间抱厦里头，跟着二太太王氏，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别说同迎春比，就连宝玉跟前的大丫鬟袭人，都比她过得潇洒。 当然，即便是没有变化，探春也就比袭人多了个主子的身份，生活未必比袭人过得好。 宝玉如今跟着长房贾琮和庶弟贾环以及侄儿贾兰住，他身边伺候的那么多丫鬟自然就被裁剪了大半，只留了袭人、媚人、晴雯、碧痕四个大丫鬟，并四个小丫鬟，其余的丫鬟都分派去了别处伺候。 如今贾宝玉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些小丫鬟被派往别处，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黛玉今年来拜年，只见到了迎春和探春。 较之迎春，探春的穿衣打扮，气度风姿都逊色迎春不止一筹。 可见这有嬷嬷教，和没有嬷嬷教，嫡与庶之间的区分，是非常大的。 迎春被记在了邢夫人名下，成了正经的嫡女，又有宫里的嬷嬷教导，自是跟从前温柔可亲的庶女迎春截然不同。 不过跟黛玉相较，迎春还是差了些。 毕竟黛玉是正经书香门第教养大的，宫中教养嬷嬷虽然厉害，毕竟是宫里伺候人的，贾敏是国公府的嫡女，从小金尊玉贵养大，光是眼界和阅历，就不是这些教养嬷嬷能比的。 第345页 初三这日，贾蓉带着秦可卿去了林府拜年，自然关心了黛玉两句。 去年黛玉就受了委屈，他虽然事后教训了贾宝玉，但已经受到的委屈不是能挽回的。 黛玉道，「荣府如今可是大变样了呢。」 听了黛玉一番话，贾蓉笑道，「如今荣府可不是二房说了算，当然不一样了。」 从前荣府长幼失序，尊卑不分，打着府里主子仁慈的旗号招摇，甚至有些丫鬟衣着穿戴比寻常的官家小姐还要出众，这是哪门子的婢女？分明是副小姐。 不过如今换了长房掌家，情况就不同了。 邢夫人虽然蠢，但迎春却聪明，身边还有宫里的嬷嬷。 只是料理府中的中馈，自然难不倒教养嬷嬷。 如今荣府井然有序，没有奴僕胆敢欺压主人。 偷盗贪墨主家财物的事，更是绝迹了。 毕竟之前血洗的余波可还没有彻底平息呢，起码三四年内，都不会有赖家那样胆大妄为的狗奴才了。 当然，经过了这种风波，各家也会对贪墨、偷盗主家财物这种事格外的注意。 拜完年，贾蓉夫妻就回了府。 之后就没了什么亲戚走动，直等到朝廷开印，贾蓉就恢复了去衙门点卯上朝的日子。 转眼半年过去，贾蓉长子贾泽也满了周岁，因是他的嫡长子，周岁宴虽不隆重，但也不寒碜。 周岁宴过后，贾蓉的日子过得愈发安稳，上头有老师顶着，下头也没有挑事的人，他的日子自然过得潇洒。 一晃三年，林如海刚办了五十岁的寿宴，次月上官户部尚书就上书乞骸骨，陛下挽留了一回，第二回再上书，便恩准了致仕，接着就将林如海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而贾蓉这三年间，先是被调去了国子监任祭酒，之后又被调到大理寺任少卿，今年中秋一过，上官犯了错被革职，贾蓉便顶上了大理寺卿的缺。 第194章 贾蓉47 大理寺卿是大理寺的长官，官居正三品，贾蓉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就身居高位，这升官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贾蓉被皇帝如此看重，一再提拔他。 当然，拉拢贾蓉的人也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大皇子梁王。 贾蓉前世深受权贵迫害，自然不愿意牵扯到夺嫡这样的大事里，对王爷们的拉拢视若无睹。 再者说，当今陛下正值壮年，少说还能活二十多年，贾蓉昏了头才会站位。 值得一提的是，贾琏至今已经外任五年，有得力的幕僚协助，矜矜业业的办事，也终于在去年升了知府，年底贾蓉帮他运作了一番，调到京城，在户部任员外郎。 单看品阶，外地的知府是从四品，员外郎只是从五品，怎么看好像都是员外郎官职低。 但事实上，你在地方上除非做到一方封疆大吏的位置，否则京官怎么都比地方上的官员权力大。 地位，也更高。 更不用提户部的长官是林如海，贾琏怎么也是林如海的内侄。 这些年，贾琏也颇有长进，林如海通过贾琏的幕僚，也都是知道的。 对这个侄儿，也有很大的改观，自然乐意帮扶一二。 年底贾琏回到京城，住进了贾赦从前收拾的新府里，次日去吏部办完了交接，然后去户部上任。 下衙后，贾琏直接跟着林如海一起出去，同行了一段路，才分开。 等到休沐日时，贾琏得了空，才回了一趟荣府。 如今他的官位其实已经不低，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位置的，是极少数。 更何况，他还没正经考过科举。 要不是在朝有人，贾琏肯定是要被为难的。 至于贾政，如今仍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没有任何长进。 贾琏外任第二年，王熙凤便有了身孕，隔年诞下贾琏的嫡长子——贾茂。 大抵是有了诰命，又在地方上得了不少人奉承，贾琏幕僚的夫人没少引到王熙凤，时间一长，王熙凤性子也有不小的变化，起码犯法的事，她是不敢干的。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她这官夫人就做到头了。 她想要风风光光的，就要帮贾琏防备各种暗算。 而贾琏，在地方上经过各种明争暗斗，哪怕有幕僚帮衬，他也没少吃亏。 好些美丽的姑娘，表面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狠辣无比，还有可能是敌人派来接近你的卧底。 于是，贾琏好色的毛病也改了，本来政务就忙不过来，再因为好色来几个拖后腿的卧底，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来二去，夫妻俩的感情倒是在这风风雨雨的扶持之中，变得愈发稳固。 还有尤氏，她爹前几年病故，留下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女儿。 孝期过后，尤老娘就带着两个女儿上贾府投靠尤氏。 贾蓉也不介意家里多三个吃饭的人，加上尤氏这些年也确实知情识趣，也就让尤家母女三人住在了贾府。 这一年，尤二姐已经十七，尤三姐也到了及笄之年。 尤老娘忧心两个女儿的婚事，没少跟尤氏诉苦。 尤氏也没什么人脉，她虽然是贾府的老夫人，但却并非是贾府当家老爷贾蓉的亲母，自然没法吩咐贾蓉帮她解忧。 于是，尤氏只能跟秦可卿提。 秦可卿询问起来，才知道尤二姐从前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叫张华。 第346页 这张华祖上只是个皇粮庄头，父亲也袭的这个官儿，后来家里犯事，被抄了家，这张华仍不懂事的四处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这种人，尤氏哪里肯让如花似玉的女儿嫁过去吃苦？ 秦可卿也看不上这种男儿，等贾蓉回府，便跟他提了一嘴。 贾蓉让秦可卿自己看着办，这种小事，还不至于他亲自出手。 得了贾蓉的首肯，秦可卿便拿着府里的帖子联繫了顺天府尹家的夫人。 之后张华就在赌博的时候，被抓了进去。 赌博在各朝各代都是犯法的，前朝赌博情节严重的抄家流放，本朝严重的直接斩监候。 也就是说，死刑。 张华这是屡教不改，也是可以判斩监候的。 不过秦可卿没想让他死，找人去监狱通知了他解除婚约一事。 张华吓破了胆，二话不说就联繫父亲解除了与尤二姐的婚约，之后就被释放了出来。 事后，张华也不敢报复，毕竟尤二姐如今住在贾府，贾府那是什么门第？作为京城本地人，张华再清楚不过，自然不敢有任何报复的心思。 婚约解除之后，尤氏便挑了在贾氏家塾里借读的外姓子弟，今年已经考过了府试，成为了正式的童生，过两年院试开考，运气好就能成为秀才。 这学生年岁不大，也就比尤二姐大一岁，今年十八岁，还算年轻，天赋不算太高，也不算低。 配尤二姐，那是绰绰有余的。 年底尤氏准备了一副嫁妆，将尤二姐嫁了出去，便只剩下了尤三姐。 尤三姐却不比尤二姐，她老早就瞧中了一个人，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子弟，姓柳。 好好的世家子弟，虽然家里败落了，却总是喜欢去干那下九流的勾当，跑去人家里唱戏，也是这样才勾了尤三姐的心。 尤氏虽然有些瞧不上这柳湘莲，奈何尤三姐中意，非他不嫁，只能私底下找了回京的王熙凤。 这柳湘莲从前是跟荣府走得近的，贾琏跟柳湘莲也是相熟，虽然后来贾琏去地方上做官了，跟柳湘莲断了往来，但仍是旧相识。 一听是尤氏的妹妹，贾琏也乐得卖个面子，私底下联繫了柳湘莲。 如今贾府的名声摆在这里，柳湘莲听了贾琏的话，还当贾琏是在耍他。 虽然看上他的只是贾府老太太的娘家妹妹，而不是贾家的姑娘，可也仍是贾府的亲戚，如今还住在贾府，那样的门第，能看上他？ 贾琏一再保证，柳湘莲才相信，之后在王熙凤的安排下见了尤三姐一面，便念念不忘。 柳家门第早就败落，柳湘莲便将家传的鸳鸯剑当做了聘礼。 这样寒酸，尤三姐仍是不改初衷。 尤氏也就懒得管她了，毕竟只是继母带来的妹妹，跟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她自己坚持嫁给这样的人，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尤老娘其实也不太看得上柳湘莲，奈何女儿死脑筋，也就认了命。 翻过年，二月尤二姐就嫁给了柳湘莲，尤氏仍是备了一副嫁妆，跟尤二姐差不多。 尤老娘在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之后，便搬回了尤家的老宅，没继续住在贾府。 她一个老太太，住在别人家，之前是因为两个女儿的婚嫁她一个寡妇实在没办法，才赖在贾府不肯离去，如今女儿都安排好了，自然就回了自家住。 二月十二，黛玉及笄。 同年朝廷上摺子请开选秀。 皇子、宗亲都有男子到了适婚之龄，还未婚配，选秀也不一定是为了充盈后宫。 五月初选、六月殿选。 黛玉也到了参加选秀的年纪，她又是户部尚书唯一的嫡女，自然备受瞩目。 想娶她的皇子有好几个。 不过林家早就跟淑慎公主府通了气，挑中了淑慎公主的幼子杨锦鹤。 淑慎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她的儿子是陛下的亲外甥。 当年陛下还小的时候，都是淑慎公主护着弟弟，后来陛下捡漏登基，对这位姐姐是无比恩宠。 姐姐看中的儿媳，陛下当然不会抢。 更何况，他也不乐意把林如海之女许配给他的儿子们，否则这不是把自己的心腹宠臣往别人那里推吗？他又不是有病。 毫无疑问，黛玉被指婚给了淑慎公主的幼子杨锦鹤，因淑慎公主的关系，黛玉和杨锦鹤的婚事由内务府操办。 对于贾蓉来说，日子过得很安稳。 林如海的身体被他调养的非常好，起码能活到七八十岁。 现在林如海才五十岁，起码还能在官场上给他当保护伞二十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林如海五十七岁时，被调任吏部任尚书，兼任太师，文臣以他为首。 而贾蓉彼时刚三十出头。 值得一提的是，贾珍不堪忍受贾蓉十年如一日的羞辱，自己绝食饿死，给贾蓉添堵。 三十岁那年，贾蓉除孝，在老师林如海的运作下，直接成了户部的侍郎。 等隔年林如海被调去吏部任尚书，贾蓉就直接被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官居从一品。 贾珍把自己饿死，给贾蓉添堵，并没有给贾蓉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还给了他时间多休息了两年多，以回乡守孝的名义，带着妻儿去了金陵，整顿金陵的族亲。 第347页 然后重振旗鼓，回京升官。 这一年，林如海的幼子林瑛也十五岁了，前两年就考中了秀才，等林如海被调去吏部任尚书，陛下大手一挥，给他和皇六女纯禧公主赐婚。 皇帝这一棍子，直接把林如海扫到了太子那边。 因为纯禧公主是太子的胞妹。 林瑛作为林如海唯一的儿子，娶了太子的妹妹，这不是天然的太子一派？ 而贾蓉是林如海的弟子，林瑛的师兄，自然也成了太子一系。 好在，太子之位十分稳固，贾蓉也没什么担忧的。 昌平三十年，陛下禅位给太子，带着皇后去了行宫养老，林如海也顺势致仕。 而贾蓉接了林如海的班，成了吏部尚书，权倾朝野。 贾蓉并不贪权，只一心侍奉君主，时不时的去贾氏家塾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等到新帝继位，贾蓉虽不是新帝最信任的人，但却是最值得依靠的人。 百年之后，贾蓉成了贾家第一个配享太庙的人。 第195章 周靖云1 「啊——」 夜里呼通一声惊叫传开，守夜的丫鬟惊醒，爬起来就进了里屋，「少爷？怎么了？」 周靖云揉着额角，摆摆手，面带疲色，「没事，就是做了噩梦。」 丫鬟见状，忧心的道，「少爷已经连续五日做噩梦了，是不是请个大师来看看？」 周靖云皱起眉，语气有些不悦，「我说了没事，下去吧！」 他素日最厌恶和尚，在外头虽然不显，但在府里，尤其是他跟前伺候的人，从来不许人提。 丫鬟见他不悦，压下了心头的担忧，低头应是。 周靖云躺了下去，「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那丫鬟哪里肯依？便在隔间靠着，就怕周靖云又有什么事。 却不知，周靖云完全睡不着了。 其实他做梦，不是从五日前开始的，而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起初只是梦见他小时候，虽然有些细节上的出入，但大差不差。 随着后来梦中的他渐渐长大，周靖云才渐渐意识到不对。 梦中的他，和现实的他，完全是两个性子。 梦中的他对诗书十分偏爱，完全是走仕途的苗子，打小就开始读书，不到十五就考中了秀才。 而他呢，从小就不爱读书，不过字还是认识的，他对习武情有独钟，有赖于前世的家传武学，他如今不过十四岁，就已经是少见的高手，不管是轻功、内功还是剑法，罕有人及。 且他有意藏拙，并无人知晓他的本事。 更没人知道的是，他还有一个胎里带来的秘密。 他是带着记忆投胎转世的。 前世他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豪侠，年纪轻轻就位列武林盟主的高位，因为他不爱掌权，只喜欢行侠仗义，后来被人陷害，整个武林正道围杀他，虽然他杀死了陷害他的主谋和帮凶，但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跌落悬崖而死。 他带着记忆转世投胎，成了长安守备张振雄的儿子。 因生他时，母亲方氏难产，之后便再不能生育。 父母对他爱如珍宝，要不是他带着记忆投生，早被溺爱成了纨绔子弟。 与他一样的是，梦中的那个他，同样是母亲难产，作为独生爱子，非常疼爱，但性子却没养歪。 梦中那个他考中秀才之后，便经过媒人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长安城内一个张姓大财主的女儿。 名张金哥。 这张家本是商贾之家，而周家即便是武将，那也是朝廷命官，是仕宦之家。 梦中那个他更是考中了秀才，走上仕途一道，将来极有可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按理说，这门婚事怎么都是不相配的。 可不知道媒人怎么撮合的，这婚事还是定下了。 梦中的周靖云与张小姐见面后，互相中意，慢慢的相处日长，彼此情投意合，只差完婚。 本是等张小姐及笄，就要完婚的，不想张金哥的祖父突然病故，导致张金哥需要守孝一年，婚期便因此延迟了。 哪知这一延迟，便成了这对有情人的噩梦。 张家一年后除孝，本是要让二人完婚，哪知张小姐被长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上，上门求娶。 这张家当初本就是看在周家是官宦门第，才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周振雄是长安守备，属于武将，官居正五品。而李衙内……他父母官位虽然不高，长安知府却是他的亲姐夫，长安知府官居从四品。 不过一个是地方文官，一个是地方武官，两家根本不属于一个，长安知府仅仅比周振雄高了一个品阶，因周振雄管着长安的兵，长安知府也不想因为小舅子就得罪了同僚。 奈何张家贪财爱势，瞧中了李衙内与长安知府的关系，便想要甩开周家，将女儿嫁给李衙内。 周振雄对儿子爱如珍宝，遇上这种混帐，如何不怒？ 骂张家一女许多家，还打起了官司。 周振雄管着长安城的兵，又是正五品的官儿，对上张家这财主，怎么也不可能吃亏。 奈何张家阴险，背地里花钱走关系，寻了荣府的门路，联繫到长安节度使，强压着周振雄退了张家的亲事。 长安节度使官居从二品，哪里是周振雄能得罪的？ 第348页 心里再狂怒不甘，也只能低头吃了这亏。 婚事退了，本来事情就结束了。 可这张金哥却是个贞洁烈女，不似她父母那般爱势贪财，听闻父母退了未婚夫，要将她嫁给李衙内这纨绔子弟，便寻了一个夜晚上吊自尽了。 而梦中的周靖云听闻张金哥的死讯，悲痛之下，也寻了短见，投河了。 这对有情人，竟是双双殒命。 结局不可谓不惨烈。 周靖云一开始没当回事，可连续五天梦见自己投河，也是心力交瘁。 上个月他母亲刚给他定下了亲事，对象正是那张财主的女儿，张金哥。 这样的岳家，周靖云自然是嫌弃的，可他总不能拿梦来推脱。 看他母亲的架势，是相中了张家的小姐。 难不成……他要步梦中那个自己的后尘？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那只是个梦了。 如果他没有带着记忆投胎，是不是一切就成了梦中的结局？ 想到爹娘只有他一个孩子，却被那长安知府的小舅子并张家、荣府逼得绝了后，心中就不由得怒火翻腾。 张金哥……是个好姑娘。 但梦中的一切，靠谱吗？ 思来想去，周靖云决定打听打听张家小姐的踪迹，偷偷去看一眼。 好不容易睡着，次日晨起，用过早饭，周靖云便叫小厮去打听张小姐的踪迹。 过了两天，听小厮来报，说张小姐明日会跟着母亲去慈恩寺上香还愿。 周靖云当即精神一振，他已经快被这噩梦折磨得精神衰弱了，梦中另一个主角正是张金哥，他想去看看，张金哥有没有同样的困扰，还是……只有他做噩梦？ 次日，周靖云早起，吃过饭，便提前去了慈恩寺。 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去偶遇张家小姐。 远远的，便见一俏丽的小姑娘站在花丛中。 张金哥比他小两岁，今年刚十二，身量却有近五尺（155.5cm）。 作者有话要说： 排毒 本卷因男主立场原因，会站在王熙凤的对立面，喜欢王熙凤的跳过这一卷哦→_→ 身高计算，按照明清尺度，一尺=31.1cm 五尺=155.5cm 本卷张金哥cp周靖云（原着没说姓名，自己取的名字） 第196章 周靖云2 而周靖云今年十四，身量比张金哥也就高了半尺（15.55cm），有五尺半（171.05cm）。 「少爷，那就是张小姐了。」小厮凑过来，低声道。 周靖云点头，摆摆手让他退远些。 小厮离开时不慎发出了声响，引得小姑娘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周靖云这下倒是看清楚了小姑娘的容貌。 相貌并不算绝色，但在长安这地界，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如今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初具风姿，怪不得会被李衙内看中，就这相貌，但凡是个好色的纨绔子弟，就不可能看不上。 小姑娘见是个少年郎，愣了一下，接着想起什么，拉着丫鬟匆匆离去。 周靖云并没有追上去，他就是过来看看。 看看这姑娘是不是梦中那个张金哥，如今看完了，算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如果他没有带着记忆投生，他就会跟梦中的他一样的下场。 这个噩梦，许是对他的预警。 他自转世投胎以来，虽然勤学武艺，但因前世的遭遇，并不喜欢张扬。 就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他的武艺有多高深。 周靖云原本是打算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娶个妻子，孝敬父母，再生儿育女，教养好儿女，撑起周家的门楣。 但他计划得再好，也无法预言未来要发生的事。 毕竟，他武功再高强，也没法阻挡张家爱势贪财的那位老爷。 照这样下去，到时候张家要退亲是必然发生的事，而他总不能仗着武艺高强，将那李衙内打死或是拉着张金哥私奔。 要知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他现在退亲，张金哥是必定声誉受损。 整件事，她都是最无辜的人。 纵然他不喜欢张家人，但却不包括张金哥。 思及此，周靖云嘆了口气。 看来不能再低调下去了。 再低调，老婆都要被人撬走了。 周靖云回到府里，便直接去了书房读书。 他是要参加科举，但并不是文举，而是武举。 但武举也逃不过要考策论，只是考的兵书，而不是四书五经。 周振雄下衙回府，一听妻子说儿子在书房看书，不由得笑起来，「这小子，定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啊，晓得上进了。」 方氏也笑，「云儿也大了，懂事了。」 夫妻二人都没有对周靖云开始看书有什么异议，反倒敲打下人，不许搅扰少爷读书。 武举和文举的考试时间是一样的，只是主持考试的考官不同，场地也不同。 今年已经过半，参加县试是来不及了，只能明年再下场。 好在明年也有院试，不耽误他的计划。 考文举周靖云没什么自信，但武举他就很有自信了。 自此后，周靖云没有再做过噩梦，便愈发觉得那个噩梦是对他的预警。 转眼翻过年，二月周靖云参加了武县试，考中了案首，又在四月参加了武府试，又拿下案首。 第349页 待到八月武院试，一举夺魁，拿下了武童试的小三元，不过半年时间，名声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人人都道周靖云是下一个武状元。 能不能考中武状元周靖云是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考中一甲后授予的官职。 武状元是一甲头名，按照规矩，授予御前一等侍卫的官职，品秩正三品。 论官位品阶虽然不如从二品的节度使，但却是御前侍奉的，能近距离的接触皇帝，别说是从二品的节度使，哪怕是从一品的提督、正二品的总兵都不愿意得罪御前的人。 只要他能考中武状元，所有的麻烦迎刃而解。 最重要的是，他也有了能力对付荣府。 这一年来，周靖云也不只是在备考，也在暗中培养势力，调查荣府。 调查的结果让他是咬牙切齿。 贾家虽然是金陵第一家族，但荣府早已经不是当初荣国公贾源还在时的国公府。 那府上袭爵的是大老爷贾赦，他父亲是超品的国公，爵位传到他这里，却只袭了个一等将军爵。 可见贾赦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家，袭爵的时候才连降五等，连个男爵都没捞到。 除此之外，荣府官位最高的，就是二老爷贾政，官居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就贾政在工部的地位，比较起来还不如他爹这个长安守备呢。 梦中会能如此欺压他们家，不过是仗着已故老国公留下的人脉罢了。 周靖云摸清楚荣府的底细之后，都快要气炸了。 且不提周靖云是如何生气，现在的张家却是有些担忧。 张家只是商贾之家，除了家里有钱，什么都比不上周家。 当初能攀上周家这门亲，完全是因为周靖云不爱读书，整日四处熘达。 虽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也全无任何上进心。 也是因此，周家才那么轻易点头定下了这门婚事。 如今周靖云摇身一变，成了武状元的潜力人选，名满长安。 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周靖云。 要知道，武状元可是直接授予正三品御前一等侍卫之职的。 那是御前侍奉帝王的贴身侍卫！ 就张家现在的门第，说高攀都是太看得起他家了，两家门第完全不对等。 若是这个时候周家退亲，要另选门当户对的人家，其实都没有人会说周家不对，因为两家门第实在太悬殊了。 越是地位高的，越是在乎门当户对这四个字。 不然张家为什么不把女儿许配给寒酸的穷秀才呢？ 还不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周家却没有张家这样嫌贫爱富，当初愿意定下这门亲事，就是因为周夫人方氏看上了张金哥。 不然就凭张老爷和张太太那嘴脸，周家是绝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的。 如今儿子上进，还一口气考中小三元，周家夫妻都认为是张金哥改变了咸鱼的儿子。 周靖云哪里不清楚父母误会了他上进的原因？ 不过他也没有解释，对那位张小姐，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主要是，梦中这位张小姐刚烈得震撼到了他。 他见过嫌贫爱富的姑娘，但像张金哥这样，为了前未婚夫自尽的，却是没见过几个。 第197章 周靖云3 张家，张金哥刚从母亲那里回来，整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贴身的丫鬟见了，给她倒了杯茶，「姑娘这是怎么了？未来姑爷考中了武秀才，您不开心？」 张金哥嘆了口气，道，「我们两家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如今他考中武秀才，整个长安城人人都称赞他有武状元之才，我……」 一个土财主的女儿，哪里配得上？ 张金哥本不是自卑的人，但母亲一番话，让她纠结了。 若是周家要退亲，张金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姐多虑了，周家若是当真有异心，早在周公子考中武童生时，就该上门退婚了，怎么会等到周公子名传整个长安之后呢？」丫鬟听出了张金哥未尽之语，宽慰道。 周家那是什么门第？当初既然不顾门第的差距，定下了两家的婚事，就说明周家看重的不是张家的门第，而是张金哥的品行。 「你不懂。」张金哥忧愁的趴在窗台上，心情沉重。 订婚后，张金哥是见过周家少爷的，见到人之后才发现，她曾经在慈恩寺撞见过的外男，就是她的未婚夫——周靖云。 当日在慈恩寺撞见周靖云，虽未说过一句话，但留给张金哥的印象却很深。 发现慈恩寺的遇见的少年郎就是她未婚夫时，张金哥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仿佛……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她在等的人。 十二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未婚夫这样俊俏，又有本事，换了哪个女儿家能不动情丝？ 可随着周靖云越来越出息，张金哥心里难免患得患失。 加上母亲一通恫吓，更叫她心中不安，生怕睡一觉起来，面对的就是周家退婚。 「金哥，周家公子这样的未婚夫可是世间难寻，咱们两家门第本就悬殊，如今周家公子又这样出息，只怕他家变了主意，娘听说，那边府里对周公子看得极为要紧，你没事就多出去逛逛，同周家少爷说说话，只要周公子坚持娶你，这婚事就不会生变故。」 第350页 话里话外都有让她去放下身段讨好周公子的意思。 可张金哥不愿意。 她心中对周公子有好感是一回事，但让她这样谄媚的讨好献媚于自己的未婚夫，又是另一回事。 周靖云考中武秀才后，往他递帖子邀他出门赴宴的人就多了，都是出身不差的官宦子弟。 若是论出身，那自然是长安节度使家的公子身份最高，可若是论本身最有出息的，那还当属风头最盛的周靖云。 从前这些公子哥都懒得跟周靖云结交，如今周靖云名声传开，又知道周靖云潜力非凡，起码是个武进士的那种青年俊才，自然就有大把的人闻着味儿来结交周靖云。 周靖云本懒得搭理这些人，还是周父点醒了周靖云。 即便是以武科举入仕，他将来也是要入仕的人，无法避免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现在就不耐烦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显得过于清高，容易被人排挤。 人生在世，若是有人给你使绊子，那你是寸步难行。 除非……你能得到皇帝毫无底线的信任。 这可能吗？ 所以，不论周靖云喜不喜欢，这些应酬，多少也要应下一些。 周靖云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思量再三，选了几个门第高的公子下的贴，出门赴约。 一来二去，倒是交上了几个朋友，还算投契。 起初因为预警梦，周靖云对长安节度使云光有偏见，连带也迁怒了长安节度使家的公子。 可应约参加了几次聚会，发现这长安节度使家的公子家教还不错，性格与他也投契，与长安知府小舅子李衙内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人。 刚进十月，周靖云收到长安节度使家大公子云书锋的帖子，去了酒楼赴约。 酒过三巡，便听窗外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周靖云内功深厚，将楼下的争端听得清清楚楚，无非又是哪家纨绔子弟在强抢民女。 云书锋听到动静，起身来到窗边，推窗往下看，接着皱起眉，「又是他。」 周靖云挑眉，喝了口酒，「你认得？」 「长安知府刘德昌的小舅子，李志儒。」云书锋语带嫌弃，「白瞎了这么个名字。」 一听是长安知府的小舅子，周靖云酒也不喝了，起身来到窗边往下望，看到那抓着美貌女子手的少年，可不就是梦中那个李衙内？ 好傢伙，当街就敢如此藐视朝廷律法，看来这长安知府没少庇护这个小舅子啊。 楼下那姑娘甩不开李志儒的手，苦苦哀求，「公子，求求你放开我，我已有婚约……」 「婚约？你那未婚夫难道比我强？」李志儒轻笑着打断了姑娘的话，反问道。 那姑娘左看右看，眼中目光带着祈求，希望有人站出来救她。 奈何这些围观的人，都是得罪不起李志儒的，哪里敢多管闲事？ 虽然同情姑娘的遭遇，但他们都不敢站出来。 周靖云见状皱起眉。 这就是权势…… 他不免想起了梦中惨死的张金哥，还有另一个他。 以及他可怜的父亲母亲。 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眼见那姑娘要被强行拉走，周靖云双手在窗沿上一按，纵身跃下，身姿翩然落在李志儒面前，「放开她！」 李志儒原本生气有人多管闲事，但一抬头，见是周靖云，心头的火又强行压了下去。 若是从前，他是完全不用把周靖云放在眼里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就连他姐夫都一再叮嘱他，不要得罪周靖云，他虽然纨绔好色，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哪些人能欺辱，哪些人不能，他还是有数的。 现在的周靖云，就不是他能欺压的人。 可这不代表，周靖云就能管他的闲事。 「周公子，你我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何必为了一个民女，得罪我李家呢？」李志儒压着火，面上带笑，话里多少有点警告的意味。 周靖云一看他这嚣张惯了的模样，就很是火大。 「若我非要多管闲事呢？」 第198章 周靖云4 就算没有预警梦的事，以周靖云的性格，也看不惯李志儒强抢民女的行为。 若这还是前世，以他的作风，李志儒的坟头草都七尺高了。 前世像李志儒这种人，死在周靖云手里的，哪怕伸出两只手数，还要再翻个倍。 李志儒完全没想到，周靖云竟如此不给面子，当即黑了脸。 「周靖云，不要以为你考中了武秀才，人人吹捧你有武状元之才，就真把自己当武状元了，你想考中武状元，那还早的很，得罪我，没你好果子吃。」李志儒阴着脸警告道。 周靖云完全不在意李志儒的警告。 若是在他考中武秀才之前，李志儒这威胁多少还有些杀伤力。 因为童生试越不过长安知府这关。 但现在，他已经考中了武秀才，长安虽是陕西省城，武乡试也要在陕西举行，但主持武乡试的是皇上派来的学政主持，长安知府只是协助。 也就是说，如今长安知府已经不能拿武科举挟制周靖云了。 对于李志儒的警告威胁，周靖云充耳不闻，「你若不放了这位姑娘，我就只好动手了，就算是你姐夫来了，我也是占理的。」 周靖云不是李志儒可以随意欺辱的平民百姓，且不提他武秀才的功名，单说他的出身，就不是李志儒能欺压的。 第351页 真要闹大了，李志儒被他打一顿，也是白挨打。 李志儒显然也清楚这一点，狠狠的剜了周靖云一眼，冷哼一声，「我们走着瞧。」 现在是周靖云最风光的时候，哪怕是李志儒，也要避其锋芒。 但他愿意等，等周靖云武乡试落第，周靖云如日中天的声望就会被泼冷水，到时候他就能报复周靖云了。 「谢谢周公子！」 周靖云摆摆手，「我只是看不惯他强抢民女罢了，不用谢我。」 说完，转身上楼，继续同云书锋喝酒。 「你倒不怕得罪李志儒。」云书锋因着今天的事，倒是高看了周靖云一眼。 如果说从前是因为周靖云有潜力考中武状元，还有周靖云的性格跟他契合。 那么现在就是觉得周靖云的行事作风合他的胃口。 对这个李志儒，他早就看不惯了。 「我为什么要怕得罪他？」周靖云嗤笑。 看李志儒今天的做派，就知道他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偏偏周靖云最不怕的就是这种人。 云书锋摇摇头，「你不懂，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李志儒结交了长安城一帮纨绔子弟，他姐夫如今膝下无子，又爱重嫡妻，对这个小舅子是当做儿子养的，难免偏爱，每次李志儒惹事，都是长安知府帮忙摆平的。」 周靖云不以为意，他其实也没怎么将长安知府放在眼里。 他已经做好准备应对明年的武乡试，哪怕考不中武解元，也能考中武举人。 后年就能参加武会试大比，只要考中，就是进士。 殿试不过是经过陛下之后，重新排名次，定下一、二、三甲。 虽然他前世只是个江湖人，但纵横江湖，光靠蛮力是不成的，还要有脑子。 不然他前世被陷害了，只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结果呢？ 虽然他前世还是被害死了，但也为自己报了仇，害他的人一个都没讨到好。 见周靖云浑不在意，云书锋放下酒杯，认真的提醒道，「你可不要大意，小看了人，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周靖云知道云书锋是真把他当成了好友，便笑着道，「我不是大意，只是有把握应付。」 「你有什么把握？」云书锋觉得周靖云根本不了解李志儒的下作。 周靖云喝了口酒，幽幽道，「来明的，他现在不敢，我如今风头正盛，就连他姐夫都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来找我的麻烦。来暗的，不是我小看他，凭他的本事，还斗不过我。」 武童试并没有展现多少周靖云的武艺，考的多是谋略，周靖云出名的也是这点。 云书锋见状若有所思，没有再多劝。 他觉得周靖云不是蠢人，能连过县试、府试、院试三关，谋略必然不差，不可能不清楚得罪李志儒的后果，既然周靖云清楚后果，还是这么做了，肯定是有依仗的。 人嘛，多少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和周靖云结交时间还不长，周靖云不愿意透底，也正常。 但这不妨碍他关注后续的事情。 散席后，周靖云直接回了府，贴身小厮幽竹见他回来，忙来禀报。 「少爷，张小姐病了。」 自从见过张金哥，又因两家已经定下婚事，周靖云没想过退婚，便派了人暗中保护张金哥，省的在他还没考中武进士之前，被李志儒盯上，那就麻烦了。 这下头的人，都是人精，见周靖云这样关注张金哥，自然会多打听张金哥的消息。 这不，消息一传过来，幽竹就直接等周靖云回来，禀报给他知道。 周靖云脱外衫的动作一顿，扭头问道，「病了？她这段时间都没出门，怎么病的？」 「青溪派了人去找了给张小姐治病的大夫，听说是忧思成疾。」幽竹道。 周靖云闻言一脸茫然，「忧思成疾？她小小年纪，脑子里想什么呢？」 说着，不禁回想起预警梦里的事情，好像当时没发生张金哥生病的事儿啊？ 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小姑娘的病情，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会儿。」 周靖云穿好外衫，进了自己的库房，将门关上。 然后闭上眼，消失在库房里。 再睁开眼，周靖云就站在了一个藏宝库里。 这是他前世意外得到的一个宝库，就是因为这个宝库，才被陷害丧命。 没想到死后倒是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新世界。 宝库里大多是一些金银财宝，兵器丹药。 自从带着记忆投胎转世，他基本没动用过宝库里的东西，如今……他想寻个好东西当礼物送给张金哥。 从财宝室里挑了一枚暖玉，一支玉簪，周靖云便出了藏宝库。 拿着暖玉和玉簪，在库房里找了个精緻的檀木盒装好，才从库房出来。 第199章 周靖云5 出了库房，周靖云直接来到书房，写好一封慰问张金哥的信，封好后，交给幽竹。 「你让青芝悄悄送去，不要让张家老爷太太知道。」周靖云叮嘱道。 青芝从前是个女乞丐，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岁。 去年周靖云做了预警梦之后，便私底下寻了一些乞儿，年岁都不大，十岁到十四岁不等，年纪再大些的不好调。教，心性也定死了很难改变。 第352页 周靖云没那么多时间给人洗脑，就挑了些半大的少年少女教他们武功，供他们吃穿，就足以让这些受尽白眼饥寒的乞儿们对他感恩戴德。 他也不需要这些孩子为他卖命，只是培养这些人，给自己留个后路。 若真遇上大麻烦，他就打算带着父母去混江湖，凭他的武功，再加上他培养的这批有武学天分的乞儿，足以纵横江湖。 青芝是女乞丐里武功学得最快最好的，目前也是女乞丐里最受他重用的人。 也是他安排贴身保护张金哥的人。 「小的明白。」幽竹是贴身伺候周靖云的下人，自然清楚周靖云这一年来的动作。 但周靖云的行事作风，对张家老爷太太似乎很不喜欢，但对那府上的小姐，却是十分关注。 幽竹也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不喜欢张家的老爷太太，也不敢多问。 拿着东西，就去找青溪，让他把东西转交给青芝，并将少爷的吩咐传达。 青溪领命去张家送东西去了。 掌灯时分，在正院与父母用过晚饭，待父亲去了书房，张金哥又被母亲留下来洗脑。 一时间不由得心力交瘁。 面色惨白的回到闺房，就见自己屋里的梳妆檯上摆着一只陌生精緻的檀木盒，檀木盒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张金哥心中一跳，不由得皱起眉。 将信封抽了出来，信封上写着——张小姐亲启。 果然是给她的。 张金哥不由得四下张望，心中忐忑不安。 谁偷偷潜入了她的闺房？ 揣着不安，张金哥犹豫再三，还是拆看了信。 不看内容，直接看落款。 落款：周靖云。 张金哥目瞪口呆，是……他？ 张金哥听说了不少周靖云的传闻，什么武艺高强，精通谋略。 难不成……偷偷潜入她闺房的是周靖云？ 思及此，张金哥的脸顿时红透了。 待羞意缓过来，张金哥才看周靖云写给她的信。 开篇就是解释信封和礼物都是他训练的女卫送来的，让她不要忧心。 接着就是说，听闻她生病，关心的问候了几句。 然后就没了。 打开檀木盒，里头装的是价值不菲的暖玉和玉簪。 单看这送的礼物，就能看出来，周家公子对她没有任何不满。 甚至听闻她生病，还送礼来问候她。 张金哥这段时日被她母亲洗脑导致悬起来的心，慢慢回落了下去。 从周靖云送礼的举止看来—— 周家根本就没有要悔婚的意思。 她爹娘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明白了这些，张金哥心里很是不舒服。 之前母亲还不断地让她去讨好周靖云，目的不言而喻。 前两日甚至还说出，让她给周靖云下药，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周家不能退婚。 张金哥本就因为父母的态度寒心，心中存了许多不满。 如今吃了周靖云送来的定心丸，对父母就愈发不满了。 他们真的把她当女儿了吗？ 怎么感觉她好像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只要能为家里带来巨大的利益，牺牲她的清誉和贞洁也无所谓。 张金哥不想把她的爹娘想得太坏，但这段时日，父母表现出的利慾薰心，让她心惊。 现在周靖云只是考中了武秀才，爹娘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把她送上周靖云的床榻，等周靖云将来考中了武举人，甚至武状元。 岂不是要喝她的血，吸她的骨髓？ 越想就越难过，不由得落下泪来。 连没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听闻她生病，都会送礼问候她。 父母却只关心她能不能笼络住周靖云的心。 暗处保护张金哥的青芝见张金哥看了信和里屋，竟伤心的哭了，不由得纳闷。 这段时日保护张金哥，她看得出来，张金哥对主子是有倾慕之心的。 收到了倾慕的未婚夫送来的礼物，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青芝挠了挠头，搞不懂张金哥的心思。 但想到主子对张金哥的重视，她悄悄的去找了跟她接头的青溪，让他回去告诉少爷，张小姐收到信和礼物，伤心的哭了。 青溪是懵逼的。 满心疑惑的回去复命。 这会儿周靖云在书房里看兵书，青溪从窗外翻进来，行了礼，「少爷，青芝那边传消息来了。」 周靖云把书一放，「怎么样？」 青溪迟疑了片刻，低头道，「青芝说，张小姐收到礼物和信，哭得很伤心。」 周靖云：「？？？」 什么意思？ 他信里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为什么要哭？ 还哭得很伤心。 这就很离谱。 周靖云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样写信，怕是没法好好沟通。 嘆了口气，揉着额角，道，「让青芝好好保护张小姐，顺便看张小姐什么时候出门，出门的时候传消息给我。」 他打算亲自去问问。 小小年纪就忧思成疾，心思这样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溪应是退下。 周靖云这会儿也没心思看书了，干脆叫小厮进来研磨练字静心。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周靖云停下来揉了揉手腕。 第353页 看时辰已经不早，回屋沐浴更衣，然后歇息。 这样过了两三日，青芝那边传来消息，明日张小姐要随母亲去慈恩寺上香。 这些夫人小姐就喜欢拜佛。 周靖云很讨厌和尚，从不去寺庙，上次要不是想见张金哥，也不会去寺庙。 现在想见张金哥一面，没想到又是在寺庙。 周靖云就纳了闷了，「这些秃驴就是一个个骗子，也不知道信他们什么。」 修来世？ 人死如灯灭，修来世有屁用？ 幽竹低下头不敢接话。 连皇帝都信佛，人人都效仿，也就他们家少爷对和尚这样大的恶意。 第200章 周靖云6 周靖云也没想让小厮回他的话，吐槽完，还是去了慈恩寺。 见自家少爷吐槽完，还是老老实实去慈恩寺偶遇张家小娘子，幽竹也是忍不住想笑。 一路来到慈恩寺，周靖云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呆着，直到青溪来告知张金哥的位置，才离开。 「小姐最近开心了不少。」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张金哥淡淡的笑道。 丫鬟闻言，也为自家小姐开心，「小姐想通了就好，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好了。」 「紫燕……」张金哥听出了丫鬟言语里的关心，不由得鼻尖一酸，「亏得我身边还有你这样贴心的丫头，不然我真撑不下来。」 自从周靖云考中武秀才，父母就轮番上阵劝说她伏低做小，甚至不惜给她出下三滥的招数，让她捆绑住周靖云。 虽然是她父母出的主意，但张金哥不是那种任由父母摆布的木偶。 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傲骨。 她的自尊让她做不出那么下作的事情。 但父母日日的威逼利诱，让她不堪重负。 月余的压迫，让她忧思成疾，病倒在床。 要不是有紫燕这几个贴身的丫鬟宽解，她真撑不到周靖云给她吃定心丸的一天。 「小姐过誉了，紫燕能伺候在小姐身边，不知前世积攒了多少福气呢。」这是紫燕的心里话，没有半点虚言。 像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最怕的就是遇上难伺候的主子。 有些人家的主子，难伺候也就罢了，还要人的命。 而偏偏像张金哥这样善良的主子，是非常少的。 紫燕是被人牙子卖进府的，从前是别人家的家生奴婢，后来前头主人家犯了事，家里的奴婢自然也都发卖了。 紫燕相貌生得好，险些被人牙子卖进青楼，幸亏她前头病了一场，容颜有损，才导致青楼那边没看上，又恰逢张家买奴婢，她就这样被张金哥挑中，来到张金哥身边伺候。 张金哥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只有她是从外头买来的，其余几个都是张家的家生奴婢，各自都在府里有人脉，过得也比她好。 紫燕完全是靠着张金哥的喜爱和信任，才能稳坐张金哥贴身丫鬟的位置。 要说紫燕长这么大，也伺候过三四个主子，见过的其他主子也多了去了，只有张金哥是她见过最善良的姑娘。 这也是她至今都没想过赎身去做良民的原因。 就她这样的相貌，自己赎身出去了，也没有好下场。 跟在张金哥身边，好歹还有张金哥愿意护着她。 她忠心张金哥，张金哥这样善良的主子，将来也绝不会亏待她。 这边主僕俩情深义重，刚过来的周靖云就正好撞上了这个场面，有些进退两难。 张金哥看见周靖云也是一愣，旋即低下了头。 紫燕跟在张金哥身边，自然也是看见过周靖云的，知道周靖云的身份。 她伺候人时间长了，也很有眼色，看周靖云的眼神，不难猜出是有意寻来的。 紫燕屈膝一礼，默默的退远了些，帮他们望风。 「周公子……」张金哥虽然认得周靖云，但还是第一次与周靖云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想到周靖云前几天给她写的信，她忍不住害羞起来。 周靖云没怎么接触过张金哥这样的闺阁小姐，一时间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顿了顿，才道，「病可好些了？」 张金哥低声道，「已经好了大半。」 这要不是好了许多，张家太太怎么会带张金哥出门？ 「嗯……之前听说你忧思成疾，便有些担心，听闻你今天来上香，就来看看你。」周靖云道。 张金哥闻言，抬起头看了周靖云一眼，「多谢周公子挂心，我已经好多了。」 周靖云上下打量着张金哥，确定是好了，才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问。」 周靖云犹豫了一下，道，「我之前给你写信送礼，听说……你很难过，」顿了顿，「为什么？」 张金哥闻言一呆，没想到这事儿周靖云都知道，不由得面上一红，「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那晚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周靖云清了清嗓子，目光移到别处，倒也不隐瞒，「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女儿家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些麻烦，我自然担心你，就派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你。」 说到这里怕她误会，又道，「放心，都是女的。」 张金哥没想到周靖云这样费心保护她，不由得愣住，回过神来，感动不已。 「你费心了。」 第354页 「不费什么事，」周靖云顿了顿，「你为什么难过？」 张金哥有些难以启齿，她父母那些盘算，哪里能说得出口？ 见她满脸为难，周靖云瞭然，很体贴的道，「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别往心里去。」 张金哥低下头，很是抱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周靖云被逗笑了，「我问你是以为我给你写信送礼，冒犯了你，才惹得你伤心，」说到这里一顿，含笑道，「但现在看，似乎不是我的原因。」 张金哥听得耳根都热起来，「你……」 「既然是别的原因让你伤心，那我自然不好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周靖云笑着到，「你有，我也有。」 张金哥眨了眨眼，抿唇一笑，「你不问我的秘密，那我也不问你的秘密。」 「是这个理儿。」周靖云见她开怀，便没有再问她难过的原因，以免勾得她伤心。 两人聊了一阵，张金哥发现周靖云的见识很渊博，全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只会舞刀弄枪而不通文墨的莽夫。 张金哥心思玲珑，猜到周靖云许是有意藏拙。 不过……周靖云却没在她面前隐藏自己。 想到这，张金哥心中熨帖极了。 也就愈发不愿意按照父母说的那样，对周靖云使用下作的手段。 他这样好，她若为了绑住他，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太没有良心了。 不知聊了多久，二人越聊越开心。 直到紫燕对着他们摆手，示意有人过来，周靖云才向张金哥告辞离去。 第201章 周靖云7 「小姐，人早就走得没影了，别看了。」紫燕跑回来打趣道。 张金哥回过神，捶了她一下，「你这丫头，嘴真坏！」 「奴婢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张金哥捶她那下轻飘飘的，根本没使力，紫燕自然不在意。 张金哥羞恼，追着紫燕打，主僕两个闹了起来。 很快张太太跟前的嬷嬷就寻了来，见主僕俩闹得不像样，便说了两句。 这嬷嬷是张太太的陪嫁，后来死了丈夫，就一直跟在张太太身边伺候，在张太太跟前很有脸面。 哪怕张金哥是张太太的女儿，也要给这嬷嬷几分脸面。 张金哥安静下来，带着紫燕跟嬷嬷回去与张太太汇合，然后一起归家。 回到家里，用了晚饭，又是免不了被母亲一通洗脑。 不过今儿见了周靖云，她的心思愈发坚定，自然不会动摇。 任张太太怎么说，张金哥那是过耳即忘。 张太太倒是没想到女儿这样执拗，见她面无表情，便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挥挥手赶她回去。 「算了算了，你回去歇息吧。」 张金哥起身告退，回了自己的闺房。 而张太太这边等张老爷回家，便跟他诉其苦来。 「从前我就不同意你让她读书，你看看她这性子，连爹娘的话都不听了，主意也太正了些。」张太太气恼的道。 张老爷也皱起眉。 「她还是听不进去？」张老爷语气有些不好。 张太太也没察觉张老爷话语里的异样，嘆道，「我说那么多，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照这样下去，周家那边若是来退亲可怎么办啊？」 张老爷浪费了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已是有些不耐烦，听完妻子的抱怨，便冷笑道，「这可由不得她了，」他顿了顿，道，「等我再好好想想。」 女儿这样不懂事，张老爷自然是生气的。 他也有几个庶女，但年岁都太小了，长得也不如金哥好看。 若非如此，张老爷怎么会费这么多时间跟张金哥浪费唇舌？ 但现在看来，只是跟她说，是不管用的。 还得想想别的法子，逼一逼她。 「对了，你觉得金哥对周家那小子，到底中不中意？」张老爷心思一转，问道。 张太太理所当然的道，「周家那小公子可以说是长安最出色的青年才俊了，她还能不满意？要不是老爷你花了不少钱请媒人说好话，这门亲事哪里轮得到她？」 听了这话，张老爷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这样为她好，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张太太被问住了，皱起眉，「莫非金哥有别的心思？」 「这也难说，回头你好好查查，金哥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人。」张老爷道。 张太太得了提醒，自然重视，「我省的，你放心。」 金哥的婚事可是关系到他们张家未来的发展，可不能叫人给搅和了。 另一头，周靖云出了慈恩寺，就叫来青溪，让他给青芝传话，跟紧了张金哥，她在家跟任何人的接触，他都要知道。 虽然他今天没有追问张金哥难过的原因，但自从订婚以来，张金哥就甚少出门。 既然难过不是因他而起，那就是因为张家的人。 至于是谁，除了张家老爷太太，周靖云想不出其他人。 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自私自利。 但周靖云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张家怕周家退亲，竟然会逼迫自己的女儿学那青楼女子的做派。 等晚上，青溪回来时，神情很是诡异的传达了青芝送回来的消息。 周靖云练字的手一顿，墨汁溅在白色的宣旨上。 第355页 他面色铁青，「无耻。」 青溪低下头，不敢作声。 这可是涉及了内宅的阴私。 周靖云深吸一口气，一时也没什么法子解决。 毕竟他和张金哥还没成婚，自然管不到张家那边。 重要的是，后年张金哥及笄后，她祖父就会突然病逝，继而影响到他们的婚事。 周靖云思量再三，有了决定。 次日清早，周靖云陪父母用过早饭，叫住了要去衙门的周父。 「有事？」 自打周靖云开始上进，周夫人便在儿子的院儿里置备了小厨房，省的儿子累了饿了的时候，还得跑去厨房要吃的，还不一定有。 像这样，赶早就来陪他们吃饭，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因为自己院儿里有了小厨房之后，周靖云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今天这样突然早起，肯定有原因。 「就是跟张家的婚事，儿子有些问题。」周靖云坦然道。 周夫人皱起眉，想起近日长安城内的谣言，看着儿子道，「你不会是想退亲吧？」 虽然两家门第本就不相配，但这婚事是在周靖云出息之前定下的，如今若是要退亲，那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 回说周靖云嫌贫爱富。 周靖云摇摇头，「不是不是，张家小姐，儿子很满意。」 「那你有什么问题？」周母疑惑的道。 周靖云喝了口茶，道，「儿子听闻最近长安城内谣传咱们家要退亲，前不久听说张小姐还因此忧思成疾而病倒，儿子觉得，是不是该解决一下这个谣言？」 听了周靖云的话，周母欣慰的道，「你能有这个心，很好，咱们家可不是那些嫌贫爱富的人，当初娘给你相中了张家嫡女，就是看中了张小姐的品格，她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却自幼读书，很有风骨，没有商贾之家的唯利是图之气，是个不市侩的人，相信她能成为你的贤内助。」 「母亲的眼光，儿子是信得过的，」周靖云笑道，「张小姐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姑娘，我听说张家听信了谣言，怕咱们家退亲，最近很是有些……不像样，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请个媒人去一趟张家，商定婚期，给张家一个定心丸，也省的他们家闹事。」 说起张家夫妻，周母就皱眉，嘆了口气道，「要不是这姑娘真的好，娘真不愿意你娶张家女。」 「娶妻不就是娶贤？儿子也不在意她父母是谁，我又不跟她爹娘过日子。」周靖云道。 第202章 周靖云8 周母被周靖云促狭的话给逗乐了，「你倒想得明白。」 换了个人，有这样的岳父岳母，怕是姑娘再好，都不愿意娶的。 「张小姐毕竟是无辜的，且婚事既然早就定下，自然没有退亲的道理。」周靖云道。 周母点点头，「虽然现在定下婚期，为时过早，不过现在情况有变，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着看向周振雄，「老爷觉得呢？」 周振雄看着周靖云，「你当真不后悔娶张家小姐？」顿了顿，又道，「你要知道，张家是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助益的，甚至还有可能给你拖后腿。」 「儿子相信这些问题，张小姐都能处理好。」周靖云与父亲对视，道。 这段时间的压迫，想来张金哥的忍耐性已经到了极限，心也彻底偏向了他。 周振雄尊重儿子的想法，本来他夫人就中意张家的小姐，现在儿子也满意，他自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云儿想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周振雄问道。 如果不是有想法，周靖云不会特意来提。 因为这婚事只要不退，婚期早晚是要定下的。 周靖云特意赶早跑来提，那就是有自己的想法。 「张家老爷太太性子都不太好，儿子担心张小姐在那府里待久了，会有什么变故。」周靖云解释了一句，接着道，「儿子想将婚期定在张小姐及笄那年的五月。」 这是周靖云深思熟虑后挑的时间。 后年正好是大比之期，周靖云没有意外是要参加大比的。 而一年之中适合成亲的月份并不多。 正月是办冥婚的，自然没哪家缺心眼将婚期定在正月。 二月是会试之期，周靖云肯定没时间办婚礼。 三月、七月和九月，分别撞上了「清明」、「盂兰」、「重阳」，这都是鬼节，不宜举办婚事。 各种各样的忌讳，还要契合夫妻双方生辰八字，要避讳父母祖父母的生辰等等。 每年适合结婚的月份，只有二月、五月、八月、十月、冬月还有腊月。 一般来说，婚期都定在年尾的十月、冬月和腊月。 但周靖云不想定那么晚，因为张金哥及笄那年的七月底张家老爷子就会病故，到时候张金哥就要守孝，婚期便要顺延一年时间。 虽然到时候他已经很大概率高中武状元，被授官正三品御前一等侍卫，不用担心张家会退亲。 但他并不愿意让张金哥跟这样的父母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 倒不是他怀疑张金哥会移了性情，而是担心她会出事。 毕竟张金哥的性子显然跟她父母格格不入，主意极正，到时候张家说不定又要闹么蛾子。 周靖云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张家老爷、太太。 第356页 周父和周母自然不知道周靖云的担忧，听得他想将婚期定在张金哥及笄那年的五月，不由得意外非常。 张金哥的生日是在五月初二，周靖云想把婚期定在五月，这不是人姑娘刚及笄你就要把人娶回家吗？ 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儿子，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不然稍稍延后三个月，定在八月如何？八月是团圆之月，将婚期定在这个时候，也是极好的。」周母迟疑了一下，道。 周靖云摇头，「母亲，儿子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您相信我。」 关于预警梦的事，他不准备告知父母。 解释起来麻烦不说，还容易惹出事儿来。 只要他坚持将婚期定早一些，以父母疼爱他的程度，是肯定会依从他的。 果然，周父周母虽然觉得婚期定得太急，但还是听了周靖云的。 张金哥的生日虽然是在五月初二，但及笄礼却不一定是生日这一天，可以是三月初三，或是对张金哥来说特殊的日子。 不过，一般都会定在三月初三，或是生日这一天。 现在周家想将婚期定在五月，那么到时候张金哥的及笄礼，多半会定在三月初三的女儿节。 一家人商议完，周振雄去了军营。 过了两天，周母选了个日子上门商定婚期。 张家那边本就担心周家退亲，现在周母突然上门，他们心里还担忧的很。 结果没想到，周母是来商定婚期的。 就两家现在的地位悬殊，张家可不敢拿乔。 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周母定下的日子。 一般来说女方在男方上门商议婚期的时候，都会说考虑考虑，像张家这样迫不及待的，还是不多见。 周母不大喜欢张家夫妇，见张家答应了婚期，便告辞离去。 回府后，周母就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周靖云。 周靖云并不意外。 周母注意到儿子的神情，心中生疑，「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是岳家，儿子当然要摸清楚底细，就张家这对夫妻的本性，会这样不足为奇。」周靖云悠悠的道。 周母嘆了口气，「可惜金哥有这样的父母。」 「不可惜，」周靖云笑道，「人的出身是出生就註定的，谁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却可以选择自己以后的人生，金哥看着柔弱，内心却刚强，不是个任由摆布的木偶。张家这样对她，将来金哥会一心侍奉父亲、母亲，只要你们对她好，她会将你们视作自己的亲生父母。」 周母皱起眉，「我可不是图这个的。」 「我知道阿娘是看重金哥这个人，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周靖云想到张家夫妻为了捆绑他，给张金哥出的馊主意，那真是一个比一个下作，一个比一个无耻。 全然没有将张金哥当成他们的女儿，仿佛这是他们从勾栏院里买回来的一个青楼女子。 周靖云不是不心疼张金哥，奈何还未完婚，他再心疼，也只能多派两个人在暗中保护她，再多的事情就没办法了。 毕竟，他虽然是张金哥的未婚夫，可毕竟还没完婚，有些事情，不能过线。 过了线，也是会影响到张金哥的清誉的。 周母想到今天张家夫妻迫不及待应下婚期的模样，心中愈发疼惜张金哥。 第203章 周靖云9 「云儿，你以后可要善待金哥，她是个苦命的姑娘。」周母道。 周家虽然是武将之家，但家风却比一些书香门第还要清正，周父爱重周母，连个通房都没有，一直守着周母一人过日子。 换了那些重视子嗣的人家，当家太太不能生，只怕早就纳妾了。 可周振雄却没有。 即便外头的人笑话他惧内，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甚至还教导儿子，将来也要跟他一样。 大概正因为父母品行上佳，梦中那个周靖云，才养成了那样的性子，没有歪了性子。 「母亲放心，孩儿会的。」周靖云笑道。 他在预警梦之后，没有退婚，而是坚持履行这门婚事。 一来是真的欣赏张金哥，二来也是清楚人心难测。 张金哥他知根知底，又与他性情相投，婚后夫妻之间的感情，很大可能不会受到影响。 可要是他退亲，另择高门贵女，却未必能娶到张金哥这样刚烈忠贞的好姑娘。 婚期定下之后，张家那边也消停了。 没有再逼着张金哥用下流的手段捆绑周靖云。 大抵是觉得这门亲戚是攀上了，张家老爷将其他庶女都记在了张太太的名下，又延请名师上门教导。 这些庶女颜值虽然比不过嫡长女，但也不算很差，好好培养一下，将来也能拿来联姻一些寒门子弟，到时候也能帮扶家里的嫡长子。 那他们张家改换门庭，就指日可待了。 张太太并不在意这些庶女，只要不将庶子记在她名下，几个用来联姻帮衬她儿子的庶女而已，她完全容得下。 而张金哥也过了一段清净的日子，每日除了看书下棋，养花喝茶，也没其他的事情做。 周靖云这里见张金哥的日子安稳下来，也放心将心思都用在了兵书上。 转眼翻过年，及至乡试到来，周靖云准备齐全，先考完了策论，又考了武艺，毫无悬念的夺得乡试头名，成了武解元。 第357页 说起来，武科举解元的含金量其实是不如文举的，毕竟当下没什么战事，治国的都是一帮文臣。 也因此文臣比较吃香，地位也更高一些。 不过周靖云不在乎文武地位高低，他就是藉此搏个官身，而武科举对他来说算是个捷径。 考中武解元之后，周靖云的名气就更大了，甚至传到了京城。 等过完年，周靖云没等过完元宵，就启程入京赶考，就怕耽误了时间。 而张金哥这里，随着时间过去，两人的感情也在偷偷摸摸的书信往来中，日渐深刻。 到了京城，周靖云住进了舅舅家。 他舅舅是兵部的郎中，宫中的静嫔娘娘是他小姨。 说起来，有这么个生了皇子的小姨，梦中的他本不该落得那个下场才是。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小姨收到消息时，怕是他尸体都凉了。 不过……这一次，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初到京中，周靖云拜见了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表妹。 表哥方志宽其实与他同龄，只是比他略大两个月；表妹方如诗今年十一岁，很是活泼。 表哥方志宽去年冬月刚娶了妻，妻子姓章，父亲是大理寺的少卿，算来品阶要比他舅舅高。 不过方家不一样，方家有七皇子这个外甥，算是外戚，即便周靖云舅舅的官职不高，凭着这个外甥，也能叫人高看一眼。 周靖云在方家住了几天，就摸清楚了舅舅一家的脾气，是个老实的。 这要不是个老实的，也不会有个后宫的嫔位娘娘，还只是个兵部郎中了。 周靖云入京是赶考的，不想惹事，自然是待在家里不出门最好。 而他在京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自然不愿意跟人搅和。 二月武会试如期举行，主持会试的是兵部的尚书大人。 周靖云为了这一天，准备了三四年，即便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 武会试同样是先考策论，再考骑射等。 考完策论，并不发榜，接着考骑射，考完之后再一起统计综合名次。 武会试没有文会试那么多弯弯绕绕，要简单许多。 月底就放榜了，接着就是赐宴。 与文会试不同。 文会试考中了，只能算贡士，而不能算进士，要经过殿试重新排名，才能定下名字，算是进士。 武会试考中了就是进士，殿试是因为要经过陛下亲自考核，然后由陛下定下一甲，二甲、三甲。 武举殿试的考试时间，也在文举殿试之前。 毕竟武举比文举要简单一些，没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盯着武举的人也没有盯着文举的人多。 殿试当日，周靖云过三关斩六将，毫无悬念的战胜了所有人。 武举就是这样简单，你赢了，你就是第一。 不像是文举，作弊的地方很多。 周靖云毫无悬念的夺得状元，当场被授予正三品御前一等侍卫之职。 授官后，周靖云还被留了下来，叫去了御书房面圣。 「朕记得你是静嫔的外甥？」 周靖云有些意外，但他不敢走神。 他武艺再怎么高强，也不能得罪帝王，何况这还是宫廷禁内。 「是。」 陛下笑呵呵的道，「长得俊俏，精神。」顿了顿，道，「可有婚配？」 周靖云顿时一个激灵，忙道，「已有婚约，婚期就在五月。」 闻言，陛下好似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散了，「不错，成家了才好立业。」 又留着周靖云说了会儿话，才放他出宫。 回到方家，周靖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陛下单独留他说话有什么深意。 方家舅舅被周靖云问起，也是一问三不知。 就方家舅舅老实的本性，若是想得通这些弯弯绕绕，也不至于在兵部郎中的位置停留这么多年。 搞不明白就不搞了，周靖云索性不再多想。 周靖云写信回去报喜，顺便让父母进京，最好通知张家也进京，婚事在京中办。 毕竟，今后他多半就留在京城了。 不提周家收到信是如何喜悦，周靖云考中武状元的消息传到长安，让一些跟周靖云不对付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第204章 周靖云10 「该死的，这傢伙未免运气也太好了。」听闻周靖云高中的消息，李志儒摔了屋里一整套瓷器。 贴身伺候李志儒的小厮暗暗叫苦。 自从周靖云第一次阻拦李志儒强抢民女，惹了李志儒，李志儒就记恨上了周靖云。 后来又遇上几次，每次周靖云都会坏了李志儒的好事。 本来周靖云当时的风头已经过去，李志儒再三被周靖云搅和了好事，是打算狠狠报复他一顿的。 哪知恰逢乡试到来，周靖云勇夺第一，拿下武解元之名。 这下好了，周靖云不但在长安出了名，名声都传到了京城那边。 考中了武解元，其实就可以授官了，如同文举一样，过了乡试就能补官，只是程序要麻烦一些。 但周靖云的目的不是做个小官儿，而是走捷径直接做高官。 他当然不会去补个小官儿，一个小武官能做什么？ 麻烦事来临时，屁用都没有。 第358页 李志儒在周靖云考中武解元之后，就隐约意识到，周靖云不是好惹的，外头那些传言，多半是真的，周靖云是真的很可能考中武状元。 他一边恨着周靖云，诅咒他落第，又一边躲着周靖云，生怕被他逮住。 毕竟考中了武解元的周靖云，和考中武秀才的周靖云，不是一个重量级。 哪怕他没有官职在身，也不是李志儒敢轻易得罪的人了。 周靖云有一段时间没出门，李志儒就心思活跃起来，又开始出门物色漂亮的女人。 然后就犯到了周靖云手里，被周靖云一通毒打。 ——嗯，多少有点私怨在里头。 即便是被周靖云毒打了一顿，几乎下不来床，李志儒也不敢跟周靖云对着干。 连长安知府都不敢帮小舅子讨公道。 毕竟强抢民女，是犯法的，周靖云虽然打了李志儒，但却是为了阻拦李志儒强抢民女，消息即便传出去，周靖云得到的也只会是好名声，长安城的百姓只怕会拍手称赞，夸周靖云是个好人。 等过完年，周靖云离开了长安，李志儒才算过了几天好日子。 但好日子不长久，四月初，周靖云考中武状元的消息传到长安，李志儒就知道，他再也没法报复周靖云了，除非他也考个武状元。 可他一个纨绔子弟，连字也只是勉强识得，如何跟周靖云比？ 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李志儒这般无能狂怒，周靖云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四月中旬，周家和张家都进了京，休息了两天就开始布置婚礼。 新宅周靖云入京时就买好了，这会儿其实已经布置妥当。 转眼到了婚礼举行这日，周靖云是新郎官，按照朝廷规定，是有九日假期的。 从婚礼前三天开始放，婚后三天结束。 也就是说，恰好等到新妇回门之后。 婚礼如何热闹自不用提，周靖云目前还是京中的风云人物。 毕竟朝廷自从先帝之期复兴武举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周靖云这样年轻的武状元。 这一科的文状元虽然不是个老头子，但也过了不惑之年，跟年轻俊美的周靖云自然没法比。 文举的探花都是个年近而立的青年，相貌虽然清秀，却远远称不上俊美。 这人啊，都是看脸的动物。 往年都是文举的状元、探花更受瞩目。 而今年却是周靖云一枝独秀，将文举武举的所有应试学子的风头全抢走了。 婚礼后第三天，周靖云陪着张金哥回门，也懒得同张家虚与委蛇，全程摆着个冷脸，爱答不理。 但接张金哥回家时，却温柔至极。 这样一来，张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家这是只认儿媳妇，不认亲家。 张家想在周靖云身上占便宜的心思全然落空了。 毕竟这年头讲究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他们想仗着女儿贪女婿的便宜，这本是不能宣扬的私慾。 如今心思落空，张家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们为了给张金哥做脸，可是准备十分丰厚的嫁妆。 结果……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周靖云其实并不贪张金哥的嫁妆，但也没有退还的意思。 他认为，这些嫁妆，完全不能弥补张金哥受到的伤害，也是张家欠张金哥的。 周父周母在张金哥回门后，便启程回了长安，毕竟周父还是长安的守备，不能擅离职守，儿子成亲他自然是要出席，但婚礼都结束了，他自然是要回去销假的。 周靖云去送周父周母登船时，问周父有没有回京的打算。 若是回京，以他目前的地位，还是能做到的。 完婚之前，周靖云就已经做了陛下一个多月的贴身侍卫，借着小姨这层关系，拉进了与陛下之间的距离感。 毕竟论起来，陛下也算是他小姨夫。 不过他可不敢这样称呼，算起来他的小姨只是陛下的妾侍，陛下真正的妻子是皇后。 他敢称呼陛下小姨夫，这是没把皇后放在眼里，是要得罪太子的。 现在太子地位稳固的很，据他了解，陛下虽然有几个妃嫔，但最重视的还是皇后和嫡子嫡女，庶出的皇子和公主，在陛下心里地位也就那样。 「你可不要乱来，认真办事，效忠陛下，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做。」周父肃容告诫道。 周靖云见状，便收了声，没有坚持。 送走了父母，周靖云的日子就平静了下来。 刚过完中元节，长安就传来消息，张家老爷子没了。 得知张家老爷子病逝的消息，周父周母不由得想起两年前儿子非要将婚期定在五月的事。 莫非那个时候儿子就知道张老爷子不好了？ 可问题是，两年前张家老爷子身体瞧着很硬朗啊。 不说两年前，就说今年，张家老爷子的身体都算是不错，突然之间就病逝，也是奇怪。 张家老爷子是张金哥的嫡亲祖父，她虽然已经出嫁，但按照规矩，不管她出嫁与否，都要为祖父守孝一年。 祖父的病逝，让张金哥很是难过。 毕竟在张家，疼爱她的人本就不多，张老爷子算是一个。 第205章 周靖云11 第359页 周靖云见她这样伤心，食欲不振，有些担心。 次日，张金哥的气色愈发不好，周靖云下衙回来，便让人去请太医。 没多久，就从太医口里得知，张金哥有了身孕。 「周大人，周夫人刚刚有孕一月余，胎象还算稳固，只是夫人伤心欲绝，对腹中胎儿还是有些影响的，要多注意。」 说完开了一副安神保胎的药，便告辞了。 得知自己有孕，张金哥有些后怕，轻抚着肚子，「孩子不会有事吧？」 「太医都说了，胎象稳固，有孕之人还是要忌大喜大悲，我知道祖父突然仙逝你很难过，但你现在有了身孕，切勿伤怀，若是伤到腹中胎儿，想来祖父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周靖云宽慰道。 张金哥眉头微蹙，「祖父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这话说得，人有旦夕祸福，谁说得准呢？ 周靖云倒是不怀疑张家老爷子的死有问题，毕竟梦中老爷子也是这个时候突然病故的，之后也没见闹出什么事儿来。 若张家老爷子的死真有问题，梦中的张金哥还没出嫁，总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吧？ 既然老爷子死后直到梦中的苦命鸳鸯二人都没有发觉，那多半是没有问题的。 且，张家那对夫妻虽然自私自利，却还不至于谋害家中的老人。 「不要再想了，若你实在放心不下，我派人去长安查查。」周靖云道。 张金哥眉头微蹙，「会不会影响你？」 「无妨，我手底下还有不少可以使唤的人，派几个去长安查查而已，不至于影响我。」周靖云笑着宽慰她。 这一二年，周靖云又培养出不少手下，武艺有高有底。 像是张金哥身边伺候的青芝和惜枝两个大丫鬟，都是他培养的暗卫，不过是由暗转明，贴身保护张金哥。 暗中还有不少保护张金哥的人。 闻言，张金哥心中一松，「那就有劳你了。」 周靖云去到书房，叫来青溪，让他安排几个人去长安查查张家老爷子的死因有没有问题。 青溪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领命退下。 半个月后，去长安的人回来了。 周靖云回府后，在书房接见了他们。 「你们说，老爷子是活生生饿死的？」周靖云难以置信。 张家老爷子是张家对张金哥最好的人，大抵是因为张金哥长得最像张家老太太的缘故。 张家老太太去得早，老爷子没有续弦，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 后来张家老爷娶妻生子，张金哥长到三四岁，眉眼越来越像张家老太太，老爷子便愈发喜欢这个孙女儿，也对其多有偏爱。 张金哥能长成这般知书达理的模样，全赖有这么一个脑子正常的祖父。 说来老爷子的死，还跟他有点微末的联繫。 他和张金哥婚后回门当日，没给张家老爷太太好脸色看，也叫张家夫妻知道占不到他的便宜。 于是他们夫妻回长安后，便苛待老爷子。 不巧的是，老爷子感染了风寒，两相叠加，老爷子就这样被活生生的饿死了。 周靖云深深吸了口气，面带杀气。 真是一对狼心狗肺之徒！ 周靖云冷笑道，「我交代你们办件事。」 「大人请吩咐。」 「给我打断张宴辉的两条腿。」 张太太也就罢了，那毕竟只是他公公，不是她亲爹，她这样冷漠情有可原。 可张宴辉却是个实打实的白眼狼，张老爷子可是没续弦把他拉扯大，给他娶媳妇。 张金哥是老爷子最疼爱的人，而老爷子也是张金哥在张家最在乎的人。 只是因为周靖云没顺了他的意，给他占些便宜，他回了家居然就苛待自己的亲生父亲。 还将老父亲生生饿死。 这种狼心狗肺之徒，活该去死！ 这狗东西如此苛待老爷子，就是报复张金哥，报复周靖云。 周靖云要是不回敬一二，这狗东西怕是都忘了自己只是个大财主，而不是什么大权贵。 「是。」 这些暗卫都是周靖云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是周靖云的心腹。 近两年来，他们一直在帮着周靖云做事，盯得最多的就是张家。 没别的，就是因为张金哥在张家。 张家也是他们最了解的人家。 如今发生这种事，周靖云会这样生气，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 「这件事不要让夫人知道。」周靖云冷着脸道。 「是，大人。」 他们哪里敢叫夫人知道？ 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正是要注意的时候，这要叫她知道真相，岂不是要伤到腹中胎儿？ 这可是大人的第一个孩子，看得再怎么要紧都不为过。 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周靖云才起身回了正院见张金哥。 张金哥这短时间一直在家里养胎，外头的宴席帖子能推的都推了。 见周靖云回来，张金哥忙起身要迎接。 周靖云抬手，快步上前扶住她，「坐下坐下，在自家这样客气做什么？」 「长安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张金哥总觉得祖父的死没那么简单。 周靖云神色不变，嘆了口气，道，「老爷子是突感风寒，病情来势汹汹，才没的。」 第360页 这也不算说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张金哥闻言，眼眶一红，「祖父对我最好，可他仙去，我却不能送他一程。」 有孕之人，即便有亲人故去，也得避开，免得被冲撞了。 周靖云心里嘆气，可不敢叫张金哥知道真相，直接转移话题，说起近来京中的新闻。 张金哥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闲聊了一阵，周靖云悬着的心落下。 大抵是有了结果，张金哥又极为信任周靖云，没有多疑，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放下了这事，不想伤到腹中孩儿。 哪知才过去半个多月，长安那边又传来消息，她父亲外出做生意时，不慎惊马，被马踩断了两条腿，如今瘫痪在床，不能动弹。 骤然听闻这个噩耗，张金哥半响回不过神来。 出嫁之前，张金哥就已经对父母彻底寒心，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虽然错愕，倒也不怎么伤心。 只是难免有些晃神。 第206章 周靖云12 周靖云得到消息，下衙就直接回了府，直奔正院。 进了屋，见张金哥神思恍惚，便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劝慰道，「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命，你别太伤心了。」 「我不是伤心。」张金哥回过神，嘆了口气道，「我父亲向来这样……自私自利。祖父病故，他本该在家守孝，如今热孝未过，就出门做生意……也是命中该有此劫。」 一听就知道，张金哥心里是有怨气的。 祖父刚没，父亲就这样出门做生意，完全没把祖父的死放在心上。 周靖云见状，倒是放了心。 看来张金哥是真的完全对张宴辉寒了心，要不然听到父亲瘫痪在床，也不会这样冷漠。 这样更好，省的以后知道真相，更难过。 次日是中秋佳节，周靖云的父母远在长安，这团圆的节日，只有周靖云和张金哥两个人过。 中秋佳节朝廷放假三天，从八月十四开始放假，一直放到八月十六，八月十七照常上值。 不过周靖云是御前的一等侍卫，自然不可能跟文武百官一样放假，他和其他侍卫需要轮值。 跟其他侍卫不一样的是，他有个嫔妃姨妈，自然得到了特殊的照顾，三天假期一天都没少。 十六这日清早，方家那边就叫人来报喜，若是中秋当日，陛下晋了静嫔娘娘的位份。 静嫔现在已经成了贤妃，虽是四妃之末，但也是位列四妃，跟其他低位份的妃嫔不可相提并论。 方家没几个顶用的人，如今皇帝重用周靖云，而周靖云是静嫔的亲外甥。 当下方家没有立功，周靖云也没立功，突然之间晋位，只有一个可能。 皇帝要给周靖云安排事儿做了。 十七这日，周靖云入宫当值，等下了朝就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 果然不出周靖云所料，陛下确实是有事吩咐周靖云去办。 扬州那边盐商猖獗，本科的巡盐御史上任已经两三年，虽然收上来不少盐税，但随着儿子和妻子的相继离世，林如海大抵是伤心过度，如今是带着病体办事。 月前林如海上了一道密折，密折中提到林如海最近查到的一些东西。 现在林如海手中有一个帐本，上面记载了这些盐商背后的交易往来，一旦帐本到了皇帝手中，那必是一场大清洗。 皇帝现在能用的人不多，周靖云恰恰是新提上来的近臣。 这是皇帝第一次交代周靖云办事。 办得好，将来飞黄腾达，荣华富贵项之不尽。 办的不好…… 那就不用说了。 周靖云还是有冲劲的，领了任务，就离开了皇宫。 回家之后，告知了张金哥他要去江南办差，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因此，周靖云直接领着张金哥来到方家，请舅舅舅母帮忙照顾张金哥。 等他回京，再接张金哥回家。 当晚，周靖云便快马加鞭往江南而去。 途中遭到不少刺杀，但显然这些杀手都低估了周靖云的武功，全都被周靖云斩于剑下。 快马加鞭，周靖云在第五天赶到了扬州，他没有直接去林府，而是藏匿了起来。 晚上悄悄摸进了林府，见书房的灯还燃着，便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内传出一名男子温和的声音。 「进来吧。」 周靖云推门进去。 林如海抬头见是一陌生男子，当即皱起眉，倒不见紧张。 「你是……」 周靖云出示了离京前皇帝给他的金牌，林如海眼睛一亮，「原来是御前的侍卫，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我姓周，是今科武状元，御前一等侍卫，陛下命我来收帐本。」周靖云跟林如海不认识，也没什么交情，自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当然，这样冷淡，也不无林如海是荣府女婿的原因。 前世荣府可是害的周家绝了后，端的是狠毒。 林如海自然想不到这些，他见了金牌，自然不会怀疑周靖云的身份。 他起身撬开了地板，从里头取出了几个帐本，「都在这里了。」 收起帐本，周靖云就打算告辞。 「周侍卫，请等一等。」林如海见他要走，忙叫住他。 周靖云脚步一顿，「林大人还有事？」 第361页 「我想跟大人打听一下小女的消息，前年小女被岳母接走，之后小女虽也有书信传来，但多是报喜不报忧，我如今远在扬州，实在有些担心小女，周侍卫是御前侍奉的人，不知可有小女的消息？」 这话要是问其他的侍卫，多半是不知道的。 但周靖云却不同。 他和荣府有仇，入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荣府家里最近有没有犯事，也好在搜集罪证的小本本上多记上几笔。 本来周靖云是懒得搭理林如海的，但想到林家那位小姐，他心思一动。 转过身看了林如海一眼，道，「我倒是知道一二，林小姐前年住进荣府时，当天就被荣府那宝贝孙子取了『颦颦』二字为表字，之后林小姐住在那府上老太太的碧纱橱里，那贾宝玉就住在外间，这两年来，那府里都说林小姐是上门打秋风的，吃穿用度全是荣府的。」 这倒不是周靖云瞎编，而是事实。 林如海闻言，如遭雷击，「当……当真？」 「林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宁荣街那一块儿，谁不知道？」说完，周靖云直接走了，没管林如海遭到多大的打击。 当晚，周靖云便赶回京城。 五日后，周靖云抵达京城，直接入宫面圣，将帐本上交给皇帝。 「看你这风尘僕僕的样子，想是累坏了，许你多休息几天，出月初一再入宫当值吧。」 这话听起来好像给了很大的恩典，实际上这会儿已经是八月二十八，而这个月只有二十九天，也就是说所谓的多休息几天，只有明天一天，后天就要入宫当值。 似乎是发现周靖云神色不对，皇帝顿了顿，清了下嗓子，改口道，「下个月初五再当值吧，好了你下去吧。」 这会儿帐本皇帝还没看，没法确定周靖云这一行的功劳，封赏自然没那么快下来。 第207章 周靖云13 这之后，周靖云的生活步入了平静期，每日除了入宫值守，就是在家陪伴有孕的娇妻，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快活。 不过他一直暗中盯着荣府，他之前去扬州，揭了老底，林如海但凡有一丝丝爱女之心，都不可能装傻充愣。 事实上，效果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林黛玉是林如海唯一的女儿，他又不打算续弦，那么林黛玉就是他唯一的骨血，明知道黛玉受了委屈，他又怎么可能装傻？ 正好这次帐本的事，林如海立了功，便藉此谋了个京城的官职，月底就要到京。 周靖云是御前侍奉的人，消息自然比已经败落的荣府灵通，林如海调职的任命刚下来，他就得到了消息。 现在扬州那边还没收尾，林如海升职的消息还没传回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公布。 荣府自然也就不会得到消息。 九月下旬，周靖云的封赏下来了，不过毕竟只是去收个帐本，功劳不是很大，只赏赐了些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再就是在皇帝这里记了名，下次有什么好事，自然绕不开他。 而林如海这边，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收尾，十月初启程入京。 下元节过后的第三天，林如海抵达了京城，直接入宫面圣。 出宫后，林如海直接回了林家在京的旧宅，早在上个月，林如海就叫老管家入京收拾宅子，顺便调查黛玉在荣府过的什么日子。 在扬州时，他就收到了老管家寄来的信。 当日周靖云说的话，不但没有一点虚假，甚至犹有过之。 想到女儿在荣府受的委屈，林如海心痛如绞。 次日一早，林如海去荣府拜见，当天就直接拒绝了荣府老太太的挽留，直接将女儿接了回来。 贾宝玉虽然心里不得劲，但其实他的疯病都是看人来的，他爹在场的时候，他是不敢发疯的。 这一二年在荣府，黛玉虽然与贾宝玉走得近，但完全是因为贾宝玉惯会伏低做小，而黛玉又是母亲新丧，离了唯一的亲人，寄人篱下、彷徨不安的时候。 贾宝玉在这个时候闯进了黛玉的世界，自然较之别人有些特别。 但再特别，也不过认识一两年，哪里比得上亲爹？ 林如海入京接黛玉，黛玉直接将贾宝玉抛之脑后，乐呵呵的跟着亲爹回了家。 没几天，林如海就花了不少功夫和人脉，从宫里请来了两个嬷嬷教导黛玉。 有宫中的教养嬷嬷在，即便他不娶继妻，黛玉的婚事也能顺利许多。 毕竟宫中的嬷嬷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连宫中教养嬷嬷教导长大的闺女你都看不起，你还想上天吶？ 解决了女儿的教养问题，林如海才腾出空来拜访周靖云。 不过周靖云没见他，林如海送的礼，因为不是很贵重，便收下了。 这态度明显是不乐意深交，林如海也知道好歹。 周靖云是武将，而他是文臣，是该要避嫌的。 次年二月十九，张金哥诞下周家的嫡长孙，周靖云为其取名周才瑾。 他对这个孩子的期盼全展现在名字里了。 转眼过去五年，周靖云这五年步步高升，已经是从一品直隶总督，可以说权利极大。 随着他高升，那些梦中的厄运，自然也烟消云散。 但周靖云心里仍是膈应，因此这几年间，在他的打压下，长安知府被抓到贪赃枉法的证据，被革职查办，作为长安知府的小舅子，李志儒自然也逃不掉被清算。 第362页 毕竟他这个小舅子，也是长安知府积累罪证的功臣之一，可以说长安知府大办的罪名，都来自于这个小舅子。 除掉了长安知府和李志儒，周靖云心里念头并不通达。 他还想对付荣府，只是荣府背后站着的是太上皇，虽然荣府已经败落，但谁叫四王八公都是太上皇的拥簇呢？ 退位的太上皇也就这些老臣可以使唤了，自然不会放弃他们。 不过四王八公实在嚣张。 昌平十四年，贾家宁国府的儿媳秦可卿突发急症没了，那府上不但用了从前给义忠亲王老千岁准备的棺材板，还按照帝王的规格操办秦可卿的丧礼，简直是不知死活。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那是帝王才有的规格，秦可卿什么都不是，她丈夫的官儿甚至是她死后才花钱捐的，凭的什么按照帝王规格操办丧礼？ 这是在太上皇的授意之下，借着秦可卿的丧礼，给皇上添堵，挑衅帝王。 秦可卿出殡，四王八公都设了路祭，排场大的让人恼火。 恼火的是谁，不言而喻。 同年，荣府在宫中担任女史的大小姐贾元春被皇帝破格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皇帝妃嫔，皇后之下，设正一品贵妃二人，正二品宸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人，正三品嫔设六人，嫔以下设正四品贵人、正五品美人、正六品才人、正七品选侍、再就是散位更衣。 贵人、美人、才人、选侍、更衣都没有定数，有多少就可以封多少，更衣是册封宫女侍寝后初封的品阶，选秀的秀女入宫最低也是正七品选侍。 现如今后宫除了皇后，贵妃有一个，四妃聚全，六嫔只有如嫔、舒嫔还有齐嫔三个，原先是有四个的，不过原先的静嫔靠着外甥晋封了贤妃。 至于再下头的妃嫔，没有提起的必要。 贾元春一个女史，就算品阶再高仍是宫女，哪怕侍寝，册封也该从更衣开始封。 但皇帝却破格晋封她为凤藻宫尚书，还加封贤德妃。 从来没有哪个妃嫔还兼任女官职位的，封号还是两个字。 众所周知，两个字的，那都是谥号。 且四妃聚全，贾元春又不是贵妃，也就是说，妃位多了一个。 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贾元春这是在了死亡名单上。 可贾家却为此欢喜得疯了，不但在皇帝施恩准许妃嫔省亲后，大兴土木的在家里修建省亲别院。 甚至贾元春同辈的兄弟们还以国舅自居。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周靖云这几年在暗中帮皇帝做了不少事，而荣府……也都上了皇帝的黑名单。 太上皇的势力在这几年内，被皇帝连消带打的弄没了。 现在，只剩下收拾四王八公这些老不死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甄家，甄家获罪前还往荣府送赃物，荣府还受了，真是不知死活。 年末，周靖云便听说宫中的贤德妃病逝，不出两个月荣府也被抄家流放。 梦中那个荣府帮李衙内走关系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但直接把荣府整倒了，那个贪财的人总逃不掉吧？ 翻过年，五月下旬，林家黛玉嫁给了章家小少爷。 说起来这章家的小少爷还跟周靖云是亲戚，周靖云的表嫂就是章家大小姐。 黛玉出嫁后，同年冬月，林如海再也撑不住，溘然长逝。 原本林如海的身体早就熬坏了，是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好，才给林如海续了三四年的命，不然林如海绝对活不到女儿出嫁。 这女儿出嫁后，林如海了却了心事，可不就一病不起？ 周靖云的官位已经升无可升。 十三年后，新帝继位，开恩科，周才瑾高中状元，入了翰林院。 等周才瑾站稳了脚跟，周靖云就直接辞了官，带着妻子在天下游历，直到老得走不动了，才回京养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就是想给张金哥一个好结局，本来就没打算写多少。 后面原本是想再写几个冷门的角色，比如原着一笔带过的韩奇，卫若兰等等，但想了想，没啥人看，就干脆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