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她来自古武世界》 第1章 胡杨林偶遇 起伏的沙丘,枯黄的草甸,色泽灰暗如苟延残喘的老人,在带细小沙粒的风中发出呜呜低泣。 放眼望去,这片大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让久久停留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不自觉地心浮气躁。 经过王导的瞎指挥,以及一群人的瞎折腾下,原本只是一个前车轮陷下沙坑的越野车,成功的把四个车轮都陷进去了。 把控方向盘的王导郁闷地推开车门走了出来:“不是, 我说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你们行不行啊!” 制片人助理徐雷一手扶着腰:“哎哟我腰不行了。” 他旁边的摄像师兼灯光师菜头也表示:“太沉了,根本推不动!” 站在边上的三个女生看得也烦躁得很。 “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力啊?四个大男人,愣是推不动一辆车!” “就是,明明行李都搬下来了,就一辆空车。” 历史学家曾爷又放马后炮:“我都说不能这样直接推,要先往反方向打死!” 场记付美都听腻歪了,翻了个白眼:“烦死了!到底还能不能走了?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过夜了吧?” 制片人蛋姐就事论事,很是担忧:“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要说是旅游旺季,指不定还能遇到几个路过的驴友。” 剧组里三个女生叽叽喳喳,一阵风吹过,带着黄沙扑面而来。 付美烦躁地挥了挥手,感觉皮肤都干得要起皮了,赶紧跑去后面同样也陷进沙坑的车里翻出一瓶补水喷雾。 三个女生纷纷抢着往脸上喷水,导演助理果子喷完后,回头对着不远处不知道对着一棵胡杨树在看什么的凌越吆喝:“凌越,你要不要喷一下?这空气也太干燥了!” 凌越一身暗绿色廉价薄外套,内搭同样地摊货的白体恤黑长裤,一双耐脏的黑色运动鞋。 她的穿搭就是没有穿搭,很随性,也很有性价比。 然而穿在她身上,这身地摊货也愣是被穿出了t台名品的气质,只因她长得实在出彩。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笔挺的鼻梁不用修饰便挺拔坚毅,一双本该妩媚的凤眼却因凛然清正的眼神而英气端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浓颜系美人。 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褐色,而是在边缘点缀着一圈翠金。 她眉眼深邃,五官立体,一头长发在阳光下带着一点红,让她看起来更有混血儿的特色。 只是这人性格有些冷淡孤僻,眉宇间也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凛然傲气,身姿永远是笔挺如青竹,行走坐卧皆有自己的修养习性。 从进入剧组开始,到现在,这位混血冷美人一路上也没多说几句话。每一次还都是别人主动找她,人家说十句,她能回一句都算好的。 也是因此,除了一开始,现在剧组里无论男女,除了负责组内人员接洽相处的果子,其余人都很少和她有接触了。 ——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干啥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对于剧组中的人对她的抱怨嘀咕,凌越知道,但完全不在乎。 她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如非必要,绝不浪费精力做多余的事。 这次之所以会经人介绍临时加入这个前往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的剧组,也是为了尽快赚一笔足够应付生存基本需求的钱财。 几天前,凌越忽然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机缘巧合下救了一名差点被流浪汉拖进巷子里糟蹋的女人。 对方是个怀揣演员梦的北漂,知道凌越缺钱,就把她塞到了这个剧组里。 跟着跑一趟,需要入镜配合拍摄的时候做些简单的表演,平时帮着做做后勤,十万块到手。 按照生存所需最低标准算,足够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两三年。 面对果子努力向她散发的善意,凌越回头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绝佳的耳力让她听到那个叫付美的女生又在说她的坏话,凌越头也没回,继续查看着眼前这棵胡杨树。 刚才头车没带好路,引着两辆车都陷进了沙坑,众人下车后,凌越很快就发现路边的胡杨树有些奇怪。 然而围着树身摸索查看,没发现什么端倪,凌越也不想多生事端,就没有多做什么。 就在大家抱怨连连时,凌越忽然转身看向对面方向,有车来了。 看来今晚不用留在这里过夜了。 过了一会儿,再次尝试失败的王导他们也看到了一支车队从对面方向开了过来。 众人顿时惊喜非常,王导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挥舞着胳膊拦下对面的头车,然后拽着一口蹩脚的英语求助。 不过王导很快发现这些人都是华国人,对方也很有同胞爱,二话不说就答应帮他们把车拖出来。 终于能离开这里的,剧组的几个人都开始忙活,凌越也上前默默帮着绑绳子,搬东西,耳朵却微微侧着。 头车司机和身边的少年隔着几十米的胡杨林,在那边说着话。 “现在我教你行走江湖的第一个技巧。” “不学,我以后是要当工程师的人。” “不学就撕票。” “可以啊,撕啊,撕了你就没地图了。” “我可以把你的皮割下来,在沙漠里,尸体可以保存四到五周。” …… 凌越忍不住侧目回首。 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纯属意外,那个轻描淡写说出撕票割皮的男人正好看着这个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而后轻描淡写地又移开了各自的视线。 至于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早在一开始看见这群人的时候,凌越就知道他们不简单。 整支队伍里,除了一个娇气的漂亮女人,以及把桀骜不驯写在脸上的少年,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手里全都有人命。 凌越从小就在特殊环境下训练,自然知道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人,要如何区分。 有的人杀人,是为自保,是为守护。而有的人杀人,只为杀人。 这支车队里的大部分人,特别是那群被雇佣的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浑身戾气,刚才下车看见王导果子等普通人时,下意识露出满眼恶意的打量。 仿佛在评估杀了他们,需要费多少力气。 那是一种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眼神。 这让凌越不自觉肌肉紧绷,充满警惕,就怕这些人忽然动手,直接把剧组的人全部留在这里。 好在人家似乎有重要的事,在路上没有生事的意思,只是有几个男人远远地站在那边,对剧组里的四个女生评头论足,说些下流的话题。 作为剧组里外形最优越的凌越,少不了是那几个男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凌越抿唇,加快手上动作,只希望赶快把车拖上来,两边人马也能尽快各奔东西。 第2章 亡命之徒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重新把行李装上车的时候,凌越听到王导跑去跟那个开口撕票闭口扒皮的男人套近乎,想把整个剧组拉着跟人家一块儿走的时候。 这下子凌越是真的稳不住了。 若是剧组跟这些人去无人区沙漠,怕是有去无回,十死无生。 凌越皱眉,反手摸了摸斜插在腰后,被外套挡着的臂长竹杖,主动向王导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凌越过来了,王导立刻转身,特别热情地招呼剧组其他人都过来点,然后向头车作主导的男人介绍道:“关老师您看,黑衣服这位,是我们的制片人果子……” 最后,王导指着站在几步远之外的凌越说:“这位是我们本次纪录片的特邀讲解员,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站在他边上的自我介绍叫关根的男人多看了凌越几眼,当对上她眼底几乎不再掩饰的警惕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状似随意地跟王导客套道:“没想到啊,你们这小剧组,还卧虎藏龙。” 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凌越的长相,还是别的。 王导双手交握,特别假的谦虚道:“哎呀,关老师客气了,我们就一般般吧,哈哈,都是为了梦想。” 说到这里,王导再次表示自己的诚意:“关老师,我们是真想把这次的纪录片拍好,您想想,当地人的禁地,关于聚集着死去灵魂的传说,多劲爆啊!拍下来肯定能火!这样,到时候咱们片尾的字幕上,一定加上您关老师的名字,怎么样?” 关根都无语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最后一点善心发完,他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王导,丢下一句“你们还是回去吧”,转身招呼其他人上车,准备出发。 王导还要再拉着人说点什么,凌越伸手拽住王导的胳膊,将人拉到旁边,低声道:“王导,这个人说得有道理,我们只是拍纪录片,没必要拿大家的命开玩笑。” 王导对此不赞同:“小凌,我知道你一直不能理解我们的梦想,可也没必要这么夸大其词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禁地啊亡魂的封建迷信说法?” 凌越皱眉,看了眼已经准备出发的那群人,声音越发低了:“王导,我说的不是封建迷信,而是那些人,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吗?” 王导不以为然:“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们跟着才能拍到精彩的画面啊!” 说罢不顾凌越的阻拦,王导又往另一拨人那边跑去。 果子他们已经上车了,看见凌越和王导在这边说话,果子又下了车走了过来,追问怎么回事。 凌越下定决心,抬脚往越野车方向走,一边说到:“那群人看起来像是亡命之徒,我是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王导铁了心要跟着那群人一起走。” 万万没想到凌越二话不说就拿下自己的行李包,看起来是要走人,果子震惊了,赶忙阻拦:“别啊,凌越,有话好好说!不至于,真不至于!” 凌越把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转身郑重其事地看着果子说:“那群人绝对有问题,如果你们不想为了拍这么一个纪录片就丢了小命,现在就下车,只要你们不愿意,王导绝不可能一个人追上去送死。”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果子看凌越说得信誓旦旦,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时趴在车窗上听了全部的付美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什么亡命之徒,我看人家挺热情的啊,遇到咱们求助,二话不说就停下来帮忙拖车。有些人啊,就是记仇不记恩,前脚刚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后脚就说人家不是好人。” 制片人蛋姐也不愿意自己第一次作为制片人的拍摄,就因为一个因为美貌而临时添加的出镜解说员的一番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伙了。 蛋姐语重心长地安慰凌越:“凌越啊,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现实里哪那么容易就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啊?而且咱们还能一遇就是一大帮子?” 对凌越示好,却被完全忽略的摄影师菜头也帮腔:“是啊,所以说你们女人啊,就是喜欢瞎想,刚才我也跟那些人接触过,还一起抽了烟,人长得是魁梧了些,可人不坏。” 制片人助理徐雷自然是帮自己领导,安慰凌越,还说些安抚大家的话。 至于被请来的专家曾爷和陈超,面上只是但笑不语,但对凌越危言耸听的话不以为然的态度,摆得很明确。 凌越淡淡地看了眼车里的众人,远处王导笑容满面地跑回来大喊着“跟上”,她最后看了果子一眼,不再多劝,只是留下一句:“小心那些人,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试着向那个叫关根的人求救。” 这个人虽然也不像好人,到底还有点底线,说不定关键时刻愿意帮他们一把。 凌越说罢背着包,转身往来的方向徒步离开。 果子一愣,站在原地喊她:“凌越?凌越!你还是别走了,就这么走着回去,怕是天黑你都找不到住家户落脚!” 凌越摆摆手,没回头。 王导看凌越走了,也是纳闷:“怎么回事?她要去哪?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果子还没开口,付美就抢先学了刚才凌越说的那些话,语气有些搞怪。 王导听得很生气,要不是为了靠凌越的美色,给他们这部纪录片多整点可以炒作的卖点,他一开始的计划里还真没有花十万块钱请解说员的想法! 说是解说员,她凌越对这边的风俗民情历史文化能有多懂?还不是准备到时候让曾爷和陈超两位专家口述一番,再让她站到镜头里念一念么? 就一纯纯花瓶的角色,还让她拿上乔了!居然还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故意鼓动其他人造他的反! 怀揣着一肚子火气,王导也来了性子,招呼果子上车,“走走走,人家想走就让她走去吧!到时候遇到什么豺狼野兽的,可不是咱们不做人!” 果子欲言又止,可大家都兴致高昂,那边那支车队也纷纷发动车辆,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也只能又回头看了眼走远的凌越,转身上了车。 第3章 胡杨林有问题 无邪他们的车队前进的方向,正好就是剧组的车来时的方向。 在凌越和剧组的人争论的时候,无邪就一直透过墨镜盯着。 当看见凌越背着包独自步行离开,而剧组其他人开着两辆车调转方向,无邪就明白了他们的选择。 他深深注视着步伐坚定渐行渐远的凌越,恍惚间仿佛从这道挺拔沉稳的背影中看到了另一个人远去的身影。 晃了下神,耳边是黎蔟咋咋唬唬的声音,无邪随口敷衍了两句,发动车继续打头带路。 在车缓缓越过凌越时,无邪忍不住轻轻踩了下刹车,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凌越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大概三个小时,有一个小村子,你可以去那里找人送你回去。” 手指在方向盘上凌乱地弹跳着,无邪笑了笑,墨镜下深邃的眼眸满是探究和审视,口中好像随意地提醒道:“你一个漂亮姑娘,记得路上小心点,看到不认识的人也别轻信。” 从一开始,无邪就对眼前这人充满了怀疑和忌惮,只因她在那个剧组里,实在太不一样了。 不管是优越的外貌,还是凛然的气质,又或是敏锐的观察力。 无邪甚至怀疑对方的耳力异于常人。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无邪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无论眼前这人主动离开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无邪决定暂时不去深究。 若对方是汪家安排的人,那之后她必定还会以其他方式再次出现在他周围。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路上偶遇的普通人,此次离去,想必也会被附近跟踪而来的汪家人追踪,甚至在半路上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轻嘲一笑,他现在还真是够虚伪的,明知道她不会有好结局,依旧怀揣着虚伪的善意给出提醒。 也不知等小哥出来,看见这样的他,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兄弟。 无邪心里生出些许无可诉说的烦躁,对汪家人的恨意越发深刻。 凌越转头看向无邪,似乎辨别出了他言语中发自内心的善意,眼神中的防备褪去尖锐,只剩“避而远之、互不打扰”的疏远。 “谢谢提醒。”指方向的话,确实对凌越有帮助,之前他们来时并没有经过什么小村庄。 能在两个多小时里找到本地人居住地,寻求交通上的帮助,于凌越而言,确实能方便很多。 既然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凌越也愿意回报一二:“你也小心后面那群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人命。” 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这些事,凌越说了,就当是回报了。 她不认为自己和对方还会有更多交集。 无邪挑眉,没有太多意外,笑着摆了摆手,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长长的车队陆续从凌越身边疾驰而过,卷起阵阵落叶和黄沙。几乎每个路过凌越身边的车上都有人通过车窗看她,眼神的意义各有不同。 有好奇的,有看好戏的,有戏谑的,也有因为某些小心思落空而遗憾的。 还有人对着凌越吹流氓口哨,扯着嗓子说几句下流的话。 剧组的车路过时,果子还不死心地想劝凌越上车,然而开车的王导心里憋着一口气,目不转睛一踩油门,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车。 等车队完全驶离视线,凌越抬手将刚才拉起来挡住口鼻的围巾扯下来,根据无邪的提醒,重新辨别了方向,脚步坚定地也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车队的头车里,黎蔟扒拉着无邪的驾驶座靠背,等看不见凌越了,这才皱眉担忧道:“那个姐姐真的要一个人走出这片沙漠吗?咱们来的时候开车都开了那么久,她走的话,得走多久啊!” 黎蔟其实心里一半是担心,一半是羡慕。 担心那个被自己同伴残忍抛弃的姐姐会不会遇到危险,羡慕对方可以离开。 他这点小心思,无邪看得透透的,闻言冷笑:“要不要我也把你丢下去?” 黎蔟还真就心动了,认真思索起如果自己徒步走回去的话,最好要带哪些装备,晚上如果在荒野里过夜,又要怎么爬到树上躲避危险。 还没等他想得更远,无邪已经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了,就像当年无邪三叔拍无邪那样。 黎蔟“嘶”了一声,抱着后脑勺扭头朝无邪怒吼:“无邪你有病啊!”莫名其妙就打人! 无邪抽空斜了他一眼:“让你背的资料还没背?下次再喊错我的名字……” 无邪从后视镜往后座上王萌那里使了个眼色,刚还看戏看得笑嘿嘿的王萌立马往前靠,一把小刀比在了黎蔟脖子上,吓得黎蔟都顾不上背后的伤。 整个人使劲往座椅上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头:“别、别动刀啊!我背!我马上就背!下次绝对不会喊错名字了!” 另一边还醉呼呼的马日拉听见黎蔟认怂求饶的声音,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看见这副画面,他赶紧又缩回去,脑袋往窗户框子上一靠,张着嘴就呼呼地打鼾,假装自己还睡着。 这么一折腾,黎蔟哪还敢继续替别人操心啊,自己就埋头嘟嘟囔囔地背起资料来。 无邪见他这样,失笑摇头。 这小子,真就是打一顿管一会儿,等过一阵没挨打了,又得不知天高地厚地蹦跶了。 就在凌越和无邪等人都认为彼此不会再相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相遇,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在车队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后依旧没开出这片胡杨林的时候,无邪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看着周围几乎没有明显变化的树木。 也是在他下车观察路边胡杨树的时候,迎面就看见早该离得远远的凌越,竟是依旧那副打扮地从一片胡杨树后走了过来。 无邪看见她的那一瞬,脸色骤变,眼神也暗沉下来。 这时,后面的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走了过来,问无邪怎么忽然在这里停车。 不等无邪回答,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看见了凌越,纷纷变了脸色。 而凌越对众人戒备怀疑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无邪面前,开门见山道:“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好像是蕴藏着五行八卦,我不擅长这方面,不知你们车队里有没有人会这个。” 第4章 倔强的马老板 注意到凌越的说法,无邪眼神闪烁,很快又掩饰过去,回头对着马老板和苏南道:“我们的车队确实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按理来说,半个小时就该出去了,结果绕了两个多小时都还在这里。” 马老板一听,不信邪地往旁边走了走,去看路边的胡杨树,“就几棵树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跟在马老板身边的情人露露先是上下打量凌越,特别是看她那张脸的时候,眼里的敌意都要溢出来了,像是生怕凌越靠脸抢她的老马。 听马老板这么说,露露也附和道:“是啊,什么五行八卦,那不都是骗人的嘛,几棵树而已,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把这些树都砍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无邪笑了笑,没吭声,就看苏南。 苏南对露露和马老板的话听而不闻,转身看了看周围这片树林,而后看向凌越,目光灼灼道:“凌小姐说这里蕴藏了五行八卦,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凌越蹙眉,有种不想废话,却不得不废话的倦怠感。 她蹲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这片树林的大致模样:“在你们停下之前,我已经听到你们车队的声音八次,这次是第九次,所以关老师说半小时可以通过树林,那么你们这两个小时内,始终在这个范围绕圈。” 她在地图上圈了个内圈,又在旁边外围画出一片斜线作标记:“我们进来的方向,恰好是相对的,剧组的车进来时,我看见的树林外围是这样的,不知你们是否可以大概描述一下你们进来时看见的外围树林大致模样。” 无邪低头看了看,也蹲下来,捡了树枝,在另一边的外围同样画斜线:“我们进来的方向应该是这边。” 他说完,抬头看凌越:“你说你在之前,已经听到我们车队经过的声音好几次,那你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像这次一样走出来?” 凌越抬眸,给了他一个没有多大意义,又好像意义足够回答他某个问题的眼神,而后自顾自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大概在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我发现自己似乎在绕圈。等我换了个方向尝试,再次绕回原点,我就确定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做下标记后,继续按照第一次走的方向直线前行……” 其实中途她还做了其他尝试,比如上树,从上空走直线。 明明全程没有拐过方向,放目远眺,也能隐约看见树林的边际。可是她却怎么也到不了目之所及的远方。 如此,凌越也就明白了单靠莽撞行事,是出不去的。 想到无邪等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等再次听到车队靠近的声音,凌越才从远处赶了过来。 可惜马老板不信,坚持认为只要车速够快,就没有什么树林能困住他们。 在被露露搀扶着走回来后,马老板直接返回车里,命令车队继续前行,并不在意凌然故弄玄虚说的那些话。 苏南受雇于马老板,当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无邪对着凌越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表情,也拍拍屁股回了车上。 凌越退后几步,让到边上,并不在意众人的离开。 因为她笃信这些人还会回来的。 她就在边上找了棵横断的树,放下背包,拿出一瓶水,慢慢悠悠地喝着。 两个多小时里,虽然被困,凌越还是结结实实奔波了这么久,哪怕有内力傍身,依旧感觉到了疲倦。 就这样,在马老板等人不信邪的开车前行后,十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凌越。 车内对讲机里。 无邪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拿着对讲机提醒:“马老板,我们又回来了。” 马老板气得深吸一口气,倔强地大喝一声:“继续!给我加快速度!” 又过了十几分钟。 坐在路边姿势都没换的凌越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马老板甚至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关根,你这个带路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确定有问题的是树林,不是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人?” 和他同在一辆车的苏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些许不悦:“老板,我已经跟剧组的人套过话了,这个凌越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只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说人家有问题?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脑子有问题! 头车里的无邪也忍不住笑出声。 马老板脸上挂不住,依旧没吭声让车队停下。 大老板都这样了,谁出钱谁就是老大,还能怎么着?继续干耗着往前开呗! 凌越就这么看着车队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这队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聪明。 马老板掐着时间,过了二十分钟,车窗外都没再看见那个女人,顿时激动道:“走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这次没有再绕圈了!” 开车的苏南无语地看了眼后视镜,提醒道:“老板,三分钟前那棵横道的树还在。” 她是真心开始怀疑,这次组织上让她择跟着这样一个人,借机靠近无邪,是不是太草率了。 马老板一噎,磨了磨牙,又闷声不吭了。 好在这次马老板知道提前把对讲机自动开关给关上,没让车队里其他人听到他这番发言。 头车上,始终关注着凌越的黎蔟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凌越不见了,他赶紧提醒无邪:“关根,那个姐姐不见了!你说她是不是找到路,已经走了?” 无邪往窗外斜了一眼,继续开车:“也许吧。” 脑子里却在回忆之前凌越在地上画的那个图。 其实他在那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凌越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有个困阵。只要不找到正确出口,他们跑再久都只能在这里面绕圈圈。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只是想着凌越离开,会不会撞上跟在后面的瞎子。 之前凌越说她不擅长五行八卦这方面,潜藏的意思是她有其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她到底擅长什么呢? 一个普通人,会在遇到鬼打墙的时候首先想到五行八卦吗? 无邪单手开车,一手搭在车窗上,问黎蔟:“你觉得那个凌越,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本意是训练黎蔟的观察力,谁知这小子脑回路与众不同。 也不知想到了哪里,他忽然就炸了:“好哇无邪!我就知道你丫的居心不良!说!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现在又是单身一人,所以打起了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无邪,你这样是犯法的……” 不等他说完,一个巴掌又狠狠亲吻在他的后脑勺。 黎蔟被手动静音。 无邪不得不多给出一些提示:“如果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遇到这种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情况,你第一反应会想到什么?” 黎蔟撇撇嘴,不想搭理他。 但在无邪投来威胁的一瞥后,黎蔟只能顺着他的说法想了想,说:“鬼打墙?” 无邪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是啊,普通人对这种情况最普遍的认知,应该是鬼打墙,可你还记得刚才凌越说的是什么吗?” 黎蔟回忆了片刻,不确定道:“五行八卦?” 无邪打了个响指:“不错,所以你还觉得她是普通人吗?” 黎蔟觉得这说法挺有道理的,但好像又不太有道理,一时有些不自信地反驳:“也不一定吧,万一人家就经常看这种电视剧啊小说什么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每个人的爱好又各有不同,就我好哥们儿苏芄的爸爸,还有一段时间对佛法感兴趣,手上成天拿着个檀木手串在那盘。” 无邪哼哼一笑,不再多说。 可他越这样,黎蔟心里越犯嘀咕,悄咪咪琢磨无邪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5章 第三次相遇 正如无邪担忧的那样,凌越再次独自离开,去寻找出路时,就发现附近有另一个人的踪迹。 她试图将对方找出来,可惜对方很会躲,摆明了不愿意出现在人前。 凌越也不是多无聊的人,她根据无邪补充的另一个方向的外围地图,磕磕绊绊勉强找出了几个大致方向,开始一个一个的试。 这个办法无疑是笨拙的。 可谁让她当初没有学过五行八卦呢,只是偶尔听王爷和手下某个擅长此道的门人闲聊时,躲在房梁上的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过几耳朵。 在经历了频频绕圈回归原点后,凌越终于靠自己坚持不懈的恒心,在天黑时找到了出路,顺利离开了那片胡杨林。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还是遗失了最初选定的方向,一时间也不敢随便乱走。 正好天色暗了,她就在胡杨林边沿寻了一棵足够高的树,踩着粗糙的树皮攀到了树梢。 顶着夜里越发冷冽的寒风,将背包挂在旁边的树杈上,自己抱着竹杖闭目养神,静待天亮。 她现在有两个想法,这片胡杨林应该只有这一个出口,等车队出来时,她可以再去问问那位关根,重新找到去往附近小村子的方向。 若是天亮了也没等到他们出来,她就自己选个大致方向赶路。她有足够深厚的内力傍身,即便在沙漠里不吃不喝数日,也不会有问题。 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总不至于还走不出这片沙漠。 其实她还可以在车队没出来时,就回去找他们,给他们带路,施恩于人,问起路来也方便。 但先后见识过剧组众人以及马老板等人的行事作风,凌越怀疑自己的思维与此界中人有很大的鸿沟。 ——她认为合理的,他们不一定认为合理。 能不惹麻烦,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远处,黑瞎子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凌越又一次足下生风地上了树,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今晚是要在那里休息,黑瞎子转身又回了车队绕圈的那边。 第二天早上,在凌越迟疑着是要自己选个方向走,还是再等一会儿时,在胡杨林里绕了一天一夜,倔脾气终于给绕没了的马老板终于承认这次的鬼打墙不是靠踩油门就能冲出去的。 大家停下车,开始商量办法。 因为有凌越的提醒,无邪演了一会儿,顺理成章地就发现了胡杨树里的尸体,又根据五行八卦,推算出了正确的出口。 期间,去放水的黎蔟发现树林里有一根绳子,无邪说这是有人迷路了。 黎蔟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连忙问要不要顺着绳子去找凌越,然而苏南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邪对此提议也无动于衷。 这让黎蔟再一次体会到这群人的冷漠无情,对自己的小命越发担忧。 等到车队顺利开出这片胡杨林,无邪回头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渐渐被甩在身后的树林,心里也在想凌越究竟离开没有。 每次看见凌越的时候,无邪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还在青铜门里的小哥。 明明两人的长相没有相似之处,一个是清冷出尘的人间神明,一个是昂扬孤傲的红玫瑰。 可每次看见她的身影,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淡漠,那种选定方向就绝不回头的坚韧…… 就连虽然疏离淡漠,却对每一个心怀善意的人都会给予回应的性格。 无邪抿唇,心情越发沉甸甸的。 他想小哥了。 这边,无邪刚压下情不自禁再度浮起的思念之情,没多久车队就遇到了沙尘暴。 随着车队对沙尘暴区域的深入,漫天黄沙遮挡了视野,滚滚风声让车里都产生了沉闷的嗡鸣。 无邪拿起对讲机,正要让后面的车注意提速,全力穿过这片区域,却看见前面那个顶着滚滚风沙踽踽独行的身影时顿住了动作。 黎蔟也发现了前面的人,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一惊:“哎?那不是之前那个姐姐吗?她怎么一个人走到前边儿去了?而且……” 说到这里,黎蔟忽然噤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瞪越大。 无邪慢慢降低了车速,抽空瞥他一眼,“而且什么?” 黎蔟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说:“而且,她看起来,好像,体力还是那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无邪之前那番话的误导,黎蔟现在看着在沙尘暴里前行速度依旧不算慢的人影,忍不住就想多了。 比如,普通人在沙漠里徒步了那么久,从昨天到现在,几乎快要十几个小时了,还能保持这样充沛的体力吗? 其实再往前想,在胡杨林里独自绕了两个多小时的圈,对方身为独自一人的女性,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居然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体力也和离开时相差不远。 不是黎蔟看不起女生,而是按照正常人的体力来估算,怎么都不正常。 更别说现在这种程度的沙尘暴,就连在车上都能明显感觉到车身被横向风推着。 可是对方一个人在外面,居然还能不受影响,速度依旧快得如履平地。 他自然不知道目前这个速度,是因为听见了车声,凌越故意压下来的。 早在沙尘暴风浪汹涌而来时,凌越已经踩着轻功脚不沾地向远离沙尘暴的方向疾驰。 黎蔟想七想八想间,就听吴邪笑了笑,幽幽道:“是啊,就没看她体力消耗过度的样子。” 这样的人,无邪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黑眼镜,一个是小哥。 而这两人,若是徒步遇到这种程度的沙尘暴,也绝不敢顶着风沙继续赶路。 这让他想到了曾经西王母宫之行遭遇的那场沙尘暴,那时他心里总是明白的,无论如何,小哥都会找到他…… 因为头车的减速,车队里其他车虽然疑惑,还是陆续降速。 等无邪的车来到凌越边上的时候,凌越让开了道,车却没有径直开过去,而是又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无邪顶着直往脸上扑打的风沙,眯着眼冲凌越扯着嗓子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边再往前可是去无人区更深处!你跑错方向啦!” 凌越一听,抬手拢了拢挡脸的围巾,凑到车边对无邪说:“我在出口那里等了很久,没看见你们出来,就选了这个方向。” 谁知道她运气忽然就这么差了,一选就选到了最糟糕的方向。 明明以前她的运气都还不错的。 外面风沙正大,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沙子。 再次相遇,无邪已经不能再将之当作意外了,有心要试探对方,便主动开口邀请:“现在外面风沙越来越大了,要不然你先上车,我们到风沙区外面再说!” 凌越看了眼追在车队屁股后面,看起来更凶猛的沙尘暴区域,想着现在走回去,确实有些费劲。 而且这次的运气让她明白,人不能真的毫无准备地只靠运气。 上车后找机会问这个人要个具体的地图,找准方向后,说不定能更快离开这里。 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想清楚这点,凌越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点了点头,拉开后车门就挤了上去,关上车门后拉下围巾,这才跟无邪道了谢。 黎蔟现在正是对凌越的“真实身份”好奇得心痒难耐的时候,看她一上来,赶紧扭头去跟她搭话:“你好啊姐姐,我叫黎蔟!黎明的黎,一簇两簇的蔟。” 凌越虽然话不多,但面对帮助了自己的人,还是有基本礼貌的,因此冲少年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凌越,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高考就考了150的学渣黎蔟傻眼,阿巴阿巴表示好像没听太懂。 倒是无邪立马明白了凌越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看黎蔟傻不愣登的,明显没听懂,笑着翻译:“就是凌空一跃的凌,越来越好的越。” 第6章 他需要你 无邪有心套人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凌越说的那句诗:“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出自陶渊明的《咏荆轲》。意思是威风凛凛,超越千里,用来称赞荆轲的。” 黎蔟“哦哦”点头,却又忍不住撇嘴:“可荆轲也不咋滴嘛。” 反正他上历史课的时候听老师吹牛,说的那些关于荆轲的野史,只是因为夸赞了婢女的手,太子丹就把婢女的手给砍了送给他。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不是该把婢女送给荆轲吗? 结果荆轲也很神经,居然因此十分感动,立马就愿意为太子丹慷慨赴死。 黎蔟表示这两个人的脑回路都很淦,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婢女。 无邪懒得理他,继续说:“这个诗句很冷门啊,而且也很少有父母用这句诗给女儿取名字,煞气太重了。” 凌越眼神有瞬间的失焦,仿佛是短暂地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再开口,语气都柔和了不少,显然这段回忆对她而言很特别。 “名字的来源本是’秉心凌竹柏,仗信越波澜’,取名的人本意是让我拥有远胜竹柏的坚定信念,面对一切困难也能翻越前行,只是我自己更喜欢刚才那句。” 因为这一点,王爷总是说她思想太顽固,平日里该多多放松心情,没事就去外面游历山水听曲看戏,多多享受生活,陶冶情操。 然而她总是舍不得离开王爷和郡主太久的,她早就习惯了跟在他们身后。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从敌国皇宫出来后,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闻言,无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心继续唠嗑。 可惜凌越已经没了心情继续跟人闲聊,直接闭目养神,直白地表达出自己不想再跟人说话的意思。 无邪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又试着丢出好几个对方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 可惜人家打定了主意,就根本不给他面子。 看来作为让她搭车的恩情,就只够说刚才那几句话啊。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黎蔟心里揣着事,原本想竖着耳朵听无邪跟人说话,自己偷偷打探情况,没想到无邪这么拉,没几句就把人给说得不愿意开口了。 暗暗给了无邪一个鄙视的眼神,黎蔟揣着手鸡贼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凌越,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车队全速前进,很快从沙尘暴中冲了出来,被遮挡的视线重新恢复。 也是这时候,众人看见了远处一个矗立在黄沙尽头的建筑群。 凌越视力出众,在同车几人还在伸着脖子努力去看清建筑群具体模样时,她已经看清了,那是一段类似古城墙的遗迹。 “哎哎!马日拉你快看!那里是不是就是古潼京?” 后座上,坐在另一边的王萌使劲摇晃睡眼迷蒙的马日拉,而马日拉因为凌越的上车,已经从窗边挤到了中间。 这会儿他有心想扒着窗户看看,可对上凌越,他又怂兮兮地不敢靠近,就只能嗯嗯啊啊的糊弄王萌。 显然,其他车上的人也看见了,车队里最昂贵的一辆车轰足马力,从车队中间的位置脱离出来,很快超过了凌越他们这辆车头,迫不及待冲向了“古潼京”。 凌越看着又一辆车迫切超车冲到了前面,古潼京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古城池。 所以这是一次团伙寻宝? 车队在古城墙遗迹前的平地上陆续停靠,对于凌越的再次出现,无论是马老板还是苏南,都没有对她投来过多的关注。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古城墙遗迹上,剧组的人咋咋呼呼冲向城墙,王导声音高亢情绪激昂的大喊摄影菜头把摄像机扛过去。 那群受雇佣的亡命徒也分散开来,或是去附近查看,或是开始卸货,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无邪也被马老板和苏南叫了过去,黎蔟被他丢了个相机,让他好好做助理该做的工作。 王萌接到老板的暗示,原本想趁机和凌越聊聊天,没想到无邪前脚刚走,黎蔟后脚就邀请凌越跟自己一起去附近转转。 本就要去附近提前熟悉环境的凌越可有可无地应了。 黎蔟带着人,一直走到了一个沙丘上,这才皱巴着脸问凌越:“凌姐姐,你知不知道之前把我们困住的那个胡杨林里,胡杨树里全是尸体啊?” 想求人帮忙之前,先给人透个好,这是黎蔟从无邪身上现学现卖的。 凌越惊讶:“原来里面是尸体?”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那些树有些古怪。 不过:“既然里面有尸体,为什么树木从头到尾都没有破坏的痕迹?” 对墓葬这方面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凌越困惑,无论是树身还是树梢,她都没发现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黎蔟见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心里暗喜,自然是知无不言,把无邪说过的那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那是本地人特有的一种树葬群,胡杨树生命力顽强,恢复能力绝佳,送葬人在把死者尸体用特殊手法处理好后,会顺着树身粗糙的表皮纹理剖开,掏空树心,将尸体塞进去……” 又说了树葬群蕴含的五行八卦,风水走势之类的,甭管他自己有没有懂,反正记得的都一股脑说了。 凌越恍然大悟,深感墓葬风水这一行当也有如此多的学问。 瞅着热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黎蔟期期艾艾道:“凌姐姐,我看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昨晚上还一个人在荒漠里安全的度过了一晚上,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啊?” 凌越联系之前这少年被无邪威胁的话,大概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 思索片刻,凌越点头:“算不上高手,只是略通拳脚。” 在沙尘暴里都能行走自如的狠角色,还只是略通拳脚? 黎蔟表示,高手的谦虚,他懂!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埋头就去掏自己衣兜,“凌姐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知道,那个关根就是个绑架犯!我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看中了,死活就把我绑架到沙漠里来了!” 终于找到那张银行卡,黎蔟兴冲冲举着对凌越说:“凌姐姐,你这么厉害,我雇你做我保镖,现在带我回去好不好?这里面有12万,我全给你!” 看着那张据说有12万的卡,不得不说,兜里余额不超过20块的凌越心动了。 可是看着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盯着这边的无邪,凌越还是摇头拒绝了,“他需要你。” 虽然对无邪并不算多了解,前后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但前有指引方向提醒安全之恩,后有沙尘暴中停车载她之情。 凌越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的道义,她绝不欠人恩情。 虽不了解无邪等人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可不管是昨天偷听之下发现无邪在有意教导黎蔟,还是今日从黎蔟抱怨牢骚的只言片语间窥得的二人之间,明显以无邪为主导的刻意人为的相遇相识一路相伴。 凌越还是敏锐地察觉了,无邪对黎蔟,并不是黎蔟所谓的倒霉、巧合。 其中必定有别的深意。 待会儿还要靠无邪画图指路,凌越再心动也不能在欠着对方两份人情的前提下,半路截胡,坏了对方的打算。 第7章 接受黎蔟雇佣 黎蔟震惊了,正常人得知他这样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少年被绑架了,不是该谴责犯罪分子,然后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义不容辞地解救他吗? 对于凌越所说的话,黎蔟更是瞪大了眼睛以示绝对不可能,“不是,他需要我?他需要我什么呀!他就是个神经病绑架犯!”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凌越都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行事原则:“我先受了他的恩,不能恩将仇报。” 黎蔟都无语了:“姐姐哎!这都什么年头了,又不是行走江湖,什么事都义字当头,咱作为华国公民,不是应该先遵纪守法吗?” 这次凌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抬脚往附近走动。 谁说她是华国公民? 黎蔟追着她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能说动她,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凌姐姐,这样,我还是用这些钱雇佣你做我保镖,你不用现在就带我回去,一路上保护好我的安全就行了,这总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凌姐姐就非要认定了那个绑架犯带他来是有用的。 明明他都故意隐瞒了相关信息了,她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凌越顿住脚步,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黎蔟,又皱眉看向远处正蹲在那儿举着榔头埋头敲帐篷钉的无邪,想了想,转身加快脚步,下了沙丘,直奔无邪而去。 黎蔟大惊失色,心想她不会是要去打小报告吧! 赶紧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骂归骂犟归犟,无邪的打,他还是挺怕的! 虽然在敲钉子,可无邪始终关注着远处沙丘上的凌越和黎蔟。 黎蔟那点小心思,无邪拿他手里的榔头都能想清楚,不就是发现对方似乎是个高手,于是就想向对方求救嘛。 然而黎蔟的心思注定落空。 这些年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无邪也练出了一双看人的招子。 凌越那人,身姿挺拔,气质孤傲,眼神淡漠,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到处发善心的烂好人。 她这样人,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思路和规矩。 就像小哥,在墓里他会救下想活的人,却会在关键时刻偏心自己在意的人。 就像黑瞎子,平时以钱为准,关键时刻,却永远情义大过天。 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有一套日常模式和核心模式,谁来都动摇不了。 又用力锤了几下钉子,再抬头,人就忽然到了跟前,无邪吓了一跳,就蹲在那儿,仰着头看她:“哟,跟小屁孩儿聊完了?有什么事吗?” 他有意地抓住各种机会,试图不动声色营造出彼此亲近熟络的氛围。 凌越并没有察觉到无邪温水煮青蛙的小心思,单膝跪地蹲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抬手一下就把钉子钉了个彻底。 无邪欲言又止,有心想说其实不用把帐篷钉整得直接消失在地面上,要不然拆帐篷的时候不好抠。 不过现在的氛围,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合适? 没搭过这种帐篷的凌越对自己的力道却很满意,拿着锤子问无邪询问还有哪些地方需要钉钉子的。 无邪看了看追上来后不敢凑上来,于是不远不近偷瞄这边情况的黎蔟,又看了看打定主意要帮他搭帐篷的凌越,也没拒绝。 两人一个指挥,一个动手,很快帐篷就搭好了。 到这时候,凌越才问无邪:“黎蔟要请我当保镖,一路保护他的安全,你认为可以吗?” 无邪一愣。 他想了很多,愣是没想到凌越会拿这个问题来问他。 不过很快,无邪脑子里又迅速转动起来。 她为什么会来问他?而且看起来好像只要他说不可以,她就会拒绝黎蔟的雇佣,所以她是知道点什么吗? 她的态度和立场又是什么?现在她来问这个话,究竟是试探还是什么暗示? 无数的怀疑在脑海中沉浮。 表面上无邪却装傻充愣道:“为什么来问我?这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交易吗?” 尽管无邪伪装得很深,凌越敏锐的直觉却犹如作弊器,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心思深沉的,此时此刻也对她竖起了防备和怀疑。 并没有兴趣探索别人的事,也不好奇对方的打算或计划,凌越打出一击直球:“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承你恩情在前,和他的交易在后,自然以你的利益为先。如果我作为保镖留在他身边会打扰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你能否给我画个地图,让我可以离开这里。” 这样的坦诚相待,却让无邪心底越发阴沉。 她绝对知道了某些事! 甚至还是与他的计划有关! 既然如此,这个人绝对不能再放走。 无邪忽地一笑,特别真诚:“可以啊,当然可以!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挺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问题的。既然这小子信任你,那就麻烦凌越你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凌越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去找黎蔟告知了这件事。 当然,因为吸取了剧组的教训,凌越要求黎蔟先交定金。 如此一来,就算之后黎蔟临时改变了想法,不要她跟着当保镖了,她也能先拿到一笔钱。 黎蔟高兴还来不及,头脑一热,就把12万全给她了:“凌姐姐,我相信你!雇佣金就全给你了!” 对此,凌越表示很满意,对黎蔟也多了几分对待雇主的重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凌越立马上岗,帮着黎蔟归置好帐篷和行李。 有了凌越在身边跟着,黎蔟一下子就安全感满满,小心脏也膨胀起来了,在帐篷里收拾书包的时候听到无邪在外面叫他,他还傲娇上了:“我累了,别吵吵我!” 他现在可是有高手保护的人了,所以小邪子,你就赶紧跪安吧! 在外面的无邪一听,嘿!臭小子还开始造反了?可不得好好收拾一顿? 当即掀开帐篷帘子就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蔟:“怎么着?皮子又痒痒了?” 黎蔟吓得往凌越身后一躲,就冒出个脑袋,对着无邪色厉内荏地嚣张放话:“我告你无邪!我可再也不是你随便打骂的小弱鸡了,我现在有人了!” 无邪视线在凌越听到黎蔟喊他“无邪”时毫无波动的脸上顿了顿,心里有着计较。 面上却是带着戏谑的笑,故意问凌越:“凌越,你接的保镖工作,是包括他平时的方方面面啊,还是只管他的生死啊?” 这个其实是刚才无邪和凌越没有说,却达成了默契的问题。 因为凌越知道无邪带黎蔟来这里另有目的,无邪也说是让她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然而黎蔟哪里知道这些成年人的肮脏默契啊,还在那儿嘚瑟呢! 直到无邪举着拳头逼近,而凌越侧身灵活地将他暴露出来,黎蔟傻眼了。 很快,帐篷里传来少年嗷嗷的惨叫声,以及崩溃大骂声:“无邪你有病吧!” 第8章 相机冢 刚膨胀起来就被无邪按着收拾了一顿,黎蔟蔫头耷脑地跟在无邪身后,乖乖走出帐篷。 在路过凌越的时候,黎蔟向她投去幽怨的小眼神,仿佛在控诉她:拿钱不办事,你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对自己职责范围划分得很清晰的凌越一点都不会良心痛,少年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并不明白自己的小命能有人托底,含金量到底有多大。 12万,不过是恰好在凌越需要钱的时候才能有这个打骨折的优惠价。 换在她穿越之前,这点钱折算出来的黄金,也就她出一次任务丢出去的暗器的价值。 思及此,凌越沉默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镂空缠丝镯,上面有一半镶嵌宝石的小孔已经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上。 无邪之所以叫黎蔟出来,是因为他的伙计王萌在挖坑搭帐篷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相机冢,里面有很多相机等设备,还有烧过的痕迹。 明显是被人特意处理过,又埋了起来。 所以这些相机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刚来时还不情不愿的黎蔟很快就被无邪的解说猜测吸引了注意力,哪还记得自己刚才因为不想来而挨的那顿打。 这时候,苏南也有时间过问凌越再次出现在车队里的原因,她先是叫了无邪去旁边质问,“这个凌越究竟怎么回事?她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过了一夜,在我们马上就要到古潼京的时候又恰好出现在了附近?” 若说之前苏南对凌越还没有太多感想,现在她有理由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是组织另外派来的人?还是九门那边搞的鬼? 无邪也有心试探她,“你问我,我问谁?之前看到她走在沙尘暴里,我也纳闷儿呢,总感觉不太对劲,你们都是女的,要不然你去试探试探?” 苏南皱眉,质疑地眼神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无邪笑了笑,摊手,耸肩。 一副不正经的赖皮样儿,愣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苏南不再纠缠,又看了眼跟着黎蔟,在相机冢边上围观几人继续挖相机残骸的凌越,先去找了马老板。 凌越又作为摄影师关老师助理雇佣的保镖,再次回归大部队的消息,也没有特意隐瞒,因此很快剧组那边也知道了。 果子在跟王导讨论这件事:“王导,你也看到了,刚来咱们就发现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是没有凌越那样特别的解说员,我担心……” 凌越身上能炒作的热点可不少,这是之前果子就听王导和制片人蛋姐吹过的,蛋姐也对此颇为赞同。 之前凌越非要走也就算了,现在凌越都回来了。 虽说是被人作为保镖雇佣回来的,但只要两者之间不冲突,他们这边完全可以再把凌越请回来,继续按照之前的拍摄计划进行下去。 王导虽然偶尔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脾气,但平息下来后,又是能为了梦想谄媚讨好伏低做小的逐梦儿一枚。 他也知道果子的提议其实很好,同时他还有一点想法:“果子,你说她怎么就成人家保镖了?招人的时候,那个介绍人是怎么说的?” 果子想了想:“介绍人说凌越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们俩认识就是因为凌越救了介绍人。” 王导嘶了一声,挠着下巴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那你说,她对上老麦那些人,能打得过不?” 果子顿时明白王导的意思了。 刚才在拍摄城墙上的一片碑文时,他们剧组和马老板雇佣的老麦发生了一次小冲突。 也是这时候,王导才反应过来,老麦那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啥好人,后知后觉终于担心起来。 不过果子也迟疑了:“但是凌越就是个女生,还那么瘦……”能经得起老麦他们一拳头吗? 王导瞅她:“你傻啊!没看到她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刚才遇到车队的时候,人家那可是在沙尘暴里!而且那个关老师一看就是精明的人,能让他小助理雇凌越当他们保镖,肯定是看出凌越有点能耐。” “那我们也不能开一份工资,让人家干两样工作吧。”果子还是不太乐意。 王导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就是总时不时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天真!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反正都能讨价还价,大家好商量嘛!” 果子这才重新高兴起来,主动请缨:“好,那我先去跟凌越说说。” 然而凌越对此没什么兴趣。 果子不高兴,纠缠着非要她说个原因,看在一路上果子对她时不时的照顾,凌越直接说:“同一时间段,我不接两份活。” 果子难以理解:“这不就顺手的事儿嘛?” 凌越回头看了老麦那群人一眼,摇摇头:“不顺手。” 回答得也太不近人情了! 果子气鼓鼓地转身走了,回去跟王导一说,又忍不住抱怨:“傲什么傲啊,好歹她是我们带来的,现在倒是跟别人一伙,不理咱们了。”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王导又觉得人家不愿意也有道理。 先不说他昨天就那么把人丢在那,几次遇到他们剧组这边的人都没过去理会凌越,这个凌越看起来就是个矜贵傲气的。 现在一时落魄,需要挣一笔钱,可人家也不会跟他们这群普通人一样,为了三两碎银就伏低做小卖乖讨好。 “算了算了,你也别气了,之前说人好话的是你,现在抱怨的还是你,不累啊?”王导打发了果子,让她去看看他们剧组的帐篷搭起来没有。 等果子走了,偷偷竖着耳朵在不远处偷听的黎蔟才走到凌越边上,明知故问道:“哎,刚才果子姐找你做什么?” 凌越给了他一个“别装”的眼神,黎蔟就龇牙笑,表情里多少带着点得意:“还得是我慧眼识英雄,凌姐,就冲你这不为金钱折了职责操守的行为,我以后得给你多介绍点工作!” “不用。”凌越干脆利落地拒绝,抬脚往古城墙遗迹那边去,也对着那片铭文以及那个蜘蛛图腾好奇地打量着。 越看,她越觉得这群人来这里找古潼京,不是单纯的为了寻宝。 王萌从相机冢里挖出了四十多部相机,无邪让他把里面能读出来的照片全导出来。 黎蔟平时总嚷嚷着无邪有病,结果无邪走哪他就跟哪,跟条好奇的小尾巴一样。 过了一会儿,凌越回无邪他们的帐篷拿了一瓶水,又好奇地站在王萌身后看他玩了会水果消消乐,黎蔟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神似不属的回了凌越身边。 他看了看凌越,对上凌越询问的眼神,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仿佛还在为某个问题所困惑着。 凌越只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心理问题就算了。 第9章 比野史还野的正史 无邪和苏南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历史专家曾爷说这里很可能是祭祀的庙宇,地下空间很大。 本次寻宝活动的投资人马老板立刻高兴起来,“走,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他的小情人依依不舍,一再叮嘱他小心安全,寻宝心切的马老板被雇佣的人接应着跳下去后就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无邪要下去,黎蔟作为助理,自然也要下去。 凌越没吭声,只是在黎蔟下去后,一跃而下,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愿。 剧组的人紧随其后,生怕被丢下,就没办法拍到这么精彩的素材了。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参与到对“死人领地”的寻宝活动中去,不过下地宫这种事,就十分熟稔了。 原本还有一点好奇,等下去后借着其他人的手电筒一看,青砖石雕,根茎密布,地上全是沙子,进入的甬道十分狭窄。 凌越对地宫中的“宫”字表示怀疑。 没多久,走在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一堆人骨,这些人骨被拼成一个奇怪的图形,凌越听到无邪和黎蔟的小声对话。 王萌:“老板,这是……” 无邪:“七指。” 黎蔟:“我背上的?” 凌越:“?” 果然还有内情。 无邪、王萌和黎蔟这个小团队似乎来此另有目的。 而且凌越从无邪身上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 他对这里的某些地方,似乎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又不像是他自己亲自来过这里。 因为他在看到他“熟悉”的东西时,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是在对照着某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进行对比、确认。 仿佛感受到了凌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无邪忽然回头,眼神深邃暗沉地凝视着凌越。 凌越平淡地转开了视线,好奇地蹲下身,打量起这些骨头。 无邪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回头继续观察着在场其他人的反应。 他需要在这群人里辨别出所有敌人,再考虑是找机会处理掉,还是留下来做推动他后续计划的棋子。 历史学家曾爷很快发现骨头下面还有图文并茂的莲花浮雕,众人将上面的骨头黄沙全部清理干净,一片清晰的文字和图案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月氏文,”曾爷看了看,给大家简单翻译:“这片碑文纪录了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的生平,至于具体内容,我还需要把它拍下来,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大家对月氏文的研究还不够透彻,能对上的文字翻译不多。” 曾爷又顺便科普了一下月氏的历史,“月氏是一个神秘的游牧民族,关于他们文明的纪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前一世纪,他们的起源至今还没有确凿定论,不过他们迁徙的地域十分辽阔……”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心情继续听他上历史专业课,马老板不客气地打断:“这里是古潼京城主的墓吗?” 无邪代答:“不是,是地下宫殿。” 说完,无邪回头想去看苏南他们,却不想眼角余光扫过凌越的时候,发现她皱眉凝眸,正对照着碑文逐字逐句地看着,仿佛是认识这些字,且读下来十分流畅。 无邪心头一突,眼神一凛,心中无数的怀疑翻腾不休。 从见面到现在,凌越表现得一直很冷淡疏离,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在对周围所有人明明白白传达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别挨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言行上也是如此。 哪怕现在成了黎蔟的临时雇佣保镖,对黎蔟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热情,而是时刻注意着距离,面对黎蔟的热情讨好、拉拢利诱,一概不接。 一副做完了这一单马上走人的样子。 然而现在,她的神色却变得凝重,所以她从这些月氏文里,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 毫无疑问,这些信息必然有她在意的…… 凌越确实从这片碑文里获得了某些让她在意的信息。 碑文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介绍了一下建造这座地下宫殿的古潼京第28任城主的生平,说白了就是对上位者的歌功颂德。 但是其中只言片语间提及的摄魂、遁空,以及城主八只手八只脚,生来有异的夸大其词的神话传说,却和凌越在原来世界里偶然间得知的某个神秘古国有了惊人的一致。 在穿来这个世界后,凌越因为救人,暂时有了个落脚点。 也是在女生租赁的小出租房里,凌越暗中观察,学会了使用对方家里的电脑。 在女生出门工作时,凌越用语音搜索功能,查看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现在明朝以前,一切都和她原来的世界一致。 只是明后期,在她的世界里,日渐衰落的朱姓皇室出现了一位身负异相的公主。 ——当然,对此,凌越和绝大部分人一样,认为这就是君权神授的一种政治美化。 这位公主横空出世,挽大厦之将倾,扶社稷于微末,关于这一段史书记载,因为正史太野,而频频遭受后来者的质疑。 这也是几千年历史长河中,唯一一段正史比野史还要狂野的记载。 什么公主身居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上至看不起她的皇帝宗族,下至对女人评头论足的腐儒无赖,纷纷对她纳头便拜,身心臣服。 公主的消失,一如她的出现那般突兀且玄幻。 在稳固政权,重建威望后她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然而,女帝登基后就像变了个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残暴非常,疯狂屠杀皇室宗族。 杀完了自己的远近血亲,又开始杀有功之臣,有德之将。 同时,还以招揽天下有德之士,入京共治天下的名号,大肆搜罗人员。 这些人进京后都凭空消失了。 下场如何,不用说也知道。 有些出了名的大儒大善之人察觉不对劲,没有应召入京,很快就遭到女帝鹰犬爪牙的疯狂逮捕追杀。 这么一搞,刚稳定没多久的天下霎时又乱作一团。 之后,历史回归正常画风,女帝在杀了无数人后消失不见,起义军打来打去,最后被王爷所在的凌氏一族的太祖逐得宝鹿,建立曜朝。 因为历史中关于女帝的记载实在太超越常人的认知,曜朝建立后,有大臣多次提议修正前朝末代历史。 然而曜朝太祖认为前面的史官既然这样纪录,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因此打回了请求。 此后便不再有人对其有争议。 只是默契地将之当成一段荒诞的故事。 曾经,凌越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穿越时空后,却又在这里,在一篇记载古潼京城主的月氏碑文中,发现了几个与那位女帝有些关联的言语。 传言,女帝的母亲来自一个已经消失数百年的神秘古国。 那段狂野的正史里,也曾用春秋笔法暗示过女帝有某种特殊能力,她能摄取人的灵魂,能夜行千里,取敌方首领人头于须臾之间。 还有,关于女帝生负异相…… 第10章 黎蔟:我们胸大! 在无邪的言语提醒下,苏南等人撬开了雕刻着莲花图案的两扇地砖。 地下宫殿的入口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无邪将王萌留在了外面接应,要带黎蔟下去。 黎蔟不愿意:“不行啊,我有幽闭恐惧症。” 无邪笑着朝后面的凌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带着保镖的嘛,再说了,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黎蔟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抬脚的速度却快了不少,显然无邪说的话给了他安全感。 无邪推着黎蔟走在了前面,自己下去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蹙眉,心里斟酌着一些事。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趟挣路费和生活费的活,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与她原本世界女帝有关的地宫。 为了寻找回去的机会,凌越是一定要继续查下去的。 看无邪对这些事情熟络的模样,恐怕后面还要从他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思索间,一行人就鱼贯而入,下了地宫。 甬道越发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动。 黎蔟被无邪带着,凌越就跟在二人身后,走着走着,凌越旁边凑上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剧组的那位历史学家曾爷。 对方被凌越一看,才发现自己挨得人家女生太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住脚步就要落回后面去。 凌越心头一动,难得主动地开口道:“曾爷,刚才看你对着那片碑文看得那么轻松,你对月氏文明有过深入的研究吗?” 曾爷四十多岁的人,虽然不至于对凌越生出什么遐思,但被一个漂亮姑娘问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怎么着都得骄傲一把。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先谦虚两句:“没有没有,算不得有什么深入研究,只是因为我老师在晚年对月氏这个神秘的游牧民族文化变迁史很痴迷,我就跟着学了点皮毛。” 凌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不用多说什么,一路上憋了满肚子话的曾爷就迫不及地地继续说:“其实关于古潼京这座消失在沙漠深处的古城,在我国的某些历史书册中也是有过文字记载的。” “不过嘛,你是知道的,像这种天然带着神秘感的少数民族政权,正史上不会过多记载,甚至几千年的历史书里就几句话,几个字……” 可惜曾爷对月氏文明的了解并不怎么深,吊了一会儿的书袋,又话题一转,说起考古界一位前辈教授带队去探秘精绝古城的事。 曾爷:“那也是一个跟沙漠有很深的渊源的少数民族文明,传说精绝女王是蛇神在人间的使者,天生拥有一双能打开异度空间的鬼眼,在精绝古城里,还有一个神秘的鬼洞。” 异度空间?鬼洞? 凌越心头一动,“那最后探索的结果怎么样?” 曾爷摇头叹气:“一个字,惨!教授自己疯疯癫癫的,还得了什么绝症,被人接去美丽国治疗,也不知道最后治好没有。教授带去的学生都死光了,这在当年可是个大事故!要不是教授自己也出事了,少不得要为此次意外负责。” 凌越有心再追问精绝古城的位置,“那你们后来就没有再去精绝古城考古?” 曾爷失笑:“那都是八十年代的事了,过去太久了,估计后来有人去过吧,不过都无功而返了,只隐约听说过那座有古城的大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反正大家私底下传得挺玄乎的。” 听到这里,凌越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她和曾爷的对话,已经频频引来无邪的回头关注。 曾爷倒是还想继续跟凌越唠嗑,可惜很快前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 “这也太吓人 了!” 一听这话,偷偷坠在凌越和曾爷后边儿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的王导跟只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带着摄影菜头和徐雷就挤了上去。 地质学家陈超也赶紧拉着曾爷:“走走走,好像是发现什么了,赶紧去看看!” 这次他们跟着这群人来古潼京,可算是跟对了! 随便哪一样,都是他们平时见不到的。 凌越也略微踮脚,视线越过人群的空隙,看清里面原来是一条站满了石像的甬道。 看来他们要想办法从这里过去。 黎蔟一眼一眼地去看凌越,没多看几眼,凌越回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少年抿唇摇摇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个人来,得给他一巴掌。 比如说无邪。 无邪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想都不想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在凌越投来视线时故作无辜:“他估计是担心你会不会回剧组,毕竟刚才看你跟曾爷,聊得还挺开心的。” 凌越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她难得主动地对无邪表达了亲近的意思:“等出去后,我来找你聊。” 顿了顿,又补充半句:“或许会聊得更开心。” 无邪一噎,怎么都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 说她是在调戏他吧,明明人家眼神表情都很正直。 可说她是正儿八经地说正事吧,这遣词造句怎么就那么奇奇怪怪? 显然,想歪了的不仅仅是他,黎蔟的小眼神儿也止不住地往两人脸上飘。 眼看黎蔟的小眼神儿越来越直白了,无邪头也不回地一巴掌又给他来了一下。 黎蔟抱着后脑勺,又怂又桀骜:“不是,无邪,她调戏你,你打我干什么?你指定有毛病!” 无邪对凌越假笑,“好啊,回去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能不能聊得很开心。”抬手勾住黎蔟的脖子,拽着人就往旁边走了。 凌越也打着手电筒仔细查看旁边的石像,想要再看看是否能找到关于月氏的其他线索。 在视线掠过某个石像的脖颈时,凌越目光停顿片刻,转头看无邪。 恰好无邪也在看她,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后,还是凌越转了个探索方向,无邪暗中悬起的那颗小心脏才重新落下来。 这座地宫根本不是真正的古潼京,而是无邪在原有的地宫基础上做了一些伪装,再把混着汪家人的队伍带进来。 在这里,他将按照计划通过一系列的指向,让汪家人更加肯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真正的古潼京里! 为了这个计划,无邪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不管是机关还是壁画,又或者其他细节,连黑眼镜都说绝对看不出问题。 可凌越这个人太邪乎了,无邪总感觉她不简单,每次在她触碰到某些地方时,他表面不动声色,心跳却依旧会不受控制的乱个节拍。 无邪可以断言,她身上,一定背负着大秘密。 她这个人也仿佛一团迷雾。 每每无邪觉得自己看清了她的某些特质,一转眼,对方身上又会出现新的谜团。 若是在十年前,无邪相信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去探究,去纠缠。 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了,他要尽快完成计划,然后按照约定,去接那个人回家。 定了定神,无邪在若有似无的引导中,顺利让黎蔟发现了刚被凌越检查过的石像身上的异样。 这是黎蔟第一次亲眼见证神奇的机关,在无邪谨慎地扭动石像脖颈。 成功移动甬道里那些堵住去路的石像后,少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求知欲。 这样熟悉的眼神,让无邪神色滞了滞,很快又垂眸,招呼小屁孩儿去甬道那边看看。 离开前,凌越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石像。 继石像甬道过后,又是一个只能承载48公斤的重量守恒装置,踏上那段甬道的人重量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都会触发上面的碎石装置。 凌越忍不住用惊奇的眼神看向那个叫老秤的人。 他的名字里有秤字,所以他踩一脚,就知道那条甬道上能承重的具体重量吗? 果然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这支队伍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要论体重轻,肯定是女生。而现在整个队伍里只有三个女生,一个苏南,一个凌越,一个苏南的手下十一。 因为凌越的来历不明以及势单力薄,苏南等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凌越。 无邪嘴角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没吭声。 倒是黎蔟反应很激烈,大声反驳:“凭什么啊!凭什么要我凌姐去?我凌姐看起来哪里瘦啦!” 苏南的手下老麦嗤笑:“凭什么?凭老子手上有这个!” 他冲着黎蔟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黎蔟才不怕,梗着脖子试图据理力争,从身形上来对比三个女生里他凌姐最胖。 然而用眼睛对比来对比去,三个女生其实都差不多,都是长腿细腰的苗条型。 最后黎蔟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凌姐瘦归瘦,可是我们胸大!” 凌越:“…… ” 无邪:“……” 其他人或是低头憋笑,或是喷笑,老麦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下流的眼神还一个劲儿往凌越胸口瞄。 黎蔟也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凌越叹了口气,推开还倔强地挡在她前面的少年。 路过老麦的时候,凌越反手小擒拿,一把将对方把玩着刀的手腕反向掰折,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老麦仰着下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手里的刀在落到地上之前,被一只脚轻轻一踢,擦着老麦的下巴,深深地插进了头顶的石壁,只剩下一截把手露在外面。 老麦被差点捅穿下颚的惊惧感掐住了嗓子,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只是眨眼间的事。 凌越甚至连脚步都没放缓,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 刚才还在憋笑的众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大气不敢喘。 苏南反应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越,似是想质问她。 不过在她开口前,凌越已经走到了机关甬道边上,问老秤:“必须48公斤,然后拉对面墙上的环,对吗?” 老秤飞快地瞥了一眼被吓到腿软,这会儿捂着手腕靠在墙上一声不敢吭的老麦,又转眼对上凌越平淡无波的眼神。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秤连连点头:“对,就拉那个铁环,机关就会自动关闭,门也会打开!” 确定没有其他自己不了解的机关环节,凌越抬脚,一点点往地上施力。 当施加在地面的重量达到要求后,她提起一口气,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甬道另一头,一把拉下了铁环。 在墓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中,黎蔟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无邪:“她连鞋子都没脱,身上还揣着个硬邦邦的石头,居然才48公斤?” 黎蔟表示大受震惊! 这就是女生的体重吗?! 第11章 白色沙粒 在黎蔟无意中提及凌越身上揣着块石头的时候,无邪的心神还停留在凌越刚才轻描淡写的一擒一踢间,便没注意到,只是推了推黎蔟:“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秘密吗?还提!回头看你凌姐怎么收拾你!” 黎蔟也想起刚才自己犯的蠢了,一时间怕得抬不动脚,赶紧拽住无邪胳膊:“她真生气了?待会儿真的会揍我?不要哇!她刚才对着老麦那么壮的大汉,噌噌几下就差点给人下巴上开个洞,换我我不得她一拳我头七?” 无邪回以无情的嘲笑:“现在知道了?走了,以后你说话做事,先过过脑子吧!” 黎蔟的嘴角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穿过甬道,踏入墓门,一股沁人的凉意瞬间涌来。 “这也太冷了这里面!” “我知道了!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清凉殿,是皇室专门用来避暑的。” “菜头?快快快,这些都得拍下来!有了这些素材,咱们能拿奖拿到手软!” 众人的惊叹声欢呼声,瞬间让这座空旷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地下宫殿热闹起来。 因为刚才凌越那一手,苏南和她手下对凌越有种微妙的忌惮和仇视——想刀她的眼神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敢随便出手。 黎蔟这个粗神经都察觉到了,进入地下宫殿的兴奋过后,就是担心。 他偷偷拉着凌越到边上,小声说:“凌姐,你小心点,叶枭他们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凌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环顾四周,看见有一面朱红色的不知名珠子串起来的珠帘。她脚步一转,就往珠帘方向而去。 黎蔟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无邪一胳膊捞住脖子拖了回去:“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还想来个姐弟恋?没看出来人家现在不想搭理你吗?” 黎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就普通的说说话,就是看上人了?你这个人,真龌龊!” 无邪一笑:“这么说,你是看不上人家?” 故意拉开点距离,上下打量黎蔟:“不得了啊,连这么漂亮的女生都看不上,你是要上天啊!” 黎蔟气恼地一弯腰一缩脖,把无邪搭自己肩膀上的手躲开,打着手电筒往闹闹哄哄的人群那边走,就给无邪甩下一个酷酷的评语:“无聊!” 无邪叉腰笑,片刻后又回头看向珠帘后面站在一面墙前面仔细查看的凌越。 凌越的身手,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他还想着有黑瞎子,可现在看来,单单就是那轻飘飘的一脚就能把匕首踹进石墙里,对力道和角度的把握也精准得可怕。 现在无邪怀疑黑瞎子能不能打得过她。 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看起来很好懂,可又处处不好懂。 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古潼京,甚至对古潼京里的宝藏都不感兴趣。 然而下来以后,看了个月氏碑文,她的态度就有了很大转变。 无邪不知道这种转变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摇摇头,无邪走到边上,再次掏出刚才被苏南他们嫌弃过的火柴。点燃一根,轻轻往边上一条照明渠里一弹,照明渠里的油瞬间点燃。 一条火龙,围绕着半个地下宫殿燃烧起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宫。 “哇!这简直太壮观了!” “厉害!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菜头,刚才那一幕拍下来没有?” “拍了拍了。” …… 凌越回头看了无邪一眼,看他脸上的笑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明灭变幻。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所以他在寻找什么人?他的敌人吗? 他的敌人很擅长伪装? 能养成这样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对身边所有人始终保持怀疑的习惯,他敌人的伪装能力必定十分高绝,甚至很可能无数次在他不知不觉中,就替换了他身边熟悉的亲近的人。 看见无邪那双充满审视、怀疑的眼神时,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孤狼。 而且还是刚刚失去狼群庇护,就多次惨遭伤害的孤狼。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攻击性,情绪不稳定,性格甚至可能会偏激。 看似凶恶,实则脆弱。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宫殿中间的宝箱前,曾爷和老麦等人发生了冲突。 凌越远远观望片刻,看王导把曾爷劝住了,便又转开视线继续在这些东西上搜寻线索。 可惜这些东西都很普通,虽然造型古朴,却没有皇室该有的繁华。 可见这个地下宫殿在弃用之前就已经被人清理了很多回,剩下的都是些搬不走、也不值钱的石头做的大物件。 就在凌越蹲在角落查看王座下的祥云雕刻时,苏南和无邪走了过来。 苏南在凌越旁边晃了晃,然后试探着蹲到她旁边,也帮她照着那处石雕:“凌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知道她是来试探的,回了句“没有”,起身沿着墙壁往别处走。 苏南也漫不经心地跟在旁边,“凌小姐,以你的身手,之前怎么想着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做解说员?” 凌越没吭声,自顾自上下查看。 苏南感觉到了她的冷淡,皱眉,再次尝试拉拢:“凌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我们有实力,雇佣金也很丰厚,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也很自由……” 凌越终于转头,一双冷淡的眼眸带着莫名的郑重:“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 不知是在说给苏南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又或者,是说给全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偷偷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无邪听。 苏南一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凌越眼神毫不动摇。 苏南点头:“好吧,只是希望凌小姐用着马老板提供的物资,多少对我们客气点。” 凌越坦然回应:“如果没有物资,嵌到墙里的不会是匕首。” 不是匕首会是什么?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 凌越也确实有能耐说这个话。 苏南放缓了神色,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的,凌小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实际上苏南对老麦的这一点也很不爽,现在来找凌越谈这一场,主要还是为了探她的底。 在跟着无邪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苏南还不想把表面的平和撕破。 不远处另一面墙那里,黎蔟忽然喊人去看。 无邪和苏南顺势离开。 凌越看着两人相处时下意识保持的距离,忽然想,苏南是不是就是无邪要防备的敌人? 而且现在他们还处于彼此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又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苏南手底下的雇佣兵,只带了一个亲信保镖和一个小情人的马老板,带着老(马日拉)弱(无邪自己)病(黎蔟)残(傻乎乎抵不过一拳头的王萌)四人组的无邪…… 这是一局庄家花钱请狼群来通吃的赌局? 那么看起来就是半路临时加入的剧组,又在这场诡异的赌局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地宫中间,无邪对众人大声提醒:“这个地宫里有机关,大家都小心一点……” 凌越本想去黎蔟发现的藤壶墙那边看看,手电筒的光扫过旁边一条甬道的时候,忽然被墙脚的一小簇白色沙粒吸引了目光。 第12章 看不见的怪物 凌越可以肯定,刚才这里还没有这些沙。 一转眼的功夫,这些特殊的白色沙粒是从哪里来的? 思索间,凌越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缝制得很粗糙,针脚歪歪扭扭,却来回缝了很多遍,可以看出来缝制布袋的人很努力地想让它变得更实用,更不容易坏。 布袋的布料也是很结实的那种类似窗帘厚布,整体呈长方形,布袋里装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在底部印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形。 布袋不算大,放了巴掌大的正方形物体后,还剩三分之一的长度,勒上收口绳,挂在腰上不至于太累赘。 不过之前凌越不想让人注意到它,放在背包里又不放心,便一直揣在外套内兜里。 这会儿要拿取东西,继续揣在衣服里也不方便动作,凌越扯开收口绳,从里面拿出一副雪白薄透的手套,而后将布袋拴在皮带上。 最后收绳子的时候,还往皮带扣上缠了几圈。 可见她对布袋里的东西的重视。 凌越拿出的手套左手是全指的,戴上后就像蕾丝手套,只是表面更细腻柔软,上面的防滑纹更精致清雅。 右手的则是露出手指的半截手套,材质花纹颜色都一样,戴上后毫无束缚感,犹如人的第二层皮肤。 戴好手套后,凌越才探出左手,捻起白色沙粒查看。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颜色和外面普通的沙粒不一样。 凌越皱眉,举起手电筒,顺着墙脚继续往里面看。 果然,在转角处,凌越又发现了一小簇白沙。 这次的白沙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呈松散长条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经过,无意中漏下了这一点沙。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宫殿里的人,因为老秤把中间的木箱打开,露出了里面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众人都被财宝迷花了眼,大吵大闹着。 即便对财宝不感兴趣的黎蔟,也在不远处看着。 只有无邪和苏南不在。 凌越犹豫了一下,看黎蔟在那边,不像是会有危险的样子。 她只是顺着这条甬道查看一下情况,从之前路过的那些甬道来看,这条甬道应该也不会很长,她很快就可以回来。 想通后,凌越抬脚继续往前走,试图探寻白色沙粒的来源。 就在凌越又一次发现白沙踪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运转的声音,凌越右手反搭在腰后竹杖上,警惕地转身查看。 却发现刚才她进来的路被一堵突然出现的墙挡住了。 是机关? 凌越凛然,返回查看,墙壁和周围的墙是一样的,旁边原本是墙的地方多出了一条甬道。 看来堵路的墙就是从这里转过来的。 凌越艺高人胆大,遇到这种事也不慌张,反而继续刚才查探的进度,走到头了,发现是个死路,她才转回来进了多出来的那条路。 每一处甬道,凌越都在仔细搜索与月氏文明有关的线索。 不知转了多少个忽然出现的甬道,凌越忽然来到一处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像起居室,有玉石雕刻成祥云如意状的卧榻,还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 看惯了皇宫布置,平时也总陪伴王爷郡主生活在王府里的凌越对此,只能道一句:不愧是偏远小国的皇室地宫。 就是这么朴素亲民。 作为起居室,一般会有些机关密室什么的。 凌越按照往日窃密取宝的经验,在石桌下摸到了一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按就下陷的机关。 按下之后,卧榻横移,露出了下面一个向下的台阶。 凌越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脚尖触地的瞬间看清下面密室里都是些什么。几乎是弹簧式的,凌越足尖点地,又逃也似的蹿了上去。 凌越:“!!!” 上来后,她立刻就要再去按那处机关,试图把通道关掉。 然而下面那些东西的反应也很快,在卧榻还在缓缓挪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十条长着翅膀的黑漆漆的长毛蛇飞蹿而出,直扑凌越面门。 它们居然会飞!!! 凌越真是被惊住了,反手抽出竹杖,同时左手翻转,内力震动手腕上镂空缠丝镯。 缠丝手镯噌的一声弹射出一枚小巧却坚固的箭头连接着雪白丝线,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精准穿透空中一条蛇的七寸。 箭头去势不减,将蛇穿珠子一样穿在丝线上后,叮的一声嵌进了对面石墙中。 凌越左手反抓丝线,或绕或抖或松或拽,搭配着着右手竹杖挑飞长毛黑蛇的动作,很快就将这些蛇全部绞杀。 为了确保这种她没见过的不知名蛇类会不会有别的特殊性,凌越在收起丝线后,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甩了下竹杖,将之从小臂长延伸到手臂长。 再用竹杖去拨弄躺在地上的蛇。 以防万一,凌越顺手把查看过的蛇头一一碾碎,最后才隔着手套去摸蛇身上的长毛。 她是真的很好奇,蛇乃披鳞之物,怎么还长毛了? 摸起来手感不太好,看起来是毛状,摸起来却像软骨,它们身上斗篷似的翅膀也是。 之前她误以为这些蛇会飞,其实是它们弹跳力惊人,弹射而出时又高又远,仿佛在飞。 这种怪蛇地下室里还有不少,几乎就是个蛇窟,凌越是肯定不敢再下去了。 在蛇尸上找不到什么线索,凌越起身,收起竹杖准备离开这个石室。 然而,转身一看之下,凌越后背的汗毛骤然竖起。 身体快过大脑凌越一个曲膝后仰,背几乎贴到了地上,躲过看不见的一击后,凌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室。 那东西虽然看不见,脚步声却很拖拉沉重,发现凌越跑出石室后立马追了上来。 却不想追到门口,一根墨绿色竹杖伴随着恐怖的破空声骤然横向袭来。 门就这么宽,追上来的东西似没想到跑掉的凌越还会来一出回马枪,当即被打了个正着。 出了石室,外面就是宽度只容两人并肩的甬道,上下高度也只有两米左右。 换个对手,这样逼仄的空间自然不利于凌越施展功夫。 可现在换了个看不见的诡异对手,这样的空间恰好能帮助凌越缩小对方的躲藏空间。 看不见的怪物被凌越裹挟着内力的一棍子打得倒飞回去,直接越过石桌卧榻等物件,砸碎了青色的石墙。 凌越看得清楚,在石墙破碎的瞬间,一个青色的仿若披甲石像的东西露出了模糊的身影。 但随着对方爬起来再次挪动,身影又消失不见。 这一下,让凌越当即明白过来。 看来能隐身的不是怪物,而是怪物身上和青色石墙产生了某种令人眼睛产生错觉的效果。 不等凌越再做计较,破空声再次传来。凌越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甩开竹杖,将之变成一根一米长的竹棍,不作任何避让地直接正面怼了上去。 一根竹棍被她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打中怪物,都会发出一阵沉闷声,即便是被擦到的甬道墙壁,也瞬间破碎开来。 怪物飞扑,她一滚当头就砸! 怪物吃了教训,不敢再那么嚣张,踩着石墙横向袭来。 凌越靠着耳朵听它动作间发出的摩擦声,轻盈地侧身旋转,伸手在空气中试探地一抓。 果然抓住了一条扭曲的疑似小腿的东西。 沾上了她的手,可就不能再让你跑了! 第13章 你给钱了 凌越将竹杖往怪物后腰的位置狠狠一捅,而后果断放弃竹杖。 比起她大开大合正气凛然的竹杖,凌越一双分筋错骨阴柔嗜杀的纤纤玉手更叫她的敌人闻之色变。 戴着水火不侵百毒不染的冰蚕手套,让她越发大胆。 右手拽住怪物小腿的同时,左手已如顺杆而上的游蛇,在一双利爪袭来时,她双手如绿藤缠树,若柳枝拂水,将柔美发挥到极致。 却在缠绕拂动间,将怪物利爪翻折,手臂绞断,修长十指一路攀延,信手捻转,宛若分花拂柳,绞至怪物脖颈处。 就是这里! 凌越心中一动,整个人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来了个倒挂金钩,双手十指紧紧扣住怪物脖颈脆弱处。 伴随着身体的翻腾,只听一声叫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传来。 一颗青面獠牙的头颅就显露在凌越紧抱的臂肘间。 拎着头颅,凌越顺着力道跪蹲在几步远处,转头回身谨慎地查看被扯掉脑袋后,同样缓缓显出身形的怪物。 确定它不会像诡异故事中的某些怪物一样,没了脑袋还能动弹,凌越这才丢掉手里的头颅。 略略缓了几口气,凌越准备上前查看。 却不想怪物的尸体忽然化作一堆雪白的沙粒,簌簌间四散在地。 而怪物原本壮硕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只剩一堆破烂的青铜甲盔。 回头一看,果然,刚被她丢在地上的头颅,也只剩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静静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凌越自言自语。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能动的沙子? 怀揣着深深的疑惑,凌越摘下手套重新将之塞回腰侧悬挂的布袋里,捡回竹杖,收短插回后腰。 经过那个鬼面时,凌越将之捡起来,布袋收口绳将它穿起来,和布袋一起挂在腰侧。 凌越还顺带抓了一小把白色沙粒揣进外套衣兜里。 有机会就找无邪问问。 他看起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擅长的样子。 就在凌越想着要怎么找到回去的路时,周围一阵剧烈摇晃。 凌越心头一跳,暗道坏了!怕不是清凉殿那边出事了! 万一黎蔟因为她一时离开,就出事升天了,她岂不是成了失信于人的卑鄙之人了?绝对不可以! 凌越向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狂奔,因为着急,整个人运起轻功,跑起来几乎脚不沾地。 遇到还有不识趣的在此关键时刻还冒出来挡住她去路的石墙,无一例外,凌越直接运起内力,一拳砸下去,将之轰碎。 整个人堪称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双总是淡漠无波的眸子里都冒血丝了。 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坚守的底线! 且说凌越独自离开的时候,无邪和苏南也去查看周围几条甬道。 一路上,两人少不了互相试探,打些言语上的机锋,偏偏又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这样磨磨蹭蹭,一阵地动山摇,两人赶紧跑出甬道,发现原来是老麦他们打开了地宫中间的宝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将财宝抢夺一空。 过了一会儿,黎蔟就发现之前那面藤壶墙冒出了许多红色珠子。 老麦等人一看,认为是红宝石,顿时哄抢。 发财的喜悦让他们疯狂,可这时地宫却晃动起来,明显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来时的门也被关上了。 擅长机关的老秤让大家将财宝放回去,晃动这才停下。 这时候的晃动幅度还不算大,且这时凌越正在跟隐身怪物搏斗,一时没注意。 等凌越察觉到晃动时,清凉殿里的地面已经塌陷,一直在查看入口,没来得及跳到中间位置的老秤失足落下了陷阱。 在老秤摔下去的时候拽了一把黎蔟,黎蔟一时不防,也跟着掉了下去。 还好无邪及时扑了上去,用小锄头勾住上面没塌陷的地面边缘,他自己则和黎蔟一起挂在了半空中。 凌越带着一身石头被打碎的灰尘冲出一个甬道,一眼就看见自己雇主马上就要掉下去摔死的一幕。 这过分刺激的画面刺激到她。 凌越将外套脱下来往手上一裹,身体纵身一跃,同时左手激发手镯,小巧箭矢朝着头顶石壁射去。 箭矢内有精巧的倒扣机关,可以让它死死抓住岩石,承受丝线传来的千斤重坠。 隔着厚厚几层外套布料的阻隔拽着丝线,凌越足下一蹬,人便如流星般飞到了黎蔟那里,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回中间平台上。 反手收回丝线,眼看黎蔟没了掉下去摔死的可能,凌越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黎蔟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就感觉眼前一花,duang,他就掉下去了。 再眼前一花,无邪就把他拉住了。 再再眼前一花,好嘛,他人就上来了。 缓了缓脑子,黎蔟看着眼前灰头土脸,只能从挺拔如青竹的身姿,以及重新恢复淡漠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一两分这人之前淡然出尘的气质。 迟疑了片刻,黎蔟还是问出了口:“凌姐,你这是,干了什么刚回来?” 难道是去挖石矿了? 另一边,苏南把无邪从下面拉上来。 看见凌越狼狈的模样后,无邪眸光闪了闪,而后走过来,一巴掌拍到黎蔟肩膀上。 对上他转头看来的懵逼脸,无邪似笑非笑:“唠上了?你就这么把我丢那儿了?” 黎蔟一愣,也终于想起来刚才无邪为了救他,自己也挂到悬崖边上了。 他就是被凌越救得太突然,脑子卡顿,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确实挺心虚的。 黎蔟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这不是凌姐一下子就飞出来,把我给吓到了嘛!” 苏南看到这里,无语地出声提醒:“我说三位,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旁边的叶枭拿照明棒查看下面情况,看到老秤已经被下面的尖刺机关扎穿了。 目睹了老秤的死亡,剧组的几个普通人都受到了刺激。 这会儿听苏南说,王导一下子就把目光放到了凌越身上:“凌越,凌姐,你刚才那一手,是不是还可以带着我们飞出去啊?你那个是轻功吗?你一定是隐世高手吧!求求你了,带我们出去吧!” “对啊!你刚才都带着黎蔟从下面飞上来了!肯定可以带我们飞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啊!”摄影菜头更是要哭了,当即就挤开其他人,想要过来扒拉凌越。 凌越侧身将他扑过来的手挡开,抬手晃了晃左手上的缠丝手镯:“你们没看见吗?刚才我靠的是这个,里面有特殊材质的钢丝。” 十一忽然开口:“那我们就用你这根钢丝搭个空中滑索,直接滑出去!” 凌越摇头,拆开包裹着她左手的外套,抖开给人看。 只见以结实闻名的工装布料外套已经看不出完整的模样,层层叠叠破成碎布。 饶是如此,凌越刚才拉拽了丝线的左手掌心还是有一条不算深,但也绝对算不上浅的伤口:“钢丝太细了,就会变得很锋利,我敢用它搭滑索,你们敢滑吗?” 十一皱眉,还想说什么,被苏南看了一眼。 无邪看着她掌心还在往外沁血珠的伤口,伸手在身上摸索。 最后就掏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花那里顺手牵羊的手帕。 无邪把它放到凌越还摊开的掌心,没再看她,转而对在场的众人道:“你们难道没想过,现在机关启动,那些甬道里根本没有出去的通道,你们现在逼着人家把你们带到甬道里有什么用?” 老麦不服气地嚷嚷:“那你说怎么办?!” 无邪瞥他一眼,转身查看着周围,神色有种说不出的镇定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沧桑憔悴的面容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你们看,那边那幅壁画。” 也刚发现这一点的黎蔟急道:“之前绝对没有,它是机关触发后才出现的!” 无邪回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把黎蔟看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无邪没有犹豫,主动表示自己要过去看看。 苏南打配合,在无邪往跷跷板的那一边挪动的时候,自己也反方向挪动,努力让这个跷跷板平台保持平衡。 出去有希望了,王导十一他们也不再继续纠缠凌越。 凌越默默看着无邪走到尽头,随着跷跷板下沉,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凌越就站在中间圆盘的位置,王导等人也在这里。 在洞口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凌越却忽然发现菜头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声也密集而响亮。 这是人情绪激动亢奋时会出现的现象。 他想干什么? 凌越侧眸间,就发现菜头绷紧了浑身肌肉,作势要往前冲。 几乎想也不想,凌越抬手扣住菜头肩膀,用力往下一压。正要冲出去的菜头猛地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这时候他古怪的动作也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大家也不是傻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想干什么。 这不是想害死大家吗? 从之前被凌越教训开始,一路就憋着一股邪火的老麦当即大怒,抬手就一拳头打中菜头鼻子:“你tm的想害死我们?想丢下我们自己跑出去?好!劳资现在就送你去死!” 说罢,就要把菜头往平台外面推。 人摔下去可就得被陷阱扎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菜头顿时被吓得直打哆嗦,呜呜地哭着抱紧老麦揪他衣领的手:“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 老麦却不买帐:“mlgb,就你怕死?劳资不怕死?md,想害我?你也要有那个命!” 虽然对菜头的行为很气愤,可到底是自己一伙的,再说了,普通人哪能接受动不动就要人命的? 王导曾爷徐雷他们赶紧劝说,苏南也呵斥老麦,让他别在这时候搞事。 黎蔟也是心有余悸,小声跟凌越道谢:“凌姐,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按住了菜头,他怕是也要危险了。” 想起自己还欠一句谢谢,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刚才也谢谢你,凌姐,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躺在下面了。” 说着还忍不住鼻子一酸,后怕得不行。 凌越却不尊重少年人难得的煽情,就事论事:“你给钱了。” 心酸感动到一半的黎蔟:“…… ” 黎蔟:真是煽情不了一点! 第14章 你愿意去救无邪吗 有了老麦的发疯和苏南的呵斥,再加上无邪身先士卒地让其他人先走,众人很顺利地踩着跷跷板上下起伏的节奏,一个个陆续跑进了出口。 在最后剩下凌越、黎蔟、苏南和无邪的时候,看在无邪的手帕以及之后还要哄着人给自己透露点线索的份上,凌越朝无邪抬了抬下巴:“你带着黎蔟先出去。” 凌越早就看出来了,无邪嘴上总说着要撕票,其实整个队伍里,除了她,就只有无邪会拼命保护黎蔟。 不管这份保护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这时候,比起苏南,凌越自然更放心把黎蔟交给无邪。 苏南都要气笑了:“凌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怎么不见你让我先走?” 凌越摇头:“没意见,只是不放心把黎蔟交给你。” 这大实话,真就挺噎人的! 黎蔟都搞不懂为什么凌越会信任无邪,不过既然高手都信无邪了,那他也暂时信无邪一回吧。 就这一回! 无邪愣愣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没做什么大事的凌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久违的惶然。 他不需要这样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保护。 他不是十年前的无邪了。 而她,也绝不可能成为小哥! 无邪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有些生硬:“不用,我有办法离开,黎蔟,你们先走,苏南,你留下来跟我打配合。” 苏南看了看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然后默默地向跷跷板另一个方向挪动。 被拒绝了好意,凌越也不介意,在黎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推着他,让他先下去。 无邪和苏南再一次将跷跷板稳定在一上一下,露出洞口的时候,凌越迅速钻进洞口。 在掠过无邪的时候,他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看。 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凌越也看得不真切。 顺着洞口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只能让人跪着爬出来的通道,众人陆续从之前进去的沙坑爬了出来。 凌越蹲在坑边,等黎蔟出来后也没动。 继续蹲在那里等着。 黎蔟纳闷儿:“凌姐,你是在这里等无邪吗?”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之前也是,凌越明显是想先救无邪出来,还对无邪那么信任。 越想,黎蔟心里越酸,偏偏连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又生谁的。 想不通就不想,黎蔟甩开这点烦恼,也跟着蹲在旁边。 他也想等无邪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苏南会不会害无邪,万一他被苏南丢下了,上不来了怎么办? 黎蔟担心着犹豫着,忍不住小眼神儿又往凌越身上瞥。 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的凌越被他看得烦了,回眸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么,凌姐,如果待会儿他没上来,被困在下面了,你愿意去救他吗?” 凌越摸了摸裹在破烂外套里带上来的那个面具,点点头:“救。” 回答得很简洁,却很郑重,很果断。 黎蔟安心了,还想再说什么,下面就钻出来一个脑袋。 苏南笑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越,又回头朝下面喊了一声:“关大老爷,你可真行啊!这里有两个在心心念念惦记着救你呢!” 凌越面色淡淡,伸手将苏南拎了起来。 她保证这一下绝对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有热心助人的善良。 苏南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背上包,叫上老麦他们先回营地。 最后爬出来的无邪满头黄沙,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和凌越到底谁更狼狈。 默默爬上来后,无邪故意让自己忽略凌越,可凌越的存在本身就很强烈。 除非她故意隐藏自己,否则只要出现,无论是人群中,还是美景中,她总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让你率先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就是这忍不住的一瞥,无邪对上了她专注的眼神。 沙漠里的阳光很刺眼,她蹲在面向阳光的方向,抬头仰望着他时,黑褐色瞳孔外那圈环状的翠金越发耀眼夺目。 竟有种令人眩晕的璀璨。 无邪眯了眯眼,转头将黎蔟拎走。 刚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正是给中二少年洗脑的好时候。 “说实话,你在门边的时候,想过跑吗?” “当然没有啦!我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出去。” 蹲在原地的凌越听了一耳朵,发现黎蔟对无邪的感情在转变,而这正是无邪刻意引导的。 凌越忽然皱眉。 所以无邪需要黎蔟做的事,其实就是爱上他? 他在诱惑黎蔟? 中年男子引诱未成年? 凌越不禁陷入沉思…… 凌越作为黎蔟一个摄影师助理半路捡到的保镖,物资是没有的。 好在无邪作为摄影师兼技术指导员,在马老板那里还有几分面子,黎蔟用无邪的名义从那边弄来了一份物资,匀给了凌越。 这让凌越至少有了一顶单人帐篷,一个睡袋。 至于吃的喝的,当然是继续找马老板那边拿。 好歹她也算半个同伴。 ——从黎蔟那里算起。 回帐篷里洗漱一番,又换了套同款白体恤黑长裤后,这次的外套不再是墨绿色,而是亮紫色。 凌越的帐篷被黎蔟就搭在无邪他们帐篷边上,就在帐篷里,凌越就可以听到旁边无邪和王萌的动静。 等听到无邪离开的脚步声,凌越也出了帐篷,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然而翻过一个沙丘,凌越正准备追上去叫住对方,就看见无邪左右张望了一下,同时手上做出解皮带的动作。 凌越:“??!!” 所以他其实是来放水的? 凌越立马掉头就走,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嫌弃之情可见一斑。 等人彻底消失了,无邪才好笑地重新拴好皮带,转身看着凌越消失的方向。 旁边忽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无邪肩膀:“好巧啊,你也来放水?让个位置呗~” 无邪扭头看去,就见在沙漠里依旧一身黑的黑瞎子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冲他挤眉弄眼。 无邪没好气地抖开他的手,往旁边的沙丘靠了靠,免得黑瞎子被下面的人看到:“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晚上再去试试她吗?” 黑瞎子嬉皮笑脸:“刚不是看你带着个美女过来,还以为徒弟你终于开窍,要抓紧时间跟人来点羞羞的事呢,没想到你裤子都还没脱,就把你孩子妈给吓跑了,啧啧啧……小三爷你不行了啊~” 无邪很无语:“你是不是脑子被太阳晒出毛病了?说点正经事行不行!” 黑瞎子一屁股往背阴处的沙地上一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行,怎么不行,谁让我是你师傅呢?正所谓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小三爷,叫声……” 无邪也坐下来,抓了把沙子往他脸上丢,给黑瞎子手动闭嘴。 看他心情好些了,黑瞎子才正儿八经道:“花儿爷传来消息,说这人就是十天前凭空出现的,之前的一切都查不到,她本身也是属于查无此人的黑户。” 早在遇到剧组的时候,无邪就让黑瞎子给京城的解雨晨发去消息,请他帮忙查一下剧组人员的信息。 特别是凌越。 一天时间,能查到的消息有限。 不过因为凌越出现的是京城,解雨晨还是查出了一点东西。 “她当时穿的衣服像演戏的古装?”无邪听了惊讶不已,“你确定还是一套质量上乘,设计低调华丽又实用的古代劲装?” 黑瞎子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单手支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无邪:“当然,质量和设计都能被花儿爷称赞一声上品,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差不了。不过一套衣服而已,还是一套破破烂烂已经没有回收价值的衣服,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要不是无邪让解雨晨去查,连捡破烂的人都不会把那样一团破布费劲吧啦地从垃圾处理站里翻出来。 无邪皱眉思索:“你看她现在穿的衣服,再看她一件更比一件颜色奇葩的外套,你认为她本人具备穿那样质量上乘衣服的经济条件,以及设计感上乘衣服的审美吗?” 这话说得,也忒毒舌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也亏得凌越长得漂亮,气质高冷,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以至于穿得那么一言难尽,依旧没人质疑她对时尚的理解和穿搭。 这大概就是:她那么穿搭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无邪却明白,这人对外表穿着根本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意识。 似乎在她看来,穿就是蔽体,吃就是饱腹。 无邪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能让她物质欲低得令人发指的同时,还能培养出那样矜贵轻傲的气质。 第15章 不要哇! 正如无邪不知道凌越给他打上了引诱未成年的标签,凌越也不知道早就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衣服已经被某位财神爷费了不少功夫,从垃圾处理站里扒拉了出来,并进行了一系列说出去都能被人连骂几百句变态的实验。 差点旁观了某中年男子如厕的凌越回到营地,准备还是等无邪回来后再找机会和他聊聊。 谁知刚回来就被黎蔟火急火燎地拽到古城墙遗迹的一个黄土门洞里,偷偷摸摸跟她说:“凌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不然我真的要完了!” 凌越一听,立马道:“放心,我绝不让你死!” 没有人能质疑她完成任务的能力,雇主也不行! 黎蔟做了个原地晕厥的动作:“不是啊凌姐,除了死,我被无邪往死里揍你是真不管啊?!” 凌越对待任务,向来严谨:“揍不死。” 所以就是无邪揍不死就往死里揍,在这个质变的过程,她是真不管啊! 黎蔟都要哭了,就这么可怜巴巴瞅着凌越。 凌越:“……说说吧。” 刚还哭唧唧的黎蔟一秒阳光灿烂:“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黎蔟就说了之前那个相机冢里挖出来的内存卡,王萌通过技术修复了一部分照片,然后他在无意间发现那些照片里居然有无邪。 说起这个,黎蔟神色凝重起来:“因为担心是我看错了,刚才我又想办法把这些照片从王萌电脑里传到了露露姐的手机上,仔细看过,我确定无邪来过这里了!” 想到无邪很可能就是把上一支队伍杀掉,又烧毁了相机的凶手,黎蔟连找凌越帮忙的初衷都忘了:“凌姐,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专门把人骗到这里来,再利用地宫里的机关杀人夺财?” 可是他也没钱啊!无邪还非要带他来这里。 忽然想到什么,黎蔟震惊了,抱着脑袋有些崩溃地问凌越:“完了!他不会是看出我天赋异禀,是个当法外狂徒的料子,所以故意把我拖下水,让我永远都走不了回头路吧?” “那接下来,他岂不是要逼着我亲自动手杀人?还要把我杀人的画面拍下来当把柄?啊不要哇!我虽然不喜欢学习,可是我也不想犯法啊!”黎蔟自己把自己整得站不稳,顺着墙坐到了地上。 全程一个字都没参与的凌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少年凄凄惨惨的样子,她不仅没有生出同情,反而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眼看着少年都要把自己埋沙子里了,凌越才蹲下,拍着黎蔟毛茸茸的脑袋,难得温和地安慰道:“眼见不一定是真的,无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得这么彻底。” 黎蔟给她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又给她现场来了个欲言又止。 已经看烦了的凌越加重了拍他脑袋的力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如果不想说,就把脸给我闭上。” 黎蔟心说脸怎么闭啊? 不过对上凌越重新变得冷淡的仙人脸,黎蔟不敢问。 “凌姐,我发现你对无邪,好像比对我还信任,难道你以前认识他?”黎蔟还是选择了委婉的询问方式。 其实他想问的是凌越对无邪好像很有好感,难道是看上了无邪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吗? 想到这里,黎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像凌姐这样青春靓丽的大仙女都更喜欢老男人? 黎蔟忍不住问:“凌姐,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面对他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傻样,凌越叹气:“什么话?” 黎蔟捏紧拳头,看着凌越痛心疾首道:“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 凌越:“???” 黎蔟,有病的是你吧! 第16章 黑瞎子碰瓷【礼物加更】 有病的小鲜肉黎蔟同学想出来的挽救办法,就是怂恿凌越配合他的行动,一起去偷露露的手机。 对此,凌越真的很想把黎蔟怼进他身后的泥巴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然而到底是她临时老板,凌越最后只是轻轻把他往墙上推了一把。 手撑在他脸侧的墙上,缓缓逼近他,眼神不善地丢下一句“要偷你偷,我负责引人出来,不过你要给我做件事”。 得到黎蔟傻傻地点头后,凌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超酷的。 没回头的凌越自然也就没看到,被她丢下的黎蔟完全没有被她冷酷的眼神吓到,反而耳朵通红,脸也一点点涨红。 他愣愣看着凌越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她挺拔的腰背,有节奏迈动的双腿,还有随着步伐轻微地左右摇摆的高马尾又长又柔顺的发梢,都迷人得要命! ‘她刚壁咚我,是不是在撩我?’黎蔟双手揉脸,眼睛亮晶晶的。 下一秒,他又转头,面对着泥巴墙,双手捏拳捶墙,自言自语到:“不行,世界上三大错觉里就有她喜欢我,黎蔟啊黎蔟,你可不能像苏万那样!” 他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女生拿捏的人呢,至少要多给他一个眼神暗示才行! 晚上,因为苏南他们又派了几个人下地宫找之前莫名其妙失踪的药王,至今还没上来。 营地里就显得有些安静。 凌越被黎蔟催着出了帐篷,隔壁听见动静的无邪噤了声,竖着耳朵听动静。 不过黎蔟早有防备,根本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凌越现在就过去,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之类云云,就没提他们俩要出去干什么。 在辅助无邪画地图的王萌小声询问:“老板,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无邪想了想,摇摇头。 外面有黑瞎子在,真有什么事,无邪相信他会给自己传消息的。 按照黎蔟原本的计划,是先找露露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她的手机借出来,不行的话,就想办法偷。 端着一盘烤肉跑去一试,黎蔟果然只得到人家一个白眼儿。 计划a失败,计划b顶上。 然而马老板腿脚不方便,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帐篷里休息,所以凌越要想办法把马老板和露露都引出来。 两人都走到露露他们帐篷外了,黎蔟还有些不放心:“凌越,你真有办法把马老板也引出来吗?” 凌越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怎么忽然不叫姐了? 黎蔟暗戳戳藏着的那点小心思第一次冒出来,就被凌越抓了个正着。 黎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左右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那不是,喊姐的话,不利于发展两人之间的未来关系嘛。 凌越既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撩叫壁咚,还有一句话叫“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非要当别人“姐”的意思。 因此对黎蔟的反应,凌越没当回事,直接道:“我有我的办法,你自己速战速决,时间一到我就不管了。” 黎蔟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凌越去叫露露的时候,黎蔟就躲在旁边暗处。 露露听见有人叫她,撩开帘子走出来一看,发现是凌越找她,还有点意外。 下意识地上下扫了一眼凌越,看她穿得这么随便,居然还能美成这样。 露露撇了下嘴角,不过还是很快扬起一抹笑来:“是凌小姐啊,凌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露露穿了一身清凉的吊带绸缎睡裙,面上围了条披肩。面对凌越,再也没了第一次见到凌越时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一次看见凌越的时候,因为她的长相是绝大部分男人心目中又仙又纯又清冷的那种天仙白月光,露露就怕她家老马一眼看中凌越,到时候把她踹了怎么办? 不过后续接触下来,露露就知道人家是不会因为钱就跟她抢一个瘸腿老男人的。 特别是今天剧组王导他们从地宫里上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凌越收拾老麦那一手。 露露更明白,这样一个能打的高手,关键时刻指不定还要求人家救命呢。 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凌越见多了这种变脸,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直接道明来意:“我有些事想跟马老板聊聊,不过在营地这边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杨小姐陪马老板跟我在附近随便转转?” 露露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凌越不是靠美色走捷径的人。 既然是要离开营地才能跟她家老马说的事,怕是跟今天下地宫有关。 露露知道马老板对古潼京有多在意的,闻言马上说:“好,那你等一下,我进去跟老马说。” 马老板对古潼京里传说能实现人愿望的宝石势在必得,甚至已经生出了执念,不止一次跟情人露露说找不到宝石他就去死! 现在一听露露说队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身手很好的凌越私底下找来,为的还很可能是地宫里的事。 本身就对雇佣来的苏南等人不够信任的马老板立刻怀疑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二话不说就重新穿衣服,要出去跟凌越“散步”。 露露自然忙前忙后,很快就扶着杵拐杖的马老板出了帐篷。 出来后,却没看见凌越等在外面:“哎?这人怎么……” 马老板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眉头皱得更紧:“她在那边。”看来,这个凌越要说的事,不适合营地里某些人听到。 旁观了全过程的黎蔟等马老板和露露都走了,一边摸进帐篷找露露的手机,一边担心凌越忽悠马老板的时候会不会被看出来。 远离营地的沙丘边上,为了让马老板和露露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凌越深谙说话技巧,开口就是暴击:“马老板,你真的相信苏南他们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宝石?” 马老板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不过凌越给人的感觉太“靠谱”了,马老板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顺着凌越的话题询问:“凌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今天你们下地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卖关子扯话题:“马老板,你认为苏南是个怎样的人?” 马老板以为凌越是在跟他拿乔,为的是要好处。 他紧皱眉头,努力按捺住烦躁,加重了语气:“凌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我老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你真心帮我,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凌越微微一笑,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这才进入主题:“今天和苏小姐下地宫的时候,我发现苏小姐视钱财如粪土。” 所以你确定你给的钱真的能让她心动? “她的手下表现得也很奇怪,一箱金银珠宝,竟是想都不想就揣进自己兜里。按照苏南的本事,不像平时镇不住手底下那些人的样子。” 说明手下的人很可能是为了某个目的,临时拼凑起来的。 “比起完成马老板你交给他们的任务,苏小姐反而很关注我们这群人的表现,一旦发现谁表现得有异常,就会紧盯不放。” 对雇主的任务不上心,明摆着是拿钱办自己的事,拿雇主当马前卒使。 凌越跟很多人打过交道,看得也多,深知和马老板这种年纪一大把、身体不健康、兜里还有点钱的多疑老头说话,就是要说一半留一半。 让他自己去猜,他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深信不疑。 最后,凌越盯着马老板若有所思的眼眸,充满了暗示地说到:“她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可到底是什么目的,必须以马老板你作为挡箭牌?” 说完,凌越还无师自通地茶了一把:“我找马老板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拿好处,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下,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知道了古潼京有宝石?你又是怎么雇佣到苏南他们的?你现在这群手下,究竟还是不是听你的……” 等凌越走人的时候,马老板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跟在他身边的露露也越想越忐忑,忍不住问:“老马,你说凌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那个苏南真的另有目的?” 想到凌越说她和老马是给人当挡箭牌了,一群雇佣来的人手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想一想,露露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毕竟现在他们是在境外无人沙漠,他们俩还一个瘸腿老头一个弱女子,唯一还算信得过的保镖凯凯也顶不住老麦几拳头祸祸。 到时候他们俩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 露露都要吓哭了,打着哆嗦哽咽地晃着马老板胳膊:“老马,咱们跑这来折腾,到底是为个啥呀!在家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现在咋办?人家是一伙的,想弄死咱们,也就抬抬手的事儿!” 马老板被她晃得心烦,厉声呵斥:“闭嘴!先回去再说!” 马老板在意的是凌越说苏南根本没用心给他找宝石,而是像在辨认什么人。 想到这一路上苏南对关根的试探和关注,他已经相信了凌越说的话。 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想办法拿捏苏南好好给他办事! 另外,他还要考虑自己和露露的后路。宝石他要找,命,他也要保! 而凌越今晚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投诚和自我推销。 他知道凌越缺钱,一开始因为钱,跟剧组来到了境外沙漠无人区。后来,又是因为钱,成了摄影师关根身边小助理的保镖。 现在再为了钱,暗示他花钱请她保护自己和露露,马老板认为很合理。 忽悠完糟老头,凌越准备回营地。奈何有人铁了心要把她引出去。 一开始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凌越假装眼瞎。 一道声音传来,凌越假装耳聋。 可一枚石子都朝着她面门射过来了,凌越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装了,只能无奈侧身闪避。 暗处那人见状,更来劲了,接连数枚石子分上下三路,带着破空声朝她袭来。 凌越是懒得搭理,但不是打不还手的大圣人。 她抬手接住上三路两枚石子,侧空翻旋身拧腰,在空中时绞腿弹踢间将下三路两枚石子原路返回。 同时,手中拈花指一挽,两枚石子再次弹出。 半个呼吸间,暗处就传来压低的“哎呀——”痛呼声。 凌越心想,这下老实了吧?既然一直跟着不冒头,就老老实实跟着,别搞什么幺蛾子! 凌越转身抬脚要走,谁料暗处就这么滚出了一个黑长条。 黑长条一边在沙地上往她这边滚,一边捂着脐下三寸不可言说之处哎呀呀地叫:“打了人就想走?美女,我看你长得跟天仙一样,怎么能干这么恶毒的事!今天没有一百万,瞎子我是起不来了!” 凌越无语,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一百万?你看我像不像一百万! 第17章 无耻之徒黑瞎子 面对黑长条的碰瓷,凌越从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里抠出了五块钱丢给他。 本意是想羞辱他。 然而这人的无耻程度超乎凌越的想象,丢到脸上的五块钱他也乐颠颠地收了。 收了! 凌越惊奇地重新打量这人。 眼前这人宽肩蜂腰长腿,是典型的长期练外家功夫才能练出的身条。 大腿肌肉明显,看起来擅长腿上功夫,臂长且手宽,擒拿绞杀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手指长,指节略粗,双手食指两侧和虎口处有茧。 凌越最近和苏南他们有所接触,也知道了这样的茧代表着什么。 看来眼前这人常用的武器搭配是近战匕首短刀等短兵器,远战用枪等热武器。 刚知道枪这样的暗器,目前还没机会亲自上手体验过的凌越稍稍羡慕了一秒。 按照练武之人的习惯,观察完对方的身体痕迹后,凌越才有心思打量对方的长相。 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对方脸上几乎遮挡了半张脸的黑墨镜,而后就是对方过分深邃立体的五官。 下颌线条硬朗分明,薄唇挺鼻,墨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对野性十足的剑眉。 因为自己的缘故,凌越对异族长相总是十分敏感,瞬间看出对方并非传统的中原人长相。 倒是有些像北元那边的鞑子。 这让凌越瞬间心生不喜。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如今各民族已经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可在凌越的认知里,北边的蒙古鞑子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不死。 虽然她自己的母亲也是西域人,但凌越南征倭奴北击蒙古东破女真收复西域的心,和绝大部分曜朝人一样真。 在凌越打量黑眼镜时,黑眼镜自然也在打量她。 大概是男女之间的区别,在同样观察过凌越身上的练武痕迹后,黑瞎子着重观察的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她明显异于汉族的五官,以及那双难得一见的眼睛。 不同于汉族的暖黄皮,凌越的皮肤带着明显的冷白。这样的肤色衬着她优越的五官,让她越发像被神明精雕细琢的玉人。 翠金色的瞳环锁着一汪沉静的黑褐色,让人联想起翠绿泛金的秋日草木环绕在一池深潭周围的旖旎风光。 黑瞎子心中啧啧称叹无邪这小子,别看他总是死桃花,可他遇到的女人绝对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心里不着四五六地瞎想,黑瞎子嘴上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搭讪:“美女晚上好啊,大半夜睡不着?没关系,美男子在线陪聊,收费超~优惠的!” 还挤眉弄眼地对凌越摆了个一手撩头发,一手扯着紧身背心下摆作势要撩起来露腹肌的骚姿。 本身就对他“鞑子”身份不喜的凌越眉头皱得更紧,转身扭头就要走,一副“莫挨我”的嫌弃样子摆得明明白白的。 黑瞎子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他当然是顺势就要上去搭人肩膀,“哎美女别走啊,真的超级便宜的!500块怎么样?要不然300?200也行!看你长得这么好看,50也不是不可以的啦~” 手指还没碰到她衣服,凌越侧步闪躲接一个拧腰鞭腿绷脚踢,正对着黑瞎子的脸。 黑瞎子早有准备,往后一仰,笑嘻嘻犯贱:“哎嗨没踢……我去!” 不等他这一招贱耍完,凌越旋身凌空接蝎子甩尾后脚踢。 若不是黑瞎子一个驴打滚躲开,他英俊帅气的左脸颊就该留下一个37码的鞋印了。 接下来凌越把她对黑瞎子那张脸的讨厌展现得淋漓尽致,高抬腿膝顶接转脚后膝踢,把黑瞎子左腿勾得被迫弯曲,在他俯身低头时另一只脚变顶为踢,又是冲着他脸去的。 如此过了十几招,黑瞎子都要被她气笑了。 “我说美女,你喜欢黑爷这张脸就直说啊,怎么还总想用脚来踢黑爷的帅脸呢?”每次都朝他脸攻击就算了,还只用脚! 他的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 腿踢不着的时候他脸都往她手掌心里送了,嘿,就是不打! 凌越一边躲这人越来越明目张胆往她手上送脸的犯贱行为,一边咬牙非得踢他个满脸开花,偏偏还因为猜到他是无邪的人而不能动真格的。 一时间打得倒是有些左支右绌。 抓住了凌越的执着点,黑瞎子应付起来就轻松多了,只要让脸躲开她的每一次踢踹,再努力把自己往她身上贴。 嘿!这人嫌弃得自己就能撤招! 不过黑瞎子也知道对方是没有跟他来真的,眼看打不出个结果,在凌越又一次往他脸上踢的时候,他双手交叠在脸上一挡。 力道被卸了一大半,整个人还是被踢得来了个后空翻,单膝跪地在沙子上滑了一段,才稳住身形。 不等对方再接再厉,黑瞎子就双手捂脸原地打滚呜呜哭泣:“呜呜呜瞎子的脸被踢得好痛啊!瞎子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全毁啦呜呜呜瞎子太惨了,连残疾人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啦~” 知道他是装的,凌越气闷,不过也不想再跟这人纠缠。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次凌越再走,黑瞎子没再去追,趴在地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看着凌越离开的背影,收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黑瞎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又揉了揉脸,嘀咕道:“这是打哪冒出来的天仙儿,踢人忒狠了,小三爷还是那么邪门儿,尽招些牛鬼蛇神!” 反正让他试探对方身手,他这也算试探过了。 瞎子表示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只能靠撒泼犯贱出卖男色才能混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像汪家人。 汪家人虽然身手不错,但也绝不可能“不错”到这种地步。 未尽全力,就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这人是汪家人,但凡把功夫放到汪家人的黑课里,汪家人早就嚣张到把九门横推碾平了。 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哑巴张就躲躲藏藏这么多年,直到哑巴张自己把自己送进去蹲大门了才敢冒头搞事。 凌越回营的时候,下去找药王的人回来了,但是下去三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还受了很严重的伤,小臂上的骨头都扎破皮肉穿了出来。 跟伤员一起回来的北落神色有些恍惚,还说这地方会吃人。 凌越听到这句话,顿时想到了出现和消失时都毫无声息的那些机关墙。 因为凌越那番话,马老板现在对苏南这群雇佣兵很不放心。 不管他们是失踪也好受伤也罢,他的态度摆得很明白:就算下去就要死,他们也必须继续给他下地宫找东西! 因为苏南的戳破,无邪刚画出来的地宫地图也顺势被马老板发现。 一见自己要找的宝石马上就能到手,马老板顿时激动起来,当即决定:“明天我要亲自下去,不仅是我,你们所有人都要下去!” 说到最后,马老板的目光在扫过凌越时短暂地停顿了几秒。 凌越回了他一个礼貌的点头。 自以为和她达成初步协定的马老板松了口气,只觉形势一片大好。 雇佣来的人可能有其他目的?没关系,全部赶下去给他趟路找东西!多死几个最好!他还有凌越托底。 然而马老板霸道,剧组的人却不服气,王导脸色不大好看地勉强笑着辩解:“马老板,您看我们就是一群搞艺术的,下去也没什么用是吧?” 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白天在跷跷板那里的时候,要不是关根他们,王导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来。 再下去是不可能的! 无邪看起来也对此颇为不赞同。 马老板见此,喊了苏南一声,苏南和她手下立刻亮出刀子。 在苏南要把刀架在黎蔟脖子上的时候,凌越下意识抽出竹杖一棍挑开。 苏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挑得往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看了看已经将黎蔟护在身后的凌越,苏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把刚还在看戏的王萌给架刀口上了。 躲在老板边上默默吃瓜的王萌眨巴眨巴眼,有些懵,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啊! 黎蔟发现自己被凌越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心里美滋滋,一边冲苏南嘚瑟一笑:“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不等苏南发话,刚被无耻之徒一身贱气惹到的凌越反手就是一竹棍敲他脑门儿上:“安静!” 脑门被砸出一个包的黎蔟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哦。” 苏南和无邪都被逗笑了。 脖子上还有刀的王萌也想笑,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还没翘起来就又垂了下去,还幽怨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那意思大概是:看看人家凌越,再看看你,你咋就不会保护一下你的小跟班呢? 无邪给了他一个白眼:光拿我去跟人比,你咋不拿自己和凌越比! 王萌缩脖子乖乖当人质。 第18章 古潼京城主的传说 经过一番不太友好的友好协商,马老板和无邪达成合作。 马老板只要宝石,地宫里其他宝贝都归无邪。 不过无邪也提出想要让剧组的人不下去,马老板只答应女生不下去,王导等男人还是要下去,估计是准备用他们来趟机关做替死鬼的。 之后无邪又对黎蔟来了一番“推心置腹”的柔情关怀,叮嘱他明天下去后万事小心,还说自己明天可能没办法时刻保护他,之类云云。 旁观的凌越别开视线,抱着竹杖双手环胸,心里默默吐槽这老男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黎蔟是个傲娇的性子,心里对无邪的关心有些触动,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我看我最应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况且我有凌越,我才不怕!” 无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黎蔟,半晌才似感慨似告诫:“黎蔟,你要记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说完就带着王萌走了。 黎蔟不满地扭头要跟凌越抱怨,可面对凌越故意晃了晃的竹杖,黎蔟揉了揉额头上的包,默默咽下想要说的话,转而好奇道:“凌越,这是你的武器吗?就一节竹子?”说着话,还想上手摸。 凌越也没阻止,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墨绿色的竹杖,眼底闪过些许追忆,“嗯,我到家那天有人送我的。” 凌越自幼接受训练,十八般武器样样都必须擅长,要做到任何东西到了手里都能成为致命武器,方才合格。 后来王爷带她回家的那天说她像一棵青竹,等她及笄时,便特意送了这根他提前数年,在接她回家那天就命人专程为她打造的墨绿竹杖。 竹杖似竹非竹,命当世冶炼大师耗费数年之久,用天外陨铁千锤百炼打造而成。 可长可短,形态变换自如,其中还有暗器,全都可以搭配她的内力吞吐变化。 得到它后,凌越无论行走坐卧,从不离身。 黎蔟只当是她家里人送她的,对竹杖越发好奇了:“那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高手的武器,不都是要取个拉风的名字嘛。 凌越难得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真切的浅笑,她家郡主倒曾怂勇她给竹杖取名字。 不过凌越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它,就一直称它为墨竹:“就叫墨竹。” 王爷喜欢竹子的气节,她愿意一辈子做王爷和郡主身边的竹子。 黎蔟觉得这名字有点不够逼格,不过想想凌越自己就逼格够够的,这么一搭,好像也有种返璞归真的高人境界。 于是也就理解了。 “哎凌越,那我可以试试它吗?”看凌越耍起来,跟挽花似的,嗖一下就把苏南给挑开了,又嗖一下把他脑门砸出个包。 黎蔟看了难免心痒痒。 凌越斜睨他,眼中浮起一缕坏笑:“好啊,你双手伸出来。” 黎蔟乖乖伸出双手,摊平。 凌越单手把竹杖往他双手掌心一放。 下一秒,黎蔟就惊呼一声:“好重!”手已经下意识往下一滑,竹杖就往地上掉。 落地之前,凌越脚下一勾,竹杖就又飞了回来,被她一把接住。 看她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拿起竹杖,黎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凌越,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啊?!那么重的武器,你就这么这么,” 他右手手腕打着转,跟摇花手一样:“就这么跟玩儿一样把它拿起来了?” 竹杖看起来也就婴儿手臂那么粗,两边竹节略粗一点。 但整体看起来,顶多也就比三十来厘米的短萧粗一点。 怎么能那么重! 落到手掌上的瞬间,黎蔟还以为有辆车跑他手上来了! 凌越恶趣味得到满足,反手将竹杖收回后腰。 看了眼已经没人的周围,提醒黎蔟:“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作为帮黎蔟引开马老板他们的代价,是黎蔟答应帮他当无邪身边的“奸细”。 一旦有关于古潼京、月氏之类的消息,就要传给凌越。 凌越一说,黎蔟还真想起来有点消息可以传给她,赶紧说到:“你别说,刚才在无邪帐篷里的时候,我还真听到一点和古潼京有关的消息!” 凌越认真起来。 黎蔟说:“是马日拉,马日拉喝醉了睡着了,说胡话,念了一句蜘蛛悬梁,喜虫天降,无邪让王萌给马日拉罐酒,想让他别再瞎说。结果马日拉一闻到酒味就更精神了,坐起来就说起他小时候听他妈妈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故事。” 传说古潼京的城主有八只手八只脚,能像蜘蛛一样腾云驾雾,白天在八百里外治水,晚上就回到了城里。 “不过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信,他还说这个城主能吸取人的灵魂,还有一块能让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宝石!”黎蔟嗤笑,一点都不相信。 凌越却听得神色微动,显然是信了。 搞得黎蔟都瞪圆了眼睛,苦口婆心劝凌越别搞封建迷信:“这些都是夸大其词,是古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一些事物的神化,可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我们人类连月球都上去看过了,也没看见什么嫦娥玉兔的。” 凌越不懂什么科学,她曾经也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 可前有女帝,后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凌越对鬼神依旧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必定有某些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或力量。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剥开过分神化的部分,剩下的,就是真相。”凌越敷衍了一句,又问黎蔟还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黎蔟觉得凌越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挠着头想了想,“哦,对了,无邪还说,这里不是真正的古潼京!” 对着凌越,黎蔟是真没有多少防备。 甚至别说防备了,凌越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恨不得把无邪底裤是什么色儿都告诉凌越。 可惜凌越不感兴趣。 噫? 不对啊。 幸好凌越不感兴趣! 黎蔟轻轻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让它别继续乱想。 凌越点头,对此倒不觉得太惊讶。 她只是又问了黎蔟:“只要是酒,马日拉就喜欢喝?” 黎蔟点头:“当然,之前无邪就是靠几坛什么老烧就把装死的马日拉请过来的。” 在黎蔟还想再跟凌越看星星看月亮,从神话传说聊到各自爱好的时候,凌越直接让他早点回去睡觉,自己转身很快就回了自己帐篷。 人都走了,他还能咋滴?也回去睡觉吧! 第19章 他是妖妃妲己吗? 第二天上午。 除了剧组的蛋姐、果子、付美,王萌,以及苏南手底下的两个伤员,其他人都下了地宫。 为了避免再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这次大家统一将腰上的安全扣都挂在一根绳索上。 然而很快,还是有人莫名消失,先是剧组的曾爷,摄影菜头胆子都吓破了,立马转身要跑。 却不想还没跑多远,菜头就大叫一声。众人赶过去时,就看见来时还好好的绳索,现在居然诡异地从一个石像的肚脐处穿了过去。 甬道里,还出现了之前没见过的内里装满了沙的石像。 如果不是里面的沙不是白色的,凌越都要以为这些石像又是昨天她在那间石室里遇到的能隐身的玩意儿。 从下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周围和苏南等人的马老板,在苏南频频言语挑刺无邪的时候,直接开口打断:“好了,先往前面走,凯凯,你来扶我!” 他发现苏南果然对关根很特别,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说破。 马老板很反感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必须要信任的保镖陪在身边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他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凌越,可凌越一直跟在黎蔟身后,且他还想把凌越当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自然不会现在就戳破。 在无邪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一道石门前,推开石门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站满了给城主殉葬的士兵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甲盔,拿着长戟,站在台阶下类似池底的低洼平地上。 剧组的人和苏南等人迫不及待下去查看情况,凌越目力极佳,发现那些尸体身上沾着一些类似蒲公英的东西。 还不等她思索地下宫殿里怎么会有蒲公英种子时,苏南手底下唯一的女生十一忽然叫了一声,很快晕倒在地,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白色。 在十一倒下的时候撞飞了更多蒲公英种子,这些种子十分轻盈,很快就飞得到处都是。 下去的几个人里,只有王导和苏南上来了。 其他人几个呼吸间就断了气。 无邪看见剧组地质学家陈超在死之前脖子迅速膨大,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遇到什么了,警惕地拽着黎蔟往后退了几步,提醒众人:“这是一种植物的孢子,遇水膨大,进入呼吸道后很快堵塞了呼吸,造成窒息!” 一个照面就折损了好几人,马老板心有余悸地用手帕捂着口鼻朝苏南和无邪发火:“现在怎么办?谁他妈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南直言:“退后肯定不行,现在只能往前走,穿过这里!” 众人一听,纷纷躁动。 走过去?刚下去的人可都死了,他们下去,不是送死吗? 苏南再次将目光落到凌越身上。 凌越虽然不介意打头阵,但总是被当成软柿子捏,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因此面对苏南的眼神,凌越很坦然地表示:“我可以带着我的老板黎蔟直接过去,至于过去以后这些孢子会不会被带动得到处飞,我就管不着了。” 一句话,她只管黎蔟的死活。 黎蔟既感动,又欲言又止。 在凌越投来警告的一瞥时,他才扯着她的衣摆凑近了说悄悄话:“再多算一个人呗。” 多算的那个是谁?除了无邪还能有谁! 凌越给了他一个“少年,你太不争气”的嫌弃眼神,不做应答。 因为她看出来了,苏南绝对不会让无邪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不急,有的是人为了无邪去急。 果然,苏南目光闪了闪,还是放弃了让凌越去的打算,选择了自己上。 有惊无险之下,苏南成功抵达对面,两边一起在尸体上空拉起了一根绳子,足以让众人将安全扣挂在上面爬过去。 期间唯一让凌越关注的就是,她发现无邪这个老男人,似乎勾搭美少年的同时,还在用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对苏南传递某些暧昧不明的关心和在意。 就是那种,平时针锋相对互相防备,却在某些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潜意识的担心和关注。 凌越:“…… ” 要不是训练课程里有涉及到各种攻心之术,凌越差点就没看出来这种隐晦的勾搭。 这无邪年轻的时候难道是什么妖妃妲己之流?惑人之术怎么能拿捏得这么自然真诚呢? 那怎么还总听无邪身边那个叫王萌的人说他老板一把年纪还没找过对象?凌越想了想,恍然大悟。 谁说风流多情,就必须要有对象?平等地去爱每一个男男女女才是博爱的精髓啊! 只是可怜了黎蔟一颗单纯的少男心,怕是要破碎收场了。 就在凌越表面高冷实则暗中八卦的时候,其他人陆续顺着绳子爬了过去。 在还剩下黎蔟、无邪和凌越的时候,黎蔟犹豫着让无邪先上。 毕竟他还有凌越在,可凌越没答应救他的时候把无邪也带上。 黎蔟就挺担心无邪小命的。 无邪笑了笑,替他挂上安全扣,不顾黎蔟的犹豫,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打着手电筒照着黎蔟往对面爬的时候,无邪头也不回地问旁边仅剩的人:“凌越,你真的会保护好黎蔟吗?” 凌越立即从八卦中回过神来,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就算是你要伤害他,我也会杀了你。” 就算你是黎蔟心动的人,在你威胁到他生命时,我也会打破之前与你达成的默契约定,杀了你。 毕竟,那可是她的任务!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淡淡,眼神坚定,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保护黎蔟的决心。 忽然心里很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淡淡的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点情绪,平静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所以千万不要是别有目的的汪家人! 忽然黎蔟状态有些不对,双手一滑,整个人被悬挂在半空中,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无邪见状,二话不说就挂上绳索迅速向黎蔟爬了过去,靠近他后,在他旁边安慰他鼓励他。 无法否认的是,不管无邪抱着怎样的目的,黎蔟这段时间确实对他渐渐产生了依赖心理。 在无邪的鼓励和带动下,黎蔟终于重新打起精神,和无邪一前一后地爬到了对面。 只剩凌越。 凌越连安全扣都没用,直接抓着绳子一跃,脚就踩在了晃动的绳子上。 不等对面的人看清,凌越已经如履平地踩着绳子跑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除了无邪和苏南若有所思,马老板眼中异彩连连,便是王导也大加赞扬,迫不及待地挤到凌越面前,想要握她的手。 被凌越躲开了。 王导也不在意,双手交握着搓了搓,笑得格外热情:“凌越,你还有这一手啊!简直太厉害了!回头我邀请你拍一期纪录片好不好?就叫隐藏在人群中的武功高手!怎么样?到时候出场费好商量,只要之后咱们互帮互助,互相团结,有危险的时候拉一把,嘿嘿……是吧?” 黎蔟翻了个白眼,声音一点都不小的嘀咕:“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要让凌越保护他们嘛! 连钱都不提,就开空头支票,黎蔟表示看不起这种狡猾的成年人! 第20章 墓主诈尸了? 甭管王导打的是什么算盘,经过这么一遭,刚才因为幽闭恐惧症犯了的黎蔟心情好了很多。 就在众人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身后那些士兵的尸体中不知为何忽然有几具尸体倒了下去。 死尸忽然动了一下不可怕,可怕的是尸体倒下后,带起了大片的孢子四处飘散。 苏南一惊,大喊了一声“快跑!” 惊慌中,众人下意识胡乱逃窜,凌越站在最后面,眼角余光仿佛看见了一条黑色的东西。 她很在意那玩意儿是不是从石室密道里跑出来的长毛黑蛇,稍一迟疑,将黎蔟往无邪的方向推了一把:“你跟着他,我很快来找你!” 不等黎蔟反应过来,凌越就转身往回跑。 黎蔟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凌越!” 就被无邪拉着往黑漆漆的甬道里跑:“别喊了,她比咱们俩加起来还厉害,快跑!” 孢子太轻了,只要靠近,等人跑动的时候带起一点风,孢子就会顺着气流黏到人身上,即便是无邪也不敢草率。 至于凌越,无邪心头思绪翻腾。 他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但是按照她的性格,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她很在意的线索。 哪怕此去是死,为了自己追逐的目标而死,无邪也不觉得这算什么遗憾。 不过因为凌越的一推,无邪倒是完全忘了要把黎蔟单独放出去历练的计划,一路死死地拽着人。 有无邪的陪伴,再遇到漆黑的甬道,有尸体的船棺和满地致命孢子时,黎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脱离大部队,独自返回的凌越,在面对这些几乎无孔不入漫天飞舞的孢子时,也不敢大意。 之前苏南手下十一就是因为眼睛被孢子沾到,而迅速死亡。 凌越知道其他措施不够保险,当即直接内力外放,撑起一个无形的保护罩。 飘向她的孢子顿时被一个无形的力量阻挡在距离凌越数厘米的范围之外。 即便仗着内力深厚,内力消耗过度也需要时间打坐恢复,凌越时间不多,在脱离其他人的视野后,直接运起轻功,闯进尸堆里。 墨竹抽出,在手中挽了个花,两端一甩,各自弹出几节棍身。 短棍瞬间变成长棍。 凌越用长棍挑开倒地的尸体。 没有任何反应? 走了两步,再挑飞另一具尸体…… 就在凌越挑开第四具尸体时,一道黑影骤然射向凌越脸上。 早有防备的凌越转棍一拍,一条眼熟的长毛黑蛇就被拍飞到旁边的石墙上,整条蛇脑袋都撞烂了,死得不能再死。 随后,凌越又在地上棉花似的孢子堆里遭遇了两条长毛黑蛇的袭击,无一例外都被她拍飞了。 确定没有其他蛇后凌越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想要找到这些蛇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最后她在边上一个兽头张开的嘴里发现了一些细腻的白沙,里面还有个洞。 用棍子往里面捅了捅,触碰到一个小巧的铁环。 凌越戴上冰蚕丝手套,用手指完全包裹在手套里的左手探进去,抓着铁环一拉。 旁边石墙上缓缓出现一道打开的石门! 只犹豫了三秒,凌越就决定进去。 至于黎蔟,无邪还是挺靠谱的,不至于现在就把小朋友甩了。 在凌越踏入石门后,石门很快就在她身后重新闭合。 没了退路,凌越只能继续向前。 穿过石门后又走了一段甬道,入目的又是和刚才士兵尸体那边一样的宫殿,只不过那边摆着的是殉葬的战士,这边却是一个个石像。 在凌越踩到一块地砖,而地砖微微下陷,发出一道机关触发的声音后,这些石像就全部动了起来,全部朝凌越冲了过来。 凌越一脚踢碎一个石像,却不想里面除了喷涌出大量的白沙外,还飞出一条比她之前遇到的长毛黑蛇粗大两倍有余的黑蛇! 好在凌越本身就没有松懈,在白沙喷涌而来时,第一时间足尖在另一个石像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倒飞回去。 避开扑面而来的白沙后,凌越后仰提棍侧腰拍下,棍子精准地落在蛇头上。 黑蛇脑袋被敲了个开花,粗长的身体抽搐扭曲了一阵,才渐渐没了动静。 看了看剩下的几十上百个石像,凌越也不敢再打碎了,只能施展轻功,踩着这些石像的脑袋纵身飞了过去。 又去和之前宫殿两边一样的兽头雕像那里摸索了一下,里面没有再找到机关,凌越也就从唯一的门走了出去。 有了刚才的宫殿,凌越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无邪手绘的那张地宫地图,明白这个地宫应该是按照镜像结构修建的。 所谓镜像结构,就是两边对称,这边有怎样的宫殿,那边就也应该有。 既然如此,无邪他们要去找的出路,应当在昨日已经自毁塌陷了的清凉殿对照的另一个清凉殿中。 单独出来一趟,除了蛇还是沙,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 凌越深感换了个世界后,自己的运气是越来越差了,只能暂且往清凉殿方向走,先跟黎蔟他们汇合。 因为甬道上只有一些树根,和之前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凌越没怎么注意,只想着快点去找人。 却不想就是这样的疏忽,让她在猛地一脚踏空时,下意识收腿再往前迈了一大步。 然而这机关实在坑人,就是因为她这一大步,竟然触发了更大的机关口。 整块地砖直接反转,让身处中间无处着落的凌越瞬间掉了下去。 正所谓马有失足,但不能接连失两足,凌越意识到躲不开机关后,立刻激发手镯射出雪丝钩爪。 箭矢射穿了地砖,让凌越挂在了距离地砖一米左右的空中。 往下看,下面一片漆黑,看不见底。 往上尝试着推动地砖,纹丝不动。 便是想要运功打碎它,在它破碎的同时,雪丝也要失了借力之处。 到时候她真就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便是连轻功都没办法让她飞上去。 毕竟她练的是需要借力的轻功,又不是御风驾云的仙术。 看来只能往下找出路了。 凌越呼出一口气,再次忍不住腹诽,这到底是什么避暑地宫?怎么尽搞些乱七八糟的机关! 谁家好人会在自己家弄各种机关暗器啊,又是蛇窟又是隐形怪物石像藏蛇的,都不嫌埋汰的吗? 便是皇宫大内,顶多也是在一些机密的地方设置机关密道。 “弄得倒像是对入侵者杀无赦的陵墓防盗机关了。”凌越万分不解,自言自语道。 最后只能当作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不同了。 也可能这个什么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生性孤僻,自己修的避暑地宫从不欢迎其他人一起来享受,便是妻妾子女也不放心。 地砖下直接就是下一层的屋顶。 凌越往下滑了三十几米,才终于双脚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收起雪丝,凌越发现旁边有一架被厚厚的蛛网灰尘盖住了的青铜仕女捧花灯,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打燃凑近,果然里面还有灯油和灯芯。 点亮以后,凌越发现附近靠墙的位置都有这样的宫灯。 现在她手里没有手电筒,便想着把能点燃的灯都点燃。 然而没有盗墓经验的凌越不知道,有时候在墓里,点燃的灯,远比黑暗本身还危险! 陆续点燃了附近的七八盏宫灯,这个大殿才终于被照亮。 凌越也看清了这里的摆设。 这个宫殿不算大,上下对比,位置大概在对称的两个清凉殿的中间往下三十来米的位置。 属于对称图形的中间正下方夹角处。 宫殿不大,但摆设却比清凉殿华丽多了。 墙脚边是一圈的青铜仕女捧花灯,墙上是一整面的色彩虽已褪去,却依旧清晰的壁画。 四面墙都是封死的,没有看出有门的痕迹。 转了一圈,没发现机关,凌越就把目光落在了大殿中间一口形似棺椁的东西。 棺椁有些大,外表看来是石质的,上面雕刻着各种图腾。 凌越凑近了看,上面有蛇、虫、蜘蛛、火、水、走兽等。 占据中间位置的,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图腾。 凌越蹲在那里看了半晌,才从这过分抽象的图腾里看出了一个双头连体人的背影,以及他们面朝着虔诚跪拜的缠绕着白色雾状未知物的光秃秃的大树。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打开这口棺椁,临时干一回盗墓的勾当时,棺椁里躺着的那位倒是耐不住性子,直接咔咔地推动着棺盖。 凌越一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诈尸? 里面若真是躺的地宫主人,那位传说中拥有宝石后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古潼京城主,凌越还真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八只手八只脚。 第21章 喜虫天降 棺椁里的家伙显然是个暴脾气,推了一会儿,嫌速度太慢,安静了一会儿,一个蓄力,猛地踹飞了石盖! 凌越倒飞数米,睁大了眼睛去看,却见一只硕大的蜘蛛从棺椁里跳了出来! 这蜘蛛整体约莫有两米来高,伸开腿脚后,看起来更加恐怖。 它足似利戟,牙似钩钳,八只大眼睛盯着凌越,闪烁着贪婪的光。 更令凌越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背部和腹部上各有一张酷似人脸的花纹! 背上是一个男人哭泣的表情,腹部是女人冷笑的表情。 鼓动腹背时,这两张人脸还变动着,真像两张人脸在盯着你,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 饶是凌越见多识广,见此也不由汗毛倒竖。 实在是这玩意儿诡异又恶心! 不等凌越再看,蜘蛛就挥舞着八只利足冲了过来。 凌越被它恶心到了,只想速战速决,化作长棍的墨竹在手中一紧,她踏足飞起,躲开挥过来的利足,转眼间来到蜘蛛背上。 离得近了,那哭泣的男人脸越发恶心,多看一眼都令人头晕目眩,凌越察觉这人脸花纹有异样,不敢多看,咬牙一棍直插而下! 带着内力的棍子锋利程度不弱刀剑,扑哧一声,墨绿色的汁液四溅。 凌越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慢了半拍,尽管及时躲开,手臂上还是沾了少许汁液。 那汁液腐蚀性太强,只是几滴就让她外套烧出几个洞,里面手臂皮肤也有所灼伤。 剩下大片的汁液落到地上,坚固的石砖地面上也响起阵阵腐蚀的滋滋声。 蒸腾而起的气味也刺鼻难闻,让人闻之头晕。 有毒! 凌越屏住呼吸,拔出长棍,双手握住长棍另一端,高高跃起,使出千斤坠,正待蓄力猛砸蜘蛛头部。 这般力道,裹挟着强悍的内力,便是铜墙铁壁,也可摧枯拉朽,无可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忽然射来数道冷风。 凌越人在空中,有种被死亡锁定的危机感,背后骤生冷汗。 人在空中,无处着力,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施展轻功闪躲。 然而凌越也不敢用身体硬接,只能凭借身体肌肉强大的控制力,在空中强行屈身缩腿,以双足横蹬长棍的力气,横向飞扑了出去。 反手射出雪丝,将因承受了她一蹬之力而向反方向飞出去的长棍缠住。 说来话长,行来却是转瞬之间! 就在凌越整个人尚在空中,转眸间,就看见五六蔟如白练的蛛丝从天而降,同时一只比下面那只人面蛛还要大的蜘蛛从屋顶的一个白色大茧中破茧而出! 因为这间大殿挑层高,宫灯烛光摇曳,照明能力有限,加上大殿里有许多东西,倒是让凌越一时间忘了注意屋顶。 这时再看,凌越才发现屋顶居然满满的都是些或悬空或粘在屋顶石壁上的白色蛛茧。 这些蛛茧或大或小,最大的就是刚才跳出来这只约莫三米高的大蜘蛛,最小的也有脸盆那么大。 这哪里是什么城主陵墓,这是蜘蛛窝吧! 凌越暗自叫苦,只希望这些蜘蛛不要全部都醒了才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凌越落地,重新拉回墨竹,与跳下来后就气势汹汹,疑似要为妻报仇的纯黑大蜘蛛打作一团,后背破了个洞的人面蛛也在旁边时不时冲她背后扎一脚时,周围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声音还越来越大。 不能让它们全家祖辈十八代一起围攻自己! 躲开大黑蜘蛛又射来的一团蛛丝后,凌越翻身跳到最初的棺椁旁,长棍一挑,脚下一踢,硬生生将厚重的石头棺椁踢得飞了起来。 看准时机,在人面蛛跳到某处时,凌越双掌一推,石头棺椁便横飞了过去,直接把人面蛛的半边身子压在了下面。 不出凌越所料。 之前只是一个石头棺盖,人面蛛就费了些力气才踢开。 现在比棺盖更重十几倍的石头棺椁压在它身上,它挣扎着嘶吼着,棺椁下还流淌出了大量绿色液体。 它被砸破了肚皮,一时出不来! 黑色大蜘蛛救妻心切,顾不上凌越,赶紧跳过去用爪子去推石椁。 这时离地面比较近的蜘蛛已经如黑色潮水般向凌越扑咬而来。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凌越武功再高,面对铺天盖地的蜘蛛也应付不过来,不一会儿身上脸上就有被蜘蛛咬伤刺伤的痕迹。 好在这些小蜘蛛毒性不大,短时间内对凌越造不成多大影响。 趁着屋顶个头更大,明显更厉害的子子孙孙还挂着蛛丝大片地往下滑,凌越不顾脚下如猫似狗纠缠不休的蜘蛛,脱了外套飞到宫灯旁。 将里面的灯油全部浸到外套上,引燃外套的同时双足蹬在墙上暴力踢飞宫灯里的灯油。 让灯油大部分都泼到黑色大蜘蛛和还被压着的人面蛛身上。 其余的胡乱泼在了地上爬动的蜘蛛身上。 就在黑色大蜘蛛发现不对劲,要吐蛛丝来扑灭凌越手上的火时,凌越矮身躲开的同时往旁边一滑,手中的外套也掷了过去。 轰——! 灯油骤然被点燃。 蜘蛛本身就怕火,油光水滑的小蜘蛛们更是绝佳的助燃材料。 黑色大蜘蛛顾不得再救人面蛛,自己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可惜灯油哪里是那么好扑灭的。 很快,一股奇异的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气味在大殿空气中弥漫开来。 凌越担心有毒,在体恤衫下面扯了一截布勉强蒙在口鼻处。 抬头看屋顶上那些蜘蛛,一个个也承受不住火焰的熏燎,或是仓皇地往上爬,或是断了蛛丝直接掉进火海中,很快发出噼里啪啦被烧爆的声音。 蜘蛛家族是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凌越自己也不好受。 宫殿里空气有限,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出去的办法,她也得留在这里和这群蜘蛛烧成一堆灰烬。 想到这种死法,凌越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的。 就算最后把自己糊到屋顶的墙上烤成人干,她也绝对不要跟一群蜘蛛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危机时刻,凌越反而头脑越发清晰。 她忽然想到黎蔟说的马日拉提起关于古潼京城主的那句话:蜘蛛悬梁,喜虫天降。 蜘蛛悬梁,这里到处都是蜘蛛,哪都可以算它们悬挂的梁。 喜虫天降,又该作何解? 隔着燃烧的火焰,凌越忽然看见倒扣在已经奄奄一息的人面蛛身上的石椁,石椁上有很多图腾,最显眼的依旧是那副双头连体人跪拜大树的那一幅。 脑海中灵光一闪,凌越想明白了那棵树上缠的是什么了。 不就是大黑蜘蛛吐出来的那种如白练的蛛丝吗?! 所以其实这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并非处处被大黑蜘蛛维护的人面蛛,而是大黑蜘蛛本身! 它是喜虫?自天而降…… 凌越将目光落在了大黑蜘蛛在屋顶上留下的那个巨大的白色蛛茧上…… 第22章 中毒昏迷 就在和凌越分开后,无邪确实如凌越猜测的那样,带着马老板他们找到了另一边的清凉殿。 按照原来的方法,用跷跷板机关陆续钻进洞里后,走到尽头却不再是出口,反而是一处悬崖。 无邪本是带着黎蔟先下去探探路,没想到马老板他们不等底下的通知,直接就全下来了。 下来后发现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一行人又是一番闹腾。 好在,很快黎蔟发现了石雕眼睛的机关,就此发现了装着一具八只手八只脚的骸骨的棺椁,这大概就是古潼京城主的尸骸了。 众人原本可以全部从棺椁里头部的机关安全出去,然而马老板认定了棺椁里那块宝石就是他要找的那块,趁无邪苏南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忽然拿了宝石,因此又一次触发了机关。 最终,苏南等人随着上升的棺椁顺利逃出去,无邪和马老板却掉到了棺椁上升后空出来的一个如同石井的封闭空间里。 也是在这里,无邪利用八卦术数原理,找到了生门,打开了一扇石门,来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逃出去的苏南直接用火药炸开出口,无邪和马老板暂时在墓室里躲避爆炸。 随着爆炸声响起,无邪和马老板正要出去找出口,却忽然感受到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马老板眼神慌乱:“怎么回事?怎么又爆炸了?苏南是要故意把我们炸死在下面吗?!” 无邪惊疑不定,环顾四周,目光在落到墓室中间那个趴伏姿态的玄武石雕上:“不是上面,是下面。”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邪不由想到失踪的凌越,会是她吗? 在两人的注视中,玄武石雕忽然“砰——”的一声就掉了下去,露出一个洞。 伴随着洞口的出现,一根无邪熟悉的雪白丝线骤然射出,直接扎进了旁边的石柱上。而后,一道狼狈的身影从洞口里蹿了出来。 一出来,凌越就跪趴在地上使劲咳嗽,手镯雪丝都顾不上收。 实在是她在下面差点就憋死了! 谁知道那群蜘蛛那么好烧,愣是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快就把氧气消耗殆尽。 幸好最后关头她成功找到了藏在大蛛茧里的关键东西,取下来后,那片屋顶就皲裂破碎。 凌越赶紧抓着旁边的蛛茧躲开,又在破开一个石洞后第一时间射出雪丝,逃了出来。 看着平时总一副孤傲清冷的凌越此时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破损,裸露的脸上手臂上也黑一块灰一块。 抬头朝他看来时,一双清冷的异域风情浓郁的眼眸也湿漉漉的,眼眶鼻头都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又可爱。 无邪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重,却余韵悠长。 凌越的外套不知去了哪,后腰的竹杖倒还在,腰侧还挂了个粗糙的布袋。 无邪的目光在被里面的东西印出个正方形硬面的布袋上晃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起身下意识脱下外套,快步上前,将外套披在了凌越身上。 同时,他蹲下身,稍微挡了挡马老板的目光,轻轻拍着凌越的背,低头询问:“怎么回事?还好吗?” 刚才过来给她披衣服的瞬间,无邪已经快速扫过她的身上,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口,手臂上有灼伤,手腕上有利刃划伤。 最严重的是腿上,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从大腿半截的部位开始。 下面都要被咬成洞洞裤了,每一个洞里都能隐约看见青红泛紫的咬伤。 那是伤口有毒的表现! 凌越有多厉害,无邪从黑瞎子那里已经了解一二。 连她这样的身手,遇到下面的东西都能如此狼狈,这座地宫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和黑瞎子都没发现的? 以及,为什么每每遇到这种意外的都是凌越?难道她其实知道这座地宫里藏着的秘密? 多疑已经融入了无邪的骨子里,只是发散思维一会儿,就冒出了无数怀疑。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等凌越回答无邪的话,上面又是一阵爆炸声。 无邪抬头看着摇晃着开始往下流淌着沙子的墓顶,无奈摇头:“苏南这家伙也太心急了。” 凌越还没喘过气,只觉得肺里一阵燎火般的灼痛。 要不然她非得当着无邪的面吐槽他一句:人家对你上心了,能不着急嘛! 然而不等凌越给无邪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就呼吸一滞,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向了无邪。 无邪连忙把人抱住,心急地低头就去摸她脖颈。 只是浑身乏力,有中毒迹象的凌越无语,用气音在无邪耳边道:“别摸了,没死,就是中毒了。” 无邪手一僵,尴尬地收回了手。 又想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试了两次,都没能把人抱动。 搞得无邪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么连一个48公斤碎石机关都能走的女孩子都抱不动呢?这不应该啊! 凌越也感受到了他的努力,虽然很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又因为气息不稳,这一笑,就笑得要死不活的,好像随时会断气。 无邪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别笑了,小心把最后这口气给笑没了!” 凌越:“……” 好像还真有可能。 无邪抱不动凌越,凌越歇了会儿,这时候头顶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 凌越自己勉强站起来,对无邪说:“自己能上去吗?” 她现在自己跳上去都够呛。 无邪点头,难得幼稚的来了一句:“可别瞧不起人。” 他现在还是有点厉害的好吧! 马老板就看见两人在那嘀嘀咕咕,现在马老板忍不住怀疑凌越其实是无邪的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三人还是从苏南炸出来的口子逃出了地宫。 一上去,凌越脚下一软,倒头就睡。 好在无邪早有准备,在她倒下的时候就及时接…… 没接住。 倒下的凌越把去接她的无邪一块儿给压在地上了。 等在外面的众人一看,三个出来,一下就倒了两个! 王萌和黎蔟赶紧跑过去,吭哧吭哧扶了几回都没扶动。 还是黎蔟及时想起什么,手穿插到凌越的后腰,手指一番动作,终于把那个挂着竹杖的皮带扣给扯开。 无邪只感觉身上一轻,不用王萌和黎蔟帮忙,就把昏迷不醒的凌越抱了起来,快步往帐篷那边走。 黎蔟赶紧追上去:“无邪,凌越她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怎么还昏迷了?!” 王萌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跑了,又低头看了看墨绿色的竹杖,知道是凌越的,就想捡起来给她带回去。 然而一抠,王萌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其他人都要准备散开了,苏南的手下老麦看见王萌撅着屁股在那里对着什么使劲,好奇地凑上来。 发现王萌就是捡一根比短萧粗一点的竹子,看起来就像是搬不动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老麦撇撇嘴,一脚就要踹过去把竹杖踹飞。 他可还记恨着凌越先前对他出手的那份恩怨呢! 谁知,下一秒,老麦就“嗷”的一声抱着脚满地乱跳。 动静引来了其他人,就连苏南都来看情况。 无邪和黎蔟还不知道凌越掉在那里的竹杖引发了其他人怎样的骚动和讨论。 在黎蔟纠缠不休的时候,无邪简短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要带她去处理伤口,她身上的伤口有毒,得赶紧打一针看看情况。” 如果不能解毒,还要想别的办法。 黎蔟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一边伸着手,“云帮忙”地帮着无邪一起把凌越带回了他们的帐篷里。 凌越那边的帐篷简陋狭窄,不方便给她治伤。 无邪将人放在他自己的睡袋上,一边找解毒清一边催促黎蔟:“去找剧组的果子帮忙,凌越要换身衣服,还要检查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黎蔟“哦”了一声,正要往外跑,又被无邪提醒了一句:“把马日拉也拖出去!” 马日拉成天没事就喝酒,喝醉了就在帐篷里睡大觉。 这会儿也睡得呼噜震天响。 黎蔟赶紧又连拖带拽把马日拉弄出去。 等到了外面,随便找了个能遮荫的地方,就把马日拉丢在那儿。 迷迷糊糊的马日拉打了个滚,又稀里糊涂地继续睡。 无邪迅速给凌越打了一针解毒清,在黎蔟带人过来之前,特意兑了些热水,用毛巾打湿了。 盯着凌越闭着双眼越发显得脆弱与乖巧的脸看了片刻,还是伸手将她翻了个身。 让她从平躺变成趴伏。 凌越的衣服被火烧得已经快成破布了,衣领的位置一扯,焦黄的劣质布料就直接碎了,露出一大片背部肌肤。 无邪眼神躲闪了一下,忍着耳尖的滚烫,将热毛巾捂在了她的肩背位置。 过了一会儿,无邪拿开毛巾,仔细抚摸观察凌越的肩背。 左右肩胛两边,在被毛巾擦拭过后,又恢复了瓷白的细腻,入手温软,与她清醒时孤傲疏离的气质完全不搭。 更重要的是,上面并没有凤凰纹身。 不知为何,无邪心中生出一股喜悦。 他又再三摩擦了几遍,确定这片肌肤上没有用人皮遮掩,这才在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的时候赶紧将外套给凌越扯上,自己手上的毛巾也丢回盆里。 第23章 营地塌陷 凌越本身从小就有抗毒这方面的特殊训练,再加上内力自动运转,修复内伤清除毒素,又有无邪给打的解毒清在血液中起作用。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下,凌越很快就强行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就是黎蔟那张怼到她眼前的大脸。 凌越蹙眉,抬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 黎蔟不怒反笑,“凌越,你终于醒了!” 凌越环顾四周,认出这是无邪他们的帐篷,撑着还有些乏力的身体坐起来,第一时间问黎蔟:“我昏迷多久了?” 黎蔟一直守着凌越,一口就给出确切回答:“从给你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开始,至今已经有三十四分钟了!” 下意识换算成自己熟悉的时辰,确实昏迷得够长的。 凌越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换了一套的衣服,是她熟悉的白体恤黑长裤的装扮。 手臂上的几处伤口都被人擦了药,还细心地裹了一层既透气又能防止沙子沾染伤口的绷带。 黎蔟在旁边解释:“你身上的衣服是果子姐帮忙换的,拿的是你包里的换洗衣服。你身上的伤是无邪给你包的,我不会包,不过我已经偷师成功,下次你再受伤,我就可以给你包扎了!” 少年说得还挺高兴的。 凌越无语:“哦,谢谢你哦。” 还盼望着她下次再受伤! “对了,”凌越打断黎蔟还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啰嗦,“我的东西呢?” 黎蔟献宝似的把布袋交给凌越,“你的墨竹是无邪和王萌一起抬回来的,就在你枕头边,还有这个!看,我一早就保管好了的,连无邪想看都没让他看!” 其实无邪根本没想起来要翻凌越的这个布包。 一来那时他的心神都放在检查凌越身上有没有凤凰纹身上,二来王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跟他说,凌越的那个竹杖太重了,比黑金古刀还重。 无邪听了,心中一动,赶紧就出去,和王萌一起从围在一起比力气的众人之中,把竹杖抬了回来。 回来后还不等多看看竹杖,无邪又很快被马老板那里的人叫过去了。 如此一来,无邪自然没时间去关注凌越的布袋。 凌越没有打开布包,而是捏了捏。 确定除了玉玺和手套,刚才在下面得到的那块古怪石头也在,便重新把它拴在了自己腰侧,又将墨竹插在腰后。 看她掀开被子要出去,黎蔟不放心:“凌越,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凌越已经掀开帐篷门帘眯着眼睛往外看,正要回头对黎蔟说一句“没事”,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越来越响的沙沙声。 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词汇。 一层叠一层的地宫,破了洞的地宫屋顶,炸开时就不断往下倒灌的黄沙…… “不好!黎蔟,快收拾东西,离开营地!” 先前驻扎营地的时候,选择的就是古城墙遗迹里面那一片空地。 古城墙遗迹下面就是地宫,现在地宫至少三层的宫殿都已经打通了,倒灌下去的黄沙能少得了吗? 耳朵能听到的沙沙声越发刺耳了,黄沙往下倒灌的速度在加快! “黎蔟,去通知无邪他们,下面的地宫已经被炸开,营地马上要塌了!” 匆匆交代完黎蔟,凌越自己转身就进了隔壁自己的帐篷,火速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的行李并不多,三套换洗衣服,已经换下一套还没机会洗,一套刚在下面和蜘蛛家族共存亡了,只剩身上穿着的这套。 所以凌越要收拾的只是一些饮用水和食物,另外,她还去马老板他们放物资的地方又塞了些东西到包里。 黎蔟也不傻,听凌越说地宫被炸开,营地要塌了,顿时心头一紧,赶紧冲出去扯开嗓子大喊:“大家快收拾东西,营地要塌了!沙子要往地宫里钻了!” 无邪和王萌就在马老板那边,听到动静,一个个都走了出来。 黎蔟站在远处对无邪他们又喊了一遍,自己转身又呼哧呼哧跑了回去。 路过马日拉的时候还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起来收拾东西跑路! 众人都听清楚了,剧组的人刚开始还懵了一下,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慌慌张张跑回去收拾东西,也赶紧回帐篷收拾东西。 “摄影机!设备不能丢下!” “我的包,我衣服还没塞进去呢!” “收什么衣服啊!快装水和吃的!” 七手八脚中,一个个还要再收拾行李。 是无邪返回来强硬地拉着还在整理什么设备资料的王导他们马上撤离:“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不远处,已经带着黎蔟站在古城墙遗迹下面的凌越看见无邪还在那里拽着王导他们跑。 眼看沙子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凌越皱眉,丢下自己的包,快步跑到还在拉拉扯扯的付美和蛋姐她们身边,一手一个拎着就跑。 直接把原本跑在前面一点的无邪王导曾爷果子他们甩在了身后。 把付美和蛋姐丢到安全的地方,凌越又回头接手了跑不动的曾爷和果子。 王导遇到危险,自己跑得比狗还快,不需要人担心。 无邪就只需要顾好自己。 看着凌越一声不吭地又拎着两个人离开,无邪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不可否认,在确定凌越身上没有凤凰纹身后,虽然她的来历还是成谜,无邪再看她,总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凌越这么强大的人很大概率不会成为他的敌人而轻松,还是因为别的。 第24章 沙漠中的前进 目睹了营地彻底消失在茫茫流沙中,众人简单的商量过后,决定重新出发。 然而在清点物资的时候,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有凌越的提醒,逃出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带出来了一两个包。 但因为太慌乱,不愿舍弃的东西又太多,等到无邪和苏南去查看众人带出来的东西时才发现,真正有用的反而没多少。 看见王导两个沉甸甸的背包里全是各种设备资料,曾爷包里倒是有点水和食物,但各种资料还是占了一大半空间。 无邪都要气笑了:“你们认为这些东西能让你们在沙漠里活几天?” 王导悻悻然一笑,支支吾吾去看其他人的包:“那不是,其他人总带着吧?” 他也知道理亏,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可人活着,就得面对现实,他要是弄丢了这些设备和资料,投资人能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曾爷也没脸开口,愁眉苦脸的在那里看着彻底消失的营地默默后悔。 无邪黑着脸没吭声,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包了。 旁边刚才还叫嚷着自己的化妆包没带到,要回去拿化妆包的付美都被无邪的黑脸吓到不敢吭声了,缩在果子和蛋姐后面低着头拎着包。 她的包里也只剩半瓶水。 果子和蛋姐跟她的情况差不多。 因为在此之前,她们帐篷里的水都被果子拿来洗头了,果子去找老麦借水,还发生了很多事,水自然也就没借到。 另一边,苏南看见露露包里都是漂亮衣服鞋子之类的,也停了手,站起身,双手叉腰脸上带着笑地扫视众人:“现在怎么办? 无邪就回头跟王萌说话,黎蔟也拉着凌越往他那边凑。 至于马日拉,早就怂兮兮地抱着自己的酒瓶子躲在无邪身后了。 马老板一见,这是要搞小团队啊?这怎么行!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杵着拐杖义正严辞道:“都到这时候了,大家更要团结!苏南,你带着人先把物资都重新分配一下!”他自己是什么都没带出来的。 不过他是老板,车队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这些人带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合该属于他。 老麦不满他的语气,梗着脖子道:“谁要重新分配?我们带出来的自己用都不够,凭什么分给你们!” 目前马老板和剧组的人,几乎都没生存物资。 老麦认为现在该当老大的是他们,想要东西?行,给钱! 被马老板吩咐当出头鸟的苏南只是保持着虚假的微笑,既不反驳马老板的决定,也不管闹事的手下。 无邪回头问黎蔟:“接下来只能走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运气,怕不怕?” 黎蔟少年心性,哪怕心里打鼓,面上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样儿:“小爷会怕?”哼! 默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凌越。 很好,凌越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肯定没问题! 无邪看他那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都被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不怕就好,到时候跟着我,别掉队。” 黎蔟嫌弃地抖开他的手,往凌越的方向蹭了蹭,狗仗人势的架势摆得足足的:“我有凌越,才不跟着你!” 谁知凌越却扭头对他说:“别跟着我,我沙漠求生经验少。” 黎蔟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看起来呆呆的。 无邪呛咳两声,别开脸憋笑。 “不、不会吧,凌越,你是在开玩笑吗?”黎蔟不敢置信,毕竟在他看来,他家凌越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 然而凌越依旧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真的,我不喜欢沙漠,去的就少。” 起初对沙漠的不喜欢,是源于她身上一半的西域血脉。 她讨厌被人当成异类欺负排挤。 后来郡主喜欢她的眼睛,她也就对此芥蒂消除了不少。 但沙漠单一的景色,干燥的空气,强烈的阳光,没有哪一点值得称赞。 无邪这时候插一句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剧组来沙漠?” 凌越给了他一个斜眼:“你猜?” 不是缺钱,她会来? 早知道…… 想到在地宫里发现的那些线索,算了,早知道有这些线索,不要钱她也得来。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黎蔟笑得嘎嘎的:“无邪你好蠢啊哈哈哈,凌越当然是因为缺钱才来的呀!” 无邪回以冷嗤一瞥。 也不知道蠢的人到底是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闲聊的功夫,那边总算吵出结果了。 马老板承诺出去后再支付老麦等人一笔不菲的佣金,带出来的物资按需分配。 所谓的按需分配,其实就是谁拳头大,谁就分得多。 在老麦伸手要拿凌越和黎蔟包里的水和压缩饼干的时候,凌越把竹杖抽出来,一抛一接地玩着。 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的众人默默将眼神从凌越的包上移开,老麦也老老实实缩回了手,甚至还非常知情识趣的把刚搜刮走的无邪和王萌的物资都归还了一小半。 无邪:“……” 还挺会玩。 最终,剧组的五个人只得到了最少的物资,顶天了只能够在沙漠里活一两天,还得是极力克制身体需求的前提下。 王导自然不愿意,可老麦把刀一亮,几人也不敢强行争辩。 眼看众人陆续离开,无邪留在最后,把自己的一个包留给了他们,“有机会就出去吧,以后别再往沙漠里跑了。” 无邪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不要再继续牵扯下去了。 王导苦笑,“我们也想走啊,可您看,现在……” 无邪摇摇头,转身小跑几步,带着不远处等着他的王萌黎蔟他们跟上已经走远的苏南等人。 看着凌越背着包和黎蔟一起走在前面,王导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听凌越的话了。” 旁边脸色苍白的果子和蛋姐也点头,对凌越一直看不惯的付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曾爷叹了口气,拍拍手,强行让大家振作起精神来:“大家别气馁,先跟上大部队,关老师经验丰富,还有能找海子的马日拉,情况不算太坏。” 蛋姐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是啊,比起菜头徐雷陈超他们,咱们至少还活着,走吧!” 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一步步往前走,是什么感觉? 黎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绝望! 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 头上的烈日毫无阻挡的灼烧着他们身体里的水分,干燥的风也在挤压他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黎蔟掏出水想要喝一口,被无邪抢了过去:“不要喝得这么频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黎蔟有些恍惚地喘了口气,不满道:“不喝就不喝,还给我!” 王萌拍拍他肩膀:“听老板的,他经验很丰富。” 一直默默跟着的凌越看向无邪,“你经常来沙漠?” 无邪闭了闭眼,似乎是眼睛被黄沙晃得有些难受,他没有直接回答凌越的问题,而是教起他们两个在沙漠里要怎么走路才能最节省体力:“想象自己是一头骆驼,双脚外八字,不要让自己流太多汗……” 凌越皱眉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为难。 黎蔟照着学,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凌越还在那里站着。 无邪感觉她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凌越抿抿唇,说:“太难看了。” 说罢还是按好原来的步伐姿势继续前进。 无邪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她是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步伐走路,原来还这么在意自己形象吗? 忍俊不禁的摇摇头,无邪追上去,“在生存和好不好看之间,你居然选择后者?” 凌越抬头挺胸,身姿挺拔,每一次抬脚发力,纤细柔韧的腰肢都会有最完美的肌肉控制走向。 她发尾摇曳,步态从容,在整个行进的队伍中显得格外不同。 对此,凌越实话实说:“现在还不到我做出选择的时候。” 事实确实挺扎心的。 看看队伍里其他人,要么是互相扶持着走,要么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走,要么低头默默走。 谁能像她这么轻松啊。 无邪好奇地问:“你的衣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觉得你这样搭配合适吗?” 除了墨绿色外套、亮紫色外套,今儿又换了一件镭射粉外套。 每每都叫无邪感慨,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颜色的衣服! 到底是谁生产的啊! 凌越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确实没有郡主给她搭配的衣服好看。 她抿唇,有些不满无邪非要挨着她说话,难道就是为了嘲笑她的衣服品味? 凌越加快步伐,无情地把无邪甩开。 看她明显生闷气的样子,无邪笑了笑。 王萌凑过来:“老板,你笑什么呢?” 无邪拽他胳膊:“笑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说罢就加快步伐,来到新鲜劲过了速度就慢下来的黎蔟身边:“保持匀速,呼吸节奏不要乱……” 剧组的付美落在最后,摔倒后不愿意爬起来。 黎蔟这个吊车尾大发善心,扶着人慢慢往前走,还一边把刚从无邪那里的经验传授给她。 行进的队伍渐渐被拉得很开,像一条珠子稀稀拉拉的难看的项链。 “哎,你不去帮一下黎蔟?” 站在一个沙丘上,对着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凌越就杵在他旁边,无邪好奇地问。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反手摸着腰后的竹杖:“你刚才不是跟王萌说,让他自己跟上来吗?” 无邪看了一眼她摸竹杖的那只手,他发现她皱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摸它。 显然,这根竹杖对她而言不仅是武器,还有别的意义。 无邪喘着气:“那你这个保镖当得还挺不称职的。” 凌越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多废话。 难道他现在不觉得又累又渴吗? “那我现在就去背他,一路把他背出沙漠。”凌越故意转身提脚做出往后面走的姿势。 无邪赶紧拽住她手臂,“那还是让他自己走吧。” 凌越斜睨他,给他一个“你真烦”的嫌弃眼神,明明想要训练黎蔟的是他,还非要拿话来试探她。 信不信她真把他架起来的这口锅砸了? 给他一个眼神,凌越就往前下了沙丘。 无邪问王萌:“你看见没,她刚骂我。” 王萌憨厚老实地一笑,装傻。 第25章 你们有病吧!【礼物加更】 又一次扎营休息的时候,苏南分完他们包里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后,不得不起身走向无邪:“关老爷,我们的物资消耗得比预计的快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你说,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看向凌越那边。 意思很明显。 她要凌越把物资分出来,但是不愿意自己出面,要求无邪去。 无邪也明白,故意装傻:“我们的水也喝光了,你说该怎么办?” 苏南冷笑,“别给我装傻,你去,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一起走出去,你不去,我这边的人,可就压不住了。” 不远处,凌越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有这一遭,她本就没想压着本就不多的物资,被所有人同仇敌忾,当成掠夺对象。 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一夜,带出来的物资少,消耗的人又多,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 凌越把两瓶水丢给躺在地上装死的黎蔟:“去,给剧组一瓶,马老板一瓶。” 黎蔟惊讶:“可是凌越,我们怎么办?” 凌越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无邪,“放心,没水了我也能把你拖回去。” 越跟着无邪走,凌越就越发确定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即便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凌越不相信他会没有后手。 “哦,”黎蔟本来就不是什么自私狠心的人,乖乖拿了水往不远处剧组那边走。 凌越将包里最后三瓶拎起来,一瓶揣衣兜里,走过去丢了一瓶给无邪,剩下一瓶丢给苏南。 只看她丢在地上空无一物的背包,不用多说一句话,苏南就明白这是她最后的物资了。 等黎蔟回来,凌越把最后一瓶水给了他。 黎蔟拧开盖子,又递还给她:“你先喝,免得你嫌弃我口水。” 又想起等她喝了,自己再喝,那不是间接接吻吗? 咳! 黎蔟低头啃干巴巴的饼干,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可惜凌越没给他遐想的机会,“不用了,你留着。” “啊?”黎蔟不赞同地抬头看她:“我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凌越叹气,忍不住发出穿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很想说的那句感慨:“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和你们这些人,不管是行为还是思想上,都存在着很大的鸿沟。” 过来送水的无邪听到这句话,潜意识里觉察到不对。 凌越还在解释:“我会一门功夫,可以将自身的消耗降到最低,不吃不喝几天也没关系。” 黎蔟对此表示不太相信,还是觉得她是为了把水留给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时无邪走了过来,“我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我有个朋友,也有类似的功夫。” 坐在地上的黎蔟和凌越抬头看他。 无邪把手里剩下的半瓶水递给凌越:“不过这种功夫,能不用还是别用,就像你说的那样,还没到那种时候。” 凌越看了他片刻,伸手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黎蔟抬头看看无邪,又看看不接他手里的水,却接无邪水的凌越,怀疑地小眼神定在凌越身上:“凌越,你就不想跟我喝一瓶,就想跟无邪喝一瓶水,是吧?你也知道间接接吻的说法是吧?” 凌越还在疑惑什么叫间接接吻,反应过来的无邪就已经耳朵发烫了。 他都被这小屁孩儿气无语了:“我说黎蔟,你脑子没问题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再说了,那瓶水是他和王萌、马日拉分着喝的,因为存了分给凌越的心思,他都是用的其他容器分的好吗! 黎蔟哼哼唧唧:“我什么心思?我的心思哪有你的心思多啊!别以为你老是找凌越搭讪的小动作我没发现,之前还总偷偷看我家凌越。” 无邪不乐意了:“什么叫你家凌越?人家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黎蔟梗脖子:“她是我保镖!” 无邪呵呵:“你也知道只是保镖啊。” 凌越:“……” 烦死了,凌越抬手阻止:“所以什么叫间接接吻?”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接吻她姑且知道,但接吻还能有间接这个说法? 现在她很想用黎蔟的那句口头禅亲切地问候一下这个世界:这里的人都有病吧! 最后凌越也没能从黎蔟和无邪口中得到关于“间接接吻”的具体解释,两人都瞅了她一眼,然后默契地别开视线,各自安生了。 对此凌越也不在意,对这个世界陌生的一切,她完全没有探索和好奇。 她现在想的只有,找到古潼京,确定里面是否有关于月氏、关于女帝的线索。 最后分出去的三瓶水并没有让众人撑多久,半下午的时候就消耗光了。 包括黎蔟和无邪留给凌越的最后一点水。 晚上燃起篝火准备休息的时候,马日拉当作宝贝的半瓶烧酒也被苏南抢了过来,一人分到一小瓶盖。 无邪把自己那一点让给了黎蔟,黎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被无邪笑话他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黎蔟有些发蒙:“什么摩?” 王萌好心解释:“就是人质爱上了绑架犯。” 旁听的凌越:“……”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有大病! 黎蔟也很生气,赌气一口喝了属于无邪的那口酒,转头就看见凌越掐着无邪的脸颊,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直接灌进了他嘴里。 黎蔟举着瓶盖目瞪口呆,片刻后,在无邪还在愣愣看着凌越的时候怒吼一声:“无邪你卑鄙!” 丢了瓶盖就扑了过去,直接把无邪压到了地上。 王萌一看,自己老板要被打了,那怎么行! 赶紧爬过去把黎蔟扑倒,偏偏黎蔟揪着无邪死活不撒手,王萌就使劲拔黎蔟。 最后三个人纠缠成了一坨。 凌越默默挪开了一点距离,看着篝火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黎蔟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骂无邪,甚至还动起手来了。 没必要。 真的。 不久后。 黎蔟顶着一只熊猫眼往凌越身边凑,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地问:“凌越,刚才你为什么要把酒让给他?” 凌越抬头看天。 不想吭声。 黎蔟就一直盯着她。 凌越没办法,只好道:“我不喝酒。” 黎蔟皱眉:“可现在没水了,那是我们最后一点可以喝的东西。” 凌越摇头:“如果没办法了,我会选择喝血,但绝对不会喝酒。” 黎蔟一时间联想到了很多,猜测是不是她酒精过敏,又或者她练的功夫不能喝酒。 终于安静下来了,凌越环顾四周。 剧组那边,付美她们在哭着说想家,曾爷还有闲心看书,王导在安慰三个女生。 马日拉在为他失去的酒唱歌,无邪在不远处站着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越正想起身,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 顺着手臂一看,是黎蔟大义凛然的表情:“凌越,你要喝血就喝我的吧!我年轻,血气旺,恢复能力也快!” 才不像某个中年老男人,血肯定都没他的香甜可口! 凌越歪头,凝眸注视着他。 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她眼底的翠金越发耀眼。 黎蔟只觉得她的眼睛美得妖异,仿佛蕴含着某种的魔力,让人在被这双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时,情不自禁被吸引得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现在,这双眸子在专注地看着他,还在缓缓靠近…… 凌越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上半身缓缓靠近,每一次看都依旧让人惊艳的脸向他压过来。 彼此的距离,近得让黎蔟有种两人呼吸交缠、亲密到不分彼此的错觉,他觉得喉咙很痒,胸膛鼓噪得脑袋都在发昏。 她伸出了手,从他的肩膀,一点点爬到了他的后脖颈。 所以她是要攀着他的脖子,吻、吻他吗? 他的初吻终于要在这样暧昧旖旎的夜晚,向他告别吗? 咚—— 看在小屁孩儿愿意拿血给她解渴的份上,凌越捏晕他的动作很温柔,在他倒下去的时候还用手接了一把。 收回手,站起来转身,凌越就对上无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两人视线相对,无邪的眼神慌乱地飘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对着凌越戏谑地笑了笑。 凌越回以一个白眼。 这种有失体统的表情,凌越是越来越熟练了。 第26章 无邪,你要帮我 没理会无邪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凌越直接走到马日拉身边,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着夜空无精打采地唱歌的马日拉。 马日拉木愣地扭头看过来,发现居然是一路上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凌越,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 这位大神马日拉直觉不好惹,这一路能躲他都躲着,就怕冷不丁挨上凌越的一棍子。 凌越往旁边沙丘那边抬了抬下巴,“我有点事想问你。” 说完率先往那边走。 马日拉哪敢不去啊,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 营地里其他人看见了也没多管,现在他们都要死了,哪还有精神管别人说什么啊。 沙丘后,凌越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马日拉也坐下。 马日拉胆战心惊地找了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前还试探性地看了看凌越。发现凌越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马日拉赶紧就坐下了。 凌越没有废话,直接说明目的:“马日拉,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吧?” 马日拉怂兮兮地笑着点头:“对对对,在我爷爷那辈儿,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了!” 凌越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瓶子,丢给马日拉。 马日拉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顿时笑开了花:“哎呀是酒!酒!嘿嘿谢谢老板!老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他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蜘蛛悬梁,喜虫天降,”凌越问:“你还有什么和这个类似的故事吗?” 马日拉也不在意凌越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喝了一口酒后就宝贝地把它抱在怀里,时不时闻一口,一边想了想,说到:“还真有!” “老板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地方,自古以来肯定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和传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传说最多,除了古潼京城主像蜘蛛有八只手八只脚,能腾云驾雾摄取魂魄,还有和古潼京这座消失已久的古城有关的。” 马日拉一边闻酒香,一边说着种种故事。 原来,本地传说故事里关于古潼京最古老的传说,就是在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有一支汉朝皇帝的军队发现了古潼京,进去以后,发现了里面的一些秘密。 之后这支军队从古潼京里带出了一样东西,回去献给了皇帝老儿。皇帝老儿身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堪舆大师,根据军队的描述,大致画出了古潼京的地图。 “老一辈的就总说,我们这些人就是那时候皇帝老儿为了从古潼京里捞出宝贝,留在最外围守护这个秘密的军队的后代。”马日拉这样说。 凌越在大脑中整理着这些信息,试图筛选出和自己已知线索有联系的部分。 “传说古潼京是一个大妖怪的遗骸,年久成精了,平时它就是个死物,连风都没有。直到有一阵特殊的风吹过,这个妖怪就会短暂的苏醒,到那时候在它肚子里的人究竟会得到无尽的宝贝,还是直接被妖怪带下地狱,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马日拉说的故事都很玄幻,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有些故事甚至还彼此矛盾。 “也有说古潼京就是天上神仙打架的时候掉下来的一个宝贝,有了古潼京城主历代相传的那块宝石,就可以打开这个神器,成为古潼京的主人,从此以后上天入地,那是无所不能啊!”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爷爷说,有一群人在建国前进去过,好家伙,人多得啊,一车一车地往里头拉!结果呢?有一回发生了地震,那些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估计全被古潼京给吃了!” 因为凌越的武力威胁,以及艰难时刻的一瓶酒之恩,马日拉绞尽脑汁,把道听途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半截传说都掏空了。 说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倒不出什么话了。 他对着凌越谄媚地笑了笑:“老板,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您看?” 凌越确实从中得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线索,她点点头,站起来,离开前提醒他:“还是把酒喝了吧,要不然你也守不住。” 马日拉叹了口气,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慢慢的一口一口抿着酒。 一副喝光之前一定要好好品尝滋味的样子。 凌越也不管他,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的无邪。 无邪看了眼她身后,没多问,而是往旁边歪了歪头,“聊聊?” 早就想和他聊聊的凌越无有不从地跟上去。 扎营的时候他们找的就是一个背风的低洼处,周围都是沙丘。 无邪找了一个沙丘坐下。 刚起来没走几步的凌越只好也跟着坐下。 无邪抬头看着天空,无意识地描摹了为数不多能看清的几颗星子,对自己刚才的偷听没有隐瞒:“凌越,可以告诉我,你去古潼京,到底要找什么吗?” 凌越也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凌越看着天上的星辰,只是忽然想家了。 换了个世界,看到的夜空,看到的星辰,还是原来的夜空星辰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难得露出了几分明显的疲惫,双手往后撑着,感觉不舒服,干脆躺在了地上。 双手搭在腹部,凌越闭上眼睛,藏起眼底的脆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问我之前,不如说说你想去干什么。” 无邪回头,看她闭着眼睛恬淡的脸庞。 这一刻,他真的仿佛找到了一种宁静。 他深知这种情绪是危险的,却又控制不住片刻的贪恋。 迅速收起失态,无邪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越,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迟疑和仿佛克制不住的不经意间泄漏出的依赖:“凌越,我可以相信你吗?” 凌越睁开眼,侧眸看他。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波澜不惊,一个藏着几分脆弱和无助。 凌越:“……” 这个妖妃妲己,是在攻她的心吗? 人的眼神是很神奇的存在,有人说对视是两个灵魂的接吻。 就在无邪快要控制不住,从眼神里泄露真实情绪的时候,凌越率先收回了视线,并重新坐了起来。 她很坦然,坦然得让无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邪,你在勾引我吗?” “什、什么?”无邪吃惊,昏暗中脸颊迅速升温。 凌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大概不知道,在我接受的训练中,如何利用攻心之术达成目的,是必学课程。” 她侧头看无邪:“虽然我没用过,但学得还不错,你要试试吗?” 无邪低头,双手下意识捏起一把沙子握紧。 感受到沙子不断流失,无邪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 他回头,眼睛看了回去:“你接受的训练很特别,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越想了想,对无邪来说,她到底算什么人呢? 最后凌越给出答案:“算局外人。” 无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局?” 再次正面感受到无邪的多疑,凌越摇头笑了笑。 很难得的笑容,却让无邪看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说:“无邪,我和你,和你们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什么局,我从来不关心。” 无邪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你关心什么?” 凌越说出了自己接受这场谈话的目的:“我关心古潼京里关于月氏文明的秘密,我要找一条路。” 她注视着他:“一条回家的路。” 从无意中发现月氏文明和女帝有关,到现在,凌越一直在尽量加重自己手里的砝码。 不管是关于古潼京的,还是关于无邪想要做的。 她隐约察觉到,无邪知道很多关于那个普通人无从得知的、隐藏在世界另一面的神秘力量。 她需要无邪的帮助。 但凌越深知,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助力,自己必须掌握一定的砝码,才不会在这场“交易”中完全失去主导权,成为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所以,凌越靠近无邪,翠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双眸,轻声低语:“无邪,你要帮我,我也会帮你。” 第27章 后腰别了个彪形大汉 显然,今晚是一个特别适合谈心的夜。 半夜,无邪守夜累了,随便找了个沙丘坐着,马老板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问无邪:“在想什么?” 无邪脑海中闪过凌越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那双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你真的相信,古潼京里的东西能帮到你吗?” 无邪不知道马老板是别有目的,还是无意中被苏南他们选中,可他总是希望无辜的人能离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卷进来后,就没有人能逃脱的旋涡。 然而马老板对宝石志在必得,他妄图看透无邪的内心:“我很欣赏你的耐心,你特别能装,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其实你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欲望。” 无邪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心想:其实我也有想要的。 曾经是接回小哥,带着胖子小哥一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他…… 无邪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找到刚才凌越细细描摹的那几颗,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苦笑。 其实要论看透人心,凌越可比马老板高明多了。 马老板到底还是在用普通人的视角看待他,或者说,看待他们。 凌越却在需要他的时候,就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揣测他,同时还在他和黑瞎子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迅速掌握了足够分量的砝码。 也不知道被她这样在意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不过,只要她不是在骗他,她所持有的一切砝码,都是对他有利的。 无邪叹气,随手抓了一把沙,举高,看着手中的沙因为他的用力,一点点无情地流走。 说不定,这一点也是她早有预料的。 明明应该重新思考可以把凌越放在他这盘棋的哪一处位置,可他的心,却莫名的和夜晚的沙漠一样,有些凉,有些空。 第二天午后,几乎所有人都达到了极限。 马老板已经失去了耐心,让手下拿刀,想要对马日拉动粗。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瓶酒,马日拉连忙往旁边凌越身后躲。 凌越皱眉,抽出竹杖,挡在马日拉面前,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 马老板阴沉着脸看着凌越:“凌越,你什么意思?” 他一直认为凌越算他的人。 无邪在旁边劝道:“马老板,现在只有靠马日拉我们才能活命。” 马老板咬咬牙,看看无邪和凌越,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催促马日拉:“今天要是再找不到海子,谁来都不管用!” 马日拉怂兮兮地扯着凌越的衣摆直点头:“能找到能找到!肯定能找到!我已经闻到海子的味道了,就在前面!”他也是很需要水的好吧! 既然如此,只能继续走。 不过马日拉的话,多少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 又走了一段路,剧组的人踉跄着接连摔倒了好几个,老麦也忍不住要发火了,马日拉感受到迎面吹来的风,脸色微变:“坏了!沙尘暴要来了!快跑!” 说完就要跑,被无邪一把拽住:“来不及了,赶紧找个沙丘躲一下!” 本来想趁机跑路的马日拉看了一眼转身去护着黎蔟找沙丘躲避的凌越,急得跺脚:“哎呀哎呀算了!躲吧!” 要是没有受凌越的一酒之恩以及刚才的维护,马日拉说什么都要赶紧跑掉。 这群人就没有是好相处的,再留下来怕不是要没命回家的。 不过他马日拉怂归怂,也是知恩图报的人,特别是愿意偷偷把藏起来的酒给他一个人喝的恩人。 其他人能丢,恩人不能丢! 铺天盖地的黄沙被狂风裹挟着,直往人的眼耳口鼻里钻。 凌越将黎蔟护在自己身下,背脊微微拱起,给怀里的黎蔟留下一点呼吸空间。 双手抱着头正忍耐着侵袭的沙子,背上忽的一沉,狂风和黄沙都被另一具身体挡去了大部分。 不用看,只需要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就知道她身上的是无邪。 虽然很不应该,但凌越真的就这么突兀的,想起了在那个出租房里停留的那两天,曾听同住的女生特别嫌弃的吐槽合租人里有人在阳台抽烟,弄得每次洗干净的衣服上都有一股烟味。 还说二手烟、三手烟的危害。 凌越闻到无邪身上的烟草味,就想这到底算二手烟还是三手烟,这样对身体有危害的味道,算不算无邪在故意投毒。 感受到无邪的呼吸越发短促艰难,显然是被风沙灌了口鼻难以呼吸。 凌越体内经脉微震,内力外放,一层无形屏障将无邪的面部护住。 感受到这点变化,无邪睁开眼睛,恰好对上被他护在怀里的凌越微微仰头抬眸看过来。 在他身体形成的狭窄空间里,两人视线相交,呼吸相融。 无邪想要对她笑一笑,却先看见凌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对他眨了下漂亮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无邪得承认自己真的被此刻的她蛊惑到了。 然而还不等他心跳加速,就听凌越轻声说到:“说好了我会帮你,这是诚意金。” 无邪刚做好加速前准备工作的心脏嘭的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落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选择装死。 凌越不以为意,他总会明白昨晚他的决定到底有多英明睿智。 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暴总算过去了。 凌越等了一会儿,发现无邪还闭着眼装死,外面都能听到王萌呼喊着找老板的声音了。 凌越抬头,用后脑勺撞了撞无邪的下巴,“起开!” 无邪这才甩了甩脑袋上厚重的沙子,翻身坐了起来。 凌越就坐在他旁边,抬手扯开已经松掉的高马尾,一头在阳光下透着些微酒红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匹流光溢彩的缎子。 无邪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的头发一点都不像好几天没洗的样子。” 得到凌越不客气的一瞪。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本来就很难受了,强行忽略就算了,他还非要提,真的很欠揍! 无邪get到她的意思,悻悻一笑,扭头去看其他人。 被凌越护在最下面的黎蔟也眯着眼晕晕乎乎的爬起来,看到凌越在拍头发里的沙子,也跟着来了一句:“还真是,不洗都这么好看,洗了不得滑溜到蜘蛛劈叉?” 凌越被两人整得没脾气了,自顾自拍完沙子就用手指梳拢好头发。 没有梳子,手指和头发上都有沙,根本梳不顺,凌越只好将头发捞到侧面,随便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姑且扎上了事。 被两人一说,凌越都开始嫌弃自己这头好几天没洗的头发了。 总感觉梳了之后,手指上都沾着头油了。 凌越:“…… ” 越想越难受! 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无邪和黎蔟,凌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人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 看两人齐刷刷抬手捂着后脑勺眼神懵逼地看着她,凌越心里那点烦躁才缓和了不少。 一句解释也没给,凌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黄沙,又把布袋掏出来随手掖在腰带上,将外套脱下来倒着使劲抖。 衣兜很深的外套里顿时抖出一大堆的沙子。 无邪的位置刚好是凌越掖布袋的方向,他一抬头就看见布袋底下印出来的正方形。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自然没得到凌越的回应。 背包空了以后,凌越直接把包丢了,布袋子揣在外套内兜里,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挺大一块,放衣兜里也不嫌硌人。 不过转眼看到她后腰斜插着的墨绿色竹杖,无邪觉得自己这点担忧就是多余的。 那竹杖少说也有两百多斤。 等于说她在沙漠里以缺少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徒步这么多天。 其他人都累得要厥过去了,她后腰上还别了个彪形大汉,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无邪是真的佩服了,总觉得小哥来了都不一定能比得过。 再想到刚才自己还想都不想就扑过去把她护在身下,无邪都要被自己的那份自作多情逗笑了。 可是做都做了,那时候什么都没多想。 现在总不能吃颗后悔药,回到刚才,把要扑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拍死吧! 马日拉就躲在离凌越他们不远的位置,现在大家都陆续爬起来了,马老板和老麦第一时间就要过来找马日拉。 凌越先一步将马日拉拽了起来,问他:“现在还能闻到海子的味道吗?” 马日拉抬头动了动鼻子,高兴地跳了跳:“就在前面!这次闻得真真儿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凌越就催促马日拉:“那就赶紧带路吧。” 反手又拉了黎蔟,用眼神催促无邪。 无邪点点头,招呼王萌,又对眼看着要撑不住的众人道:“沙漠就跟马日拉的家一样,他也不想死在这里,现在他说有,肯定就有,大家再坚持一下!” 这番话给大家打了一回鸡血,众人亢奋之下又走了一段路。 然而人的身体是不能被意志所控制的,特别是普通人。 最先倒下的是剧组的几人。 老麦等人自然不愿意管他们,无邪叹了口气,转身去拖人,黎蔟也拖了一个。老板都拖人了,王萌当然也跟着一块儿拖。 最后剩下曾爷和王导。 马日拉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觉得自己该去搭把手,可又不愿意耗费体力在这事上。 还是凌越给了他一句话:“你就负责带路,其他的别管。” 自己回去,一手拖一条腿,把曾爷和王导仰面倒拖着走。 无邪抬头看见这一幕,忽地笑了出来。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小哥也曾在沙漠里这样拖小花。 不过那时候小花好歹还有个兜帽在脑袋上垫着,现在曾爷和王导就是硬拖。 第28章 交代遗言的正确姿势【礼物加更】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刚开始黎蔟还能扶着蛋姐,但很快他自己也眼睛一翻,带着蛋姐一块儿倒在了沙地上。 无邪赶紧跑过去,躺在地上喘了口气,然后把黎蔟的手脚搭在自己身上,再把黎蔟背起来。 凌越用怀疑的眼神瞅了他几眼,确定他目前还挪得动,就暂时没管,拖着的人里又多了个果子。 好歹果子是女生,之前在剧组的时候还是挺照顾她的,凌越特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果子的后脑勺上做了个简易保护垫。 一手拖三个,不是凌越的极限,而是她身后地上能排下人数的极限。 王萌晕倒的时候,凌越还在想要怎么再加两个,结果转眼间身后的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紧挨着一个地全倒了。 最后就剩站着的凌越,跪着的无邪,以及趴地上的马日拉。 凌越彻底麻爪,丢下手里的三个人,看看马日拉和无邪。 还是选择了看起来状态第二好的无邪。 “现在怎么办?”凌越蹲在无邪面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能抬头看自己。 无邪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背上还压着早就昏过去的黎蔟。 被她这么强行抬头,无邪眼睛被太阳一晃,更花了。 他艰难地聚焦,试图看清面前逆着光的凌越:“如果,你只能带走一个人,咳!我和黎蔟,你带谁?” 看他这么艰难地开口说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结果就这? 凌越半点为难都没有:“我有两个肩膀,可以扛走你们俩。” 无邪闭了闭眼,艰难地笑了一声,声音越发沙哑:“好吧,你厉害!” 头晕眩得厉害。 无邪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硬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交代凌越:“待会儿,会,遇到人,你,发现不对,不要,动手,除非……” 咚—— 晕倒了。 凌越忽然理解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为什么愣是能把重要遗言交代到一半就死了。 就像无邪这样。 所以除非什么? 除非遇到的人太不对劲了? 除非遇到的人不是人? 除非遇到的人要先对他们动手? 哎! 等他醒过来,一定要批评他这种重要的遗言说不完,尽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说废话上的行为。 既然无邪说会遇到人,那凌越也不再想办法带走一大串人了。 等得无聊了,就下意识把晕倒的人排了排,无邪挨着黎蔟,黎蔟挨着马日拉,马日拉…… 不行,马日拉胆子小,挨着老麦他们肯定得吓得二度晕厥,所以还是把王萌从无邪另一边挪过来吧。 等得到消息找过来时,嘎鲁就看到了这副奇怪的画面。 只见他要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分作两排,全都整整齐齐的特别安详地躺在沙地上。 就是那种双手放在腹部,双脚脚尖自然分开,脸上还盖上各色围巾或外套的那种。 嘎鲁假装傻子的憨笑都差点裂开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确定自己接到消息过来,耗费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吧? 怎么就全都死了? 他看向唯一站着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和杀意。 难道是这个女人杀死了所有人?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既不是九门的,也不是汪家的,难道古潼京还有其他势力盯上了? 提前得到无邪的叮嘱,凌越假装眼瞎的没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里藏都藏不住的杀气,态度平淡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你能帮一下我们吗?我的同伴们都因为缺水晕倒了。” 嘎鲁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排人,心道你他娘的以为我是傻子吗?晕倒和死了能一样吗? 凌越可不管他的防备,直接越过身边躺得最近的无邪他们,到边上抱起苏南,准备用苏南来一个投石问路。 直接把人放对方带来的骆驼身上。 观察了一下,对方憨笑着掀开苏南脸上的围巾,隐晦地探了下鼻息。 发现真是晕倒的,嘎鲁的嘴角抽了抽,又恢复憨厚痴傻的笑着拍手:“好哦好哦,又有人可以捡回家咯~嘿嘿,我来捡我来捡!” 嚷嚷着就跑去掀其他人脸上的围巾外套。 凌越只当看不到,确定这人不准备现在就动手,拽着两头坐垫看起来更软的骆驼到无邪他们那边,再一个个把人抱起来垒上去。 傻子嘎鲁嘻嘻哈哈边玩边扛人,动作还挺利索的。 凌越真心怀疑对方不是在演傻子,而是把她当傻子。 在嘎鲁装傻,凌越装瞎的默契合作中,两人终于把所有人都搬上了骆驼,然后嘎鲁牵着骆驼在前面边蹦蹦跳跳的表演傻子,边嘻嘻哈哈的带路。 凌越瞅着还挺累的。 算了,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吧。 走了不远,果然看见了一片湖,凌越猜测马日拉闻到的就是这里。 湖边不远处有个简陋的庄园。 在看见嘎鲁带回来的人里有个自己走回来的凌越,笑着迎出来的女人眼神顿了顿,下意识看了嘎鲁一眼,然后继续笑着对凌越道:“你好,你们是在附近迷路了吗?” 已经装瞎成自然的凌越点头:“对,我们遇到了意外,车和东西都丢了,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知该怎么称呼?” 女人十分热情地一边招呼嘎鲁把人都安置到房间里,一边跟凌越说:“我叫苏日格,带你们回来的是我儿子嘎鲁,他平时就喜欢在附近玩,看到人就捡回来,也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凌越简单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得到了洗澡洗头的机会。 可算能洗了! 知道凌越没有换洗衣物,苏日格甚至还特意翻出了一套自己的鲜亮衣服给她,“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因为很快怀了嘎鲁,穿不上了,后来男人又没了,我也就没再穿这样的衣裳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伤感。 凌越差点就信了。 洗了澡,将头发擦到半干,凌越换上苏日格提供的蒙服。 蒙服款式很简单,里面是白色的内衫,外面是红色的斜襟围裙,镶了一圈白色毛茸茸的边,穿起来还挺舒服的。 系上腰带,将半干的头发继续扎成一条松松的辫子斜搭在胸前,凌越准备去看隔壁房间的黎蔟,一开门,倒是先看到披着一件男式蒙袍外套的无邪。 无邪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哟,还洗上了?” 一听这话,凌越就想起他提醒自己几天没洗头发的事。 推开黎蔟的房门就进去了。 无邪也跟着走进来看了看,“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 凌越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去做,看了眼黎蔟。 无邪秒懂,喊了王萌,让王萌在这里守着黎蔟。 既然安排好了,凌越自然就跟着无邪出去了:“马日拉呢?” 无邪一边侧身让她走在自己身侧,一边回答:“放心,已经喝完又睡上了。” 凌越想起无邪晕倒时自己的想法,就跟无邪说:“下次你要死了,交代遗言的时候记得把重要的事放在前面,要不然说着说着,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就死了怎么办?” 无邪很无语,真的,绝对比他三叔当年第一次带他下斗的时候还无语! 第29章 幼稚的黎蔟无邪 离开客栈,到了外面,周围无人的时候,凌越就把这对母子的异常之处说给了无邪听。 无邪并不意外,点点头,双手叉腰,打量着周围。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骆驼棚上:“我打算过去看看,你呢?” 凌越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率先抬脚往那边走。 无邪笑着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笑得越来越多了。 两人果然在骆驼棚里发现了地窖,里面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甚至还有一具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枯尸骸。 无邪仔细翻找了一番,找到一本护照,是和黄岩一起来的那批人中的一员。 看来上次黄岩等人来时,也遇到过苏日格这对母子。 不过…… “他的腹部,为什么有被剖开过的痕迹?”无邪疑惑。 凌越对仵作那一套不熟,不过对怎么杀人还是挺熟的,凑过去看了看,确实在尸骸肋骨边沿发现了一些人为的死后切割刀痕。 “或者他们喜欢吃内脏?”凌越想了想,回答。 无邪抬眸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觉得是他们为了更好的保存这具尸骸?毕竟掏空内脏,是防止尸体腐烂的第一步。” 凌越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你还挺懂的。” 无邪气笑:“你不也挺懂?” 谁会第一反应想到吃内脏啊! 凌越回以一个嘴角冷笑:说得好像哪家好人第一反应是如何处理尸体防止腐烂一样。 两人简单地斗了几句嘴,又继续翻看其他东西。 确定没别的线索了,无邪打头阵往上爬。 刚掀开地窖木板看见外面的黎蔟在干嘛,无邪转头就把盖子重新放下来,让楼梯下等着他上去的凌越等一等:“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跟你说,现在这环境挺适合密谈的。” 看他严肃着脸,凌越信以为真,让开几步,等他下来。 谁知无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哄住凌越,头顶的木板就被人敲得咚咚响:“无邪,我看见你在里面了,有本事偷看我撒尿,你有本事出来啊!” 凌越缓缓双手抱胸,看无邪。 无邪尴尬一笑,没好气地推开木板,“敲什么敲!谁偷看你啊,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黎蔟哼哼唧唧:“你的肯定没我的大!” 无邪尬得都要头皮炸开了,赶紧让小屁孩儿滚开点,自己跳上去后,侧身等着凌越出来。 刚看无邪不反驳,还以为自己戳中对方自卑的点了,正得意着呢,就看见凌越出来了。 黎蔟看看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无邪,又看看凌越往他某个部位扫的探究的眼神,直接原地跳脚:“不是无邪你有病啊!故意陷害我让我说这种话!啊啊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面对黎蔟的倒打一耙死缠烂打,无邪转身就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带着笑意的调侃:“我都把木板重新盖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掀开的,怎么还赖我呢?” 看着两人一追一跑往湖边去了,凌越摇摇头,嘀咕一句:“真幼稚!” 有了水,有了食物,所有人都有种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不过很快,队伍里就有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楼下的大堂里,苏南的手下叶枭仿佛十分干渴,喝了很多水都不够,又去水缸里打了很多水一口气喝下。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些过分口渴的样子。 凌越只当是过分缺水后造成的。 曾经她就见过去大漠执行任务的人,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养成了一口气将喝光整个水囊的水,偶有一次甚至因为喝多了水而撑得腹痛不止。 看了大夫才知道,短时间内一口气喝多了水,也会中毒。 因此在发现无邪忍不住又端上茶盅时,秉持着合作互助精神,凌越压下了他抬起的手臂,低声提醒他:“你喝的水太多了。” 无邪一愣,似乎也反应过来,开始观察着在场其他人。 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神色若有所思。 马老板急着去真正的古潼京,在最后一次下地宫被困获救后上来时,苏南他们就发现了黎蔟背上的七指图。 苏南和马老板联手逼问下,无邪不得不承认他发现了真正的古潼京的地图。 现在地图有了,水和食物也不缺了,马老板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苏南却并不着急,“现在物资都丢了,我需要时间准备。” 凌越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瞥了旁边的嘎鲁母子一眼。 联系苏南一路上对无邪的关注,无邪对苏南奇怪的态度,以及嘎鲁母子的异样,凌越低头喝奶茶。 这么一想,就能说通了。 毕竟最开始凌越就对这处农庄的出现感到奇怪。 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也没有可耕作的土地资源,只有一个湖泊,这对母子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开这样一个房间多到轻轻松松就能接待这么多客人的农庄? 说是丈夫走得早,孤儿寡母在这里生活,可不管是两人的身体健康程度,还是精神面貌,一点都不像缺衣少食的拮据模样。 更别说骆驼棚里的骆驼,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 所以,嘎鲁母子是某个特殊势力放在古潼京附近的探子,这座农庄是他们的据点,而无邪,似乎对此略知一二。 却还故意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来到这里。 凌越抬眸看黎蔟。 虽然无邪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凌越,两人只是达成了初步合作的约定。 但凌越大概能想到,无邪似乎是在故意透露黎蔟背上的七指图,还带着黎蔟招摇过沙漠,为的就是让黎蔟显露在某个势力的视野中。 是黎蔟身上还有别的异样可以作为无邪的筹码?还是黎蔟只是个单纯吸引火力的靶子,只为了掩盖无邪的其他动作? 傻子嘎鲁似乎很享受装傻戏耍众人的感觉,傻乎乎的纠缠着黎蔟,让黎蔟挨着凌越刚坐下没多久,都还没来得及跟凌越解释一下自己真不是开口那啥闭口那啥的下流胚子,就又被嘎鲁拽着要他出去一起玩。 无邪和王萌乐得看戏,凌越也假装没看到黎蔟求救的小眼神。 嘎鲁的戏演得太辣眼睛了,比起让他继续在大堂里污染空气,凌越觉得牺牲黎蔟一个人,换来一段时间的清静,还是挺合算的。 无邪是唯一知道凌越对嘎鲁有多嫌弃的人,见状还故意在黎蔟背后叮嘱:“黎蔟,你就好好跟人玩儿,别急着回来,啊!” 黎蔟气得都想甩开嘎鲁跑回来了,可惜嘎鲁铁了心要拉他出去玩,拉拉扯扯两人就离开了大堂。 凌越看了一眼,往无邪那边凑了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图?”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无邪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茶盅,微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嘎鲁肯定是想找机会看黎蔟背后的图,所以才一直装傻缠着他。 看无邪不担心,凌越就明白了。 让嘎鲁发现七指图,在他的计划之中。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叶枭在疯狂喝水后,开始感到浑身疼痛。 老麦和苏南担忧地看着他,叶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掐着胳膊蜷缩着身体低声喊疼。 王萌看了觉得奇怪:“老板,他喝了水怎么就喊疼了?” 无邪下意识端起茶盅,又想到凌越,强行放下茶盅,“可能是长期缺水造成的吧,我喝完水也有点疼,你不疼吗?” 王萌茫然:“我不疼啊。” 无邪一怔,转头问凌越:“你呢?” 凌越感受了一下,摇摇头:“刚开始确实疼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没感觉了。” 见状,无邪又起身,去问缩在角落木头墩子上,靠着柱子坐在那摇头晃脑,抱着酒坛子惬意地时不时啜一口的马日拉:“马日拉,你喝了水身上痛不痛?” 马日拉嘿嘿一笑:“我不喝水,我喝酒,喝酒怎么可能会痛?快乐得很!” 无邪又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茶盅里的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凌越深知无邪这个人,脑子永远也停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时刻催促着他,让他充斥着紧迫感。 好像稍微放松一下都会有强烈的负罪感。 偶尔,凌越也会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但也只是偶尔。 没一会儿,无邪跟凌越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黎蔟。” 凌越“嗯”了一声,没多想,头都没抬一下。倒是另一边的王萌好奇地多瞅了自家老板几眼,总感觉老板怪怪的。 且不说无邪去湖边找到黎蔟后如何软硬兼施再行攻心之事,无邪走后凌越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等吃午饭的时候才下楼,头发也重新扎成了更方便动作的高马尾。 另外,她还托苏日格把自己换下来那套衣服洗了晾在后院。 ——反正这对母子别有用心,疑似无邪的敌人,现在能用就赶紧用,别等无邪要动手的时候她一棍子把他们俩打死了,想用都用不成了。 便是不打死,马老板也会支付足够的劳务费。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凌越不喜欢身上这套蒙古服饰。 即便果子他们看到都夸了好看,凌越还是穿得很难受。 马老板说要在这里休整两天,沙漠里天气干燥,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凌越不太确定是那个不知名势力训练出来的人就是这种程度,还是只嘎鲁和苏日格是外围吊车尾成员,他们母子俩的戏都演得很勉强。 吃饭的时候,苏日格就不断围着饭桌给大家添茶水,嘴里一个劲儿笑盈盈劝人喝茶,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的不对劲。 在她又一次绕到凌越这边来,看见她碗里的茶还满满当当的,苏日格脸上的笑顿了顿,眼底闪过几分审视,又很快劝凌越:“姑娘,你是喝不惯我们这里的奶茶吗?也是,你们国内来的,好多都不习惯,要不然我去给你换清水?不然干吃饭噎得慌!” 凌越随口道了声“不用”,等苏日格过分热情地不顾她的拒绝,又换来一碗清水时,她还是岿然不动,只吃干面饼。 任她说破了嘴,凌越也没动水的意思。 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太奇怪,苏日格只能悻悻然转向下一位客人。 无邪看她那目中无人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 坐在他另一边的黎蔟撇撇嘴,喝了一大口奶茶,却感觉喉咙里卡了个什么东西,咳出来后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 黎蔟下意识问无邪,无邪只是提醒他这里的东西能不碰,就尽量不要碰。 故弄玄虚的悬疑氛围拉得满满的。 凌越都懒得嘀咕这老男人了。 第30章 黎蔟,过来睡觉 这里的房间都是大床房或双床房,凌越的房间是她特意要的,有两张单人床。 晚上洗漱过后,凌越就去隔壁敲门。开门的是王萌,黎蔟在后面探头探脑。 发现来的是凌越,黎蔟赶紧把王萌挤开,笑容灿烂地问:“凌越,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休息?” 凌越让黎蔟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带上:“晚上过来和我睡。” 这里是黑店,黎蔟又因为背后的七指图入了那些人的眼,凌越担心一不留神,这小孩儿就被人叼走了。 原本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埋头写什么的无邪一听,赶紧喊人:“黎蔟,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交代!” 听到凌越的同睡邀请,黎蔟头顶都要冒烟了,哪还有功夫理会无邪啊。 黎蔟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双手扣着门框,就用害羞的小眼神瞄凌越,半晌才声若蚊蚋地说:“和、和你睡,唔,会不会,咳,进度太快了……” 从来没把黎蔟当男人看待的凌越自然不会往某方面想,只是侧身回头,示意他赶紧过来:“晚上睡觉时需要的东西都带好,免得一会儿半夜还要过来吵醒别人。” 眼看凌越要回去了,黎蔟也羞哒哒无头苍蝇一样开始收拾行李,无邪坐不住了,起身紧走几步,在隔壁房门口追上凌越。 他顺势进了凌越的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免得黎蔟迫不及待的“登堂入室”,“今晚黎蔟和我睡一个房间,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凌越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这里隐藏着的人手到底有多少。” 表面看来,农庄里只有嘎鲁和苏日格,但他们能从沙漠里把人捡回来,又知道黎蔟背上的图,必定还有其他和他们互通有无的同伙。 最主要的是,凌越不确定无邪把黎蔟摆到明面上,到底是准备在这里就引人上钩,还是有其他计划。 无邪也瞬间明白凌越的意思。 她是在怀疑他。 虽然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他对凌越也并非毫无防备。 斟酌片刻,无邪抿了抿唇,皱眉看着凌越认真道:“我需要黎蔟帮我做一件事,在此期间,我要尽量让他对我和我的想法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 他注视着凌越,声音低沉:“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不能主动帮我,我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凌越恍然:“所以一路上,你不是在引诱他爱上你?” 心情陷入低落中的无邪听清楚她说的话,脸上的深沉瞬间破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拥有一双天真单纯狗狗眼的天真无邪:“你、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我——!”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想象这一路走来,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和黎蔟的。 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凌越侧了侧脸,视线心虚地撇开,“还是不行,我接手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你要跟他培养感情,那你也过来和他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单人床,不是更容易培养感情吗? 仿佛是冷不丁知道了凌越之前居然那样看他,一时间心绪难以平复的无邪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丧,直接跟凌越耍无赖:“让他过来跟你一起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不然你过来我们房间,我让黎蔟打地铺,要不然你就一个人睡,我会看好黎蔟。” 自己误解了对方在先,无邪也把意思表达得够明白了,凌越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能假装懒得和他计较,退了一步:“我会在房间里打坐,有情况就喊一声我的名字,就这样的隔音条件,多小声我都能听到。” 虽然在这一轮争执中获得了胜利,但无邪很不开心,离开的时候还垮着一张脸,仿佛遭受了多么巨大的打击似的。 凌越对此表示不理解,甚至暗暗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在演她。 只是无邪演技太好了,根本不是嘎鲁母子能比的,凌越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白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时,凌越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这一夜,注定了不太平。 打坐守夜戒备的凌越没有等来无邪和黎蔟的动静,反而在四更天时,听到了有人脚步匆匆地往客栈外面走。 一开始凌越只以为又是起夜上厕所的人。 没想到很快,她就听见一声闷沉的痛呼声。 凌越神色一凛,轻轻推开房间里狭窄沉重的老式木窗,动作轻盈地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落地无声。 顺着声音,凌越小心翼翼来到骆驼棚,发现是叶枭倒在地上翻滚痛呼,手里还拿着刀片不停往自己身上割。 不等凌越上前查看,身后又传来两道脚步声。 凌越侧身躲在墙角露出眼睛看了一眼,来人竟是苏日格和嘎鲁! 现在还不是跟两人正面对上的时候。 凌越躲开二人,从另一面墙下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了屋顶上。 骆驼棚子是木头和草帘搭成的,十分简陋。 草帘之间有许多空隙,凌越就寻了个避光的缝隙,蹲身俯视,观察里面的情况。 就见嘎鲁走在前面,苏日格落后半步,手里提着灯。 在看见叶枭时,两人毫不惊讶。 白天还在装傻的嘎鲁此时脸上不再有傻笑,整个人戾气迸发,看起来极为阴鸷,蹲在叶枭身边,伸手故意按压对方身上那些伤口。 刚才痛到暂时晕厥的叶枭被痛醒,睁开眼看见两人,眼神里迸射出强烈的求救,半点没注意到嘎鲁和白天截然相反的表现。 可惜叶枭刚才痛到极致,直接把刀片吞进了喉咙里,此时只能发出一声声呜呜的低鸣。 嘎鲁见状,阴郁地笑了笑:“想要我救你?呵呵,你等等啊,你等等,我们马上就回去给你拿药,保管药到病除!” 叶枭已经神智不清,只听见嘎鲁说要救他,还有药到病除的药! 说罢,还倒退着走了几步,故意踩出重重的离去的脚步声。 这让叶枭再次生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挣扎着与身体里的痛苦作抗争。 然而他最终换来的,根本不是获救,而是在更漫长剧烈的痛苦中绝望地死去。 或许,在临死之前他还不甘与懊悔,痛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撑到别人拿来药的时候。 并不知道说要去拿药的嘎鲁和苏日格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骆驼棚,只是在几步远之外,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渐渐死去。 第31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礼物加更】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苏日格的惊呼声,客栈里的众人都被吵醒。 苏南的手下叶枭死了,死在骆驼棚里,看起来格外狰狞。 苏南带着无邪,无邪带着黎蔟,凌越跟着黎蔟,四个人就跟一串葫芦似的去现场查看了叶枭的尸体。 苏南嘴上问着无邪谁干的,眼神却透出几分对无邪的怀疑。 凌越默默观察这两人的对手戏。 看到最后,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无邪对苏南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是没有对比,但现在有了嘎鲁和苏日格作为对比,凌越也看出了苏南,似乎和她的其他同伴,有些不一样。 无邪需要的,是不是就是苏南的这点“不一样”? 在场四个人,就黎蔟傻呆呆的在单纯的为叶枭的死难受。 不过在发现叶枭吞了刀片的时候,黎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表现出了很剧烈的反应。 无邪就像突然失智,也不带人离开,就在旁边问黎蔟怎么了。 单纯的复读生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他跟黄岩的死状很像!” 毫不意外的,这句话被苏南听到了。 凌越:“…… ” 无意间抬眸对上凌越一言难尽的眼神,无邪摸了摸鼻子,赶紧推搡着黎蔟离开这里。 推了两下,忽然又想起凌越昨晚说的那些话。 他对待黎蔟的态度,真的很容易让她误会吗? 无邪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手,往兜里一揣,快走几步,又站住脚回头招呼黎蔟和凌越:“快点,要吃早饭了。” 凌越已经在早起的时候就把昨晚的事告知了无邪,不过无邪打定主意要搅浑这潭水,因此在饭桌上和众人讨论起叶枭的死时,先是说叶枭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在老麦等人强烈的不满和质疑后,他又顺势推导出叶枭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这一猜测。 到最后,在场所有人都被拖下了水,就连苏南这个叶枭的老大都成了嫌疑人。 苏南都气笑了,不满的斜睨着无邪,语气有些怪地质问:“关大老爷,我看你是把在场所有人包括马日拉都怀疑了个遍,怎么就偏偏不怀疑你身边的那位?” 凌越就在无邪旁边。 也不知道无邪是不是防备着凌越把黎蔟的好感捞走,每次落座,无邪都恰好坐在凌越和黎蔟中间。 只要不是涉及黎蔟的小命,凌越睁只眼闭只眼。 黎蔟心有不满,奈何太单纯,根本狡猾不过老奸巨猾的无邪。 更别提无邪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伙计王萌在旁边帮忙敲边鼓。 现在苏南把矛头直指凌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凌越老神在在,低头玩无邪给她的手机游戏。 之前凌越就看王萌总是低头玩手机,到了这里,手机能充电后,今天早上看完叶枭的尸体回来后,无邪就把自己手机给了凌越,还简单教了她一些手机自带小游戏的玩法。 现在正是凌越新鲜感十足的时候。 也不管无邪还要怎么忽悠其他人了。 无邪看了一眼捧着自己手机玩得起劲的凌越,神色淡淡,稳如老狗,就一句话,瞬间说服了所有人:“她要杀谁,不用这么费劲。” 见识过凌越强悍的体力和身手的众人:“……” 无法反驳。 毕竟凌越真要杀谁,在他们都晕倒的时候也就一棍子的事儿。 这么一想,反而是苏日格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有更大嫌疑了。 ——遇到晕倒的众人时,苏日格想动手,但碍于凌越清醒着,因此换了个更隐晦的方式,下毒杀人。 逻辑很通顺。 随后,无邪一杯水污蔑黎蔟吓尿了,黎蔟骂骂咧咧出去,想到昨天的事,就去骆驼棚地窖里搜查,果然带出了很多不利于苏日格的证据。 一具穿着防风服的有刀砍痕迹的干尸,一把枪,一些证明其他人身份的护照等。 “地窖里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黎蔟说到。 苏日格带着儿子在这里开农庄,利用地理优势吸引迷路的旅人,然后杀人夺财的说法瞬间成立。 又有无邪言语诱导,苏日格很快说漏了嘴,苏南趁机在她身上搜出了枪。 原本还想反驳狡辩的苏日格,在嘎鲁进来了一趟后,很快就改口承认了,“旅游团是我杀的,人也是我杀的,现在落到你们手上,” 她看着苏南,仿佛在暗示什么:“你杀了我吧。” 无邪却表示:“杀不杀你,是警察说了算,遵纪守法好公民,”他竖起两根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伸出食指,似笑非笑地指着苏南:“你也要哦。” 被架起来了,苏南也不好趁机继续对苏日格做什么,只能收回手枪,表示自己不动手,是有话还要问苏日格。 不过很快,在苏日格试图夺枪的时候,苏南状似无意地一脚将她踹开。 旁边没了其他人能够辖制住她,苏日格趁机撞墙而死。 眼看人真的死了,无邪才若无其事地挪开刚才轻轻压着凌越膝盖的腿。 若是需要,凌越是可以把人拦住的,不过无邪需要的不是她活着,他需要苏日格的死,以便推进后续计划的进展。 晚上,之前非常渴水的人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凌越回房卸下装备,正准备休息,回头看见桌上的茶壶。 想到曾爷马老板等人身上的不对劲,又想起无邪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忽然想通了什么,脸色微变,重新将布袋和竹杖别回身上,转身去了隔壁。 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听见无邪让黎蔟珍惜还能做缩头乌龟的日子。 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愉快,听见推门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看见是凌越,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所收敛,半躺在床上的王萌也爬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凌越进来后,直奔无邪,一把抓起他手臂,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掀开了他的衣袖。 果然,他手臂上有抓破的伤痕! “你也中招了?”因为之前大家齐聚一堂,凌越闻到的血腥味来源很杂乱,直到一起上楼的时候,凌越才若有似无地察觉到无邪身上的不对劲。 王萌和黎蔟也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 王萌正要开口说什么,无邪抬手挡了一下,示意他先别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 王萌皱眉,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果子发现凌越也在这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想要进来,却被王萌阻挡着不让进。 果子没办法,只好说明来意:“王萌哥,你们还有药吗?曾爷越来越严重,都下不了床了。” 王萌回头看了眼无邪,无邪点点头,王萌尽管不乐意,还是只能去拿了两颗药给果子。 果子还不想走,期期艾艾看着凌越:“凌越,关老师,这些人里,我们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们了,现在菜头徐雷陈超他们都死了,曾爷和王导也病得厉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只是想回家……”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无邪微微摇头。 凌越只能提点果子一句:“好好跟着,不要激怒他们。” 也不管果子听懂没有。 至今凌越对于剧组在胡杨林偏偏遇到无邪他们,又偏偏非要跟上去的“巧合”心存怀疑。 只是到现在剧组的人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凌越才始终对果子、曾爷这样帮过她的人怀着一份善意。 第32章 湖泊游泳 凌越对歧黄之术只能说略通皮毛,更擅长的还是筋骨刀伤、内伤包扎。 对于无邪的身体状况,把脉之后,凌越只能确定:“你身体里有东西,活的。” 黎蔟和王萌都吓坏了,怎么也想不出来有活的东西在身体里,会是怎么样的。 无邪倒像是想通了什么,支使王萌去隔壁看看马日拉,又提醒黎蔟和凌越:“到时候你们先别吭声,我有办法解决。” 他淡定地把衣袖重新放下去,仿佛身体里有活物的不是他。 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让黎蔟放心了不少,转而嘀咕起为什么有的人中招了,有的人又没有。 凌越看无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无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无邪垂眸,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刚才被凌越掀开衣袖把了脉的左手手臂上,不自觉又一次思考起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天晚上,凌越说她要找回家的路,并告知了她两次下地宫的遭遇。 她手上有一面青铜鬼面,那是无邪几年前,曾在康巴落族人守护的假青铜门里面,遇到阎王时见过的面具。 凌越还说,她手上或许有能够真正打开古潼京的钥匙。 她承诺可以帮他完成他的计划,相对应的,无邪需要告知她一些有关神秘存在的秘密,还要带她进入真正的古潼京。 若是凌越只将自己作为筹码,无邪还能因为怀疑而拒绝她的真正介入。 如果再加上凌越对他计划的洞察力,无邪也会表面答应合作,暗中再作别的谋算。 但她手里的面具,和未曾给他看过的古潼京钥匙,让无邪不得不在依旧怀有质疑的同时,接纳她的合作提议。 其实如果她真的与汪家人无关,有了她的帮助,无邪确实能将自己的计划安排得更完善。 原本定好计划,是第二天早上离开。 然而第二天马老板和曾爷都病得下不来床,计划只能推迟。 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几个人下来,整个客栈里安静得古怪。 午后,苏南忽然莫名其妙地来约凌越出去游泳,“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去享受一下,阳光,沙滩,还有,水。” 苏南极尽邀请。 凌越看出来她似乎有某种目的,想了想,摇头:“我没有衣服。” 游泳就要下水,凌越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了。 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只要苏南有心,总能立刻给她解决。 果然,苏南笑着表示:“我有多余的泳衣,如果你不介意。” 她视线往凌越的胸口处瞄了一眼,笑了笑,带着玩笑的语气添了句:“胸围不挑人的那种,你放心穿。” 这是想起当初在地宫里,黎蔟那小子忽然冒出一句胸大的话。 凌越也想起这事了,无语的一瞬,就依了苏南的意思。 苏南自己的泳衣是一套简单的黑色套装,说是泳衣,其实就是一件运动式内衣加短裤。 给凌越的也是一样的颜色,看来苏南挺喜欢黑色的。 只是款式略有不同,凌越这一套胸前和背后有交叉式绑带装饰,短裤也多了一圈荷叶边裙摆。 凌越的身材确实比苏南的要好一点,穿上内衣短裤后曲线毕露。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装扮,但凌越并没有古代女子该有的矜持羞怯。 不管是身姿还是步态,依旧挺拔矜傲,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昂扬自信,永远如青竹般坚韧冷傲。 苏南看到她这样的姿态时,眼神闪了闪,笑着亲昵地上前赞了一句:“可以啊凌越,身材是真有料。” 因为自幼时接受的训练,其实潜意识里对男女之别并没有很深概念的凌越微微歪头,礼貌性地互夸了一句:“你也很有料。” 大概这个世界的女性就喜欢这样互夸? 之前救下的那个北漂女生,也有这样的习惯。 不过凌越从未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人只分陌生人、朋友、敌人。 面对陌生人,凌越从不多关注。 面对朋友,不论男女,只论彼此的感情。 至于敌人?你会在杀人时在意对方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吗? 敌人死了,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是需要处理的尸体。 自己被敌人杀死了,一具死尸,何须关心身后事。 苏南笑了笑,另外又给了凌越一条披肩,两人挨着一起出了客栈,一路上苏南都在单方面说说笑笑。 言语中带着委婉的试探,身体语言和神态中,又在刻意营造出两人关系不错的氛围。 凌越大概猜到了苏南的意图。 不过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带她去游泳。 难道她还打算在水里对自己做什么? 光着脚踩在沙地上,感觉有些痒酥酥的,凌越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对于苏南的小动作,凌越只当耳旁风,低头时不时关注一下踩在细腻的沙地上时,沙子会从脚趾缝里钻出来的样子。 倒觉有趣。 到了湖边时,看到无邪也在那里,凌越和无邪望过来的视线短暂的触碰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苏南一眼,又怀疑苏南的目的还有无邪。 一个个真是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果然还是黎蔟那种呆瓜小孩更有趣。 “我猜你会想跟他说会儿话再下水?那我就先下去了。”凌越意味深长地对苏南说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径直走到了水边。 脱下身上的披肩,坐在边上探出一只细白修长的脚,下意识绷着脚背,用脚尖试了试水温。 不远处,无邪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眼神就不自觉在她露出的锁骨和笔直的小腿上划过。 反应过来后,他又很快收回视线,耳朵不自觉的升温。 不等无邪转动他聪明的脑袋,想出什么合适的开场白,那边凌越就对苏南说了句话,直接往水边去了。 等她脱下遮挡的披肩,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这一刻,无邪的眼睛像是直视了沙漠里高升的骄阳,灼烧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想挪开眼,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心在狂跳着提醒自己别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她的腿果然又长又直,骨肉匀称,是人体能达到的最优筋骨肌肉比例。 她的腰也很细,难以想象这样纤细的腰肢竟是能支撑起她一身强悍无匹力量的核心发力区。 侧身时,挺俏的弧度越发饱满柔韧,更衬出她那两个小巧的腰窝可爱迷人,这些是平时在她身上很少表露出来的独属于女性的温柔。 平时的凌越,也是十分具有魅力的,但那种魅力更多的源自她的气质,她的姿态,她的灵魂。 无邪从她的肩背看到她绷直的脚背,听黑瞎子说,那晚凌越没少用脚去踢他,倒是不曾想,她的脚也这般…… “嘿,关大老爷,看傻眼了吧?” 无邪正盯着凌越伸脚试探水的样子,关注她难得一见可爱稚气的模样暗自心痒难耐,耳边忽然响起苏南的调侃。 无邪顿时回神,极快地垂下眼睑,转瞬间收敛一切不该有的私人情绪,低头继续翻看着平板上的那些照片。 对苏南的调侃充耳不闻。 苏南哼笑一声,回头也看了眼已经下水的凌越,而后毫不客气地从无邪手里抢过平板,翻看起里面的照片。 都是之前在地宫里拍的。 “有没有找到古潼京?”苏南故意提起正事,试探凌越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在苏南面前,无邪自然不会轻易泄露真实的情绪。 他身体往后歪了歪,单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广阔的蓝天,暗自平复翻腾的心绪,“大概的方向已经找到了,具体的路,还要再看看。” 苏南低头翻照片。 无邪收敛好心神,发起反攻:“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也很聪明……” 对阿宁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无邪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有利用她的时候。 苏南是汪家人,这是无可置疑的。 阿宁对曾经的他而言,代表着一份难以释怀的记忆。 苏南必然对此知晓。 现在他将这份难以释怀的记忆,隐隐投射到苏南身上,还在怀念间给阿宁定义为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突兀地想起凌越说他在勾引她,还认为他对黎蔟…… “怎么忽然不说了?”正听得心有触动的苏南奇怪的侧头问他。 无邪嘴角勾了勾,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关注一个人久了,所见所思皆是他。 苏南很难说清楚自己对无邪的关注,究竟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别的。 她只是在漫长的三十年里,隐约的不止一次的生出过一个念头:她,是为无邪而生的。 她知道他的过去,但她曾只是旁观者。 现在再听无邪亲自和她说起那些过往,哪怕苏南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是忍不住想听他继续说。 凌越并不知道无邪和苏南又在如何的暗自言语交锋,在水里游了几圈,倒也寻得了趣味,时不时潜到水下。 这样的湖泊是没有动植物的,经过这几日的沉淀,沙尘暴带来的浑浊也已褪去,只剩清澈的湖水,以及倒映着天空的湛蓝。 不知过了多久,凌越听到苏南也下来了。 她从水底钻了出来,仰着脸闭着眼,任由水渍从脸上滑落。 等到睁开眼时,恰好对上正对面的湖边无邪望过来的眼神。 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对上凌越翠金环绕山间清泉般的眼眸,他像回到了十年前那般,无措的眼神闪躲了几瞬,然后想起什么,给了凌越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故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 凌越歪头,虽然不明白无邪暗示背部的具体原因,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说苏南一反常态地非要约她来游泳,是想借机看她的背? 她的背上该有什么? 第33章 她真像张家人! 无邪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凌越目送无邪离开,转身就看见苏南向她这边游过来。 对上凌越,苏南笑着调侃:“刚才咱们的关大老爷可是看你看傻了眼,怎么样,你和他,有情况?” 凌越好奇:“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难道不应该觉得我和黎蔟更有情况吗?” 毕竟一路上凌越对黎蔟都很照顾。 虽然无关男女之情,但凌越以为这个队伍里,若是非要有个男人来和她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首先想到黎蔟? 苏南扑哧一笑,毫不掩饰:“就他?一小屁孩儿,我不相信你真的会看上这么幼稚的小男生。” 虽说确实没有看上过谁,但并不妨碍凌越胡说八道。 她活学活用,想起了黎蔟说过的那句话:“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我觉得小鲜肉挺好的。” 凌越也是知道小鲜肉是什么意思的时髦穿越人了。 看着凌越认真辩解的样子,苏南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消失了。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原本还觉得有些棘手,如果无邪身边忽然多了凌越这样一个来历神秘,身手不凡的高手帮忙,她都怀疑自己的任务到底还能不能完成。 可如果凌越真的是对黎蔟有意思,那她反而有办法将这个高手从无邪身边剥离。 毕竟黎蔟,实在太弱了。 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就给无辜可怜的黎蔟又拉了一波仇恨值的凌越注意力都落在了“背”上。 苏南到底想看什么? 是她忌惮的敌人背上会有什么标志吗? 苏南忌惮的,会出现在无邪身边帮助他的。 那就是说,无邪身边出现过某些背上有标志的令苏南等人忌惮的高手? 苏南在怀疑她也是“某些”中的一员? 事实确实如此,在凌越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出不凡的武力值后,苏南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家人。 曾以一人之力,让汪家人忌惮多年的张家族长,张麒麟! 在玩了一会儿水后,苏南就邀请凌越去晒个沙滩浴,既然已经知道苏南的目的了,凌越也没有再继续顺着她意思配合下去的兴趣。 因此直接老毛病复发,视旁人如空气,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范儿拿捏得死死的,自顾自转身继续游泳潜水玩去了。 之前还觉得凌越好像不是那么难搞的苏南暗暗咬牙,心道这人还真挺像张家人的,都是那么高高在上! 还想着再怎么把人弄上去晒晒太阳,让体温升高了好看看有没有纹身的苏南忽然感觉身上痛得厉害,她皱眉忍耐了一会儿,疼痛越来越明显。 甚至很快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 剧痛之下,苏南也不忘自己这次的目的,立刻向凌越求救:“凌越,我身上好痛,没力气了,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凌越还以为她是装的,可是回头一看,苏南确实痛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突然想到无邪体内的活虫,想到曾爷和马老板,凌越怀疑苏南也中招了,当即游了过去,单手搂着苏南的腰将她带上了岸。 苏南还想看凌越的背,可惜凌越直接用披肩把两人裹上,又将她抱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客栈走。 苏南也是痛得没办法了,只能勉强睁开眼去看她身上。 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经过阳光的照晒,依旧一片白净。 也不知道是体温还没升上来,纹身没有显露,还是显露出来了却被披肩挡住了。 又或者凌越身上根本没有纹身。 总之算计了一场寂寞。 在进入客栈的时候,苏南就吐出一口血,彻底晕死过去了。 在大堂饭桌前坐着的无邪、黎蔟、王萌和露露等人赶紧起身走了过来,装傻的嘎鲁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王萌喊了几声老麦,老麦等人听见动静,赶紧下楼把晕倒的苏南带回了楼上房间。 凌越身上的披肩被血弄脏了,上楼回房换了身衣服,再出来就直接去了隔壁房间,跟无邪说:“她身体里的虫长大了,速度很快。” 回来时凌越趁机给苏南把过脉。 无邪点头:“看来确实和水有关。” 王萌一听,紧张的把桌上的茶水全都收了起来,坚决不肯让老板再喝一口水。 黎蔟也心有余悸,按着自己肚子,总感觉肚子里也有虫子在钻来钻去。 无邪勾住黎蔟脖子往外面拽:“走,跟我一起去干活!” 黎蔟还想跟凌越说话呢,不大乐意地嚷嚷:“干什么活啊?这里有什么活好干的?” 王萌也老老实实跟着。 凌越好奇,便也跟着去了。 然后就发现无邪居然是带着黎蔟和王萌去挖叶枭的坟。 看见无邪挖坟的动作格外熟练,凌越随口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擅长挖坟,不会是做过盗墓的勾当吧?” 旁边的王萌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无邪也抬头看了过来,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黎蔟就傻呵呵的嘎嘎笑:“就是,无邪,你一看就不像好人,简直就是法外狂徒!”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自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连凌越都看出来他不是好人了,嘎嘎! 凌越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之前的地宫,现在的挖坟,怎么看都像挖坟掘墓,这些事的带头大哥还或明或暗都是无邪。 这让凌越如何不心生感慨? 可看着王萌的反应,再看看无邪的表情,凌越双手叉腰的随意站姿缓缓变了。 她盯着无邪,怀疑的上下扫了扫他。 虽没继续开口,但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不会吧,你不会真是…… 如果她演技不是国际影后级别,单凭这一个表情,无邪就能相信凌越真的不是汪家人,也不是道上的人。 要不然,谁不知道他吴家是干什么发家的?谁不知道他吴家小三爷和胖子小哥的铁三角是怎么出名的? 仿佛从无邪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凌越皱眉,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王萌大气不敢喘,埋头吭哧吭哧挖坟。 黎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气氛不太妙。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也不敢继续嘎嘎乐了。 挖坟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直到叶枭被挖出来,无邪又催促着黎蔟上手帮忙把人抬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剧组的人想偷偷跑路,却被老麦他们逮住,三个女生狼狈逃窜,身体状况很不好的曾爷被丢在地上痛得浑身抽搐。 凌越皱眉,上前把曾爷捞起来。看老麦还在对果子紧追不舍,凌越垂眸,抬脚将一枚石子踢了出去。 破空声尖锐刺耳,老麦只感觉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单膝往地上一跪。 转头气恼的瞪过去,就对上了凌越冰冷的视线:“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就去死吧。” 老麦吓得浑身一激灵,在剧组几人面前逞威风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冷汗津津的赶紧认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绝对不会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眼神,是真的会杀了他! 虽然自己也杀过人,但老麦深知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那是对人命的绝对漠视,是视人命如蝼蚁! 自己杀那三瓜两枣,在普通人眼里是穷凶极恶的恶徒。 可在这种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果子不知道老麦的想法,只知道凌越又救了他们,忍不住情绪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凌越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想向凌越求救还是想怎样。 她只是在这一刻,脑海里只知道喊着凌越的名字,就能找到足够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安全感。 曾爷也虚弱的睁开眼,艰难地对凌越说了声谢谢。 这一路上,要不是凌越,先前在营地塌陷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会死几个人。 后来的一水之恩,沙漠里晕倒后的不弃之恩,还有现在。 甚至,如果队伍里不是有凌越震慑老麦那些人,恐怕他们…… 第34章 取虫手术【礼物加更】 苏南的倒下,引爆了客栈里其他人压抑许久的恐慌。 马老板如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急迫的寻求着求生之路。 在无邪和黎蔟他们拿出从叶枭肚子里剖出来的虫子,并说明目前出事的人都是第三次下了地宫,遭遇了孢子寄生的人时,马老板忍无可忍,怒吼道:“胡说八道!为什么只有我们这样,你!无邪!黎蔟!凌越!你们都没事!” 第三次下了地宫,还没事的三个人,全都是一伙的! 马老板对凌越生出了忌惮和质疑,他试图命令老麦对三人动手。 可惜老麦刚在外面被凌越震慑住,根本不敢吭声。 这时马老板扯着衣领难受的嘶吼着,“杀了我!老麦杀了我!” 为了一颗宝石而疯狂的马老板,也痛到宁愿去死。 无邪也控制不住的想要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肉,被黎蔟和王萌连忙按住,曾爷更是早就痛到昏过去了,王导症状更轻,但是看到其他人这样,也是难受得心焦难耐。 场面一时失控。 还是无邪挣扎着让人找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 凌越抿唇,找来绳子先把无邪绑住,确定他不会再伤害自己,这才将其他人绑起来。 做过护士的露露说必须把几人身体里的虫子拔出来,然而她并没有经验,控制不住的害怕到发抖。 面对作为试验品躺在长桌上昏迷不醒的曾爷,露露迟迟下不去手。 凌越站在她身侧,按了按她的肩膀,在她看过来时沉着冷静地道:“别怕,我在旁边看着。” 露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在曾爷脖子上按住了到处游走的虫子,一边哭一边用刀子颤颤巍巍在那里切开了一道口子。 筷子伸进去搅了搅,成功夹住了虫子。 但是露露太害怕了,手上没有力气,虫子又挣扎得厉害,一个劲往曾爷脑子里钻,露露一个手抖,眼看筷子就要松开。 这时凌越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一圈,一个用力,虫子就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那细长的虫子甚至还在筷子上扭曲蠕动挣扎着。 画面实在太恶心,看得本身就对这种软体虫类下意识后背发凉的凌越也忍不住艰难的别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腾。 露露终于忍不住,泄力的软倒在一旁呜呜哭泣。 看起来是再也没力气继续给下一个人做取虫手术了。 马老板看看露露,又把渴望的目光放到凌越身上:“凌越,你来!你来给我把虫子取出来!” 凌越为难地对马老板摇摇头,不等马老板质疑,她手上略一用力,筷子上的虫就被夹断了:“我没有把握能在夹取的过程中掌控好力度。” 看着断成两截也依旧在挣扎的虫子,原本同样把求生希望放在凌越身上的王导和老麦也忍不住心里一颤,忍不住想象如果是凌越给自己\/老大取虫子,过程中稍微一用力,把虫子夹断了,虫子岂不是会更加疯狂地往人身体里钻? 难受得神色恍惚的无邪看着凌越对虫子嫌恶的样子,心里突兀的走了一下神,觉得害怕虫子的她竟是这般可爱。 感受到虫子在自己身体里游动,无邪痛得浑身肌肉一抽,咬牙对黎蔟说:“黎蔟,你来!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 说罢,在所有人都心悸害怕的时候,自己踉跄着躺到长桌上。 已经取了虫子的曾爷被果子蛋姐她们手忙脚乱的搬到了旁边,查看着他的情况。 关心自己的王导也赶紧去看,发现取了虫子后,原本还很痛苦的曾爷神色明显平静了下来,连总是反复不退的高热也有了下降的趋势。 看来只要取出虫子,他们就能活下去! 忽然临危受命,黎蔟都慌了,“我?我不行啊,无邪!我不行的!” 无邪扯开自己的衣服,喘着气凝视着他,“这是你的命,逃不掉的!别怕,相信我,有我在!” 凌越眼神闪烁,看了黎蔟一眼。 黎蔟的命?逃不掉?难道无邪选中黎蔟,还有别的原因? 在黎蔟求助的目光望过来时,凌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而后默默站在了他身侧。 有凌越给他托底,黎蔟稍微没那么慌了。 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手底下,少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只能强行镇定下来。 在无邪艰难的出声指导下,黎蔟很快在无邪的腰侧按住了虫子,又按照无邪的教导,在下面开了个小口。 筷子夹住虫子的时候,黎蔟短且急促的做了几次呼吸,努力稳住手,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几圈,再慢慢往外扯。 可是扯到一半的时候,无论怎么扯都扯不动了,黎蔟慌了,大喊:“无邪我扯不动了!无邪!凌越!” 无邪闭着眼摸索着去帮他,握住黎蔟的手的同时,凌越的手也覆了上来。 温凉的触感让无邪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凌越担心的目光,无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就是单纯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在三人的努力下,无邪身体里的虫子顺利取出。 有了无邪亲自上阵打了个样板,剩下的马老板、苏南,王导,也陆续成功被黎蔟取出了虫子,凌越在旁边帮忙。 一连救了几条人命,凌越发现黎蔟有了很大的改变。 那种改变不是源于外表,而是源自他的内心。 或许,这就是无邪想要看到的。 体内的虫子取出来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晚上,王导和果子来找凌越。 “凌越,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有之前也是,要不是你,曾爷说不定都没了,我们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王导真心实意的道谢。 果子也连连点头。 凌越摇头:“只要你们不是坏人,只要你们想活,我又顺手,随意之举,不用放在心上。” 王导叹气,为剧组几人的未来发愁:“凌越,你说,要是当初我听你的,没有跟上他们就好了。” 凌越不置可否:“后悔也无用,不过你当初为什么会坚持跟着他们?老麦他们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说起这个,王导也很为难:“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不出名的小导演,想拉投资真的很难,求爷爷告奶奶不说,拉到投资了也不敢跟投资人大小声说话。我们这次纪录片的投资人,李总,在我刚拉好队伍的时候就一天三个电话的催,还一再强调要拍到有价值的资料,才愿意拨尾款,我们也是要吃饭的,没办法!” 果子也叹气:“是啊,当初我们要走的公路因为临时维修,拦了不让走,本来王导还说就在附近拍一拍风土民情,古老传说什么的,结果李总就跟有千里眼一样,马上就打电话来催王导,就连胡杨林那个邪乎的小道也是李总提的。” 凌越心头一动,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不容易。” 这样赞同的话,让本来就心里堆满了愁绪和抱怨的王导和果子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起李总这个投资人,还各种诉苦,是真实的打工人状态了。 听了一耳朵的抱怨,等确定无法再从两人这里得到关于投资人李总的消息,凌越就三言两语打发了二人。 临走前,王导还有些犹豫,试探地问:“凌越,你说,如果我们手里有枪,能不能……” 凌越想到苏日格死的那天,王导对无邪和苏南手里的枪的过度关注,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 两人也算给她解了惑。 凌越摇头,难得多说了几句:“王导,你们几个都是普通人, 小儿持刀,不利反伤。关根不是坏人,马老板现在压不住手下,苏南,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 多余的就不再说了。 最后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 王导还是有些想去弄把枪,有枪防身,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但果子想到之前凌越也跟她说过类似的提醒的话,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赶紧拉着王导回了房间。 等回房后,果子才在曾爷蛋姐付美的旁听下,说了之前她去求药的时候,凌越说过的话:“这一路走过来,反正我是发现了,这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凌越说过让我们不要去招惹他们,再加上今晚说的话,意思不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去掺合,就没我们的事吗?” 曾爷被凌越救了好几次,对凌越观感很好,一听是凌越说的,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蛋姐和付美也是这个意思。 只有王导,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果子就问:“王导,你总觉得自己拿到枪才算安心,那你准备拿谁的?” 王导皱巴着脸,没吭声。 果子对他多了解啊:“肯定是关老师吧?可你这样做,不就是在削弱关老师和凌越他们的实力?万一真撕破脸闹开了,你认为有枪的是关老师他们好,还是苏南他们好?”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无邪他们有枪比苏南他们有枪更好啦! 果子这么一说,王导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你说的也是,关老师和凌越他们几个人,目前看来还是挺好的,更何况他们还有马日拉。” 在无邪和苏南他们这两伙人的争锋中,前者占据优势,对他们这几个普通人更有利。 另一边,露露也在劝马老板:“老马,我们就别再折腾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马老板脸色还有些憔悴,闻言苦笑着问她:“露露,你觉得现在这些人里,你相信谁?” 露露毫不犹豫:“凌越!凌越很厉害,而且能救人的时候她都会出手救!” 马老板摇头:“露露啊,你还是太天真了,难道你没发现,除了无邪他们,凌越救的人,都是手里干干净净的普通人吗?” 他老马算什么干净的普通人吗?当然不算! 这也是今天取虫过后马老板才反应过来的。 凌越其实一直没有掩饰这一点。在对待剧组几人,对待露露时,她哪怕不怎么爱理会,但有危险的时候是真的愿意出手。 可苏南那些手下呢?苏日格呢? 露露眼神游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呐呐道:“咱们给钱,给很多钱也不行吗?” 马老板笑了笑,捧着她的脸低声喟叹:“有的人,是不会被钱打动的。” 可笑之前他还以为出钱就能让凌越给他办事,竟是一时做了个眼瞎耳聋的人。 第35章 黎蔟挨揍【礼物加更】 取出虫子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第二天就重新整装出发。 因为头天晚上和凌越的对话,以及果子等人的劝阻,王导没有再去偷无邪的枪,也就没有底气去找苏南谈判。 乖乖带着剧组的另外四个人,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苏南把嘎鲁也带上了。 这一点不管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早有预料,无邪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两句,苏南也随口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 两人都知道彼此在敷衍,也都知道彼此知道自己在敷衍。 再次有了骆驼和食物、水,但之前那段沙漠的路程让大家还心有余悸,一个个走得无精打采。 一直走到了下午,骆驼忽然不愿意再继续往前走了,指南针也失去了作用。 马老板问马日拉,马日拉又往凌越那边躲:“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知道古潼京在哪里!”他就是个能找海子的人,问他干什么呀! 无邪对照地图,想了想,给了马老板一颗定心丸:“按照出发的时间,一路上我们的速度,古潼京,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众人将骆驼上的物资行囊都卸下来,只能徒步在附近找。 走在前面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无邪和黎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落在后面的凌越只看到黎蔟忽然推开无邪,无邪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忍着点,马上就好”,然后挥起一拳砸在了黎蔟鼻子上。 旁边的曾爷果子等人下意识就往凌越脸上看,大家谁不知道凌越是黎蔟的保镖啊,向来对黎蔟护得紧。 现在无邪忽然对黎蔟动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然而凌越并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喝水。 黎蔟都懵了,擦了擦鼻子,大喊:“无邪你有病啊!” 无邪笑意不改:“是你的血终于能发挥作用了,走吧!” 选定了血溅射出去的方向,继续带路。 走在两人身后的苏南若有所思,看看地上的血,又看看回头想要找凌越撑腰的黎蔟。 经过黎蔟的时候,苏南笑着提醒了一句:“是女人,就没有喜欢什么都要靠她出头保护的男人。” 说完,还拍了拍黎蔟肩膀。 黎蔟一愣,皱了皱眉,又捂着鼻子憋着一口气往前面走。 放弃了去找凌越的想法。 他才不是什么事都顶不住,只能靠凌越的男人呢,哼! 见苏南一句话就拿捏了那小子,老麦对自家老大比了个大拇指,苏南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就这样,无邪一路挥拳,黎蔟一路挨打,靠着黎蔟的鼻血,终于找到了古潼京。 翻过沙丘,一片湛蓝如沙漠宝石的海子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一到海子边就丢下行李,扑到水边使劲往脸上泼水,消减沙漠带来的烦闷燥热。 凌越这时候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保镖职责,默默走到黎蔟身边,给他递过去一颗糖:“补补血糖,别头晕了。” 黎蔟委屈巴巴地捂着鼻子抬头看她,控诉的小眼神还是憋不住的露了出来,拉长了声调地喊凌越的名字,像是在撒娇:“你就这么看着他打我呀!” 听他告状的语气,无邪笑着又冲黎蔟比划了一下拳头,大言不惭的放话:“信不信我现在再给你一拳,凌越也不会管?” 生活不易,黎蔟叹气。 他当然相信! 不早就说过了,只要无邪揍不死他,凌越都不会管嘛。 三人正说着话,海子边就响起老麦他们惊喜的大叫声。 “有金子!是金子!” “哇好多金子!” “真的!” “快捡啊!全是金子!” 苏南的三个手下,以及剧组的几个人都在那里高兴地捡金子。 这些金子又一次让队伍的气氛发生了某些微妙的改变。 苏南仅剩的三个手下有了别的心思,似乎连苏南这个老大都不服管教了,搭帐篷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这种微妙的疏离感。 苏南对此并不关心,她现在盯无邪盯得更紧了。 不过无邪和黎蔟往海子那边走的时候,因为嘎鲁跟了过去,苏南就不再盯无邪,转而去吃饭休息,养精蓄锐去了。 海子边上,因为无邪说这里还不是古潼京而心生烦躁的黎蔟开始脱衣服,最后只剩下一条四角裤,人就下了水,试图往无邪身上泼水。 结果被无邪占据地理优势,扑了满头满脸的黄沙,只能怏怏不乐地把脑袋埋进水里老老实实洗头洗澡。 等黎蔟把脑袋从水里拔出来的时候,抹了把脸,往岸上一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一双手扭扭捏捏,跟扭麻花一样,不知是该挡上面还是捂下面,“凌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瞥了他一眼,随口评价了一句:“挺白的。” 好像这里的人在第一次看见别人的长相身材甚至穿搭的时候,都要礼貌性地夸一句。 自觉完成社交礼仪后,凌越低头跟无邪说了一句:“看到了,走了,估计马上要动手了。” 无邪仰头,定定地看了凌越片刻,确定她眼底确实没有对小屁孩儿的动容,心里那点刚生的疙瘩也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嗯,之后你保护好黎蔟就行,我这边你不用管。” 凌越不赞同地皱眉:“必须这样吗?” 无邪的生命实在称不上多顽强,凌越总怕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用自己当饵,有朝一日真翻车了。 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你的计划具体是什么,”凌越态度有些强硬,盯着无邪,一字一顿,着重强调:“我都不会让你死。” 无邪目光闪烁,理智上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可感情上却不受控制的心旌摇曳。 他从下往上看着凌越。 此时此刻,俯视着自己的凌越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冷淡中带着强势。 眼神极具压迫感,然而无邪却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带着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他忍不住生出遐思,想着如果是在很多年前遇到她,那该多好。 也幸亏凌越不知道无邪的想法,要不然必定要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 然后露出一个没眼看的表情,心中定下评断:弱鸡中的弱鸡,速速远离! 可惜凌越并不知道。 无邪也没时间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看见两人越靠越近,还对视上了的黎蔟不满地嚷嚷:“无邪,你在看什么呢!” 愤怒的黎蔟化身泼水小鸟,都顾不上害臊了,挥舞着双臂使劲朝无邪泼水。 无邪也需要做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即不服输地也回以沙子。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泼水一个丢沙,一时间打得走来有回。 不过到底还是黎蔟略输一筹,在他要往岸上爬的时候,被无邪抵着脑袋肩膀,扑腾半天都爬不上来。 早在两人开战的时候就躲到旁边的凌越:“……” 隐约听到沙丘另一边嘎鲁动手的声音,凌越看无邪阻挡黎蔟上岸的兴致半点不减,只好提醒道:“别玩了,你们两个真幼稚!” 好歹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凑一块儿就幼稚得没眼看! 第36章 废掉嘎鲁 凌越的一句“幼稚”,杀伤力极强。 无邪不再阻挡黎蔟的乌龟扑腾,反而还伸手把他拉上来。 黎蔟也只是瞪了无邪一眼,没有大吵大闹地找他算账,迅速穿上衣服。 别说,湿漉漉的四角裤穿在身上,嘶,就挺不舒服的。 趁着凌越转身往营地走,没看他这边的时候,黎蔟赶紧把手伸进裤子里扯了扯四角裤。 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好歹不勒那啥了。 无邪发现,哼哧哼哧地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 黎蔟“哼”了他一声,赶紧加快步伐要往上冲。 却在要翻过沙丘的时候被无邪一把拉住,按在了地上趴着:“不对劲,那边出事了!” 黎蔟一看,是苏南的手下还有傻子嘎鲁把其他人都制服了。 黎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嘎鲁不是傻子吗?” 无邪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才是傻子!明摆着人家是装的!” 黎蔟不信邪:“你不也刚看出来的吗?神气什么呀!” 凌越在旁边蹲着,很没有同情心地扎黎蔟心窝:“不,只有你是刚看出来的。” 黎蔟:qaq 无邪迅速安排下来:“黎蔟,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下去添乱,我和凌越下去。” 黎蔟却不服气,爬起来就往下冲:“都什么时候了!走走走,赶紧去救人!” 无邪呆住,回头看凌越,仿佛是在问:啊?我没看错吧?这小子下去救人? 凌越微微颔首:“走吧,小菜鸡送菜去了。”他们得赶紧追上去,别让小菜鸡被人吃了。 黎蔟冲过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却被嘎鲁一拳头就撂倒飞了出去。 倒是紧随其后的无邪和嘎鲁过上了招,肉眼可见的占了上风。 这倒是出乎凌越的意料。 就在无邪要将嘎鲁制服的时候,老麦突然拿枪指着无邪的脑袋,无邪被迫停手。 嘎鲁又去揪着黎蔟挑衅。 这是到她该干活的时候了。 凌越正准备上去,却见黎蔟的眼睛忽然变成黑色,力气忽然变得很大,一把就将嘎鲁甩开。 凌越暗忖,难道这就是无邪想要让人看到的黎蔟的特别? 可惜这种状态很短暂,转眼间黎蔟就又被嘎鲁压着打。 就在嘎鲁把人按在地上,扬起拳头时,不远处的凌越反手摸出竹杖,一把甩了出去。 竹杖本身重量就惊人,加上凌越带着内力的投掷,势如破竹,朝嘎鲁飞射而去。 嘎鲁只觉肩膀被一股巨力横撞了出去,整个人飞出去好远,在沙地上滑行了数米。 反应过来的嘎鲁抬眼看去,就见刚撞了他的竹杖居然被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缠着拉了回去。 顺着倒飞的竹杖,嘎鲁看到了神色冷然的凌越。 早前就得到消息,说无邪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手很厉害,疑似张家人的高手。 嘎鲁原本没放在眼里,因为他在汪家也算是身手不错的精英,自有一股傲气。 没想到,对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废掉了他惯用的右手胳膊。 捂着软塌塌的右手胳膊,嘎鲁眼神阴沉怨恨地盯着凌越。 刚才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手臂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只是上手一摸,嘎鲁就知道手臂的三根骨头全碎了。 哪怕以后得到最好的医治,嘎鲁的右手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了! 因为凌越的出手,现场被苏南等人控制的局面再次发生改变。 从凌越出现开始,苏南就紧张地盯着她。 发现无邪被老麦用枪指着时,凌越都没有多看一眼,直到嘎鲁对黎蔟动手,凌越才出了手。 如此,苏南暂且松了口气。 在凌越将竹杖甩长,眼带杀意,一步步逼近嘎鲁,明显是要把人给送走的时候,苏南赶紧出声:“凌越!我们不会动黎蔟!” 想到凌越平时的行事作风,苏南主动退步:“我们也可以把马老板马日拉王导他们全都交给你带走!我们只要无邪和王萌!” 凌越站住了脚步,侧眸看向苏南。 刚被收拾了一顿,吓破了胆的王导他们只觉苏南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 果子忍不住呜呜哭着向凌越求救:“凌越,求求你,带我们走吧!” 马老板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露露在他旁边艰难地想把他扶起来。 闻言想到什么,露露惊慌失措地对凌越喊:“凌越!我也求你,求你救救我们老马吧!他被嘎鲁捅了一刀!马上就要死了!” 凌越又去看无邪,无邪只是苦笑,仿佛已经认命了。 凌越就明白了,这老登是在暗示自己不用管他。 “可以。”凌越顺水推舟。 凌越去看了马老板的情况,确定他只是失血加情绪起伏过大,身体又疲惫不堪,这才昏迷过去。 “你给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再带去帐篷里休息。”凌越吩咐露露。 知道马老板不会死,露露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踉跄着把人连拖带扶地弄回了帐篷里。 剧组的五个人加上马日拉,都跟小鸡仔找老母鸡一样,缩在距离凌越最近的地方。 黎蔟在凌越旁边,看着不远处苏南他们用王萌威胁无邪,难受得坐不住:“凌越,我们真的不管无邪和王萌了吗?” 凌越用竹杖戳了戳沙地,也在关注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她听见无邪说,苏南和嘎鲁他们,是汪家人。 汪家人?以家族为单位的组织? 黎蔟的问话没能得到回应,他看着无邪和王萌被人用枪指着,眼神定了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无邪,你真的不肯说古潼京到底在哪里?”彻底撕破脸后,无邪点出了嘎鲁和苏南的真实身份,苏南也就不再装了,用枪怼着王萌的脑袋,威胁无邪。 无邪无动于衷,甚至还跟王萌说:“王萌,你先去,我马上就下来,不怕,就痛一下。” 王萌欲哭无泪,嘴上还挺硬气的:“你们要杀要剐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老板!” 嘎鲁不耐烦,狠狠踢了老麦一脚,“你,过去,给那小子来几刀!我就不信他还能不说!” 老麦不满嘎鲁的强势,然而苏南说了让他们听嘎鲁的,没办法,只好往王萌那边走。 期间还不自觉地往凌越那边瞅了一眼。 察觉老麦的畏畏缩缩,嘎鲁恨得咬牙。要不是他右臂废了,他早就给这些人全送走,都是一群废物! 再磨蹭,也就两步路的事,老麦来到王萌边上,将刀架在王萌脖子上,回头对无邪苦口婆心:“无邪,你就说了吧!都到这儿了,肯定离古潼京也不远了,你说你还瞒着有意思吗?” 无邪适时的表现出了一点动摇。 苏南一见有戏,挥退老麦,“无邪,你看,凌越一路看起来跟你走得很近,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只顾着黎蔟?知道她上次在湖边跟我说什么了吗?” 发现无邪的眼神专注地看过来。 苏南笑了笑:“她说,她喜欢黎蔟,如果在你和黎蔟之间只能选一个带回去,她只会选黎蔟。” 无邪垂下眼睑,睫毛颤动间泄露了几分真实的内心情绪。 苏南自认为找到了攻破无邪信心防的弱点,也不着急了。 然而嘎鲁却看到了苏南要放过无邪,在这个任务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自己这条胳膊也将白废的可能。 本身就性子阴郁狠戾睚眦必报的嘎鲁如何能接受? 嘎鲁忽然抢过老麦手里的枪,对准了神色动摇,仿佛下一秒就要吐露古潼京秘密的无邪,癫狂的笑道:“我反悔了,我不想听了!无邪,你太聪明了,我不能留着你!” 说罢就要开枪。 却不想苏南突然把枪指向了嘎鲁,眼含警告:“留下无邪的命,如果他死了,谁带我们去古潼京?” 苏南知道,嘎鲁的任务是去古潼京。可她的任务,却是无邪。 两人的任务不同,做法自然也不相同。 汪家人的行事风格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嘎鲁要破坏她的任务,她自然不会顾虑对方同为汪家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嘎鲁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苏南刚才让老麦等人听他的,代表着两人的任务是一致的。 面对苏南给出的理由,嘎鲁看向凌越那边:“有那小子背上的七指图,还怕到不了古潼京?” 苏南嗤笑:“那你去对付凌越?” 嘎鲁脸上神色变幻,显然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凌越。 即便他们手里有两把枪,可子弹是有限的。 以凌越的身手,嘎鲁还真没把握能在子弹用光之前弄死对方。 第37章 进入古潼京 不得不说,嘎鲁是个狠人。 在苏南和他产生争执的时候,老麦就是出声想给自家老大助助威风,才刚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嘎鲁一枪毙了。 另外两人吃惊地想要动手,也被嘎鲁毫不犹豫地两个点射,全躺下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凌越这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黎蔟更是浑身一哆嗦。 然后捏紧了拳头,站起来对凌越说:“凌越,你走吧,到这里你就算完成你保镖的使命了!我不能丢下无邪,我要去救他!” 说完就抖着膝盖往那边冲,跟头小牛犊一样。 凌越无奈,只能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还不等黎蔟冲过去,嘎鲁和苏南又争吵了几句。 嘎鲁左手一压就要对无邪开枪,苏南当机立断踢起沙子迷了嘎鲁的眼,同时果断对着嘎鲁来了一枪。 嘎鲁倒下了。 黎蔟惊呆了。 凌越也站住了脚。 只有无邪,趁着苏南去查看嘎鲁的时候,一把抓起嘎鲁掉在旁边的枪,枪口对向了苏南。 苏南难以置信地调转枪口,和无邪对峙,脸上是气出来的笑:“无邪,我刚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 无邪不为所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我没有时间了。” 苏南却歪头看了一眼刚冲过来的黎蔟:“不,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你杀了黎蔟,我杀了王萌,我们两个人下去。” 以为逃出生天的王萌:“啊?” 刚冲到这边的黎蔟:“啊?” 无邪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 黎蔟不敢置信:“无邪,你说过你要带我回家的!”所以你现在笑个毛线啊! 苏南微笑:“他现在要带我回家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无邪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如果你不是汪家人,可能我会相信你。” 而且,“杀黎蔟?你敢?”抬眸朝苏南背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南心道不好,正要转头,忽的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得到无邪暗示,一棍子敲晕了苏南的凌越看了眼嘎鲁,用询问的眼神看无邪:要不要把他也干掉? 无邪摇摇头,让王萌去把嘎鲁绑起来,“后面有人来处理他们。” 凌越就想到那个跟阴沟老鼠一样一直跟着他们的满身贱气的男人,“是他?” 无邪不知道凌越对黑瞎子的印象糟到何种程度,点点头算是回答。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无邪看了海子的方向一眼,立刻对凌越说:“带上物资,快跑,往海子那边跑!” 王导和露露他们赶紧站起来,也想跟着跑,被无邪回头制止了:“想活着离开就留在这里!先把苏南绑起来,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如果马老板还醒着,可能还会有人为了去真正的古潼京而不听劝。 但王导他们就是普通人,现在只想活着走出去。 露露更是一直不赞同马老板为了去古潼京连命都不要的选择,这会儿一听,也连忙站住了脚,心情忐忑地目送凌越和无邪他们四个人背着包跑过沙丘,消失在沙丘后。 一开始凌越以为是地震,但跟着无邪跳进海子里后,她就发现,震动的并不是地面,而是海子。 海子在移动! 速度还很快。 无邪带头往海子消失的方向游,王萌紧随其后。 只有黎蔟体力不支,又惊慌失措,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很快就扑腾着往下沉了。 凌越随着他的下沉,一个深呼吸后潜了下去。 在水底找到黎蔟,在他窒息之前,凌越掐着他脖子凑上去渡了一口气给他。 刚要晕过去的黎蔟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忘了扑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只当他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要做些给她添麻烦的挣扎,扯着他身上的背包带子转身在前面追着无邪两人游了过去。 黎蔟就像在水里被放飞的风筝,睁大了眼睛顺着凌越的力道跟着她。 海子下面水流消失的地方吸力太大了,还有很多暗流。 凌越反应过来,在背包带着断掉的同时想要转手去拉黎蔟手臂,黎蔟却已被暗流裹挟着率先被吸了进去。 凌越眨动眼睛,尽量追着他消失的地方也一头扎了进去。 水极深则为黑。 凌越在水底失去了视野,等她再睁开眼时,满目的雪白沙粒,在水底也依旧晃眼得很。 凌越从变了位置的海子水底浮上了水面,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缓过来后转头去找另外三个人。 然而奇怪的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都是被海子带过来的,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海子里? 凌越对沙漠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海子的移动是迅速且不固定的。 在带着无邪他们下来的时候,海子会迅速路过某些地方,然后将一起带过来的无邪他们随机搁浅在某片沙漠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越这样全程保持清醒,还有体力一直追着海子不掉队。 此时被搁浅在其他地方的无邪和王萌陆续醒来,两人相隔不远,很快就汇合。 无邪皱眉,环顾四周:“凌越和黎蔟呢?” 王萌摇头:“不知道啊,刚才一路跑过来,我都没看到人。” 无邪有些担心,带着王萌开始在周围寻找。 凌越上了岸,随手脱了外套,又检查了一下布袋和竹杖,确定都没落下,这才查看周围。 白,一片的白,入目之处,全是凌越曾在地宫里发现的那种白沙。 这让凌越难免警惕起来,就怕这么多白沙里忽然钻出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又或是钻出一群长毛的黑蛇。 正当她要随便选个方向去找人的时候,背后海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一道听着就欠踢的声音:“啦啦啦啦我爱洗澡啦啦啦啦~” 每一个音调都是那么出乎意料与众不同! 凌越暗暗吸了口气,转身一看,果然是一身黑漆漆的某人! 看到凌越转身看过来,连外套都穿得好好的某人故作娇羞地双手捂胸,大呼小叫:“哎呀瞎子被看光啦!美女你要对人家负责呀~” 隔着墨镜抛来一个媚眼,黑瞎子笑得荡漾:“不负责的话,给钱也行~” 凌越:“……” 回头看你那一眼都是多余的! 凌越转身就走。 黑瞎子见状,赶紧游上岸,都顾不上拧身上的水,小跑着追了上去:“哎美女别走啊,认识一下呗?你看,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第二次见面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是吧?” 凌越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黑瞎子从她左边绕到了右边,誓要对凌越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立体声波攻击:“美女你好啊我叫黑眼镜,你看我戴着墨镜就知道啦,以后看到墨镜一定要想起人家哦~” “美女,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叫我瞎子吧,瞎子该叫你什么?虽然你很美,但总不能一直美女美女的叫你是吧?” “嗨~美女,你能看见我吗?难道瞎子隐身了?美女?你说句话呀~” 凌越:“……” 第38章 无邪是盗墓贼?【礼物加更】 在黑瞎子坚持不懈花样百出的骚扰下,凌越忍无可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黑瞎子夸张地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瞎子还以为美女你要跟哑巴抢道上的称号,话说美女,你认识哑巴吗?” 黑瞎子脸上嬉皮笑脸,墨镜后的眼睛却如鹰隼般盯着凌越的神态变化。 凌越脸上只有不耐烦,眼底还有对他这个人的嫌弃。 真真实实,一点不掺水的那种。 语气也是阴阳怪气,“道上?你混什么道?喇叭成精道?又是瞎子又是哑巴,这些都是你在你那个道上的诨号吗?只能说人不如名!” 可真叫瞎子伤心啊qaq 黑瞎子心里猜测了许多,嘴上还在叭叭:“你不知道我们混什么道?嘿嘿,我看你对无邪挺感兴趣的,想不想知道无邪混的什么道啊?不多,只要30块钱,打骨折的优惠价,真哒!” 凌越疾走的步子一顿。 黑瞎子挑眉,暗道吴小三爷还真能用在这儿啊? 可以可以。 虽然美女对他这么个型男大帅哥不感兴趣,这个现实残酷得让瞎子想捏着手帕嘤嘤嘤,但是没关系,美女对他徒弟感兴趣也可以啊。 反正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啦! 混不吝的七想八想,黑瞎子越发卖力地推销起自己的便宜徒弟,誓要从凌越这里赚到一笔小钱钱。 绝不能在凌越这里砸了他黑爷道上推销小能手的招牌! 在又听了黑瞎子十分钟的嗡嗡嗡,确定不能免费从他嘴里听到无邪相关的信息后,凌越只能暗骂一声这瞎子死要钱,然后从兜里抠抠搜搜掏出十块钱:“没钱了,十块钱说不说?” 黑瞎子扁嘴,还想讨论一下价格,却见凌越另一只手默默伸向了后腰。 刚在外面亲眼目睹凌越一棍子把嘎鲁废掉的黑瞎子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涨价了,把十块钱往兜里一揣,搓着手嘿嘿道:“无邪啊,人称小三爷,老九门里吴家第三代的独苗苗。这吴家可是有不少家底,他二叔三叔都没结婚,吴家老太太就盼望着无邪能给他们吴家传宗接代。所以说啊只要能把无邪搞定,嘿嘿,那富贵荣华,可就一辈子都享受不完咯~” 眼看黑瞎子收了钱还用这些诨话来打发她,凌越花钱的心痛伴随着对黑瞎子本人的厌烦,让她浑身冷气散发,如有实质。 一双翠金褐眸带着杀气,冷冷凝视着黑瞎子。 意思都摆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了:再不说有用的消息,她就要削他了! 黑瞎子摸摸鼻子,咳嗽两声,不敢再试探了,脸上不正经的笑都瞬间收敛。 这么一严肃下来,黑瞎子故意用不正经的笑容掩藏起来的真实气质就显露了出来。 不笑的他面容硬朗,五官立体。 看不见的眼睛在高挺的眉峰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也拉平,越发显得他坚毅方正的下巴冷硬强势。 黑瞎子也确实没有再敷衍凌越,而是语气平淡莫测地说起无邪。 “无邪出生长沙老九门的吴家,老九门是曾经长沙城里一手遮天的势力,特别是在倒斗上……” 倒斗是什么意思? 凌越皱眉,暂且压下疑惑。 继续听黑瞎子说话。 黑瞎子是带着无邪交代的任务来的,既然已经和凌越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该要透露给她的一些消息,就得简单说一下。 是真的简单。 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老九门分别是张、红、李、陈、吴、黑、霍、齐、解,第一代的时候,吴家老太爷,也就是无邪的爷爷,无意中发现了九门中有第十家的势力渗透了进来,也就是汪家。” 为了好好说话,黑瞎子邀请凌越坐下。 凌越无有不从,坐在黑瞎子对面,眼睛看着黑瞎子的墨镜,仿佛能透过镜片看进他的眼睛里。 黑瞎子也在关注她的每一点神态变化:“因为汪家渗透挑拨,九门内斗得厉害,很快因为某些原因,九家各自奔走他方。然而他们依旧逃脱不开汪家的暗中操控……” 在黑瞎子的叙述中,凌越初步了解了九门和汪家,汪家是存在了几百年的野心勃勃的隐形世家。 因为九门在地下的势力,盯上了九门,试图操控九门,为他们的野心做马前卒。 两边的抗争,从无邪的三叔,也就是九门的第二代开始。 直到现在,无邪也依旧在与汪家争斗。 说完后,看出凌越有很多疑惑的黑瞎子抬手,笑着做了个“请提问”的手势。 凌越整理了一下信息,第一句似疑问,似感慨:“所以无邪是祖传盗墓贼?!” 黑瞎子嘴角的笑一僵,镜片下的眸子沁出了笑意,“是啊,所以瞎子混的不是喇叭成精道哦~” 凌越不明白当盗墓贼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喇叭成精至少还是精怪一类,怎么说都比盗墓贼说起来更好听吧? 想到自己居然要和一群挖坟掘墓之徒合作,凌越心理上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她以前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让王爷已经在修建的陵墓更安全隐蔽,偶尔琢磨一下,也是琢磨如何弄死盗墓贼。 现在一朝身份转变…… 凌越暗暗运气,想到:反正也不是盗的王爷的墓,也不是皇室其他人的墓,就连世界都不一样。 所以挖一挖也没什么! 如此这般,凌越迅速调整好心态,点点头:“九门作为发家不过三代的盗墓贼,这么多年能和数百年的世家对抗,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插足?” 听凌越这般称呼九门和汪家,还一针见血地根据有限信息如此断言,黑瞎子彻底相信凌越不是汪家人了。 对方甚至还很抵触盗墓这一行当。 要不是凌越行事作风里透着几分江湖气,黑瞎子都要怀疑对方是官方的人了。 想起无邪的叮嘱,让他在凌越有怀疑的时候可以透露张家的部分不重要信息,黑瞎子暗笑这便宜徒弟,对凌越还真挺了解的。 “不错,最开始汪家盯上的,其实是张家,一个存在了两千多年的特殊家族!”黑瞎子心里蛐蛐,表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当科普专家。 凌越忽然想到苏南想看她背的行为,“所以张家人身上有特殊印记?” 黑瞎子挑眉:“不错,张家人身上有遇热才会显现的纹身,分外家穷奇和本家麒麟。汪家最初就是模仿张家发展而来,汪家的标记是后肩会有遇热显现的凤凰纹身。” 凌越恍然大悟:“看来当日苏南就是想看我身上有没有张家纹身?” 黑瞎子忍不住笑出一口大白牙:“别说,就你这长相,这性子,这身手,还真挺像哑巴张的族人。” “哑巴张是谁?张家人?”凌越大概捋清了双方势力,也忍不住对黑瞎子再三提及的“哑巴张”这个诨号生出好奇。 说起哑巴张,黑瞎子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道上当年有名的铁三角,就是无邪和哑巴、胖子组成的,美女你对咱们这条道上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闻言,凌越还是没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谁没事会去了解你们这条道的消息?盗墓的勾当难道是什么很光宗耀祖的事?” 被嫌弃了,黑瞎子嘿嘿地笑。 反正被嫌弃的又不是他瞎子一个人,连哑巴张以及那群高傲的张家人都被嫌弃了。 有机会一定要多学学,回头就说给张家人听,那群人的反应肯定会特别有意思! 第39章 离人悲 凌越知道黑瞎子不会再透露其他的更重要的信息,也就不再理会黑瞎子,自顾自整理好目前已知线索。 捋清无邪的目的和大概计划后,凌越起身,准备继续去找无邪和黎蔟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巨响,是爆炸声! 凌越立即往那个方向赶,至于站在原地没有跟着的黑瞎子,凌越并不意外。 有了方向,凌越很快就赶了过去,到的时候无邪和王萌已经找到了黎蔟。 并且无邪又在忽悠黎蔟,说他们三个人一起被风干很有趣,还要成为一个大自然的艺术品。 黎蔟从脸到眼,都写满了一句话:你有病吧! 凌越对此表示赞同:“看来你们已经把自己的往后余生都安排好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凌越出声,带着些无奈的调侃。 听到她的声音,黎蔟精神一振,跳下车就赶紧往她这边跑:“凌越!你去哪了?怎么我醒过来都没看到你!”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对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道:“我跟着海子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从水里钻出来也没看见你们。” 说罢,又有些好奇:“你们为什么都在这边?” 黎蔟刚要说什么,视线落在凌越红润的嘴唇上,猛然想起水底发生的事,整个人又立马变成了烧水壶——脸上发烫头顶冒烟。 说出口的话也不成句了:“凌、凌、凌越,你,我,之前,你……” 凌越奇怪地伸手,手掌朝上,虎口托着他脖子,手指捏开他的咬合骨,让他自然地张开嘴巴:“怎么了?嗓子受伤了?”难道是呛了水进去,伤到气管了? 这样被她整个掌控在手心的感觉,让黎蔟更羞涩了,一双大眼睛都染上了湿漉漉的水润,下巴还悄悄往她手上搁。 一米八二的高个子,愣是弯腰低头把自己变成了大狗狗。 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无邪看了眼神一沉,故作随意地解释:“海子在移动的过程中会经过很多地方,跟不上它速度的人,就会被提前抛下,看来你一直追着海子,没有被甩开。” 凌越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幸好海子没有跑得太远,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你们。” 说着话,没发现黎蔟嗓子有什么明显伤的凌越随手放开他,又抬起他的手,一手托在下面,一手给他把脉。 确定脉搏有力,节奏还有些快,中气很足。 五脏六腑都没有内伤,凌越才安慰黎蔟:“应该就是被水呛了嗓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黎蔟才反应过来自己吞吞吐吐的说话,被凌越误以为是嗓子不舒服。 还给他检查了一遍。 虽然凌越没有直接回应水底的那个吻,咳,但是她才找到大家,就第一个关心他的身体哎。 这还不是偏爱,那什么才是? 黎蔟回头给了无邪一个得意的笑,然后看凌越在看周围的车,赶紧把刚才无邪说的那些猜测都现学现卖说给凌越听。 无邪都要气笑了,这臭小子,还真是把借花献佛这一手玩得挺溜的啊! 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有小伙计的老板! 无邪给了王萌一个眼神。 王萌立刻过去,勾住黎蔟的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车里收集物资:“黎蔟,你也不想凌越被饿到吧?”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 就是聪明的点有些戳他家老板的心窝子。 “走吧,我们也去另一边看看。”无邪把碍眼的人都弄走了,侧身邀请凌越。 凌越点头。 进来时带的包都弄丢了,为了救黎蔟,凌越也没能在身上背包带子被暗流扯断的时候把包救回来。 现在大家都是两手空空。 身上东西最多的,可能就是凌越了。 她扯破的外套里面还挂着一个青铜面具。 无邪看见了,忍不住好笑:“你怎么还把它挂身上了?”就不嫌碍事? “不容易丢。”凌越随口答到,又把面具取下来,将之用腰上布袋的系绳重新穿了,就挂在腰侧。 摸了下布袋,里面装的东西确实不轻,但那是除了竹杖外,她从原来世界带过来的唯二之物。 凌越甚至怀疑自己的穿越和它有关。 毕竟穿到这个陌生世界,恰好就发生在自己成功盗取它之后。 无邪早就对她腰侧那个从不离身的布袋很好奇了,若是之前,他还可能想要找机会偷偷看看,现在么。 无邪垂眸,看了看布袋,直接询问:“布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方便给我看看吗?” 凌越身上没有和人动手的痕迹,也没有跟着过来,所以凌越的身份是黑瞎子确认过的。 这些年,小哥离开后,黑瞎子帮了他很多。 无邪信任黑瞎子,就像他信任小哥那样。 黑瞎子是对凌越来历身份的最后一次试探。 年轻的时候,无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求一个答案。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答案。 只要知道凌越不是他们的敌人,还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这就足够他付出一定的信任了。 凌越迟疑了一下,面对无邪坦诚的询问,手搁着布料摩挲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有预感,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邪也不介意,笑了笑,神态很放松:“好啊,我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会愿意给我看。” 凌越也回以浅笑,翠金环绕的眸子里沁出些许柔和的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会的。” 最后物资搜集到了一部分,更多的却是风干的尸体。 无邪提议把尸体都堆到一起集体掩埋,三人还经过一番讨论,最后由黎蔟取了个名字。 离人悲。 “这些离开家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无邪眼底有一缕水汽迅速升腾,又迅速消失。 他侧眸,忍不住去看凌越。 凌越默默注视着一切,眼神里带着怅然,很快又化作坚定。 无邪想,她是想起家,想起家里的人了吗? ‘寻找一条回家的路?她的家,到底在哪里?’ 刻完碑,又在无邪的带头下,对着这些死去的人进行了一堆中西合璧乱七八糟的祭拜祈祷,然后一行四人换了个方向,准备继续搜集物资。 然而等转了一圈再回来,刚立好的离人悲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消失?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位置了?”黎蔟皱巴着脸,怀疑自己都不想怀疑这片跟死了一样连风都没有的白色沙漠。 无邪摇头,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类似蛇游走过的痕迹。 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群长毛的黑蛇,当即反手抽出竹杖,警惕起来。 顺手把黎蔟往自己身侧护着,提醒道:“小心,跟在我身边。” 刚有点紧张的黎蔟立刻美滋滋,扯着凌越的衣角,还不忘又给无邪送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无邪意味不明地勾唇回了他一个沉沉的笑。 弄得黎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麻麻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每次无邪对他这么笑,都是他要倒霉的时候。 黎蔟又往凌越那边挤了挤,试图寻找更多的安全感。 无邪只当没看见,一通分析,还带着王萌刨了沙。 然而不等刨出点东西,王萌就被忽然窜出来的东西缠住了脚直往沙里面拖! 无邪一惊,想也不想跳过去试图抓住王萌。 凌越也是心头一突,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不是往上跳的蛇,而是往下钻的树根。 树根怎么会动呢! 心绪翻腾间,凌越已经纵身飞掠过去,一把将还剩两只手和半个脑袋在外面的王萌抓住。 无邪和黎蔟赶紧来帮忙,却不想转眼间无邪也被树根卷住了脚往下拖。 眼看无邪也要被拖下去了,凌越下意识手上力道一松,树根就将王萌彻底拽了下去。 凌越不再犹豫,转身扑向无邪。 在他即将被拖下去的时刻抓住了他手臂,凌越咬牙将竹杖狠狠往沙地里一插,整根竹杖连带着半截小臂都扎根到了沙地深处。 有了短暂的着力点,凌越和沙里的树根呈现出拖拽的平衡状态。 树根力气很大,凌越力气也不遑多让,然而无邪和凌越都明白,这样的持衡拉扯根本不能长久。 因为作为两股力量的拉扯中心,无邪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回头看了举着匕首叫喊着要过来帮忙的黎蔟,凌越对他喊了一声“快走!” 转头对上无邪深沉的眼眸,凌越拉着无邪的那只手臂不再往后施力,反而手肘一收,带着自己往他的方向一滑,同时抽出插进沙地里的竹杖。 没了拉扯力,凌越在抱住无邪的瞬间,两人迅速消失。 “凌越!无邪!”黎蔟心胆俱裂,冲过去就拼命刨沙子,试图把两人刨出来。 然而树根往他身上一抽,就将黎蔟甩飞了出去,叫他晕倒在那里,很快就被飞扬的沙粒掩盖在下面。 第40章 古潼京 凌越的内功虽未达到先天之境,化内力为真气,做到内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也能运转功法,改外呼吸为内呼吸,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正常活动一个时辰。 两个小时。 再带一个普通人,大概能撑一个小时。 在凌越的设想里,至少足够她想办法带着无邪摆脱古怪树根的纠缠,再次活着回到地面。 因此在被拖下去的第一时间,凌越抱住无邪的瞬间,一手紧紧扣住他的腰,确保两人不会被分开。 另一只手则从下往上,既是掐,也是托的卡住无邪的下颌,保证他的下颌骨不会在无数沙粒的挤压下无法打开。 同时,她将唇凑了上去,微微侧头,封住他被迫微微张开的双唇,不留一丝缝隙。 气息从她唇间源源不断地向他渡过去。 凌越在确保无邪不会窒息而死的同时,还要关注古怪树根的动向。 她不知道树根最终会把他们拖到哪里去,是更深的沙漠之下,还是它专门吸收阴阳的根系老巢?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很不利于他们逃出生天。 好在一切都比凌越想象的更有利。 在心中默数百来次呼吸后,他们竟被树根拖到了地下一处没有沙的空间! 察觉到这一点后,凌越托着无邪下颌的手当即顺着他的右臂下滑至掌间,夺了他一直紧握的刀。 挥手劈断缠在无邪脚上的树根,凌越一掌将无邪送到远处,自己反身砍断腰上越缠越紧,几乎要勒进皮肉中的树根。 在她刚落地的瞬间,无数树根如触须,自四面八方游走扭曲着探扑而来,不知其数量和长度的极限,又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它占据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凌越目光一凛,头也不回地对无邪喊了一声“你先走!” 一手刀一手棍,劈砍挡挥,腾跃躲闪间将第一批冲过来的树根挡了或削或挡,正待苦战。 回过神来的无邪不仅没离开,反而往凌越这边跑了过来,抓住凌越手腕拉着她进了一条通道:“跟我走!” 然后拉着凌越七拐八拐的,很快就钻进了一个铁门。 把铁门关上,插上插稍,无邪侧身用肩膀顶着铁门,凌越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侧身,面对着面,距离很近,却没时间关注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 而是齐齐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砰——! 砰砰——! 铁门外传来剧烈的拍门声,力气很大,插稍都变了形,整扇门剧烈的晃动着,仿佛随时可能被外面的古怪树根给拍飞。 好在这扇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门质量很给力,到底还是撑住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无邪和凌越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此时,两人抬眸间,才发现彼此的距离近到呼吸交缠。 任何一方稍微抬一抬下巴,两人的唇就会触碰到一起。 无邪脸上一红,赶紧站直了身体。 如此,靠着彼此十来厘米的身高差,好歹没那么暧昧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总是会很忙碌。 无邪转身,靠打火机很快找到了两个手电筒。 试了试,还能用。 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递过去一支手电筒,无邪自己举着一支手电筒开始查看这个房间里有些什么。 不过在感受到一只温凉的手从他手心滑过时,无邪还是忍不住抿唇垂眸,打着手电筒举在脸侧的手微微挪动,手背悄悄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柔软馨香。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困惑心旌摇曳,在源源不断的呼吸渡到口中时,无邪就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如在海子里,对方也为黎蔟渡过气,现在换了他也一样。 可无邪不想要这种“一样”,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 然而转身抬眸,对上凌越警觉地转过来的视线,那双眼睛里只有对这个陌生环境的警惕和戒备,没有丝毫他渴望看到的情绪。 无邪心底一沉,知道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压下凌乱的私人情绪,开口道:“这里就是古潼京。” 凌越皱眉:“这里?” 虽然对这个世界还不算多了解,但不管是铁门,还是水泥地面和墙壁,凌越还是知道这些都是属于现代社会的。 然而马日拉所说的古潼京,明明是存在了上千年的文明遗迹。 似是看出了凌越的疑惑,无邪声音轻缓地向她解释:“想必马日拉也跟你说过,大约七十年前,曾有一群人在这边活跃,现在的这些建筑,就是当时那群人留下的。” 无邪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找到一个文件袋,打开后看了看,转身递给凌越:“九门中的领头羊张大佛爷带领九门中的一群精英,在这里开启了编号为056的古潼京修复工程。” “他发现了古潼京的一个秘密,于是决定修复已经破损的古潼京,然而在三年后,这里发生了意外,死了很多人。张大佛爷决定终止工程,并封存了古潼京的一切,留下命令,不允许九门里的任何人再进这里。” 凌越拆开资料袋,里面的文件正是记录关于修复工程的报告:“你知道古潼京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造的吗?” 在资料记载方面,无邪向来都很擅长。 在计划将古潼京作为最终收网之地的时候,他就查过这座神秘古老的古城来历。 此时凌越问起来,他也能娓娓道来:“根据我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初步能推到1900年前,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蓝庭曾写过一本关于古居延城文明的书,里面就曾提到过,古潼京就在古居延城文明附近,当时就已经有人在使用白沙。” 凌越思索:“所以,古居延城文明,很可能就是古潼京的前身?古潼京城主地宫又用月氏文,月氏文明发源于古居延城文明?” 她要找的会是它吗? “白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在地宫里会遇到戴着青铜面具的白沙怪物?而这里这么多白沙,却没有像那样可以攻击人?”凌越至今还对此无法忘怀。 白沙套一副青铜盔甲竟然就能像人一样动,不,应该说比人厉害多了。 这也算是除了穿越世界外,凌越正面遭遇的第一件匪夷所思的,涉及神秘力量的诡异之事。 无邪对此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一谈及阎王骑尸,就要谈及康巴落人。 然后牵扯出张家如何制作斗尸,藏海花的秘密,寄生着藏海花的金属球及金球幼虫,数千年前神秘人在喜马拉雅山谷制造了巨大黑色金属球…… 沉默了许久,无邪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漫长且神秘的故事,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实在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凌越凝眸,看着他的眸子。 无邪坦然相对。 最终凌越道:“世界之大,隐秘之多,人力微渺,可窥一二,已幸甚矣。” 无邪眸光闪烁,有片刻的失神:“知道得多了,其实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各自翻看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室,摆设很简单,文件柜,办公桌,以及用文件柜隔出来的放了一张行军床一个床头柜的生活间。 不知无邪从哪里找到一个还能用的矿灯,点亮后,屋子里有了昏黄的灯光照明。 他还在床头柜下面找到一个军用医疗箱,赶紧招呼还在文件柜前查看文件的凌越:“这里面的药还可以用,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为了护着无邪,凌越完全没有管死死勒在自己腰上的树根。 之前打斗的时候,无邪就注意到她腰似乎受伤了。 偶尔外套晃动间露出里面贴身的体恤衫,白色的布料上还沾染了几团刺眼的红。 凌越放下文件,起身走到无邪面前,却是先蹲下身,去扯他的裤脚。 看到他脚踝上可怕的青紫,凌越仰头朝他笑了笑,带着些亲近的调侃:“还是先给你擦药吧,身娇体弱的关老师。” 无邪一囧,缩了缩脚,还想说什么,却被凌越强势地往后一推,他就被迫坐到了刚简单收拾过的行军床上。 凌越动作很利索,即便对这些药都不太熟,但靠着上面模糊的标签说明,以及药的气味,还是很快找到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倒了一些在手心里,用内力烘热,单膝跪地将无邪一条腿架在曲起的大腿上。 眼看凌越真要上手给自己揉脚踝,无邪面红耳赤,连忙拒绝:“不用,这里我自己也能擦!” 他一个大男人,哪能让人家小姑娘给自己揉脚踝? 那像什么话! 然而他的挣扎在凌越看来,只是抬手一点的功夫。 被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硬控在床上的无邪惊呆了,一双总是透着精明和沧桑的眼里满是迷茫。 像只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却忽然莫名其妙迷了路的大狗狗。 第41章 心灵手巧的无邪【礼物加更】 凌越头也没抬,并没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认知。 大约是因为她人生中很大一部分认知和观念,都形成于死士营中。 何为死士?没有亲族,没有朋友,没有情义,只有你死我活。 就像养蛊,没有人在意这些蝼蚁来自哪里,也无人在意最后活着走出来的是哪只蝼蚁。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只蝼蚁将为己所用。 凌越也曾思考,她从哪里来,以后将死在何处。 总归她是不愿意死在那片充满血腥味的山谷中的,所以她杀了很多想杀她的人。 同批进去的人,死了又换,换了又死…… 即便后来凌越有了翻天覆地的人生,在她的认知里,依旧只有愿意不愿意,只有值得不值得。 只要愿意,便是贩夫走卒也可结交亲近。 只要值得,便是低入尘埃,又有何不可? 无邪如今算是她的盟友,也算朋友,还是她想要找到回家之路的重要帮手。 只是揉个脚踝上的瘀伤罢了,不值一提。 不过看无邪在面对她时,似乎挺注重男女之别(虽然这对到处乱用攻心之术的妖妃妲己而言,实在古怪得很,但不理解却尊重),凌越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用内力推拿,你的伤能好得更快。” 脚上的伤好了,待会儿再遇到什么意外,打不过也能跑得快点。 凌越不是说说而已。 目前不能动弹的无邪只感觉脚踝上一阵微烫麻痒的揉捏,不过几分钟,等凌越松开手后,他原本刺痛笨重的脚踝居然十分轻松。 等凌越解开他的穴道,无邪低头转动了几下脚踝,发现除了面上还有一点红紫,居然跟没受伤一样。 “内力居然这么神奇。”无邪呢喃,湮灭了多年的好奇心和探究欲突地冒了出来,“这是你家里人独有的能力吗?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能飞檐走壁,掌风剑气隔空伤人的内功心法?” 听他的描述,凌越忍俊不禁,矜傲冷艳的面容都多了几分洒脱的灵动:“一半一半吧,能飞檐走壁,但不能御风驾云,没有着力点,内力再深厚都飞不起来。” “至于掌风剑气,属于真气外放,这是传说中功法练到极致后内力转为真气才能做到的,不过我没见过,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无邪若有所思:“之前遇到沙尘暴的时候,你把沙子格挡在外面那个功夫,是?” 凌越站起来,不用无邪多说,就脱了外套,推了推他,示意他让开一点,自己也坐到了床上:“那是用内力强行弹开外物,只能弹开一些重量轻的,诸如雪花雨水沙粒之类的,若是有刀剑砍过来,那就没辙了。”该被砍被戳,还得乖乖受着。 无邪顺着她的力道坐开了一点,转眼看她直接撩起自己的体恤衫下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行军床本就不大,也不算稳固,无邪虽然不算胖,身材甚至说得上肩宽腰细腿长,但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他这么一晃,床就吱嘎吱嘎跟着晃。 凌越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抬头瞪大了眼看他,似乎在问:你干什么呢? 无邪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反应太过激了。 摸了摸刚降下温度没两分钟,又嗖的一下滚烫的耳朵,无邪转身低头去药箱里翻药,一边还是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掀衣服啊,好歹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好吗?” 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把他当男人看啊? 凌越闻言,歪头从下往上去看他的脸。 直把无邪看得昏黄的光线也掩盖不住满脸的通红,凌越这才轻笑一声,转身趴在了床上,任由他给自己的后腰上药:“血气方刚没看出来,不过你确实是男人,还是个颇有姿色的男人。” 再白一点,再瘦一点,便似戏文里描述的弱官人了。 被似有若无的调戏了一把,无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她浑身放松,像只慵懒高贵的猫一样趴伏在床上,无邪握着药水瓶的手紧了紧,视线落在她腰间,便什么旖旎遐思都没了。 从胯骨到肋骨的整个腰上,都被九头蛇柏的树根勒出了伤,已是红得发紫,像一件束腰穿在她本就纤细得仿佛不盈一握的腰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根须扎破,此时血渍斑斑还在流血的伤口。 无邪甚至可以想象,当时那些根须是如何扎进她的血肉中的。 忽然有些后悔演了这场戏,明明他可以提前弄到天心石粉…… 这是自己的性命都拿来做赌注时都没有过的情绪。 无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又用镊子取了一团医用棉,侧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上药。 后腰的伤处理好了,又让凌越坐起来,无邪蹲在地上仔细擦药。 前面还好一些,大概是因为树根在她后腰收束用力,前面只是些淤青。 最后再用绷带给她包扎。 凌越低头看着腰侧打的那个蝴蝶结,忽然夸了他一句:“无邪,没想到你还挺心灵手巧的。”说不定学刺绣女红也颇有天赋。 最后一句凌越没说出来。 只留在心里自己独乐一回。 无邪哪知道她还能在心里那么不正经的吐槽呢。 毕竟凌越这个人,无论是过分精致旖丽的长相,还是疏离淡漠的气场,傲然屹立的姿态,不熟悉时,高贵冷艳这个词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看起来实在足够清高孤傲。 即便是熟悉起来后,她的笑容多了些许,表达亲近时偶尔也会调侃玩笑几句,清冷的气质,孤傲的气场,行走坐卧间透露的自信洒脱,依旧让她看起来就很靠谱。 就连无邪这种人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小哥,只要知道他在,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曾经的无邪,能在种种危险时刻放心晕倒过去,何尝不是因为相信小哥一定会来救他。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如今骤然回首,已经恍如隔世,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现在再次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安全感,伴随着计划推进而紧绷到身心俱疲的无邪也会想要倚靠着她,稍微休息放松一下。 不过这些只是偶尔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无邪深知自己不能真的放任沉溺。 很快无邪站起身,重新振作起精神来,随口笑着道了一句“彼此彼此”,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凌越,自己又拿了手电筒开始去外面查看。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和他们一起下来的王萌还不知道在哪里,上面的黎蔟又有没有安全地遇到黑瞎子。 外面那些汪家人是否也跟了进来,九门里那些人又是作何反应…… 第42章 你相信长生吗? 九头蛇柏不能钻破金属墙壁。 在确定外面的根须离开后,无邪打开铁门,带头引着凌越往自己和王萌约定好的方向走。 路上,无邪还介绍了九头蛇柏:“曾经我在一个墓里遇到过,天心石磨成的粉可以让它不攻击人。这里既然有这么大的九头蛇柏作为防守,古潼京修复工程队的人肯定会储存足够的天心石粉,我们一会儿去找一些。” 凌越“嗯”了一声,没有迫不及待询问古潼京的更多信息。 一副先把自己的承诺兑现,再找他要“尾款”的君子坦荡之态。 好似全然不担心他会反悔失约。 见她这样,无邪反而有些愧疚,忍不住多说了一点关于古潼京的信息:“你想要找的古潼京,应该是中心地带的古城,那里很危险。曾经张大佛爷把很多涉及古潼京秘密的石碑都运到了那里,有很多东西守着。” “平时,古城只是一座死城,只有等到一阵风出现,古潼京才会被唤醒,到时我会请张副官带你过去。” 这是约定好的事。 想到那时,自己或许已经不在了,无邪心底生出些许怅然。 曾经想到这些,他会遗憾无法去接小哥回家了。 现在,他…… 无邪趁着昏暗的掩饰,回眸看了跟在身侧的凌越一眼。 感受到无邪提前给出的诚意,凌越也愿意加固彼此合作,“谢谢,我会努力活着出来的,毕竟说好了要保护你。”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 似乎是有了足够的信任交付,无邪没有隐藏自己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带着凌越没有绕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被铁板盖住的地洞。 掀开跳下去后,就是一个密道。 里面,消失已久的王萌正坐在地上等着。 看见无邪终于来了,王萌激动地站起来:“老板,你终于来了!” 等了这么久都不见老板按照约定找过来,王萌差点以为老板翻车,被九头蛇柏抓回去堆肥了! 转眼看见跟着下来的凌越,王萌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 面对伙计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无邪不自在地扭头咳嗽了一声。 暗中给了他一脚,让这厮别瞎想,回头却是对凌越说:“现在还有点时间,先休息一下。” 凌越确实累了,且九头蛇柏给她带来的不仅是腰上的皮外伤。 内脏和骨骼也受到了一定的强力挤压,现在她需要运功疗伤,尽快恢复。 在王萌格外积极热情地邀请下,凌越坐到了这个密室里唯一软和干净的坐垫上。 连无邪这个老板都没能得到此等待遇。 背着凌越的时候,无邪偷偷瞪了王萌一眼,意思是让他别想七想八,乱搞一些小动作。 然而王萌憨憨一笑,自以为老板是在夸他干得好,笑得更加眉飞色舞了。 无邪:“……” 简直没眼看! 在凌越打坐休息的时候,无邪和王萌摸出了密道。 大概一个小时后,凌越醒来,发现二人还没回来。 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凌越推开挡板,从密道里跳了上来。 刚准备出去查看一下周围情况,就看见无邪和王萌不知道去干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原本还在和王萌低声说着话的无邪瞥见凌越,严肃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浅笑。 声音都温和了几个度,显出了几分曾经的温润:“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萌看着老板不自知的变化暗暗摇头,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别的心思?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凌越只当眼瞎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还好,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看无邪现在的样子,凌越认为他需要休息。 无邪也有些疲惫,但显然他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让王萌拿点吃的出来:“已经有人跟进来了,我们要先去清理一下。” 否则黎蔟一下来就跟汪家人对上,无邪担心他会出意外。 在这里,也只有压缩饼干和水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在王萌起身收拾的时候,无邪伸手,将一颗糖送到了凌越面前。 凌越眸光闪烁,抬眸看他,好像有些惊讶,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怀揣着隐秘的小心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怕故意装作很平淡随意的模样。 送东西的人,总是无法抗拒收到的人正面的、直白的,及时反馈回来的正面情绪。 明明只是送出一颗糖,哪怕这是无邪兜里最后一颗糖,原本他只是单纯的想给她。 现在看她难得情绪外露的样子,无邪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压抑不住的欢喜。 没有吃糖的他,也在这一刻品尝到了丝丝的甜意。 无邪抿唇,压着嘴角冲她点点头。 凌越便抿出一抹浅笑。 唇角的弧度虽然并不大,但她抬眸看来时眸子里黑褐色的深潭水波,也仿佛在为他摇曳出一池的春波。 她纤细的手指在从他掌心将糖捻过去时,食指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边沿短暂而轻微的触碰到了他干燥炙热的掌心。 轻轻的一点,像蜻蜓点水,动作轻盈而灵动,荡开的水波却一圈又一圈,久久难以平静。 无邪有些不自在,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低头认真剥糖纸的凌越。 清了清嗓子,无邪站起身,交代王萌:“你在下面休息,不要出来,如果黑爷带着人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按计划先过去。” 进来后,他也不能完全保证外面的情况如他们计划那般。 不排除汪家支援的人来得太快,黑瞎子提前把黎蔟带进来。 走这一趟,除了引汪家人上钩,让九门里那些人得到消息蠢蠢欲动,无邪还要做的就是尽快对黎蔟进行一些训练。 这些都是为了让黎蔟在后面的计划里能够尽最大可能的活下去。 想到以后黎蔟将会面临的危险,无邪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沉重。 王萌看老板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肯定又不太好了,连忙点头:“知道了老板,你放心,我肯定办好!” 无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伙计一个充满感激和鼓励的眼神:感谢你的不离不弃,希望你能平安到老。 依旧是无邪带头,顺着封了铁皮的墙走过一条条通道。 凌越在昏暗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选中黎蔟?” 是偶然,还是必然? 无邪脚步顿了顿,手里的电筒往上面照了照,他的声音有些轻:“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曾经无邪是很讨厌命运这个说法的,不管是三叔说的属于九门的命运,还是小哥作为张家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命运。 可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命运确实是注定的。 作为普通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命运中挣扎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他一定要在小哥出来前,结束这一切! 凌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无邪说:“黎蔟的父亲曾参与过古潼京修复工程,48年这里出现意外后,他转入了另一个秘密组织,继续进行相关研究。” 一开始凌越还没注意,等下意识算了一下时间后,她忽然惊讶的发现:“今年是2013年,距离1948年已经过去了65年,即便当初黎蔟的父亲只有几岁,现在也应该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可在黎蔟的描述中,他的父亲分明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无邪短促的笑了一声,表情有些古怪,他转身回头,面对着凌越,目光深沉,声音也仿佛压抑着某种晦涩的情绪:“凌越,你相信,人,可以长生吗?” 凌越短暂的惊讶过后,就是若有所思。 所以,女帝是在,求长生吗? 第43章 无邪、汪家、张家 古潼京素有“让人消失的鬼沙漠”之称,原本是居延城文明消失后留下的死城,存在的历史可追溯到先秦时期。 在路上,无邪跟凌越说了这些与古潼京有关的信息,特意提醒:“这座古城是附近有一座蛇矿,里面的蛇就是你之前在地宫里遇到过的黑毛蛇,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就是蛇矿。” 凌越一点就透:“蛇矿里有汪家人需要的东西?”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可能已经提前被无邪做了手脚。 无邪颔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心一点,这里曾经被汪家人占据研究了上百年,只是因为有人出手,让他们的研究断了代。” 凌越想到苏南,“出手的是张家人?” 这下无邪是真的惊讶了,忍不住回头看她。 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怎么知道? 凌越无语地用手电筒晃了他一下:“能让汪家人研究断代,现在还要想方设法进来追溯自家祖宗历史,你别跟我说是当时就算已经存在了,但势力范围也只限于长沙的九门干的。”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在试探。 从无邪这里,凌越确实知道了更多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神秘存在。 同时,她也知道了疑似研究长生几百年的汪家,以及汪家之上存在时间更久的张家。 现在,凌越有了更多的选择。 无邪,汪家,张家。 不过张家似乎被汪家打散了,踪迹不可捉摸,也不是她现在能接触到的。 而且按照凌越的经验,存在了上千年的大家族出来的人,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儒雅随和,骨子里是难掩的高傲。 这样的人,她不确定自己能一点点去触碰他们敏感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是汪家了。 在短暂的和苏南、嘎鲁等汪家人有过接触后,凌越发现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对外吸收新的血液。 但这种庞大且存在了几百年的组织,绝不可能毫无后手。 凌越知道江湖中一些隐秘组织,会用蛊或毒控制内部人员。 否则谁都能打入内部,岂不是早就该分崩离析大厦倾塌。 所以就目前而言,无邪,依旧是凌越的最优选择。 脑子里想着这些,并不影响凌越关注周围。 凌越的眼神忽的一凝,一手抽出墨竹拍飞突然飞窜而来的黑毛蛇,一手拽着无邪的手腕往身侧一扯:“小心!” 同时,一条不知何时隐藏在无邪侧上方洞窟里的黑毛蛇射了出来。 被凌越打棒球一样又给它抽了回去。 无邪反应过来,下意识反手拉着凌越的手:“走,那些人就在前面!” 这些蛇都是因为闻到了汪家人用来驱蛇的蛇柏粉,才在周围开始躁动。 就在无邪带着凌越清理“战场”的时候,黎蔟在外面被九头蛇柏追得像条狗,躲在车里又遇到大忽悠黑瞎子,被迫听了一耳朵塑料四川话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 当黎蔟被黑瞎子强制关机睡觉的时候,凌越也和无邪加完班,回密道找王萌,三人一起在附近找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带铁门的房间准备休息。 提前下来的汪家人已经被处理了,现在他们至少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只需要防备九头蛇柏。 第二天,凌越目睹了死人复活的刺激画面。 “无邪,凌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还活着!”看到忽然出现的无邪和凌越,黎蔟惊喜万分,都顾不上周围晃晃悠悠要来抓他的死人了。 凌越一棍子拍飞一条、一只、一个……反正就是一死了又活,但好像并不是真活了,身体里还能拍出小黑毛蛇的死人。 别看她面上稳得一批,十秒钟内,内心已经吐槽了一万字:等以后回去了,她也是可以给郡主讲自己当年如何大战“带蛇死活人”的说书先生了。 郡主一定会被她“编故事”的能力惊叹不已! 黑瞎子也看到了和无邪一起出现的凌越,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他冲无邪挑了挑眉。 无邪只当没看见,抓着黎蔟:“走,我们回去救火!” 黎蔟都惊呆了:“回去?不是,你疯了吧!”回去干啥? 无邪解释这些东西就跟蛇一样,温度低的时候会陷入冬眠,“如果不能把火灭了,等这些东西全部醒来,到时候我们全都跑不了。” 凌越一听,才明白为什么无邪会提前跳出来。 但他提前用瓶子装沙带过来的行为,又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早就知道这里会烧起来。 凌越在帮忙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无邪和黑瞎子,发现两人看似在忙着救火,实则都分了心神在黎蔟那边。 所以,演这一场戏的目的,是黎蔟? 因为这个猜测,当发现有条两指大的黑毛蛇出现在黎蔟旁边时,凌越没有出手,而是耐心观察两边人马的反应。 无邪在关注黎蔟,黑瞎子却发现了凌越的异常,隔着墨镜和凌越的视线短暂的对了一眼。 黑瞎子会发现,凌越并不意外。 早在黎蔟被蛇咬的那瞬间,她就知道黑瞎子和无邪肯定会察觉这一点。 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毕竟按照她的身手,以及对黎蔟的保护,绝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时候,“恰好”漏掉这样一条明显有毒的蛇咬到黎蔟。 这是三人都心知肚明的。 黎蔟被黑蛇咬到后,果然没有中毒,反而神色恍惚,瞳孔时散时聚,仿佛是产生了某种幻觉。 凌越第一时间将摇摇晃晃的黎蔟接住,回头提醒无邪:“火太大了,灭不了,赶紧离开!” 目的已经达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凌越不对劲的无邪眼神晦暗地看了她一眼,却对黑瞎子摇了摇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凌越带着脚下踉跄的黎蔟,一根臂长墨竹开道,很快四人就离开了大剧场。 早就等在这里的王萌立刻关上门,又用旁边的各种东西挡在门后。 因温度升高,肢体越来越灵活的蛇人猛烈撞击着门,无邪掀开密道入口的铁板,几人鱼贯而入。 终于暂时安全了。 黎蔟也恢复了过来,挨着凌越有些沉默。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异常,在黑瞎子说休息一下的时候,拉着黎蔟和自己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有凌越在,黎蔟很快找回了状态,询问起刚才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邪情绪有些不太好,只简单说了个名字:“黑飞子。” 黎蔟皱眉,刚才的一切,给他的冲击太大了,“黑飞子?他们看起来和蛇一样。” 发现无邪状态不怎么好的黑瞎子接过了科普任务:“你还记得那种长毛的蛇吗?那叫黑毛蛇,它们会寄宿在人的身体里,通过散发的毒素,影响人的神经和肌肉,让死了的人也可以爬起来,做出各种动作。” 黑瞎子回头,对黎蔟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当它们发现新的更好的宿主的时候,就会发起进攻,刚才那群蛇人就盯着你,看来你小子很得黑毛蛇的青睐啊。” 黎蔟无语,“谁想要这种青睐啊!” 黑瞎子对此番科普做出总结:“这在生物学上,就是寄生与共生的概念。” 黎蔟就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上了一节生物课。 学渣黎蔟表示自己急需换个话题:“凌越,你们进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凌越朝无邪那边歪了歪头,示意黎蔟问错人了。 已经调整好状态的无邪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顺势告知了黎蔟,这里就是真正的古潼京。 这下可把黎蔟高兴坏了,他立刻站起身,牵住凌越的手就笑开了花:“那是不是说明,我和凌越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无邪意味深长地看了傻乐的黎蔟一眼,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密道外也传来蛇人的撞击声,显然它们已经突破了大门,堵在了外面。 没办法,黎蔟只能跟着继续往前走。 只是他牵着凌越的那只手就像是被他忘了一样,而凌越似乎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落后一步的黑瞎子在黑暗中对着两人牵着的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跟着无邪,众人来到了一处断桥平台。 就在黎蔟纳闷前面没路了还怎么走的时候,无邪找到了一处机关。 按下以后,原本深不见底,被雾气笼罩的悬崖下,竟然陆续升起了一块块巨石,刚好铺出了一条通往对面穷奇图案的路。 第44章 无邪腰好【礼物加更】 走过石桥,来到八卦算盘前,无邪念着口诀拨动珠子。 这样的无邪让黎蔟大为震撼,忍不住跟黑瞎子嘀咕:“无邪也太厉害了吧,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黑瞎子微微一笑,心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口头上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八卦算盘的原理。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凌越确定,他在说这句话时,还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警告还是什么。 只有黎蔟什么都没多想,只是单纯疑惑:“张家人?可无邪不是姓吴吗?” 没有得到黑瞎子的进一步解答。 毕竟这么简单的问题,再次见面不知为何显得沉默了许多的黑瞎子显而易见的懒得回答。 在无邪拨完珠子,八卦算盘上面的穷奇图腾一双眼睛亮起了红光。 算盘中间形成的八卦图旋转后,机关开启,眼前的石门向两边滑开。 露出来的,是一个大殿。 五根石柱作支撑,另有几座石兽和石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黑瞎子懒洋洋感慨:“这房间是空的啊,有点儿意思。” 还挺装逼的。 凌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黑瞎子初始印象不好,哪怕这次再见,大概也明白之前他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耍贱,多半是为了试探自己。 这次再见,黑瞎子整个人沉默寡言,显得有点冷淡,再没了凌越讨厌的贱气。 但每次看到他做什么,听到他说什么,凌越还是不自觉的往不好的方向揣摩。 发现这一点后,凌越反省了三秒,然后决定尽量不去看他。 反正讨厌一个人这种事,她目前还没必要为难自己。 无邪观察了一阵,让黎蔟、黑瞎子和王萌分别站到一处石灯前,让他们同时把三座灯点燃。 已经在地宫下因为点宫灯唤醒了一堆蜘蛛,然后险些把自己交代在那里的凌越现在还有后遗症,闻言立刻谨慎起来,下意识靠近无邪。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黑瞎子是第一个发现无邪心情又有所回转的人。 暗自啧了一声,黑瞎子撇开脸,做出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三个石台上的石灯同时被点燃,房间里被照亮,众人等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暂且放松下来。 然后看到了墙壁上的几幅姿态奇怪的雕像,以及一面雕刻着奇怪符号的格子机关墙。 看得出来,这个机关确实是无邪第一次破译,演得都比之前真多了。 无邪闭上眼睛思索半晌,有了发现,命令黎蔟脱衣服。 黎蔟都傻眼了,“啊?脱、脱衣服?” 他眼神慌张地去看凌越,手还扯着外套衣襟,一副要被人扒了衣服欺负的小可怜样。 凌越抿唇别开脸。 看起来像是在憋笑。 这也太明显了吧! 黎蔟又气又恼,却在黑瞎子和王萌两人的逼迫下,只能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地脱了衣服。 脱完了衣服,黎蔟一边努力收腹,显出自己的腹肌,一边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凌越。 像只想开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孔雀。 无邪忍不住上手从他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好好站着!” 黎蔟被他拍得一哆嗦:“好好站着呢!” 看就看,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 看完了他好赶紧穿衣服! 然而看完了黎蔟也没能如愿穿衣,而是被无邪要求按照墙上那些图做动作。 虽然那些动作的姿势羞耻感爆棚,但为了知道自己背上七指图的秘密,解开这道机关,黎蔟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这时候凌越也走了过来,和无邪他们一起看着黎蔟做动作。 对上凌越的目光,黎蔟感觉自己刚才给自己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全白费了:“不是,这设计机关的人,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什么癖好啊!” 恼羞成怒的少年在四个人的注视下,咬牙切齿地红着耳朵模仿着第一个动作,完了还得在无邪和黑瞎子的提醒下一点点调整姿势。 直到感受到背上传来一阵刺痛,黎蔟叫了一声,无邪走过去,在他背上的七指图上找到了一个凸起发红的符号:“王萌,你过来,把这个符号画下来。” 突破了心理底线,接下来黎蔟就做得坦然多了。 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大概是奔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接下来黎蔟没有半句废话,让做什么姿势就做什么姿势,哪怕这些姿势一个比一个那啥。 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在办正事,凌越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就这样跟着转了一圈,把墙壁上的动作都学了一遍,黎蔟终于得到了穿上一件衣服遮羞的待遇。 然而很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机关触动的声音,伴随着蛇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前两个都没问题,肯定是第三个符号出问题了!” 无邪立刻拉着黎蔟,来到第三个姿势面前,让他脱了衣服重新做动作。 出现的黑毛蛇很多,还有蛇不断从屋顶上跳下来。 这些蛇展开翅膀似的软骨,弹射起来在空中可以飞出去很远。 凌越墨竹一挥,便是一条黑毛蛇被爆头。 黑瞎子啧啧调侃:“美女,你也太暴力了吧!” 凌越眼风都没带往他那边扫,只是下一秒,一条黑毛蛇就被她拍开,飞向了黑瞎子的面门。 这条蛇反常的没有被爆头,它甚至连晕都没晕一下,仿佛就是被一道轻飘飘的力气弹得在空中拐了个弯。 黑瞎子忍俊不禁,一刀把它切了,知道这是凌越的警告,可故意招惹对方的兴致却一点不减:“哎呀凌越美女,刚夸你你怎么就飘上了?看看,这条蛇要不是瞎子我眼疾手快,都要咬上瞎子高挺的鼻梁了。” 这熟悉的贱气,怎么又冒出来了! 凌越气闷,甩开墨竹,让它变成一米长的棍子,而后在旁边王萌脚下的地面一扫。 围着王萌的几条黑毛蛇都还没搞懂怎么回事,自己就集体飞了出去。 怀揣着飞都飞了,总要咬一口的心态,黑毛蛇们也不管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换赛道的了,展开翎翅张开嘴巴,露出毒牙,气势汹汹地扑向了黑瞎子。 听到黑瞎子慌手慌脚的哎呀声,凌越心里那口气才平复了下来,反手把悄悄游向无邪,已经快要突破她防守线的一条行踪鬼祟的黑毛蛇给原地杵了个脑袋开花。 凌越这一下,才让光顾着看黎蔟摆动作的无邪回过神来。 低头看见就躺在自己半米开外的蛇尸,无邪抬头看凌越,正好看见她转着长棍将另外两条扑向他背后的黑毛蛇砸下来。 黑毛蛇源源不断的出现在这间房里,可它们全都被凌越挡在了距离他半米之外,便是黎蔟也没有这份待遇。 无邪不得不承认,这种站在保护圈里无需担心的感觉,实在令人沉迷。 缓了缓心神,无邪对照着墙上的图给黎蔟做调整,终于让黎蔟背上的七指图重新浮起一个符号。 原来是王萌画的时候少画了两点! 在更多的蛇出现之前,无邪终于打开了机关,带着众人逃离了这里。 但是王萌还是一个疏忽,被蛇咬了一口。 离开房间后,又是一个更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座曾经用来祭拜的古殿神庙。 而接受祭拜的,却是一座巨大狰狞的九头蛇柏石像。 无邪动作敏捷的攀上石像,站在下面的黎蔟撇撇嘴。 发现凌越也在旁边,黎蔟眼珠子动了动,凑过去,跟凌越吐槽:“凌越,你看,无邪动作还挺快的,真是老当益壮啊。” 凌越回头对他翘了翘嘴角,故意说:“确实,一看就是腰好腿好精神好。” 瞬间脑子泛黄的黎蔟急了,“我腰也很好的!” 凌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还有另一种理解。 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的笑声。 两人齐齐回头,就对上黑瞎子假模假样的抬手掩唇:“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主要是你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啊。” 说完,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扯着嗓子冲上面喊:“是吧无邪?你在上面也听到了吧?” 那点声音,在上面查看石像的无邪怎么可能听到,被黑瞎子一问,自然探出头来询问:“什么?” 黑瞎子就大声说:“黎蔟说你老当益壮,凌越夸你一看就腰好!” 黎蔟气急败坏:“黑瞎子你干什么!你这是断章取义胡说八道!” 跳下去就要去捶他! 可黑瞎子哪是干了坏事还跑不掉的人?早就绕着圈子跑了。 无邪在上面听清楚黑瞎子的话,差点没一脚踩空摔下来,赶紧缩回了脑袋,继续晃着手电筒看石像去了。 不过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腰。 感觉腹部手感紧实,无邪琢磨等忙完了这些事,还是要多花时间在锻炼上。 第45章 点穴功夫怎么学 凌越也好奇上面到底有些什么,没有理会故意逗着黎蔟玩的黑瞎子,自己也翻身跳到了石像上,一路踩到了九头蛇柏石像的最上面。 恰好无邪也在这里,看见她上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手电筒的光打到了顶上脚手架上面:“看来,这里早就有人来过了。” 凌越没吭声,望着上面的洞口若有所思。 无邪率先下了石像,跟其他人说他的发现:“上面有人搭了脚手架,看洞口痕迹,应该是从外面爆破,不像我们是从下面过来的。” 黎蔟惊奇:“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出去?” 无邪摇头:“时间太久了,少说也是七十年,早就被外面的沙掩盖了。” 而后无邪又说了许多关于这里的推测,认为这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在这里进行过一个很大的工程,目的是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王萌忽然重复这句话表示赞同:“说得对,他们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无邪又紧随其后,重复这句话。 到这时候,黎蔟和黑瞎子都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九头蛇柏石像上面,按照地宫里看见过的那个双头人朝拜缠绕蛛丝的九头蛇柏图,凌越打着手电筒低头仔细摸索,想要看看能否发现更多线索。 很显然,这个古神殿,曾经是古潼京人,也就是月氏人祭拜的地方。 很多部落种族的信仰和朝拜,总是有一些他们的传说。 传说,与一个种族的文明具有很紧密的联系。 终于,凌越在九头蛇柏石像背后的一角,看见了一片凌乱的刻痕。 因为痕迹深浅不一,笔画潦草,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式碑文。 有些部分还已经模糊了。 凌越用手指摸索描摹着,大概认出了几个月氏文的意思:风、蛇、神、灭…… 凌越凝眸,指尖反复抚过这些痕迹,试图再辨认出其他字。 可惜无果。 风,是无邪说的,那阵能唤醒古城的风吗? 蛇,这里靠近蛇矿,它们也曾是月氏族人的信仰吗? 神,他们信仰的是哪个神?还是被神话的九头蛇柏? 灭,与古潼京文明灭亡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没有留下其他更清晰,更正式的用于记载的文字? 一个有着浓郁且唯一信仰的种族,绝对不会轻易抛弃他们的神庙。 凌越想到了无邪说那位张大佛爷曾把很多石碑集中到了古城,或许,在那里她可以找到答案。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找机会独自离开,单独去找一找古城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黎蔟的喊声:“凌越!凌越!救命啊无邪中毒自杀啦!” 凌越一惊,赶紧跳出去,踩着石像枝桠飞奔而去,一眼就看见黎蔟扑在脚手架上,一只手死死拽着脚手架,另一只手正抓着悬空的无邪。 无邪嘴里还念着什么“完了、晚了”的话。 凌越见状,脚下一蹬,一个兔子腾空,直接跳了下去。 还在等着她来帮忙拉人的黎蔟一口气回不上来,人都麻了:你咋还自己先跳下去了! 凌越落到两人拉拽的位置后,手指在黎蔟手腕上轻轻一拂,黎蔟只觉手腕一麻,忍不住松开了手。 “哎!”黎蔟惊得瞪大了眼睛。 却见凌越已经抱着无邪旋身平安落地。 冲到嗓子眼的惊呼就变成了感慨:“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是真的啊!” 轻功救人以后,还真要抱着在空中转几个圈。 不过凌越抱着人转圈的速度很快,不等人多欣赏两眼,人就落地上了。 都说乐极生悲,黎蔟正高兴地要拽着脚手架站起来,不想他们俩刚才那一折腾,七十多岁高龄的脚手架哪禁得住,直接就散架了。 黎蔟惊呼声还是冲出了喉咙:“啊——!” 正好刚把王萌敲晕的黑瞎子跑了过来,顺手接了他一下。 不过掉下来的脚手架正好在地上撞出了一个洞,不知通往何处。 被凌越直接点住的无邪勉强恢复了点意识,看着那个洞一字一顿艰难道:“黑、毛、蛇,矿洞。” 黑瞎子看了看被凌越扶着靠坐在旁边的无邪,晃了晃脑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以及,点穴功夫?” 凌越单膝跪地,将无邪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侧眸凝神把脉。 黎蔟也有点小激动,“凌越,就是你这一手,我能不能学啊?还有,刚才那样转着圈飞下来……”也太浪漫太偶像剧了吧!他也想要! 无邪脸上不能做表情,但一双深沉的眸子却望着凌越目不转睛。 蛇毒让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时间不能像之前那样藏住心思。 黑瞎子无声一叹,嘟囔着“还是瞎子命苦咯”,起身去把还躺在下面的王萌拎上来,找了根绳子,和无邪绑在了一起。 黎蔟看得傻眼:“你绑无邪干什么?” 黑瞎子混不吝:“这不是找不到其他东西能把王萌绑住嘛,我就不信拖着无邪,他还能扭到哪里去!” 黎蔟无语:“合着是把无邪当木头桩子用了?” 黑瞎子回以一笑:“错,是石头桩子!” 两人叽里呱啦,凌越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脸色明显好转。 蛇毒并不致命,她可以运功帮他把毒逼出来。 然而不等凌越开口说话,就对上无邪的视线。 两人眼神相对间,无邪冲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凌越瞥了眼黎蔟,松开无邪的手,起身坐到旁边石头上:“转圈是为了缓冲,要不然两个人的重量直接冲下来,换谁来了都要断腿。” 原本都以为凌越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答了。 黎蔟丢下斗嘴的黑瞎子,蹭到凌越旁边挨着,一边试着往自己身上戳,一边问:“那点穴,我能学吗?” 凌越抬手握住他乱戳的手,警告道:“不要乱尝试,你这样是靠外力强行攻击穴位,造成淤血堵塞,关键穴位出现问题是会要命的。” 手被凌越这么一握,黎蔟又幸福了,老老实实地任她抓着。 凌越觉得黎蔟确实需要学一点关键时刻能制住对手的小道功夫,想了想,说到:“你如果想学,不用内力封穴,就用金针这样的外物。” 这时,旁边从无邪口中问出蛇毒的解决办法后,黑瞎子走过来横插一杠:“那岂不是还要随身携带消毒装备?要不然,这金针用完了不消毒,搞出交叉感染了怎么办?” 黎蔟一想,好像还真是! 不等黎蔟和凌越再说什么,黑瞎子拽着黎蔟:“别磨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血清,否则,他们俩真的会死。” 黎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收了荡漾的心思,跟着黑瞎子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凌越不去吗?” 凌越也看无邪和黑瞎子。 是啊,她不去吗? 黑瞎子忽悠黎蔟:“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冒出其他蛇啊死人之类的,你真放心把无邪和王萌就这么丢在这儿?” 黎蔟立马被说服了,跟着黑瞎子跳进那个砸出来的地洞前,还回头叮嘱凌越:“凌越,你注意安全,看好他们两个,我们很快就回来!” 看着这个缺心眼少年,凌越叹了口气,多说了一句:“黑眼镜,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 锻炼人可以,但别过火了。 人活着回来,最好也别缺胳膊少腿的。 黑瞎子跳下去前,回头冲凌越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第46章 她回来了 等两人离开了,凌越才又来到无邪面前,盘腿坐下,看着他呆滞的眼神问:“无邪,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中毒了都不管。 而且,凌越很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蛇毒。 王萌是在之前的房间里被黑毛蛇咬了一口,无邪这边,凌越可以保证没有一条漏网之蛇。 刚才还被黑瞎子说毒素破坏了神经,不能说话的无邪缓慢的眨动眼睛,看着她声音艰涩的说:“瞎,会,保,护,他。” 凌越摇头:“不,我问的是,你的毒,我可以帮你逼出来,为什么你不愿意?” 他的思维似乎都变慢了,过了好一会儿,无邪才慢慢勾起嘴角。 表情有些僵硬,但能看出来他在笑:“不用,缓,缓。” 凌越:“缓缓就能好?” 无邪闭眼,微微点头。 凌越觉得不太可信,因为旁边同样中了蛇毒的王萌已经开始像蛆一样在使劲扭了,嘴巴里还时不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嘶鸣。 仔细看,眼睛上也渐渐覆着一层白膜。 她早就知道无邪这个人很矛盾。 看起来是个心狠手辣的。 然而真遇到事的时候,心狠手辣的对象都是他自己,对别人反倒总是在关键时刻容易心软。 凌越担心无邪是故意骗她,就把他右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一直把着他的脉监控他体内蛇毒的变化。 无邪也不挣扎,只是垂眸,安静地坐着任她动作。 看起来像是坐着睡着了。 见状,凌越将他的穴解开,避免长久点穴阻碍了体内血液游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越确实察觉到他体内的毒素在缓缓消散,仿佛他的身体里自带解毒药剂。 凌越把他的手放回去,准备起身去神殿其他地方看看。 却不想无邪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抬眸又看向她:“苏南说,你跟她说过,你喜欢黎蔟。如果你只能在我和黎蔟之间选择一个人带回去,你只会选黎蔟。”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委屈,似期待,或许还有些别的情绪。 无邪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想说,明明这几次,在黎蔟和我之间,你都是毫不犹豫选择的我。 但他又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必然有二,一是自己对她还有大用处。 二是她看破了自己对黎蔟的安排,知道黎蔟不会真的遇到生命危险。 可最让人受尽折磨的,就是这种清醒之下的渴望。 这种渴望,每被凌越偏爱一次,就蠢蠢欲动想要扎根,想要破土…… 或许真的是被毒素影响了脑子,无邪现在就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反馈,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偏偏凌越并不给出他想要的,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也和王萌一样?”覆上了一层白膜。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种非人的妖异感。 无邪忍不住煽动睫毛,又被她亲昵的揪了一下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忽听她呢喃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也不知是夸他的眼睛,还是在夸他。 又是这种暧昧不明,轻得仿佛随意为之的撩拨! 无邪有些气恼,却又忍不住红了耳朵。 还想重振旗鼓说点什么,凌越却已经起身,毫不留恋地去刚才他们进来时那扇门的方向查看上面那些雕刻着祭祀画面的壁画去了。 无邪咬牙。 等凌越看完这个神庙的壁画和边边角角,黎蔟和黑瞎子也终于回来了。 不过带回来的血清却只有一支。 现在他们面临着王萌和无邪,只能救一个的局面。 黎蔟拿着针筒左右为难,却不想无邪忽然抢过针筒,反手扎到了王萌身上。 “无邪你干什么!”黎蔟私心里是偏向无邪的,可无邪却不给他再犹豫的机会。 想到无邪要变成之前看到的那种蛇人,黎蔟情绪激动,难以接受,忽然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踉跄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凌越差点以为少年是一时接受不了无邪要死的现实,给急晕了。 她还想着难道黎蔟已经对无邪感情深厚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是在撩她吗?难道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喜欢这样搞“一夫一妻”? 这就让凌越不得不重新怀疑无邪对黎蔟有没有其他想法了。 隔着白膜对上凌越狐疑的眼神,无邪有瞬间的困惑。 但很快黎蔟又醒了过来,并说自己看到了沈穹:“就在张大佛爷的办公室里,我看到她了!” 凌越心头一动。 王萌解了毒,无邪催促黎蔟离开,在黎蔟舍不得走的时候,歇斯底里大喊让他滚。 凌越有心想要跟着黎蔟,但又不放心无邪。 站在那里侧身看了看无邪,对上他灰白色的眼睛,凌越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追上黎蔟,两人一起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黑瞎子才推了推无邪:“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无邪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王萌有些担心地安慰他:“老板,凌越是黎蔟的保镖,之前就答应过要带他安全离开沙漠的。” 所以不是她选择了黎蔟,丢下了你。 无邪缓了缓神,闭着眼往后倒在地上,躺着没动,仿佛就这么睡着了。 黑瞎子看得心塞,双手环胸啧了一声,伸脚踢他,“这么舍不得啊?要不要瞎子帮你追回来?” 其实只要他追上去跟凌越换一个保护目标,人家说不定还真愿意回来。 无邪摇摇头,声音里满是疲倦:“不用。” 黑瞎子“嘿”道:“你小子,还真想过啊!瞎子我啊,果然没人爱咯~” 王萌看得直叹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黑瞎子也没再催无邪,这么多年了,他看着都替无邪感觉累,要不然瞎子他也不至于第一回做这种亏本买卖。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黑瞎子也有免费干活的一天,指定得被笑话死! 无邪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等到身下的石头快把他身体里的热量都吸走完了,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反应也渐渐退去,他才起身。 随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邪说:“走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盈有节奏的脚步声。 无邪惊讶回头,恰好与刚走进来的凌越四目相对。 凌越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开看另外两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抬手示意自己拎着的包:“我来给你们送点物资,刚从海子里捞回来的。” 黑瞎子懒洋洋挑刺:“动作这么快?下了海子身上还是干的?” 凌越都懒得理他,走过去把包递给无邪:“我把黎蔟暂时放在海子边上了,等我把他送出去了再回来找你。收了钱,职业操守还是得有的。” 无邪抱着包,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不用,我这边有黑瞎子,你出去以后去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说了一个地址和名字。 凌越意味不明地冲他挑了挑眉。 没说话,意思却给到位了:之前不说,非要等她回来一趟才说,所以如果她这次不回来,他就不会说了? 试探都整得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凌越感觉有点手痒。 无邪仿佛发现了她眼神里蠢蠢欲动的不善,赶紧解释:“不是,我已经安排了人在沙漠里接应你们,到时候他会告诉你!” 他只是,只是因为她忽然的回头,一时惊喜,忍不住就想多和她说说话。 黑瞎子在旁边侧了侧身,抬手挡着眼睛。 这蠢样,小三爷骨子里还真是没变啊! 心里这么嫌弃着,黑瞎子眼镜下的眼睛却沁出了笑意。 似乎多了凌越这么一个意外,也挺好的。 第47章 黎蔟,告诉我吧【礼物加更】 看在无邪及时坦白的份上,凌越没有揍他。 而是上前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如暖春的微风,道了一声:“一切小心。” 再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虽然拥抱很短暂,短暂到让他来不及感受属于她的体温和馨香,无邪还是感受到头脑一片晕眩。 王萌赶紧扶住踉跄的老板,黑瞎子震惊:“不是,无邪,你,至于吗?还是说她给你下毒了?” 就那么轻轻抱了一下,无邪就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无邪摇了摇头,在王萌把包接过去的时候也不客气地松开了手,“毒素还没彻底消除。” 虽然他中了蛇毒后会读取费洛蒙,但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再给自己来上一点,他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黑瞎子摇头:“为了忽悠小屁孩儿,无邪,你是真敢对自己下狠手啊!” 他有心想劝劝这人:“现在一切顺利,你还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可不能这么激进了。” 没被蛇咬,都要自己弄点毒。 要是这人真出了什么事,黑瞎子真怕蹲门子的哑巴出来了,他没法跟人交代。 无邪想到凌越,想到她对月氏文明的追逐,以及她说想找回家的路…… 因为她刚才的转身和拥抱而生出的喜悦一点点沉淀下去,无邪心里更生怅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和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有以后。 无邪隐隐有种直觉,或许自己在她心里确实有一点分量。 但在她心里,更重要的事,更在意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黎蔟在海子边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虽然这里距离九头蛇柏出现过的位置很远,他不闹出大动静,也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但是想到九头蛇柏几乎无处不在的触手,黎蔟还是怕怕的。 好在凌越没让他等多久。 看到凌越的时候,黎蔟惊喜地迎了过去:“凌越,你终于回来了!” 凌越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样随意而又亲昵的小举动让黎蔟既惊又喜,一张帅气有活力的脸都要笑烂了。 他试探着想去拉凌越的手,却被凌越无意中避开了:“走吧,先把东西带好,海子随时会移动。” 刚才在海子里捞的包只有一个,黎蔟还是担心无邪的,听到凌越说要把那包物资送回去,磕绊都没打一下就同意了。 哪怕知道把包给了无邪,他和凌越接下来会走得比较艰难。 听到凌越的话,黎蔟捡起包背好,想到无邪,有心问一问,又觉得刚才被无邪撵走,自己现在还去关心,岂不是很丢份儿? 因此吞吞吐吐,半天没问出口。 凌越只当看不见。 等了一会儿,海子震动起来,有过一次经验的两人立刻跳进去。 担心把黎蔟弄丢,凌越引导着黎蔟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面对面的那种。 黎蔟比凌越高大半个头,这么一抱,黎蔟就要往下挪一截,脸正好对上…… 咳! 在水中气泡不断涌动的时候,黎蔟跑了一下神,想到之前他在地宫下面脱口而出的胸大,以及进来时凌越给他渡气。 黎蔟暗暗着急,回忆着自己有没有用水好好漱口,以及待会儿该摆个什么姿势,让这个“吻”更唯美更难忘。 然而黎蔟想了很多,结果都是白想。 出去的时候,海子的速度居然更快! 不等他一口气憋到极限,两人居然就冒出了水面。 然后凌越就把他扯开,拖着他背后的背包,把他倒着拖上了岸。 黎蔟抬手抹了一把脸,迷茫地仰头看着天,又环顾一下四周看不到尽头的黄色沙漠。 这就出来了? 捡起石头狠狠砸向海子! “别玩了,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走。”凌越起身,环顾四周,找到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 黎蔟撇嘴,仰头看凌越,视线在她水润的红唇上定了定。 凌越回眸就对上少年小狼崽子似的眼神。 她笑了笑,催促他起身,“走了,早点出发,早点走出去。” 黎蔟看她都不拉自己一下,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起来急得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出沙漠就好甩掉他。 气闷的爬起来,黎蔟小跑着追了上去:“凌越,你出沙漠以后准备做什么?” 以后还能不能联系啊? 凌越头也不回:“该上班上班,还能做什么?” 她现在也算是给无邪打工了,不知道下次见面,要不要喊他一声“老板”。 黎蔟追问:“哎凌越,我都忘了问你,你是哪里的人啊?又是在哪里工作?” 凌越转头对他扯了扯嘴角,甩出两个字:“你猜?” 黎蔟一噎,明白她是不乐意告诉他了。 一出来就摆出这样疏离冷淡的姿态,还没谈过恋爱的少年哪受得了这样,心里难受,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她这样,是不是就是拒绝的意思? 一会儿想她之前还愿意让他牵手,在水里的时候还愿意嘴对嘴给他渡气,每次遇到危险了还都会护着他…… 呃,最后一点就算了,黎蔟想起来那是来自12w的责任。 但就前面两点,她肯定就是喜欢他的吧? 明明刚上来的时候两人还那么暧昧,现在一上岸,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黎蔟有种被负心女渣了的感觉。 这让他越发难受了。 就在黎蔟绞尽脑汁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凌越忽然主动打开话题:“黎蔟,你背上的七指图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被刻上去的,不痛吗?” 说起这个,可算是戳到黎蔟的怨气收集器上了! “痛啊!当时都快痛死了!无邪这家伙更过分,他还让人把我背上刚缝好的伤又给挑开了!”黎蔟叽里呱啦地说了当初无邪是如何的可恶,自己是如何的悲惨。 可说着说着,黎蔟又忍不住道:“可是一路上,无邪也挺保护我的,最后一口酒给我喝了,遇到危险也总把逃跑的机会留给我,还教会了我很多新奇的知识……” 他呢喃:“也不知道无邪现在怎么样了。” 凌越克制住想要舔嘴唇的动作:“我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像蛇一样在地上挣扎。” 这是无邪想要让黎蔟知道的,而且无邪也确实中了蛇毒。 黎蔟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身后无边的沙漠。 凌越没有回头,也没有等他,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黎蔟追了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凌越,你不担心他吗?” 凌越蓦然转身,靠近黎蔟,差点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黎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她。 凌越依旧往他身前靠近,直到两人身体只差一点点就会贴上。 她才抬起那双翠金环绕着褐色水波的眸子,凝视着他满是慌乱羞涩的双眸,微微歪着头:“黎蔟,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会告诉吗?” 冷淡的她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让黎蔟心乱如麻,脑子都快不会转了。 一时连凌越想知道什么他都想不出来。 然而,下一秒,凌越微微踮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侧着脸把头轻轻靠在他左肩,她自己的手背上。 歪头之间,脸无限贴近他的下颌与脖颈。 少年高挺的喉结在她清浅呼吸的吹拂下,艰难的上下滑动了数次。 明明没有任何肌肤之间的直接触碰,黎蔟却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他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而凌越是那只把他从水里捉上岸的猫儿。 “黎蔟,告诉我吧。你被蛇咬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耳畔的呢喃仿佛带着无限的温柔,像是情人的撒娇。 第48章 京城王胖子 在黎蔟从医院醒来,面对梁弯关切的追问充耳不闻,歪着脑袋靠在床头,默默对着窗外天空出神的时候。 凌越已经按照无邪给的地址,找到了潘家园的王老板王玥半。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漂亮姑娘来找自己,还是刚跟无邪一块儿去了沙漠的那种,王胖子激动了。 要知道,他们铁三角三兄弟,都多少年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现在他们家天真有了点苗头,王胖子决定用最高级别的礼仪,来招待这位妹子! 新月饭店吃不上,但咱京城八大楼之首的东兴楼还是能来一套的。 凌越在察觉到王胖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后,也不挑明,而是在饭桌上询问起无邪以前的事。 王胖子眼珠子往边上撇了一下,嘿嘿一笑:“妹子,天真的事,他还没跟你说过?” 说完,又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指责无邪:“你看这小子,办的什么事儿啊!好歹你和他,啊?是吧?有啥不能说的啊!” 话锋一转,王胖子再问:“对了,妹子,你和天真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发展到什么情况了?” 还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 凌越一笑,只能打消了从他这里趁机套话的想法,“王老板,你误会了,我和无邪目前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甚至认识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就把这次自己跟着剧组去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中途又遇到无邪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王胖子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凌越刚说的“目前还不是”,岂不是说以后也可能是? 嘿! 这妹子对他家天真有点儿意思嘿! 王胖子一拍手,满脸豪爽地说到:“甭管认识多久,咋认识的,今儿咱俩能坐到这张桌上,就是有缘!就冲着这份缘,妹子你也别叫我王老板了,给个面子,就叫声胖哥!” 笑了笑,王胖子还不忘趁机给无邪打一波助攻:“当然,咱这缘分,也是因为天真。要说天真以前的事啊,其实随便在道上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饭局时间,王胖子都在说当年他们铁三角的英雄事迹。 明明就是盗墓的,无邪还邪门到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墓。 墓主人知道了都得半夜全跑他床头开个阴间大会,经过胖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传奇人物了。 凌越就当听书了,不得不说,王胖子确实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经过他这么一加工,铁三角里无邪就是脑力担当,那个小哥就是武力担当,胖子本人么,大概就是扛揍的后勤。 “既然小哥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没看到他在无邪身边?”凌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说得正起劲的王胖子一看,这妹子怎么听完他特意给无邪加过各种高光时刻的故事后,反而对小哥感兴趣了呢? 这可不行! 王胖子抬手就给凌越舀了一碗汤,转移了一下凌越的注意力后,才说:“嗨,小哥家里有事,回去了,要不然咱天真也不能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顺势又卖起了惨,特别恳切地拜托凌越以后有机会,一定多照顾一下无邪。 凌越全程礼貌微笑,闻言表示:“现在无邪也算是我老板了,老板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好。” 王胖子暗道不妙,怎么他都那么努力了,说之前人家还有点那个意思,说之后人就直接说无邪是老板,看起来像是要公事公办了? 他哪里知道,凌越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虽然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可追根究底,还是属于“官”这一派。 听王胖子说无邪炸了那么多王侯将相的陵墓,凌越心里能舒坦吗? 王胖子自以为的助攻,全都是在凌越的雷点上左右横跳。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凌越根本不是道上的人,对这条道也完全没什么好感。 但王胖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敢瞎吹牛逼了,赶紧转移话题:“之前无邪就让人给我传了话,说这两天会有人来找我,倒是不曾想是妹子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要是有哪里慢待了妹子,你可别跟胖哥我客气,直接说一声就成。” 希望妹子赶紧忘掉之前他说的那些! 又紧赶着说了无邪接下来对她的安排,说是要去找一个叫张鈤山的九门协会会长:“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跟着张会长,至于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至于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凌越自然不会问。 王玥半确实是个圆滑老道的人,嘴上说着慢待,实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一开始王胖子是想着来找自己的人就跟他一块儿凑合一晚上,等看到凌越,他立马就让人给定了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 除此之外,还让酒店的客服人员给买了一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的换洗衣物。 洗过烘干的那种。 等吃过饭送凌越去酒店的路上,他还特意下去又买了一大堆东西,用一个黑色运动包装着,让凌越带回去。 因此晚上凌越住进酒店的时候,有贴身舒适的睡衣,有单独的柔软贴肤的毛巾,拖鞋牙刷牙膏洗面奶之类的,甚至还有一瓶基础款护肤霜。 看在王胖子这么妥帖周到的份上,凌越就原谅了他在自己雷区蹦迪那点失误。 第二天,王胖子又带着凌越逛了逛京城,吃了东来顺有名的涮羊肉锅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王胖子才开车带着凌越来到了新月饭店。 下了车,两人就在饭店门口的边上等着。 凌越感觉有些好奇:“我们不进去吗?” 他不是说,他们要找的张鈤山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吗? 王胖子被问得有些悻悻然,又不好意思说新月饭店不欢迎他,只好含糊地说:“等一会儿,张会长一会儿就出来了。” 确实没等多久,他们要等的人就出来了。 但跟对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打扮得很用心的女生。 不等王胖子出声打招呼,就见那女生忽然转身,抱住张鈤山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 王胖子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还伸着脖子侧着耳朵想去听清楚他们俩都说了什么。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搭在旁边的红漆园木柱上,看王胖子那恨不得化身壁虎贴着墙爬过去听墙角的样子。 忍不住出声:“男的说,好了,你韩剧看多了吧,回家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分分合合的。” 还不忘带上一句自己的点评:“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 王胖子“嘿”了一声,撩开挡在自己眼睛前边儿的头发,惊奇又八卦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那女的又说话了!” 凌越继续现场转播:“女的说,我信你,下次见。” 王胖子正听得过瘾,还想多听点张副官的八卦呢,那边儿女生说完就低头跑下了台阶,进了出租车里。 人一走,张鈤山就掏出手机,开始把人拉黑了。 凌越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手机屏幕,顺口就又跟王胖子说了,顺带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纯点评:“还挺渣的。” 全程都听到两人对话的张鈤山:“……” 说一说就得了,怎么还说上瘾了? 他转身,看向躲在旁边的两人,视线在王胖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穿着一身宽松白毛衣黑牛仔白球鞋,扎个高马尾,身材纤细高挑的凌越身上。 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然而凌越被盯着看也坦然自若,完全没有背后说人长短,被抓了个现场的尴尬窘迫。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站在那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但她浑身上下透着的坦然,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说了就说了,反正我又没乱说。 的感觉。 第49章 当面蛐蛐张会长 张鈤山默默叹了口气。 刚好坎肩开着车来了,张鈤山对两人招招手,示意两人上车。 也不知道无邪打哪找来的这么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气势倒挺足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人既然已经送到他面前来了,张鈤山知道对方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又在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凌越就跟着张鈤山坐车,去往梧州的无三居。 开车的是坎肩,据说是无邪的伙计,和王萌一样。 一路上,坎肩都忍不住频频扭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越。 凌越倒没什么想法,反而是坐在后座上的张鈤山忍不住了:“好好开车!” 要看等下车了好好看,盯着不转眼的看都行,开车的时候看什么看! 坎肩“哦”了一声,赶紧端正好姿态,认真开车。 他那不是好奇嘛,他家老板怎么去一趟沙漠,反而弄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作为后续计划的帮手! 坎肩可是知道老板对自己的计划有多看重,连他和王萌都不知道多少具体内容,全程跟着埋头干,办好老板交代的事就完。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漂亮的陌生的女孩,看起来还挺得他老板信任看重的。 也不怪坎肩忍不住一看再看。 坎肩不看了,凌越反而开口主动跟他搭话了:“这次我们要去的无三居,是你老板的店铺?” 她听王玥半吹牛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无邪大学毕业后家里给他练手的古董店。 王胖子的原意是想让凌越知道,他们家天真好歹也是富二代。 咳,虽然这个富二代目前的负债都是以“亿”为单位。 坎肩一听,立刻把张鈤山的话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家老板的光辉履历:“是啊!我们老板当年可是浙大的高材生,学的建筑专业。毕业以后就回家当了老板……” 凌越看起来听得挺认真的,时不时会挑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提问。 提的问也并不固定某个方向,比如凌越会问无邪上学的时候谈过校园恋爱没有。 也会问无邪怎么不当建筑师,毕业就改行了,同样还会问无邪现在到处跑,他家里人都不管管吗? 就像是随便闲聊。 坎肩乐得跟人好好唠唠自家老板,特别是凌越这样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凌越只是稍微透露出对无邪的一点兴趣,坎肩就差点把他老板卖个精光,推销的热情比正经媒婆还高。 还是张鈤山在后面听到不对劲的时候,就会咳嗽一声,给聊上头的坎肩提个醒。 又一次因为张鈤山的咳嗽打断了坎肩说到关键时刻的话。 凌越终于回头,对后座上摆着架子,跟个老太爷一样的张鈤山扯出一抹客气的标准微笑:“张会长一路总是咳嗽不止,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 说到一半,凌越侧头对坎肩说:“坎肩,要不然我们前面找个药店或者诊所停一下,好让张会长去买个药?” 说得坎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其实张鈤山咳嗽并不是提醒他,而是真的嗓子痒,生病了? 面对坎肩迟疑询问的眼神,张鈤山嘴角动了动,转眸对上凌越,老神在在道:“谢谢关心,买药就不用了,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意思是希望前面的两人都赶紧闭嘴别说话了。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害他刚冒头的伤感情绪一下子就崩不住了,耳朵里脑子里全是无邪! 凌越却当没听懂,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也是,我感觉张会长其实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心情不好吧。” 坎肩惊讶:“会长心情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鈤山闭了闭眼,暗自深呼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凌越就从善如流地说起张鈤山的八卦了。 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的:“昨晚上我和王老板恰好遇到张会长和他女伴分手,女生哭得啊,哎。虽然骗人的是张会长,拉黑人家的也是张会长,但现在看来,张会长心情还是挺难受的。” 完了凌越还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爱情,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说得坎肩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毕竟他也是吃过爱情的苦的,现在再看张会长,就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说同情吧,人家张会长是甩人的那个。 说祝福吧,张会长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难过。 虽然从头到尾,张鈤山的表情都没变过,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 张鈤山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睁开眼看着凌越,意味深长告诫到:“年轻人,还是该尊重一下老年人的隐私。” 凌越回头瞥了他一眼,坐回去,安静了几分钟。 忽然她又看着后视镜里的张鈤山,语气平平的问了一句:“所以张会长这是谈了一场祖孙夕阳恋吗?” “咳咳咳——!”坎肩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被口水呛到了! 这下子坎肩再傻也明白了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得多融洽友好,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张鈤山也被噎得够呛,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被怼得无话可说,一口气憋在胸口那里不上不下的憋闷感。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说该尊老的是他,人家也确实换了个挺“尊老”的说法。 但他明明希望她尊的隐私!是八卦!不是换个词语说法! 张鈤山直接闭目养神,懒得管前面两个人还聊不聊天,今天这车怎么开得这么慢! 不过“祖孙夕阳恋”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在张鈤山脑子里倒腾来倒腾去,撞得他脑仁疼。 原本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的那些和梁弯相处的画面,以及不断滋生的对梁弯的愧疚、不舍和心动,也都被撞得碎成渣。 真烦! 把这位老太爷噎了一回,自离开沙漠后,心底就隐约反复的那丝烦躁也跟着发泄了出去。 凌越再看这位从见面到现在,随时随地都端得跟香火台上的老祖宗一样的张会长,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后面还要跟着做事呢,总不能真把人惹毛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凌越保持安静,坎肩也没敢吭声。 看起来老神在在的张鈤山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干完这一趟,他还是回去好好养老算了。 第50章 饭店遇黎蔟【礼物加更】 到梧州的时候,时间还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里被噎了一回,到了梧州,张鈤山就让凌越自己去找个饭店吃饭:“我和坎肩要先去拜访一位老友,稍晚一些坎肩会联系你。” 凌越从善如流,只是临下车的时候表示自己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凌越总感觉张鈤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以及一丝扬眉吐气的神气。 张鈤山自认已经是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老年人了,用手机的时候都只能用手写的输入模式。 可他今天居然遇到一个没有手机的年轻人,还是刚噎过他的年轻人。 以防是自己理解错了,张鈤山还难得态度平和地多问了一句:“是遗失了还是?” 坎肩在边上也跟着问:“是啊,要是丢了,补办电话卡得去办卡的营业厅,或者异地的总厅。” 凌越不认为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说:“之前都没用过。” 张鈤山眉眼舒展,心情也舒畅了。 他甚至还对凌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吩咐坎肩:“你先把你的给她。” 凌越只当这位“端老太爷”犯病了,接了手机就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 下午坎肩就来接凌越去下榻的酒店,第二天张鈤山依旧带着坎肩出门,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梧州不愧是美食沙漠。 凌越在有了昨天好奇本地特色美食,差点被又甜又酸的特色美食毒死的经验后。 今天的午餐决心找一家正规的大饭店,点几样中规中矩,不容易踩雷的常规饭菜,勉强填饱肚子再说。 谁知坐着电梯上了楼,都出电梯了,凌越都没看见有服务员过来询问。 难道这家饭店今天不做生意? 大门也没挂牌子啊。 凌越纳闷儿,走出了长廊,到了大堂,一眼看见了一个半熟人似乎正在被一群穿皮衣的黑社会堵在墙角欺负。 之所以说一个半,黎蔟算一个,前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夕阳恋女主角算半个。 “小朋友,关于无邪的事,你有两个选择……”穿竖纹半袖长裙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对黎蔟施压。 黎蔟眼睛到处乱瞟,没兴趣听这位自称她是谁自己都没资格知道的大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在他又一次往出口方向扫视的时候,黎蔟忽然目光一凝,噌一下站了起来。 不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的霍友雪反应过来,黎蔟就把怀里的包往挡着自己路的人脸上狠狠一砸。 下一秒就跟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喊:“凌越你个大骗子!你骗了我的感情还丢下我跑了!” 霍友雪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给两个手下打了个眼神。 两个手下立刻追上去,在黎蔟扑到凌越身上之前,抢先把人控制住了。 黎蔟现在哪还管那些啊,眼里只有凌越。 刚才喊得气势汹汹,真到了跟前,却又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委屈得跟只被抛弃的小狗狗一样:“凌越,你这几天到底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线都有点儿抖。 凌越看了不远处正对这边虎视眈眈的几个女人,并不回答黎蔟的问题,而是用陈述的语气问:“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黎蔟积压了好几天,刚刚瞬间迸发的情绪就这样被她轻飘飘的打断了。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黎蔟对凌越的话,总是习惯有问必答的:“对啊,都是来找无邪的,我又不是无邪的爹,搞不懂她们来找我做什么!” 黎蔟虽然担心无邪,但对无邪也不是一点怨气都没有的。 霍友雪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的凌越,确定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霍友雪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黎蔟身上:“小朋友,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 刚看黎蔟神色那么激动地冲出去,还以为他是找到救星了。 结果居然是偶遇了渣他感情的前任! 虽然对黎蔟更多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但这不影响梁弯在危机时刻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哎不是,你们找黎蔟,抓我干什么!放开!快放开!不然我要喊救命啦!” 穿皮衣的手下们却不管她怎么吵闹,家主让带走,她们当然是要全部带走。 还有人对着凌越蠢蠢欲动。 霍友雪显然也有这个打算,毕竟看起来,黎蔟挺在乎这个叫凌越的人。 因为对霍家的能力太过自信,霍友雪并没有发现,自从凌越出现后,之前还有些紧张的黎蔟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跟梁弯开玩笑:“好哇弯姐,我以为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结果关键时刻你就这样对我啊?我算是看错你了!” 梁弯都要崩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黎蔟你个渣男,你不担心我就算了,你就不担心你喜欢的女生被她们也抓回去吗?!” 黎蔟没有被梁弯的指责说得恼羞成怒,就剩下羞了。 他红着脸,一下一下地去看站在走廊入口处神色淡然的凌越,一边欲盖弥彰地辩驳:“弯姐你说什么呢!我、我我还没正式表白呢!” 梁弯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害羞个毛线啊! 两人搁那儿吵吵,霍友雪的两个手下已经向凌越逼近。 凌越看着霍友雪鼻孔看人的架势,忽然想到“端老太爷”似乎也有点这毛病。 他们是颈椎不好吗? 肚子饿了,还没吃饭呢。 速战速决。 凌越不等霍家手下出手,快如闪电地向前迈进,一个拧腰侧前踢,将人踢得倒飞出去数米,砸在了饭桌上。 不等第一个人地惨叫声传来,凌越旋身后踢,又飞出去一人。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 凌越有条不紊。 踩腿提膝顶下颌,凌空飞踢横扫,落地蹲身横扫,跃空翻身横向倒挂踢…… 对待不喜欢的人,果然还是用踢的更舒服。 原本还在跟黎蔟吵架的梁弯就看见上一秒,一群皮衣女人气势汹汹扑上去。 下一秒,皮衣女人各有各的姿态,惨叫着如天女散花,被踢得四散开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黎蔟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全是骄傲: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哪怕是被渣了感情,被这样优秀的人渣,也老骄傲了! 霍友雪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再也不敢用随意轻蔑的眼神看待凌越了。 看着被一招就踢飞出去,要么晕倒,要么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的手下。 霍友雪自知亲自动手也只有挨踢的份儿,只能强作镇定地放狠话:“你到底是谁?知道我霍家是什么来头吗?敢跟我们作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越眼风都不扫她一下,直接对黎蔟歪了下头:“还不走?”论傲气,谁傲得过她? 黎蔟笑弯了眼睛,响亮地应了一声,路过霍友雪的时候还故意对人家翻了个白眼:“哼!” 梁弯看两人要走,回过神来,赶紧拎着包小跑着追了上去:“哎!哎!等一下我啊!别把我给落下了!” 个小屁孩儿,重色轻友! 第51章 霍家摇人【礼物加更】 黎蔟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被凌越超酷的美救英雄后,哪还看得出看见她的第一眼时那满脸的弃夫怨啊。 跟只小狗一样围着凌越打转:“凌越,你还没说呢,你是梧州人吗?还是在梧州工作?” 凌越也随他在自己左右前后转来转去的,只要不影响到她走路就行:“不是,跟二老板来出差的。” 租房转租的房东叫二房东,老板转一道,称呼张鈤山为二老板,这很合理。 黎蔟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凌越,我也是昨天才来的,我们也太有缘份了吧!对了凌越,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好他有想调查的事,现在有了凌越,他瞬间感觉自己又腰杆子挺起来了,什么都不怕了! 和黎蔟的盲目自信不同,凭借自己多年被渣的经验,梁弯直觉凌越不像对小屁孩儿有意思,然后轻轻松松答应帮忙的样子。 梁弯就瞅着凌越,看她怎么回答。 凌越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黎蔟笑了笑,伸手按电梯。 看见这个笑的一霎那,梁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啊,果然! 她自以为悄咪咪拽了拽黎蔟的衣角,想要提醒一下他。 然而黎蔟满脑子都是和凌越偶然重逢的惊喜雀跃,哪还有脑子想其他的啊,随手就把她拽自己衣角的手挡开了。 在凌越面前拉拉扯扯的,让凌越误会了怎么办! “哦对了凌越,她是梁弯,弯姐,这次来是因为她被男朋友渣了,不死心,非要跟我一起去查渣男甩她的原因。”黎蔟撇清关系,顺带捅刀。 梁弯一下子就炸了:“喂小屁孩儿!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你你……!” 黎蔟哼哼:“没良心的是谁?刚才到底是谁在喊要抓就抓我,不要抓你的?” 梁弯爆炸到头顶的怒火嗖一下就被浇灭了,还有点心虚,只能强行辩解:“那叫战略,战略你懂不懂!” 两人就在凌越旁边叽叽喳喳的吵上了。 跟两只互啄的菜鸡一样。 凌越老神在在,双手环胸。一边等着电梯上来,一边思考附近还有哪家饭店看起来靠谱一点。 伴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却是一个身穿马甲,表情看起来不太善良的刀疤男。 以及,一条黑背德牧。 梁弯和黎蔟看清对方的脸后,顿时惊讶。 梁弯更是情绪激动地上前两步,喊了一声:“骗子?!” 和之前黎蔟对着凌越大喊骗子的神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搞得凌越都忍不住脑子开了一秒钟的小差,想着难道这位刀疤男是梁弯的另一位渣前任? 和端老太爷一对比,凌越都感觉梁弯的审美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别的不说,端老太爷的脸和身材确实不错。 好在黎蔟很快就把凌越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弯姐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买红绳的事虽然有点哄骗有点逼迫的意思,但说到底被忽悠着上赶子买了一大堆开光红绳的是他们自己。 现在还因为这事去招惹对方,黎蔟感觉不太妙。 梁弯也明白这一点,她就是刚才情绪太激烈了,缓了缓,也就反应过来。 瞪了刀疤男一眼,梁弯率先挤进了电梯里,一边还低头看着黑背大狗故意找茬:“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出门带狗都不牵绳?” 黎蔟和凌越也走了进去。 刀疤男却不出电梯,而是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当看见满地躺着的皮衣女,外加怒火中烧满脸阴狠打着电话的霍友雪,刀疤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噌地缩回了脑袋,眼神有点惊恐地看了看凌越。 咽了口唾沫,刀疤男才去看黎蔟和梁弯,八分的震惊演出了十二分的震撼:“你们跟霍家人动手了?!” 说得好像他来不是为了跟霍家人动手似的。 虽然演技浮夸了一点,但效果很显着。 黎蔟和梁弯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脸上露出或凝重或不安的神色。 黎蔟下意识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故意忽略具体谁动的手,而是问:“怎么了?霍家怎么了?那不是她们先动的手嘛!” 梁弯也往黎蔟身后缩了缩,挤到凌越身上,她还回头对凌越讨好的笑了笑。 刀疤男皱眉:“霍家人很记仇,睚眦必报,而且和九门里其他陈、李两家关系密切。这次她们铁了心要对你们下手,为的是古潼京里的宝藏,陈李两家也都是出手狠辣的人物,这事他们也想插手。” “刚才我看见霍家老板在打电话,肯定是通知其他人。不把你们抓回去严刑拷打,逼问出他们想要的信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梁弯一听,腿都吓软了,拽着凌越的手臂六神无主道:“要、要不然,咱们赶紧跑吧!” 黎蔟还没说话,刀疤男就皱眉摇头:“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除非你们在十分钟内可以跑去国外,否则,绝对会被抓住!” 十分钟内怎么可能出国?! 黎蔟也感到棘手。 凌越再厉害,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对上几十上百人吧? 九门的势力,黎蔟也是知道一点的,他们现在一下子得罪了三家…… 刀疤男恰到好处地提出:“这次我是听老夫人的吩咐来带你们回吴家避风头的。” 说话的功夫,电梯就到了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 好家伙,哪还需要十分钟啊! 外面已经站着好几十号人了。 有穿皮衣的女人,也有穿常服的其他男男女女,分作两个小团体,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刀疤男说的霍、李两家。 黎蔟喃喃:“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梁弯已经要哭了:“我再也不花痴了,再也不谈恋爱了呜呜呜……” 如此出人意料的架势,搞得刀疤男也崩不住了,匆匆对凌越交代一句:“麻烦凌小姐带他们离开,小满哥会带你们去吴家!快走!”硬着头皮抄起电梯旁的不锈钢垃圾桶就率先冲了出去。 黎蔟惊呼一声“小满哥是谁啊!” 一直安静坐着的那条黑背就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弯,看了他一眼,“呜”了一声,转身灵活地穿过人腿,往外跑。 凌越刚要抬脚,腿边一下子就躺了个人。 低头一看,梁弯呜呜地哭,眼睛都哭得熊猫眼了:“对、对不起,我,我腿软。”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以前没有打群架的经验啊。一来就上这么大的强度,她真的把握不住啊! 凌越无语,到底不能把人就这么丢下,只能弯腰把人捞起来,“手能抱紧吧?” 要是手也抱不紧,那就只能扛了。 梁弯不知道她的打算,以为自己如果说抱不紧就要把她丢下,吓得赶紧点头:“抱得紧,抱得紧!” 赶紧圈紧了凌越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贴到凌越怀里。 确定人不会掉,凌越左手捞着梁弯的腿弯,右手反手抽出墨竹,同时回头叮嘱黎蔟:“跟在我三步之内,别怕。” 本来就不怕的黎蔟用力点头。 刀疤男已经羊入狼群,凌越怀里还抱着一个梁弯,外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尾巴,往外走的步伐却一步都没停过。 不停的有人向他们扑来。 顺脚的就干脆利落的一脚踢飞,不顺脚的就甩开墨竹,长棍舞得在空中开出一朵朵墨绿色的花。 眼看凌越是根难啃的硬骨头,自然很快就有人想把黎蔟留下。 于是黎蔟就成了凌越长棍下的“球”。 有人拽他,拽他的人被一棍子砸断手臂,他也被棍子顺势拨开,恰好躲过了斜刺而来的刀。 又有人横扫攻他下盘,黎蔟只感觉腰上传来一股柔和却强势的力道,带着他横飞了出去。 眼前一花,一黑,一亮的功夫,黎蔟踉跄着落地,晕头转向的就被迫翻了个后空翻。 黎蔟甩了甩脑袋,还不等搞清楚什么情况,腰上又是被棍子一圈,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转了个半弧。 与他擦肩而过的凌越一手抱着梁弯,一手棍子粘住黎蔟,反身一脚踢出去。 脚下还有点顺拐的黎蔟下一秒,又被棍子别着腹部强行拉了回去,避开横向抓来的九爪钩…… 与晕晕乎乎全程跑来跑去,明明没动手,但就是很累的黎蔟不同。 努力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梁弯只感觉太酷太帅太浪漫了! 这简直就比武侠片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经典场景还要浪漫! 从一开始的忐忑慌乱,很快梁弯就感到了凌越带给她的满满的安全感。 明明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危险,可她全然无惧,动作间干脆利落,肆意洒脱,英气逼人。 有种无畏无惧,泰山崩于前也能蔑视天地的傲然。 那踢出去的腿,多直多长啊! 那转动长棍的手指,多白多细啊! 还有动作间手臂鼓动的肌肉,薄却有型,曲线完美。 腰那么细,带着她翻身旋转后仰时却那么柔韧有力…… 就连她的下颌线都那么迷人! 梁弯顶着一双熊猫眼傻傻地仰头看着凌越,一时间竟看痴了。 第52章 指黎为吴 在刀疤男说要带他们去吴家避风头的时候,凌越就明白这是无邪计划的一环了。 出了饭店后,就带着两人跟着那条狗一路走。 走了一段路,黎蔟忽然叫住凌越,有点不乐意地提醒道:“是不是该把她放下来了?” 都抱了一路了,等了又等,都没等到凌越把怀里的梁弯放下来,黎蔟承认自己酸了。 特别是梁弯还一直拿那种眼神盯着凌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可恶! 凌越低头,正好对上梁弯呆呆的眼神。 梁弯也回过神来,不过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往凌越怀里一歪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一副虚弱的样子:“哎我头好晕啊,对不起……” 一副柔弱不能自理,随时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 梁弯又不重,凌越也确实不想耽误时间等她恢复,因此才一直没把人放下来:“没事,先到了吴家再说。” 稍微一耽误的功夫,身后就追来一群人。 “站住!” “不准跑!” “快追!” 看来刀疤男已经祭天了。 凌越不再管黎蔟想说什么,径直加快步伐。 黎蔟无奈,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无三居的大门,又有早就等着的人领着,一路进了后院大堂。 抬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牌匾挂在上面。 凌越第一个看的就是这个牌匾,心说看来无邪还真是深得家风熏陶,确实挺无法无天的。 牌匾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眉眼温和雅致的八旬老太太。 老太太左边站着昨儿开始凌越就没见到过的坎肩,右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气质儒雅,戴着金边眼镜也掩不住眼中精明的六旬长者。 这人五官硬朗,满脸风霜岁月打磨的皱纹也挡不住他依稀可辨的俊朗,眉眼间有几分与无邪相似。 这位,大概就是坎肩之前说过的无邪的二叔,如今吴家正儿八经的掌权人。 给凌越他们带路的狗,这会儿已经乖巧地蹲坐在老太太脚边。 看见凌越三人进来,老太太先是看了看凌越,那眼神,让凌越微微蹙眉,侧身将梁弯放了下来。 梁弯也终于从花痴状态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又回了无三居这个狼窝了? 昨晚上她和黎蔟可是看见刀疤脸拖着一个东西进去分尸的,那血溅得,窗户上都喷上了,老吓人了! 想到这里,梁弯忍不住往凌越身边挤了挤,把黎蔟都给挤得没地儿挨了。 “你就是,黎蔟吧?”老太太终于开了口,笑盈盈地,态度很和蔼,招手让黎蔟过去。 黎蔟看了眼凌越,抿唇走了过去。 老太太拍拍他紧绷的手臂:“别紧张,你是无邪带出来的人,就是我吴家的人,那群人想动你,还不够格。” 黎蔟其实也有点明白,这位疑似无邪奶奶的人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总不能全靠凌越去对付那两家人。 想明白这一点,黎蔟尴尬地对老太太笑了笑。 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该怎么跟人打招呼,外面就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追凌越他们的人,到了! 吴老太太不慌不忙,“你们三个,先去后面的屏风避一避,不用怕,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做什么。” 凌越看了坎肩一眼,坎肩微微颔首,凌越也就不多操心,跟着梁弯和黎蔟去了屏风后。 那里已经提前被人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甚至还放了几盘冒着热气的饭菜。 三副碗筷摆在那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黎蔟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这真是无邪的家?” 怎么安排得这么周到仔细,还这么热情好客啊! 梁弯也瞬间忘了昨晚在这里的遭遇,赶紧坐下,“呜呜呜太感动了,刚好我刚才都没吃饱!小屁孩儿,凌越,快来,我们赶紧吃!” 凌越确实饿了。 主人家要待人,她自然不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热菜入口的第一瞬间,凌越想了很多。 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张鈤山那个老登,果然小心眼儿! 坎肩是吴家的人,现在本人也在这里,凌越都不用多想,就明白到梧州第一天张鈤山说要拜访的老友是谁。 除了吴家的老太太和吴二爷,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去拜访刚追着他们跑的那两家人,请霍、李两家提前召集人手,今天好当街砍他们吧? 外面吴老太太和来的霍友雪等人一顿言语交锋,黎蔟和梁弯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凌越倒是吃得认真,眼底还带着些思索。 两天的梧州生活,轻易摧残了凌越自认茹毛饮血亦可下口充饥的自信。 有些东西,它可以是苦的酸的麻的涩的,甚至它可以腥臭可以粘腻,但它绝对不可以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现在终于吃到正常的饭菜,对凌越造成的冲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所以如果能在接下来必须留在梧州的日子里,留在吴家…… 黎蔟忽然“咦”了一声:“吴老太太要放狗咬他们了?” 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梁弯还有点怕:“一会儿那些狗不会跑来把咱们也咬了吧?!” 凌越头也不抬:“假的,声音太有规律了。” 这次来的人除了霍家的霍友雪,还有李家的李取闹。 李取闹这个人虽然是九门半截李的后人,却是生的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今天愿意跟着霍友雪跑着一趟,一来是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从黎蔟那里打听到古潼京宝藏的消息。 二来则是前阵子他手底下为了弄钱,把锅甩到了霍家头上,恰好这两天霍友雪找上门算账。 李取闹不愿意给钱摆平事情,就应了她这一趟,跟着敲敲边鼓,给吴家施压。 但真要他做什么,那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虽是对此心知肚明,但吴老太太也知道,今儿个吴家的态度也不能太硬。 否则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用狗震慑住来人后,吴老太太适当服软,让坎肩把黎蔟请出来。 黎蔟擦擦嘴,匆匆喝了口茶,看了凌越一眼,有点儿不安。 凌越慢条斯理喝茶漱口,擦了嘴,也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吧。” 原本还不想出去的梁弯一听,赶紧也站起身:“我、我也一起!” 小屁孩儿一个人出去就算了,凌越也走了,梁弯就怕出了事自己被落这儿了。 三人走出去,看到黎蔟的时候,霍友雪和李取闹神色激动,转眼看见了凌越,两人蠢蠢欲动的脚立马就收了回去。 这个道上从未听说过的女人,身手可不得了,便是与道上闻名已久的南瞎北哑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霍友雪和李取闹对视一眼,心下暗恨。 也不知道无邪从哪找来的高手! 想要强抢的打算,也只能被迫搁置。 在吴老太太一系列指黎为吴,硬说黎蔟是她孙子吴小毛,霍友雪等人是想抢她孙子的胡搅蛮缠之下。 霍友雪不甘心,立刻扯起九门协会的大旗提出要求:“破坏咱们九门规矩的是无邪,看在你们吴家的面子上,我们现在不能拿无邪怎么样,但这个小孩儿,我们必须带走!”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张鈤山忽然从另一边侧门走了出来,站在两拨人马中间,冷冷地逼视霍友雪:“霍老板,你想代表九门协会,问过我们穷奇公司吗?” 在张鈤山出现的时候,梁弯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然后踮着脚尖,扒着凌越肩膀,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装完一波,慢悠悠转身回头,就看见梁弯这副鬼样子。 嘴角抽了抽,张鈤山给凌越递过去一个眼神。 凌越看懂了,但装瞎,没动。 涨鈤山无奈,只能又瞥了坎肩一眼。 坎肩明白过来,点点头,走到梁弯身边。 原本想找个过得去的借口随便把人忽悠出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听了一耳朵凌越说的祖孙夕阳恋。 坎肩嘴上一秃噜,就说成了:“张会长有事想单独跟你聊,让你先去外面等他。” 反应过来后,坎肩头皮一麻,有种背后被人盯上的凉飕飕的感觉。 也不敢回头,坎肩就半强迫半哄骗的把梁弯弄走了。 第53章 凌越你有女朋友吗 凌越如愿以偿,确实留在了吴家。 她被安排的房间是间古色古香的厢房,布置摆设看得出很新,是刚弄上的,却没有任何新品的异味。 白粉水蓝浅绿的帐幔垂帘配色典雅祥和,处处透露出女性的温柔雅致。 凌越一看,就觉得这里的布置应该是吴老太太的审美。 百宝格上摆着许多精致小巧的古玩。 凌越眼睛看多了富贵,一眼就看出这些古玩都是真货。 倒是没想到无邪家还真挺有钱的。 旁边的雕花香炉里还飘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清雅纯正,甘甜纯洁的幽香。 与窗外明媚的春日风光正是最契合的香味。 吴家的待客之道,真真是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用心。 倒是叫凌越因吴家三代盗墓而固化的认知有所改观,听说吴老太太也曾是梧州有名的大家小姐,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 黎蔟被张鈤山留下说话,之后又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傍晚,黎蔟才跑来找凌越,刚坐下就一脸八卦地跟凌越说:“凌越你知道吗?吴奶奶说她觉得无邪这些年肯定在外面有女人了,还问我,无邪是不是我爸!” 能破坏凌越对无邪的观感的事,管他是不是真的,黎蔟肯定得第一时间跟凌越分享! 凌越挑眉:“哦?你觉得呢?” 黎蔟来劲了:“我们认识他的时间又不长,吴奶奶是他奶奶,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啦!说来也是,你说无邪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吴家的独苗苗,指不定啊,早就在外面生了一大堆孩子了!” 上眼药上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凌越抿唇压了压嘴角。 败坏完无邪的清白,黎蔟就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忍不住感慨:“这房间布置得也太好了吧!我住的是无邪以前的房间,好家伙,真就除了必须有的家具,多余的一样都没有,看来他们吴家也讲究个穷养儿子。” 梁弯不知道怎么的,也这时候摸了过来,刚好听到黎蔟的感慨。 她看了看,对此点头表示赞同:“我住的是吴家失踪的三爷的房间,确实就那样。” 闲聊两句,梁弯就又忍不住往凌越身边凑,“哎凌越,我叫你阿越好不好?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问完,她又捂着脸颊笑得傻傻的,小小声问:“没有男朋友,那有女朋友吗?” 黎蔟一听就炸毛了,“弯姐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了以后再也不犯花痴了吗?你怎么还对着我们家凌越犯上花痴了?!” 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果然没憋好屁! 凌越也被梁弯的话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不说行走江湖那些年,就单纯在王公贵族间,凌越也没少见。 反而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所谓的现代。凌越就发现现在的一部分人,观念还不如他们“古人”开放呢。 不说别的,单就一个称呼。 他们那时候,断袖分桃,磨镜金兰,哪个称呼不美好? 现在呢?自创的新鲜美好的词语有几个?不提也罢! 不过接受归接受,不代表凌越自己就是。 因此她很客气且直接地拒绝了梁弯的好感:“男女朋友都没有,也不想有。” 这回答又给了黎蔟第二个暴击,都顾不上凶梁弯了,“为什么不想有?凌越,你看我……” 梁弯把他挤开,歪着脑袋凑到凌越面前,又是给她温柔小意的倒茶,又是体贴入微地给她捶背捏肩,夹着嗓子说:“不想就不想吧,阿越,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有很多种的。你看,黎蔟都来这么久了,都没想起来给你倒杯茶。我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嘛,天生就更细心,我们之间的同理心也更强……” 两个人很快就围着凌越,又叽叽喳喳吵上了。 凌越忽然感觉自己养了两只鹦鹉,还是两只互相看不惯的话唠鹦鹉,没事就菜鸟互啄。 在吴家停留了两日,黎蔟就被他朋友苏皖的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黎蔟是想要凌越跟他一起回京城的,然而凌越还有工作,她的二老板就是张鈤山。 黎蔟没辙,只能先和梁弯一起离开,离开前还一再叮嘱:“凌越,你忙完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再突然失踪了!” 谁能懂啊! 前一秒还在撩他,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总觉得下一刻他们俩就要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在了京城的医院里。 问了护士,才知道送他来医院的是他爸,根本没有凌越的任何消息。 那时候他都差点以为沙漠一行只是自己的梦,无邪,凌越,他们也都是梦里的人。 后来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黎蔟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只知道,他真的不想再尝试那种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难受。 人走了,凌越正准备回房间,张鈤山从影壁后走了出来,看着黎簇和梁弯乘坐的车子消失的方向,忽然开口:“你跟梁弯说了什么?” 凌越挑眉,看他眼风都没扫过自己这边,心里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既不指名道姓,也不正眼看人,鬼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反正她不是鬼,不知道! 张鈤山愣愣回头,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 他原本想用梁弯帮自己做件事,没想到他还没怎么着,早上在院子里扫地的梁弯丢开扫帚,骂了他一声“渣男”,扭头就跑了。 根本看不出来之前在京城时对他的依依不舍满眼深情的模样。 没谈过恋爱的老古董哪里懂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啊,一切的一见钟情都始于颜值,更别提梁弯本来就是个资深颜狗。 对付塌房最好的方法,就是爬上更优秀的墙头! 只要墙头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梁弯有了更浪漫更唯美的体验,还是新墙头手把手带的那种。 单有脸和身材,性格说不上多好,处处需要她去退让包容的张鈤山已经激不起她内心渴望爱情的火花了! 不懂爱的张鈤山对着镜子,思来想去,不得不猜测,是最近几天和梁弯相处最久的凌越最有嫌疑。 不过对于梁弯的彻底抽身,张鈤山也只有些许不值一提的怅然,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第54章 假扮张鈤山【礼物加更】 凌越对着镜子照了照,多看一眼都想闭眼睛。 索性转身回沙发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端老太爷要出去做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需要有人假扮他,在外面露个面。 原本张鈤山是想让梁弯帮这个忙,然而梁弯现在看见他都恨不得跑到天边去,张鈤山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凌越。 凌越有理由怀疑这是他在报复自己的“夺妻之恨”。 不过好歹是二老板,凌越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戴上了张鈤山的人皮面具,穿上内增高,装备齐全的化身张鈤山,出现在了梧州有名的楼外楼。 原想着就是吃顿饭的功夫,露个面就可以回去了。 结果饭还没吃几口,昨天的那个霍友雪又带着人来了。 “张会长,这么巧?不介意拼个桌吧。”霍友雪态度还是那么嚣张。 凌越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以及,心里腹诽端老太爷这个九门协会会长当得是真窝囊。 看霍友雪和她手底下那些人的态度就知道,平时其他几门的人怕是没少跟张鈤山这个会长呛声。 看“张鈤山”这么老神在在的样子,本性多疑的霍友雪反而脸色微变,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原本她是有备而来,现在倒是谨慎起来。 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散漫轻怠:“张会长,昨天吴老太太撒泼耍混那一套,放在您这样最讲究九门规矩的人面前,是不是不太合适?” 凌越回头看了旁边站着的罗雀,在对方低头凑过来时,指了指茶杯。 这次张鈤山留给凌越的是从新月饭店借来的伙计罗雀,罗雀并不知道凌越是假扮的张鈤山,对凌越十分恭敬。 见凌越指茶杯,立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凌越的不理会,让霍友雪脸色变了又变,不太好看:“怎么,张会长是突然不会开口说话了?还是说你是铁了心想要穷奇和九门协会对立吗?” 凌越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这才开口:“我很好奇,到底这个九门协会会长,是我张鈤山,还是你霍友雪?” 声音和张鈤山的一模一样,便是张鈤山本人来了,也听不出任何异常。 罗雀不动声色的垂眸,视线在她滚动的喉结上扫过,又往她脸颊脖颈上掠过。 霍友雪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竟张鈤山的这个会长之位,可是当年张大佛爷任命的。 就算是她霍家上一代的家主霍仙姑来,也不敢质疑张鈤山的会长之位。 只是张鈤山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出手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对下面新上任的几家家主的震慑力,已经少得可怜。 霍友雪和李取闹他们一样,口头上喊着张鈤山会长,实则并不如何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这人怎么态度忽然强势起来了? 自古以来,君臣关系就是一方强,另一方必定弱势。 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如此。 顾忌着张鈤山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张大佛爷留的后手,霍友雪不敢态度强硬。 只能勉强笑了笑,“你说笑了,我霍家可从来都遵守着九门规矩,倒是无邪……” 凌越不想听她瞎逼逼,耽误自己吃饭,直接端茶送客:“既然从来都遵守规矩,那就继续遵守下去。以后记得,尊老爱幼,是咱们的传统美德。” 霍友雪哪里在张鈤山这里吃过这种口头上的亏,气得咬牙切齿,脸都红了。 然而这时“张鈤山”冷冷瞥来一眼,眼中如有实质的森寒之意,叫霍友雪浑身一僵,席卷而来的危机感让她立刻选择起身走人。 仿佛再晚一步,“张鈤山”就真的会失去耐心,选择对她出手! 还是一击毙命的死手! 等人走了,包间里安静下来。 看着继续吃饭的凌越,罗雀目光闪烁,沉吟片刻,试探地问:“会长,您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早在张鈤山不让罗雀知道他们俩假扮身份这事的时候,凌越就对罗雀的身份有些怀疑。 这会儿也不意外,像是心情不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罗雀本就为了试探,现在反而被对方把问题丢了回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只能谨慎地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您今天有些强势。” 凌越失笑,又露出几分怅然的神色:“强势?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佛爷……” 罗雀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是张副官想到了张大佛爷当年的姿态,又看到九门现在这副样子,有感而发,才强势了几分。 晚上,张鈤山从窗外跳进来,看见另一个自己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什么。 发现他回来后,凌越转头看过来。眼神对视间,张鈤山恍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不管是外表还是眼神,就连周身气势,也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显然第一次接触伪装的人,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底的。 张鈤山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索,面上一如往常地走了过去,扫过桌上文件内容的同时开口道:“看来你扮演得很成功。” 凌越也不废话,起身去洗手间卸妆。 扯下人皮面具,解放了自己的头发,又手指按着喉结,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 脱了西装,拆开束胸和裹腰布。 换回自己的样子,浑身上下轻了一半,凌越这才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擦着手出来,凌越才说:“罗雀是汪家人?” 霍友雪找来是意外,张鈤山今天让她配合演的这出,要防备的其实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看来张鈤山被汪家盯得很严。 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张鈤山动作一顿,转身看凌越:“哦?你有什么发现?” 对罗雀的身份,他也只是有所怀疑,这才从新月饭店要来,带在身边准备试探一番。 凌越简单说了今天在楼外楼遇到霍友雪的事:“罗雀对你很了解,对你的任何细微之处的变化也很关注。据你所言,在此之前他是新月饭店的人。就算因为伊老板的个人感情问题,他对你有了更多关注,但也不至于关注到你说话的语气变化都这么放在心上。” 那么谨小慎微毕恭毕敬的一个人,在他开口试探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 张鈤山对此也表示赞同,不过他关注的另一个重点是:“你都没见过伊老板,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她的个人感情问题?” 这人机敏是真,通透是真,但八卦也是真的! 张鈤山就怕她这时候又突然给他来一句祖孙夕阳恋的点评! 第55章 这些花,香吗? 在张鈤山的住处看到梁弯的时候,凌越是真的感觉很惊讶。 因为她以为除了感情问题,梁弯和张鈤山完全不像是能有交集的样子。 而这份感情的开始,本身就是张鈤山的有意为之。 除此之外,梁弯就是个很普通的现代女孩,而张鈤山他们这群人,往上数二十年,都得是混黑社会的。 可只是因为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她的身世来历,梁弯就鼓起勇气找了过来。 看到凌越的时候,原本神色忐忑的梁弯眼睛一亮,立马小跑着冲了上来,不带犹豫地就挽住了她的手臂,“阿越!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凌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太好了!看到你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之前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我想找的答案,我都犹豫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找过来的。不过我可不傻,来之前就提前设定好报警短信,只要我没有及时回去取消定时,报警短信就会按时发出去!” 凌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知道设定好报警短信,怎么不知道这群人如果真要把你留在这里,自有人会去扫尾? 别说设定好时间的报警短信,便是真惊动了警察,也自有办法敷衍过去。 最后她只是回头看了老神在在的张鈤山一眼,而后摸了摸梁弯蓬松的刘海,带着叹息地感慨:“确实胆子太大了。” 被摸头杀了,梁弯眼睛更亮了,单纯把这句话当成凌越对自己的夸奖,还在那儿美滋滋的傻乐。 迫不及待跟凌越分享她和黎蔟这段时间遭遇的事:“阿越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回京城后,小屁孩儿居然收到了好多包裹……” 等了又等,都没等来在场两个女人的一句话。 张鈤山端不住了,只能站起身,主动开口:“梁弯,你忘了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面对张鈤山,梁弯习惯性白了他一眼,然后脑子才醒悟过来,瞪大了眼:“哈!对哦!我还真差点忘了!” 然后又惊讶,躲到凌越另一边,用看坏人的眼神看张鈤山:“原来神神秘秘把我约来这里的居然是你!好哇张鈤山你个王八蛋!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之前每次跟你的偶遇都特别刻意,后来还带我又是治伤又是给你饭店员工上药的,只怪我那时候脑子糊了屎,居然没看出来!” 张鈤山皱眉:“我以为,大家都是文明人。”用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俗? 梁弯鼻子都要气歪了:“我的文明只对人,对你我可文明不了一点!你差点就把我害死了!这次你不会又是想干什么坏事吧!我可告诉你,就算我要查我的身世来历,查张麒麟这个人,我梁弯,也绝对不会受你胁迫,和你同流合污,绝不!” 因为凌越就在她身边,所以她放狠话超大声的! 张鈤山抬手拍了拍额头,感觉头又要痛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也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纹身太敏感了。这次我约你过来,只是因为知道你在查张麒麟这个人,你信不信,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查下去,过几天你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刚放完狠话的梁弯眨巴眨巴眼,狐疑不决地瞅着张鈤山,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凌越也在两人的争吵中,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眉梢往下压了压,思索片刻,凌越问梁弯:“我可以看看你的纹身吗?” 梁弯还在犹豫呢,凌越出声,让她有了主心骨,自然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趁着在洗手间往背肩上敷热毛巾的功夫,梁弯试探着问凌越:“阿越,为什么张鈤山说我身上的纹身敏感?而且查张麒麟,还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天气回暖,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梁弯的右肩背后就浮现了一个红色的凤凰纹身。 凌越看了一会儿,给她把衣服拉了回去,斟酌片刻才说到:“确实敏感,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这个纹身的事吗?” 想到了因为这个纹身而遭遇的那些事,梁弯情绪低落。 抿唇吸了吸鼻子,她才可怜巴巴地说了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消不掉的纹身遭遇的那些唾骂指责嫌弃:“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我知道这很矫情,毕竟如果我老老实实过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但我……” 她眼眶通红,睫毛膏都化成了一团团黑渍糊在眼睛周围,又成了限量版熊猫眼。 就那么含着泪花,眼神脆弱地看着凌越:“我就是想,努力跨过这道坎。” 曾经的她太弱小了,只能在无数个夜里,捂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 现在有机会了,她只是想解救那个被困了二十几年的自己。 凌越很少对外人心软,因为自她有记忆起,接受的训练就是对别人心软,等于对自己残忍。 他们在刚能拿动刀的年纪,就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主动出击。 死的是别人,活下来的就会是自己。 那时候凌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对自己投来狩猎目光的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曜朝的贤王带领大军剿灭了前朝余孽,在一个暖阳斜空,微风正好的日子,骑着一匹干净圣洁的白马,出现在他们这群死士训练的大山里。 很多人都死了。 躲在暗处的凌越却只是望着骑在白马上的贤王,看他衣襟里斜插着的一束花,第一次没有了挥刀的想法。 死士放弃挥刀,便是放弃活下去。 至今凌越还能回想起那束花的模样。 那是山谷外面才会有的花,小小的凌越很多次从山上向外了望时看到过,一大片的姹紫嫣红,格外吸引她的目光。 能看到花的地方,是小凌越很喜欢去的位置,也因此,那里总是不缺埋伏起来想杀她的人。 她在那里看外面的花,也在那里杀了很多人。 她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然而最终她没有死在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山谷里,而是和几个被搜罗出来的小孩一起,站在了贤王面前,等待着他的判决。 另外几个小孩都比凌越小,大概是才送来的,抱成一团像几只鹌鹑。 只有凌越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看着贤王怀里的花,忽然用不熟练的官话问:“这些花,香吗?” 张鈤山站在阳台上,看着梁弯乘车离开。 等了一会儿,听到关门声响起。 他才回头,不赞同地看着凌越:“我以为,你不会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凌越挑眉:“你很了解我?” 显然,张鈤山已经明白打嘴仗,自己肯定是赢不了的。 所以他果断结束这个争论:“我只能说,你这个决定很不明智,你应该明白,她是最好的选择。” 梁弯身上有汪家的凤凰纹身,本身又不是汪家人,恰好还和黎蔟有颇深的交情。 让梁弯记下古潼京里的地图,再跟着黎蔟一起去古潼京,既能提高黎蔟的生存几率,也能混淆汪家的视听。 凌越也知道,如果拉梁弯入局,会更方便,“但你们不是非她不可。” 既然梁弯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愿意在一切结束之前远远躲开,耐心等待某一天,等到凌越带着答案回来告诉她。 凌越愿意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给梁弯一个选择的机会。 张鈤山摇摇头,转身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用一种深沉沧桑的语气说:“你真的认为她能躲得过去?” 似询问,似叹息,带着某种令人沉重的无奈慨叹。 张麒麟,绝对是个牵动三方势力的中心人物。 不管是汪家,张家还是九门。 早在梁弯开始查张麒麟的纹身时,她就已经进入了这些人的视野中。 凌越站在他身后,目光转向茶几桌面,那个巴掌大的盒子上。 那是张鈤山给梁弯准备的,里面是一张关于张麒麟逆行性失忆的诊断书。 茶几下抽屉里,还有一个文件袋,那同样是准备给梁弯的古潼京地图。 梁弯,汪家…… “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第56章 帮忙装逼 这次去的地方是缅边的一片丛林。 凌越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并不过多询问他们这次要来做什么。 倒是一直对张鈤山恭敬有加的罗雀,忽然出人意料地说出指令不明确,他无法完成任务的话。 这句话多少有些突兀,就连没什么心眼的坎肩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恰好这时有个村民路过,张鈤山带来的手下过去问了话,才知道原来这里又是炸石头又是烧树木开山的,是为了开采树化玉。 据说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 不过这个村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现得太突兀了。 果然,顺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张鈤山带着凌越他们找到了一处木屋,木屋里传来打斗声。 原来,这里是陈家驻守的据点,为的就是附近一个古墓。 这里的领头羊叫马爷,对方让凌越再一次见识了张鈤山这个九门会长当得到底有多窝囊。 身为会长的张鈤山都进来了,马爷还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 几句话的功夫,还把酒摆上了,以戏谑的表情逼迫张鈤山喝光这些酒再说。 见多了达官显贵皇室宗亲的凌越:“……” 很难不怀疑这些人是在玩过家家,所以九门协会就是闹着玩的? 就在凌越腹诽的时候,忽然发现张鈤山侧头看了她一眼。 凌越略一迟疑,还是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桌沿。 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桌却没有散架,而是往上微微一震,刚被马爷摆在那里的粗陶酒壶就飞了起来。 凌越横推一掌,击在酒壶上。 伴随着酒壶的碎裂声,酒水化作点点透明珠子一般,四散飞溅。 这些水珠犹如泼出去的一盘珍珠,迸射开来,每一滴都目标精准。 击中一个人,那人便惨叫一声,或是捂着额头倒在地上疯狂挣扎。 或是捂着脖颈赫赫喘气,痛到眼珠子都要爆出来。面目狰狞,青筋鼓动,看起来格外恐怖。 “啊好痛——!” “救、救命,赫——” “饶、饶了我——唔!” 马爷明明站在最前面,这些酒水化作的水珠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滴也没打到他身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马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半晌,他终于噗通跪在了地上,使劲向张鈤山磕头:“会长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老马绝无二话!” 原本只是想让凌越代替他掀桌的张鈤山:“……” 不过她的身手,确实很出人意料。 面对马爷的跪地服软,张鈤山微微抬起下巴,双手往后一背,潇洒转身。 只是转身之后,他暗暗压下的嘴角差点没绷住。 别说,这一招确实很适合装逼。既好看,又足够吓唬人,爽! 离开据点的时候,凌越注意到罗雀刻意放慢了脚步。 当他走到了最后,又前后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个提前打开的棒棒糖,取出糖塞进嘴里,糖纸叠了几下,从路过的树洞里丢了进去。 在罗雀看过来之前,凌越收回目光。 在看见通往地下的坑时,凌越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感到意外。 毕竟这群人的老本行就是挖坟掘墓。 但看见张鈤山有模有样地查看泥土,对照古籍分析该进哪个洞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世代挖墓,各大陵墓地宫是不是都有你们的补给点了?” 就跟那些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似的。 等以后没墓可挖了,他们还可以直接改行当考古的,把这些墓都开发出来,做成旅游景区。 据说张鈤山出自千年挖坟世家张家。 一个这么大的神秘家族,把挖坟掘墓当成家族事业,做大做强。千百年来,那些重要的墓穴陵寝,想必他们已经熟得比墓主还熟吧? 资料一代代传承下来,改行当导游的时候都不怕没话可说。 凌越自然不知道张家是出了名的话少,偶尔出几个话多的,都足以载入族册了。 导游这一行,他们把握不住。 正弯腰查看洞里情况的张鈤山闻言,重新站直了腰,扭头给了她一个表情,让她自行体会。 凌越:不体会,谢谢。 根据张鈤山分析,这里是一座修葺方式极其凶戾的孤陵,只有一处罩门。 如果有人从其他方向进入,必死无疑。 看着几乎每个洞口都有一个撅着屁股把脸埋进地里死去的人,凌越暗自越发警惕。 死不可怕,死成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张鈤山让坎肩和罗雀在外面望风,自己在坑里一番查看,最后找出了一个被隐藏在泥墙后的另一个地洞。 凌越目光落在他探查机关时异常修长的两根手指上,发丘指,张家纹身外的另一个标志。 “一会儿进去,都小心一点!”张鈤山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刚打开的地洞,发现里面几乎一步一尸,可知其中凶险,神色也越发凝重。 交代完,他又回头看了凌越一眼,“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 无邪让人传话回来时,特意交代过,这个叫凌越的人对倒斗之事,一无所知。 这么好用的帮手,张鈤山当然不愿意让她就因为一些小失误,就此折在下面。 凌越点头,神色肃然。 虽然领导能力有待质疑,但在干实事上,张鈤山还是无可指摘的,一马当先就钻进了地洞。 凌越紧随其后。 余下的伙计背着装备鱼贯而入。 一段低矮逼仄的地洞过后,很快就到了一段粗糙的地下甬道。 走在凌越身后的一个伙计忽然被地上散落的骸骨绊了一下,跪倒在地后,身体晃了晃。 而后双手撑着地面,脑袋使劲往上仰,却越来越低垂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巨力往地上吸。 其他伙计见状,立刻想要上前把人拉起来,张鈤山却道:“别动!后退!” 凌越踩着张鈤山留下的脚印,往旁边站了两步,借着其他人打的手电光凝眸看向那名伙计。 伴随着脸被吸得埋进土里,伙计的手和脚都在挣扎,却挣脱不开半分。 难道其他死掉的人,都是这样活生生把自己埋进土里闷死的? 张鈤山似是看出了点什么,让伙计拿来一根伸缩鱼竿,横架在甬道上方,整个人挂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拽那名伙计。 就在张鈤山动作间,凌越像是从泥里看到了点什么东西在动。 同一时间,张鈤山目光恍惚了一瞬,抬头望着甬道上方,像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存在。 凌越暗道不好,端老太爷别是太久没下地,手艺生疏,就这么把自己挂在这儿了吧! 他这副神色恍惚的样子,上次还是黎蔟被蛇咬了看到另一个记忆画面时凌越见过。 猜测他大概是中了招,陷入了幻觉中,凌越反手抽出墨竹,甩开长棍。 一端撑在地上脚印中,凌越斜踩着长棍,如猴子攀月,翻身上了张鈤山上方。 抬手正要给他一巴掌,让他醒醒神。还没挥下去,张鈤山就重新聚焦了双眼,正好对上凌越的目光。 凌越:“……” 有点可惜。 情绪无缝衔接,凌越皱眉询问:“张老板,你没事吧?” 张鈤山缓了缓神,原本看见佛爷还有些情绪低落,冷不丁又看见凌越,以及她那即将挥下来的巴掌。 张鈤山emo不起来了,他声音有些低沉,难得面无表情地调侃了一句:“你看起来很失望。” 凌越眉头皱得更紧了,绷着脸凛然道:“张老板你看错了!” 张鈤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次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伙计一把拽了起来,而后自己翻身下了鱼竿。 凌越紧随其后,落下的位置还是刚才站的那个脚印。 张鈤山垂眸看了她的脚一眼,将刚才那个伙计打晕,丢给其余人:“你们先退出去,记住,踩着脚印出去!” 几个伙计还有些犹豫,张鈤山已经叫了凌越一声,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了。 第57章 土司像和古潼京【礼物加更】 “刚才那个伙计,是因为泥土里的东西吗?”等人走了,凌越才出声询问。 张鈤山也不意外凌越能发现泥土里的东西,“嗯”了一声,晃着手电筒四处看。 “是幻觉?”凌越觉得挺神奇的。 她以前了解到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要么是毒,要么是某种特殊植物散发的气味。 张鈤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对墓里的东西,确实不了解。” 凌越无语:“您认为,正常人会特意了解墓里的东西吗?” 张鈤山有心想说会啊,但仔细想想,好像她说得也有道理。 他以及他接触到的人之所以会对墓里的知识有所了解,其实也是因为一直有接触。 只是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久了,张鈤山也难免犯了习惯性错误,以为很多常识问题都是很普遍的。 怪不得黑瞎子和无邪会认为凌越来历没问题,就这言语间对挖坟掘墓的不喜,汪家想特意培养恐怕都不容易。 毕竟,汪家的人,就没有不下地做任务的。 张鈤山清了清嗓子,不搭凌越的那句话,转而简单说起墓里惯用的防盗机制:“地宫陵墓为了防盗,多用两种方式,一为机关阵法,二来具有特殊属性的生物……” 像古潼京,机关阵法且不说,特殊生物就是具备共生能力的尸鳖和九头蛇柏、白蛇和黑毛蛇。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看到了一扇石门,石门前还跪了几个死人。 死掉的姿势和刚才那个伙计一样,脸埋在地上,作五体投地跪伏状。 凌越用手电筒照着这几人看了半晌,电筒光聚焦在其中一人的脑袋边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正待她上前仔细观察一下这防盗生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时,身后甬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凌越转身,一旁摸索机关的张鈤山也走了回来。 从甬道里带着人手走出来的,是一个面有凶横之色的中年男人。 看见两人后,来人的目光在凌越这张生面孔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鈤山脸上。 对方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张鈤山。 正是凌越以为对方要出手的时候,这人却突兀地抱了张鈤山一下。 站在侧面的凌越敏锐地察觉到,这人抱住张鈤山后,目光在张鈤山耳朵脖颈的位置连番扫过。 还动了动鼻子,闻嗅了几次。 这是在判定眼前的张鈤山是不是人假扮的? 看来汪家对陈家,也是多有渗透。 “会长,您来这儿,怎么不知道通知我一声?要是早知道您来,我能不提前接待?咱还是不是朋友了!”来人话里话外都是尊敬,可动作间却时不时拍拍张鈤山手臂肩膀,这是上位者惯有的肢体语言。 凌越也就明白了。 好嘛,又是一个不把端老太爷放在眼里的九门当家。 凌越斜眼瞥张鈤山,张鈤山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回头瞅了她一眼。 不管这一眼有没有什么暗示,凌越都决定理解成:别轻举妄动。 好的没问题。 在陈斤水话里话外都是张鈤山要死在这里的言语挑衅下,端老太爷脾气很好地不跟人计较。 甚至还点出了这道石门前为什么人一上去就会死的原理:“这种虫子,叫土虱,身体里含有致幻毒素,一旦死亡,就会释放出来。” 凌越之前在泥土里看到的就是这种虫子。 虫子很小,比芝麻还小数倍,颜色又与这里的泥土一致。只要它们不动,确实很难被发现。 但是这个陈当家带人在这里挖了十年都没能进去石门,也没发现这种虫子…… 凌越暗中抬眸看了看陈斤水。 他究竟是别有目的的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会长,既然您都来这儿了,要不然,咱们俩一起进去?你先走,我们在后面保护你。”陈斤水真的很会说话。 保护人就是这么保护的,将人护至身前? 凌越腹诽的功夫,陈斤水话头一转,“前几天就听闻,咱们道上来了位高手,似乎是无邪那边的人。倒是没想到,这位高手,原来是会长您身边的,不知是打哪找来的高手?” 张鈤山没搭理他,点了罗雀跟着一起进去,又让坎肩回新月饭店,给伊老板带句话:“就说,一切顺利。” 凌越不觉得这真就是一句报喜不报忧的话。 看来不管是陈斤水的到来,还是墓里的情况,都和他们计划中预想的一样。 所以这位陈当家,在无邪的计划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或许,无邪的计划,对付的不单单是汪家。 凌越思索着目前她接触过的九门几家,霍、李、陈,据说还有个齐家,和李家几乎同进同退。 剩下五门,张鈤山姑且代表佛爷的张家,红府已经绝后,留下的势力由解家接手。 黑背在老九门时就是一人一门,刀客死后,就算绝门了。 听闻解当家和无邪关系莫逆,至今解当家还替无邪担着几个亿的债务。 张、吴、解…… 九门的内部对抗,亦或势力争斗? 只是就目前凌越所见所感,不管是端老太爷还是无邪,都不像野心勃勃的人。 难道是至今还未出现的解家,想要侵吞其他几家,在这条道上做个龙头老大? 凌越习惯性往阴谋诡道上推测。 毕竟就她目前对盗墓贼的印象,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解家自老九门时期,就颇有一家挣钱几家花的优良传统。 如今的解雨晨,更是无邪小团队的专属财神爷。 思索间,张鈤山已经和陈斤水达成协议,双方带着各自的人手,由张鈤山打开了石门机关。 进入墓门后,过了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仿佛未经雕琢,是个自然形成的巨大洞穴。 挡在最前面的,是一片带着铁刺的铁网围成的百转曲折的过道。 视线穿过铁网过道,远远就能看见一座古朴大气的石像。 看见石像,陈斤水眼睛一亮,行动间也多了几分急切,不顾张鈤山凝重的神色,挥了挥手,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伙计立刻钻进了铁网过道中。 生怕被张鈤山抢了先。 张鈤山回头看了凌越一眼,对她的沉稳谨慎很满意:“这些铁网肯定不简单,跟着我,不要乱走。” 凌越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下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她不要乱走。 她自然不知道无邪让人带话的时候,再三强调她对地下的东西不了解,还多次拜托他多照顾几分。 如果非要追溯缘由,大概是她在地宫两次三番的失踪吧。 进入铁网过道后,很快就发生了意外。 不管是张鈤山还是凌越,明明都在尽量走中间,避开旁边的铁刺网,却还是莫名其妙被割破了衣袖,在人身上划出一条条伤口。 更诡异的是,伤口流出来的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转瞬间就消失在铁网上。 凌越皱眉,垂眸看着手臂上的血痕思索片刻,而后放慢了脚步,抽出墨竹,将之贴着铁刺网向前滑动。 果然! 明明肉眼看见的铁刺距离墨竹还有至少二十厘米的距离,墨竹却已经撞上了铁刺网。 凌越手上略微用力,墨竹与铁刺网的碰撞,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走在前面的张鈤山也在她动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这里。 见状,也顿时明白过来,将目光投向石像那边自动燃起的烛光:“眼见不一定为实,看来,是那边的烛光造成的光影错觉,让我们看到的和碰到的无法完全一致。” 在陵墓机关这上面,张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世家。 张鈤山搞清楚原理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机关,带着凌越和罗雀走出了铁丝网过道。 反观抢先一步的陈斤水,即便用伙计贴身保护,试图挥刀砍开铁丝网,依旧被困在里面不得其法。 隔着铁丝网,看见凌越他们三人已经走了出去,陈斤水眼珠子一转,拽着一个伙计就往铁丝网上推。 伙计被推到铁丝网上,瞬间叫锋利异常的铁刺扎得惨叫连连。 陈斤水却不在意,又选了一面铁丝网,再用一个伙计去试路。 如此再三,终于让陈斤水找到了可以直接穿过的铁丝网,顺利走出了这片机关。 眼看石像就在眼前,陈斤水兴奋地说:“这就是佛爷进古潼京前,让人打造的土司石像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它居然一直就在我的脚下!” 又是和佛爷、古潼京有关的?! 凌越眉目一凝,再看这座石像,便多了几分慎重。 或许,这里也有与古潼京有关的线索。 当年的那位佛爷,究竟为什么会在千里之外让人打造这样一尊石像? 陈家在这里守了十年,那陈斤水当上家主的前六十几年,为何这座位于陈家势力范围内的孤陵一直好好地? 当时那位陈当家,陈皮,可是一位从老九门一路走来的狠角色。 第58章 优秀的马仔凌越 兴奋地说了几句话后,陈斤水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带着伙计就往石像那边冲。 凌越看到这里,有点相信这位不是故意演的了。 毕竟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位是吃一堑再吃一堑。 进来的铁网迷宫就那么凶险,石像脚下的台阶上还躺满了尸骸。 其中更有尸骸右手有着明显的发丘指指骨,可见死在这里的人并不简单。 所以陈斤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比拥有发丘指的人还厉害? 张鈤山也不阻止,或许更有拿陈斤水等人试水的意思。 等到陈斤水等人全部中招,像人偶一样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摇摇晃晃往台阶方向走的时候。 张鈤山才出手,“凌越,你留在这里,罗雀,和我一起救人!” 张鈤山和罗雀把人都或踢或甩,弄出了那个范围,陈斤水等人才醒过神来,厚着脸皮跟张鈤山道了谢,然后打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鈤山背着手,看向油灯的方向:“当初佛爷建造这座石像,就是为了镇压下面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明白自己今天是拿不到东西了,陈斤水又不愿意让张鈤山继续留在这里,于是邀请张鈤山出去吃饭喝酒。 以招待为由,想先把人弄出去。 反正这座孤陵就在他陈家的地盘上,回头他再带人进来,只要肯用人命铺路,总能拿到石像下的东西! 陈家上一任家主陈皮生平下了那么多斗,死后却一毛钱都没给陈斤水留下。 因此陈斤水笃定石像下面藏着陈皮的宝藏,他是必定要把石像翻过来犁几遍的! 可惜陈斤水的主意注定落空,众人刚转身的功夫,地宫里就一阵地动山摇。 不知是触动了机关,还是上面有人做了什么,石头塌方滚落,眨眼间就把石门堵了。 陈斤水焦急:“糟了!这下怎么出去?!” 招呼着伙计,就让人去搬石头,想看看能不能把石门挖出来。 张鈤山泼冷水:“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你把石门挖出来,你能确定外面的甬道还能走?” 陈斤水咬牙,“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等死吧!” 张鈤山将目光放到石像上方:“一出去就塌方,说明这里的主人不想让咱们出去。” 他把审视的视线转到陈斤水身上:“你陈家是这里的主人,你就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陈斤水眼神发狠,抬手想做什么。 张鈤山冲凌越的方向风轻云淡的一挥手,凌越就像最优秀的打手一样,忽的一下,将她手中的墨竹搭在了陈斤水肩膀上。 陈斤水只觉得有千斤重量压在他肩上,一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刚生出的心思立马散了,乖乖交代:“会长,别动手,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其实这里,我之前也没进来过,只知道陈阿公当年和佛爷有过一个交易,陈阿公要帮佛爷建一座地下迷宫放点东西。” 张鈤山再次抬手。 优秀马仔凌越收回墨竹。 陈斤水揉着肩膀,眼神一下一下地往凌越脸上瞥,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又蠢又毒的鬼主意。 陈斤水又说了陈阿公什么东西都没给他留下,他这才想找到这座迷宫,看看陈阿公的财宝是不是都在里面:“只是没想到,我一直想找的迷宫,居然就在古树底下!” 想到陈皮临死前还放下狠话,说就算他死了,也不准有人靠近古树,陈斤水又是一顿咬牙切齿。 这个老东西,死了都不愿意把手里的宝贝交出来! 正说着话,陈斤水忽然朝凌越甩出一枚闪烁着寒光的九爪钩,直指凌越面门。 凌越不慌不忙,一个后仰下腰,侧身蝎子甩尾,将九爪钩又以更迅猛的力道踢了回去。 陈斤水脸色一变,狼狈地丢开锁链,往旁边一扑,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 凌越:“……” 真的,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给了张鈤山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凌越默默抱着墨竹站在旁边继续充当背景板。 不知道为什么,张鈤山就感觉有点尴尬。 明明被收拾的是陈斤水,他就突然有种自家不争气的败家子丢脸丢到外国去了的尴尬。 陈斤水扶着老腰一顿哎呀哎呀地叫唤,他仅剩的两个伙计迟疑地上来扶起了当家的,低着头没敢吭声。 经过这么一遭尴尬的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的偷袭,陈斤水暂且老实了。 一边悻悻然对张鈤山笑,一边偷偷打手势,让伙计去对面墙上抠被凌越一脚踢得陷进石壁中的九爪钩。 没办法,兜里没钱。 这九爪钩可是他费大价钱让人专门打造的,总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吧? 不能踩到台阶那一片的地面,又要上石像寻找其他出口。 张鈤山让罗雀用钓鱼线勾住石像手指,两根鱼线拉紧绑在下面的石头上,临时搭出了一条绳索。 陈斤水虽然蠢了点毒了点,身手还是有一点的。在用两个伙计在前面垫脚之后,踩着鱼线就有惊无险地上了石像。 比起陈斤水的笨重,张鈤山就轻松了很多,装逼的风范一点不减。 在踩到石像上后,张鈤山正要回头招呼凌越,却不想一转身,凌越已经紧随其后。 只见她在鱼线上轻轻点了几下,整个人如凌空飞渡,已然轻飘飘站在了陈斤水旁边。 看见她这一手,陈斤水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总感觉只要自己打什么鬼主意,就会被这人收拾,搞得陈斤水心里打小算盘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罗雀上来时,鱼线忽然断了,好在他及时甩出另一根鱼线,把自己挂在了半空。 下面的两个伙计却惨叫起来,原来是石像下面的尸鳖被惊动了,全都跑出来爬到了两人身上啃咬。 张鈤山看了看,等罗雀安全爬上石像后,让他用鱼线救人。 凌越转身观察石像上面,发现这座石像打造得确实很古朴。 除了基础的眉眼五官身躯四肢,其他部分都很粗糙。 仿佛打造的时候很匆忙。 这样的石像,真的能如张鈤山说的那样,对未知存在起到镇压作用? 恐怕,真正用来镇压未知存在的,是石像里的某些东西吧。 第59章 石头里开出的花! 凌越从腰间侧兜里掏出冰蚕丝手套,缓缓戴上,而后伸手顺着石像慢慢摸索。 冰蚕丝织成的手套异常轻薄细腻,戴在手上,犹如第二层肌肤。水火不侵百毒不扰的同时,也不会影响手部对外界的探知触觉。 顺着石像边沿蔓延出去的石壁一点点摸索,凌越一路往上,踩着石壁找到了一团树根掩盖下的出口。 在脑海里对照了一下地上地下的位置,大概猜测出这里上去,应该就是古树的另一个地洞。 怪不得陈斤水那老六发现石门被堵后,慌张的样子没持续多久,就忽然演得很假。 看来他是想起了这里还有个出口。 虽然没找到别的自己想要的线索,好歹找到了出口,凌越准备下去。 却在回程中经过一个低矮的石洞,打着手电筒想要钻进去查看的时候,挨着洞口石壁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凌越回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被铁刺割伤的伤口又裂开了。 伤口里的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吸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一道血雾,很快消失不见。 凌越退了出来,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这面石壁。 血还在不断被吸出来,凌越不忙着阻止,反而伸手往伤口处狠狠一捏。 一大团血液立刻被吸了出来。 因为血液比较多,在空中形成的血雾更加明显。 凌越目光紧紧锁住血雾,最终顺着血雾消失的方向,发现了一块特殊的石头。 石头一大半镶嵌在石壁中,颜色比周围的石头略深,用手电筒一照,微微泛红。 有种赤铁矿石的即视感。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张鈤山他们的伤口也感受到了吸力,此时正在用绷带包扎伤口。 罗雀救上来的两个伙计身上伤口最多,血液不断被吸出,发出阵阵惶恐的痛呼。 掏出匕首,凌越将石头抠了出来。 石头的靠近,让她伤口的血液越发躁动,不断被强行吸出来,全都消失在石头中。 石头里的红色,也肉眼可见的在变浓。 如果就这样带着石头,凌越大概会被吸得失血过多直接晕厥。 想了想,凌越先撕了一截贴身的体恤衫将伤口紧紧扎起来,又点了手臂上方的止血穴位。 其实她很好奇,这块石头吸饱了血,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除了人血,它还会吸其他血吗? 同时,她也大概猜到,之前的铁丝网,以及石像,里面大概都掺了这种特殊矿石。 将矿石装进腰包里,凌越一步步走回陈斤水他们那边。 在某个距离往前一步的时候,听到陈斤水的惊呼声:“怎么还在吸血!这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凌越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陈斤水的咋呼声很快就变成了骂骂咧咧,看来是没有出现被吸血的状况了。 “张会长,还要请你下去帮我拿那个盒子了。”陈斤水发现身上的伤没有再出什么状况。 但也心里毛毛的,只想赶紧出去,语气越发强硬,说是请,却是把陈阿公和佛爷也搬了出来。 凌越顺着两人的目光往下,看见石像手掌下的缝隙里确实有个盒子,主动开口:“有我在,何须劳烦张老板,我去吧!” 说罢,不等两人开口,凌越已经翻身从石像手腕的部位翻身跳了下去。 在陈斤水和张鈤山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她在石像上跳了几下,顺利来到缝隙下方。 陈斤水忍不住喊了一声:“好俊的轻身功法!小姑娘,快!快把盒子拿出来给我!” 张鈤山皱眉,有点明白为什么无邪让人传个话都要再三强调。 看来之前他的再三叮嘱,让她不要乱跑,还是没落到点子上。 另一边,看到凌越的动作,罗雀也不自觉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个凌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的事,一点都查不到?仿佛整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 也不知道,九门忽然多出这样一个帮手,对他们汪家有没有影响。 想到上面传来的最新指令,罗雀有些为难。 找到适当的时机,多和这个凌越接触,可之前他已经尽量想办法和对方接触了。 然而对方性子冷傲孤僻,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便是你杵到她眼前,她也能将你视若空气。 “哎!快拿上来!那是我陈家的东西!”陈斤水的大喊大叫唤回了罗雀的思绪。 从他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凌越在下面的动作。 虽然很快,但凌越确是借着石像手掌的遮挡,临时停留在一处缝隙里,迅速打开盒子,翻看起里面的东西。 罗雀见状,心头一动,明白这人是有自己的私心。 说不定,接近无邪,站在张鈤山身边,本身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因着怀了点小心思,在发现张鈤山蹲下身要往凌越那个方向张望时,罗雀忽然出声:“会长,这两人身上的尸鳖该怎么处理?” 张鈤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翻开书页一目十行的凌越闻言,也往罗雀那边看了一眼。 恰好罗雀就在等这一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罗雀率先转开视线,按照张鈤山的指点,去给两个伙计撬钻进皮肉里的尸鳖去了。 盒子里的书用的是月氏文书写,记录的内容与古潼京有关。 凌越有专门训练过的速记能力,一面纸上的所有内容,可以强行烙进脑海中。 这种强行记忆,能保证三天内不褪。 这本书并不厚,记录的内容也有限,十个呼吸的功夫凌越就翻完了。 在陈斤水越发暴躁的呼喊声中,凌越将书重新装回盒子里,应了一声:“等一下,卡住了!” 不待上面的陈斤水问什么卡住了,卡在哪里了,凌越已经一个鹞子翻身,从下面翻了上来。 陈斤水迫不及待冲了上去,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有些失望:“怎么就是一本破经书?!” 张鈤山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遥遥看了一眼:“是古潼京。” 陈斤水一听,也不失望了,连忙把盒子一丢,宝贝地捧着书翻来翻去。 明明看不懂也不耽误他稀罕这本书:“原来当年四阿公留在这里的,就是古潼京的宝贝!哈哈,看来,这古潼京,我陈家是非去不可了!” 张鈤山有心劝阻,却不想陈斤水早就打起了小算盘,趁着张鈤山和凌越不注意,悄悄放了一包炸药在旁边,自己跑开的同时引爆了炸药。 凌越和张鈤山被炸药一挡,石像也开始晃动起来,一时站立不稳,只能看着陈斤水跟打了鸡血一样往上爬。 凌越知道他是要从上面的出口出去,立刻跟张鈤山说:“出口在上面那团树根里!” 张鈤山目光闪烁,忽然回头朝罗雀喊了一声:“罗雀,你上去拦住他!” 罗雀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找到一处凸起的石头,甩出鱼线,自己很快就顺着鱼线爬了上去。 罗雀有鱼线作弊,后发先至,很快就和陈斤水在上面缠斗起来。 最后陈斤水又丢出一包炸药,炸得石像开始碎裂,整个地宫也剧烈晃动起来。 躺在石像另一只手臂上的那两个伙计惨叫着滚了下去,很快就摔死在了一群尸鳖中。 眼看这里就要坍塌了,出口也受到影响,开始出现崩塌,陈斤水赶紧趁着洞口被封住前钻了出去。 “会长!”罗雀担心地朝下面大喊。 张鈤山喝止他想要下来的动作:“你先出去!想办法来救我们!”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罗雀追着陈斤水提前离开,只是一堆意外拼凑而成的巧合。 但凌越却知道,这个巧合并不巧。 等这里只剩下凌越和张鈤山,他转头看了凌越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话落,他扯着罗雀刚才留下的鱼线,就直接跳了下去,躲开滚落的石头,直奔那几盏灯的方向。 就知道这位老太爷有别的打算! 凌越正准备跳到另一边,好居高临下看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取木盒时避开上面视线,临时停留过的狭窄石台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地绽开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红。 凌越转回目光,换了个站位探下半个身子去看,那竟是一朵在平台下石窝里突兀开放的花! 这是什么东西?! 第60章 遗落的女麒麟?【礼物加更】 张鈤山对这座孤陵只能说有所了解。 这次下来,也是为了找机会拿走当年佛爷用特殊石矿打造的土司石像,镇压在下面的一样东西。 它原本就来自古潼京,时隔多年,也是时候回到古潼京了。 顺利把罗雀等人弄走后,张鈤山知道这座地宫坚持不了多久,迅速跳下石像直奔烛台。 用张家特殊的手法开了机关,取出东西。 转身正要回石像上,就看见无邪送来的小姑娘伴随着石像的坍塌,忽然从半空中晃了下来。 却不是摔下来,而是被她手腕上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挂在了半空! 看样子,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利用丝线临时往下滑到了石像的某个部位,却又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若不是她左手还缠着丝线没松开,这会儿怕是人已经摔下来喂尸鳖了。 地宫顶上的石头还在不停往下掉,挂在半空的凌越随时可能会被石头砸中。 张鈤山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拽着鱼线踩着石像就爬了上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她右手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顾不上查看,张鈤山一手捞住她的腰,带着就想往上爬。 却不想一带之下,张鈤山手里的鱼线直接就给崩断了。 要不是他还紧紧箍着凌越的腰,现在他人已经掉下去了。 张鈤山:“!!!” 一直绷着的淡定从容脸瞬间破功。 她手上的到底是什么线,看起来那么细,同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居然还一点要崩断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几块大石头同时从头顶掉了下来,张鈤山一脚蹬在石像上,勉强带着两人闪躲开来。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张鈤山伸手,想要抓住凌越手上的丝线上去。 然而只稍微一触碰,他手心就被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这丝线怎么如此锋利! 凌越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张鈤山看了一眼她手上雪白钩花的蚕丝手套。 花半秒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把她手上的手套取下来自己戴上…… 张鈤山头疼。 半分钟后。 张鈤山气喘吁吁地将凌越抱在靠墙角的位置,丢开手上再一次割成布条的衣服,握着割伤的左手闭了闭眼。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回头看了眼至今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的白色丝线,张鈤山更头疼了:这到底是什么机关!难道只能射出去,不能收回来? 绝不可能! 天知道刚才他把丝线嵌进石头里的箭矢抠出来的时候有多狼狈,还好这里除了晕倒的凌越,没有其他人看到。 否则他真的要在家里蹲个十年八年才出门! 而且凌越身上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苗条得没多少肉,一抱之下差点因为一时大意,给他整出个手臂肌肉拉伤,外带闪了老腰。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人弄醒。 直接带她出去是不可能了,拆了他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 “凌越,醒醒!快醒醒!”地宫都要塌到他们这边来了,张鈤山喊了几声。 想到之前自己中幻觉的时候凌越抬起的巴掌,犹豫了一下,他到底还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暖阳微斜,一阵风吹过,带来无比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花香不香?”男人一身蟒袍,没有披甲持刀,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上,微微俯身,儒雅端方的脸上是温和的笑。 他眼角鱼尾似的皱纹里,仿佛也带着岁月赋予的宽和从容。 凌越抬头望着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忽然,男人浅金色的蟒袍上出现一点点灰烬似的斑驳,并肉眼可见的扩大。 灰烬的斑驳来势汹汹,似一头带来毁灭的猛兽,咆哮吞噬着一切。 男人也如纸人,沾染了火焰,眨眼间就烧成了一片灰烬。 最后只剩一副漆黑如炭的骷髅,还坐在同样燃烧起熊熊烈火的马上,张开黑洞似的嘴冲她开开合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一双跳跃着诡异绿色火焰的空洞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 凌越心中猛然一痛…… “凌越——!” 心口传来真实的剧痛,将凌越混乱的意识强行拉了出来,她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倏然睁开了眼睛。 看她痛得脸色苍白,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鈤山看了看自己的发丘指,默默缩回了手,脸上又是一如往常的淡定从容:“凌越,你醒了?再不醒,我们就要一起被埋在下面了。” 凌越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流光似的记忆碎片在不断飞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急促地喘息,眼神失焦,迫切地想要去抓住它们。 明明都是关于久远以前的回忆,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慌? 然而坍塌的地宫不允许她再耽误下去,张鈤山拉着她躲开侧面滚过来的巨石,凌越回过神来,转眼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雪丝。 运转内力,触发手镯内部的机关,雪丝瞬间缩了回去。 摸了摸墨竹,还在后腰处腰包自带的挂扣上挂着。 回来后特意买的腰包也没有破损,东西都还在。 等摸索了几下,凌越才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 张开下意识紧握的右手,一段残留的花梗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化作灰烬。 张鈤山看见那段花梗,难掩惊讶,直接上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藏海花?!” 抬眸对上凌越茫然的神色,张鈤山眉头紧锁,喃喃道:“怪不得你刚才突然昏迷不醒……” 藏海花有毒,即便是身为张家麒麟,也不敢长时间逗留在藏海花花田中。 曾经负责去康巴落采摘藏海花的族人,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采摘任务。 但是凌越没有张家血脉,为什么又能在中了藏海花的毒后,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昏迷。 利用痛穴刺激,还能醒得这么快。 张鈤山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彻底塌掉了!” 凌越默默起身,跟着张鈤山一路往上攀爬。 直到之前凌越发现特殊矿石的那个矮洞,张鈤山弯腰钻了进去,凌越也紧随其后。 进去后又顺着地洞往前走了一段路,地洞上面就陆续出现树根。 张鈤山打着手电筒在外面带路,最后找到了一个出去的洞口。 等到二人爬出来一看,才发现这个出口居然就在之前陈家据点的灶台下。 “看来,这座孤陵早就被老鼠打通了。” 到处都是洞,之前下去的地洞,陈斤水和罗雀爬出去的树洞,以及这个灶洞。 都快被打成马蜂窝了。 张鈤山感慨一句,转身回头,看向凌越,目光里满是审视:“凌越,你到底是谁?” 这一路张鈤山想了很多,最终只能想到,凌越会不会是张家遗落在外的女麒麟? 毕竟藏海花的毒性,不是谁都能撑住的。 普通人接触到藏海花,会迅速陷入假死状态。 如果没有特殊的解药及时喂下,假死就会变成真死。 可凌越除了短暂昏迷后,一路走来,竟是行走自如,半点异样也无。 凌越的情绪不高,她对昏迷中那个短暂的梦莫名在意。 此时再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凌越抬眸,冷淡的对上张鈤山的双眸,不避不闪,语气平淡:“张老板,你怎么不穿衣服?” 心脏砰砰直跳,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紧张,仿佛在等待某个答案的张鈤山手上一软,手里握着的手电筒滚落在地。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转身,努力展肩挺胸,让自己显得如往常那样淡定从容。 只是紧绷的肌肉和差点顺拐的长腿,不经意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身上半显的麒麟纹身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得越发清晰灵动。 感受到背后灼灼目光,张鈤山真的很想冲回去怼着她的脸跟她说:我不穿衣服是因为我不想穿衣服吗?是不想吗?啊! 第61章 接应解雨晨 有藏海花的地方,必有金球虫。 张鈤山出来后,很快就在刚才进去的那个土坑里找到了正带着伙计想从外面挖通墓门的罗雀。 看到张鈤山和凌越从后面走来,张鈤山身上还没了衣服,罗雀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找来一件衣服递给张鈤山。 重新穿上衣服,挡住了某人一路走来都没停下往他身上描摹的视线。 张鈤山暗自松了口气,交代罗雀:“不用挖了,直接用炸药,把这里彻底封死。” 如果让金球虫跑出来,恐怕这片森林都不能有活物。 好在没有藏海花的滋养,二者呈共生关系的金球虫也无法繁衍,在地下沉睡个几十年,也就断了生机。 罗雀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伙计布置好一切,从每一个可以通往地下孤陵的地洞都塞了足量的火药。 伴随着阵阵轰隆声,地动山摇,当年陈家四阿公和佛爷共同铸造的秘密地宫,就此彻底消失。 “罗雀,解当家应该快要到了,你代我去接应一下。”张鈤山吩咐罗雀。 罗雀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应声:“是,我现在就去。”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听到解家当家人的消息。 等罗雀走了,凌越随口一问:“为什么要他去接?” 难道张鈤山也对解家多有算计?要不然,怎么明知罗雀有问题,还派他去接人? 凌越是怀揣着能得到解答就算赚,没得到解答也不亏的想法。 没想到张鈤山居然真的给予了正面回答:“因为有一场戏,需要他去才能开演。” 一辆疾驰的火车上,解雨辰看了坐在对面吃着棒棒糖闭目养神的罗雀一眼,估摸着时间,拿起黑伞起身走出包厢。 才刚走出去,走道上左右两边就有数人逼近。 解雨辰看了眼玻璃窗外的景色,果断迎上其中一方。 打斗的声音很快让包厢里的罗雀也走了出来,两人在狭窄的走道上,和几个汪家人交上了手。 即便解雨辰和罗雀都是好手,却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解雨辰一个不防,被汪家人用绳子套住脖颈扯住时,罗雀被逼得连连后退。 倏然,一把小刀被甩了出去,带着刺破空气的声音,直指罗雀眉心。 关键时刻,解雨辰反手割断脖颈上的绳子,甩出手中黑伞,替罗雀挡了这一下。 他自己却因为躲闪不及,被汪家人一刀捅进心口。 解雨辰一口血吐出,仓皇之下,勉强拉开车窗,慌不择路地跳了出去。 这会儿火车正好经过一座高桥,桥下是湍急的涧谷。 这种水势,就算是汪家的高手完好无损时跳下去,也不一定能生还。 汪家人和罗雀纷纷探头往下看,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色消失在飞溅翻滚成白色的水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名汪家人皱眉:“还要追吗?” 罗雀回头,看着地上那把刚给他挡了一刀的黑伞,摇头:“他的计划被我们打乱了,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他另一个假死计划的落脚点。” 除非想自杀,否则怎么可能会选择这种地方设计假死! 这里不仅是水势最为湍急险恶的涧谷,数千米内的两岸全是陡壁悬崖,暗流礁石多不胜数,便是本地善水的高手来了,都不敢轻易尝试。 更别说解雨辰身负重伤…… 其他几个汪家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保险起见,其中一人还是表示:“待会儿下车,分头行动,一队人顺着河往下找,一队人回去交任务。” 说话的人转头看向罗雀。 罗雀点头:“我会回去跟张鈤山交差,之后跟在他身边!” 说是交差,其实也是盯着张鈤山,看看他是否有其他异动。 只要张鈤山没有消失,解雨辰的死亡,就绝对是已定事实。 想到这里时,罗雀脑海里闪过凌越的身影,如果是她…… 按下这个想法,罗雀和几人分开,作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回去给张鈤山那边打电话。 在电话里,罗雀清楚地听见了坎肩在和凌越说话的声音,这让他刚才隐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看来,解雨辰确实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他想要利用汪家人假死脱身,却没想到汪家早就得到消息,将动手的时间地点都提前了,让他根本没机会等到他预先设定好的利用黑伞跳崖假死的位置。 挂掉电话,罗雀收起凝重的神色,看着那把为他挡了一刀的黑伞,喃喃道:“跟着我,你还能留个尸骨。” 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了。 说罢,罗雀随手将黑伞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一辆车。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张鈤山淡定地走回柜台边,把录音机关掉。 房间里,凌越和坎肩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轰隆的火车没有为任何人停留,驶过高桥后,很快钻进了隧道。 高桥之下,山涧湍急的水流中,早就等在那里的凌越早在听见火车的声音时,就暂时停止了在心里暗骂端老太爷不做人。 表面上派了罗雀去接那什么解雨辰,回头就让她暗中来到这处山涧,让她在水里等着接应。 来之前,凌越想着不就是下水么? 能有多难呢? 轻松拿捏。 到了这里之后,看着轰隆的水声,和撞在峭壁上水花能迸出十来米高的涧水,凌越沉默了很久。 如果不是因为张鈤山不在,负责送她来这里的小三轮早就跑没影了,凌越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故意想弄死她。 没办法,凌越只能按计划行事,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等在水下。 水下的视野很差,水流撞击搅动得太剧烈了,无数的白色细小气泡始终在此生成。 好在凌越也不是常人,好歹在一个黑色身影一头栽下来的时候,及时滑了过去。 在对方被暗流卷走撞成跳跳球之前,一把将人捞住。 前面的上百米,凌越都是靠直觉盲游,实在看不清前面都有些什么。 直到百米开外,水流没那么大冲击力了,凌越才托着人浮上了水面。 这时她才有空回头查看这人的情况。 将人捞到手里的一刹那,凌越就知道这人在半空中已经晕了。 否则绝不可能有人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肌肉能松弛到毫无力量的程度。 此时仔细一看,果然,人已经气息奄奄,心脏的位置已经氤氲出一片水红。 流出来的血水在不断被水流冲淡,带走。 就像他渐渐微弱的心跳。 凌越忍不住皱眉,之前还在怀疑解雨辰是不是藏在无邪他们背后的野心家。 现在她却又忍不住怀疑张鈤山这家伙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看破红尘,实际上将计就计,把九门吴、解两家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第三代独苗苗顺水推舟,全部弄死。 毕竟谁给自己安排的假死局,能让假死和真死只有一步之遥? 第62章 有意见你就完了! 解雨辰醒来的时候,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似乎在一个山林里,周围叽叽啾啾的,全是鸟叫声。 动了动身体,感觉身上干燥,心口的痛感也不算特别尖锐。 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解雨辰睁开眼,斑驳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恍若细碎的金子打在他身上。 他眼睛却没有被阳光直射到,而是有一大片芭蕉叶挡着。 身下似乎铺着什么,挺柔软的,完全没有躺在地上会感受到的潮湿和硌疼。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植物被碾碎的独有的青涩气味。 解雨辰转头,看向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还放着几棵不知名的草和花。 石头上有碾碎了植物的痕迹,还有没用完的布条随意地摊在一片洗干净了的芭蕉叶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里逃生,明明环境着实简陋,解雨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这些,这一刻内心深处感到了莫名的宁静祥和。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心神,感受自然的美好了。 忽然想起无邪说,等一切事情结束了,接回了小哥,他就要带着小哥和胖子去村子里修一座院子,然后在那里养老。 连村子都找好了,是一个常年多雨,湿润温暖的地方,名字也挺好听的,叫雨村。 那会儿无邪说到兴头上,还忽悠他出建房的资金,说是到时候会给他也留一间房。 解雨辰当时都差点气笑了,修房子的钱他出,结果就给他留一间房? 无邪可真缺德! 不过现在想想,解雨辰觉得好像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到时候他就是去当大爷的,院子里的各种活,都必须要无邪和胖子他们包圆了。 哪怕他因为公司的事,离开村子,无邪他们也必须把自己钓到的鱼做成熏鱼,把小哥养的鸡做成风干鸡,时不时给他寄过来。 这就叫,上贡! 思绪不合时宜地飘远了,直到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解雨辰才收敛心神,手肘撑在地上,勉强坐了起来。 心口的位置传来阵阵撕裂的痛。 解雨辰明白,那是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崩裂了。 不过解雨辰正好需要这样尖锐的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假死计划因为张鈤山的提议,有了临时改动。 不管是他跳车的位置,还是假死的方式,全都改得面目全非。 虽然张鈤山说过,来接应他的人能信,8岁当家,全靠多疑谨慎才活到今天的解雨辰还是无法将一切托付给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解雨辰眯了眯眼,恍惚了一瞬。 来人背对着斑驳的碎金色的阳光,蓬松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风从她身后吹来,阳光下微微泛着酒红色的发丝柔软地摇曳摆动。 一如她摆动的纤细修长的手臂,以及被黑色西装衬托得越发白皙如玉的腰肢。 很快回过神来,解雨辰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好,衬衣还在。 裤子也还在。 拿解雨辰西装外套扎在腰上,当临时短裙的凌越无视解雨辰微妙的眼神,丢下手里拎着的叶子包裹,转头看了眼石头上剩下的药草。 弯腰从中捡了两株,凌越抬手丢到解雨辰身上,漫不经心地提醒:“厉害啊,刚给你止住血的伤口又崩开了。不想死就把它们吃了,记得在嘴里多嚼一嚼再吞。” 交代完,她就不管对方吃不吃了,扯了扯西装,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石头又开始砸刚才带回来的草药。 砸成草汁,凌越将它们糊到自己裸露的手臂脖颈锁骨上,又往腰背随意抹了抹,然后自顾自伸直了双腿,开始往腿上抹。 现在凌越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当初买换洗衣服的时候贪图便宜,在路边摊上买了清仓处理的陈年旧衣。 洗了两次,在山涧里被暗流一扯,礁石一撞,爬上岸后用内力一烘。 速干的压力,让那套总价不超过25块钱的衣服裤子成功变成纸一样,一撕就碎了。 好在她的节俭意识还有底线,里面的贴身衣物都是选的质量好的。 好歹给她留下了一条胖次,以及一件运动内衣。 现在她就穿着运动内衣,扒了解雨辰的西装外套当半截裙。 其实她挺想把解雨辰身上那件粉色衬衣也扒下来的,纽扣都解开一半了,想了想,又给他扣了回去。 她自己有内功傍身,对方又是奄奄一息的病号。凌越怕真扒了他的衬衣,转头人就被风一吹,彻底凉了。 凌越生来肌肤胜雪,却不是苍白,而是有光泽的像极品白玉一般的白。 在她动作间,肌理自然的拉伸舒展,坐在绿色草地上的她好像一只窝在清澈碧波间,姿态慵懒地梳理着洁白羽毛的天鹅。 ——如果凌越知道此时此刻,解雨辰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她大概会忍不住抠一坨草糊糊扔他脸上,让他看看这到底是白还是绿。 抹上了驱蚊的草药,凌越松了口气。 高手也怕蚊子啊! 特别是山里那种成群结队,纹着花臂的蚊子! 转眼间对上一边嚼草药一边注视着自己的解雨辰,凌越想了想,问:“你要涂一点吗?驱蚊。” 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了视线的解雨辰回过神来,差点被嘴里苦到发麻的草药呛住。 他克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扭开脸,拒绝:“不用了,谢谢。” 顿了顿,想起正事,他调整好心态,重新目光坦然地看向凌越:“我们现在在哪里?” 凌越涂完驱蚊药,又从刚才带回来的叶子包裹里捡了枚金灿灿的果子:“山涧下游一千米外的山头上。” 因为张鈤山叮嘱过,让她接到人以后最好两天内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面,凌越就选择把人往山里带。 解雨辰想了一下山涧的位置,大概明白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草药,解雨辰试探道:“你叫凌越,是无邪从沙漠里送出来的?” 凌越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相信早在她踏出沙漠之前,关于她的一切,不管是张鈤山还是解雨辰,早就该查清楚了。 凌越不吭声,自顾自吃野果。 解雨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性子很冷淡,态度也很疏离。 思索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还在她腰上围着的西装外套。 解雨辰心下一动,仿佛只是随意的一问:“你的衣服是在外面晾晒吗?” 吃完一个果子,凌越被下一个精挑细选的红彤彤的果子成功诈骗。 酸涩的味道刺激得凌越眉头抖了抖,她别开脸,暗自吸了吸气,才勉强压下口腔里爆炸的口水。 被张鈤山骗到山涧里冒险,衣服裤子都牺牲了,又被迫只能在山里当野人,接应的人醒来后又多有试探,凌越心情实在算不上多好。 现在听到解雨辰踩她雷点,凌越的脸色更冷了,语气淡淡:“衣服裤子都没了,用你一件外套顶着。” 她斜眼睨他,语气平铺直叙:“有意见吗?” 问的是有没有意见,眼角眉梢都写着一句话:有意见你就完了! 第63章 凌越的自我推销【礼物加更】 这么多年,解雨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凌越的态度很冷淡,但她鲜活的神态,肆意的眉眼,处处叫解雨辰生不起气来。 反而觉得好笑。 他唇角微动,想要勾起弧度。 但面对凌越的“虎视眈眈”,精通人情世故的解雨辰立刻意识到什么,转眼将嘴角压了下去。 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嘴里的草药已经嚼了很久了,现在可以咽下去了吗?”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又苦又涩,酸中还带点臭的味道了。 看他没有表现出“有意见”的意思,凌越稍微满意了一点。 随手丢了诈骗果,细长的手指在叶子包裹里翻捡,试图找到下一个表里如一的好果。 凌越闻言,满不在意地说:“可以。” 解雨辰便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满嘴的药草艰难地咽了下去。 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任何照顾病患的意思,解雨辰只能自食其力,一手捂着心口的伤口,一手伸长了。 勉强摸到一枚青涩的野果:“刚才你给我吃的草药是什么?为什么会需要多嚼才能咽?” 解雨辰对中医并不算了解,有心找个不会触动凌越神经的话题,循序渐进,打破冷淡的气氛。 凌越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恶作剧成功的笑意:“就是抗菌消炎,清热解毒的,带小花的那个,是黄连,怎么,你不认识?” 解雨辰捏着野果送到嘴边准备咬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着眼前这人,明明白白看出了点什么。 所以刚才的草药根本不需要多嚼吧?只是为了整他,才故意那么说的。 两人视线相对间,凌越撒着碎金和春光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期待,解雨辰却眸光闪烁间,恢复了沉稳淡定的优雅。 他矜持地笑了笑,诚心道谢:“确实不认识,不过想来是很适合我现在这个情况的药,辛苦凌小姐为我找药了。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之前山涧那里也多谢凌小姐救了我一命,当时我都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没能看到他失态,凌越有点失望。 不过也就是因为些许的不满而随意生出的逗弄,凌越并不放在心上。 面对解雨辰诚心诚意的感谢,凌越也实话实说:“要是早知道张鈤山让我接应你的地方是山涧,我肯定不会去。” 不会丢了小命是一回事,为了别人那么拼命,又是另一回事。 她答应合作的是无邪,张鈤山和解雨辰身为无邪的盟友,可以用她,但不能这么用。 解雨辰一听,略一思索就明白凌越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了。 想到张鈤山居然是把人骗过来的,解雨辰也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确实不知道,原来你并不知道接应地点的具体情况。” 斟酌了一下,解雨辰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解雨辰除了一点钱,也没别的能够报答你的了,如果凌小姐不嫌弃……” 不等他说完,凌越就果断接话:“不嫌弃!” 虽然她从黎蔟那里赚了12w,可现在她还是个无身份无住处无职业的三无人员。 想到自己追寻的月氏文明大多数都在一些神秘莫测的偏远之地,甚至深埋地底。 再想想马老板出资买的那些装备的价格,凌越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她真的很穷! 一把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仔细挑选认真抉择,觉得勉强还能入眼的匕首,都花了她3w。 更别提她还找人做了个降质降量的山寨版牛毛针补充到手镯上,连牛毛针顶部的宝石都只能落魄到用人工宝石,又花掉她1w。 一些必备药品她都还没敢下手。 想到这些,凌越心里攒了满满的辛酸泪。 看着她忽然变得沧桑悠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大概猜到她经济状况的解雨辰嘴角努力地往下压了压,默默低头啃野果。 虽然正式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愉快,但是在一方怀揣愧疚,一方满怀收获的心情下,两人之后的相处还算不错。 凌越告知了解雨辰这两天他们都要避开生人:“张鈤山说,不管是谁都不能信,就算他自己出现了,你也不能露面。” 解雨辰点头:“这些年九门内部本来就矛盾重重,汪家的渗透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我之前准备好的安全点,在假死计划莫名其妙泄漏的情况下,也已经不再安全。” 原本还想着他这么有钱,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在山上当野人了。 没想到解雨辰这样说。 心里那点小心思只能作罢。 倒是解雨辰,看了看她,主动提议:“如果继续留在附近,恐怕连生火都不方便,不如我们先转移阵地。” 凌越看了他胸口一眼。 虽然解雨辰提前在心口肺部这样致命的地方贴了人皮掩盖的生肉和血包,但汪家人下手狠辣,捅进去的刀穿破防护层,依旧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心脏。 看他醒来后居然一点后怕的意思都没有,凌越不得不暗暗摇头,感慨一句:这是和无邪一样不要命的疯子。 这场假死计划,赌的成分太大了。 因为汪家人要他命的方法太多了,但凡对方不是捅他心脏,而是抹了他的脖子,解雨辰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可以送进火葬场了。 解雨辰也注意到她看向自己伤口的视线,扯着嘴角笑了笑:“凌小姐的医术很厉害,现在我都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凌越无语。 好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没有使劲流血? 不过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凌越也就不多说什么,站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 在解雨辰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时候,凌越走上前,弯腰一手托在他腋下,一手抄起他膝弯。 就像捡个包袱一样,把人从临时用干草铺的地铺上抱起来,转移到刚才收拾好的石头上。 冷不防被人这样抱起来,解雨辰一时岔了气,侧头用力按着心口止不住地咳。 每一次克制不住地咳嗽,都会扯到心脏处的伤口。 没一会儿,解雨辰一张隽秀清雅的脸就咳得通红。 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凌越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见他咳得仿佛马上要晕过去的架势,凌越伸手。将他按在心口处的手撇开,自己掌心贴上去。 解雨辰只感觉心口处一阵暖流涌动,原本撕扯得疼痛难忍的伤口顿时舒缓下来,就连呛咳的气息也缓缓平复。 他抬眸看向垂着眼睫,表情依旧淡淡的凌越,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 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颇为感慨:“好像自从见到凌小姐,我就在不停地对你说谢谢。” 他睫毛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微微叹气感慨的样子,还挺漂亮的。 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思考两秒,忽然提议:“要不然你出钱聘我当你这两天的临时保镖吧。拿了钱就是钱货两讫,你不用总道谢,我也有钱拿。” 顿了顿,她又学着夜市地摊老板的推销话术尝试自我推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百分百完成任务,绝不跑单!” 设计时尚,物美价廉,百分百保证纯棉,绝不掉色! 那老板就是这么推销的,然后凌越就真信了。 想到已成破布的衣服,凌越默默别开脸,保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被解雨辰看见。 解雨辰又要被她逗笑了,但她真的有在认真推销自己。 他怕自己笑出来,会让她误会。 于是压了压笑意,解雨辰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目前看来,凌小姐确实是一位很厉害的保镖人选,那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还请凌小姐多多照顾。” 凌越暗中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推销自己。 还有点紧张。 好在结果不错,而且她本身就是要跟着解雨辰。 现在又仗着对方没办法和张鈤山无邪那边通气,忽悠人家出钱聘她当保镖,凌越还有点小心虚。 但想想假宝石,想想地摊货衣服,再想想那把破匕首…… 凌越肃穆了神色,重新给解雨辰找了个可以靠着的位置暂且安置。 离开之前还多交代了一句:“你先坐在这里等会儿,我要去把痕迹都清理掉,免得那些人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端倪。” 看她前后迥异的态度,解雨辰趁着她背对过去收拾东西时笑了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单纯,比黑瞎子那个拿钱不干人事的家伙好多了。 第64章 你去翻垃圾桶了? 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很好。 拿钱之前,她对解雨辰爱搭不理。 拿钱之后,她对解雨辰视若珍宝。 清理完他们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的痕迹后,凌越一个公主抱就带着解雨辰走了。 即便是行走在陡峭不平的深林中,凌越也完全没有让怀里的解雨辰感到丝毫颠簸。 她的脚程速度极快,为了防止汪家人丧心病狂到在方圆百里内地毯式搜索时发现痕迹,凌越看似在走,实则每一步离开后,连踩过的小草都没有折断。 解雨辰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即便他强打起精神,但过于舒缓的运动状态,温热柔软的怀抱,以及不方便说话打扰对方赶路的心态,让本就因为重伤而体力不支的解雨辰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了。 他身下是铺了厚厚棕榈皮和干草的柔软棉被,身上盖的也是全新的大红花被,正好适合山里的夜晚。 旁边稍远一点的地方,用石头围出来的篝火。 看下面的炭火,想来篝火已经点燃有一段时间了。 篝火旁支着一个简陋的铁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氤氲着热气的小锅。 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凌越已经不知去哪里弄来了许多简单的生活必备品。 看到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的东西,解雨辰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就是花钱和没花钱的区别吗? 想到这里,解雨辰忍不住笑了笑。 又在被窝里坐了一会儿,下意识思考起最近自己要做的事,忽然发现至少接下来的两天里,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 解雨辰盯着篝火放空心神,愣愣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又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已经黑了。 远离人群的深山,干燥明净的洞穴,嘀嗒悦耳的小雨,跳跃摇摆的篝火,温暖舒适的被窝,隐约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味…… 这一切都让解雨辰难得生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恬雅惬意。 不知不觉,解雨辰就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和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分明还认识不到半天,解雨辰就对这种脚步声格外熟悉起来,并且听到的瞬间,生不出半点警惕和防备。 突兀地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就像曾经无邪和小哥相处的时候,总是格外放松,因为小哥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自幼就在尔虞我诈,阴谋血腥中成长起来的解雨辰舒展了眉眼,倒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还不错。 不过也只是还不错。 现实教会了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依赖,不要贪恋。 解雨辰睁开了眼睛,脸上重新挂上习惯性地浅笑,靠着自己就坐了起来,“凌小姐,你回来了?” 目光在她干燥的头发和衣服上掠过,解雨辰压下心中的惊讶,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从雨里回来却浑身干燥的异样。 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临时老板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的凌越随口“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暂时充当药台的石板上,又放下背上背着的背篓。 弯腰从里面找出两个碗,凌越把篝火边架子上的小锅盖子揭开,就着锅子直接将里面熬得粘稠的药粥倒进碗里。 一分为二。 递给解雨辰一碗,自己端了一碗,凌越又从背篓里掏出两个明显新做的木勺:“时间太晚了,今晚就先凑合一顿。” 趁着解雨辰睡着了,凌越又点了他的睡穴以防万一,确保他绝对醒不过来,凌越就不再蜗牛一样爬山,而是带着人运起轻功,一路飞到了几个山头之外的这里。 此处距离最开始的山涧已经足够远了,凌越还真不信汪家人能丧心病狂到假设受伤落水的解雨辰能爬到数百里之外。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假设,凌越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她这位临时老板在汪家人眼里,到底是怎样逆天的爬行生物。 找到合适的山洞后,又是掌风推尘,又是下山去百里之外的村子找人购买生活用品。 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凌越已经没时间去打猎熬汤,给解老板补身体了。 好在药粥做起来十分方便,把白米淘洗下锅,煮沸之后将处理好的草药塞进去,再将小锅架在篝火边上慢慢烘熬。 等她最后一趟从村子回来时,就刚好可以吃了。 野外求生这种事,对于有行走江湖经验的凌越而言,小事一桩。 药粥里没有放多余的调味料,原本解雨辰听闻是药粥,已经做好了味道苦涩难以下咽的准备。 没想到一勺入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也不知她放的什么草药,居然能让粥里带着清新的甘甜。 一碗药粥下肚,解雨辰就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 很快,解雨辰就感受到,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好。 不仅给他煮了美味的药粥,还给他烧了热水,让他可以擦洗一番。 “村里一个年轻人都没有,我只跟人换到了一套还没上身,尺码大概也能穿的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换不换看你。” 凌越自己身上就穿了一套非常有农村老太审美特色的花花绿绿的长袖长裤,还是一套的那种,的确良的布料坠感不错,贴在皮肤上自带一股凉爽感。 在山下穿的话,这套衣服还行,到了山上的夜里,就会有点冷。 好在凌越本身就是需要衣服蔽体,对保暖效果并不追求。 对比起凌越自己穿的那一套,在看见黑白蓝条纹polo老头衫和松紧带黑长裤时,解雨辰只是愣了愣,就接受良好的穿上了身。 只是到底尺码不对,裤脚短了一截,解雨辰只当自己穿的露脚脖的时尚西裤。 见他接纳了那套衣服,凌越也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是忽悠人聘的自己,曾经不识人间穷滋味的凌越多多少少有点第一次做奸商的心虚,便想着尽量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穿这套衣服,凌越都已经打算好找机会去别村看看。 人长得好看,气质好,身形好,便是套个麻布也别有一股风味。 凌越和解雨辰就是这种人。 忽略一开始的别扭,很快解雨辰就适用了粗糙劣质的衣服贴身的感觉,打探起凌越的来历。 他打探的方式很有意思,那就是卖发小:“凌小姐,你也知道,无邪想做的事很危险,所以在你忽然出现的时候,无邪让人传回消息,让我去查了一下你的身份和来历。” 凌越毫不意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解雨辰心道果然。 无邪能把人送回来,一定是经过了严密的试探。 且不止一次。 而这位凌小姐,不管是张鈤山那边透过来的底细,还是他这几个小时里的观察,解雨辰相信她绝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试探。 既然她和无邪的关系,是经过了试探的,他现在突然提起无邪让他查过她这一点,凌越是不会多在意的。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这一点,也让解雨辰心中迅速掠过诸多思绪。 ——她是不在意无邪的怀疑,还是信任无邪现在不会再怀疑她? 解雨辰看似随意,实则一直在谨慎地观察她的每一个神色变化,一点点试探地继续说到:“说来也奇怪,凌小姐之前的生活轨迹,一点都查不到,只是从你丢掉的那套衣服上,能看出来凌小姐你之前的生活一定不差钱。” 何止是不差钱。 虽然那套衣服在修复还原后,还是无法确定具体到底是哪个朝代的风格。 但解雨辰找来的专家,还是从这套衣服的一些细节处看出了能穿这套衣服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只有郡主品级才能用的盘金绣工艺,只有王室重要人员才能享用的贡品锦缎,还有堪称绝品的绣工,裁剪流畅的设计…… 更让解雨辰在意的是,这样一套价值不菲的衣服,整体却是以舒适大方,行动便捷为主,可见这套衣服是凌越平时经常穿的“常服”。 即便富贵如解雨辰,也很难想象,凌越到底来自怎样的家族,才能用这种衣服当常服。 而坐在篝火对面低头慢条斯理处理草药的凌越,之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却在听到解雨辰提起她早就丢掉的那套衣服时,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眸,隔着跳跃的火焰,用解雨辰一时间无法概述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看了许久。 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去,翻垃圾桶了?” 第65章 八十几岁小妹妹 关于凌越的来历,以及那套丢弃衣物的试探,因为凌越投来的一言难尽、带着嫌弃的眼神,解雨辰果断选择了戛然而止,躺下翻身睡觉。 背对着篝火的那种! 凌越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耳朵尖上,无声勾唇一笑。 心眼多得跟狼牙棒上的刺一样,可惜脸皮太薄了,跟无邪一样。 要是无邪和解雨辰能有黑瞎子那样的脸皮,凌越对上了,还真得头疼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她有的是力气和腿法。 接下来两天,凌越尽职尽责,照顾着病号解雨辰。 除了用各种草药给他治伤,凌越还不吝内力,为他运功疗伤。 这让解雨辰的伤好得出乎意料地快。 按照解雨辰自己的估计,这道伤即便是送去医院做手术,以后恐怕也会留下心疾。 第三天早上,在被凌越安全送到某处,两人即将分道扬镳时,解雨辰郑重其事地向凌越再次道谢:“凌小姐,你对解某人的照顾,我会铭记在心,以后只要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 这是他作为九门解家家主给出的承诺,也是解雨辰如今唯一能给予的谢礼。 凌越有一秒心动,但很快想到解雨辰和无邪的关系,还是摇了摇头:“解老板言重了,钱货两清,何须言谢。” 比起解雨辰,常年在外奔波的无邪显然更了解这个世界隐藏起来的神秘存在。 而且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这两天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危险。 偏偏解雨辰作为老板,十分大方,不仅给了之前承诺的感谢费,还给了一大笔工资及奖金。 整得凌越这个收钱的人越发心虚起来。 凌越说完就挥挥手潇洒转身走了。 心道,可不能让解雨辰跟张鈤山或者无邪通上电话,然后知道她忽悠了他这件事。 如此想着,凌越的步伐越发轻盈迅速起来。 解雨辰看着她挺拔如松竹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许多遗憾和叹息。 两天三夜的时间,算不得多长。 可在解雨辰已度过的前半生里,却是为数不多的让他留恋的时光。 千变万化却始终美味可口的药膳,花样繁多的山珍野味是一日三餐。 扰人的蚊虫自有她寻来他说不出名字的草药驱赶得干干净净,半夜钻被窝的毒蛇总会在露头的瞬间被她捉走加餐。 燃烧的篝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寻觅着人的气息围猎而来的狼群野兽,也因为有她站在自己前面,而无需他生出半点担忧…… 站在原地默默望着远方的街道,解雨辰缓缓闭上双眼。 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转身拉开车门,驱车离开。 他该走了。 京城。 双柳胡同,第十七大院502。 凌越叩响房门,好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 反而是背后的另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凌越转身看去,是个剪着学生头的清纯小妹妹,对方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凌越,迟疑地问:“你是,来找鸭梨的吗?” 凌越的视线,仿似不经意地越过她的肩膀,迅速扫了一眼她背后房间的情况,而后微微颔首:“是,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沈穹双手往后背着,脚踩在门槛上,身体一前一后地晃着,显得有些少女的娇俏:“他啊~最近神神秘秘的,和苏皖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都好几天没在家了。姐姐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凌越微微蹙眉,似是思索片刻,而后摇头,神色有些冷淡:“没事,谢谢。”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沈穹在门口看着她,忽然脚踝一软。 她双手想要撑住门框稳住身体,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地,没稳住,整个人往前面扑了过去。 恰好被听到她惊呼声的凌越转身接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凌越的手在她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自然而然从她背上滑过。 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搭着她肩膀,将沈穹扶稳。 沈穹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摇摇头:“谢谢姐姐,我、我没事!” 凌越没吭声,看她站稳了,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这才转身走了。 沈穹脸上青涩的笑缓缓落下,她皱眉,眼底满是疑惑,低头看着自己转动自如的脚踝。 怎么回事。 刚才为什么会忽然摔倒? 看了看刚才被她踩着玩的门槛,沈穹最后只能归结为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踩空了。 离开黎蔟家,一路无视了渐渐坠在她身后的尾巴。 凌越回想起沈穹,踏进黑暗的巷子里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姐姐? 喊得还挺顺口的。 倒是为难这位八十几岁高龄的“小妹妹”了。 任由尾巴跟了一段路,凌越适时地摆脱了身后的两人。 第二天早上,凌越又去找了黎蔟最好的朋友苏皖。 他家只有一个母亲在,打开门看到凌越的时候,苏妈妈看呆了几秒。 然后又在听凌越说是来找她儿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仿佛在那短短的0.01秒内,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好在这种凌越无法看透的奇怪神态只是很短暂的。 等凌越说她是因为黎蔟不见了,才来找苏皖,想问一下他知不知道一些线索。 苏妈妈偷偷遗憾了一下,然后对儿子的担心又重新爬上心头:“这死孩子!之前就是突然说复读的学习压力很大,想要跟鸭梨他们出去玩一阵子,也不说清楚具体去哪,转头带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妈妈拍了下手,又气又担心的抱怨道:“就走了!打电话也不回,再打就不在服务区了,也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离开苏皖家的时候,身后果然又多了几个盯着她的人。 看来哪怕黎蔟他们离开了,他们的家附近还是有人在盯梢。 既然已经去了黎蔟和苏皖家,杨好家自然也要去一趟。 比起黎蔟和苏皖,杨好家的经济条件显然要差很多,所在的街区都是比较老旧的那种。 再加上杨好家开的是丧葬纸扎店,其他人嫌晦气,店铺的位置更加偏僻。 即便知道具体地址,凌越还是问了人才顺利找到门店。 店铺里空间比较狭窄,墙上挂着各式花圈白幡,靠墙的位置又摆着老旧的桌椅货柜。 一位头发银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正坐在桌边叠纸元宝,看见凌越进来,赶紧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小姑娘,你是想买点什么?” 凌越直接说明来意:“听说你家孙子杨好是黎蔟的朋友,我想问问你孙子在家吗?” 听说是来找孙子的,杨奶奶皱巴着脸,有些愁眉苦脸:“是找黎蔟那孩子的啊?哎,好好前几天,非要把我送回乡下,说是在外面惹了麻烦,怕人找上门,他自己也躲出去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更加紧张了:“难道黎蔟也惹上麻烦了?” 还不等凌越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店铺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 凌越和杨奶奶往外面看去,就见十来个穿黑色皮衣皮裤高跟鞋的女人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皮衣女目光不善地扫了凌越一眼,或许是跟自己得到的资料对不上,自然而然把她归为恰好在这里的客人,恶声恶气赶人:“九门霍家办事,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杨奶奶吓得浑身哆嗦,却硬撑着一边推凌越出去,一边强忍着害怕,颤颤巍巍询问:“你们想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带头的那人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对杨奶奶的轻蔑,抬高了下巴说到:“识趣点,就把你孙子杨好交出来,我们把人带走了,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杨奶奶脸色更不好看了,看来她孙子惹的麻烦跟这群人有关。 她自然不愿意把孙子交出去,努力讨好地说情:“好好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吗?是我这个奶奶没教好,老婆子跟你们赔个不是,只是可不可以换个别的法子?我们愿意赔钱。” 如果能赔钱解决问题,便是赔个倾家荡产,杨奶奶也是愿意的。 霍家虽然近些年经营不善,缺钱,但缺的也不是这三瓜两枣。 她们这次来,要的就是杨好,因此带头皮衣女挥了挥手,她带来的手下当即就砸起了店。 杨奶奶想去阻拦,被人狠狠一推。 一直站在旁边的凌越抬手将差点撞到柜子上的杨奶奶接住,把还没回过神来的老人家按回凳子上。 推杨奶奶的那个皮衣女见状,眉眼一竖,挥着手里的棍子就朝凌越头顶狠狠砸来。 这是直接奔着要她命来的! 凌越眼底闪过寒意,这种只会对老弱妇孺挥起拳头的废物。 凌越左手抓住皮衣女握棍的右手,横掌击腕。 卸去对方武器的同时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右手呈掌状竖起,自下而上,正掌击颚,将皮衣女对脑袋拍得往后狠狠一仰。 一声清脆的后脖颈骨裂声混在杂乱的声音中毫不起眼,等凌越松开双手时,皮衣女已经软倒在地不知生死。 凌越在动手的瞬间,就被这群嚣张惯了的霍家人视为敌人,自然毫不留情,纷纷放弃打砸店铺,转而迅速戴上尖锐锋利的指套,朝凌越一涌而来。 皮衣女一爪横向挥来,凌越肩背往后一仰,一腿前跨矮身向前。 同时双手斜刺往上,朝皮衣女下颌狠狠一托。 一招白猿献桃,脖颈和头颅遭受重创的皮衣女瞬间失去意识。 侧方一腿扫踢而来,凌越提膝格挡,单手撑地,换腿旋身后蹬高位踢。 对方瞬间被踢中下颌,整个身体后仰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的花圈才狠狠砸下来。 凌空扫踢接高抬腿旋风踹,落地截腿踩膝接凌空膝顶颚,后仰躲闪接一个侧身蝴蝶掌横拍,揉身擒拿卸腕上托掌…… 这一次解决这些人,凌越多花了点时间,因为她需要在打斗中掌控好力道。 每一个被她打晕的人,都是头部遭受了重击导致瞬间失去意识。 相遇一场,她总是要送她们一份礼物的。 第66章 夜袭追踪【礼物加更】 送走了去某个外省亲戚家避祸的杨好奶奶,凌越再次出现在梁弯工作的医院。 得知了梁弯请假没来上班的消息,凌越领着人数再次增加的尾巴离开了医院。 晚上,因为没有身份证,凌越依旧选择的是一个位置偏僻的民宿。 半夜时,窗户外面隐约传来一点动静。 坐在床上打坐练功的凌越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下了床,摸到窗户边没有被完全拉拢的窗帘后。 约莫过了一分钟。 一阵窗户被一点点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响起。 来人十分谨慎,将窗户拉开了一大半,估摸着自己能通过后,又挂在外面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房间里的动静。 确定没惊醒里面的人,这才又有了动作,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这人落地时脚下无声,轻身功夫极好,进来后就直奔床的方向而去,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凌越趁此机会,快速查看外面是否还有此人的同伙。 选房间的时候,凌越特意要了个三楼窗外是条死胡同的房间,下面没有遮挡物,连车都停不进来。 扫视之下,一览无余。 在凌越确定来人没有同伙时,进来的人也在对着床上盖在被子里的“人”喷了几次迷药后,发现床上没人。 这人反应很快,立刻撑着床铺往对面一个翻滚,恰好躲过身后凌越横扫而来的擒拿手。 似乎是对凌越的身手很了解,这人刚一落地,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就往门的方向跑。 带着一长串尾巴遛了两天,凌越钓的就是这条鱼,如何肯放人走? 单掌撑在床尾,整个身体横越床宽,一个低档踢封下路,再撑双手接绞腿高位旋风踢攻上路。 瞬间堵死对方从床与墙壁之间过道逃走的所有路线。 对方逃跑的路线都被堵死了,不得不接招,提膝绷脚格挡凌越下路踢来的一脚,上手左臂护头右手拍在凌越踢向自己头部的脚背。 碰撞的瞬间,察觉凌越力气极大。来人不敢硬接,果断一跃而起,顺着凌越上踢带来的力道,一个后仰翻滚,又从床铺上翻到了另一边,落地后立刻往窗户那边跑。 这人真就滑不溜手,铁了心要跑路! 凌越佯装慢了半拍,在这人踩上窗框时才追了过去。 那人双脚踩在窗框上,忽然回头朝凌越扔了个东西过来。 凌越侧身闪躲,那东西砸在衣柜上,发出嘭的一声,而后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声音。 竟是一枚闪光弹! 闪光弹在被投掷后会迅速产生刺眼的强光和巨大的噪音,导致被攻击目标短暂失明和失聪。 凌越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臂掩住双眸,忍耐着噪音的攻击。 等她恢复视野冲到窗户往下张望,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房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凌越从背包里翻出一叠现金放在床上,果断拎着背包提前从窗户离开。 离开民宿后,凌越在附近转了一圈,重新带上了一条小尾巴,这才去附近另外找了个落脚地,然后熄灯休息。 不过这只是跟在后面的小尾巴看见的情况。 实际上进屋不久,凌越就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避开尾巴的视野,悄然离开。 回到之前那处民宿后面的死胡同,凌越单膝跪地往地上吹出一片轻薄无味的粉末,很快就发现了之前那人离开的方向。 早在那人踩在窗框上的时候,对方脚底就已经沾上了凌越特制的药水。 这种药水无色无味,粘性很强,没有特殊的药物中和,三天内都能沾在那双鞋的鞋底。 药水和凌越手中另一种药粉一接触,就会短暂的现形,这是跟踪术里的一点小把戏。 时间不够,药材也不够,凌越目前能做的也就这种小玩意儿。 不过目前来看,暂时够用了。 一路追着痕迹到了某处小院,凌越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在外绕了一圈。 确定周围没有暗哨,也没有脚印离开的痕迹。 知道人还在里面,凌越这才寻了一处位置最高,最不可能有人爬上去的房屋后墙。 脚下一点,腾空跃上半空,踩着后墙一路轻飘飘上了屋顶。 凌越目力极佳,又有内功辅助,夜视能力也不错,蹲在屋顶仔细观察之下,心道果然如此。 围墙上以及围墙内,被院子主人设了许多机关! 凌越不敢大意,越发小心,俯首将耳朵贴在屋顶上。 仔细听了半晌,辨清了屋子里的人如今具体所在方位。 换到对方所在房间的屋顶,凌越这才听清楚了里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这个凌越,是个狠茬子!只是跟她碰了一招,你这手臂就差点废了!”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听起来年纪大约在三十到四十。 另一个人声音更年轻,说话间咬牙切齿:“早就知道她不好对付了,要不是我果断逃跑,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她抓住了!” 低沉声音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无奈:“汪先生对她很感兴趣,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去试探,有什么办法?” 年轻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无邪到底给这女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身本事怕是比张鈤山那个老家伙都厉害,却偏偏愿意帮无邪办事。” 低沉声音咳嗽了一声,“这你就想岔了。” 年轻声音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低沉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以为,这个凌越真就是在踏踏实实给无邪,给九门办事?” 凌越听到这里,心里某些线索和想法在不断参照、整合、熔接。 年轻声音一听,来了兴趣,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沉声音也没故弄玄虚,而是说:“你这几年都在做渗透任务,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离开前,凌越原本想掀开瓦片看看下面两人的长相,指尖都勾住瓦片边沿了,还是选择了放弃。 年轻声音的身手很好,是目前为止凌越接触到的汪家人里功夫最好的。 她相信,只要汪家高层没有深陷争权夺利的内斗中,这样的人,必定是他们的核心精英。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第67章 葬礼主人公请躺好【礼物加更】 再次看见凌越,王胖子依旧非常热情。 发现凌越换了一身款式简单,但质量一看就不便宜的运动装时,他还扒拉下脸上的墨镜。 特别捧场地夸张道:“哟!阿越妹子这是发财了啊!不得了不得了哦,看来今儿个胖哥想做东请客都做不成咯~” 刚从解老板那里发了一笔财回来的凌越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王胖子这么浮夸的一表演,她就忍不住想笑。 心里仿佛也确实享受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以前从没把钱当回事的凌越,在感受到了一把穷得连暗器都补充不上的滋味后,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点金钱概念。 见过了端老太爷和解老板这样的人,再回头,凌越看王胖子就觉得特别顺眼。 虽然王胖子也有些滑头,还颇有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市井气,但抵不住人家做事体贴周到,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因此凌越也很乐意接这场戏,微微抬起下巴,作阔小姐的架势道:“还是王老板有眼力,就冲这,这顿饭得我做东。” 两人当即就去了鸿宾楼。 或许是因为凌越在张鈤山和解雨辰身边都待过了,又有无邪和黑瞎子在前。 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比起上次,王胖子这回是真把凌越当成了自己人。 席间吹起牛皮来也没了顾虑,不仅吹嘘了一番当年他们铁三角在道上叱咤风云的英雄往事,还随口提起了张家和汪家,以及这些年九门之间的恩恩怨怨。 一顿饭的功夫,凌越就差不多了解了张、汪、九门近百年的恩怨纠葛,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小道消息。 由此可见,王胖子确实是个干情报的好料子。 上知家族恩怨,下知私人情仇。 便是无邪他们家最近刚出窝的狗崽子,他都能随口扯上几句。 吃饱喝足,王胖子就简单说了接下来他们要去干嘛:“九门的解当家出了事,他小青梅从国外赶回来奔丧,咱得去给人把场子撑起来!一会儿你就跟胖哥一起去接人?” 无邪对凌越的安排,其实就是保证解雨辰假死计划顺利完成后,她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只需要等到九门大部队进入古潼京,内部大清洗拉开序幕时,她就可以跟着张鈤山,由唯一知道那道奏响古潼京的风何时会来的张鈤山带她去探索古潼京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不过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凌越也不介意跟着王胖子多接触一下似霍绣秀这样的关键九门人。 在出发前,凌越还见到了另一个要一起去接人的同行人。 一位蓝袍藏人,丹。 辅一见面,凌越和丹眼神相对间,气氛就有些微妙。 丹给凌越的感觉很奇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潜意识的打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习惯。 像凌越这样出门在外,随时将陌生人当成敌人去认识的人,就会在刚一见面时关注对方的身形、手臂、手掌,腿脚,脖颈等最容易留下练武痕迹的部位。 如无邪,或许是长期去分辨身边出现的人是否心存恶意,所以他观察陌生人时,第一眼会下意识落到对方的眼睛上。 也有如梁弯那样痴迷于人的皮囊的普通人,看人先看脸。 而这个叫丹的藏人,看向凌越的第一眼,却是迅速在她身上大体扫了一眼,然后着重看了看她的双手。 很多人都不知道,凌越一身功夫,其实有一半就落在她那双手上。 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白皙如玉,却能在交错缠绵间分筋错骨,透颈穿心。 取人性命,宛如分花拂柳,穿云破雾,优雅柔美中尽是杀机。 这样的一双手,自然是完美无瑕。 藏人丹在她的手上徘徊了数秒,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抬头冲凌越笑了笑,非常温和友善地双手合十,对凌越微微低头问好。 他的一切动作只在转眼间,很不起眼。 然而凌越却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格外钟情于在第一次见面时,从对方身上搜寻某一个让他喜欢,或者满意的部位。 那种打量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刃的寒意。 这并不代表他对刚见面的凌越有恶意,纯粹就是一种习惯性动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更令人心底生寒。 凌越面上不显,礼貌地颔首回以客套的问候。 王胖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短暂的接触,而是扯着嗓子跟人打电话:“对,往前走,哎,抬头!你就会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 跟他通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 对方微卷的中长发披散在肩头,清秀的脸上是喜悦的笑容,没有挂电话。 而是接着王胖子自吹自擂的戏演了下去:“我想,我已经看到这个超级大——帅哥了。” 王胖子笑开了花,“哟~这就是霍绣秀吗?可真漂亮!” 旁观了一切的凌越暗暗点头。 果然,这里的人最高的社交礼仪,就是互夸。 藏人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凌越的双手,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养手的。 不过只有美,没有他追求的力量。因此丹也只是心生喜爱欣赏之意,还没想过要通过“祖先的智慧”将这双手移植到自己身上。 完成了社交礼仪的王胖子和霍绣秀相视一笑,而后霍绣秀左右看了看,问到:“解雨辰呢?他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的吗?怎么不在?” 此言一出,王胖子脸上的笑就渐渐落了下来。 要不是之前听王胖子用调侃的语气说解雨辰死了他小青梅要回来奔丧,凌越差点就信了他是真悲伤了。 不管旁人信不信,霍绣秀似乎是有点信了,脸上期待的笑化作忐忑不安,“怎么了?他人呢?” 王胖子怀着悲伤沉重的心情,简单说了解雨辰的事。 不过解雨辰的死亡,被他说成生死未卜,好歹给了霍绣秀一点希望。 霍绣秀杏眸含泪,抬手扯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私人u盘,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忽然给我寄这个,原来他……” 王胖子勉强安慰:“绣秀,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得想办法帮你小花哥哥保住宝胜!这几天小花去世的消息一出来,解家各个盘口都乱成了一团,好几家都准备在明天的葬礼上瓜分宝胜。你要是不赶紧想想办法,就怕等以后万一小花回来了,宝胜却没了!” 霍绣秀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道:“对,胖哥你说得对,有我在,小花哥哥的宝胜,就绝对不能落到那群人手里!”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霍绣秀的精神好了很多。 一行四人从酒店赶往解家老宅,恰好在九门前辈何老正式宣布将解家宝胜的生意分给其他几人的那一刻,及时赶到现场。 跨进高高的门槛,霍绣秀就板着脸气势大开,胖子陪在她身边,凌越和丹做足了保镖的姿态,跟在两人身后。 院子里站着很多人,正前方摆了解雨辰的灵牌和香炉,左右花圈点缀,另有白幡祭文。 这场没有主人公的丧礼倒也办得有模有样。 正自腹诽,凌越视线扫过场边一个不起眼的伙计,忽然一愣。 在与对方的视线相接后,凌越抿唇,移开了视线。 再不移开,凌越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 因为那伙计,竟是前几天才跟她分开的解雨辰,也是这场葬礼的主人公。 看来刚才她的腹诽不够严谨。 这场葬礼不是没有主人公,而是主人公摆的姿势不对。 第68章 行走的二等功 伴随着霍绣秀的强势出场,又以解雨辰的私人u盘为凭证,在王胖子的带头出声支援下,勉强算是当上了宝胜的新任执行官。 解雨辰的私人u盘一出,顿时引来在场所有人的躁动。 要知道这是一枚特制u盘,和银行数据库体系对应,无法复制,全世界只有一个。 拿着它,不仅能在世界各地随意调取解家存储的天价古董,还能调动和垄断解家生意。 之前霍家、李家、齐家、陈家盯的还是解家宝胜的生意,现在私人u盘一出,顿时把目光转向了霍绣秀以及她手上的u盘。 一群人唇枪舌战时,凌越发现假扮成伙计的解雨辰已经悄然离场。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凌越想着,他这一眼,或许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小青梅。 却是因为霍绣秀还在应对霍友雪等人的刁难,没能及时配合他来一出青梅竹马心有灵犀的对视。 倒是叫自己这个浑水摸鱼的闲人恰好对上了。 彼此没有任何表示,便如陌生人一样平淡的转开了。 凌越有些好奇他冒险出现在葬礼现场,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手上似乎还拿着个笔记本。 所以这是来现场拿小本本记仇的? 还是预演一下自己的葬礼上谁给的份子钱多,谁给的份子钱少? 以上只是凌越百无聊赖的腹诽,她晃了下肩膀,视线在刚才解雨辰所站的方向徘徊打量,最终定在了屋檐下缓缓转动的监控摄像头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墨脱,正在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葬礼现场的无邪忽然呼吸一滞,有种和凌越目光撞上的心悸之感。 然而不等他心脏加速跳动,辨出是喜是悲,画面里的凌越就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别处去了。 她看起来,过得挺好的。 无邪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将手机翻转着扣在了中控台上。 只是隔着屏幕看了她一眼,内脏就像遭受到了无形的拉扯,叫他心脏和胃里越发难受。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很想见她。 无邪闭着眼,短暂地放空思绪,靠在椅背上缓缓调整呼吸。 副驾驶座的王萌有些好奇:“老板,你不看了?” 无邪摇头,声音有些倦怠:“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现在,我们要和时间赛跑。” 王萌还想说他把监控画面录下来,回头正好能给老板在雪山上看着打发时间,那上面可没网。 然而无邪已经调整好情绪,睁开眼重新发动了汽车,双手把控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很专注,又好像有点放空。 看着远处已经隐隐可见的雪山,无邪心里又生出许多纠缠不清的思绪。 怅然中又按捺不住地生出些许深藏在厚厚积雪下的期待。 如冬日寒夜里躲藏在草丛泥土中奄奄一息的萤火虫,生错了季节的它注定得不到同伴的回应,却依旧选择闪烁荧光。 亦如荒芜大漠的夜里跳动闪烁的星火,没有薪柴,注定无以为继,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在燃烧中走向灭亡。 在合作结束后,知道了他的处境,她会选择踏足雪山,接他回家吗? ———— 在霍绣秀走出解家大门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霍、齐、陈、李四家带着一大群人堵住了去路。 王胖子这家伙鬼精鬼精的,靠着一挂假炸药,愣是吓得这群人躲闪不及。 期间蓝袍藏人丹还出手,顺便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了一个潜伏多年的汪家人。 因为王胖子演得太逼真了,直到上了车,霍绣秀才知道原来那些炸药都是假的。 “法治社会,咱可不能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王胖子义正言辞,信誓旦旦,仿佛刚才丹顺手牵人的绑票行为不是他暗示的。 坐在副驾驶座,全程都在划水的凌越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就压下了,王胖子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于开车跑路的紧急时刻也不忘趁机抖个机灵:“瞧我阿越妹子笑得多开心啊!可见也是跟胖哥我一样一样的,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霍绣秀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丹也忍不住咧嘴笑。 毕竟就他们这几个人,最低也得是个行走的二等功。 跟遵纪守法好公民沾上边?那是登月碰瓷! 再次听见这个词,凌越也忍不住笑着多说了一句:“王老板不愧是无邪的好兄弟,对自我的定义都是一样的。” 乍然听到凌越提起无邪的名字,原本还笑着的霍绣秀脸上笑容一僵,慢慢收了笑,似乎有些不待见无邪。 对于霍绣秀和无邪之间的恩怨,凌越自然从王胖子那里听说过了。 对此,凌越不置可否。 除非怀有目的,否则在对待外人的时候,凌越实在不是个体贴周到,顾全他人感受的人。 察觉到霍绣秀明显的情绪变化,凌越依旧饶有兴致地说起无邪:“之前我听吴老太太说,黎蔟很像无邪年轻的时候,他们真的很像吗?” 王胖子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往后视镜里瞅了几回霍绣秀的脸色,可又不能放着凌越的话不接茬。 这可是小天真人到中年最接近脱单的一次机会啊! 对小哥和无邪这两个铁哥们儿莫名怀揣着满腔慈母心肠的王胖子表示,绝不能拖好幺儿的后腿! 于是王胖子只能干巴巴地说:“哟?是吗?那小子我倒是见过,不过没有多接触,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吴老太太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真像!” 凌越话题便自然而然切到了无邪的交友情况上,身为被无邪请来的外援,蓝袍藏人丹自然也在这个话题之内。 虽然王胖子没有多说,但粗浅的信息还是没防备着。 没有意外的,凌越又顺势知道了康巴洛人的存在。 丹也似乎被勾起了几分说话的兴致,一边压着他顺来的汪家人,一边说:“我们和汪家人有约定的,结果他们背信弃义,非常可恶,应该受到惩罚!” 更多的,丹没有说,但是对汪家人的憎恶显而易见。 要不是车上这个晕倒的汪家人还有其他用途,想必丹早就一刀子抹了人家的脖子。 闲话不过几句,预料中来救人的汪家人就开车追了上来。 又是王胖子靠一捆假炸药,有惊无险地暂且摆脱了汪家人的追堵,最后来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看起来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独栋别墅。 “得,咱就先在这儿歇歇脚吧!”王胖子甩上车门,率先去开了门,引着几人进了屋子。 他们都知道,汪家人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 现在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办完一件事。 第69章 张家的宿命 王胖子他们之所以跑路的时候还不忘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一个汪家卧底,是因为他们要利用几百年前汪家的祖先汪藏海与蓝袍藏人的祖先康巴洛人定下的一条约定,控制这个汪家卧底,为己所用。 这也是无邪计划的一环。 汪家人是杀不完的,它本身就是一个由共同信仰和理念汇聚而成的势力。 只有想办法从内部摧毁他们的信仰,证明他们的理念是错误的,并让他们互相猜忌,才能真正瓦解。 一如多年前,汪家对张家做的那样。 王胖子是真的很会糟蹋人,对汪家卧底的叫醒方式是喝一口酒,然后跟尿尿一样吐到人家脸上。 凌越可以用自己5.3的绝佳视力保证,在酒水从胖子丰润的大嘴倾泻而下,洒落到卧底嘴角的时候,这人是真的差点没装下去。 凌越:“……” 要不是她一直在关注他的心脏跳动声,发现在酒水洒在脸上时心跳声发生了短暂的变化。 就他这种面部肌肉完全放松,深入敌窝也浑身松驰的装晕能力,真的不像演的了。 凌越甚至猜测,早在车上的时候,这人就醒了。 又或者…… 凌越忽然走了过去。 正拿着打火机威胁卧底,自己要往他身上点火的王胖子愣了一下。 不过还是暂停了自己的表演,问凌越:“阿越妹子,你是准备亲自动手?” 卧底的心跳声又有了变化。 凌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卧底知道她的身手,甚至对她的身手颇为忌惮。 这些日子的接触,凌越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汪家人的事。 譬如,汪家人因为某个共同的信仰,他们更追求集体的利益。 或许会有些许的私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心思想法,但归根结底。 这些都必须给任务,给汪家的共同信仰和目标让步。 能对她生出忌惮,绝不可能仅仅是害怕劲敌,恐惧死亡。 那他害怕的,还会是什么? 凌越给了王胖子一个噤声的手势,王胖子和丹见状,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靠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进来别墅后就开始用热毛巾盖在手臂上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丹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越,看她有什么动作。 王胖子鬼机灵地在旁边继续制造一些威逼利诱的废话文学,然后就看见凌越走到卧底脚边,单膝跪地蹲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包。 打开后,里面是少许粉金色的粉末。 凌越对着卧底的脚下轻轻一吹,粉末就洒落而下。 王胖子和丹都探头看过去。 就见卧底的脚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了一些微弱的荧光。 开着灯都能看见! 一时惊奇,王胖子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些光是什么情况?!” 光?什么光?! 那个凌越对他做了什么吗? 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装晕的卧底在心脏狂跳了几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睁开了双眼。 然而还不待他打屋里几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已经被凌越抢先一步,并指在他胸前两处大穴一点! 睁开眼浑身肌肉已经处于爆发状态的卧底顿时被迫又软了回去,只能睁着一双愤恨凶狠的眼睛瞪着凌越和王胖子。 ——蓝袍藏人丹在沙发背后,他想瞪也瞪不着。 王胖子还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发现人动不了了,王胖子就猥琐地嘿嘿一笑,伸手去戳人家,“好哇你小子!真是大大滴狡猾!居然装晕?没想到吧,咱阿越妹子会点穴,动作还比你快!” 说一下,戳一下:“怎么着?还装不装?装不装?装不装……” 烦人劲简直了,搞得卧底都保持不住怒瞪敌人的狠戾眼神,只能厌烦地用眼睛阴沉地盯着王胖子。 仿佛在说:你tm有本事给我解开再动手! 王胖子gei gei地笑,站起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过头顶,单手摇着花手对着卧底扭腰扭屁股的。 给卧底搞得双眼一闭,爱咋咋地! 眼看都要把人逗自闭了,丹出声提醒了一句,“别闹,先办正事。” 王胖子才意犹未尽,不忘跟凌越说:“想当初在我们那一片儿,胖哥我可是夜场小王子,蹦迪贼溜!” 颇有种忆往昔风华正茂的味儿。 丹这时候坐到了卧底旁边,胖子拉着凌越坐到卧底对面的沙发上。 三堂会审这就摆上了。 “说说吧,你叫什么?” 卧底不想说话,就半睁着眼斜胖子。 不屑一顾的姿态一览无余。 王胖子不爽的“嘿呀”一声,眉毛一竖,狐假虎威上了:“不吭声?搞那什么,非暴力不合作,是吧?我阿越妹子一手点穴功夫,你是还想再尝尝新鲜的?” 他扭头,故意问凌越:“阿越妹子,你们点穴功夫,有没有那种,直接把人点废的?” 凌越配合道:“当然有,比如一个人很擅长轻身功夫,那就点他气檀穴。破了气檀穴,别说提气了,以后走一步路都要喘三喘。” 王胖子狠狠一拍大腿:“这好!这好!咱就点他这个!让他以后就成那个那个那个……” 他想了想:“弱柳扶风!” 在凌越说轻身功夫好的时候,卧底就已经明白,凌越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不看王胖子,而是盯着凌越,哑声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动手的时候,利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还戴着人皮面具。 今天从见面开始,凌越就没有多看他一眼。 全程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卧底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凌越没有免费给人答疑解惑的兴趣,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把视线转向丹:“他应该是故意被你打晕带走的,我们的时间不多。” 就那天晚上此人的逃跑功夫,凌越真不信今天他就那么随随便便比划了几招,就被丹打晕扛走了。 即便是因为他不想暴露卧底的身份,那他直接躲到陈斤水他们身边不行吗? 陈斤水等人本就想要霍绣秀手里的私人u盘,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即便知道此人是卧底,也绝对会趁机把人抓在自己手里,让霍绣秀他们用u盘去换。 ——甭管霍绣秀会不会傻到真换,他们总是不介意什么办法都尝试一下的。 王胖子和丹还是很相信凌越的,听她一说,也不敢再耽误。 丹掀开手臂上的热毛巾,露出上面展翅腾飞的红色大凤凰纹身,对卧底展示道:“汪家人,你应该认识这个纹身代表了什么吧!” 卧底脸色一变:“你是康巴洛人!” 丹简点头:“你们汪家有条族规,就是遇见一种人,就必须无条件服从那个人的命令。” 而后又简单说了当年汪家的祖先追寻张家人的秘密,一路找到了康巴洛族。 为了让汪家能够代替张家人继续履行责任和使命,结束张家人的宿命,就此摆脱张家延续了几千年的束缚,康巴洛人选择了将张家的秘密告知了那人。 也就是汪家的创建者,汪藏海。 汪藏海回去后,用康巴洛族的凤凰图腾做了汪家的族徽,只是凤凰要比康巴洛族的小一些。 同时,也把那个关于汪家人必须服从康巴洛人的约定,写进了族规里。 听完这段祖先恩怨史,凌越仿佛单纯就是好奇:“既然汪家最初是你们自己选定的接替人,为什么现在……” 凌越只知道张家因为汪家,表面看起来是散了。 而康巴洛族作为张家的分支,还是最初选定汪家的始作俑者,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当然,凌越真正想知道的不是祖先恩怨录,而是丹所说的张家的宿命。 那样一个强大的、传承了几千年的神秘家族,竟也被困了几千年。 她有种直觉,张家的宿命,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撼人心魄的神秘…… 第70章 汪先生的命令【礼物加更】 很多时候,在某个固定的对话环境中,某些原本询问起来会显得很突兀可疑的话题,也会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仿佛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别隐秘的内情,知情人总会适当放宽自己心底保守秘密的底线。 丹显然也是这样的。 而且对于汪家人背信弃义的行为,他们康巴洛族人永远不会忘记! 说起这个,这些年看到汪家人二话不说就是手起刀落的丹再看向卧底的眼神,就有点藏不住的刀了:“当年汪家祖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关于张家的秘密后,居然从此消失,根本就没有要接替张家的宿命,守好青铜门的意思!而且他还千方百计想要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最后半句,丹没有继续说,深吸一口气,愤恨地盯着卧底:“我们也曾派人出来寻找汪家人,但是他们就像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躲躲藏藏,根本不冒头!” 而且还利用他们透露的张家的秘密,悄悄渗透张家,最终导致了张家的落败瓦解。 明明当年说好了要接替张家的使命,却不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甩手跑掉了。 转头还建立了一个信仰和理念与张家完全不一样的汪家。 张家追求完美的长生,守护终极的秘密。 而汪家也追求长生,却是想要公布终极的秘密,利用终极,成为掌控所有人命运的牧羊人。 所谓的牧羊人,也可以称之为,掌控命运的神。 王胖子听完,也跟着骂汪家祖先是个小人,汪家缺德冒烟儿的秉性是祖传的。 听得卧底眼睛都气红了,偏偏又无法说什么,只能暗自咬牙,希望跟在后面的人能快点到。 王胖子和丹同仇敌忾地唾骂了汪家几句,很快也整理好心情,利用汪家这条族规,开始对卧底问话。 丹问:“你在汪家的族名叫什么?” 卧底咬牙,眼神闪烁片刻,还是开了口:“汪灿。” 丹点头:“你隐藏得很好,只是输在了经验,你骨子里,还是汪家的作派。” 也不知是夸还是贬。 不过介于丹和王胖子刚当着汪灿的面骂了汪家一顿,凌越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王胖子问:“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面对王胖子的询问,汪灿回以冷笑。 王胖子气得哎,要不是时间不允许,都想叫丹搞搞这厮了。 比如让丹命令汪灿自己给自己扇大嘴巴子。 丹自觉接过问话的中转站:“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汪灿沉默半晌,在丹不满地晃了晃自己手臂上还没完全褪去的纹身逼迫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看两人问得差不多了,凌越才开口:“丹,你问问他,三天前的半夜,他来民宿找我,是接的什么任务。” 王胖子瞪眼:“啊?这小子还来找过你?!” 还是半夜! 王胖子赶紧催促丹问问,一边还顺手抄起了茶几上的酒瓶。 一副看汪灿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就要给他脑袋开瓢的架势。 凌越瞥了王胖子一眼。 感觉有些人,只适合乍然重逢。 多相处一阵,就会发现自己手会发痒。 丹照做。 汪灿垂眸,眉头皱得更紧,“汪先生下令,找机会把你带回去。” 凌越:“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是所有汪家人的命令?” 丹自发转问。 汪灿:“所有。” 王胖子感觉有些棘手。 别看他对汪家又是骂又是鄙视的,但也知道汪家人不好惹。 现在汪家头头看样子对凌越很感兴趣,居然直接大动干戈,下了这样的死命令,那万一汪家人拼了命地全部跑来抓凌越…… 就算凌越身手好,可也经不住车轮战啊! 汪灿似乎知道他们的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眸看向凌越:“汪先生对你很感兴趣,不许我们伤到你,如果能把你请回去就最好了。” 闻言,王胖子率先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嘴硬了一把:“就凭你们这群小汪汪,怎么可能伤到我们家阿越妹子!” 他家阿越妹子可是会飞檐走壁,还会葵花点穴手的武林高手! 汪灿对此不置一词,也看不出来是不屑还是默认。 而凌越,已经在不停思索,汪家首领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的同时,还这么客气。 对,客气! 在了解了汪家人的做事风格后,半夜摸进房间喷迷药这种事,确实算客气的。 这很难不让凌越想到自己的特殊来历。 丹说,当年汪家祖先得到张家的秘密后,消失了。 汪家祖先不仅不接替张家,成为守门人,反而想要打开那扇不知是何来历的青铜门,放出里面的某种神秘。 汪家本身就是由同一个信仰和理念汇聚组成的,那汪家祖先放出青铜门内神秘存在的想法,是否也得以传承下来? 经过这么多年,现在汪家似乎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将隐藏了几百年的势力暴露在表面上。 甚至还不再担心康巴洛人找上门来。 那这种行为,是否也代表着汪家人掌握了某种神秘? 这种神秘,令他们不再担心康巴洛人的压制…… 凌越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愿臣服的奴仆,在隐藏多年,偷偷发展壮大后,忽然敢于站到对自己依旧具有绝对压制的主人面前,为什么? 仅有的一个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 ——他们有了能反制康巴洛人的力量。 就在凌越得出一个答案时,忽然听到窗外楼下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传来。 凌越侧耳一听,竟是已经把这栋别墅全部包围了。 正经事办完,王胖子还在故意逗汪灿,提出的要求羞耻程度不堪入目,属于说出来都要被全网小说平台拉警报的那种。 搞得丹也几度无法开口,汪灿这个直接受害者也气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那儿说:“哟,怎么就哭了?胖爷我还是更喜欢最开始你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凌越出声提醒:“别玩了,人追来了。” 竟得到了汪灿投来的感激的眼神。 凌越:“…… ” 她真的没有故意给他解围的意思! 第71章 再入古潼京 即便张鈤山再三表示古潼京里没有宝藏,以陈、李、霍、齐为主导的九门人还是很快集结完毕,轰轰烈烈地奔向古潼京。 “这场景,比起当年张大佛爷带着九门盗四姑娘山的时候,也不差了吧!” 进入沙漠之前的最后一次补给站,有伙计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坐在旁边另一张桌子上的老教授嗤笑一声,斜眼要去看说话的那人。 却被同样带了人皮面具,伪装成教授助理的凌越一巴掌按在侧脸上:“教授,赶紧吃,这是咱们进入沙漠之后能吃到的最后一顿热乎饭菜了。” 被动停止转头动作的张鈤山无语,“你看看你有助理的样子吗?” 凌越闻言,放下手,歪头朝他故意放慢了动作地眨了下眼睛。 一直若有似无往这边瞥的前·假沈穹,现霍小媛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撇开脸不再看他们。 也有刚巧看见凌越对着张鈤山暗送秋波的其他几家人,有人不屑,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 不过,这次特意请来的教授和他年轻的小助理之间有一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个当家人耳朵里。 陈斤水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回头对被他当成军师的霍道夫说到:“你看,男人就是这样,七老八十了,还是喜欢鲜嫩的小姑娘,现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不就是离不开小情人,所以才非要带个什么小助理的吗?” 霍道夫皱眉:“但是这个教授……” 从一开始,这个教授就出现得很奇怪。 之前名不见经传,刚好他们要去古潼京了,陈斤水就经人介绍知道了这么一个很擅长古月文字的人。 古潼京文明,便是月氏文明的一段历史分支。 陈斤水却已经不想再听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办法,到时候怎么多捞点古潼京里的宝贝!” 霍道夫闻言,只能暂且作罢。 霍友雪和齐案眉、李取闹已经结盟,休息的空档,三人也凑在一起。 李取闹自己就是个色胚,自然对老教授和小助理的桃色新闻深信不疑。 齐案眉也不屑一笑:“这些小姑娘,也只能找到这样的捷径了。” 吴家这次就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个伙计来,还带了吴家的狗王小满哥,以及吴家伙计出门在外人均标配的狗。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古潼京里的宝贝,而是在发现无邪的情况下,想办法从其他几门手里保住无邪。 因此全程对这些事并不如何热衷。 凌越一个眼神,就让队伍里原本若有似无盯着他们俩的视线转开了大部分。 这也让张鈤山哪怕心里憋屈得紧,还不得不承认凌越此举甚好。 再次进入这片沙漠,凌越感觉心境有了很大变化。 第一次来,是阴差阳错,是为钱被迫。 这一次来,却是多了对古潼京能给她带来的线索而满怀期待,也有想到无邪黎蔟他们而生出的莫名的怅然。 不知道黎蔟那小子,现在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无邪从沙漠里出来后就彻底消失在九门的视野中,至今不知去向,也不知生死。 但怅然也只是短暂的。 王胖子曾说,无邪布下的这个局,哪怕他死了,这个局也会继续推行下去。 只希望他求仁得仁,至死无悔吧。 在凌越看来,人若是死在坚持奔赴目标的道路上,全然是死得其所,无甚值得悲伤遗憾的。 九门的人别的不说,倒斗的祖传手艺是真不错。 相比起上次一堆演员和路人甲乙丙丁,这次凌越跟着大部队从另一条路进入白色沙漠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带进去了大量的物资。 陈斤水手里有从孤陵里拿出来的那本涉及古潼京的经书,经人翻译后,能大概找到古潼京入口附近。 众人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凌越和张鈤山作为被陈斤水聘来的技术顾问,扎营的时候自然也是住在陈家的帐篷里。 或许是为了传达男人之间那点默契,陈家给他们俩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一看那张单人行军床,张鈤山就忍不住回头给了凌越一个“你看怎么办吧!”的眼神。 凌越丢下背包,脚步都没有半点犹豫地直接走到床边,坐下就开始脱鞋子。 张鈤山一惊,慌张之下就要背转身去。 可转到一半或许又觉得凌越只是脱个鞋子,又不是脱衣服,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于是整个人就呈现上半身扭到九十度开外,脚却还只转了四十五度的别扭姿势。 凌越眼睑都没抬一下,将鞋子里早就想脱鞋抖一抖的沙粒都倒干净了,又拍了拍袜子上沾染的沙子,这才重新穿上鞋子。 弄好了,凌越看看手,站起身绕过杵在那里当木头桩子的张鈤山,出了帐篷找水洗手去了。 眼看人自顾自就这么走了,张鈤山已经不知道自己无语了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凌大小姐这次回来后,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这么差了。 比初见时总怼他的那种还要差。 绝对的有事张会长无事当空气。 对比之下,张鈤山竟然觉得当初凌越喊他张老板的时候的态度,居然已经算得上温和客气了。 凌越找地方洗了手,霍小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凑了过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问:“李助理,你和贾教授之间……” 凌越面无表情,就直直地盯着霍小媛。 霍小媛被看得不自在,悻悻然一笑,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凌越才用搭配着此次苹果脸改变的甜妹音冷冰冰说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转身就走。 霍小媛脸上的笑一僵。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凌越顺势凑了过去,就发现营地边沿的位置有个洞,旁边是揪着个少年的陈斤水。 得到消息的霍友雪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凌越也很快从几人对话中,明白原来这个少年就是黎蔟好朋友之一,杨好。 杨好脸色不太好,神色还有些恍惚,被陈斤水恶声恶气问黎蔟和古潼京的消息,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来,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 这群人里就没一个好人。 这样的挣扎当然是徒劳的。 陈斤水冷笑一声,把杨好往地上一丢,朝身后的伙计摆了摆手。 那伙计就走了上来,对着杨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杨好在沙地上翻滚,蜷缩着身体护住脑袋。 凌越走了一下神,心说这小子一看就没少挨打。 经验挺丰富的。 杨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有一点,但不多,很快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当初无邪是怎么带着黎蔟进沙漠的,这次黎蔟又是怎么带着他们进入古潼京的。 听起来连狗屁倒灶的事都说光了,实际上有用的信息却很少。 也不知道他是本来就知道得不多,还是故意如此。 陈斤水和霍友雪他们还想再对杨好逼问,霍道夫却出声阻止:“说再多也没用,现在入口就在这里,我们准备一下,亲自下去看看岂不是更好?” 说话间,他给陈斤水递了个眼神。 虽然陈斤水不明白霍道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出于对这位军师的信任,还是选择了罢手。 整个营地都是九门的人,也不用担心杨好跑掉。 陈斤水他们就任由杨好躺在地上,没人理他。 杨好害怕地捂着脑袋,半天没敢动弹。 直到有人在他旁边蹲下,声音甜美地关心他:“小弟弟,你还好吧?伤得重不重?” 杨好身体抖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从这道声音里察觉到威胁,这才慢慢地露出眼睛。 往上抬高视线,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第72章 人老觉少的张鈤山 看着被凌越带回来的杨好,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凌越好好沟通一下的张鈤山皱眉:“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感受到账鈤山的不喜,杨好胆怯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凌越安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他去床上坐好,自己去找了医疗箱出来,并不理解张鈤山的询问。 虽然救杨好奶奶只是巧合,但既然已经做了,自然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杨好是黎蔟看重的朋友,这次有了古潼京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们之间的感情必定越发深厚。 黎蔟是无邪计划的一枚重要棋子,身上还有一种可以从蛇毒里读取记忆的特殊能力,未来更有可能进入汪家……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凌越需要加重自己在黎蔟心里的分量。 以此作为她寻找回家线索的后备方案。 ——如果古潼京无法给她明确的回家线索,凌越需要更多的途径和助力。 九门,无邪,汪家,黎蔟,张家,张鈤山,都是她需要谨慎经营的选择方向。 而解雨辰,梁弯,王胖子,杨好,是顺手为之的储备助力。 但凌越不会做得太明显。 张鈤山对杨好并不如何在意,杨好刚挨了一顿打,知道自己刚出蛇窟,又入虎穴,哪里敢吭声。 在凌越不说话的情况下,帐篷里的氛围就有些安静得古怪了。 不过这份古怪并没有持续多久,有陈家伙计来找张鈤山,说是陈斤水邀请他过去喝一杯。 外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掀开的门帘外,还飘来阵阵烧烤的味道。 等张鈤山走了,凌越才压低了声音跟杨好说:“好了,接下来你只要注意点,不要沾水。” 大概是觉得凌越是这群人里为数不多的好人,杨好忍不住向她求救:“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跟这群人呆在一起,他们都不是好人!” 凌越无奈地摇摇头:“我能怎么帮你呢?不说这里本身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进出,一个是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海子,一个是有九头蛇柏出没的沙路。就算你跑出了这里,外面就是境外沙漠无人区,你要怎么走出沙漠?” 杨好呆了呆,显然也才想到这一点,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眼神慌乱地左右漂浮,落不到实处:“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凌越收拾好医疗箱,意有所指地说:“别怕,你只要乖一点,会没事的。” 杨好只当她是安慰自己,苦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脸,然后揉到了淤青的脸颊和嘴角,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凌越还没见过这样一言难尽的人。 居然都能把自己脸上的伤给忘了。 杨好也发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太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紧绷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 他抬眸,认真地对凌越说:“姐姐,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好。” 凌越懒得说自己当初随口一编的假名,“你就叫我李助理就行了。” 之后有陈家伙计端来一大盘烤好的烧烤,说是贾教授特意叮嘱的。 凌越和杨好就在帐篷边上,掀开门帘,支上一张桌子,一边看外面闹腾的人群,一边吃烧烤。 吃饱喝足,杨好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期间,他一直若有似无地偷偷看凌越,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 直到凌越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两人坐在小马扎上看这片白色沙漠里的星空。 杨好才犹犹豫豫了半晌,左右看了看,然后往凌越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李姐姐,你跟过来,也是为了古潼京里的宝藏吗?” 凌越还在数星星,闻言很不走心地说:“陪教授出差,来打工的。” 杨好“哦”了一声,发现凌越聊天的兴致不浓,有点儿郁闷,又有点抓耳挠腮。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青春期的少年遇到个对他好的漂亮小姐姐,难免就忍不住想跟她多说说话。 要是能找几个她感兴趣的话题,自己再滔滔不绝的一顿说,把人逗得笑开了花,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那可就更有成就感了! 一边是知道不能说太多,一边是蠢蠢欲动想要开屏吸引漂亮小姐姐的注意力,杨好感觉自己为了替好兄弟黎蔟保密,牺牲可太大了! 夜深了,营地里的人闹腾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个也陆续回了帐篷里休息。 虽然很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霍道夫找来的时候,杨好还是依依不舍地跟着他离开了。 临走前,霍道夫回头看了凌越一眼,转眸对着刚才跟他一起回来的张鈤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李助理很喜欢这小子啊,也是,到底年龄相差不大,更说得来也是应该的。” 这个霍道夫面白如玉,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精明的眼睛里全是野心。 也就陈斤水这个不愿意多动脑子的武夫真相信这人是真心实意,踏踏实实跟着他混。 张鈤山配合着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脸色,语气硬邦邦地跟霍道夫客套了两句,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扯着凌越回了帐篷。 霍道夫见状,哼笑一声。 杨好也后知后觉发现霍道夫那番话是在挑拨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关系。 想到那个糟老头进去之前难看的脸色,以及李助理不自在的神态,杨好转身想去跟人解释,再不然就干脆揍那老头一顿! 霍道夫冷下了脸:“想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小命都保不住,还想充什么英雄?” 杨好神色变来变去,满心不甘,却毫无办法。 霍道夫又故意放缓了语气,拍了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你要知道,现在能保住你的,只有我霍道夫。小子,好好跟着我,别瞎跑。” 一紧一松,方是训狗之道。 就凭杨好和黎蔟的关系,黎蔟和无邪的牵扯,霍道夫不介意稍微花点小心思,把这条狗训得听话点。 在外面做足了戏,回到帐篷里,凌越一反这几天的态度,主动让出单人床,自己寻了个位置打坐。 张鈤山看看床,又看看坐在地上的凌越,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着出声:“要不,还是你睡床吧,我不睡觉也没事。” 凌越睁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深知这一幕到底有多熟悉的张鈤山:“……” 半夜。 在床上躺尸了一个小时都没睡着的张鈤山睁开了眼睛:不是,她学我干什么! 翻身,侧躺着继续闭眼睡觉。 又一个小时后,张鈤山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帐篷布暗暗思索:那态度,确实不太合适,她是在说她之所以对他这么冷淡,是因为他的态度让她生气了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张鈤山有心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态度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翻身面朝外面,就着帐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看见凌越一动不动盘腿坐在那里。 似乎已经进入了另一种深度睡眠,出声的话会打扰她吧? 张鈤山尽量放轻动作,又转了个身…… 不等他再琢磨些什么,一道轻微的破空声袭来,张鈤山浑身肌肉一紧,战斗的直觉让他想要翻身闪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人刚跃起一半,袭来的东西仿佛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张鈤山自己跳起来挨的这一下。 砰的一声。 张鈤山双目紧闭,倒在床上一秒入睡。 昏暗中,凌越睁开了眼睛,看了床上一眼。 看来真是人老了,觉也少了,翻来覆去折腾两个多小时了都没睡着。 烦人。 第73章 杨好的成长 这天晚上,营地里的人,除了被凌越点了睡穴的张鈤山,其他人到底没能睡个安稳觉。 这群九门人,别看齐、霍、李三家联手,陈斤水愣是靠着手里的那本与古潼京有关的经书,以及陈家一向行事狠辣的作风,压得霍友雪他们不敢撕破脸。 甚至陈斤水还在霍道夫的出谋划策下,在这场集体探宝行动中,隐隐占据上风。 也因此,陈家的帐篷是距离古潼京入口最近的。 凌越和张鈤山的帐篷就挨着陈斤水和霍道夫的帐篷不远,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入口处忽然钻出来一群人。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凌越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出现。 起身避开光照,来到帐篷门帘边,凌越拉开一道口子。 借着外面的照明灯,影影绰绰看见了这群人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凝眸看去,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的黎蔟。 所以,这群是汪家人。 他们已经发现了黎蔟的特别,准备带他回汪家? 凌越没有出声,而是等待着。 营地里有吴家带来的狗,还有守夜的伙计,这群汪家人绝无可能避开众人,悄然离去。 果然。 很快,一只狗就冲了出来,一把将黎蔟扑在了地上。 却没有攻击他,而是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很是温顺地舔了舔黎蔟地脸。 汪家人被突然冲出来的狗吓了一跳,露出了响动,惊醒了守夜的伙计,很快迎来九门之人的缠斗围堵。 陈斤水也还没睡觉,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来。 发现汪家人,当即眉眼一竖,神态里露出狠辣,九爪钩舞得虎虎生风,与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人打得不相上下。 这么一缠斗一起,黎蔟反倒是被丢在地上无人顾及。 凌越观察了一下周围,当即摸过去把人就近拖进了一个空帐篷。 黎蔟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姐姐费力地把自己往帐篷里拖,也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忙挣扎着自己也蹬腿用力。 然而这对于本来就是假装力气不大的凌越而言,就是帮倒忙。 凌越就看他身受重伤还不忘瞎折腾,最后成功地把自己折腾得厥了过去。 无奈一叹,凌越俯身,将人抱到了床上,而后直接坐在地上给他把脉。 五脏六腑有明显内伤,似乎是被什么强大力量直接正面震伤的。 手脚肋骨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重伤后还没有得到有效治疗,身体里还残留着毒素。 凌越忍不住皱眉。 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凌越翻身上床。 把昏迷的黎蔟捞起来,给他摆了个更有利于筋脉畅通脏腑五行相合的五心朝天的姿势。 她自己也坐在他身后,以打坐的姿势双掌抵在黎蔟背部心、肺相应的两大命脉之地,抓紧时间给他输送内力,为他疗伤。 黎蔟不是习武之人,筋脉十分脆弱。 凌越不敢太急,只能将内力压成细如发丝缓若微风,一点点给他梳理内腑淤堵重伤之处。 当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凌越在最后关头收了内力,将依旧昏迷的黎蔟放到床上,自己闪身,快若闪电,带着一阵风离开了帐篷。 第二天,黎蔟醒来后,九门的人就迫不及待把他拎出来,逼他说出无邪到底想做什么,以及古潼京下的宝藏在哪里。 黎蔟都懵了,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蛇毒幻觉里看到的无邪的叮嘱,立刻道:“我要见小满哥!我只跟他说!” 霍友雪和陈斤水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让吴家把小满哥请出来。 然而面对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背德牧犬,黎蔟傻眼了。 无邪也没说小满哥不是人,而是一条狗啊! 凌越跟着张鈤山,站在陈家伙计里,看见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张鈤山关注到她嘴角的笑意,再看黎蔟,上下左右地看,也没看出来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对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昨晚上还直接把他点晕了! 因为吴家狗王小满哥对黎蔟亲近的态度,吴家伙计立刻把黎蔟当成了他们吴家的人,十分客气,还想把人带回去。 然而陈斤水等人如何肯干,三言两语间就把吴家几个伙计压了回去。 不过对黎蔟动粗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可怜的杨好,再一次成了毒打对象。 凌越:“…… ” 这小孩儿真挺倒霉的。 且不说杨好倒霉不倒霉,这一招确实有效,黎蔟说出了霍友雪等人最关心的古潼京宝藏。 此话一出,就连心机深沉的霍道夫都忍不住出声:“所以你说,那个黄金洞里,全是金银珠宝?你给我好好讲讲,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得知黄金洞居然就在他们昨晚烧烤的下面,众人坐不住了。 立刻对照着地图,定准了宝藏的方位。 古潼京里危险重重,霍道夫选择把杨好带着一起下去,杨好好不容易才从下面逃出来,根本不愿意再下去。 黎蔟倒是想自己下,可霍道夫不知道跟陈斤水说了些什么,陈斤水让黎蔟留在上面。 霍道夫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得杨好对黎蔟生了嫌隙,又有霍友雪等人故意在旁边敲边鼓。 等杨好从谈事的帐篷里出来后,就大喊着黎蔟的名字,冲过去就按着黎蔟打了一顿。 看起来非常生气的样子。 其他人乐得看两个好哥们儿反目成仇,凌越却看见了杨好故意避开了黎蔟身上的伤口。 她明白过来。 看来这个杨好做戏的功夫进步得很快,他也已经明白过来,现在他和黎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根本不能做出违背陈斤水等人意愿的事。 现在趁机来一出翻脸的戏码,或许能让陈斤水他们对杨好和黎蔟更放心一些。 凌越并不知道,就是因为昨晚霍道夫对她和张鈤山的挑拨,让杨好明白这些人说的话根本不可靠。 也是因此,今日被霍道夫等人挑拨离间的时候,除了一开始因为恐惧而生出的对黎蔟迁怒式的愤恨,杨好很快就清醒过来。 同时也明白了霍道夫他们费心挑拨的用意,就是为了让他和黎蔟翻脸,把他拿捏在手里,好利用他威胁黎蔟。 由此可见,霍道夫他们嘴里说着黎蔟变了,黎蔟舍弃了他,舍弃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清楚,黎蔟对他杨好的在意。 既然如此,杨好也就不相信黎蔟真的会为了自保,就故意推他下去送死。 想通的瞬间,杨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色厉内荏一事无成的草包混混儿。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杨好在被人拉起来的时候,恰好抬头看向了凌越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杨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抿唇低头,捏紧双拳,作出怨气难消的样子。 杨好被霍道夫陈斤水他们拉着下去了,剩下的人都各自散去,躺在地上的黎蔟也被人架起来送回了帐篷。 凌越看霍小媛跟了进去,转身也回了她和张鈤山的帐篷。 老神在在坐在床上的张鈤山看她进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见她拎起背包,略微一想,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心里偷偷酸了一下,张鈤山还是尽量展示自己的沉稳内敛,端庄大气:“下去后小心一点,记得到时候来找我。” 他还要完成凌越和无邪的约定。 凌越“嗯”了一声,走到帐篷门边上的时候,侧身回头看他。 张鈤山还以为她要对自己说点诸如“你也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心里还有点儿隐约的高兴。 谁想她开口说的话却是:“杨好不会上来了,到时候你看着点黎蔟。” 张鈤山眼睛里的星星,没了。 第74章 一言不合就跳崖 从挖开的入口,一行人鱼贯而入,下了古潼京。 入口处有人把守。 张鈤山狐假虎威,利用陈家特聘专家的身份,帮凌越支开了那两个伙计。 凌越趁机跳了下去,远远跟在陈斤水等人身后。 这次下来的伙计主要是陈家的,霍李齐三家也派了伙计跟下去,但是只有陈斤水和霍道夫亲自下场,可见陈斤水对宝藏也是有点其他心思的。 然而古潼京无处不在的蛇和一言不合就放虫的机关并没有让他们如愿,在进入地图上标记的核心区后,穿过无数的碎石和塌陷,很快就遭遇了黑毛蛇的袭击。 一行人慌不择路,在经过一处密室,拿取里面的石碑时,又触发了机关,房间里出现了很多黑毛蛇和尸鳖。 黑毛蛇毒性大,弹跳飞跃的能力惊人。 尸鳖有毒,见人就咬,眨眼间就遍布了墙壁两边和地上。 眼看就要无路可逃了,陈斤水果断扯过一个伙计推倒在地,然后自己踩着伙计的身体跑了。 霍道夫见状,自然赶紧跟上。 有的伙计动作慢了半拍,不是被蛇咬了,就是被虫子咬了。 一时间大呼小叫痛呼求救声搅成一团。 面对这样的凶险,杨好吓得手脚发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往自己身上爬。 看来今天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杨好认命等死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从上面滑了下来。 还不等杨好看清滑下来的究竟是人是鬼,他就被那人拎着背后的背包,带着原地起飞了。 杨好惊呆。 飞、飞起来了? 杨好下意识“哎?”了一声,惊呼声刚冒出喉咙,就有一道声音冷冷地道:“闭嘴。” 声音不大,也算不上严厉,但就是让杨好瞬间不敢吭声了。 忽然悬空的感觉让杨好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人是在救他,他扑腾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老老实实被人拎着,很快就离开了密室。 等重新两脚踩地,杨好赶紧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带着他一路从空中飞着跑出来的人,居然是昨晚上给他包扎伤口,态度也很友好的贾教授的助理李姐姐! 看她一路上都没出声惊动陈斤水等人的副姿态,明显就是偷偷跟下来的。 杨好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好表情,因为他猜到,这位李姐姐,明显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不是废话嘛!都能带着他在墙上一踩就飞出去好几米远,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凌越也不在意他复杂的眼神,查看了一下四周。 确定暂时没危险,这才低声对他道:“不要出声,你先跟着我,等事情办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再软甜的声音让杨好又是一愣。 直到凌越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杨好才压下翻腾的思绪,赶紧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还想问,如果可以,能不能把黎蔟也救出来。 这里出去没走多远,就是一个悬崖,凌越正要路过,离开。 忽听下面有异响,空气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烤虫子的气味。 别问她为什么一闻就知道是烤虫子,问就是经验丰富。 想到和杨好黎蔟他们走散的黑瞎子梁弯等人,凌越站住了脚。 杨好还想追问,被凌越和在外面时全然不同的冷淡疏离唬得不敢再吭声。 就这样,两人在上面站了一会儿。 悬崖下,黑瞎子刚问过梁弯和苏皖为什么不出声求助。 梁弯兴致不高,懒得说话。 苏皖老老实实回答:“孟子说,威武不能屈,我可不想落到落到敌人手里。”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凌越并不能将之和自己认识的人对上。 不过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凌越回头问杨好:“你和苏皖他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杨好一听,这人居然还知道苏皖! 顿时也急了,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更多期待,“李姐姐,你认识苏皖?” 他想了想,眼睛更亮了:“你是不是无邪的人?!” 怕凌越性子冷淡,不耐烦多说废话,杨好又接着说:“我们这次下来的一共有四个人,我,苏皖,黎蔟,还有弯姐,之后我们还遇到了无邪和黑眼镜。无邪不知道去了哪,黑眼镜救了我们,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凌越点头。 下面那个少年刚才说话是在回答别人,可见下面至少有两个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凌越言简意赅,叮嘱完杨好,自己转身就对着面前看不见底的悬崖一跃而下。 杨好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两步,又在悬崖边上不得不停住了脚:“李姐姐!你干什么?!” 怎么一言不合就跳崖啊! 落到能看见篝火的光,以及坐在篝火边的三道身影时,凌越抽出墨竹,在悬崖上横着推了一把。 改变了坠落方向,卸去下坠之力后,凌越旋身安然落地。 抬眸就对上不约而同望过来的三双眼睛。 看到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刚开始梁弯还有点不安,就怕又是那群汪家人发现了他们没死。 但在看到对方手里眼熟的墨竹后,梁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缓缓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喊:“阿越?” 凌越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不得不说,张鈤山做人皮面具的手艺是真的一绝。 不仅透气贴肤,还能如同人的第二张脸,表情完全不会僵硬死板。 有时候凌越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脸上还贴着东西。 现在也已经没必要掩饰身份了。 摸到耳后的边沿,凌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她原本的脸。 又将美瞳取出来,恢复了原本的瞳色。 看到真的是凌越,梁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一阵风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凌越的腰。 脑袋贴在她怀里蹭啊蹭,委屈又可怜:“阿越!真的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吗?呜呜呜我就知道阿越一定会来救我的!” 那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好几天没吃没喝。 黑瞎子和苏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黑瞎子墨镜下的视线也停留在凌越身上,她的到来,仿佛带来了生的希望。 确实很让人惊喜。 就连不怕死的瞎子他,也忍不住为她的到来而心生欢喜。 只有苏皖呆呆的问:“阿越?啊,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了吗?” 好吧,现在在这里等死的人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苏皖想了想,还是没能get到梁弯为什么这么开心。 难道她们俩姐妹情深,能死在一起,弯姐就感到幸福无比? 苏皖想了一下自己和好哥,鸭梨一起死在这里的画面,然后惭愧地低下了头。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像弯姐那样发自内心的开心、幸福。 可恶! 难道他和鸭梨好哥的兄弟情,到底还是输给了弯姐和她闺蜜的姐妹情吗?! 第75章 悬崖救人 任由梁弯抱着发泄了一下情绪,凌越才把人推开。 看了看篝火边上烘烤着的虫子,又看了看嘴角带着点浅笑,依旧老神在在坐在地上的黑瞎子。 打了个招呼:“哟,吃着呢?” 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更甚:“是啊,你也要来一口吗?” 凌越摇头:“不用了,下来之前刚吃过了。” 苏皖被两人过分平平无奇的寒暄给弄懵了:“不是,姐姐,黑爷,你们认识啊?” 黑瞎子语气轻松,调侃道:“不仅我们认识,她还和无邪,黎蔟,都认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她和黎蔟啊,关系可好啦~” 苏皖顿时眼前一亮,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凑到凌越面前:“你不会就是鸭梨说的那个,他在沙漠里喜欢上的凌越吧?!” 自从鸭梨失踪又回来后,除了装逼地说他在沙漠里如何叱咤风云,就是说他喜欢的人有多厉害。 苏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杨好也是一听黎蔟说凌越,就生理性头疼,立马找借口跑路。 如果黎蔟在这里,必然忍不住抓狂。 怎么他本人都还没表白呢,身边的人一个个就全抢先了? 凌越看了少年一眼,无视了黑瞎子看好戏的表情,抬头看悬崖高度:“你们怎么跑到这下面来了?” 运气还挺好,都没把他给摔死。 梁弯也终于从激动中缓了过来,依旧挽着凌越的手臂,乐颠颠地说了他们进入沙漠后的遭遇:“阿越,你不知道,我们这次进古潼京,可遭大罪了!先是遇到了谋财害命的导游,又遇到了会动的树,和特别多的蛇!其中有条白蛇,大得不得了!……” 看她似乎还要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凌越暂时阻止了她:“上面还有个人等着,我们先上去再说。” 虽然凌越态度很冷淡,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都没理,但天生钝感十足的苏皖还是热情不减,“凌越姐,上面等着的人是谁?我们认不认识啊?” 说完了才眨巴了一下眼,惊讶得五官都在用力:“啊凌越姐,你是说我们可以上去?”他把头往后仰出了一百八十度,还是看不到头。 黑瞎子在看见凌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她有能力上去。 这会儿也不耽误了,拍拍手,站了起来:“怎么上?” 凌越估算了一下刚才下来时感受到的高度,定好了位置,往后拉开距离,尽量让自己与峭壁之间的角度更缓。 梁弯和苏皖什么都不懂,只能老老实实在边上看着。 当凌越整个人已经渐渐退出篝火能照亮的范围,陷入了黑暗中看不见人影了,苏皖和梁弯对视一眼。 苏皖小小声问:“弯姐,凌越姐真的可以带我们上去吗?” 梁弯现在都成凌越吹了,特骄傲地挺了挺胸口:“那当然!阿越超厉害的,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苏皖“哇~”了一声:“会飞檐走壁那种?” 梁弯点头:“嗯,当然,飞檐走壁就是洒洒水啦。” 仿佛会飞檐走壁的人是她自己。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几乎让人看不见的雪丝骤然射出,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叮”的碰撞声,箭矢穿透岩壁,雪丝绷紧。 越是黑暗的地方,黑瞎子看得越清。 他看见凌越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副雪白轻薄的手套,戴上后,就抓着雪丝疾走数步,然后左手松开雪丝,脚下一点。 整个人就斜刺里飞了出去。 梁弯和苏皖只看见凌越往悬崖上飞了一截,很快就又看不见人影了。 黑瞎子却看见她利用雪丝飞上了悬崖二十几米的高度,然后将后腰挂着的墨竹往崖壁上插,暂时用武器在那里做了个踏足借力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凌越重新落下来,看了黑瞎子一眼,对梁弯说:“我先把你带上去,杨好在上面,包里有物资,自己先包扎伤口补充体力。” 梁弯感动得眼泪汪汪,赶紧跑了过去,自发自觉地双手抱住凌越脖颈,把自己挂在她身上:“阿越我准备好了,快带我飞吧!” 凌越失笑。 但还是如了她的意,单臂圈住她的腰,左手松开雪丝,内力触发手镯内的机关,同时运转轻身功法,利用雪丝回收的拉力,带着梁弯飞上悬崖。 在雪丝长度到达极限的时候,凌越在横插的墨竹上借力一点,再次带着梁弯二次飞跃。 顺利到了悬崖之上的平台。 自从凌越二话不说就跳了悬崖后,杨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肯定是不愿意一个人离开的,不管是因为凌越救了他,还是这里充满了各种危险。 他掏空了背包,也没找到能用的工具,又想到凌越跳之前让他等在这里。 杨好心急难耐,也只能坐在地上这么干等。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就在杨好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几万年,脑子里已经想过上千种不好的猜测的时候。 悬崖下忽然蹿上来两个人,把等在悬崖边上的杨好吓得屁股擦地连连后退。 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姿势,杨好才定睛看去。 发现上来的居然是梁弯和另一个长得特别漂亮,但完全不认识的女生。 杨好高兴了几秒,很快又着急起来:“弯姐,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脸蛋圆圆的,长得特别可爱的姐姐?” 终于逃出生天,梁弯再看周围的悬崖陡壁黑漆漆甬道山洞,都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美好。 看见杨好的时候,也觉得这小屁孩儿几天不见,又长帅了! 听到他的问话,梁弯想都不想就说:“什么特别可爱的小姐姐?难道弯姐我就不可爱了?” 杨好气急,还要跑悬崖边上往下瞅,身边却忽然又有人跳了下去。 杨好惊讶:“哎?哎!” 后知后觉发现,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 再一仔细回想,刚才上来的那个陌生人,除了长相,身形、衣着,还有高马尾,不都跟李助理一样嘛! 杨好想到当初他和苏皖去新月饭店,在某个房间里看到的挂在墙上的人脸,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等他回头,就看见梁弯找到了水和压缩饼干,坐在地上埋头苦吃。 他稍微捋了一下目前的发展。 李助理和九门的人一起来了古潼京,在营地里帮了他。 陈斤水他们下来的时候,李助理还悄悄跟了下来,然后在危险时刻救了他。 现在又从悬崖下面把看起来饿了好久的弯姐救了上来,完了再下去…… 杨好眼睛越来越亮,他迫不及待凑到梁弯面前问:“弯姐,苏皖和黑爷他们是不是也在下面?!” 梁弯嘴里都是食物,以前她对压缩饼干爱搭不理,现在饱腹感极强还能最快补充体力的压缩饼干简直就是她的神! 被杨好问,她腾不出嘴巴回答,就唔唔的点头。 杨好就明白了。 他们还真在下面啊! 放松地坐在地上,看向悬崖的方向,杨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终于有心思关注其他问题了:“弯姐,你们认识这位李助理啊?哦,她脸都是假的,那名字肯定也是。弯姐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她和黑爷一样,都是无邪的朋友吗?” 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水,梁弯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是啊,我和阿越关系好得很,你不知道她吗?黎蔟那小屁孩儿没跟你们念叨?反正我是听得够够的了。每次遇到阿越,黎蔟就跟丢了脑子一样,切,恋爱脑!” 假使看到凌越就又哭又笑,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人不是梁弯自己。 她此时对黎蔟的不屑,必然是没有酸溜溜柠檬味儿的。 第76章 科学算命?【礼物加更】 有些事情,看着别人做,可能会羡慕,会向往。 但真轮到自己上的时候,那点羡慕和向往立马就碎成了渣渣。 凌越把梁弯带上去后,再下来,第二趟就准备把苏皖带上去。 然后问题就来了。 “凌越姐,我我我、我这样抱你的腰,不好吧~”苏皖脸红红地一会儿看凌越,一会儿别开脸看别处。 一副羞答答纯情少年的模样,嘴里还嘀咕:“那什么,朋友妻不可欺……” 黑瞎子都被逗笑了:“说什么呢?大声点儿呗,听不见!” 凌越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想说。 苏皖左手按右手,按完了又右手按左手,磨磨蹭蹭挪到凌越身边,又开始念念叨叨:“凌越姐,这根线那么细,会不会半道上就断了啊?断了的话,我们会重新摔下来摔死吧……” 凌越眼神闪烁,刚准备对这个啰哩啰嗦的少年伸出罪恶之手。 察觉到她意图的黑瞎子已经抢先一步,悄没声儿地在苏皖后脖颈处一捏。 苏皖就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黑瞎子把软面条似的苏皖拎着,往凌越面前一送,笑出一口大白牙:“阿越,给!” 仿佛在送什么礼物,脸上全是求夸夸的神色。 凌越第一次给了黑瞎子一个正面的、中肯的、饱含赞赏的微笑。 然后拎着晕过去的苏皖,再次借着雪丝的力道踩着石壁很快消失在昏暗中。 崖底突然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黑瞎子转身看了看这里。 在凌越出现之前,黑瞎子是真的曾以为这里将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虽然遗憾,但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挺符合他曾经对自己结局的预想。 日复一日,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终有一日,他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倒是不曾想,瞎子他呀,运气就是这么好,绝境里总能遇到贵人。 嘿,就是死不了~ 哼着歌,黑瞎子悠闲地用匕首在旁边石壁上写写画画。 “黑瞎子到此一游”七个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地刻在了石壁上。 还有时间,他就在后面又画了个墨镜。 退后一步,看了看, “啧~完美!” 嗒—— 凌越再次下来,落地的脚步声比刚才要重一些。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看了看她脚下,嬉笑着重新坐回了篝火边上,还招呼凌越也坐过去:“阿越美女也来感受一下呗,顺便给瞎子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所有计划的黑瞎子其实猜也能猜到,现在外面肯定是九门的人挤破了脑袋往古潼京里钻,隐藏身份的张鈤山也会最后一次确认九门中哪些是汪家人。 再在最后时刻,以古潼京里的宝藏为诱饵,威逼利诱陈斤水他们配合铲除渗透在他们手下伙计里的汪家人,达到第一遍清洗九门的目的。 而第二次对九门的清洗,将会在古潼京里。 这处悬崖笔直陡峭,上下垂直,崖壁上更是光滑异常,直上直下三十多米的高度。 中途只有二十多米处的墨竹可以借力。 来回连续跑了两趟,凌越也感觉有些疲倦,没精力去多想。 既然黑瞎子摆出一副要私底下聊天的架势,凌越也就干脆在他对面的沙地上坐下了,一边休息恢复内力,一边听黑瞎子想说什么。 “张鈤山在外面,九门的人都来了。”凌越一句话概括完地面的情况,就看着黑瞎子。 想了想,凌越还是问到:“无邪去哪里了?” 黑瞎子嘴角扯了扯:“哟,可算是问了,瞎子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凌越眼神都没变一下。 黑瞎子撇嘴:“就去墨脱雪山咯,现在啊,啧啧啧,指不定已经被汪家人堵在哪个犄角旮旯宰掉咯~” 凌越皱眉:“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明明计划已经在顺利推进了,这种时候,只要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时机,静待收网即可。 嘴巴上说得轻松,其实黑瞎子何尝不担心? 他看了对面的凌越一眼,想到无邪没说出口的那点念想,心底斟酌片刻,到底还是舍不得便宜徒弟失望。 于是黑瞎子道:“为了吸引汪家的注意力。” 看他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凌越也凝眸倾听。 黑瞎子继续说:“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无邪对黎蔟的安排,在黎蔟被汪家人带走之后,他是一定会被汪家人逼着读取黑毛蛇毒液里携带的记忆的。” “但是吸取费洛蒙太频繁,对身体的损伤十分严重,且不可逆转。无邪需要用自己吸引汪家人,让汪家认为自己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对黎蔟用强的。” 凌越思索的时候,黑瞎子也没吭声。 崖底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半分钟后,凌越出声:“汪家,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忌惮,还要无邪用自己的命去争取时间?” 黑瞎子转动眼珠子,去看篝火。 过分明亮的光,让他眼睛生出不适的疼痛。 但他却没有转开视线,而是依旧盯着篝火,漫不经心地说:“你相信,一个人的命运,可以用一台计算机算出来吗?” 凌越无意中看见过天桥下某个角落,摆着一台老式电脑,旁边贴着一张纸,上书“科学算命”的小摊。 如今一听,脑子里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小摊,却又觉得汪家怎么说都是几百年的大世家,怎么可能这么掉价? 但她对此能够联想到的,也仅止于此,于是迟疑道:“电脑算命?” 自己就摆够算命摊子的黑瞎子一愣,然后噗嗤噗嗤地笑:“哈哈哈哈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哈哈哈,他们汪家总部有一个运算部门,但凡进入了汪家的人,都要接受这台计算机的测算。据说连汪家人可不可信,有多少背叛汪家的比率,都能算!” 凌越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黑瞎子笑得更疯了,一边笑还一边说:“只要这台计算机算出来,有人的比率达到百分之三十,汪家高层就会下清除令。” 清除令是什么,两人自然明白。 凌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了个槽:“他们都不怕运算部门出问题,把首领的比率都算成百分之三十以上?” 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不过也仅限于吐槽。 靠一个运算部门来掌控汪家所有人的生死,还能至今没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凌越清楚,这个运算部门肯定不是真的天桥下的那种。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瞎子收了笑,表情晦涩难明:“汪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因为那是用青铜门的一角,制作而成,号称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靠概率判断。而汪家人要做的,就是在出现多种概率的时候,于节点上轻轻一拨。” 他抬手,做了个拨的手势:“一个人的命运,就会因为他们的操控,而走向他们想要的方向,这,就是掌控命运。” 凌越心中微微震动:“所以他们,想要成神?” 她最初想到张家人长寿,只想到汪家人想要长生。 却不想,竟是如此。 青铜门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77章 人老成精黑瞎子 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凌越没有问出来。 黑瞎子也不可能告诉她。 黑瞎子这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陵越深知此人表面放荡不羁,嬉笑怒骂好像都表现在脸上。 实则内心深沉,永远都能保持冷静的目光看待人和事。 他就像活在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似离你很近,实则不在同一个世界。 属实是目前凌越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难搞的人。 他的心好像已经化作坚硬圆润的石头,根本没有可以切入的脆弱点。 即便是张鈤山也比不过他的心思深沉。 直到借着带人上去的时候,偷偷摸了他的骨龄,发现这人居然已经一百多岁高龄,凌越不得不腹诽一句:果然人老成精! 以及,这个世界真奇怪,长寿不老的人仿佛扎堆出现! 察觉到凌越的手从他背脊上滑过时做了什么,黑瞎子转头看她。 嘴角挂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啊唷?阿越怎么偷偷摸我呢?瞎子知道你早就垂涎瞎子的美色了,但无邪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这样,不好吧~” 明明最怕无邪出事的就是他,偏偏总拿无邪生死开玩笑的也是他。 凌越只当眼瞎耳聋,扯着他衣襟就要这样把人拎起来。 黑瞎子见状,秒怂地抓住她那只手往自己腰上带,“阿越,别闹,快抱住瞎子的腰,瞎子的腰可好抱啦!” 这身衣服的质量如何,他能不知道吗? 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衣服上! 黑瞎子人高马大,肌肉密度高,整个人长长的一条,分量真不轻。 还好凌越身上没有墨竹,否则带着黑瞎子在直上直下的悬崖下往上飞,真轻松不了。 等到把黑瞎子也送上去了,凌越才收回钉进石壁里的箭矢。 雪丝收回的瞬间,也把插进崖壁的墨竹卷了回来。 悬崖上,杨好和苏皖、梁弯三方已经初步完成了胜利会师的喜悦,现在他们担心的就只剩下黎蔟了。 “那群人还等着黎蔟告诉他们更多线索,不过黎蔟身上有伤,也不知道他在发现我没回去的时候,会不会以为我死了。”杨好忍不住担心。 地面上。 营地里。 陈斤水和霍道夫带着陈家仅剩的一个伙计最后才钻了出来,其他几家的伙计也死了大半,出来的人身上都带了伤。 还有被尸鳖钻进了肉里,拖上来后就丢在地上无助惨叫的伙计。 这次下地宫,可谓是损失惨重。 却只弄回来了一块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的石碑。 听到这里的动静,营地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将石碑抬走,将伤员送去帐篷里医治,请来自家的当家…… 才气走了前来打探的霍小媛,之后就在帐篷里焦急等待的黎蔟听到动静,也迫不及待地拖着伤腿走出帐篷。 到了人群围挤的地方,就使劲扒开其他人,黎蔟的目光在上来的人里一遍遍扫过。 随着一次次的确认,黎蔟慌了,他忍不住大喊:“杨好!杨好呢?你们把杨好藏到哪里去了?!” 陈斤水正憋了一肚子火,听到黎蔟的声音,三两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揪住黎蔟的衣襟,恶狠狠道:“你tm敢耍劳资!下面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黎蔟根本顾不上怕,他反手抓住陈斤水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喊:“杨好呢?杨好怎么没上来?!” 旁边的霍道夫冷笑一声,“杨好?你故意把我们骗到那里去,那里到处都是黑毛蛇和尸鳖,不是碎石就是塌陷,杨好一个愣头青,当然是死啦。” 他眼神冷冷地注视着黎蔟,“黎蔟,杨好是被你害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黎蔟的心脏。 他瞳孔骤缩,脸色苍白,颤抖着唇,呼吸急促又沉重,好像喘不上气来。 陈斤水将他往地上一丢,黎蔟也没有反应,就躺在地上,双眼失焦地看着暗沉的天空。 周围的人渐渐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霍小媛迟疑地看着他,半晌,才试探着靠近他,蹲下,轻轻喊了一声:“鸭梨。” 黎蔟没有任何反应。 霍小媛只能起身离开了。 帐篷里陈斤水他们围着带上来那块石碑,等着贾教授辨认上面的文字内容。 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很让他们惊喜。 “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字已经不能辨认出来了,但是这个文字符号,我知道,是代表了财富。所以,这篇碑文,肯定和古潼京里的宝藏有关!”假教授真会长如此笃定地说。 陈斤水高兴了:“好,是宝藏就好。” 转头却开始撵人:“哎,你们几个看够了吧?要是没事就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李取闹不乐意了:“斤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又刚当上陈家的主事人,对九门规矩不了解,我们也不怪你。咱们九门一直有个规矩,就是啊,只要九门一起行动得到的东西,不管是谁家弄到的,都必须九家一起平分。” 霍友雪也敲边鼓:“是啊,陈当家奔波劳累,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反正这块石头放在这里也不会跑,等有结果了,我们通知你就是了。” 陈斤水沉下了脸:“这块石头,可是我们陈家伙计死了好几个人才弄出来的。” 李取闹又拿死去的四阿公说话,陈斤水最烦的就是有人说他比不上陈皮阿四,狠声道:“你这么惦记四阿公,不如我送你下去陪他?” 眼看又要闹起来,新月饭店的伊老板出面阻止,“陈当家,九门协会的规矩就摆在这儿,你到底是守,还是不守?” 争吵便被迫告一段落。 几人又出了帐篷,去逼问黎蔟。 然而黎蔟因为杨好的死,根本不想理会这里的任何人。 张鈤山看着他那样儿,想到凌越离开前的叮嘱。 虽然很不情愿,却不得不走了过去,蹲下身,拍了拍黎蔟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杨好被凌越带走了。” 黎蔟无神的眼眸倏然一亮,立刻爬起来,抓住张鈤山的手:“真的?你没骗我?” 然后又反应了过来,狐疑道:“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凌越?” 张鈤山本就没准备继续潜伏下去,在黎蔟的声音吸引来陈斤水等人怀疑的视线时,站起身,直接撕开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霍友雪一惊:“张鈤山?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参与这件事吗?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鈤山老神在在,端范儿十足,伸手往几家伙计里指:“你们谁姓汪,难道还要我指出来吗?” 没人站出来。 张鈤山就掏出一个名单,一一报出汪家人在九门中的名字。 发现自己暴露的汪家人立刻有人动手,想要去抢下名单毁掉。 一个人动,其他汪家人也不由动了,谁知抢过来的名册上居然是空的。 到了这一步,大家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害怕的人,必然是汪家人。 张鈤山又掏出一个u盘,对九门之人以利诱之:“这个u盘里装的,全都是古潼京的秘密,还有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密码只有我知道。外面的汪家人已经肃清完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只要你们把他们抓住,我就把u盘和密码,全都给你们。” 本身就是自私自利的陈斤水率先出手,一刀割了自己身边的汪家卧底脖颈。 其他几家见状,生怕陈斤水抢了先,纷纷对自己手底下的汪家人动手。 ——他们根本不在意被张鈤山点出来的究竟是不是汪家人。 就算不是,死几个伙计,换来古潼京的宝藏,难道还不够赚的? 如此这般,一群人纷纷打斗起来。 眼看卧底要清理完了,黑暗中又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汪家人,趁着九门之人打斗抢夺u盘的时候, 偷偷安装了炸药。 等到时间一到,营地里所有人都被炸药的爆炸冲击波给震晕了。 原本还躲在旁边,一心盯着张鈤山,想让张鈤山带自己下去找凌越和杨好的黎蔟也脑子一懵。 昏昏沉沉晕过去之前,隐约看见了霍小媛向他走来。 汪家安装炸药,并不是为了炸死九门之人,而是引来九头蛇柏。 他们自己人身上都有天心石粉,九门之人很快醒过来,却顾不上打杀汪家人,而是仓皇躲避九头蛇柏的触须。 “快走!” “啊!救我!” …… 伴随着脚下的一阵塌陷,九门还活着的人都摔进了古潼京里。 张鈤山挥了挥面前的沙尘,想要去找黎蔟,看看人被汪家人带走没有。 结果还不等看清掉下来的人都有哪些,九头蛇柏的触须又延伸了过来,开始卷人。 没办法,张鈤山只能先救人。 在看见罗雀也在的时候,张鈤山眼神闪了闪。 一行人很快逃离了九头蛇柏,由张鈤山带领着离开,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高台。 张鈤山掏出一枚烟火照明棒,引燃后丢了下去,一道强光在空中闪耀,照亮了下方以前构局森严庄重的古城。 张鈤山的声音低沉肃然,垂眸俯视下方的眼神里,充满了追忆:“这就是,古潼京。” 第78章 古潼京的神明 远处另一个平台上。 凌越看到张鈤山发出的信号,转身对黑瞎子说:“你带他们离开吧。” 梁弯拉着她的胳膊,“阿越,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反正是打死也不要再来这种鬼地方了! 苏皖和杨好也看着她。 黑瞎子扯出一抹笑,似有感慨地祝福凌越:“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说完,却又意有所指地念念叨叨:“哎呀,就是可怜了无邪哦,也不知道把追杀他的汪家人引去墨脱雪山的喇嘛庙里,利用大雪封山困住汪家人,拖延时间,他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开山的那一天哦~” 絮絮叨叨间又开始说那座喇嘛庙在哪里,周围有什么参照物,就差当场手绘一副地图了。 然后就一手拽着苏皖,一手拉着杨好,催促着梁弯,一个人赶着三头“羊”,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地走进了黑暗中。 凌越无语。 你要嘀咕,也没必要把喇嘛庙的具体位置说得这么清楚吧?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黑瞎子他们离开后,凌越也寻机回到了张鈤山所在的队伍。 面对忽然出现的凌越,深知她身手有多好的陈斤水和霍友雪等人一惊。 霍友雪更是立刻转头去看张鈤山,神色里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她就是李助理?!” 怪不得非要带着一起来,怪不得之前李助理一直没出现。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多了,霍友雪他们一直没有察觉到李助理的失踪。 现在看来,张鈤山早就让她下来了! 凌越的出现,让原本看起来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个罗雀的张鈤山,一下子就有了说话的分量。 陈斤水惊疑不定,瞬间感觉自己腰后藏着的枪都不敢掏了:“张鈤山,你把她带来,是想对我们做什么?” 陈、齐、霍、李四家里,只有陈斤水亲自感受过凌越的武力碾压。 在看到凌越的瞬间,他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让对陈斤水狠辣性子十分了解的霍道夫眼神微动,看向凌越的眼底藏着探究。 之前在解雨辰葬礼上,霍道夫就关注到陈斤水霍友雪对这个凌越的戒备和忌惮,连围堵霍绣秀的时候二人都没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动手。 只是表现得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想来也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张鈤山铁了心要带着罗雀和凌越,将他们所有人彻底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凌越,张鈤山就感觉自己的腰板子都能挺得更直了。 暗暗可惜了一下凌越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张鈤山面上不显,并不理会霍友雪和陈斤水的问话。 而是冲凌越点点头,转而说了声:“走吧,古城大门,就在前面。” 说罢,率先走在前面。 凌越和罗雀自然紧随其后。 陈斤水和霍友雪对视一眼。 李取闹也心里直打鼓:“咱们现在怎么办?” 齐案眉皱眉:“我就不信,张鈤山真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伊老板闻言,侧眸对她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带着自己的伙计追了上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张鈤山带着众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大门上左右各雕刻着一个大字:虺、巳。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五百年化为龙。虺在古语中,是龙的一种。 巳也指蛇。 以双蛇命名,可见这座古潼京与蛇的关系有多密切。 张鈤山也说古潼京与九头蛇柏共生多年,为了防止九头蛇柏破坏古城,古城门上涂满了能克制九头蛇柏的天心石粉。 推开大门后,入目的就是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大道左右,摆满了各种石碑和石像。 “当年,我们把古潼京里所有的石碑石像都集中到了这里,对上面记录的文字进行了重新翻译和整理,大致还原了古潼京的所有历史。”张鈤山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 凌越已经走到第一块石碑前,举着照明灯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古潼京确实是月氏文明的一个时间段,或者文明分支,使用的文字正是月氏文。 凌越曾经专门找人学过,当时是为了更好地为郡主收集关于女帝母族来历和传说,现在倒是恰好用上了。 张鈤山还在说着有关古潼京的一切:“这里有两座界碑,界碑上画着古潼京的全貌。在古潼京下面,有一条滋养着这座古城的河,叫黄泉河。河里有一种鱼,叫蛇眉铜鱼,鱼的眉毛上寄生着一种蛇。” 他转身,看着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古潼京人对这种现象非常崇拜,就取出了这种蛇,纹在自己眉毛上。蛇的寿命很长,等人死后,蛇会吞噬人的尸体,然后继续成长,最终长成大蛇。就这样,古潼京人和蛇共生了几千年。蛇的毒液可以将看到的东西传送到特殊的人脑子里,它们就像天然生物资料馆,可以让人通过读取记忆,看到几千年前甚至更久远前发生的一切。” 李取闹觉得这也太扯了:“能读取几千年前的记忆?这也太夸张了!” 霍友雪也表示:“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开了天眼?” 张鈤山并没有说能读取这种蛇的费洛蒙的人并不多见,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视线投到凌越那边。 刚才他就发现了,凌越似乎能够无障碍地直接读石碑上的古潼京文字。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又究竟想在古潼京里找到什么?是长生?还是古潼京人守护千年的秘密? 凌越一边听一边看,张鈤山说完的时候,她也大概看完了。 石碑上的文字很简略,内容也和张鈤山说的大同小异。 只是张鈤山故意隐瞒了关于古潼京人以蛇神后裔自居,以及他们对九头蛇柏的崇拜。 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围绕在世界边缘守护和维护秩序的时间与空间之神。 作为蛇神的后裔,每隔几十年,他们之中就会诞生一名新的拥有特殊能力的神明使者。 在新使者成长到十岁的时候,古潼京人会将现任首领当作祭品,献祭给神明,然后簇拥新使者成为首领。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古潼京人,包括首领自己,都将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被祭祀的首领也并不因为自己作为祭品走上祭台,是什么可怕的事。 他们坚信,这样的死亡是回归蛇神的怀抱,从此获得真正的永生,常伴神明左右。 能够被选中,陪同作为祭品的城主一起走上祭台,跳祭祀舞蹈的少男少女,也将因为受到了蛇神来自远古之外的凝视,而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艳羡,之后他们也将成为古潼京长老们的接班人。 古神殿里之所以祭祀的是九头蛇柏的石像,是因为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世界主宰。 只有它的伴生神树,九头蛇柏,才可以成为凡人供奉的神像。 这些内容,都是在两块专门用来记录祭祀和歌颂蛇神的石碑上看到的。 关于神明使者的特殊能力,石碑上也记录得和马日拉说的当地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掌控虚数空间的开启和关闭,将敌人流放到虚数空间,自己也可以通过虚数空间,带着人眨眼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还能通过不同的音乐,沟通天地,行云布雨,掌控自然的伟力…… 虽然其中必然有一定的夸张,但仅仅这些,就让凌越想起了曾爷提起过的精绝古城、鬼母和鬼洞。 或许这两者,在历史的长河中,曾属一个文明。 凌越又联想起之前,她在被遗弃的古神庙九头蛇柏石像后面看见的那四个凌乱不规则的字:风、蛇、神、灭。 所以,最终延续了几千年的神秘古潼京文明走向灭亡,也和他们崇拜的神明有关? 两千多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79章 古潼京宝藏在哪里【礼物加更】 陈斤水等人关心的不是什么古潼京的历史和来历,他们只关心这里的宝藏。 因此对于张鈤山说的话,他们听了也只当个故事,很快就不耐烦地逼问张鈤山。 陈斤水:“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才走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故事的,张会长,古潼京的宝藏究竟在哪里?” 提起宝藏,霍友雪也急红了眼:“是啊,我才不相信张大佛爷留下的宝藏,就是这么一堆破石头!” 齐眉案冷嘲热讽:“张会长,你不会是想要独吞吧?” 李取闹故作无奈:“张会长,不是我们逼你,现在九门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古潼京我们都已经来了,要是有宝藏能让我们九门重振当年的风光,你作为九门协会会长,难道就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看着到了这里,依旧想着宝藏的众人,张鈤山失望地摇摇头:“我早就说过了,古潼京里没有宝藏,这座古城现在非常危险……” 又是老一套! 陈斤水听得火大,一怒之下拔出枪顶着张鈤山的脑袋。 然而还不等他放狠话,手腕忽然被重力一砸。 尖锐的痛伴随着清脆的骨头碎裂声! 陈斤水惨叫一声,弓腰抱着自己巨痛难忍的右手。 霍友雪三人吓了一跳,纷纷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忽然出手的凌越。 凌越手里转着墨绿的竹杖,皱着眉看着陈斤水,表情不善。 语气也很不高兴:“我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吗?说的话就这么不值得陈当家多听一耳朵?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对张老板动手动脚?” 陈斤水痛得脑瓜子嗡嗡的,额头上全是汗。 他有心想说:你tm根本没说过这种话!而且他动的是张鈤山的脑袋! 可惜痛到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凌越才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对陈斤水说过那句话,反正意思到位就行了。 她目光不善地扫过霍友雪、齐案眉和李取闹三人,眼神警告。 三人往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躲到身边伙计后面,一声不敢多吭。 被维护的张鈤山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刚才地的失望沉重一扫而空。 他背着手,虽然脸上还带着不知哪里沾上的灰尘,依旧姿态十足。 张鈤山最后看了几人一眼,平淡无波地说了最后一句:“如果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不会再干涉。” 说罢,他就转眼看向凌越,眼神里带着安抚:“走吧,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并没有多问什么。 眼看着张鈤山带着凌越和罗雀头也不回地走了,本就对他十分信任的伊老板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跟了上去。 霍道夫犹豫了一下,劝陈斤水听张鈤山的,陈斤水不甘心:“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这鼻子一闻,就知道这里绝对有好东西!” 咬牙愤恨地看了凌越和张鈤山的背影一眼,陈斤水记下这个仇,冲自己手下一吆喝:“走,我带你们发财去!” 霍友雪等人也纷纷选择继续往古城里面探索,他们坚信这里一定有宝藏! 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霍道夫,他也有短暂的动摇。 不过想到自己的直觉,霍道夫还是选择追着张鈤山等人离开的方向跑了。 张鈤山带着众人刚回到古潼京修复工程办公建筑区域,这里就开始地动山摇,不停有落石砸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进入张大佛爷曾经的办公室时,外面已经有房屋不断被落石砸塌。 进入办公室后,张鈤山怀念地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而后迅速找到书架上隐藏的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这是佛爷曾经留下的暗道,你们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古潼京了。” 霍道夫率先走进去,余下的人紧随其后,轮到伊老板的时候,她转身看向张鈤山:“你不走吗?” 张鈤山看着她:“我还有事要做。” 伊老板看了一眼同样没有动的凌越,眼神示意她回避一下。 凌越:“…… ” 默默转头,去看书架上的书,就是没有多走几步离开这里的意思。 废话。 她现在走了,万一张鈤山真被伊老板的深情和美色诱拐成功,两人双宿双飞就此离开了古潼京。 还等着张鈤山带她去收取最后“酬劳”的她,难不成还要跑去墨脱雪山上找不知是死是活的无邪哭? 那不成。 棒打鸳鸯都不能让张鈤山跑了。 或许是凌越清傲冷漠的人设塑造得太成功了,让人认为她不是个会八卦别人私事的人。 又或许是觉得有凌越在也无所谓,伊老板没有等到独处的两人空间,还是选择了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张鈤山这老逼登也很会拉扯:“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伊老板笑了笑,向他走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新月饭店需要一个男主人,我等你回来。” 说罢,就转身钻进了暗道。 张鈤山垂眸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短促的笑,转眸就对上了凌越鄙视的目光。 张鈤山:“……” 看人家的八卦现场就算了,你怎么又点评上了? 不过想想凌越好歹没像上次那样直接说出来,张鈤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觉得她现在只是这样用眼神瞅一瞅他,其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好吧。 还是很不自在! 张鈤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凌越翻白眼,转身往外走:“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你急什么?” 张鈤山更冤了,快步追了上去:“我没急,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有很多误会。” 黑暗中,凌越的声音漫不经心:“我觉得没有。” 张鈤山:“不是,你肯定有。” 凌越:“没有。” …… 有时候凌越觉得,某些极其个别的男人(请相应人员对号入座谢谢)真的很幼稚。 她就那么多看了一眼,张鈤山就非要自述一番自己当爹当妈当师父,养育孩子三十来年的心理历程,以及他刚才那个笑的具体意思。 凌越多次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在意,他完全不用说。 但是张鈤山铁了心就非说非说非说! 烦死了! 谁想听百岁老人的心理历程啊。 年纪这么大了都还没脱单,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凌越不理解,也不想尊重,直接打断他还想继续跟她谈心的意图:“能唤醒古潼京的风到底还要多久才来?” 其实想借着讨论个人感情问题,从而达到与她谈心,试探她之前为什么对他冷言冷语,最好还能进一步探讨她究竟是不是张家遗珠的张鈤山:“…… ” 不是,我魔咒还没念到关键时刻,你就这么打断真的合适吗?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眼神坚定,一个满眼无语。 最后还是张鈤山妥协了:“按照风的规律,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先找个地方避开坍塌引来的蛇群躁动和九头蛇柏。” 对这里,张鈤山很熟悉,显然当初古潼京修复工程的时候,他没少在这片区域行走。 很快,张鈤山就带着凌越来到了一处金属构造的密室。 第80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外面还在坍塌,发出的声音和震动时不时就会传进密室,不过这里很安全。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时间一下子就多得不值钱了。 凌越卸下墨竹,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这个密室里的布置,一边好奇的询问:“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张鈤山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再看看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的凌越,认命地找了帕子接了水。 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最开始,我们发现了古潼京的一角,这里的道路很奇怪,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迷路。佛爷就亲自带队,探索古潼京……” 说着说着,张鈤山仿佛陷入了那段回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秋天,按照这里的地理位置,这时候应该是风季,古城里却一点风都没有。” 凌越侧眸,认真听着。 这确实很奇怪,虽然古潼京早已被沙漠覆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地下古城。 但空穴就可来风,这里的空气并不浑浊,说明空气是一直与外界互通的。 张鈤山也说到了他们抵达古城深处时,这里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集体出现了幻觉,直到我们发现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古潼京,那是一座庞大的完整的古城。”张鈤山深吸一口气,然后成功被飞起的灰尘呛到了。 凌越别开脸,抬手挡了挡脸,再转头看回来的时候,就对上张鈤山无奈的表情。 凌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佛爷提出,把整座古城当成一个巨大的乐器,风一来就吹响了。之后,佛爷想要听完整的音乐,就带着我们开启了古潼京修复工程。” 凌越:“所以音乐里,到底有什么?” 张鈤山摇头:“古潼京修复完后,风还没来,这里就发生了意外,佛爷仓促封存了这里的一切,到死也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凌越听到这里,试探地问:“无邪的奶奶也曾跟黎蔟说过这场意外,所以这场意外,究竟是什么?” 张鈤山看着凌越,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凌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张鈤山却忽然开了口:“是蛇,在修复古潼京期间,佛爷同时在研究黑毛蛇和人的共生关系。” 凌越皱眉:“他想像古潼京人一样,达成人蛇共生?” 张鈤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是长生。” 那时候,张大佛爷已经陷入魔怔。 不管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他自己或者为了夫人,他已经开始为追求长生而魔怔了。 这里有因天外陨石产生异变的黑毛蛇,有清晰记录着古潼京人作为蛇神后裔,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达成了人蛇共生的长寿。 还有能开合虚数空间的神明使者,更有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天外陨石。 这一切都让追求长生的人,感受到长生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怎能不让人疯魔? 然而黑毛蛇的毒性太大了,它们还可以侵占人的思想,无知无觉中就能操控傀儡人。 越来越多的蛇人让这里乱了起来,最终只有张大佛爷一个人逃出了这里。 凌越一愣:“所以,关于这场导致所有人死亡的意外,是他出来后告诉你的?” 张鈤山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佛爷愿意告诉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他只需要守好古潼京,完成佛爷交代的命令就好了。 听了张鈤山的发言,凌越只感觉一言难尽:“难怪……” 难怪他这个会长当得那么窝囊。 有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做下属,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服从性。 但这样的人,你忽然让他做领导者,他就会瞬间摸不着头脑,寻不着方向。 领头羊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羊群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久而久之,羊群也就散了。 除非在羊群彻底走散之前,这个群体里再出现一只具备领导能力的头羊。 凌越不由想到了主导这一切计划的无邪。 但很快就否认了。 她不知道无邪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他确实有成为九门新的领头羊的能力。 不管是头脑、胆色,亦或武力,然而他的眼神里,最缺少的是野心。 领头羊不仅要引导羊群走上正确的道路,还要敢于在所有羊都还在为眼下的嫩草心生满足时,提前将目光投向前方,及时开拓新的草原。 面对张鈤山询问的眼神,凌越只是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张大佛爷很可能对于最后的那场意外,并没有将真相全部告知他吧? 有鉴于张鈤山对张大佛爷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尊敬,凌越怕自己真说了质疑张大佛爷的话,会惹恼这位老太爷。 虽然概率很小,但万一他就是不带自己去听“音乐会”了怎么办? 张鈤山不知道凌越的腹诽, 说完当年他们发现古潼京的事后,就问凌越:“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古潼京?” 一开始张鈤山并不愿意答应无邪,带一个陌生人来古潼京听音乐里隐藏的秘密。 但无邪一再表示这个人不会做任何对他们不好的事,并愿意为她做担保。 其实如果凌越真的要借此机会做不好的事,无邪单凭自己,不一定能承担起后果。 张鈤山只是愿意相信无邪的判断。 凌越忽然想起在沙漠的那个夜晚,无邪曾问她的那句话。 她点缀着翠绿泛金的眸子在橘黄的老式矿灯照耀下,闪烁着迷惘和彷徨的碎光。 听到他的问题后,凌越没有说话,而是仿佛出神,又仿佛专注地久久凝视着张鈤山。 平日里因为冷傲而显得强势的眉眼间,是少见的脆弱和怅惘。 仿佛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困住她太久太久,久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出去的困境。 这样的凌越是张鈤山从未见过,不,甚至是难以想象的。 他无法想象总是强势碾压所有人的凌越,竟也会像个迷路的小女孩。 此时此刻的凌越,虽然没有说话。 但张鈤山感受到了,她的内心在向他伸出试探的触须,渴望得到拯救。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几分钟,也或许更久。 她声音轻浅,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他说:“张鈤山,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81章 拒绝包办婚姻! 面对凌越充满真情流露的不确定的询问,张鈤山没有草率回答,而是皱眉凝眸。 思索了许久,他才郑重地给予了答复:“只要你的目的不是对九门不利,你可以相信我。” 原本不管他作何回答,凌越都会用“真相”试探张鈤山关于张家更或者青铜门的秘密。 倒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郑重,反而让凌越心里多了一丝触动。 理智地将这分触动无限放大,代入到眉眼神态之中,凌越抿唇冲他浅浅一笑。 像是因为他的回答,而选择暂时放下了防备的枷锁,终于向他袒露:“不管是你,还是无邪,你们总是问我,我是谁。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到底应该是谁。” 张鈤山听得有些迷惑,但依旧认真听着。 凌越将“真相”娓娓道来:“我是在某一天的晚上,忽然在一条巷子里醒来,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听到这里,张鈤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授! 难道凌越真的是他们张家某一代遗落在外,未曾登记在族谱中,也没有纹过麒麟的麒麟女? 想到她对藏海花的反应,张鈤山想,她的麒麟血脉甚至非常强! 从表演开始,就关注着他心跳和呼吸的凌越立刻发现了这一点。 脑子里思绪翻腾,却不耽误凌越继续倾述:“我的脑子里,只有一段分不清真假的记忆。那是关于明朝末年,一名奇异的皇女的记忆。皇女刚出生的时候,皇宫里就出现了很多蛇虫,皇帝叫来钦天监询问,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出生不详……” 凌越略作改编,把她那个世界关于女帝的那段历史当作凭空出现在她脑子里的记忆,简略地当地说了出来。 据她曾经调查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涉及女帝的宫廷起居记录记载,女帝出生时皇宫内外蛇虫暴动,皇帝大惊。 后得知当时皇宫内外竟只有唯一可称变数的存在,那就是刚出生的女帝! 女帝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送来的礼物,皇帝贪图新鲜,宠了几日,就因为女帝母亲身上有奇怪的纹身而厌弃了她。 女帝母亲又生下这样一个不祥的女孩儿,皇帝就此彻底厌恶母女二人。 若不是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不可杀,怕是母女二人也没命迁去冷宫苟且存活。 此后,女帝的母亲在她一岁会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夜病死,后来她身边照顾她的人也时不时出现意外。 皇宫里众人越发相信她是灾星,就连负责给她送饭的宫女太监都因为前几个上任没多久就陆续死了,大家都害怕靠近她。 没有人管,宫女太监们就只当宫里没有这个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 说来也怪,就在这样没吃没喝的条件下,当时才一岁多一点的女帝竟然长大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横空出世。 因为在此之前,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偶有记得的,也下意识认为她早就被饿死了。 她出现得突兀,消失也很突然。 凌越声音轻浅,仿佛在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皇女出现后,因她决策英明,从无败绩,对待百姓也十分亲切友善。因此,她声望日隆,颇有众望所归之意。” 说到这里,凌越停顿了下来,眉心皱得更紧。 仿佛后续紧接着发生的事,令她困惑费解:“登基称帝后,女帝既不暴敛贪图享乐,也不铲除异己巩固权势,只是不问缘由地屠杀皇族血亲,甚至连远在天边的母族小部落残留的后裔,也被她派去的铁蹄屠杀一空。” 张鈤山因为此人的嗜血残暴而皱眉。 凌越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开始,大家以为她只是在报仇,报她幼年丧母又被遗弃的仇。但很快,女帝将屠刀转向了当初陪她征伐多年的功臣名将,无有问罪,一律满门九族格杀,再之后,便是天下有德之士。” 凌越:“她的残暴不仁引起恐慌和骚动,刚安定下来的天下立刻起义频发。当起义军攻破皇宫时,女帝已经消失无踪,就连近身伺候她的宫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是何时离开的。” 张鈤山等了又等,没有等到她继续说话,便明白,她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天授时,脑子里被忽然灌输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张家,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但天授都是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凌越的这段天授,要她做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段记忆明显不属于现代,隔着久远的历史,张鈤山从未想过其他可能性,已经潜意识认定了凌越这是遇到了天授。 也因此,在张鈤山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他对凌越多了几分属于同为张家人的信任和认可。 看出了他这种变化,凌越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压在心里许久的沉重一起吐出来,以期寻得些许短暂的轻松。 “得到这段记忆后,我就想去找一找关于女帝的记载,但是搜寻无果。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凌越有些郁闷地垂眸低头,矿灯在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沮丧迷茫了。 张鈤山虽然自己没有相关经验,绞尽脑汁回忆他在张家本家呆过的那段时间里看过听过的关于天授的记载,也并没有找到这种被天授了一段记忆,然后就没后续的例子。 但这不妨碍他作为“同族长辈”的引导和安抚的责任感:“别想太多,既然你脑子里多了这段记忆,它必定会有其他指向。而且历史上发生过那么多事,并不是所有事都会被史官记下来。” 凌越抬眸,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大概吧,我现在还是很茫然,只是因为缺钱,跟着剧组进了沙漠。然后遇到无邪后,在古潼京城主的地宫里无意中发现一块石碑,石碑上有一些模糊的信息似乎和女帝有点关联……” 剩下的,就不需要凌越再说了。 想必之后发生的一切,张鈤山已经已经从无邪那边知道了。 张鈤山也确实没有再问,他联系前后,明白了凌越对古潼京,对月氏文明的执着追逐。 “既然如此,你在刚才那些石碑石像上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张鈤山关切道,同时还在思索自己脑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与古潼京和月氏文明有关的信息。 可惜自从佛爷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墓了。 以前下过的墓,也少有与月氏这个神秘文明有关的。 或许,他可以等族长出来后,让无邪帮忙问一问? 族长如果失忆了,那不是还有张家其他人么?毕竟帮的是有很大可能就是张家麒麟女的凌越,想来那几个一心重振张家的张家人应该很愿意帮忙。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鈤山抬手擦了下额头,挡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慎重。 听说某一个或某两个张家人特别热衷于帮他们族长找麒麟女做媳妇,以期生下血脉纯正强大的后代。 那他可得提前想个办法,先打消他们这个想法。 毕竟凌越一看就不像会为了什么家族荣誉而牺牲自己的性子,况且那般拉郎配,委实不够尊重被拉的两人的个人意愿。 张鈤山表示,他虽然现在算不得张家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包办婚姻”出现! 第82章 夕阳恋的余威【礼物加更】 因为凌越的“袒露心声”,张鈤山也确实给她说了许多涉及张家的信息。 虽然依旧没有说青铜门里究竟有什么,但对方给出的信息,已经远超凌越的预想。 张鈤山告知了她,像她这样的情况,他曾在张家见到过许多类似的。 张家人称之为“天授”。 在被天授期间,张家人仿佛被另一个未知意识操控了身体,赶去完成某些任务。 等到任务结束,这个人对于被天授期间所做的事并不一定能够保存记忆:“血脉越强,被天授的频率就越大。” 张鈤山如此说到:“现在张家的族长,最后一代张麒麟,便是几百年来血脉之力最强的张家人。他之前几乎每隔十年,就会被天授一次,然后失去此前所有记忆。” 说起张麒麟,张鈤山也心情复杂难言。 为曾经旁观佛爷将他交出去的惭愧,也为张麒麟所要背负的责任的同情与无奈。 张麒麟结束了很多张家人无法摆脱的宿命,却背负起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 张鈤山其实是有些悲观主义的,他看不到张家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就连九门,他也真切地认为,就让九门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是它最好的结局。 甚至有时候,他连自己为什么继续活下去,也会感到茫然和无措。 偶尔回忆起曾经和佛爷,和狗五爷,和齐铁嘴二月红他们的过往,张鈤山总会产生同一个念头: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张副官了。 现在忽然说起这个话题,张鈤山的心情难免有些低靡沉重。 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冷艳玫瑰般明艳鲜活的女孩,张鈤山突然就不是那么期待她是张家人了。 如果不是张家人,她会不会活得更自在,更快活? 二人齐齐相对emo,密室里一时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里。 倒也不显得尴尬或压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另一个同样心情不好的人陪着自己。 张鈤山感觉这种安静也挺舒服的。 莫名不想打破这种安静。 然而,九头蛇柏显然不是一棵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树。 因为古潼京发生大面积的坍塌和震动,蛇矿里的蛇到处乱蹿,九头蛇柏也被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不断挥舞着触须到处搜寻生物有机肥。 无数的黑毛蛇被九头蛇柏卷走,很快它的触须就伸展到了凌越和张鈤山临时停留的密室外。 对着金属墙壁不断拍打着,即便知道它钻不进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让真emo的张鈤山和假emo真整理思绪的凌越无法继续安静下去。 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认定凌越是张家晚辈,还是因为刚目睹了凌越脆弱的一面,现在张鈤山对凌越多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和想要照顾她的心态。 见状,他下意识出声安抚:“别怕,它进不来。”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张鈤山想了想,皱眉道:“记忆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等风来的时候我们去听一听古潼京奏响的音乐。既然女帝的母族很可能与月氏文明有关,同出一个文明,古潼京隐藏的秘密,或许会给你解开疑惑。” 顿了顿,张鈤山又说:“就算这里无法真正解开你的困惑,过一阵子,你可以跟着无邪去长白山,那里或许有可以帮你解惑的人。” 对于青铜门里的终极,没有人比张麒麟更了解。 张鈤山没有亲自进去过,他只隐约知道,里面有世界的终极。 既然凌越有了天授,天授本身就是一种未知意识对世界走向的维护和修正。 或许,她的天授,与终极有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张鈤山的揣测,毫无根据,因此他并没有说出来。 怕给凌越太多错误的线索,反而误导了她追寻答案的方向。 凌越略微一想,就知道张鈤山说的人是谁了。 不过有无邪这位深谙攻心计的妖妃妲己在,对方还是张家族长,说不定就有特殊的辨别族人的方式。 凌越总感觉自己现在这一招不太适合用在那位张麒麟身上。 翻车概率太大了,后果也很严重。 而且,如果古潼京这里找不到答案。 凌越有种无端生出的直觉,或许,青铜门后的神秘,会是她下一个希望。 她已经有了前去试探的想法。 凌越的脆弱和不设防似乎只此一次,过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淡漠,疏离,强大,矜傲,自成一个小世界。 谁也不能踏足半分。 张鈤山暗中为此遗憾过,但也接受良好。 毕竟这才是她。 凌越深谙强者偶尔的脆弱才足以动人心弦,持续示弱,只会让对方怀疑你另有目的。 人老成精不是说说而已。 张鈤山只是在面对特定的女性时,才会偶有如此好骗的“单纯”一面。 如果凌越不是抓住对方对她血脉的怀疑,并适当加深这个怀疑,张鈤山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透露那么多信息。 这一次的成功,充满了偶然性。 十四天,时间还多着呢。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间不算大的密室里,即便偶尔能出去走走,相处的时间依旧很长。 长时间的相处,总是要聊点什么的。 在剩下的十几天里,张鈤山说了当初他们跟着佛爷在这里修复古潼京时发生过的一些事,也会略微提及他们的实验。 对此,凌越只有一个结论:“自古以来,妄图以凡人之身得到长生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对长生,她嗤之以鼻。 若是长生没有王爷和郡主,她长生又有何用? 可若是王爷和郡主都长生了,他们必须目睹自己在意的亲人朋友慢慢老去,最终化为一抔黄土,那该是多么漫长而深刻的痛苦。 他们真的会开心吗? 凌越想了想,摇头。 他们并不是贪恋长生的人。 “孤身一人,被世界抛弃在岁月的长河里,岂不是另一种放逐?”凌越皱眉,暗自思索自己到底活多少岁最合适。 她必然是要安顿好王爷和郡主后才能走的。 临时又想到了无邪这帮子猖獗的盗墓贼,凌越默默添加一笔:走之前还要想尽办法把王爷和郡主的墓隐藏、加固一下,整成绝地最好。 不知凌越说的那句话触动了心底的哪一处,张鈤山眼神怔怔,半晌苦涩一笑,呢喃道:“是啊,抛弃,放逐。” 凌越侧眸,目睹他的心理防线被触动,状似无意道:“你活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族人,至少他们可以陪着你一起活到寿终正寝。” 张鈤山眼底的苦涩越发浓郁:“族人?早在我们背叛族长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凌越拨弄相机的手指一顿,对他的痛苦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认真拍摄古潼京里滚落的带着凤凰图腾的石头。 相机是昨天在某个尚且没有被压塌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凌越想着自己答应过梁弯,要给她带回去关于她身上凤凰纹身的信息。 于是就拿回密室让张鈤山修复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能用。 她就多了一样打发时间的任务。 虽然因为汪家人的介入,梁弯依旧来了古潼京,也从黑瞎子那里得知了她很可能是汪家人遗留在外的孩子。 但凌越答应过她,无论过程如何,总要做点什么的。 不管对梁弯是利用还是真情实感的一时心软,凌越坚守“君子重诺不轻诺”的原则。 对此,张鈤山没敢说什么。 怕被怼。 祖孙夕阳恋的杀伤力,至今犹存。 第83章 古潼京的葬歌【礼物加更】 在张鈤山预估风会来的这一天,凌越和张鈤山离开了密室。 一路上,有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游向同一个方向。 就连九头蛇柏也不再攻击周围的活物,舒展着触须,铺展向音乐响起的古城。 “他们都被音乐吸引了,现在不会攻击我们。”张鈤山看了看蛇和蛇柏,带着凌越加快步伐。 两人身手敏捷,在塌方碎石频出的通道上依旧如履平地,很快就来到古潼京古城。 因为十几天前的塌方和震动,古城大门和里面矗立的石碑石像都倒塌了整座恢弘庞大的古城竟只剩下最中间的那栋建筑。 伴随着风的拂动,一阵悠远轻缓的音乐从虚空中奏响。 凌越和张鈤山闭目侧耳,仔细倾听。 不知道张鈤山是不是这样,凌越在音乐中,渐渐听出了一段从模糊凌乱到逐渐清晰的语言。 语言古老神秘,明明不是她已知的任何语言,被耳朵捕捉到后,却会自动领悟到它表达的内容。 这是一段,关于古潼京人如何安居乐业,神明使者如何携带伟大神力降生,带领族人获得神明赐予长生的蛇眉铜鱼的赞歌。 音乐是不断重复的,一段很快就听完了。 而古潼京人所谓的长生,其实就是利用黑毛蛇的特性,将人的记忆一代代传承下去,最终能够读取记忆的族人,就是“长生种”。 和石碑上曾提到过的蛇神、神明伴生神树、虚数空间、时空之神并无干系。 这让凌越多少有些失望。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块凹凸不平造型奇特的钥匙上了。 怀揣着凝重的心情,凌越慎重地从腰包里掏出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绿色钥匙。 说是钥匙,只是凌越根据马日拉所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宝石传说推测的,并不能确定。 因为它实在没有钥匙该有的样子。 这块东西只有凌越半个巴掌那么大,整体呈不规则的葫芦形状。 棱角分明,凹凸起伏毫无规律,半点符合人类基础审美的美感也无。 若不是它被人慎重地镶嵌在黑色大蜘蛛的白茧内部石顶之中,位置还恰好在壁画中某个关键位置,凌越完全不会把它往古潼京钥匙的方向猜想。 那幅墓顶壁画早已被蜘蛛茧和蜘蛛网覆盖,或许是颜料里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大黑蜘蛛全家十八代的毒液腐蚀性那般大,居然只是覆盖了壁画,一点腐蚀都没有。 而凌越撕扯大黑蜘蛛的蛛茧时,恰好扯开露出来的壁画也很熟悉。 正是在地宫里多次出现过的双头人跪拜九头蛇柏雕像的图案。 而这块石头,正好镶嵌在图案中蛇柏树身的正中间。 在古神殿里,凌越偷偷用这块石头往那个位置摆过。 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现在,它会不会依旧毫无反应。 若是那样…… 凌越暗暗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勿要乱了心神。 就在凌越掏出钥匙的一刻,她明显感受到空气中的风变了。 短暂的凝滞过后,又以另一种力度和方向吹卷起来。 力度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方向也变幻莫测,琢磨不透。 而传入凌越耳朵里的音乐,也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刺耳非常。 一时仿佛弹棉花,一时仿佛指甲在铜镜上摩擦,一时又如战鼓骤然在耳畔被大力敲响! 既难听,又尖锐,轰鸣不断,回旋拉扯。 渐渐的,凌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捉到了空中,当成面团揉捏拍扯,又丢进狂风暴雨的旋涡中不停旋转摇摆! 凌越努力保持意识的清醒,试图感受自己的双足,双手,身体,大脑。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最终,凌越连自己的思想和意识,都无法感应到了。 这一刻,她能听到的只有哀嚎,无数灵魂的哀嚎。 伴随着哭泣声,最终,一首沉重得让人恨不能死去的丧歌,自她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地开始唱响。 贪婪的人啊,窃取了神明的眼,失去眼睛的神啊怒火滔天,燃烧了世界,唤醒了后裔的血脉…… 蛇仆在躁动,白沙从天而降,吞噬一切生命…… 愿我们的信仰,化作永不枯竭的风,带走众生的悲痛,抚慰神明的恼怒……”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幕幕碎片化的画面。 古潼京地底黄泉河里飘满了蛇眉铜鱼死尸,不断被风卷上天又簌簌落下的白沙。 原本温顺的呆在人们眉毛处的黑毛蛇纷纷躁动难安,有的蛇钻进了人的脑袋里,让人变成了不会变老但也不再有意识的蛇人。 一队古潼京人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平息蛇神愤怒之法。 古潼京的祭司和城主、长老等人面色肃穆商量祭祀的画面…… “凌越?凌越!” 是谁? 谁叫说话? 凌越是谁? “凌越,快醒醒!” 好吵啊。 凌越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快点回答他! “凌越!” 凌越被一阵坚持不懈在她耳边吵闹的呼喊声气得奋力睁开了眼睛,对上的却是张鈤山头破血流、满是灰尘血渍的脸。 刚开始她还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心跳脉搏也渐渐恢复过来,张鈤山狠狠松了口气:“凌越,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晕了,生命体征也迅速变弱,刚才我差点儿没摸到你的脉搏!”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端着的范儿,整个人狼狈极了。 凌越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属于自己的意识才缓缓从沉重粘稠的深潭底下浮上水面。 她张了张嘴,却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只发出了“啊啊”的两声无意义的声音。 张鈤山见状,也知道她现在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看了看已经落下的石门,咬咬牙,重新把凌越抱了起来,强忍着右腿被石头砸断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同时还不忘气喘吁吁地跟凌越说明现在的情况:“风停了,音乐也停了,黑毛蛇和九头蛇柏都重新开始攻击活物,刚才我们从广场跑出来,没来得及在石门落下之前跑出去。” 他将涌上来的血沫伴随着口水,重新咽了回去:“我们现在要去找另一条出去的路。” 虽然脑子还有些乱,身体也有些僵硬,但凌越还是凭借着潜意识,尽快重新运转内力。 张鈤山现在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 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石头砸出了一个伤口,流血量不少。 即便有擦过的痕迹,还是染红了他小半张脸。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又没了,麒麟纹身完全浮现。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还在不断流血,脖颈处也有被大力勒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九头蛇柏干的。 内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凌越就轻轻拍了拍张鈤山的胸口,在他低头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放我下来”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悟到。 好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两人多少还是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 张鈤山迟疑了一下,询问:“你真的可以?” 凌越微微颔首。 张鈤山也就把她放了下来。 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凌越腿软了一下,有种几百年都没有用过脚的陌生感。 张鈤山连忙将她扶住,本想再次把她抱起来,但凌越推开了他,又尝试着抬了抬脚,很快就重新驯服了双脚。 有内力运转加速她对身体的掌控,不过两个呼吸间,凌越就可以正常行走。 这时候凌越才发现张鈤山右腿的小腿部位有伤,不敢承受过多身体的重量,只能拖着走。 另外,他腰上也有勒痕,还有刀锋划开的伤口。 凌越猜测应该是他被九头蛇柏险些卷走,仓促之下用刀砍断树藤,同时伤到了自己。 对比起张鈤山的一身伤痕满身狼狈,晕倒的凌越反而只有手臂有些擦痕。 这样的对比,让凌越心中生出复杂难明的触动。 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张鈤山懵逼的震惊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抱完了还动了动贴着他腰侧肌肤的手指头,然后在张鈤山茫然抬眸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 意思是:你没衣服,摸了你的腰请暂且担待。 也不知道张鈤山接收到她传递过去的信息没有。 反正张鈤山是脸上越来越红了。 大概是被血染红的吧。 第84章 九头蛇柏和绿水晶【礼物加更】 原本张鈤山是想给凌越指路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凌越仿佛对古潼京熟悉到不可思议。 根本不需要他指路,凌越就在越来越快的奔跑飞跃中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向某个方向前进。 渐渐的,黑毛蛇被他们远远甩开,九头蛇柏的藤蔓也不再追逐他们。 在又一次被凌越带着自高空一跃而下,足尖在无数碎石上踩踏借力,又继续飞奔…… 张鈤山有心想说点什么,比如你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 虽然我知道我拼命救了你,你或许对我不再有以前那样疏离冷淡的态度,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对我如此不设防吧! 知道你的武功特殊,但能不能不要把特殊展露得如此直白! 然而他抬眸,默默看着她目视前方的坚毅从容,看着她腾空而起的自信桀骜,看着她耳畔的碎发随风飞扬的自由洒脱…… 张鈤山抿唇,才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竟已翘起了轻松愉悦的弧度。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不会把她的秘密暴露出去。 被她这样信任,这样保护着,感觉真的很好。 张鈤山安然地窝在她并不宽厚,却足以给人安全感的怀抱里,微微垂下眼睫,感受在高空中飞跃的轻松。 果然,自古以来,人类就对于摆脱地心引力,实现腾空飞翔这种事毫无抵抗力。 张鈤山暗自享受了一把,但是很快,他就享受不起来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被凌越正了骨又包扎了伤口,然后兜头糊了一身的天心石粉,又被塞了好几颗不知名药丸到嘴里。 全程懵懂茫然地咽下去后,张鈤山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凌越抬眸对他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意思大概就是:对你没猜错,我们要去要去找九头蛇柏玩。 张鈤山:“……” 不不不,绝对是他理解错了!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先离开古潼京。”张鈤山义正严辞。 凌越微笑摇头,然后不顾张鈤山的拒绝,重新把他抱了起来。 这让张鈤山对她过分体贴温柔的公主抱,又有了另一种理解。 大概就是:腿不好使的人不配拥有选择前进方向的资格? 张鈤山板着脸,思索自己失去选择权这一重大事故到底该如何处理。 忽然感觉额头上一暖,张鈤山浑身一僵,抬眸去看,只看到凌越刚离开的下巴。 所以刚才,她是在用下巴蹭他的额头? 这是安抚,还是…… 张鈤山刚套上的衣服下,麒麟纹身再度浮现。 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在那时候救了她,她就对他态度大变到如此地步吗? 张鈤山暗自思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咳咳! 可凌越明显对祖孙夕阳恋这种事很不赞同。 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确实就摆在那里。 一时间,张鈤山忙里偷闲地陷入了纠结和犹豫中。 直到二人来到九头蛇柏树身所在的区域,张鈤山才收回心神,戒备起周围有可能出现的尸鳖。 九头蛇柏到底是植物,并不能直接吞食活物,它需要一个帮忙处理食材的“厨子”,而它千百年来的专属“厨子”,非生活在它身上的尸鳖莫属。 想到这棵九头蛇柏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了,身上的尸鳖究竟多到什么程度。 张鈤山也不由心头一紧,立刻扯开手臂上刚扎好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挤出血,往凌越身上涂抹了很多:“我身上的麒麟血可以驱走尸鳖,不过如果尸鳖太多了,也会很快失去作用。” 全然忘记他之前还对凌越是麒麟女的猜测深信不疑。 凌越皱眉,阻止了他再次挤压伤口取血的动作,不赞同地摇摇头,而后从腰包里掏出药粉,重新给他止血包扎。 如今能找到的唯一还算干净柔软的织物,是凌越贴身的体恤衫。 张鈤山身上的伤口很多,撕来撕去,如今凌越身上的体恤衫已经成功短到了胸口以下一掌不到的宽度。 属于稍微抬抬手,就会露出里面运动内衣的程度。 不过凌越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上次连直接穿运动内衣出现在异性面前,她也从未有过羞涩尴尬这样的情绪。 反而是看见她又把体恤衫撕短了一截,张鈤山不自在地低头,也不争辩了,任由她给自己包扎上。 他怕自己再扯,凌越就要把衣服撕光了。 既然凌越选择来这里,必然是有她的理由。 知道有尸鳖,还拒绝他的麒麟血,张鈤山相信凌越肯定有别的法子对付尸鳖。 凌越确实有对付尸鳖的办法。 她将之前在孤陵中抠来的会吸血的古怪矿石掏出来,此时这块矿石已经被凌越用动物血“喂饱”,色泽从暗淡的黑绿色,变成了内力仿佛有血丝流动的暗红色。 已经吸饱了的矿石不再吸食血液,安静得就像一块红宝石。 在掏出来后,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越一手托着它,一手拉着张鈤山。 虽然从那些杂乱的记忆里知道这种吸血石是古潼京人驱逐尸鳖的传统方式,凌越并不敢肯定使用期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拉着张鈤山,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及时扛着人赶紧跑路。 并不知道凌越心中打算的张鈤山在为眼前的一幕惊叹。 这种会吸人血的矿石,张鈤山当然知道,毕竟当年他就是跟着张大佛爷的。 虽然没有参与孤陵的修建,但他知道佛爷用这种矿石制作出了一些特殊的机关。 只是没想到,吸血矿石在变成暗红色后,竟对尸鳖有着如此强大的天然驱逐效果。 当年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么用。 不过,凌越是怎么知道这个用法的? 这种方式看起来更像长期和九头蛇柏尸鳖打交道的人会用的。 而古潼京人,长期饲养着九头蛇柏和尸鳖作为防守。 如此一想,张鈤山已经大概明白,凌越在刚才古怪的昏迷中,大约是通过他不知道的途径,得到了某些关于古潼京的信息。 张鈤山没有深究自己和凌越都在那里,为什么凌越得到了不同的信息。 心里只有凌越对他竟如此不设防的动容。 随着两人的靠近,无数尸鳖如潮水般退走,庞然大物一般的九头蛇柏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眼前。 驱走了尸鳖,两人身上又有天心石粉,凌越很顺利地来到九头蛇柏树根前。 她将吸血矿石递到张鈤山面前,示意他接过去,自己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棱形的类似绿水晶的东西。 张鈤山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腰包,怀疑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枚形似棱形绿水晶的东西,在半个小时前,它还是一块丑得平平无奇的不规则葫芦形状的凹凸不平的石头。 作为钥匙,它改变了古潼京的风,将赞歌变成了葬歌,唤醒了死去两千年多也依旧怨恨难消的古潼京亡魂。 亡魂化作黑暗的潮水,裹挟着凌越的意识,让她遗忘了关于自我的一切,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直到她找回自己,这枚钥匙也脱去了外壳,露出了核心的绿色水晶。 张鈤山之所以在她昏迷时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开启古潼京的人是她,从深潭中沾染了满身古潼京亡魂气息的也是她。 只有在她用它的时候,它被需要,才会被“看见”。 绿色水晶触碰到九头蛇柏的树身,一阵只有凌越看得见的绿光绽开,很快,九头蛇柏颤抖着。 且越来越激烈。 张鈤山警惕地抬头看着眼前这棵大到可怕的九头蛇柏,暗自估量如果它忽然甩过来一鞭子,自己和凌越能分成几堆。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用防备了? 不对,稍微防备一下,说不定能有点作用? 这棵九头蛇柏是怎么回事?怎么抖啊抖的,还原地打起了转? 啊,为什么自己的思绪总是跳跃散乱浮想联翩,无法集中? 砰—— 因为凌越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九头蛇柏上,一时不察,让失血过多终于昏迷过去的张鈤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凌越:“……”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心虚。 第85章 夺命狂奔 之前抱着张鈤山赶路的时候,凌越就用下巴贴过他的额头,察觉到他出现了失血过多导致的低温现象。 但是看他一路上精神不错的样子,凌越只当他的特殊血脉让他不同常人。 不曾想人精神了一路,到了这里还没站一会儿,就突然晕倒了。 凌越试探着松开了握着绿水晶的手,确定她松手后,绿水晶依旧像是黏在了九头蛇柏树身上。 凌越这才蹲下,把张鈤山扶起来,靠坐在一旁的石头边上。 正要去捡因为张鈤山晕倒而掉在地上,滚出去有一段距离的吸血矿石,九头蛇柏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树藤居然开始枯萎断落。 凌越一惊,回头去看绿水晶。 恰好看到绿水晶失去了最后一点绿,化作透明的白,从九头蛇柏的树身上掉落,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无数的碎片在微弱的光线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如一地的玻璃渣子。 与此同时,九头蛇柏的枯萎越发迅速,几十米长的藤蔓眨眼间就干瘪枯萎。 有的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直接断成一截截的枯柴从上面掉下来。 这棵九头蛇柏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上千年,无数的藤蔓是它捕猎的触手,支撑藤蔓的枝干最粗壮的能有十人环抱那般粗,最细的也有水桶大小。 平时它们就温顺地贴着沙层下面,支撑起这个地下空间。 现在陆续枯萎断落,从高空砸下来,其威力不亚于高楼倾塌! 被吸走生机的枯萎就像一场可怕的不可逆转的风,风吹过哪里,九头蛇柏树身哪里就一片死寂的腐朽。 它的倾塌速度快到超乎她的想象! 凌越已经能想到,随着这位霸主倾塌倒下,随之而来倒灌进整个地下空间的沙,将会是一场怎样天塌地覆的灾难。 没有人能在这种几乎整片沙漠的倒灌冲击下活下来! 凌越倒吸一口冷气,再也顾不上捡什么吸血矿石。 一手捞起张鈤山的腰,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踩着九头蛇柏不断干裂倒塌的树身冲向了它的树冠与树身交集的位置。 好在从葬歌里看到的记忆没有出错,凌越在最后关头,看到了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留给后人的那颗宝石。 宝石呈椭圆形,拳头大小,红得像一团火。 即便沉寂在这里多年,依旧闪耀着独特的光彩。 顾不上细看,头顶已经开始有沙子像大雨一样倾泻而下,凌越一把抓起宝石,塞进腰包里。 同时在踏足的树身发出咔嚓嚓碎裂声,缓缓向一侧倒塌的时候,左手激发缠丝手镯机关。 三十米的雪丝全部射了出去,卡住一侧石壁,凌越带着张鈤山直接飞跃过脚下堆叠成数米深的尸鳖虫海。 还好刚才上树的时候以防万一,把昏迷的张鈤山也带上去 了。 要不然九头蛇柏骤然间失去生机,转瞬枯萎,惊动了在这棵树上繁衍生息了两千多年的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尸鳖群。 尸鳖群躁动,一只只虫子如黑色的潮水汹涌蹿动。 若是张鈤山刚才就躺在下面,怕是第一时间就成了尸鳖群集体逃亡路上的第一顿小零食。 暗自庆幸中,凌越更加不敢大意,在不断倒塌的巨大树枝、铺天盖地足以蔽日的白色沙粒,以及震动滚落的岩石层的大面积塌方中艰难穿梭。 或踩着碎石躲闪跳跃,或靠雪丝直接飞跃,在半空中还要防备头上随时可能砸过来的石头树身。 九头蛇柏实在太大了! 一直跑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不再有九头蛇柏的藤蔓砸下来。 不过倒灌的沙子和头顶塌陷的石头,随便来一点,也够凌越吃一壶的。 仓促逃命间,忽然想到之前张鈤山带着晕倒的她跑路。 现在调了个个儿,她也算还了张鈤山的救命之恩了。 “咳!” 沙子是可轻可重的,躲开了大股的流沙,却躲不开飘扬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沙尘。 凌越呛咳得厉害,眯着眼睛尽量让睫毛挡住沙尘,让自己的视线尽量能看得更远。 从上空砸下来,碰撞间碎裂炸开的石子像一枚枚子弹,凌越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被打出多少伤口了。 她的外套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她脱下来,胡乱缠在了张鈤山脑袋上。 原本搂着腰的姿势,也变成了让他脸朝下的“夹”着跑的姿势。 也顾不上这会儿有没有把他揾死,凌越灰头土脸,时不时还要因为视线受阻,而不得不赌一把,闭着眼睛凭感觉往前冲。 好在十次赌赢了九次。 最后一次强行压榨丹田里一切可以压榨的内力,朝着头顶透露天光的洞开孤注一掷地一跃而上…… 砰——! 被白色沙粒掩埋得只剩下一点痕迹可寻的废弃公路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鈤山是在一阵窒息和浑身剧痛中被迫强制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透着微光的黑。 他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脑袋被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像是套皮球一样套在了里面。 摸索着试图打开结,但试了三秒,张鈤山就直接乱扯了。 因为结打得太乱了,根本解不开! 好在这只是一件外套,并不是真正的袋子。 很快,张鈤山就扯开了外套,甩了甩脑袋,在一片飘飘扬扬自头顶簌簌流淌下来的白色沙粒中,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深坑。 而他自己,就躺在坑洞边沿。 但凡刚才他醒过来时往右边稍微滚个几厘米,这会儿他人就不该在坑边,而是在坑底了。 饶是在墓里见多了危险的张鈤山,此刻也不由生出一阵后怕。 他立刻转头,去找凌越。 一看之下,又是一惊。 张鈤山:“凌越!” 人呢?怎么不见了?不会是真掉下去了吧! 张鈤山翻身想要爬起来,但身上无处不在的痛拉扯得他肌肉抽搐,用不上力。 他勉强翻了个身,想要爬起来,却在这时,他脚踝被人抓住,安抚地拍了拍。 张鈤山都要被吓死了。 扭头一看,才看见就在自己另一边的白沙下,一只戴着缠丝镂空雕花金手镯的手就从那下面伸出来。 那片白沙动了动,在张鈤山的见证下,一个脑袋冒了一小半出来。 脑袋似乎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晃了晃。 刷了一把存在感后,就又安静地耷拉了下去,同时,一道沙哑的女声轻浅地响起:“别吵,睡会儿。” 可累死她了! 而且过度压榨丹田的内力,现在她从里到外都痛得要死。 凌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浑身充满了裂纹的花瓶,说话声音大点都能把自己震碎。 张鈤山听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轻得跟一阵风一样,好歹还能开口。 他松了口气,也泄了力气,像王八一样趴在了地上,歪着头侧着脸,去看她沾满白沙的头发。 看着看着,张鈤山忍不住笑了一声,“哎,凌越,你怎么跟无邪一样,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啊!” 还在调息恢复内力的凌越一听,可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炸墓了?总共我才下几个?” 张鈤山也不管身上有多痛,完全没有坐起来查看自己伤势的想法,就惬意地躺着。 还扯了刚丢开的外套给自己挡太阳:“是啊,你说你一共才下三个,三个都没了,百分百的炸墓率,还不够吗?” 凌越无语:“张鈤山,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城主地宫,那是苏南为了无邪炸的。孤陵是你让人炸的,这里是当了上千年房梁柱子的九头蛇柏自己不干了。” 说到最后一个,她其实语气有点虚。 毕竟这个,真是她干的。 张鈤山笑了笑,翻了个身,看向巨大的再次被白沙填满的坑:古潼京,就这样消失了。 或许千百年后,会有人发现残存的建筑,又一次如当年佛爷那样。 带着人对它进行了修复工作,试图窥探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也或许,它就这样被白色的沙漠填满,吞噬,永远不再出现。 第86章 女帝的秘密 这一次的古潼京音乐会之行,张鈤山和凌越是真的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张鈤山都不敢想象,在九头蛇柏倒塌,几乎四分之三的古潼京沙漠都倒灌倾塌的情况下,凌越究竟是怎么带着他逃出生天的。 对此,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石头碎片打成筛子的凌越表示:“再让我来一趟,肯定出不来。” 期间但凡是哪一块被踩过的石头打滑塌落,又或是埋头硬冲的十次里,唯一撞了她一个头破血流的石头面向她的那一面,滚落时稍微侧一侧,将距离她脑袋不足十厘米的棱角对准她。 两人都绝对已经压在层层沙漠之下,陪着古潼京一起沉睡在地下了。 张鈤山看她浑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有心想扶她,结果自己先趴下。 “别折腾了,你以为你的情况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凌越无语。 她好歹出来后还能勉强运转内力疗伤。 张鈤山是真的用血肉之躯一路扛过来的。 逃命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护住他,凌越受了多少伤,他也没少受。 之前就断掉的小腿经过一番折腾,情况更严重了。 在张鈤山几度欲言又止中,凌越还是把她仅剩的半截体恤衫脱了下来。 撕成条,寻了几根不知是不是九头蛇柏身上掉下来的树枝,先给他简易地固定了一下腿骨。 虽然丹田还是痛得好像要裂开了,凌越多少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走吧,希望他们有人留在外面等我们,不然我们就趁早把自己想要的姿势摆好。” 免得晒成干尸被人挖出来的时候,遗容不够好看。 凌越扶着张鈤山,两人灰头土脸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 巨坑边沿正好是之前九门进来时走的那条老式公路,顺着公路走就行。 倒是不用再去担心古潼京沙漠都没了,那个到处跑的海子还能不能出现。 伊老板对张鈤山这个百岁老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两人才顺着老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迎面就开来了一辆车。 车上正是伊老板派来等在古潼京外面的手下。 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老板看重的声声慢,为的就是用她远超常人的耳力及时捕捉周围的声音,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从古潼京里出来的张鈤山。 她们之所以能来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声声慢在另一个通过海子进古潼京的沙漠区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担心出现了什么意外,声声慢就让人把车开着往附近查看。 显然,这还是声声慢,或者说是新月饭店的所有员工第一次看见张鈤山如此狼狈。 乍然一看,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还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张经理?” 张鈤山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他很想找回自己平时淡定从容的架子,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同样的,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凌越这会儿都要好好笑话他了。 又是差点被葬歌弄死,又是接受大量的属于别人的记忆,又是奔波逃命,凌越早就又累又饿又渴了。 身上还痛得要命,这会儿凌越也没精神腹诽端老太爷的作派。 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躺下就要死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声声慢是一位很有管理能力的老员工,迅速把凌越和张鈤山都送进了车里,然后迅速返回营地。 虽然受伤了沾水很不好,但凌越和张鈤山已经是除了眼睛,哪哪都是沙尘和血污的混合体。 就连嘴巴都未能幸免。 都要把二人包浆了。 不洗不行。 不洗,连伤口都无法检查。 好在凌越和张鈤山都不是普通人,重伤入水也只是偷偷疼出一身汗,洗洗就行了。 自己把自己洗刷干净,出来后往床上一躺,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擦。 差点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凌越舒服了,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半句,人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凌越行走在外,即便睡觉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警觉。 现在这样,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死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凌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京城的医院里。 隔壁病床上就是张鈤山。 人睡得太久了,刚醒来,意识还沉甸甸的不甚清醒。 凌越扭头,看着隔壁病床上的张鈤山,放空心思想了一下:按照他们这个世界现代电视剧里拍的,有钱如新月饭店和张鈤山这种,难道不该住传说中的高级vip病房吗? 怎么还住上平民的三人病房了? 漫无边际地瞎想一通,人才算是慢慢清醒过来。 凌越也没动,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思索这次在古潼京得到的记忆。 这次的危险不算白冒,至少凌越知道了女帝是什么情况。 古潼京的灭亡危机,是开始于一个小孩在过10岁生日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死亡。 正如碑文和赞歌里记录的那样。 古潼京人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信仰和文明,他们自诩蛇神的后裔。 通过古城下的黄泉河中独有的蛇眉铜鱼,来养殖黑毛蛇,采集黑毛蛇的幼蛇,然后将幼蛇植入到族中小孩的眉毛里。 这条蛇将会伴随小孩成长,衰老,死亡。 等到族人死后,这条蛇将会被放归蛇矿。 这就是普通的古潼京族人的一生。 其中,有三类族人是不同的。 一个,是身为神明使者,能掌控虚数空间的城主,代表着神明的力量。 一个,是能够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先贤祖辈记忆的“长生种”,也是族中的祭司,代表着神明赐予后裔的智慧。 一个,是每次神明使者更新迭代时开启祭祀,陪同祭品一起走上祭台,接受遥远之外蛇神投来一瞥的少男少女。 这些人是代表神明恩泽与族人尊崇交汇的族中长老。 新的神明使者并没有固定的降生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在葬歌中,凌越看到了变故的开端。 出生的新神使会被祭司亲自抚养,直到十岁那日,举行祭祀,老城主回归蛇神怀抱,新城主正式登位。 然而在那一年,即将满10岁的新神使在祭祀即将开始的前一日,忽然离奇死亡。 祭祀仪式无法继续了,所有族人陷入未知的恐慌中。 祭司和城主、长老们商议过后,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原定的祭祀。 然而第二天,蛇矿里的黑毛蛇就开始躁动起来,黄泉河里的蛇眉铜鱼也大面积死亡,不过三日就死绝了。 纹在族人眉毛里的黑毛蛇开始狂躁地攻击人,将族人变成蛇人后继续无差别攻击,族人死伤惨重。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族人不得不将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舍弃,把和他们共生的黑毛蛇从眉毛里挖出来。 似乎这样背弃神明,背弃信仰的行为越发激怒了神,古潼京的白沙化作风雨,从天而降,淹没着所有生命。 就在这时,城主于睡梦中得到了天启,知道蛇神之眼被人窃走,只有寻回蛇神之眼,才能平息蛇神的忿怒。 于是古潼京派出一队人手,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蛇神之眼。 剩下的人每日聚集在神殿内外,日以继夜,不停祷告请罪。 然而死亡依旧在继续蔓延。 城主和祭祀长老们最后开了一次会,决定不能再等待新神使的降生和成长。 他们要立刻举行祭祀,期待城主回归蛇神怀抱后,能够陈情于神明,恳求神的谅解。 在完成祭祀后,祭司也借着“神力”沟通了异时空的族人血脉,强行灌注了蛇神后裔的部分记忆。 希望获得启示的异时空族人能够寻找到蛇神失去的眼睛,然后按照古老的祭祀仪式,与神明沟通,让神眼回归神体。 古潼京人生来擅长操控蛇虫,就连九头蛇柏都是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绿植。 而凌越曾经调查过,有模糊不明的记录曾言,女帝身负异相,眉纹黑蛇,可操控遍山蛇虫。 或许,此番异相,正是与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有关。 既然女帝能被祭司认定为蛇神后裔,那她的母族必定来自月氏分支。 被祭司跨越时空找到,女帝的血脉恐怕出现了返祖现象,比她母亲部落里其他人都强悍。 所以才会刚出生就造成了皇宫内外的蛇虫躁动。 知道了古潼京人的秘密,还得到了所谓的能与神明沟通的方法。 女帝那些看起来着实癫狂离奇的行为,是否有了另一种解释? 想到这个世界某些人对长生,对成神的几百上千年如一日的追逐,凌越皱眉,将女帝的前后作为,与长生甚至成神联系起来。 似乎就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 第87章 住院出院【礼物加更】 凌越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果然是自己的腰包。 没有被人打开过,就连上面的血渍沙尘都还在。 看来新月饭店的人确实很不错,她之前交代过一句,对方就完全遵从,未有逾越。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上张鈤山的呼吸很平缓,凌越摸索着掏出腰包里那棵从九头蛇柏身上取出的红宝石。 这枚传说中可让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宝石,其实并不属于古潼京城主世代相传。 而是最后一任祭司利用城主献祭后剩下的身躯烧制成一颗类似夜明珠的宝石。 而后,又在自己临死前,不知用了什么密法,口含宝石坐在烈火中焚烧,最终凝练而成的。 之后,古潼京所剩不多的族人,按照他的临终交代,将这颗宝石放进了九头蛇柏树冠与树身交集处。 只有带着古潼京的钥匙,奏响葬歌,唤醒古潼京族人的亡魂,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得到这枚宝石。 而宝石也并没有什么无所不能的神力,这是祭司留给离开古潼京,去外面寻找蛇神之眼的族人的最后希望。 如果外出族人未能寻到神眼,就可另寻离开这里的方法。 ——自称时空之神后裔的古潼京人,认为神明掌管着无数大小世界,他们是神明散落在各个世界的血脉。 同为神明后裔,他们理应互帮互助,为共同信仰的神明竭尽全力奉献一切。 所以祭司理所当然认为,被他找到的异时空族人,必然也会全心全意为蛇神寻找丢失的眼睛。 在残存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跨进时空的长河时,这颗宝石,就可以指引族人,去往异时空族人所在的世界,得到对方的帮助。 想到女帝的所作所为,凌越只能暗道一声:祭司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这颗足以作为“时空导航”的宝石,却是便宜了她! 现在,她只需要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途径,就可以回家了。 想到自己真的有希望能回去,凌越内心一阵激动,眼底也无法抑制地升腾起一层水汽。 不知道自己离开多久了,王爷和郡主有没有到处找她。 早知道那一日会失踪,她该提前准备好书信,就说自己决定听他们的话,出去好好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 如此,便是她失踪个一年半载的,也不至于让他们着急。 正自想着回去以后自己要如何防患于未然,凌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将宝石放回腰包,又把腰包塞回枕头下面,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来人竟是解雨辰。 凌越惊讶难掩,立刻思索这位老板现在不是还在假死隐身的状态吗? 怎么忽然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了?! 难不成她昏睡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 运转内力感受了一下,好像也没有躺了几年的感觉啊! 似乎是看出了凌越的狐疑,解雨辰对上她的眼睛,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温润细腻:“不用惊讶,这家医院是我用其他身份开办的,进来的时候我还做了伪装。” 他抬手,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人皮面具,还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 只是进来的时候,他忽然不想戴着假面具和她见面。 虽然待会儿离开的时候需要麻烦一点,重新贴人皮面具。 他总归是想这样和她见面的。 凌越不知解雨辰的想法,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铭牌上,有了心情调侃道:“难道我们的主治医生就是解老板?糟了,我们还有救吗?” 一旁的张鈤山也醒了过来,闻言声音沙哑地接了一句:“没救了,躺好吧。” 解雨辰笑容更深,走到张鈤山那边的空床上坐下:“感觉怎么样?你们两个这次究竟遇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失血过多,全身上下没一点好的。” 解雨辰并不是一直在这边。 假死脱身后,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这次古潼京之行,九门里陈、李、齐、霍四家,连同家主,全都死在了里面。 伊老板和霍道夫他们出来后,消息一传开,四家就全乱了。 霍道夫也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四处打砸抢掠,几乎把陈李齐霍四家的生意都抢走了。 就连被认定为罪魁祸首的吴家也受到了波及。 无邪的小伙计王蒙把无三居改成了王三居,又有吴二爷周旋,这才勉强保住了无三居。 解家一些明面上的盘口和生意也被抢了,解家老宅更是一朝破败,不过解雨辰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早就想清理解家,并带领解家彻底洗白上岸。 时代在迅速发展,他们九门老一套已经不适合继续存在了。 张鈤山的脖子被套上了固定支撑架,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伤。 总之就是整个人硬邦邦地躺在那儿,也不好扭头,就言简意赅地说:“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解雨辰又看凌越。 凌越想了想,接着张鈤山的话说:“地动山摇,摧枯拉朽。” 解雨辰憋不住又笑出声:“您二位,是在玩成语游戏吗?” 张鈤山也忍不住笑,然后嘶嘶地疼出了声。 能让面子大过天的端老太爷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可见这一下扯得有多痛。 这两人,一个腿骨断裂错位,颈骨轻微骨裂,肋骨断了三根,皮肉上没有一块超过巴掌大的地方是好的。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血洞多如繁星,还有碎石木刺深深嵌进肌肉里。 最严重的是额骨中度骨裂。 要知道这里可是头骨最坚硬的区域,医生都说这是铁了心要撞墙自杀才能整成这样。 看她和张鈤山都没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刚醒就有心情玩什么成语游戏,解雨辰又是心头沉闷,又是无奈好笑。 知道两人刚醒,精神不济,解雨辰也没多待,稍微说了一下目前外面的情况,就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解雨辰好像刚想起来,回头对凌越说:“黎蔟的朋友,杨好,自从打古潼京回来,就经常跑到新月饭店打听你出来没有,似乎是想当面跟你道谢。” 略微一想,凌越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虽然她知道该怎么回去,但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总不能是自杀吧? 所以凌越猜测,会不会是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个奇异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长白山的青铜门。 凌越还没有忘记蓝袍藏人丹差一点说出口的那句话: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里面的什么?既是神秘强大如张家人几千年都无法摆脱的宿命,又是诡秘莫测的汪家人心心念念的存在。 张家人和康巴洛人担心从青铜门里走出来,妄图成神的汪家想要放出来,这样的存在,恐怕并不简单。 甚至很可能与长生或成神有关。 凌越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急躁。 她需要尽量了解青铜门里的情况。 张家,张鈤山显然不知道,其他张家人无从接触。 无邪,他与张家族长关系匪浅,似对青铜门也十分熟悉。 汪家,有号称可掌控他人命运的运算部门…… 转瞬之间,凌越心中有了计较,却没有要见杨好的打算,“顺手为之,没必要。解老板,麻烦你跟新月饭店那边打个招呼,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说我已经出来了。” 杨好短时间内都见不到黎蔟,做了的事,通过别的方式告知黎蔟,一样可以达到她最初的目的。 解雨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低头重新把人皮面具戴上。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压过脖颈耳后,确定面具服帖了,解雨辰才离开。 等人走了,凌越不想睡觉,就找张鈤山聊天:“解老板说话的声音有点特别。” 其实之前凌越就发现了,解雨辰的身段步态,声音眼神。 虽然平时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不同。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张鈤山说:“当年老九门里的红家,就是戏班子出身,当家红二爷唱京剧花旦,是为一绝。解当家拜师红二爷,继承了红二爷的衣钵。” 凌越并不知道什么是京剧,不过唱戏的,倒是见过不少。 对照之下,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凌越好奇:“他还上台唱过戏?” 张鈤山艰难地、倔强地靠转动肩膀,让自己把头转了过来,瞅着她:“你想看?” 凌越实话实说:“没有,我算不上喜欢听戏。” 比起听戏,她更喜欢听口技或说书。 凌越也侧身,面对着张鈤山那边:“你脖子怎么回事?” 这还是第一次和人相对而卧,虽然中间隔着不算窄的过道,张鈤山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垂眸:“九头蛇柏勒的。” 当时被树藤勒着脖子拽到空中,张鈤山是真感觉自己差点无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翻身倒挂金钩,找到机会砍断树藤,那一下断的就不是一条腿,而是人头搬家了。 想起古潼京里的一切,凌越也忍不住唏嘘。 两个伤员就这么在医院里躺了几天。 期间伊老板来看过张鈤山,对于二人居然住一个病房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就掩去面上的异样。 因为特殊原因,两人住院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所以直到几天后两人病愈出院,也没有其他人再来探病。 凌越有内功疗伤,张鈤山也有麒麟血傍身,两人进来的时候半死不活,几天后就满血出院。 主治医生完全没有对此表现出惊讶诧异,而是从善如流地给两人开了出院证明。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医院门口,张鈤山站在车旁,问凌越。 凌越终于又穿上了一身完好无损的衣服,是解雨辰让人准备的。 白色的体恤,粉白色的带兜帽的运动款外套,以及同色运动长裤。 搭配着白色与粉色相间的运动鞋,以及质量绝对有保障的绣着海棠花的同款配色运动腰包,凌越看起来就像个酷爱运动的都市靓女。 整个人充满了青春与活力。 凌越腰身挺直,下巴微抬,眉眼间都是张扬孤傲。 带笑的眸子让她冷淡的气质柔和了三分,高马尾的发梢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去做我想做的事。” 张鈤山视线落在她腰包上绣着的海棠花上,几经犹豫,只道了一句:“回去后我就准备搬回穹棋了,以后你要是来找我,可别再去新月饭店了。” 凌越只当他是辞去新月饭店经理的职务了,没放在心上,随意“嗯”了一声。 也没心情继续跟张鈤山在这里耗着。 人家是有车,她只有双脚啊。 谁耗得过他呀! 第88章 墨脱喇嘛庙【礼物加更】 墨脱。 嘎隆拉山。 红墙雪顶的喇嘛庙错落有致地矗立在雪松环绕之处,面向远方层叠交错的雪山、平原。 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洗礼的智者,从容地端坐于此,参悟着天地自然赋予的真理。 阿克喇嘛转着经筒,步伐平和地路过一盏盏露天石灯,将燃烧了一整夜的油灯熄灭。 路过无邪的时候,阿克喇嘛对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无邪回了一个佛礼,转身回眸,看向大门外远处绵延不绝的雪山。 随着气温的回升,尽管依旧大雪封山,雪山山脚的部分,却已经开始化雪了,露出了黑漆漆的岩石层。 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无邪知道,再过不久,又或者一夜之间,这些黑漆漆的岩石层,就会点缀上或绿或翠的草甸、灌木。 外面温暖的风往这片山里一吹,姹紫嫣红的花,也会像地毯一样铺个漫山遍野。 非常美丽。 他却无心期待这份美丽的到来。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期待了许久,至今也未曾出现的人。 喇嘛已经跟他说过了,只要这几日不再下大雪,就可以开山了。 雪山刺眼,无邪眯着眼睛,再次看了看出山的那条路,一时心情复杂。 大雪封山,若是这时候来这里,总归是不安全的。 如此安慰自己,无邪叹了口气,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无邪转身,回了客宿那边。 进院子时,看到苏南坐在外面的桌子边,抬头看着庙宇后面那座雪山出神。 无邪心中一动,步伐不变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雪盲一次没关系,多盲几次,就要真盲了。” 苏南眨了眨眼,心事重重:“这雪,到底还有多久才化?” 无邪知道她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只说雪的事:“不会太久了。” 他起身离开,去了后山,寻了处已经晒干的石头坐下。 揣着手,他眺望出山的方向。 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看了许久,无邪自言自语:“从这里到古潼京,要走很久吧。” 也不知道凌越在古潼京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 毫无意外地,无邪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发现苏南果然又雪盲了。 从庙里喇嘛那里求来一壶羊奶,无邪给苏南敷上了眼睛。 这次苏南的雪盲,让无邪明白,自己想要做的事,已经快要成功了。 ——她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留念,对他也产生了依赖和信任。 但无邪心里并没有达成目的的欢喜。 回了房间,站在窗前,无邪数了数放在柜台上的烟。 数完后,他一如往常,从中抽了一支。 叼在嘴里,就着打火机的火苗吸了一口,就将它放在托盘里,垂眸愣愣地看着烟雾在倾斜的阳光下摇曳,飘散。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悦的“啧”声。 无邪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脑子竟有些浆糊似的,转不动。 半天都没反应。 身后的人又开了口,语气里难掩嫌弃:“为什么你会喜欢这种东西?味道刺鼻且有毒。” 还是不分敌我的那种放毒。 无邪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缓缓转身,抬眸。 果然看见凌越坐在他床边的椅子里。 她穿得还是那么单薄,白色的t恤衫,粉色的运动服外套长裤,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个绣海棠花的腰包。 柔顺的长发依旧扎成高马尾,眉目清冷,面容冷淡。 抬眸看来时,让无邪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无邪忍不住抿出一抹浅笑,很快,这抹浅笑又加深:“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却没有继续和他闲聊的意思,瞥了一眼窗前还在散发着烟雾的香烟,起身毫不犹豫地从另一扇窗户又翻了出去。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话:“你坐在山上傻乎乎吹冷风的时候。” 无邪反应过来。 大概因为她衣服的颜色,在她进山时,自己都没看到。 也可能她走的别处。 毕竟看她穿着春秋的衣裳,还行动自如,可见内功的妙用,还有不少。 不可以常理推之。 想到凌越对烟的嫌弃,无邪倒了茶水,把烟灭了。 怕房间里残留着味道,又将前后两扇一大一小的窗户都打开透风。 化雪时的空气冷得不像话,只几分钟,就让他房间里的暖气彻底没了。 隔壁房间的苏南听到这边的动静,皱眉疑惑,似是想到什么,摸索着走到门口,提高了声音喊无邪:“你在干什么?是在开窗户吗?” 虽然她喜欢和无邪一起在这里生活,为此甚至不惜再次让自己患上雪盲。 但苏南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绝对不能让无邪脱离她的掌控。 无邪心情不错,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想做一次大扫除!” 苏南无语:“这么冷的天,你脑子没毛病吧?” 无邪笑了笑,依旧兴致盎然。 他还真就是把自己房间来了次大扫除,又是把棉被皮毛抱出来敲敲打打,又是找师父换新的被褥。 他干得起劲,苏南看得都无聊了,干脆懒得理他,自己又摸索着回了房间休息。 不过听着他在外面进进出出拍拍打打的动静,苏南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泄出几分笑意。 自觉收拾好了房间,无邪就去屋前屋后到处溜达了。 想找着人,让凌越回他房间里稍微休息一下。 从山外一路进山,即便有内功傍身,指定也累着了。 再不济,太阳都要落山了,也该吃晚饭了。 最后无邪是在一个院子里找到凌越的,那时候她正站在一个石像前,双手环胸,仰头看着石像思索着什么。 听见他的脚步声,凌越没有回头就叫了他的名字:“无邪,这就是你的朋友,张麒麟?” 因为石像而想起小哥,于是心里生出些怅然的无邪,在发现她竟对自己的脚步声如此熟悉,那点怅然也化作了轻松愉悦。 他快步走了过去,也站在她旁边抬头看石像,嘴角勾起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以前看石像,无邪总是心情不太好。 为小哥曾经遭遇的苦难,为他作为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也为他们所有人无可奈何的命运。 现在再看,他却变了种心态:“是啊,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出来了,到时候我和胖子一块儿去接他。” 不管曾经如何,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们的曾经,崎岖坎坷,但他们的未来,必然喜乐平安。 看着落泪的石像,无邪内心充满了即将接小哥回家团聚的期待。 凌越扭头看他:“看起来,你已经计划好了以后的生活。” 无邪收回视线回头看她,眼里闪烁着光:“算不上计划,真正平凡的生活,又怎么需要计划呢?只是想着,等接到小哥,要是他还记得我们,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如果他忘了我们,也没关系,我,胖子,我们铁三角就重出江湖,再度起航,带着他再走一遍曾经那些路。” 他其实想问她,她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如果找到回家的路了,回家以后,她还会回来吗? 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可不可以留下来。 但无邪一时胆怯了,舍不得开口问。 怕她会说出让他隐藏的期待彻底落空的话。 不问不听,是不是就会有期待实现的一天? 就像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 凌越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忽然想起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得了吗?无邪,听说你的特长是炸墓。” 无邪一懵,后知后觉想起,啊,好像是有这么个问题。 鲁王宫,鲁王宫被火烧了。 西沙,咳!西沙那个是彻底沉了。 秦岭神树,被烛龙和大蛇毁了。 不过没关系,那里小哥没去。 云顶天宫,还好,这个没炸! 西王母宫,张家古楼,都没事。 无邪心虚的情绪一收,“谁说的?这是妥妥的污蔑。” 凌越哼笑:“你们张大会长说的。” 无邪试图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意图,“古潼京没了,他就说我怎么跟你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邪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也想起古潼京的事,“怎么没的?进去的路没了?” 凌越抬头看天,“就是没了。” 无邪一呆,试图理解:“是……都没了?” 古城,古潼京,白色沙漠,九头蛇柏,黑毛蛇蛇矿,都没了?不可能吧! 凌越转身就走。 无邪一看,哪还有不明白了。 得,看来还真是。 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占据了白色沙漠几乎整个地下空间的古潼京毁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无邪把石像上的防尘布又盖上,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该吃晚饭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现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其他房间都没烧炉子,太冷了。晚上你和我一个房间休息,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 第89章 我们好像在偷情【礼物加更】 看过无邪收拾好的房间,凌越这才满意地点头,毫无愧疚之意地抢了他的床榻。 晚饭也是无邪亲自做的。 食材简单,味道却很好。 看他把和饭菜一起端回来的羊奶放在旁边,没有现在就给苏南送过去的意思,凌越挑眉,没说什么,任由他陪着自己一起吃饭。 全程两人都没说话,因为苏南的房间就在隔壁。 谁也不知道夜里这时候说话,隔壁能不能听见。 吃过饭,无邪收拾好碗筷,回来的时候又带了热水,让凌越洗漱。他自己则端了羊奶去隔壁。 等他再回来,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就着凌越用过的热水简单洗漱时。 靠在床头的凌越看了看他,慢慢挪到床尾,在无邪抬眸看来时,目光闪烁着戏谑的笑意,用气音说:“无邪,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无邪刚洗完脚,将一只脚从水里提起来,踩在木盆边沿上。 忽听凌越此番惊天言论,顿时脚下用力过猛,直接把盆子给踩翻了。 热水立马淌了一地,厚重的木盆也哐当滚了一圈。 无邪:“!!!” 手忙脚乱地弯腰收拾,连脚都忘了擦,湿漉漉地就穿了鞋,握在手里洗脸的毛巾也仓促间拿来擦地了。 等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又出去了一趟挨了一顿冻。 再回来时,被她一句话弄得心慌意乱的无邪才缓过神来,无奈地抬头看她。 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恶作剧成功的笑。 这家伙,果然熟悉起来后,就能知道她根本没那么高冷! 只是像只猫儿,愿意理你的时候,她便可爱极了,半点也不缺主动温柔粘人。 但不愿意理你时,便竖着尾巴昂着脑袋直接把你当空气。 若是你在这时候还挡着她的路,那你就是她路过都要踢两脚的障碍物了。 无邪叹气,也压着气音说:“凌越,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可惜用的是气音,这句指责一点该有的气势都没有。 或许他本来就对她没有指责之意。 只是充满了无奈,明明知道他对她…… 凌越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把我偷偷藏在自己房间里,还不能让苏南知道,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照顾完这个又要去哄那个,难道你不觉得很像吗?” 逗完了无邪,凌越以手撑床,挪了回去,然后舒服地往柔软的枕头上一躺,扯了被子盖上,侧身蜷缩着身子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烛火太温柔,照得她冷艳的面容也温柔了几分,漂亮的翠金环褐的眸子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她这样躺在被窝里柔软地看着他,面容上,眼睛里都带着自然流露的笑意,让无邪突兀地想到刚结婚的小夫妻。 这个联想让无邪刚降温的脸倏地又滚烫起来。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别开脸,随便寻了件衣服背对着床的方向,低头叠衣服,口中下意识地说:“她已经动手了,用的毒,不过还不够。” 这话题转移得够生硬的。 凌越也就是随意逗一逗他,看到了他的笑话就满足了,便顺了他的心意:“什么毒?需要我帮你逼出来吗?” 听得她率先关心的是自己中毒,而不是还不够这一句,无邪嘴角又翘了起来,声音也没那么紧绷了:“就是想着你,我才不担心她下的毒。” 凌越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万一我没来呢?” 无邪把叠好的衣服又放了回去,也不管刚叠的衣服又散开了,回头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凌越就明白了。 合着又是不把自己小命放在心上的算计。 凌越不由感慨:“像你这样玩,早晚要把自己玩死。”注定早死的命。 无邪意有所指:“以后可不敢这样玩了,我还想活久一点。” 凌越只当他是想活久一点,多陪陪他那两个铁哥们儿,遂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腾出开的位置,“你上来,我给你把把脉。什么叫还不够?你还想让她多杀你几次?” 这是死上瘾了? 无邪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蹬了鞋子靠坐在床沿上,却没有真上床,就伸了只手过去:“不是我想,而是以汪家人的手段,她必然还会有其他手段。” 他往后靠在床头上,舒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出手,汪家人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逃生的机会。” 凌越点头,“就像解老板的假死脱身?” 无邪笑着“嗯”了一声:“只有她坚信我已经死了,把消息带回汪家,汪家才会真正相信黎蔟不是我安排的内应。” 那样,黎蔟才有机会接触到汪家的核心部门,也就是运算部门。 无邪把苏南留在雪山里这么久,也是为了给黎蔟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去适应汪家,探索汪家。 说完,无邪似是才想起来,“哎”了一声:“我还没问小花假死的事呢,他怎么样?没事吧?” 凌越白眼睨他:“有事的话,解老板这会儿就该躺在棺材里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无邪就拒绝继续深想:“听起来,你跟他相处得不是很好?我看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以为是小花给你准备的呢。” 虽然这是事实,但有过一次被无邪质疑衣品的凌越盯着他,合理怀疑:“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凭我的个人审美,挑不出这样的配套?” 无邪无视了她威胁的眼神,实话实说:“这还用问?你的镭射亮粉外套就说明了一切。” 凌越咬牙,甩开他手腕就爬起来要捶他。 无邪闷笑着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继续故意招惹她:“甭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审美就是没有审美。也就你长的好看,要不然靠你自己搭配衣服,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凌越“嘿”了一声,这老男人是真的胆儿肥了啊! 看来这三个多月,他身上没养出来的赘肉全长到他胆子上去了。 凌越决定给他点颜色瞧瞧,反手抓住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用力一扯一压,无邪就跟乌龟一样被她单膝顶着后腰,给摁在了床上。 凌越挺直了腰,拉开点距离,欣赏了一下他现在的姿势。 还故意把他的手放开。 这下无邪手脚都在挣扎,就更像一只乌龟了。 无邪可不知道凌越心里的想法,扑腾了几下,发现顶在他腰上的凌越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挣扎,扭头试图跟她好好说理。 咱武力拼不过,总不能讲道理也讲不过吧? 然而凌越显然没想着要跟他讲道理,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特别硬气,“我什么都不怕!” 凌越哼笑一声,笑完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变态。 不过像变态也没关系。 凌越的手指在无邪背上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他劲瘦的腰侧,俯身轻语:“这里,是你的腰膜穴。” 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上滑动的触感,无邪脑子都迷糊了,差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直到凌越笑意盈盈地俯身歪头,看着他:“也就是腰部的笑穴,你说如果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深更半夜,忽然大笑不止……” 顺着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无邪顿时一个激灵,迷糊的脑子立马清醒过来,原地秒怂:“我错了凌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凌越欣赏了一番他的乌龟作揖磕头认错,这才满意地松开了。 把被子往他头上一甩,扯了另一床被子盖上。 这张被子虽然一开始就是铺在她那边的,但是刚被无邪趴过了。 嫌弃。 无邪被她推着被迫裹了被子滚到了床榻外侧,看她盖好被子面朝里面侧身睡觉,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 明明这床被子她只盖了一会儿,却已经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凌越不喜欢用香味太重的东西,就连洗发水都讨厌味道重的。 在沙漠里汪家人的农庄里时,苏日格提供的洗发水就被她嫌弃了,宁愿用清水洗头,也不愿意用。 王萌和黎蔟曾经私底下讨论,认为这是武林高手行走江湖的癖好,因为过重的香味很可能影响高手的隐匿功夫。 无邪没参与过讨论,但对此深以为然。 就像小哥不习惯吃重口味的食物,因为他要尽量减少身上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凌越身上还是有着她独特的气息。 具体是什么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像竹林的味道,又好似雪松,淡且悠远,带着青涩的余韵。 忽又想起自己的鼻子已经失去了嗅觉,无邪又看了会儿她的后脑勺,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有凌越在身边,无邪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没想到意外的睡得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凌越压在他身上,又问他:“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说:“我怕你离开。”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又问:“我怕你离开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凌越,你会离开吗?” 听到他的呓语,许久没动的凌越翻身,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他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动了动,稍微挪近了一点,探头朝无邪的方向嗅了嗅。 不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这里用的肥皂好像就是这个味儿的。 混合着无邪本身温暖干净如雨后阳光的气息,闻起来挺好吃的。 第90章 你喜欢下雪吗? 之后的几日,基本就是这么过的。 无邪一边陪凌越吃饭睡觉,一边照顾雪盲的苏南。 这么两边跑着,偶尔苏南还会摸索着到他房间里来坐坐,这时候凌越就要提前一步从窗户跳出去。 每当此时,无邪就真有种自己和凌越在偷情的感觉了。 咳! 胡说! 有情,他和凌越也绝对不是偷的那个! 无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苏南忽然吸了吸鼻子,说:“无邪,你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不对劲?” 无邪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身上的气息被她闻到了! 但又想到凌越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无邪乱了节拍的心跳又迅速恢复过来:“气味?不是吧,苏南,你是在说我的房间臭了?” 苏南笑了笑:“不是臭,是太干净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贤惠,这两日天天都听见你在打扫房间。” 无邪瞥了她一眼,故意说:“苏南,你是不是天天在你房间里竖着耳朵听我这边的动静?晚上不会也偷听我有没有打呼噜说梦话吧!” 苏南无语:“我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吗?偷听你睡觉?”说得好像她是什么痴恋他的变态女一样。 她说话的时候,无邪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态,确定晚上自己和凌越说话的声音确实没被她听到,这才放了心。 “今天是个阴天,师父说晚上可能要下雪,这也是墨脱这个漫长冬季里的最后一场雪了。”无邪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感慨。 离开这里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一天的开始,一日的结束,睁眼闭眼全是她。 苏南侧耳:“你舍不得离开这里?” 无邪反问:“你舍得离开吗?” 苏南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晚上,这场雪果然下下来了。 都到该休息的时间了,凌越却一直没回来。 无邪担心得没办法,明知道她武功高强,但还是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一会儿是她独自在山里迷了路,一会儿是她失足踩到了表面平整的雪坑里,一会儿又是她被饥饿难耐的野兽袭击围攻…… 最后实在没法子静下心来在屋子里等着,就干脆拿了件大氅,冒雪去外面找人。 好在凌越连喇嘛庙都没离开。 在听到无邪的脚步声时,坐在屋顶上看雪的凌越就捏了一团雪丢下去。 袖着手,怀里抱着大氅的无邪仰头看她,又不好开口喊,只能抽出一只手挥了挥。 凌越嫌他烦人,但还是起身踩着屋顶的雪,展开双臂一跃而下:“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自己有多弱,自己不知道?怕是出来被风一吹,被雪一淋,明天就要高烧起不来。 无邪抖开大氅:“给你送衣服来啊,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都不回房间?” 凌越垂眸看了看他冻红的脸和手背,到底没说什么,任由他给自己披上大氅,又用冻僵的手指给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系完了,凌越抬眸看他,眼神示意:送完了该回去了吧? 无邪却重新袖起双手别开视线,假装没看出来她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说:“看雪啊?带我一个呗?” 无邪发现,有时候跟凌越耍无赖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风险还是挺大的,毕竟不排除耍无赖然后被胖揍一顿,再捏晕了丢回去的可能性。 好在今晚无邪运气不错。 无邪死活不愿意回屋,凌越没办法,只好揽了他的腰,带着他扶摇而上回了屋顶。 无邪穿得不算薄,但也不算厚。 又坐在冷冰冰的屋脊上,吹着雪风,淋着雪,很快无邪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刚把手揣进袖子里,无邪就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有雪花落下。 他抬头一看,雪花落到他们头顶的时候,就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弹开了。 无邪扭头去看凌越。 凌越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夜空。 无邪也学她那样,仰头看着她看的那片天。 不知过了多久,无邪脖颈都僵了,不得不收回目光,轻声问她:“凌越,你喜欢雪吗?” 凌越很少透露自己的过往和喜好,就连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无邪都不敢确定全部是真的。 这样的凌越,仿佛早已和整个世界划清了界限,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没有得到凌越的回答。 无邪也不觉得尴尬,因为早在问出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有了又被猫儿当空气的心理预期。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身边忽然响起凌越的声音:“原本不喜欢,后来又喜欢了。” 无邪心头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试探着继续问:“为什么不喜欢?又为什么喜欢了?” 凌越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她并没有对别人剖析内心的兴趣。 她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了。 “不喜欢,当然是因为下雪的季节太冷了,冷得人手脚冰冷,都抓不稳匕首了。”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声音有些冷:“手抓不稳,就只能用牙齿咬,血喷进嘴里,咽下去,居然能烫得人浑身发汗。” 无邪皱眉,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凌越却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她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的手。 仿佛在确定自己的手没有被冻得抓不稳匕首,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动一动。 无邪垂眸看她的手。 她的手,无疑是好看的。 便是顶级手模也比不过。 但这只手,又是危险的…… 无邪从嘴里呼出一口白雾,他抽出自己一直捂在袖子里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尝试着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手给她暖暖,然而覆上去了,才发现,人家的手比他的暖和多了。 这就尴尬了。 无邪的右手就那么虚虚地搭着,抽回不是,放下也不是。 大概是被他尴尬的肢体语言逗乐了。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等他迟疑着收回手,左手就翻转朝上,扣住了他的右手。 无邪浑身一震,更僵硬了。 下一瞬,一阵暖流从十指相扣的掌心处淌过全身,为他驱逐寒冷。 无邪才明白过来:她不是忽然主动牵他的手,而是发现他浑身都要冷成冰坨子了,才好心地给他取暖。 但转念一想,就凌越的性子,能让她这么关心体贴照顾的人,肯定没有第二个! 于是无邪又高兴了,得寸进尺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故意耍宝逗她开心:“又能挡雪又能取暖,内力也太好用了吧!凌师父,你看我现在还能练内功吗?” 凌越“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晚了,你太老了。” 无邪用另一只手捂住心脏,身体晃了晃,作伤心状:“凌越,你说话太扎心了!” 凌越侧眸瞥他一眼:“无邪,别逼我抽你。” 黑瞎子说无邪是他便宜徒弟,之前凌越还不信,现在再看,居然真有点可信度。 无邪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一点点试探着往她那边靠。 最后把头靠在了凌越肩膀上,她也没有真抽他。 无邪偷偷露出一抹笑,安静地看雪。 忽然很后悔没有带摄像机上来,希望他以后不会得老年痴呆症吧 只是凌越始终没有说她为什么又喜欢下雪了。 第91章 三重死亡 夜里那场雪不大,却下了很久。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这场雪才依依不舍地停了。 这也代表着墨脱漫长的雪季即将结束,很快就会迎来热烈而又短暂的春天。 最先有变化的是太阳,第二日阳光就热烈起来。 雪化得更快了。 无邪说要带凌越去看一片风景,但现在时机还没到。 凌越表面嗤之以鼻,心里却偷偷好奇起来。 无邪又跟凌越说起故事来,给她解闷。 他的故事里有三叔,有小哥,有胖子,有小花,有黑瞎子,还有他家的狗。 虽然有些故事,王胖子吹牛的时候也说过,但不得不说,无邪真的很会讲故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到凌越看见无邪说得神秘兮兮的风景,苏南就提前有了动作。 “无邪,这段时间你总是往外面跑,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苏南的雪盲症已经好了。 她看着靠在院门口揣着手往外看的无邪,眼中满是狐疑。 无邪回头,冲她扯了扯嘴角:“这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想再多看看这里的雪山吗?” 苏南嗤笑:“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腻?” 无邪叹气:“总是舍不得的。” 也不知是舍不得雪山,还是舍不得别的。 苏南没再说话,而是走过去,和他一起,靠在院门的另一边,也揣着手看外面的雪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苏南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无邪进来送饭的时候看见了,心里明白,这一刻终于到了。 “这么急着离开?不再多待两天吗?”无邪放下托盘,问她。 苏南整理行李的手一顿,头也没回:“来不及了,我该回去了。” 这样平凡的生活,到底不属于她。 无邪叹气:“好吧,之前说好了带你去看藏海花,你还想看吗?” 苏南这才回头对他笑:“当然想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想反悔?” “当然不会。” 无邪没有带苏南去藏海花的花田,而是去了花田附近的一处悬崖。 那里刚好能俯瞰花田,往远处看,还能看到一座座静静矗立了千百年的雪山。 白色的雪,红色的花,确实很美。 苏南站在他身后,深深注视着这片美丽的风景,而后将目光转向背对着她的无邪,缓缓掏出匕首。 无邪忽然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对我动刀。” 苏南一惊,戒备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迅速扫视周围。 确定没有其他人,苏南才眉头紧皱,心中思绪急转,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邪这时候才转身回头,依旧对着她笑:“知道什么?知道你带我回房间参拜的时候,你在烟炉里下毒了?” 苏南瞳孔震颤,握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无邪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还是知道,你终究还是对我亮出了刀?” 无邪的一问再问,让苏南无所适从,刚才一路走来时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她眼含泪光,嘴唇颤抖,却不敢眨眼,哑声问她:“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 ” 无邪嘴角的笑渐渐落下,只是凝视着她的眼里,满是难以明辨的复杂。 似同情,似遗憾。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苏南睁大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无邪对她的不离不弃,仿佛又听到了无邪说她的未来可以如何美好…… 无邪给了她一尘不变的灰暗的人生,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让她明白,她的出生并不只能是因为他,因为任务。 她也曾在无邪说起那些故事时,想象着自己没有躲在暗处旁观。 而是加入他和他的朋友,也去体验那些悲欢离合,欢喜难过…… 可终究只是幻想,就像这段时间在庙里的日子。 平淡,美好,如泡影。 太阳一出来,就破了。 任由泪水顺着脸淌下,最终,她还是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颤抖。 无邪全然没有抵抗,只是静静看着她,最后在倒向悬崖时,对她重新露出一抹浅笑。 苏南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紧走两步,低头看着他掉下去,脖颈间有血线滑落,伴随着他下坠的风,被卷起,抛洒,消失。 最后映入她眼眸的,是无邪含着浅笑闭上眼睛,躺在藏海花里,再也没了动静。 或许,他将永远沉睡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 苏南知道藏海花的特性,没有再下去探查情况的准备。 中毒,割喉,摔下悬崖。 无邪必死无疑。 她只是深深凝视着花海中的无邪,脸上是再也无法克制的痛苦。 苏南最终握紧匕首,任由泪水滑过脸庞,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身影出现,穿过花海,将已经陷入假死状态的无邪抱起来,一步步走回喇嘛庙。 无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身体还很沉重,脖颈上有包扎的触感。 想到是凌越带他回来的,无邪身上很痛,嘴角却翘了起来。 然而等有人进来送药的时候,无邪看到进来的人是上师,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重新翘起嘴角,对上师礼貌地笑了笑,声音生涩艰难地说了声:“有劳上师了。” 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老友的上师见了他的频频变脸,忍俊不禁,不过什么都没说。 只是上前扶起无邪,喂他喝下药后,又安顿着他躺下,这才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你想见的人还在药房给你熬药。” 想到他路过时远远就能闻到的复杂难言的药味,上师暗存几分看笑话的心思,故意没说。 一听凌越在药房,无邪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更真切了:“谢谢上师,这段时间叨扰上师了。” 上师笑了笑,端着空碗转身离开了。 有了期待,时间就仿佛过得很慢,无邪左等右等,眼看外面天都彻底黑下来了,人都还没过来。 难道她今晚不打算来看自己了? 熬的药也不是今天要吃的? 无邪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挪动手脚,想爬起来过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凌越换了一身藏袍,白色的内裳,黑色的外袍。 无邪忽然想到,除了那套粉色的搭配,其他时候,凌越似乎都开始选择黑白搭配了。 看来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穿搭审美不靠谱了。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上师说你在给我熬药,今晚还要吃药吗?” 凌越手上只拿了个圆肚小陶瓶,没端药。 她进来就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闻言侧眸睨他:“你那么厉害,又是中毒又是割喉又是跳崖的,哪需要吃药啊。” 居然没提前跟她说一声,就直接带着苏南走了。 要不是知道他有多死几次的计划,当时凌越已经忍不住抢先一步把苏南留在这里了。 无邪并不后怕:“那不是得加深苏南对我已经死了的认知嘛,而且我早就计划好,会在她动手之前说话扰乱她的情绪。” 更别说她还在这里,无邪坚信就算自己把自己作得只剩一口气,她也会救他。 她说过的,她不会让他死。 凌越都懒得理他,这么喜欢演戏,干什么挖坟掘墓的勾当啊,直接去演戏岂不更好? 坐到床沿上,凌越侧身把他捞起来,右手手臂环着他,绕到前面的手顺势掐开他咬合骨,左手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一把塞了进去。 这喂药的动作比起上师,不可谓不粗暴。 无邪有心想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吃药而已,需要掐着他腮帮子吗? 然而当药丸的味道在口腔里骤然爆炸开来,酸、咸、苦、辣、涩、腥、臭、腐、膻、霉…… 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多极致的刺激的味道同一时间在口腔里出现! 关键是它们都混在一起了,居然还能被人的味觉捕捉器官清晰完美地识别出来! “唔——!”无邪挣扎着想吐出来,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捂住嘴按住胸口,让他在她怀里动弹不得。 无邪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水汪汪地带着控诉,努力扭头去看她。 凌越回以微笑,仿佛在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 无邪呜呜落泪:大侠饶命啊! 第92章 墨脱的春【礼物加更】 对于苏南,无邪和凌越都默契地没有再去谈论。 无论苏南对无邪,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在苏南是汪家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彼此只有利用。 苏南利用无邪完成了自己为之而生的终极任务,无邪也利用自己在苏南生命中的重量,打破了她的心防。 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她可以成为黎蔟在汪家关键时刻的助力。 在痛苦地吃了三天药后,王胖子、吴二爷、张鈤山、黑瞎子等人终于来了。 同来的还有代表新月饭店的声声慢,代表解家和霍家的霍绣秀,代表康巴洛的康巴洛族人。 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马上就要直奔汪家的老巢! 不过在离开前,无邪也终于等到了他想带凌越去看的风景。 墨脱的春天,来得急切又热烈。 仿佛一位期待已久,终于见到热恋的情人,于是迫不及待,想要为情人绽放一切美好的少女,奔放而又娇艳。 明明昨天看着还只是一片稀稀疏疏的草地,过了一夜,伴随着金灿灿的太阳再度升起。 一地姹紫嫣红,就这样铺展开来。 在璀璨耀眼的朝阳下,灿烂明媚得一如凌越曾在山头上,无数次遥遥相望的那片花海。 “西藏的春天,短暂又热烈,这是它们耐心地熬过了漫长的雪季,才终于开出的花。” 无邪弯腰,很快就摘了一束花,转身对怔怔看着这片花海的凌越笑着一步步走近。 他想说,愿用这片初春的热烈和美好,送给你。 他还想说,希望以后你看到田野路边的花,能偶尔想起我。 却不想,凌越先开了口,突兀地问他:“这些花,香吗?” 无邪愣了愣,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嗅觉。 忽然有些遗憾。 不过他还是把花递了过去,笃定道:“很香。” 凌越抿出一抹笑,伸手接了花,举起来闻了一下,又走过来把花插到他衣襟里。 无邪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藏袍,衣襟并不适合插花。 但她想这么做,无邪就将外套扯成交叠状,再用手压着。 耐心地等她把自己的衣襟当花瓶,插完了花,他还扬起笑,问退开几步欣赏的凌越:“怎么样,好看吗?” 凌越双手叠在腰后,露出几分别样的惬意,歪头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好几个来回,才说,“不好看。” 却笑得眉眼弯弯。 显然是很喜欢的。 她又说:“无邪,这些花真好看。” 无邪故作郁闷:“合着不好看的是我这个人,对吧?” 凌越自在地随意摘着花,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 无邪想假装生气,但看她欢喜的样子,又舍不得生气了。 这样子的凌越,第一次给了他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花。 无邪已经在想,等以后他们隐居的农家院,得多种些花。 说不定到时候凌越就会因为那些花,愿意偶尔回来看看他。 难得腾空了脑袋想些关于未来的事,无邪手上也不空闲,另采了花给她编花环。 嫌弃他人无所谓,不嫌弃他送的花就行! 远处的喇嘛庙大门口,王胖子揣着手歪靠在门框子上,对旁边也靠在门框上的黑瞎子说:“黑爷,你看咱们家天真,还挺会的!” 黑瞎子抱着胳膊,迎着朝阳,看着远方,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吐槽一句:“怪不得天真总说要不是知道你不姓张,都要以为你成小哥那样的张家特产闷油瓶了!” 黑瞎子脑袋往后轻轻靠在门框上,不再看远处那片花海里的年轻男女,拉长了调调,懒洋洋道:“我都是老人家了,晒晒太阳得了。” 看多了,就忍不住多想,多想了,就忍不住替便宜徒弟担心。 王胖子撇嘴,左看右看,又去招惹路过的声声慢:“哎!慢妮儿,叫你呢!” 声声慢无语地站住脚,瞅他。 王胖子贱兮兮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你们家老板喜欢的人跑了?怎么回事啊?咱还有机会再踏进新月饭店喝你家老板的喜酒吗?” 声声慢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站在那里听他说话都是多余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气走了一个,王胖子又扯开嗓子往院子里喊霍绣秀。 霍绣秀听得头皮一麻,偷偷瞥一眼坐在她旁边凳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板着脸,整个人严肃到不行的张鈤山,总感觉不太妙。 她又往旁边瞅了瞅,走廊上的吴二爷恰好和她视线对上。 对方回以微微一笑,带着伙计白蛇转身就走。 霍绣秀心情更忐忑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一个劲喊她,“秀儿?秀儿你不来看看吗?” 托王胖子契而不舍秀儿秀儿不停叫的福,张鈤山终于向她转来了视线。 霍绣秀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干巴巴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跟手下交代,我先离开一下!” 拔腿就跑。 没能叫来看戏吃瓜的搭子,王胖子很失望。 只能扭回脑袋,继续看不远处的王萌和坎肩。 两人就站在大门外的院子里,看花海那边看得最清楚的位置。 坎肩正拍着王萌的肩膀安慰着呜呜哭泣的他。 王萌一边哭得眼泪鼻涕哗哗的,一边不停去看花海里的老板和未来老板娘,嘴里一个劲念:“我就知道,老板肯定是喜欢人家,当初在沙漠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跟了老板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吗?以后他总算可以好好呆在店里了吧?有了老板娘,再生个小老板,不信他不好好守着店铺挣钱养家,呜呜呜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 坎肩黑线都要围绕脑袋挂出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心说你就不担心你老板带着老婆孩子回吴家继承亿万家产啊? 谁还窝在水电费都要靠你个小伙计交的无三居啊! 不过看王萌哭得稀里哗啦,一副苦尽甘来的样子,念在同为吴家伙计的份儿上,坎肩还是决定保持善良。 短暂的轻松后,无邪告别了上师,终于带着众人离开了墨脱。 第93章 汪家基地 东经123度,北纬53度,锁定后的地区是华国东北漠河一带。 漠河位于黑龙江省,是华国最北的县,与邻俄、外蒙接壤,气候寒冷。 即便墨脱的春天已经伴随着化开的雪一同绽放,这里依旧黄坡裸露,草木凋敝,一派萧索。 黎蔟坐在广场边的木椅上,像之前一样,仰着头眯着眼,晒着午后的阳光,看着天空发呆。 没多久,沈穹找了过来,在他旁边落座,安静地陪着他。 “沈穹,”黎蔟回头看她:“是不是还有半个月,咱们又该开学了?” 沈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后别开脸,没吭声。 黎蔟也不是非要她回答,只是随意地说起以前在学校里的事:“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冬天早上要早起去学校,再不然就是杨精密找家长,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翘课,出去找好哥瞎混。” 黎蔟笑了笑:“好哥总说自己牛掰,结果我和苏皖挨得最多的打,就是他带着我们一块儿挨的…… ” 沈穹听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鸭梨,你别说这些了。” 其实最好想都不要想。 她伸手,试探着去按黎蔟搭在木椅上的手:“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黎蔟垂眸。 这时,汪灿忽然出现:“黎蔟,汪先生找你。” 他看了眼沈穹按在黎蔟手背上的手,不屑地笑了笑。 黎蔟顺势起身,跟着汪灿去了核心区主建筑的汪先生办公室。 进去以后,黎蔟才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人还算得上是老相识。 苏南看到黎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汪岑和汪先生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声。 双手环胸,主动跟黎蔟打招呼:“是你啊,黎蔟,好久不见。” 黎蔟皱眉,也有些疑惑,“苏南?”他转头看汪先生,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汪先生温和地笑了笑,给了汪岑一个眼神。 汪岑这位首领心腹主动解释:“苏南是昨天回来的,她的任务是清理无邪,她自称已经完成了任务。” 苏南对汪岑的“自称”这个词很不满,但她只是做了个讥讽的表情,并未开口打断他的话。 黎蔟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不由自主担心自己不久前放飞的氢气球传送出去的坐标,是否有被无邪接收到。 虽然黎蔟很快就反应过来,压下了担心,但在场的汪先生和汪岑都是人精,如何能错过他这点神色变化。 汪岑出声质问:“黎蔟,你在担心无邪?” 明白自己刚才的情绪露了端倪,已经得到种种历练的黎蔟并不惊慌,而是皱眉看向苏南,不答反问:“从失踪到现在,苏南,你一直和无邪在一起?” 黎蔟瞬间就想明白了,汪先生和汪岑之所以喊他过来,并不是因为怀疑他。 而是因为苏南的某些变化,让他们产生了怀疑。 就在刚才,看到苏南的第一眼,黎蔟就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但确实存在的微妙变化。 或许,汪岑在面对苏南时的用语之所以那么尖锐,就是因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黎蔟现在要自保,就只能把苏南的这点问题放大。 同样的,苏南为了自保,也只能将黎蔟拉下水:“黎蔟,你刚才的担心,是因为无邪,还是因为凌越?” 她笑了笑,“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汪先生皱眉,和汪岑对视一眼。 怎么又扯上了凌越? 自从凌越第一次出现在汪家人视野中,因为她明显与众不同的身手,和查无可查的来历背景。 汪先生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想把人请来。 此后,也陆续有在外做任务的汪家人传回凌越有关的消息。 从这些消息里,他们得出了凌越并非站在九门一方,也并非销声匿迹的张家人。 这对汪家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很快,就出现了一点问题。 ——即便他们不断收集凌越的信息,运算部门依旧无法得出关于凌越命运的任何推算! 这代表着,凌越本身就是不可控,且无法掌控的。 这还是运算部门第一次得出这种结论! 此结论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此事的汪家高层的冲击,不亚于当年张家人发现圣婴是假的,完美长生也是假的。 作为汪先生心腹的汪岑,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都明白,必须在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之前,找出答案。 或许,答案只能从凌越身上寻找。 因此,汪先生给所有在外的汪家人下达了一个命令:将凌越请来汪家! 可惜始终没能成功。 现在看来,黎蔟或许能成为凌越的突破口。 黎蔟并不被苏南的节奏打乱思绪,他直言不讳:“苏南,你为什么一直在回避问题?” 他转身看向汪先生:“我有理由怀疑,苏南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很可能已经被无邪策反了。否则,按照苏南的身手,她杀无邪,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这一点,也正是汪先生和汪岑怀疑苏南的一大原因。 自从苏南失踪这么久,再回来,虽然运算部门给出的比例属于正常范围。 但作为苏南的同期,汪岑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才有了今天叫来黎蔟,让黎蔟和苏南这两个都和无邪有牵扯的人一起进行某种测试。 苏南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不好看。 就在她还要说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汪岑皱眉,看了汪先生一眼,得到他点头示意,这才喊了一声“进”。 进来的是汪灿,他脸色有些奇怪,“汪先生,凌越出现在基地大门,她说她要见您。” 汪先生一惊,汪岑也站了起来。 黎蔟眼底闪出喜色,但很快又化作担心。 他想不明白,凌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抓住漏洞,转向苏南,语气有些怪异:“南姐,真巧啊,你昨天才回来,凌越今天就找到了这里。” 他一定要在无邪到来之前,把基地位置暴露的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 这样想的不仅是黎蔟,就连汪灿都下意识看向苏南。 苏南都气笑了,“我说过了,我杀无邪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见过凌越!”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汪先生给了汪灿一个眼神:“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凌越为什么找到了这里,他们的基地位置是否已经暴露,对方要见他,又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 第94章 有礼貌,但不多 汪家没有客人,只有家人。 客人会被远远送走,绝无可能踏足基地。 但这个规矩,在今天被人打破了。 看守大门的汪家人发现,五分钟前刚路过此处的巡逻队很快又巡逻回来了。 彼此视线相对间,都明白了原因。 几名守卫默默选择转开视线,也偷偷用余光打量站在大门外的那人。 那人穿一身白色的长款风衣,内搭浅蓝色薄衬衣,衬衣下摆被塞在同色系的浅蓝色牛仔裤里,扎一条白色皮带,搭一双黑色短靴,双手揣在衣兜里。 就那么身姿挺拔地站在大门外,即便面对守卫们手里的枪,依旧淡定自若。 颇有种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孤傲。 一名守卫忍不住悄悄跟小队长嘀咕:“我们真的不用先把她控制起来?” 小队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个人,不简单。” 小队长是知道汪先生对出任务的汪家人下达的那个命令的,也从别处听说过关于凌越的只言片语。 旁的不说,单从对方能独自找到基地,还敢提出要见汪先生,小队长就不敢因为对方现在表现得太平平无奇,而轻视了对方。 那名守卫皱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搞不懂。 这个自称凌越的人,除了气质矜贵了一些,穿着打扮鲜亮了些,上看下看,不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混血美人吗? 不过守卫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汪先生定然是不会真的放这个人进基地的。 然而,很快,汪岑和黎蔟的出现,打破了这名守卫的猜测。 “凌小姐,欢迎你来汪家做客,汪先生已经在等着你了。”汪岑脸上带着客套的笑,一双精明的眸子却在关注着凌越浑身上下每一处。 黎蔟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她了,也可能是因为在汪家这种地方看到了凌越,黎蔟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让他忍不住急走几步,冲到凌越面前:“凌越,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这里的! 凌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汪岑:“不请自来,失礼了,只是听说汪先生一直想见我。” 汪岑笑了笑:“是的,请跟我们来。” 他看了黎蔟一眼,心中转过无数猜测,面上却道:“黎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汪岑如何想的,凌越没理会,她先拉了黎蔟的手,一手托着,一手把脉。 片刻后,凌越皱眉,对汪岑道:“看来我的小朋友在这里过得有点艰难,一段时间不见,就多了很多暗伤。” 汪岑敷衍:“黎蔟之前没有训练过,刚开始接受训练,受点伤是在所难免的。” 看来凌越对黎蔟确实很重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利用黎蔟,把凌越拉拢过来。 另外…… “凌小姐,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汪岑仿佛对此并不多么看重,只是随口一问。 凌越故作高深莫测:“一点追踪的小把戏,我只需要看准一位注定会回家的汪家人。”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并没有。 凌越把完了脉,松开手后,黎蔟低头,试探着把她的手重新牵起来。 凌越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抵触,黎蔟便窃喜着牵得更紧了。 三人抵达核心区域的时候,恰好在刚才黎蔟坐过的广场上遇到了沈穹。 沈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黎蔟和凌越牵着的手上,黎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变得坦然。 在来到汪家以后,沈穹确实帮助了他很多,甚至还因为沈穹,黎蔟做到了比例降低到0,顺利进入过运算部门,得到了重要情报。 还因为对方送的礼物,阴差阳错确定了汪家基地的具体坐标。 但也正是在这段相处的时间中,黎蔟敏锐地察觉到沈穹对他的过分帮助。 别看黎蔟总是叫她沈穹,可看过录像视频,也听过音频的黎蔟始终明白,她根本不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沈穹。 而是一个悄悄取代了沈穹身份的汪家人。 不管她帮助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黎蔟知道,这个原因绝对不是出于对他本人的感情。 哪怕她总是在言行举止中表现得仿佛对他心动了,生出了男女之情。 黎蔟看了凌越一眼,心里暗自得意。 别看他是恋爱都还没正式谈过的初哥,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他心里门儿清。 才不会被骗呢! 汪岑看见沈穹,表情也有点奇怪。 不过不是肤浅的觉得自己目睹了一场两女争一男的戏码而奇怪,似乎是针对沈穹本身。 凌越察觉到这一点,心念转动间,自然而然地站住了脚,似乎刚认出沈穹:“你不是黎蔟家对门的小妹妹沈穹吗?你也是汪家人?” 沈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等凌越和沈穹多说什么,汪岑就打断了刚开了个头的对话:“凌小姐,汪先生就在前面那栋办公楼里等着。” 凌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微微颔首,不再停留。 这个表情让汪岑心头一跳,总觉得她好像看出来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沈穹身上的…… 凌越进办公室见汪先生的时候,黎蔟被留在了外面。 汪灿陪同。 说是陪,不如说是监视黎蔟。 其中是否还有告诫凌越,她在意的黎蔟在他们手里,暗示她不要做什么危及汪先生的不明智的举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最终这场会面,只有汪先生,凌越,以及进来后始终阻挡在汪先生和凌越之间的汪岑。 只要凌越想对汪先生动手,都避不开汪岑这个人肉挡箭牌。 可见汪先生对凌越的身手,还是很忌惮的。 凌越只当没看出来,泰然自若地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这才在汪先生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汪先生态度很温和,笑容也很亲切,仿佛就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学者:“miss ling, 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冷不丁听到一串不知名语言的凌越:“?” 第一秒,凌越在思考。 这是她已知语言中的一种吗? 第二秒,凌越否认了第一秒的思考。 第三秒,凌越选择放过自己,为难别人:“听不懂。” 汪先生愣了一下,重新笑着又说了一遍:“凌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久闻你的大名,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凌越回以礼貌微笑。 眼神和表情却在说:请不要废话,谢谢。 有点礼貌,但不多。 第95章 凌越的私人爱好【礼物加更】 对于凌越表现出来的矜傲,汪先生和汪岑都接受良好。 毕竟她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一来就变了态度,反而会让人心里生出怀疑。 汪先生脸上的笑都没有变一点,顺着凌越的意思,直言道:“凌小姐,能说说你来此处的用意吗?” 凌越揣了衣兜,把衣襟往中间压了压,舒展了坐姿:“听说,汪家有一个很神奇的运算部门,它能算出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汪先生对此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至于太意外。 他自然不会暴露运算部门无法计算她的事实,而是老神在在道:“凌小姐的目的,或许恰好与我们的目的一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凌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说看?” 汪先生搭在办公桌上的双手十指相扣,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又松开,笃定地说出三个字:“青铜门。” 凌越挑眉,不置可否:“你们汪家斗垮了张家,操控了九门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们从来没有进去过。” 汪先生笑了一声,双手在办公桌上动了动,“凌小姐,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你想要的答案,都会有。” 凌越垂眸,露出思索的神态,似乎确实是在考虑加入汪家的可能。 汪岑这时才开口问:“凌小姐,听说你和无邪举止亲密,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意?” 凌越讶然:“难道你们不觉得无邪长得挺好的吗?” 这个回答,着实让满心阴谋论的汪先生和汪岑不约而同的思维卡了一下壳。 汪岑更是纳闷:“凌小姐的意思是……?” 凌越洒脱一笑,“这只是我的一点私人爱好,黎蔟也长得不错。”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凌越又说:“刚才外面那个叫汪灿的,长得也挺好的。” 都说到这种程度的,汪先生和汪岑哪里还不明白她所谓的“私人爱好”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都有点弄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不拘小节了一点。 不过不管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凌越真的对无邪没有特殊的感情,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 这时候凌越又说:“不管是无邪,九门,或者张家汪家,我对你们都没有兴趣。” 汪先生抬手,给了她一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凌越却不说了,而是站起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安排人,带我参观一下这里。毕竟我对未来可能会长时间生活的环境,还是有些要求的。” 这就是更偏向于加入他们的意思了? 她这么随意地就表现出这样的偏向,汪先生反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想了想,他给了汪岑一个眼神,而后对凌越一笑:“当然可以,这里也是你以后的家,当然应该参观一下。” 汪岑迅速安排了下去。 等凌越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笑意盈盈的黎蔟和垮着批脸的汪灿在等着她。 面对凌越看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眼神,汪灿眼神闪烁地低声道:“汪先生安排我和黎蔟带你参观基地。” 想到刚才汪岑交代的话,汪灿耳朵有点烫,心里别扭得紧。 一方面是他认为凌越绝对不是那种贪图男色的性子,她在汪先生面前说的什么看上了他的脸,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另一方面,汪灿又为凌越的这种胡说八道而心生窘迫。 黎蔟就单纯多了,虽然他还是担心凌越贸然来到汪家基地,会不会遇到危险。 虽然凌越武功高强,可武功再高也怕机枪,汪家可是一群人均标配热武器的法外狂徒! 但对于凌越的到来,他又是切切实实开心的,有种终于有了主心骨的安稳感。 黎蔟想,凌越并不是莽撞的性子,她会出现,肯定是有计划的。 说不定是和无邪的最终计划有关! 如此一想,黎蔟更高兴了。 看来他离开这里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说是参观,其实汪灿带着凌越去的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地方。 汪家人上白课的教学楼,上黑课的训练楼,还有食堂,广场。 全程汪灿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黎蔟主动充当了导游,期间还说了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 就连他第一次上黑课的时候被打得老惨,输了还没饭吃的事都当作笑话说给了凌越听。 汪灿对此表示不理解,也不祝福。 这种丢人的糗事,为什么要说? 神金! 最后,汪灿带着凌越来到一个房间。 在门口看见里面那些仪器的时候,黎蔟瞬间变了脸,拽住凌越,满脸戒备地盯着汪灿:“你带凌越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汪灿反而退后了几步,走廊两边也出现了许多手持热武器的汪家人。 黎蔟立刻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盯着汪灿的目光越发凶狠,像一只狼崽子:“汪灿,你就是这么对待汪先生的客人吗?” 此时,房间门口的喇叭里,也传来汪先生的声音:“黎蔟,不要紧张。凌小姐,也请不要误会,这只是我们检测您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的一点小测试。” 汪岑也走了出来,无视了黎蔟,对凌越做出劝告:“凌小姐,你最好先把身上的武器留在外面。” 显然,汪灿带凌越来这里,本身就是汪先生授意。 这让黎蔟紧张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脑子里不断思索该怎么带凌越离开。 然而被他紧张地护在身后的凌越,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紧张,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又或许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汪岑看不透她。 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凌越轻轻拍了拍黎蔟的肩膀,“黎蔟,你是在外面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黎蔟就抓住她的手:“当然是跟你一起进去!” 有他在,至少关键时刻还能给凌越挡几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次见面,凌越的手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黎蔟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现在汪家的“翻脸无情”上。 之前还言笑晏晏,现在准备好了,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这群汪家人都是无耻小人! 呸! 这声“呸”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黎蔟在路过汪岑的时候,眼睛和脸都在努力的“呸”他。 汪岑:“……” 抬手抹了一把脸,总感觉刚才一个眼神对视,他脸上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这个黎蔟,早晚得收拾一顿! 第96章 你想要什么?【礼物加更】 汪家人关注了凌越这么久,当然知道她惯常用的是什么武器。 然而让汪岑惊讶的是,进房间的时候凌越什么武器都没交出来。 走进去后,已经被安排紧急改装成强力磁铁的通道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今天来,真的什么武器都没带?! 反而是跟着一起进来的黎蔟,刚踏入通道,就因为身上的手机以及匕首,皮带等金属,被直接吸到了墙上贴着动弹不得。 凌越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带。 眉毛皱了起来,嘀咕一声:“居然是假的。” 这条皮带是凌越全身上下,唯一一样她自己买的东西。 她原本没有买新皮带的打算,因为无邪给她准备换洗衣服时都准备妥当了。 可老板说这是用了什么什么高科技的皮带,承重一千公斤都不会断。 金属皮带扣更神奇,利用的是什么航空金属材料,绝对不会变形。 凌越上手摸过,确实不是普通金属的。 谁知人家直接就不是金属。 这个世界的商户,真是诡计多端! 在汪灿沉默的帮助下,黎蔟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听见她的嘀咕,忍不住问:“什么假的?” 凌越指了指自己的皮带扣:“老板说是航天金属,结果磁铁都吸不动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一下,黎蔟说:“磁铁也吸不动航天火箭吧?” 凌越露出思索的表情。 旁听了一切的汪岑:“……”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有毛病吗? 也不知道凌越是不是被黎蔟的解释说服了,不再纠结于皮带扣到底是不是假的,带着黎蔟穿过通道,又走过一个房间,才终于重新见到了汪先生。 即便做出这样的事,汪先生脸上的笑还是那么温和。 他站起身,对着旁边一个仪器抬了抬手,对凌越说到:“这个仪器,想必黎蔟很熟悉吧,这是测谎仪,麻烦凌小姐配合一下。” 凌越不以为忤,反而一边坐上去,一边问:“怎么不测我的比例?” 汪先生抬手顶了下眼镜,笑了笑,没回答,而是看着汪岑帮凌越把仪器佩戴上。 凌越的过分配合,让汪先生越发迷惑。 明明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威胁,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汪岑调整好仪器,回到旁边的电脑上敲了几下键盘,而后对汪先生点点头。 黎蔟在一边警惕地盯着两人,一副只要他们做出其他举动,他就要暴起咬人的模样。 汪灿在后面给了他一脚,黎蔟回头瞪他。 对于凌越的询问,汪岑代为答复:“凌小姐还没决定好,比例是针对汪家人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蔟听着觉得不大对劲,但他本身就来汪家不算多久,对此并不足够了解。 可汪灿却听了眼神闪烁,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测谎仪佩戴完毕,凌越感觉挺新鲜的,不等汪先生和汪岑发问,自己就玩起来:“这里不是汪家。” 仪器响起尖锐的提示音,提示是在撒谎。 凌越惊讶,又说:“汪先生是九门奸细。” 仪器依旧给出撒谎的反馈。 听到她说的话,汪先生无奈,“凌小姐,你说你对我们,对九门,都不感兴趣,只对青铜门感兴趣。” 凌越点头:“这样它也可以测出真假吗?” 汪先生看向测谎仪,仪器没有给出撒谎反馈。 看来这是真的。 汪先生又问:“你愿意加入我们汪家?” 凌越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给我我想要的。” 测谎仪没有响。 看来,凌越确实没有帮助无邪和九门的意向。 “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以及,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汪先生终于问到他关心的问题。 凌越转头看了汪灿一眼:“汪灿没跟你们说吗?目前我还没想跟别人说。” 测谎仪正常。 汪先生和汪岑,连带黎蔟的视线,都投向了汪灿。 汪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眉说到:“潜伏在陈家,被抓那次,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忽然想到什么,汪灿忽地抬眸,审视地目光凝视着凌越:“是那天晚上?”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她很可能就已经跟踪自己,找到了他当天晚上的住处? 那么当天晚上他和另一个汪家人的谈话内容,她又是否听了全部? 凌越又一次无视了他的疑惑,而是转向汪先生,直接问:“汪先生,我的诚意已经给得足够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早就有了神秘莫测的跟踪手段,知道他们的基地所在,却没有暴露出去,今日踏进汪家,并没有带上常用武器…… 她甚至还在条件被满足的前提下,愿意加入汪家。 诚意确实给得很足。 汪先生背着手,在旁边踱步数圈后,给了汪灿一个眼神。 汪灿低头颔首,抓着黎蔟,在黎蔟的嚷嚷声中强行把他拖了出去。 等到听不见黎蔟的叫嚷声了,汪先生才面对凌越,郑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凌越坐直了腰,神色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 距离汪家基地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 黑瞎子蹲在地上,问旁边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汪家基地情况的无邪:“哎,小三爷,你真相信凌越不会反手卖了咱们?” 不等无邪说话,跟在边上的王萌就说:“怎么可能!老板娘明明跟我们是一伙的。” 黑瞎子嗤笑:“我说小伙计,你这声老板娘,叫得有点太早了吧。” 王萌偷偷看老板的脸色,见无邪没有反对,就又硬气起来:“反正早叫晚叫都是叫。” 这时黑瞎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解雨辰的电话。 黑瞎子不再逗小伙计,接了电话:“喂?花儿,你到哪了?” 解雨辰并不回答,而是问:“无邪在你身边吗?” 黑瞎子说了句“等等”,站起来把手机递给了无邪,自己回头就嘀咕:“打我的电话,找无邪,嘿!” 还真把瞎子当接线员了? 张鈤山冷眼瞥了他一眼,察觉到这位张副官对他似乎很有意见,黑瞎子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原因了。 他嘿嘿一笑,懒洋洋地歪过去勾住张鈤山肩膀:“哎张副官,听说你从新月饭店里搬出来了?说说看,怎么回事啊?佛爷不是让你好好守着新月饭店吗?” 张鈤山都不稀得理他,抖了抖肩膀,把人抖开后,还用手拍了拍肩膀。 仿佛被黑瞎子沾上脏东西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无邪和解雨辰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黑瞎子。 张鈤山这时才说了话:“让凌越进去吸引汪家注意力,是不是太冒险了?” 无邪也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凌越:“我相信她。” 既然她说了可以,那就没问题。 而且,无邪隐约察觉到,凌越决定提前独自进入汪家,并不是真的单纯为了替他们吸引汪家注意力,而是抱着另外的目的。 更或者,就算他不同意,或者不需要,凌越依旧会找机会提前进去。 愿意提前告知他,并配合他对黎蔟的安排,已经是凌越对他的另一种妥协了。 第97章 黎蔟消失了? 黎蔟很担心凌越,被汪灿拖出来后,一直想要再冲进去。 汪灿都被他这种无脑的表现折腾烦了:“黎蔟,你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就算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冲进去有什么用?” 黎蔟想都没想:“我可以帮凌越挡枪!” 汪灿表情一怔,而后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他。 黎蔟“哼”了一声,大义凛然中带着点小骄傲:“你这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单身狗当然不会懂。” 汪灿无语凝噎,只余“你有病”的肯定眼神:“再折腾,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弄晕?” 黎蔟又“哼”他两声,汪灿骂道:“你是猪吗?哼个屁!” 黎蔟不“哼”了,改为“哈!” 汪灿:“……” md有病! 果断抬手,给黎蔟后脖颈来了一手刀! 旁观的其他汪家人面面相觑,在汪灿抬手的时候,走出来两个人,把黎蔟抬起来就往宿舍送。 别说,他们也觉得黎蔟脑子有毛病。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等凌越出来的时候,发现黎蔟不在,问了汪灿一句。 汪灿从善如流:“他说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了。” 凌越假装自己信了他的邪,“确实时间不早了,既然黎蔟不在了,那就你陪我去吃饭吧。” 汪灿表情一垮,很不情愿的把目光往其他汪家人身上扫。 这时全副武装的其他汪家人收到汪先生的命令,立刻撤离,根本没有给汪灿把凌越甩给他们的机会。 汪灿深吸一口气,微微歪头:“跟我来吧。” 凌越觉得他表情很有趣,揣着衣兜随口逗他:“怎么?你好像很不待见我的样子,是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汪灿仿佛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脸色更臭了:“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而且明明是你不待见我!” 凌越疑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汪灿没好气地瞥她:“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把我当空气。” 凌越笑了笑:“好吧,我知道。” 汪灿等了又等,都要走到食堂了,居然还没听到她的后续。 所以她的意思是知道每次他跟她说话,她都没理他,把他当空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直气人! 一顿饭汪灿都吃得气鼓鼓的,偏偏某人还心情很好,似乎真的在考察自己以后要生活的环境,时不时问他各种问题。 “你们食堂的厨师是哪里人?平时擅长做什么菜系?味道很一般啊。”凌越挑挑拣拣,仿佛是在饭店消费一样。 汪灿忍不住提醒她:“过了正餐时间,这里绝对没有其他食物可以饱腹,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凌越皱眉,不太满意的样子:“为什么没有夜宵?” 汪灿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有夜宵!” 凌越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习武之人消化能力好啊,没有夜宵这一点很不好,下次见到汪先生,得提一下意见。” 汪灿懒得理她,埋头吃饭。 凌越又说:“难道是因为你们汪家人只吃不干,平时没有收入,所以经济不够宽裕,才不给你们安排夜宵?” 汪灿差点被呛到! 凌越自顾自说:“你们这个基地的装修也很落后,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各种锻炼器材也简陋至极,看到你们上黑课的训练室,我差点以为到了老年活动中心……” 汪灿捏紧了筷子,额头青筋直蹦。 偏偏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还轻飘飘说:“你怎么脸红了?是害羞了吗?” 汪灿:“!!!” 明明是气的!气的!!气的!!! 全程通过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备目睹了这一切的汪先生和汪岑:“…… ” 汪先生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搞暧昧的,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第一心腹,汪岑。 汪岑也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打情骂俏,吗?” 汪先生差点被他最后那个“吗”字给气到了,很想对他说一句:我在问你,结果你反过来问我?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决定要不然找个临时外援? 但是该找谁呢? 苏南?不行,人被关着呢,而且苏南似乎对无邪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感情。 找汪小媛?汪小媛对黎蔟,黎蔟又对凌越…… 总感觉,不太合适? 最后汪岑只能勉强道:“至少现在看起来,凌越对汪灿确实挺感兴趣的。” 甭管这个“感兴趣”具体是哪个方面。 汪先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此表示赞同:“那就继续安排他和凌越接触,另外,你说凌越似乎发现了汪小媛身上的不对劲,具体跟我再说一说。” 汪小媛这个人,在他们汪家,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类人。 这类人还有另外几个。 不过目前放在总部的,只有汪小媛。 就在两人分析凌越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信息,她是否真的愿意加入汪家,加入汪家后,她又可以给汪家带来什么时。 突然有人跑来告知二人。 “黎蔟不见了!” “什么?!”汪先生和汪岑震惊,第一反应就是,凌越! 汪岑:“凌越在哪里?” 来人说:“在训练室,和汪灿一起。” 汪先生皱眉:“一直都在那里?” 来人摇头:“不是,他们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在附近散步,最后两人聊到我们汪家的黑课到底是不是垃圾,汪灿不服气,两人就去了训练室。” 在这人回答的时候,汪先生已经在拉电脑上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 确定了汪灿和凌越的行踪轨迹确实如他所说。 汪岑问:“具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来人详细说到:“下午,凌越在和汪先生你们在房间里的时候,黎蔟在外面一直闹着要冲进去,汪灿不耐烦,就把他敲晕了,让人送回了宿舍。后来傍晚时,黎蔟醒来,第一时间就要出来找凌越,但是在路过湖边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不见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听到黎蔟忽然在湖边消失不见,汪先生和汪岑都难以置信。 汪先生问:“什么叫忽然消失?” 来人踌躇了一下,似乎也被当时的情景惊呆了,此时还有些惶然不安:“就是他走在湖边的时候,手里的灯一下子掉到了水里,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监控器也是正常运转的,但他整个人,就是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汪岑追问:“你们跳进水里找了吗?” 来人点头:“已经找过了,到处都没找到人。” 到现在想起来,来人都后背发凉。 其他和他一起的汪家人对此也十分震惊,此时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里可是汪家总部的核心区域。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在肉眼监控和设备监控的双重目睹下,凭空消失呢? 第99章 信仰的崩塌 黎蔟的凭空消失,已经是无法隐瞒的事实。 汪先生立刻下令,“通知各小组集合!全力搜捕黎蔟!” 汪岑应了一声:“是!” 同时,汪先生自己也带着人前往训练室,找凌越! 他还是认为黎蔟的忽然失踪,与凌越有关。 汪家基地里,紧急集合的哨声不断响起。 在宿舍的汪小媛惊疑不定地站起来,打开房门,看见所有人都在往集合点奔跑。 她想起黎蔟,连忙跑去黎蔟的宿舍,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追着人流也跟了上去。 汪灿作为行动小组的总组长,听到集合哨声,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集合,却在即将跑出训练室的时候被凌越从身后单手按在了墙上。 汪灿皱眉,挣扎着:“凌越,你放开我!外面出事了,我现在必须去集合!” 凌越却看着门外的走廊尽头,说:“或许,你需要等一等。” 汪灿不明所以,手还在使劲撑着墙壁,想要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什么等一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现在你立刻放开我!” 就在这时,汪先生也带着人出现在走廊上。 听到凌越刚才的话,汪先生笑了几声:“凌小姐果然耳力超群,汪灿,你留一下,今晚的黑课,有汪岑带队。” 汪灿满眼疑惑,却还是停止了挣扎。 凌越也顺势放开了他,走到门口,对汪先生说:“看起来,突发事件和我有关?” 汪先生皮笑肉不笑,死死盯着凌越,一字一句道:“黎蔟,失踪了。” 凌越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汪先生是在用黎蔟威胁我吗?” 汪先生皱眉:“你不知道黎蔟去哪了吗?” 凌越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慢慢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态,皱眉肃容:“汪先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汪先生被她的态度迷惑了,难道黎蔟的失踪,真的和她无关? 他看了汪灿一眼,汪灿也对黎蔟的失踪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反而让汪先生觉得很棘手。 如果黎蔟的失踪是凌越搞的鬼,只要拿捏住凌越,黎蔟被找出来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来,关于“黎蔟凭空消失”的事,也不会再继续对总部的汪家人产生影响。 可如果黎蔟是真的在汪家人和运算部门的双重监控下,凭空消失的,那将造成的影响…… 想到这里,汪先生背后已经悄然生出一层冷汗。 他仿佛目睹了很多年前汪家搞垮张家的那一幕。 对内部成员的怀疑,对信仰的质疑,最后在对高层的信任崩塌之下,整个大厦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而汪家也将面临着一切! 对内怀疑是否有奸细叛徒没有被运算部门的系统及时辨认出来,进而对被汪家视为信仰的绝对信任的运算部门系统产生怀疑,然后产生思考。 思考这些年来,因为系统给出的比例达到30%而被清理的“叛徒”,又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叛徒? 这对依靠系统发展了这么多年的汪家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 而且失去了对系统的信任,他们又要如何辨别谁是汪家人,谁是叛徒,谁是奸细? 即便是汪先生自己,一时半刻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惶然无措。 曾经他是那样坚信着汪家永远不会被打垮。 哪怕康巴洛人出动,联合九门甚至张家残余势力,对他们进行剿杀。 只要还有汪家人活着逃出去,他们就可以继续依托信仰,再次蛰伏起来,将汪家重新发展壮大! 因为汪家本身就不是靠血脉建立起来的,他们只需要有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就永远杀不完。 可现在…… 一切的思索只是在转瞬之间,汪先生给汪灿打了个眼神,让他先归队。 而后对凌越勉强笑了笑:“今晚我们有集体黑课,就不继续招待凌小姐了,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客房。” 现在他还是不能放弃从凌越身上找线索。 暂且假装放她自由行动,实际上所谓的客房里,早就装满了监控设备。 附近也安排了监视的人手。 只看她今晚会不会有所行动! 汪灿被汪先生带走问话去了,基地里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搜索的小队。 凌越没想到负责带她去客房的居然是汪小媛。 汪小媛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似乎在担心黎蔟。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直到把凌越送到客房,汪小媛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凌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鸭梨去哪了吗?” 凌越转身,靠在门框上,一手撑着另一边的门框,整个人横在门口。 面对着揪着手指低头唯唯诺诺站在她面前的汪小媛,乍一看,很有点大姐头欺负小女孩的架势。 凌越不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她。 本就局促的汪小媛越发紧张了。 直到汪小媛有想要逃跑的迹象时,凌越才抬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在汪小媛抬头看来时,凌越笑了笑,语气很平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九十多岁,还没变老的。” 汪小媛闻言,脸色骤变,她瞪大了眼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想要往后退,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掐住了脖子。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道并不重,甚至都没有给她带来窒息感,却让汪小媛用两只手去掰都掰不开。 她眼泪汪汪,只能被迫仰着脸看凌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开我!” 凌越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抚了一下。 而后在汪小媛恍然大悟的神态中,轻轻颔首:“想起来了?当时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谁。真正的沈穹,早就在高考结束后被黄严带去古潼京,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汪小媛不再挣扎,她望着凌越:“你会摸骨?” 凌越没回答她这个废话问题,继续说:“汪岑对你的态度很奇怪,汪灿也是,似乎很瞧不上你。如果汪家追求的理想里,有长生这一项,你应该算是一个重要的实验品,为什么你会被当成普通的汪家人?” 听到这里,汪小媛忽然笑了出来,脸上还有眼泪:“那你可就看错了。” 凌越狐疑歪头。 汪小媛不再去掰她掐着自己的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觉得我这张脸是假的吗?” 凌越在她脸上逡巡,摇头。 汪小媛眼神有些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我确实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但我又不是真的活了那么多年。” 凌越想到什么,松开了控制着汪小媛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等一下,我先清理一下房间。” 汪小媛抓住了她的手,摇头意味不明地说:“不用了,反正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似乎有脚步声在快速向这边靠近。 汪小媛虽然没有凌越那么好的耳力,却早就猜到了,她加快了速度:“是青铜门里的黑物质!我是被……” 伴随着一支麻醉剂射入汪小媛脖颈,汪小媛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本身附近就有负责监控凌越的汪家人,在察觉到汪小媛有暴露自己秘密的意向,汪先生第一时间下达了抓捕她的命令。 附近的汪家人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前后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不到,根本不足以让汪小媛说出更多的话。 不过,凌越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阻止汪家人对汪小媛的控制。 她只是站在房间门口,默默看着汪小媛被人拖走。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 汪小媛说她确实活了八十多岁,却又不是真的活了这么多年,又说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脸和真沈穹的一样,她和沈穹是否有某种关联? 最后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是被?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和她的这种状态,有直接联系? 凌越当然可以在汪家人出手的瞬间,带着汪小媛闪开,让她得以说完最后一句话。 但凌越同样知道,如果她真的听汪小媛说完那句话,汪先生不会放任她继续呆在这里。 而明天,是无邪带人攻进来的时间。 他们需要留给汪家人足够的时间,去酝酿、散播那种信仰倒塌的恐惧和不安。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第100章 无邪没死【礼物加更】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熬的。 汪先生一直等待着搜索结果,汪涔和被反复询问过后的汪灿带着人,一遍一遍地搜索汪家里里外外,黎蔟失踪的那个湖泊更是灯火通明。 被关起来的苏南听到了基地里的紧急集合哨音,却再也生不出对汪家的关心和担忧,她更深刻地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与无邪有关的思索中。 汪小媛从麻醉药里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实验室,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仿佛回忆起了那些彻骨的痛。 她麻木地蜷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嘴里会泄漏一个无声的名字:黎蔟。 远在汪家大本营对面山头的无邪等人,也在煎熬中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利用无邪曾经教过的三棱角光线错觉,加上某几人的帮忙,成功完成“凭空消失”任务的黎蔟,也在躲藏点安静地看着手表秒针一步一步,向前跳动着。 凌越倒是想睡,可面对满房间无死角的视线窥探,凌越尝试了一下,果然睡不着! 所以还是打坐吧! 第二天,天才刚朦朦亮,凌越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凌越门都没锁,直接喊了一声“进”,门口的汪涔就推门而入。 进来后他先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而后才对凌越说:“凌小姐,汪先生有事找你。” 精神不太好,对凌越的态度也没了昨天的客气。 显然经过这一夜,汪先生对待凌越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凌越无所谓,非常自然地微微颔首:“稍等,我洗漱一下。” 汪涔皱眉,态度强硬:“凌小姐,你看起来很好,现在就可以出发。” 凌越终于沉了脸,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是在命令我吗?” 汪涔抬手摸着腰间的枪,对凌越冷冷一笑:“不是命令,是威胁。” 还挺坦率的。 凌越叹气:“所以也不会有早饭可以吃吗?” 汪涔心里骂娘。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整个汪家都要翻天了,谁tm还能按时准备早饭啊! 他已经不耐烦和凌越啰嗦,拔出枪就想上前。却不想枪刚拔出来,凌越忽然抬手对他弹出了一枚红灿灿的东西。 汪涔只觉得眉心一凉,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伴随着他再也听不到的一句话:“你这个人,性格真糟糕,红宝石送给你,希望你下辈子能热情似火。” 虽然这颗宝石是假的,切割雕琢的工艺也糟糕到不忍直视。 说完,凌越对着房间里的一个摄像头说到:“汪先生的待客之道,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但我和汪家做朋友的心,还是很坚定的。” 她对摄像头笑了笑,矜贵中带着一点自说自话的傲慢:“希望待会儿我们还能共进早餐。” 正在通过摄像头盯着凌越的汪先生脸色铁青,他看着躺在地上,眉心缓缓绽出一朵红色血花的汪涔,明白自己这是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 将监控器视频放慢三十几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凌越从手腕上的缠丝金手镯上捻下来一枚装饰用的米粒大小的宝石,随手屈指一弹,这枚宝石就以快过子弹的速度击中了汪涔眉心,直接要了他的命。 无论是凌越神鬼般的武力,还是她谈笑间随手取人性命的果断狠辣,都在证明着她的非同寻常。 绝对不能让她找到自己! 汪先生咬咬牙,一捶桌子,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同时给旁边的汪灿下达死命令:“通知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凌越!” 同样目睹了凌越出手的汪灿知道,要杀了凌越,他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他没有犹豫,立刻应声。 就在此时,基地外面忽然传来阵爆炸声,正准备去密室躲避凌越的汪先生一愣:“怎么回事?” 顾不得离开,汪先生立刻操作电脑,调出外围监控。 汪灿也打开对讲机:“巡逻小队请回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敌袭!是九门的人!他们攻打进来了!” 同时,汪先生也从监控里看到了无邪等人。 “无邪没死?!苏南背叛了汪家!杀了她!”汪先生大怒,“traitor!” 到现在,汪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黎蔟根本就是无邪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他们把怀疑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同时,无邪将苏南与汪家隔离起来,进行策反。 再将策反成功的苏南放回来,利用他的假死信息,麻痹汪家对九门的监控。 同时,汪家总部的位置也必然是她暴露的! 汪先生憎恨叛徒和无邪的同时,又心生胆寒。 他们到底是怎么瞒过系统的? 就连苏南,明明已经背叛了汪家,系统给出的比例居然还是5%。 要不是汪岑对她过分熟悉,而自己也对苏南失踪的时间太久心生怀疑,恐怕真要叫她成功地潜伏回来了…… 汪岑死了,本身就一直是行动队二把手的汪灿顺势接过总领队的职责,向各小组下达命令,同时自己也去往关押苏南的地方,准备处决苏南。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也存着巨大的疑惑。 当初汪灿被蓝袍藏人丹利用族规中的一条——汪家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身上有大凤凰纹身之人的命令。 被迫在黎蔟失踪这件事上给予了一定的方便。 因此汪灿对黎蔟的凭空消失除了有些好奇到底哪些人是内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震撼。 但苏南居然能在背叛了汪家之后,在系统那里得到5%的比例。 这对处决了不知多少比例超标的汪家人的汪灿而言,绝对是撼动心神的。 曾经他和很多汪家人一样,视系统为神明,从来没有怀疑过比例达到30%的人是不是真的该死,即便其中有很多他所熟悉的人。 一起训练的同期,一起拼杀的战友,帮助过他的朋友,甚至教导过他的老师…… 在系统给出的比例面前,他对他们的死只有痛恨。 痛恨他们对汪家的不忠,却从未想过,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高挺的喉结滚动了数回,汪灿咽下心底即将涌起的汹涌的情绪,步伐挺阔,目光直视前方。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依旧是那个坚定不移的自己。 砰——! 苏南抬头,看见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汪灿,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 想到自己为了汪家,抛弃了无邪,想到被汪家人托付生命的比例,苏南忽然笑出了声。 是自嘲,是讽刺,也是迷茫。 她眼眶红了,脸上却没有半点一夜未睡的憔悴,站起身看着汪灿,似喟叹似呢喃:“汪灿,你说,系统永远都不会错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汪灿一路上不断在内心询问自己的问题。 他握枪的手指紧了紧,暗暗咬牙,冷气道:“无邪根本没有死,他带着九门的人已经攻进了基地。” 苏南一怔,心中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瞬间生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有些人,哪怕你知道他骗了你,也无法去恨他。 汪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骗过系统的?” 苏南立刻意识到,原来这位桀骜冷酷的刽子手,也对系统生出了怀疑。 她噗嗤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 在汪灿咬牙切齿的逼视下,苏南擦了擦眼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无端的透着几分绝望。 她说:“汪灿,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第101章 汪先生别害怕【礼物加更】 在冲进汪家总部后,无邪带着黑瞎子率先朝核心区的主建筑潜伏而去。 他要尽快找到运算部门,对其进行摧毁! 运算部门的具体位置,黎蔟已经在发报机里告知过无邪。 因此冲进大厅后,他只是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向着拱门方向的走廊尽头跑。 黑瞎子自然紧紧跟随。 王胖子张鈤山他们也带着人从另一边绕了过来,双方汇合,身后也传来阵阵枪声。 是汪家人察觉到主楼有人入侵,分散人手追了过来。 “阿越妹子跑哪去了?”王胖子喘着气扯下脸上的围巾,“天真,她就没说在什么地方跟咱们汇合?” 要是有了凌越在,追来的汪家人那还不是嗖嗖就没了。 张鈤山果断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无邪把其他人都留给张鈤山,自己只带了黑瞎子和王胖子。 无邪没有说,凌越其实并没有说过要和他汇合,他猜测,凌越进汪家总部,有自己的事要做。 或许,他们最终会在运算部门碰上。 “入口在那里!”无邪对照着黎蔟的描述,找到了入口。 但这么重要的部门入口,居然没有人看守,这实在让人怀疑。 黑瞎子让两人等着,自己去打开了门,拉开铁栅栏的瞬间,看见了倒计时马上就要归零的炸药。 黑瞎子一惊,赶紧往后跑:“有炸药!” 三人立刻卧倒,好玄没被炸个脑袋开花。 王胖子爬起来,一边拍头上的灰一边骂骂咧咧:“这帮狗r的汪家人,真阴险!” 黑瞎子还有功夫接话:“咱们都要抄人老家了,还不兴人家狠一点啊?” 王胖子“嘿”了一声:“我说黑爷,你到底哪一伙的!” 无邪甩甩嗡嗡作响的脑袋,都要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斗嘴。” 无邪不愧是建筑系高材生,虽然毕业后从业的路子越走越偏,但专业知识没少用,这会儿也没荒废。 稍微观察了一下房屋,心里就大概有了底:“这栋楼真有意思,做的居然是顶楼防水。” 王胖子也东瞅瞅西看看,没看出什么来,“什么意思?” 无邪解释道:“这栋楼原来应该是另一栋楼的顶楼,后来往上加盖的,我们要找的,是往下面的路。” 王胖子一听,这可是自己的老专业啊! 立刻来劲了,翻起背包里的炸药,很快就在无邪划出来的一块地面摆上俩定时炸药。 三个人往门外一躲,爆炸声过后,一个向下的洞就炸了出来。 路炸出来了,王胖子赶紧跑回去找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带着声声慢和坎肩等人堵在一个楼道口,把追进来的汪家人硬逼在楼下,一行人且战且退,陆续跳进了向下的洞里。 王胖子在最后面,一边往门上拴炸药一边念叨:“我炸死你们这帮孙子!” 在无邪进入地下楼的时候,汪先生就通过监控注视着他们的一切行动。 确定手下已经无法阻止无邪等人对运算部门的入侵,汪先生双手捂着额头,闭上眼深深叹息。 随后,他拿起对讲机,对汪灿下达了最新指令:“实施最终计划!” 最终计划,激活系统的自我防御机制,以及,用毒气灌满整个地下楼! 正在追击无邪等人的汪灿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奔往系统所在方向的无邪,他其实也…… 迅速收敛思绪,汪灿对各小组下达命令:“各小组请注意,各小组请注意,立刻撤离主楼!” “1小组已收到。” “2小组已收到。” …… 已经开车准备离开的苏南听到紧急撤离的哨音后,想到无邪很可能已经进入了运算部门所在的地下楼,果断将方向盘一把甩了回去。 她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了,现在无邪需要她,她绝对不会再放弃他第二次! 被白蛇带人从躲藏地点救出来的黎蔟拒绝了先撤离的安排,撒丫子往主楼跑:“那里还有我要拿的东西!” 那是在看见的第一眼,他就想带走送给凌越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白蛇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必须拿的?!” 人已经跑了,没办法,白蛇也只能带着人追上去。 小三爷给的命令就是让他们把黎蔟接出来,安全地送离。 另一边,只是故意把汪先生吓得躲起来,好方便自己找人的凌越终于找到了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汪小媛。 看到凌越推开门直直地朝自己走来,不曾犹豫的眼神,坚定从容的步伐,就这样无需钥匙,就劈手拉开了关过她许多岁月的铁笼。 这一刻,汪小媛怯懦彷徨的内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此前深陷泥潭的窒息感在迅速褪去,她仿佛被人从地狱中强行地拉回了人间…… 凌越伸手把呆呆傻傻坐在那里不动的汪小媛拽了出来,皱眉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怎么回事?他们给你用药了?” 汪小媛依旧呆呆的,看起来跟被注射了痴呆药一样。 这让凌越心下微沉,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一把将人抱起来,转身离开实验室:“我先带你出去,不过一会儿我要去找汪先生聊一聊,你是要一个人呆在哪里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之前还痴傻模样的汪小媛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凌越肩膀上,小声地说:“我知道他躲在哪里。” 所以不要丢下我。 凌越垂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往上抱了抱。 汪小媛就默默地双手圈住她脖子,让她能腾出一只手来。 她的视线越过凌越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渐渐远离的实验室。 真好啊,居然还会有人记得带她离开那里。 哪怕只是觉得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人,也挺好的。 有了汪小媛带路,汪先生下达完最终命令后,刚带着人走出躲藏的密室,迎面就遇到了单手抱着汪小媛的凌越。 汪先生瞳孔一震:“你!” 不等跟在汪先生身边的几个汪家人反应过来,凌越已经驾轻就熟地一人送了一枚宝石。 这次的宝石都是真的,每一颗米粒大小都经过了手艺高超的宫廷匠人切割打磨,又有同级别的雕刻大家,耗时耗力地在如此小的宝石上小心翼翼雕出一朵盛开的红莲。 红莲花瓣舒展,层层叠叠交错分明,开在人的眉心,远看近看,必然是最美丽的。 郡主说闯荡江湖,就是要讲究,不能因为一时大意,就莫名其妙多了个难听的江湖名号。 对此,郡主还举例了许多江湖前辈传奇人生中堪称败笔的绰号,语重心长对她说:“小越,咱们不能高估了那帮江湖人的文学水平啊!” 于是就给她常年准备着一匣子这样的宝石,还换着颜色的来。 凌越隐约听过一耳朵,似是宫里的匠师们一看见她家郡主就头疼眼花…… 此时再看倒在地上的几人皆是眉心一点红,凌越暗自骄傲。 她对死亡的审美,还是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倒是可惜了没让无邪看到。 要不然,待会儿把那几颗真宝石抠出来安回手镯上? 凌越转瞬的走神,也不耽误她在汪先生拔枪的瞬间给他来一针。 手镯上一共十六枚米粒碎宝石,宝石之下是细如牛毛,柔韧度各有不同的特殊金属针。 只需要内力激发其中的弹射机关,就可令人防不胜防,瞬间中招。 为了防止有人能用磁铁将扎入体内的牛毛针吸出来,凌越手镯里的暗器用的从来都是对磁铁不会产生反应的特殊金属。 在原来的世界,这种金属还算特殊珍贵,到了这里,凌越才发现,这种金属的可选择面还能如此广。 手镯是黄金的,针是没有原磁体结构的,昨日自然没有被汪先生特意安排的强磁安全通道“没收”。 汪先生根本没看见针,只感觉脖颈上一麻,整个人就没了力气。 他骇然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凌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凌越踢了他一脚,轻声安抚道:“别害怕,我只是想和汪先生聊一聊。” 第102章 前首领的女儿 凌越确实只是想跟汪先生聊一聊,“可惜不能用上测谎仪,昨天体验的时候我就挺想自己上手试试的。” 汪先生浑身发软,勉强靠坐在墙脚下,抬头看着她。 在看到她那张淡漠冷静的脸时,忽然露出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凌越,无邪马上就要死了,他下去的地方已经开始释放毒气了。” 接连遭受了苏南、汪小媛和黎蔟的背叛,汪先生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儒雅沉稳,眼底闪烁着偏执的癫狂。 是他们,给汪家带来了彻底的毁灭! 凌越微微蹙眉,单膝跪地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汪先生看到她的无动于衷,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以为,汪小媛昨晚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被凌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汪小媛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凌越。 却见凌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那张深邃冷艳如玉雕琢的脸庞,在穿过门框,斜照进来的朝阳中,显得冷漠富有神性:“你们汪家,什么人,会给刚出生的孩子,纹上凤凰?” 破罐子破摔的汪先生瞳孔骤然一缩,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挣扎着想要去拽她:“什么?你见过?那个孩子在哪里?!” 他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 凌越歪头,凝视着他,仿佛已经从他焦急渴望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你只有两个选择,告诉我答案,我或许会让她知道她的身世。或者不告诉我答案,我会告诉她,她的父母是早已脱离汪家的普通人,从此她会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汪先生陷入了抉择,他眼神闪烁,仿佛一时有些为难。 最后,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只有汪家高层的子女,才会在出生后不久,有资格纹上凤凰。如果你说的人,今年30岁,那她应该是我的侄女,也是上一任汪家首领的孩子。在三十年前,她父母遭到九门的清剿,从此以后她失去了下落。” 凌越微微颔首,站起身准备离开。 汪先生一愣,忍不住叫住她:“凌小姐,她现在叫什么名字?这些年一直在哪里生活?” 在凌越回头垂眸看他时,汪先生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兄长嫂子一起死在了三十年前。” 凌越勾唇一笑:“你说的毒气,能停止吗?” 汪先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稳住了:“当然可以,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认识的人不是你侄女,她今年才26岁。”还是个活力满满的青春靓女。 汪先生脸色一变,眼底伪装的温和又化作阴郁:“你在耍我?” 凌越觉得他这个人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还不等汪先生想明白她所说的“骗”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凌越已经头也不回地招呼汪小媛:“走了。” 汪小媛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汪先生,在对上他毒蛇一般的眼神时吓了一跳,赶紧“哦”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人真的走了,汪先生还有点不敢置信。 凌越费力气抓他,就为了问那么一个问题? 现在就这么放了他? 等了一会儿,确定人真的已经走远了,汪先生再也稳不住了,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管是五米之外桌子上的电话,还是三米之外地面上的枪,只要他能拿到一样,就能叫来手下带他离开! 等他离开这里,他会有一份礼物送给无邪,送给凌越,呵! 然而就在他费尽心思,终于爬到手枪旁边,伸手将之紧紧抓在手里时,汪先生忽然感觉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种痛,仿佛有针不断在他心脏里,伴随着每一次心脏的鼓动,越扎越深。 咚—— 咚咚—— 因为奋力爬动,他的心跳本来就在加速,现在情绪一紧绷,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 当每一瞬间的生命,都必须建立在无尽的痛苦中时,活下去的每分每秒都成了一种煎熬。 时间也在煎熬中,无限拉长。 在承受了不知多久的痛苦后,那颗擂动他浑身血液,艰难维持着他生命的心脏,终于被一根细不可察的牛毛针的冲撞下,永远停止了运动。 走廊外,汪小媛追上凌越,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凌越,你就这样放了他吗?” 总感觉这样太危险了。 汪小媛虽然不相信汪先生是什么顾念亲情的人,但看样子,那个从小就被纹了凤凰纹身的人对汪先生而言,意义重大。 在暴露了这个人的存在后,又让汪先生跑掉,以后他会不会对凌越不利啊? 凌越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她:“你希望他死?” 这个汪小媛,不是汪家人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汪小媛揪着手指,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才听到她蚊子似的声音:“我不是汪家人。” 似是担心凌越没听见,汪小媛抬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之前被张会长抓了,然后我就被策反了,真的!” 汪小媛还说:“我的任务,就是在黎蔟被带进来后,尽量帮助他熟悉汪家的一切。” 凌越忽然站住了脚,回头看她:“那这么说,现在你被九门的人抓住也不会有危险?” 汪小媛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只要她不对九门的人动手,张鈤山和无邪他们最终都会遵守曾经的承诺,放她离开,让她去过向往了很久的普通人的生活。 就像那个按照她的模样,复刻出来的沈穹一样。 凌越转身,倒退着一步步往前走,口中交代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去找大部队,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跑了,速度越来越快。 跑到走廊尽头最接近主楼方向的时候,凌越毫不犹豫地踩着护栏,从三楼一跃而下。 汪小媛连忙跑过去,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 看到她落地后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凌越消失在主楼大门入口,汪小媛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所以刚才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在意吧。 “无邪。”汪小媛垂眸抿唇,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仿佛追逐灯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真是一个让人嫉妒又羡慕的家伙。 汪小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 她没有下楼,而是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在推开那扇门时,汪小媛从一个死去的汪家人身上找到匕首,缓缓走向趴伏在不远处地上的汪先生。 察觉到他一动不动,汪小媛谨慎地查看了他的颈动脉和气息,确定人已经死了。 她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而后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 果然,在隐秘处,汪小媛找到了两个监控摄像头,又用汪先生常用的密码打开了他的电脑。 删除电脑里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后,汪小媛还是不放心。 又去这层楼的其他房间找了汽油酒精等,全部泼在汪先生死去的房间里,最后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03章 总部失控 凌越一路跑得很快,进了主楼后,人就越来越多。 汪家的人和九门的人缠斗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凌越只能尽量绕开。 绕不开的,或者想要出手阻拦她的,她就一律给了一个众生平等掌,且让他们都晕着吧! 有了她敌我不分的架势,之后的走廊过道就顺畅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把那个什么毒气关了吧! 虽然老汪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实话,但是万一呢? 也是巧了,她刚跑到汪先生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机枪的扫射声。 伴随着黎蔟崩溃的大喊:“这个到底怎么关啊!能不能把电源拔了?!” 此时此刻,凌越这个不懂电脑的真·老古董听闻此言,都忍不住想由衷地夸这家伙一句“天才!” 谁家系统指令是靠电脑的电源触发的啊?!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痛呼,是苏南?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镯,镶嵌宝石的地方已经光秃秃一片了。 只有里面的牛毛针还剩几根。 干脆就近摸了把掉在地上的枪,凌越一个侧身闪了进去,瞬间扫视全屋,确定敌我双方具体分布。 眼看汪灿就要往躲在办公桌后的黎蔟和苏南逼近,凌越忽然出声喊了一声“小汪!” 汪灿立马转身将枪口调转过来,却在瞳孔触及凌越时骤然一缩,扣动扳机的手指也下意识顿了一下。 同时,黎蔟和苏南也看见了忽然出现的凌越。 整个人都要急疯了的黎蔟眼睛一亮:“凌越!” 苏南也潜意识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松到一半,苏南又被迫把这口气拎了起来。 在汪灿犹豫的瞬间,凌越已经笑着扣动扳机,然后…… 她居然没开保险栓?!! 苏南都要被那口半途而返的气给噎晕了,黎蔟也震惊了:“不是凌越,你怎么回事?!” 汪灿也被凌越突如其来的意外闪到了脑子,好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果断扣动扳机,一串子弹疯狂扫射而出。 凌越也愣住了,一个前扑翻身就滚到了办公桌后面。 幸亏汪老板的办公桌用料讲究,尺寸还足够大。 不然躲他们三个人,连带一台电脑,恐怕位置还不够挤。 苏南还是第一次看见凌越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你不会用枪你捡它干什么?!”就凌越那功夫,随随便便一颗石头也要比没有开保险栓的枪好用吧! 凌越也很冤:“我就是在门口捡的,谁能想到那位尸兄到死都没机会开一枪啊!” 这么说起来,还是刚进来时开枪打死了对方的苏南的错了? 黎蔟抱着脑袋狂揉头发:“不是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汪灿要过来了!” 凌越给了他一个白眼:“小小汪灿,看我的!” 黎蔟还以为凌越要用绝世武功,或者放什么大招。 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心里还是偷偷期待了一下下。 然而! 凌越对着汪灿隔空喊话:“汪灿,你难道不想亲眼去看看,你们之前奉若神明,掌控着所有汪家人生死的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错误吗?” 黎蔟无法理解,反而是苏南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后转眸,深深地看着凌越。 苏南越来越好奇,凌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神秘莫测强悍无匹的身手,冷静幽深洞若观火的眼睛,还有深谙人性,轻易就能动摇汪灿信念的语言…… 如果她没记错,汪灿和凌越相处的时间,拢共也不超过三个小时吧?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仿佛永远有着稳定而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始终如一的信念。 苏南真的很想知道,凌越会不会也有内心被攻破,信念被崩塌的一天? 不出苏南所料,汪灿在听到凌越的话后,果然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他在原地躲着没出声,似乎在犹豫。 凌越却没有等他做出选择,而是趁人不备,从办公桌旁边的窗台上一跃而起,动如脱兔,转眼间闪身来到汪灿躲藏的沙发后。 汪灿发现被骗了,当即抬枪,却在下一秒,伴随着手腕清脆的响声,手里的枪被远远踢开。 他本人也被凌越在胸前点了两下,整个人再也无法动弹。 凌越把人拎到黎蔟面前,按了按汪灿的头:“密码!” 汪灿都要被她气疯了:“凌越,你骗我?!” 说什么问他到底想不想亲眼看系统为什么会出错,结果趁着他犹豫的时候偷袭! 凌越又顺手拍了拍他脑袋:“你上课的时候,你老师没教过你,绝对不要把选择权交给敌人吗?” 汪灿咬牙。 黎蔟和苏南也被凌越的再三反转给弄懵了。 还是苏南率先回过神来,无邪还等着他们去救呢! 苏南尽量劝说:“汪灿,凌越说得没错,现在你任由毒气把运算部门淹了,你想去查看系统都没机会了!” 汪灿不吭声。 黎蔟都要揪他衣领了:“你倒是说密码啊大哥!” 凌越提醒他:“你说了密码,我就告诉你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错。” 汪灿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狐疑地看她,仿佛在说:你不会又骗我吧? 凌越蹲下身,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真的,不骗你。” 汪灿眼神犹疑不决,还是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句:“是比例,30%!” 黎蔟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刚才就在注意汪灿心脏跳动频率的凌越点点头。 黎蔟果断输入。 倒计时在还剩六秒钟的时候终于停了! 黎蔟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笑了出来。 苏南也笑了笑,转眼看见办公桌上掉下来的微型话筒,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去拿。 凌越这时念了一串密码,问汪灿:“你知道这个密码是什么吗?” 汪灿不明所以,“你从哪里来的密码?” 凌越说:“我问汪先生关闭毒气的密码时,他说的。” 汪灿总觉得这串密码有些奇怪,皱眉思索,旁边的苏南拿着微型话筒想对无邪最后说句话。 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再见他一次,但她该说什么呢? 黎蔟把电脑撇一边,好奇地问凌越:“你之前去了哪里?怎么忽然又跑来了主楼。” 就在这时,汪灿忽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串密码是高层专用密文!意思是…… ”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楼都在剧烈晃动。 在连续不断的楼层龟裂倒塌声中,汪灿的话几乎被掩盖:“是失控!总部失控!我曾听人提起过,说我们总部下面镇压着什么东西!” 苏南显然也隐约知道一点什么,此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想什么,对着急促大喊:“无邪,我是苏南,主楼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快跑!” 凌越已经在古潼京里深刻见识过这个世界地底神秘生物的多样性,此时一听不好,果断解开汪灿的穴道,同时喊了一声:“黎蔟!过来!” 黎蔟习惯性站起来凑到凌越面前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誓死也要挂在她身上。 凌越见状,也不多操心他的小命,在地板和天花板同时开裂,有家具和混凝土楼板不断砸落的同时,左手苏南右手汪灿,匆匆说了一句:“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落地的姿势好不好了!” 话音刚落,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凌越就将人一前一后,从已经开始变形扭曲的窗户丢了出去。 前后时差不超过两秒。 然而也仅仅两秒,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地板猛地一沉,已经再也没了能让人立足的地方! 凌越带着黎蔟一个纵身,踩着不断垮塌下坠的书桌、墙壁、天花板,一路往上。 并不是她不想从窗户跳出去,而是整栋建筑楼都在往下沉! 下沉速度太快了,只要凌越稍微迟疑,就要被残破的建筑拉着一起掉下去。 第105章 汪家的秘密【礼物加更】 黎蔟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睁开眼往左一看,一排裸露的钢筋仿佛钢叉从他们左边砸落! 往右一看,被撞击得不断翻滚下坠的铁皮书架带着风,从他们肩膀旁边擦过! 好在多来几次,确定凌越每次都能带着他避开这些危险,黎蔟才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抽空往下一瞄。 然后整个人狠狠震撼住了:“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它们在往上爬!” 主楼并不是高层建筑,一共只有五层,在最后踏上建筑顶端前面装饰用的三角形屋顶时,凌越才抽空往下看去。 就见原来的五层大楼的所有内部楼板天花板都塌了,外墙也被拉扯得扭曲残破,只剩些许承重墙的残骸破骨支棱着。 原来的地下楼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 仿佛地底巨人终于睁开的漆黑眼瞳。 而在眼瞳边缘,一些类人生物或敏捷,或缓慢地不断向上攀爬。 凌越目力绝佳,比黎蔟看得更清晰,她看见那些东西在往上爬的过程中,遇到挂在废墟上的残破尸体,会停留下来,争抢着吞吃进食。 它们仿佛饿了几个世纪,只是一条手臂也能引来几十只这种生物的疯狂抢夺,为此甚至不惜互相残杀。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些东西看起来没有智慧。 坏消息是这些东西吃人。 黎蔟这会儿也看到它们时不时扎堆厮杀的情形,疑惑道:“它们好像在抢什么东西。” 凌越把他脑袋掰回来,“注意一下,我要把你甩出去了。” 黎蔟大惊:“不是,凌越,这里这么高,你把我甩出去,我真的会摔死的!” 根本不需要像刚才的苏南和汪灿那样,能不能活还要看落地的姿势好吗?! 凌越失笑,示意他看外面:“无邪来接你了。” 黎蔟这时候才想起来看外面。 在进入运算部门,看破青眼狐尸制造的幻境,成功炸了用青铜门一角制造的计算机后,无邪就想去楼上找黎蔟和凌越。 没想到打斗过程中,有汪家人用炸药炸毁了通风口里安装的毒气管道,导致毒气蔓延。 黑瞎子强硬地拽着无邪离开了主楼。 也是因此,在听到苏南在广播里撕心裂肺的提醒时,两人才能及时带着九门的人从主楼退出去。 前脚刚离开主楼,后脚主楼就发生了意外。 没过一会儿,三楼窗口又“飞”出来两个人。 无邪他们还以为能用这种方式逃离主楼的应该是凌越和被她带着的黎蔟。 在九门这群人里,黑瞎子和张鈤山身手最好,果断上手接应了一下。然而等人接到了,定睛一看,却是两个汪家人! 无邪和张鈤山稳不住了,立刻逼问二人凌越和黎蔟在哪。 汪灿还没从凌越居然舍弃自己和黎蔟的生命,选择率先救他和苏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苏南及时说:“他们还在三楼!里面的楼层全部塌了!我看见凌越带着黎蔟往上面跑了!” 无邪抬头一看主楼已经变成废墟主题艺术品的墙面,顿时明白凌越为什么会选择往上跑。 他立刻喊了一声:“拿绳子来!” 身边却已经有一道人影蹿了出去,转眼间就已经踩着残破的外墙向上爬出去好几米。 是张鈤山! 已经从外围赶来的解雨辰抬头看着张鈤山的背影,皱了皱眉,也拿甩出龙纹棍,踩着一个伙计的肩膀跳上了外墙,游走龙蛇般靠着一杆长棍施展起红家特有的轻身功法。 反倒是把无邪落在了后面。 黑瞎子看看二人不断向上的身影,抬手顶了顶墨镜,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这玩意儿,怎么看着跟传说里的鬼洞似的,汪家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 王胖子背了个包,端着机枪挂着弹夹,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走了过来。 把手里的绳子丢给无邪,看着已经从地下爬到一楼的鬼东西,看了几眼,奇道:“它们怎么不从墙洞里爬出来?就知道往上爬呢?” 无邪迅速安排其他人撤离,一边往腰上套绳子,一边也在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和奇怪生物:“应该是有一定的限制,只是不知道当它们爬上顶楼的时候,还会不会被限制在里面。” 三人很快收拾妥当,也开始往上爬,期间跟那群怪东西就隔着一个墙洞面对面撞上。 那些怪东西就跟看不到他们一样,一门心思踩着彼此的身体争先恐后往上爬,仿佛那里是它们唯一的出口。 距离近了,无邪就看清了它们的长相。只见它们有的人身马脸,就像曾经在青铜门外看见的阴兵。 有的则人身蛇头,仿佛西王母宫蛇身人头实验剩下的另一半废物再利用成品。 还有的干脆没个人形,模样却叫无邪和胖子都愣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王胖子骂道:“看来汪家这是把他们老祖宗整出来的怪物都搬到这儿来了。这tm不是海猴子吗?!” 这群怪物有的速度比较快,有的就比较慢。速度最快的是死尸版海猴子,好在它们也最爱搞内讧,时不时就围在一团互相扯后腿。 这也让无邪三人得以往上爬得比它们快上那么一点。 凌越说是要把黎蔟丢下去,也就是吓唬小孩儿。实际上她在等张鈤山和解雨辰他们。 等有人上来了,凌越准备把黎蔟暂时寄存一下,等无邪到了,黎蔟就归他了。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凌越准备下去看看。 汪先生昨天告诉她的关于青铜门里的线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那里是世界的终极。 后来,汪小媛又说青铜门后的黑物质。 凌越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昨夜之所以放纵汪小媛被麻醉带走,除了要等无邪的计划最终实施,也有这一点原因。 汪小媛的身份是个谜,凌越和她也从未有过接触。 至于对方就因为黎蔟,而选择暴露涉及她生死的大秘密? 凌越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和牺牲。 现在,下面出现了疑似汪家隐藏的最大秘密,很可能与汪家目前掌握的关于终极的神秘存在。 无论如何,凌越都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第106章 镇压的尸洞【礼物加更】 在这样残破的墙壁上,解雨辰轻身功夫更胜一筹,最先来到凌越和黎蔟停留的三角墙顶上。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洞穴,以及不断往上爬的东西,确定它们的速度不至于马上就危及到此处,这才抬头转眸看向凌越:“要先离开这里吗?” 凌越一直在观察这群地洞里爬出来的东西,发现它们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努力寻找躲避阳光的掩体。 即便有新鲜尸体挂在向阳的残墙上,它们馋得暴躁地厮打同类,也没有冲出去抢夺食物。 看来它们惧怕阳光。 这倒是个好消息,之前不用担心它们跑出去四处吃人。 听见解雨辰的问话,凌越摇头:“我要下去看看,解老板,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黎蔟,等会儿无邪上来了你把人交给他就行。” 瞪大了眼睛看下面那群地底来客的黎蔟一听,又瞪大了眼睛看解雨辰和凌越:“凌越,你下去干什么?那群怪物要吃人啊!我刚才都看到了!它们在吃死人!” 遇到危险了不是应该赶紧跑吗?怎么还寻思着要下去呢?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黎蔟眼底的跃跃欲试就没停止过。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吧。理智上知道自己下去就是送菜,可感情上的冒险欲望就使劲鼓动着他年轻的心。 解雨辰可太熟悉黎蔟这种表情了,怪不得总有人说黎蔟像年轻时候的无邪。 解雨辰对凌越的决定并不太赞同:“你想下去一探究竟,至少应该做些准备,现在你连称手的武器都没带在身上。” 恰好张鈤山也爬了上来,听到解雨辰的话,眼底藏着几分得意,反手从后腰抽出凌越熟悉的墨竹。 昨天凌越为了顺利进入汪家基地,临时把体积大又醒目的墨竹留在了营地。 本想着今天大战结束后回去再带上,不想最后汪家大本营是彻底消灭了,却又冒出一个这么诡异的洞穴。 看着张鈤山抽出来的墨竹,本意是稍微拖延一下凌越行动的解雨辰默默看了他一眼,内心暗自无语。 偏偏张鈤山没注意这一眼,微笑着把墨竹递给凌越后,假作漫不经心地道:“早上出发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没有称手的武器,就顺手给你带上了。” 短短一句话,就暗含了许多意思。 诸如:其他人都没想到你有没有称手的武器,只有我想到了。 也诸如:这么重的武器也只有我能轻轻松松的“顺手”带上,还能带着它爬上来。 又诸如:要不是因为给你带了墨竹,我肯定不会上来得比某人慢上那么一点点。 竟将意思全然理解了个彻底的解雨辰:“……” 并没有多想的凌越确实有些惊喜,接了墨竹在手里挽了个花,笑着对张鈤山道了谢。 旁边还有个根本想不到这些深意的黎蔟在瞅这两人。 对于解雨辰,黎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的大名,黎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据说给无邪挂了两亿多债务,实乃兄弟圈的楷模! 解雨辰并不知道黎蔟是在如何腹诽自己,他果断转移话题,问张鈤山:“张会长,你见多识广,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要下去,提前多掌握点情报也是好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 凌越看向张鈤山。 在刚才往上爬的时候,张鈤山就已经观察过了,此时确实有点想法:“这些应该都是产生了未知异变的死尸,而且很明显来自不同的地方。” 他向下一指,指着一群粽子版海猴子:“你们看,这群海猴子浑身潮湿,表体滑腻如同裹了一层蜡油,明显死的地方应该是在水源或水汽充沛的地方。” 他又指另外的马脸阴兵:“这些马脸粽子情况就更复杂了,各个朝代的都有。尸身情况也各有不同,有沙漠地带的,有沼泽地带的,还有几个像是从海底墓里扒出来的。” 至于另外的蛇头人身粽子,情况差不多。 解雨辰得出结论:“所以它们是汪家人为收集起来,压在主楼地底的洞穴里的?” 黎蔟忽然喊道:“咦?它们被阳光照到就化成黑水掉下去了!” 三人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那群不知为何又扎堆缠斗的海猴子粽子里,有几只被推了出去,恰好被阳光照到,立刻就唧唧惨叫着化成了黑水。 其他海猴子粽子无知无觉,依旧在缠斗厮杀,最后有一只叼着跟人腿跃出包围圈,三两下就向下蹿得不见了踪影。 其他海猴子粽子也不追,继续往上爬。 凌越若有所思:“进食过的怪物,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另外三人闻言,注意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此! “难道之前汪家人就是靠定期投喂,才让它们一直待在地下?”解雨辰疑惑。 张鈤山摇头:“以它们对血肉的疯狂程度,只是投喂,恐怕还不足够。” 凌越就想起了变故发生前,似乎是无邪在地下楼里引爆了什么。 因为发现怪物怕阳光,凌越他们也有了闲心在上面讨论。 等到黑瞎子和无邪先王胖子一步上来,就看见黎蔟坐在墙上,一手抓着凌越,一手抠着碎砖去砸下面的怪物。 凌越蹲在三角墙的尖角上,解雨辰坐在撕裂的墙体之间凌空驾起的龙纹棍上,张鈤山站在凌越旁边矮一截的残破屋檐上。 都背对着太阳,面朝着内侧下方的黑洞。 黑瞎子笑道:“四位这是在这儿晒太阳呢?还别说,这里晒着是真暖和!” 无邪先去看凌越,确定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才去看黎蔟。 黎蔟脸上有之前跟汪家人打斗时受的伤,还有在办公室里被子弹碎片划破的伤口,看起来有点狼狈。 不过整体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在他打量二人时,凌越也回头看向了他:“无邪,你之前在地下楼里炸了什么东西?” 张鈤山和解雨辰、黎蔟也看向他。 黑瞎子和张鈤山陪着无邪下去的,大概已经猜到了。解雨辰也不笨,稍微一想就大概明白了。 只有黎蔟,还没有把运算部门和这些怪物联系起来,傻傻地问:“无邪,你也太叼了吧!居然直接炸出个无底洞!” 在往上爬的路上,无邪也对此有了猜想,他也不断回忆当时青眼狐尸在幻境中对他说的那些话。 无邪这会儿简单叙述了一下大概,最后说到:“在幻境里,它说计算机是汪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青铜门上取回了一块碎片制作而成。” 第107章 三十三非人 看来,汪家从长白山弄回来的那块青铜门碎片,除了被制作成计算机,用来解析推算他人命运,还有镇压尸洞的作用。 无邪一时有些牙疼,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计算机系统是肯定要毁掉的,免得汪家人再寻机将它带走。 可毁掉以后,却是更大的麻烦。 解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这个发小送去无声的安慰。 黑瞎子嘴角挂着一抹公式化的浅弧微笑,低头看着底下的洞,幽幽道:“汪家人这是养了个尸洞,也不知道是想用来干什么。” 这个尸洞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特别是感受到背后那玩意儿在蠢蠢欲动之后。 黑瞎子眼睛越痛,眼底的情绪就越冷。 眼看下面的怪物就要爬到他们这里来了,黎蔟有点慌了:“无邪,凌越,我们是不是要先想办法把它们弄回去啊?”再不然,他们自己先跑跑? 这时王胖子也终于呼哧带喘地爬了上来,一上来就坐在墙头哎哟喂地叫唤:“不行了,胖爷我爬不动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无邪就收回打量尸洞的视线,对凌越和黑瞎子他们说:“走吧,先下去。” 他们刚才默契地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确定一下这群粽子爬上来后会发生什么。 结果爬上来的都被太阳照成了黑水掉回了洞里。 至少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不用担心这群鬼东西爬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颔首,凌越更是一马当先,丢给无邪一句“黎蔟交给你了”。 一手抓着墨竹,踩着凹凸扭曲的外墙直接往下或跳或跑,很快就到了地面。 解雨辰也不甘落后,一杆龙纹棍挑横弹挂,转眼间就下去了。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是默不作声地空着手就下去了。 无邪看看黎蔟,再看看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临时营地走的凌越,只好认命地把绳子找个地儿拴好,再把一头丢给黎蔟:“还记得我教你的速降吧?” 黎蔟虽然有点不高兴凌越丢下自己跑了,但他也不是非要别人照顾的大龄儿童,对无邪撇撇嘴:“瞧不起谁呢,我这段时间在汪家也学了很多本事。” 无邪忍俊不禁:“厉害,那就拿出来让我瞧瞧。” 黎蔟就板着脸拉着绳子背对着下方,一点点踩着外墙往下离开了。 王胖子不敢置信:“不是,我才刚上来,这……” 无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自己也扯着绳子下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墙头上就只剩下王胖子一个人了。 王胖子想骂娘,可惜没听众。 最后只能发泄地往下面丢了几包炸药,炸飞十几只粽子,这才稍微解了气,嘟嘟囔囔也拴上登山绳,老老实实往下降了。 凌越回营地后,在王萌凑上来的时候就直接问他:“汪小媛在哪里?” 王萌都没来得及跟未来老板娘套一下近乎,指了个方向,凌越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虽然算是投诚的内应,汪小媛还是被九门的人单独留在了一辆车里。 至于苏南和汪灿,凌越没多问,那是无邪他们的事,和她无关。 车门忽然被拉开,看见出现的是凌越,缩在角落的汪小媛松了口气。 她视线在凌越身上扫了一圈,眼神游移不定,片刻后,试探着询问:“凌越,你们要离开这里吗?” 凌越摇头:“我要下去,你可以跟我说说,关于主楼下面的尸洞,你知道多少吗?” 说起尸洞,汪小媛的神色明显慌乱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无法克制的恐惧。 她双手的手指互相纠扯着,看起来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抬眸看着凌越,似乎想要说些劝阻的话。 最后睫毛颤抖,低头垂眸半晌,汪小媛才缓缓说到:“那是汪家,在近两百多年间,根据先祖留下的一些线索,前前后后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反复派人探查蒙古的一个大墓后,才终于决定在主楼下挖出的养尸洞。” 凌越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听着她说话。 这样毫无情绪的反馈,反而让汪小媛紧绷的心情有所缓和,“我对这个事情知道得不算特别多,这是属于只有首领才有资格知道的至高机密。其他高层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个养尸洞和汪家另一个造神计划有关,我也只是作为实验品之一,被带进去过一次。那时候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意识也很模糊……” 那是汪小媛刚从古潼京里逃出来的时候。 九门的佛爷打着尽快修复古潼京的旗号,找来了很多少年天才。 那时候汪小媛靠着汪家的铺垫,和她自身在生物基因方面的天赋,也顺利混了进去。 之后,在张岐山的黑毛蛇实验即将成功的时候,汪小媛奉命对其进行了破坏。 并带着一部分重要资料,和唯一的一支黑毛蛇细胞研究出来的能促使人长寿的成品药剂逃出了古潼京。 原本她以为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会引起汪家高层重视,然而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汪家坚持了两百多年的探索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汪家的秘密,有两个,一个是无邪已经炸毁的运算部门,另一个,就是被运算部门镇压着的尸洞。”汪小媛尽量组织好语言,把自己知道的碎片化的线索结合起来。 在有了更振奋人心的进展后,汪家人对能让人延长寿命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渴望就并不是那么迫切了。 不过有也不错,至少可以延长汪家人的寿命,更利于早日实现他们的目标。 因为对这种药剂最了解的就是汪小媛本人,她被注射了这支药剂。 但是没有任何长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汪小媛很快就表现出了药剂副作用,她开始像蛇一样,每年都需要蜕皮。 且每次蜕皮之后,她的血肉就更加虚弱。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骨头甚至无法支撑起四十多斤的皮肉重量。 之后,汪家就开始在她身上做各种实验,同时还有其他人被当作复刻的不完整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实验对象。 那时候,汪小媛也才15岁,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就被关在实验室内的铁笼子里,仿佛那时候的她已经不再是人。 许多年后,汪小媛的身体似乎在逐渐好转,蜕皮的频率没那么高了,血肉也在渐渐恢复普通人的均值。 但她的意识却开始陷入昏沉中,很多时候一觉醒来就是一个月后。 颇有种蛇类进入冬眠期的征兆。 但用到她身上的实验手段,却越来越多。 因为他们说,她已经转变为三十三非人。 “他们制造养尸洞,是想引来一种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汪小媛说:“我唯一进去的那一次,其他实验体都被里面的一种黑色的像石油的东西吞噬了,只有我,不知道怎么,被吞进去后恢复意识时,我又出现在了病床上。” 涉及尸洞,汪小媛知道的线索确实不多。 但对凌越来说,已经够神奇了:“什么是三十三非人?” 汪小媛摇摇头:“只知道可能是发生了异变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往车窗外看了看,而后压低了声音对凌越说:“九门里,也有这种人,凌越,你不要太相信他们了!” 凌越皱眉。 汪小媛见状,以为她是不满自己挑拨离间,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 凌越却并未说什么,而是问她:“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她所求的是庇护,凌越琢磨自己该找谁接手。 汪小媛抬眸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小声地说:“你不怕我骗你吗?”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凌越失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滑稽。 却也坦然道:“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被骗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谁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她被骗了,造成的后果自己承担。 骗了她的人,被她抓住了,也理应如此。 第108章 准备下洞 汪小媛从来没有见到过凌越这样的人。 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去描摹她。 面对凌越询问她想要什么“报酬”时,汪小媛犹豫了很久。 她需要的其实有很多,比如最基础的足够让她维持下一次蜕皮时所需营养的特殊药剂。 比如汪家残留势力有可能对她实施的追杀,也比如九门对她的最终处理问题。 但她想要的却并不多。 所以最后,汪小媛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凌越,轻声询问:“凌越,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凌越微微侧了下耳朵,面带微笑地问:“只要抱一下,不需要其他的?” 汪小媛摇头,似乎也为自己这个要求感到羞愧,习惯性地垂下了头。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带着某种清新怡然的气息的怀抱,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 凌越轻轻地抱了她几秒钟,期间一直在注意她的心跳变化,确定没有异样,这才松开她。 汪小媛抿唇露出一抹浅笑,眼睛里也是清浅的喜悦:“凌越,谢谢你。” 凌越暂时还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向自己道谢。 此时的她甚至还在怀疑汪小媛所说的报酬只是一个拥抱,究竟是不是带着其他目的。 直到她被无邪叫走,几人就尸洞交流讨论了一番。 凌越再想去找汪小媛时,就得知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需不需要去追?”有九门的人询问。 张鈤山摇头:“不用了,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汪小媛假扮沈穹时,曾被黎蔟的朋友苏皖无意中看到了几十年前她在古潼京里的照片。 汪小媛担心苏皖戳破她的伪装,来到苏皖家里,想要趁其不备,杀人灭口。 被早就等在那里的张鈤山抓了个正着,打晕后,在苏皖还无知无觉时,张鈤山就把汪小媛塞进行李箱里带走了。 之后彼此达成了约定,汪小媛在汪家总部适量地帮助黎蔟,九门攻陷汪家之日,放汪小媛自由。 人还在的时候,凌越对汪小媛有着种种并未诉诸于口的怀疑。 即便是拥抱时,凌越也在时刻提防着对方忽然对自己出手。 现在人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凌越心里无法克制地生出些许无法言语的触动。 不远处,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她的无邪见她望着远方,怔愣地站着。 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与她肩并肩站着,循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方向,同时轻声询问:“怎么了?” 凌越回头看他,对上无邪真诚而又平静的眼眸。 随着汪家总部的塌陷、消失,之前时刻充斥在他眼睛里的幽深执拗,似乎也随之渐渐散去。 好像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乌云退去,露出了宁静祥和的湛蓝。 凌越原本是不愿意和人吐露心声的,但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到:“汪小媛说了很多,养尸洞的信息就是她告诉我的,但是她只要了一个拥抱作为报酬,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提。” 无邪眸光闪烁,唇角压了压,又勾了起来,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她吗?” 这倒不是。 凌越呼出一口气:“不,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提别的要求。” 明明她有很多更重要的要求可以提。 无邪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转开视线,抬头看清朗明媚的天空,似感慨道:“或许,她想要的只是对你而言太简单。” 对她自己,却很重要。 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营地的边缘,面对着前方稀稀疏疏并不如何美观的小树林,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安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轻灵富有韵味,走过来后,站在无邪旁边停下来。 大约几十个呼吸后,沉稳端正的脚步声在凌越旁边距离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直到王胖子咋咋唬唬的声音响起:“嘿我说你们几个,也是神了!那块天上是有仙女儿洗澡啊还是要下金子了?一个个怎么都望着那里擎等着什么呢?” 说完,王胖子又吆喝了一声:“黎蔟,你跑什么啊?马上就开饭了!” 黎蔟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这不是在找无邪他们嘛!”谁知道他们都偷偷跑到营地边上来了! 说话的功夫,黎蔟就冲到了凌越后面,高兴地喊了一声:“凌越,吃饭了!我从昨晚上就没吃饭,你早饭也没吃成吧?” 凌越收回视线,扭了扭脖子,朝黎蔟走了过去:“走吧。” 黎蔟又喊无邪:“看什么看,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肚子不饿吗?” 看见他这副活力满满的样子,无邪摇摇头,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怎么就看不出花来?你想不想看花?” 黎蔟狐疑:“什么花?你骗我的吧。” 不等无邪说话,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黑瞎子接口道:“给你两只眼睛各来上一拳,想看什么花没有?” 顿时勾起了黎蔟在沙漠里被无邪一顿好揍的回忆,“无邪你是不是又想打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菜鸟了,咱们俩单挑,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说说笑笑就走了。 张鈤山和解雨辰对视一眼,也回了营地。 这次带来的人手确实很好用。 一顿饭的功夫,汪家主楼残破的外墙上就安上了不少大片的镜子,将阳光反射下去。 另外,坎肩他们还用强光照明弹对着下面开了几枪,确定强光也能让那群变异粽子化成黑水。 不过有一点令人在意的是,这些变异粽子即便是被强行拖出来,化成的黑水淌在外面,它依旧会往尸洞里流动。 直到被太阳晒得彻底消失。 “这玩意儿有怕的东西就好办了,咱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就使劲带照明弹!”王胖子一边收拾装备,一边大声发言。 无邪却给他泼了冷水:“你下去干什么?” 王胖子一愣,撒手丢开背包,站直了腰身,双手叉腰,挺着胸脯就往无邪面前怼:“什么叫胖爷我下去干什么?我怎么就不能下去了?天真,你丫的什么意思?” 无邪知道胖子是什么脾气,但这养尸洞一听就邪性。 王胖子都多少年没下地了,无邪是不想让他下去冒险的。 “你别急啊,”无邪想好了忽悠的说辞:“这不是我想着就你细心,我也信得过你。上面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连你都走了,还能有谁留在上面帮我处理后续?” 王胖子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只要无邪下了,他是肯定要跟着一起下的:“天真,你丫的这次要是还想撂下我自己去涉险,胖爷我是绝对不会再同意第二次!” 之前他被留在京城,就够提心吊胆的了。别看王胖子在京城一天天乐呵着,无邪失踪那段时间他还趁机骗了王萌好几顿烧烤,可他心里焦得慌啊! 头发都白了一多半了! 就怕无邪真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自己都不知道。 要真这样,他哪有脸去接小哥回家啊?没了天真的铁三角,还是铁三角吗? 现在计划终于结束了,王胖子说什么都得跟着,就算是死,他也得陪着他家天真啊。 一句话,说得无邪无言以对。 半晌,他拍拍王胖子肩膀,点点头。 王胖子就笑呵呵的一胳膊把无邪脖子给勾住,一下子压低了声音说:“天真,咱说说你跟阿越妹子……” 这话题拐得,三百六十度都不够拐! 听得无邪差点闪到脑子。 第109章 无邪的无痛当妈【礼物加更】 在这一行当里,无邪他们都是老把式,凌越纯粹就一刚入行的新手, 占主导的肯定是他们。 除了三十三非人相关的信息,汪小媛告知凌越的养尸洞的事,凌越都说了,因此无邪他们也做足了准备。 “这个洞至少存在七八十年了,也不知道汪家想引来的东西有没有动静,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心一点,不要随便碰里面的东西。”下洞前,无邪沉声叮嘱众人。 能被变异粽子引来的东西,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考虑到养尸洞里没有外面真·自然杀粽的阳光,要靠人带装备下去手动发射小太阳,因此这次跟着下去的伙计有十几个人。 不过他们不会跟着深入,只要把那群变异粽子处理干净就可以了。 黎蔟蹲在主楼扭曲的大门边上,看看不断往下速降的伙计,又看看慢条斯理给自己戴手套的凌越,不死心地又问:“凌越,我真的不能跟着一起下去吗?” 凌越抽空瞥他一眼,不答话,转头就喊:“无邪!” 孩子是你带的,你到底管不管! 正跟解雨辰说话的无邪一听,回头就对上黎蔟同样看来的可怜又渴望的小眼神。 突然有种无痛当妈的错觉。 搞得终于完成了计划的无邪都没时间好好感伤一番,毕竟他终于走完了三叔和九门二代耗费了一生,才给他铺垫出来的路。 炸毁运算部门的时候,无邪就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好好哭一场。 结果炸完出来,先是找不到黎蔟和凌越,然后是主楼直接垮了,汪家的“第二成神计划”养尸洞又冒了出来。 顺带还有黎蔟一找她,她就喊无邪的凌越。 叹了口气,无邪认命地走了过去,拎着黎蔟又是一番教(忽)导(悠),黎蔟才勉为其难的不再纠结自己不能跟着一块儿下去的事了。 这次要下养尸洞的主要人员有张鈤山,无邪,凌越,王胖子,黑瞎子。 黑瞎子在黑暗的环境里能视物,张鈤山有麒麟血,凌越是武力天花板,就无邪和王胖子属于脑子好使和身板好使。 吴二爷已经在最初就带着一部分伙计和抓住的汪家人离开了,九门现在本就乱成一团,如果让霍道夫知道张鈤山和吴二爷都不在,恐怕又要徒生波澜。 另外,解雨辰的一部分要洗白的产业和人手,也需要吴二爷帮忙暂且支应一二。 声声慢本身就是新月饭店的人,这次来支援,也是因为和九门的交情,再多的就不能掺合了,这是新月饭店的规矩。 霍绣秀也在确定汪家总部被攻破,解雨辰和无邪都安然无恙后,很快就带着人离开漠河,秘密返回京城,准备重整霍家剩余人手。 霍家到底是她奶奶曾经费尽心力才保全下来的,霍绣秀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霍家彻底消失。 地上就剩解雨辰带着黎蔟坎肩他们作为接应和后勤。 在无邪拎着黎蔟去忽悠的时候,凌越蹲在坑边看着其他人下去。 这时黑瞎子挪啊挪的,挪到凌越旁边,笑着跟她搭话:“看得出来,以后凌老板生了孩子也是需要保姆照顾孩子的,凌老板看看瞎子怎么样?” 凌越都不稀得多看他一眼,只是皱眉问:“你确定自己要下去?” 黑瞎子一愣。 不等他理解凌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凌越就拉上来一根没人的绳子。 一边将绳子往手臂上缠,一边说:“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如果你是怕洞里那些东西,就留在上面,无邪他们不至于非要你下去。” 从之前吃完饭一起来查看尸洞情况的时候,凌越就发现,黑瞎子似乎身体状态有些不对劲。 凌越确定他没有受伤,就只当他是害怕。 凌越从来没有觉得强者就应该什么都不害怕。 就像她自己,说不上害怕,但就是看见无脊椎虫类一扭一扭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身体的应激反应会让她要么失控要么爆发。 可偏偏黑瞎子一直嬉皮笑脸的,什么都没说。 凌越对此,也只能感慨一句:大概,这就是黑瞎子对无邪他们的感天动地兄弟情吧! 黑瞎子脸上的笑渐渐淡了,眼睛透过漆黑的镜片盯着凌越。 凌越却已经拽着绳子,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时无邪也回来了,扯了一根绳子上来,看见黑瞎子还蹲在那里没动,好奇道:“瞎子,你干什么呢?” 黑瞎子挑眉:“等你啊小三爷,瞎子可是收到了花儿好多小钱钱的。” 黑瞎子最喜欢解雨辰的一点就是,只要他足够胡搅蛮缠,花儿爷最后都会让他富一笔。 这次下养尸洞,黑瞎子也从解雨辰那里捞到了一大笔雇佣费,雇佣他保护无邪。 然而就算没有这笔雇佣费,黑瞎子就能眼睁睁看着无邪去死吗?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不过是有钱人跟穷朋友之间玩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无邪失笑,视线落在他后脖颈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养尸洞真的对你背后那东西没影响?” 很多年前,黑瞎子在京城帮霍家处理一桩离奇烧尸案的时候,因为背一具古尸而被“灵”缠上。 此后眼睛发生了异变,虽然让他获得了在黑暗中能视物的能力,但也给他带来了很多副作用。 背后灵甚至一直在试图抢夺他的身体,只是黑瞎子意志力坚定,始终没能让背后灵得逞。 但是每次遇到一些特殊场所,黑瞎子的背后灵都会出现躁动。 一开始无邪和解雨辰他们就没想让黑瞎子下去,只不过黑瞎子说没影响,他们也就信了。 这会儿黑瞎子还是说:“没事。” 两人也就不再啰嗦,各自拽着一根绳子下了洞。 有了打头阵的伙计,凌越他们下到养尸洞的洞底时,这里已经没有了满地乱爬的变异粽子。 以防万一,周围墙壁上还安装了很多个强光探照灯。 每个探照灯能持续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有变异粽子再冒头,就可以紧急打开一个探照灯,对其进行强光消灭。 这会儿就只用了一些普通的照明灯,对黑瞎子的眼睛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刺激。 下到洞底,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主楼垮下来的各种建筑废墟堆。 钢筋,铁器,碎裂的混凝土,都是需要小心的目标。 绕过这堆东西后,再从伙计已经提前打通的一条狭窄通道走进去。 几十米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圆拱顶大殿。 大殿墙壁上和圆拱顶上,都绘制着各种壁画。 大殿八个方位上各有一石像,石像正对着的中心点,则是又一个类似井口的向下洞口。 王胖子一看到这些壁画,就“哎哟”一声:“看图说话可是天真的拿手好戏,阿越妹子,你过来,咱一起听听天真怎么说。” 在查看壁画,努力想要从这些线条画风颇为抽象的壁画里提取线索的凌越一听。 回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无邪,什么话都没说,却是乖乖往王胖子那边走了过去。 第110章 解读壁画【礼物加更】 无邪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确实强大。 刚进来,被王胖子抓着看了看壁画,他就笃定道:“这些壁画都是从不同朝代的陵墓里仿来的,看颜料挥发的程度,大概是八十年前画的。”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走了过来。 活了那么多年,在古董方面还有点文学修养的张鈤山看了看,说到:“这个笔触,我看着像是当时道上专门做仿古画的鬼手唠。” 他这么一说,黑瞎子也奇道:“怪不得那时候鬼手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道上都说他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被人剁了手丢海里喂鱼了。” 八十年前,那会儿还没建国呢。 王胖子和无邪都插不上话。 凌越就更别说了,她连一个月前的国家大事都不知道。 更别说道上的事了。 不过看凌越眼里满是疑惑的样子,无邪还是说了下这个鬼手唠是什么人。 无邪:“鬼手唠据说是当时道上非常有名的一个仿古画的高手,最绝的是他仿什么像什么,颇有几分原作的古韵,鉴定大师来了都没几个能鉴别出哪个是假的,哪个是真的。” 王胖子也说:“因为他这个人是个话唠,特别是喝醉之后,别人问什么他都说。有一次说漏了嘴,被骗的权贵知道后,直接在道上悬赏要剁了他的手,之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被剁手喂鱼了,现在看来,是被汪家的人抓到这儿来!” 说着话,王胖子心思就动了起来:“天真,你说咱要是把这些壁画都抠下来,带出去,能卖多少钱啊?鬼手唠的仿画现在都能拍到好几百万了。” 这些壁画总比仿古画值钱吧?看这小人儿,衣服都没穿,可见年代都能追溯到远古时代了! 无邪白了他一眼:“知道古董为什么值钱吗?那是有人收藏,才值钱。没人收藏,你就算是恐龙时代的石头,你拿现在来卖,能值几个钱?” 要真值钱,大家也别干其他的了,就一天天的组队挖地心岩石层就够了! 王胖子拍着肚皮遗憾地叹气。 无邪也已经大概把壁画都看了一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这些壁画比较散乱,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和伏羲蛇尾交缠,代表的应该是繁衍部族。 这代表了一个部落的出现,让无邪在意的是,这个部落的中心点,是一块巨大的不知道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之后,这个部落里走出去一队小人,在跋山涉水过后,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不知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当看见一群小人不断往地下挖掘,被挖掘出来的巨石部分逐渐被雕琢出树的形状时,无邪就瞬间明白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陨石! 所以女娲伏羲的部落,本身就是被一大块陨石影响,出现了异变的人类或其他未知种族。 在发现陨石的作用后,他们派遣一队人马离开部落,去其他地方搜寻陨石。 最后,在秦岭那里,找到了另一块已经被掩埋的陨石。 开始挖掘后,他们把陨石雕琢成了青铜神树,这也是为什么青铜神树如此巨大,看起来根本不像人能铸造出来的。 并且,神树还有将人的意识物质化的神奇作用。 “……第二块巨大的陨石被找到后,女娲他们的手下留在了秦岭,铸造青铜神树后,在那里建立了古川蛇国,也就是后来史书上记载的厍国。” 王胖子听得啧啧称奇:“难道神话传说都是真的?那这陨石到底是打哪来的?都碎成那么多块了,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别是什么地府啊鬼啊神的,都跟陨石有关吧?” 这么一想,王胖子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要集体起立了。 张鈤山却说:“或许这才是神话传说的正确解析方向,人头蛇身,三头六臂,雷公嘴蝙蝠翅,额长第三只眼,很多厉害的神仙,似乎都有异于常人的法身。” 抛开已经被前人定论的神话传说,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这些存在,不就是妖魔鬼怪吗? 为何这样的形貌,会在古代被人称之为神? 第一部分壁画,记录的就是这么一段故事。 如果不是最后一幅壁画里那个青铜树的造型,让无邪他们和秦岭神树联系起来,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壁画也很难真正解读出来什么有用线索。 “第二部分,似乎是一个巨大陵墓的建造过程。”无邪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另一面墙壁上,几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这时,黑瞎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这里应该是元墓的风格,地点,大概在现在的蒙古无人区。” 凌越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对蒙古很熟悉,只是看壁画上一段简略的山峦地势的勾画,就能看出大概位置。 无邪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你们看,有个人在山上看山峦地势的走向,应该就是风水师在寻阴穴宝地。之后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大兴土木,建造陵寝。” 无邪说完,用手电筒的光在其中一幅壁画上打转,示意众人看:“建成之后,他们运送了大量的棺椁进去,棺椁的描绘很简略,但也能看得出来,都是不同朝代的风格。” 凌越皱眉:“所以这个陵墓,不是修给一个墓主人的?” 就像汪家建的这个养尸洞一样,把不同朝代的异变尸体放进去,为的是吸引某个神秘存在的到来? 以异变尸体为食的东西,和成神有关…… 凌越表示实在无法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就连这个世界的人在死人的墓里找长生这一点,她都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但这个世界似乎盗墓之风猖獗已久,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做推手,让其演变成这样的。 无邪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个墓有墓主。” 他伸手,指了一下某一处表示陵墓正在修建的场景壁画,“有主墓室,肯定就是墓主,但这个墓同样也给送进去的不同朝代的古尸安排了侧墓室。” 自己死了,还大费周章地挖来很多古尸给自己陪葬,此举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但联系到汪小媛说的,养尸洞是汪家人耗费两百多年,断断续续去探索蒙古某个陵墓后,回来才开始仿造的。 那两者的目的,应该有相同之处。 “这老银币,不会是拿这些古尸吸引什么能让他成神的东西吧?”王胖子骂道:“就跟古代皇帝修接引天上仙人下凡的各种高台楼阁一样。” 张鈤山眉头皱得更死了:“所以他们要吸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吃异变死尸,带人成神,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会不会是和青铜门后的东西有关? 以前他们还在张家的时候,张家的日常任务之一,就是去往各地处理异常事件,其中也包括发生了异变的死尸。 只是他们处理异变死尸,都是有专门的小队负责,具体如何处理的,张鈤山却是不知道了。 第111章 张鈤山失踪【礼物加更】 相比起前面两个部分的壁画,第三部分的壁画就有点残缺不全的古怪了。 虽然前面两部分的壁画内容也很少,但至少还能通过猜测联想,将之联系到一起,成为一个勉强算是完整的故事。 第三部分,就连一幅壁画都是好多部分拼凑而成的。 画的内容也是光怪陆离的。 便是无邪看了,也忍不住摇头:“三头六臂,人头蛇身,蚰蜒这些,倒还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但是这些扭曲的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物的图案,就实在看不懂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王胖子也戳着其中一团黑,疑惑地抠了抠:“这啥玩意儿,不上手摸,我还以为是磕掉了一块,跟长了黑斑似的。” 五人就对着剩下的壁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胖子就提议:“还是先往下再探谈吧,指不定汪家的宝贝就藏在那口井里面了呢!” 无邪也对此表示赞同。 之前那些汹涌而出的变异粽子都被伙计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奇怪黑水也大部分钻回了井里,剩下的都被强光照了个干净。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无邪跟黑瞎子打了声招呼,就扯开一根燃烧荧光棒丢了下去。 有之前那种变异粽子,就顺便清理掉。 主要还是为了看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说是井,其实洞口并不小,直径大概有三米。 等到最刺眼的瞬间过去后,五个人就探头往下看。 只见下面又是一个房间,房间的尽头是一道门。 “汪家是属耗子的吧,怎么这么深了还往下打洞?!”王胖子嘀咕。 张鈤山说:“走吧,我先下去探路。” 以往探路的工作都是黑瞎子做,不过今天他没吭声。张鈤山也没有必须让别人打头阵的习惯,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回以微微颔首,他就撑着洞口,直接跳了下去。 高度不算多深,也就三四米的样子。 凌越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无邪终于发现了黑瞎子的不对劲,在他要跳下去的时候伸手抓住他,招呼胖子先拉绳:“一会儿上来的时候咱们俩还得用呢。” 其他人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他们俩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王胖子嘿嘿笑,也没多问无邪抓着人家黑爷想干啥,找了个石像把绳子一拴,麻溜地就先下去了。 等人走了,无邪才皱眉问黑眼镜:“你不对劲,怎么回事?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黑瞎子嘴角勾着笑,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看。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没什么,就是背后的东西闹腾得有点凶。” 无邪一听,立刻就要让他回去。 黑瞎子却摇头:“我有预感,这东西,害怕我下去。” 一开始那些变异粽子跑出来的时候,黑瞎子就感觉到背后灵蠢蠢欲动,似乎是想去啃两口。 特别是变异粽子被太阳晒成一滩黑水的时候。 但是等他下了养尸洞,背后灵却越发躁动。 并不是想吃的那种躁动,而是害怕,想要闹腾得让他赶紧离开。 所以黑瞎子被抠得眼珠子都要疼瞎了,还是决定跟下来。 在讨论的时候,凌越分享的汪小媛给出的线索时,曾说下面的东西,是汪家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 黑瞎子就琢磨着,是不是背后灵怕那玩意儿。 无邪思索片刻,迟疑地抬头看他:“如果情况变糟糕了,你一定要立刻说出来。” 等黑瞎子点头答应了,无邪才松开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井。 下面的房间似乎就是个单纯的“中转站”,没有任何装饰,墙壁光秃秃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道门。 张鈤山和王胖子已经走了进去,凌越留下来等无邪和黑瞎子。 看两人下来了,凌越看了一眼黑瞎子,确定人目前没问题,这才跟无邪说:“张老板在甬道里发现了几处机关,目前已经排除危险了。” 无邪点头:“我们也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分享自己的情况,心里没那么憋闷了,黑瞎子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顿时来了招猫逗狗的兴致:“凌老板怎么只跟小三爷说话,都不理瞎子的啊?” 凌越已经习惯了在他发癫说废话的时候把他当空气,转身进了甬道,心里猜测着里面到底有什么。 黑瞎子还想去招惹凌越,无邪赶紧阻拦:“还是别了吧,这里打起来不太好跑。” 被打的肯定是黑瞎子。 这里就是一条甬道,到时候黑瞎子挨打,连跑的地儿都没有。 黑瞎子一想也是,也就暂且老实了。 甬道有些长,三人还没走到尽头,就忽然听到王胖子一声国粹:“卧槽!” 似乎是看到什么非常震惊的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跑到甬道尽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自然洞穴突兀地闯入视野中,仿佛这里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 上面是悬挂的高低、长短、大小各有不同的山石笋,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密密麻麻千奇百怪。 有些看起来像倒挂的什么东西,有些看起来仿佛随时可能断掉坠下来,给你脑子开个瓢。 而下面,则是一圈一圈向下延展的石阶,照不到石阶尽头是什么。 凌越看了一圈,问王胖子:“张老板呢?” 还在为眼前这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地下自然洞穴而震惊的王胖子闻言,往旁边一晃手电筒:“这不就是……咦?人呢?!” 凌越等人一惊。 张鈤山不见了? 就在四人准备想办法找人的时候,右前方的远处忽然传来张鈤山的应和声:“我在这边!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们过来看看。” 凌越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过去看。 身边的无邪却疑惑道:“又找到一块青铜门?怎么回事?”青铜门什么时候这么好砸碎搬走了? 黑瞎子听到无邪的嘀咕,明显一愣,“什么青铜门?张会长说的不是那边发现了变异古尸吗?” 王胖子还以为他们俩在耍宝,无语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人家张会长明明说的是那边发现了汪家留下的东西好吗?要我说,肯定是汪家偷偷藏起来的宝贝,回头总部被攻陷了,他们好用这些宝藏东山再起……” 说着话,就迫不及待要过去见识一下汪家宝藏。 凌越和无邪不约而同一左一右抓住了王胖子的两条胳膊,黑瞎子也表情凝重起来。 “我来捋捋,”黑瞎子挡在三人前边儿,转头看着三人,说到:“刚才,凌老板问张会长去哪了,胖子说就在旁边。” 他看了看凌越和王胖子。 凌越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黑瞎子继续:“然后,我们发现他不见了,正准备找他,张会长就回了我们一句话。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他发现了几具变异古尸,让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黑瞎子看向无邪。 无邪接口:“我听到的是他说在那边发现了青铜门的一角,让我们过去看看。” 视线转向凌越,凌越说:“张老板说他在那边,并且发现了一个东西,让我们过去看看。” 最后剩下王胖子。 王胖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张鈤山只说了一句话,怎么他们四个人就听到四句话了? 也不敢乱开玩笑了,赶紧说:“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那边发现了几个箱子,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让我们过去看看。” 黑瞎子做出总结:“得,都是让我们过去看看,看来,这东西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无邪若有所思,“所以它发出了一道声音,传入我们耳朵里后,就会根据我们各自不同的想法,翻译成对应我们内心的话?” 凌越想的是在下面发现和青铜门、终极有关的线索,无邪一心想着刚被他炸掉的镇压养尸洞的青铜门一角。 黑瞎子想的是背后灵有关的事情,而背后灵就是因为他背过一具古尸。 至于王胖子,下来后就不止一次地念叨汪家宝藏。 想到这里,王胖子背后不禁生出一层冷汗:“要不是天真嘀咕一句,咱可不就要稀里糊涂地被那玩意儿引过去了?” 凌越生出担心:“张老板会不会……” 怎么说也是为了在前面给他们探路才莫名其妙失踪的。 第112章 石笋不是石笋【礼物加更】 无邪他们也担心张鈤山的安危。 忽然出现的这个不知名存在能发出这样奇怪的“说话声”,像他们现在四个人凑在一起还好说,只要对照一下,就能发现不对劲。 可如果张鈤山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被这东西用言语引诱了过去,是否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王胖子不耐烦动脑子,直接提议:“既然下面的东西都怕光,咱就先给它来几发照明弹,好叫它们开开眼!” 无邪觉得这个提议也行,只要张鈤山能看到闪光弹,就能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 黑瞎子查看了一下周围,确定目前没有什么担心会惊动的——除了躲在不远处还在假装张鈤山,在喊他们过去的不知名鬼东西。 然而王胖子都准备往天上打照明弹了,凌越却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异响,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上去看看。” 黑瞎子侧耳凝神听了下,没发现上面有什么动静啊。 眼睛里看到的也都正常。 不过凌越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无邪叮嘱她一句:“小心点。” 三人就站在原地,保持安静,看着凌越激发手镯里的雪丝,整个人轻飘飘毫无声响地就被雪丝拽着缓缓滑了上去。 王胖子还是第一次见,憋不住,凑到无邪耳边用气音说到:“阿越妹子这金镯子还能这么用啊?那线都细得看不清,还能拉上去一个人,阿越妹子多少斤啊?” 要不是隐约能听到“叮”的一声金属撞进石头里的声音,王胖子都差点以为凌越是直接凌空飞渡,就这么原地飞起来了。 无邪心说要是你知道她后腰还挂了个二百多斤的武器,你丫还不得吓傻。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说话,无邪就用手肘给王胖子肚子上来了一下,提醒他别说话。 黑瞎子看凌越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确定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凌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石笋林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某种不好的预感,凌越这次没有施展任何轻身功法。 而是完全靠雪丝回卷的机关力道,被它一点点“拽”上去的。 等到终于穿过一片石笋,来到声响的来源处附近,凌越试探着打开了手电筒的最低光挡,然后就被眼前看见的这一幕惊得心头一颤。 石笋林根本不是他们原先以为的那样,是洞穴里自然形成的钟乳石。 每一根石笋的根部,都有一个洞,洞里是不知为何,目前暂时处于休眠状态的被泥壳包裹住的状似蝙蝠的生物。 洞的下面是融化的蜡油在蜡烛上堆砌的那种特殊物质。 远看像是石笋,近看才发现这种物质形成的“钟乳石”非常酥脆,很多蜂巢似的孔,里面隐约还能看见有拇指粗细的白白胖胖的虫子身躯在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能出现在这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到刚才自己穿过的“石笋”里全都是这种虫子,凌越默默闭了下眼,强行按捺住头皮层受到剧烈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 她浅浅的做了几次呼吸,才重新睁开眼睛。 视线有意避开那些石笋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虫,循着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在诸多“石笋”根部的洞里,寻找刚才发出轻微细响的东西。 现在想想,刚才她听到的,应该是蝙蝠似的生物恰好动了动,把身上裹着的薄薄一层泥壳弄碎了一小块。 也是凑巧,但凡或早或晚一点,那时候她没有灌注内力于耳部听宫穴,刻意放大自己的耳力,去仔细捕捉周围的声响。 恐怕就会错过这点响动。 到时候,若是真让王胖子把照明弹打出来,惊动了石笋里的这些东西…… 凌越拒绝继续联想。 并庆幸自己在陌生环境中一向谨慎,准备上来的时候,雪丝的箭矢钉入点选在了没有石笋的岩体部分。 当时她担心的是石笋的坚固程度不可靠,现在再想,人果然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妙! 因为担心手电筒的光会惊醒这些东西,凌越不敢把手电光晃过去,只能把光按在掌心,借着黯淡的残光勉强搜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到了一个石笋根部的洞里,有个泥壳碎了二指宽,一指节长那么大一块面积,露出了自身幽绿色带着荧光的细小绒毛的“蝙蝠”。 泥壳似乎是它们的分泌物,同时也是让它们陷入沉睡的东西。 这只身上碎了一小块泥壳的“蝙蝠”明显没有其他同伴那样沉睡,而是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想把泥壳弄掉,还是再给自己补一点。 就在凌越猜测的时候,那个荔枝大小的洞里忽然又动了动,幽绿色的荧光细绒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金色眼睛。 那只眼睛在看见凌越的时候,明显也吓了一跳,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竖起来的黑线。 紧接着,眼睛里就露出垂涎的恶意。 凌越心道不好! 抢先一转手腕,一枚带着剧毒的牛毛针瞬间朝这只眼睛弹射而去! 同时,也在迅速思索如果毒针不能瞬间弄死它,让它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石笋里的东西,自己要如何应对! 好在这一次凌越的好运气似乎又回来了。 那只眼睛被毒针穿透,转瞬就化作死亡的灰色。 凌越等了一会儿,确定它没有再动弹了。 想了想,她右手拽住雪丝,稳定身形,伸出有全指手套包裹保护的左手,小心翼翼将其从不大的洞里轻轻拽了出来。 等掏出来了,石笋也没有被碰掉,凌越方才松了口气。 不敢再多停留,缓缓放长雪丝,自己慢慢退出了石笋群。 脱离石笋群后,凌越本想收了雪丝直接跳下去。 可临时想到手里捏着的“蝙蝠”,到底还是选择了继续滑下去,直到人站在地上了,才反手收了雪丝。 且说凌越的身影消失在石笋群里后,无邪他们三个就在下面等了又等,却久久等不到任何动静。 似乎是一直没能等到无邪他们过去,远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三人又听到了不同的内容,甚至连说话的人都各有不同。 王胖子率先道:“我怎么听到小哥的声音了?” 无邪一愣:“我听到的是凌越的说话声。” 黑瞎子咧嘴一笑:“那还是瞎子我赢了,我听到我额吉在喊我。” 王胖子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回事?你们听到的都是女的,怎么就我听到的是男的?这玩意儿还搞歧视?”怎么着,也该给他来一句云彩的声音,是吧? 三人又交流了一下听到的具体内容。 王胖子听到的是小哥说他饿了,让胖子给送点吃的过去:“这糟心玩意儿,想让我送的不是吃的,是送我过去给它吃吧!” 他说完,又问无邪:“你听到阿越妹子跟你说什么了?” 无邪没回答,反而问黑瞎子:“你听到什么了?” 黑瞎子嘴角的笑有点冷:“我额吉问我,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儿。” 王胖子噗嗤,憋不住笑了:“哎呀我去,这玩意儿还帮你额吉催婚呢!” 黑瞎子无奈耸肩,却不忘刚才无邪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故意问:“小三爷,你还没说凌老板跟你说什么呢。” 王胖子也反应过来,深觉其中有诈,搭着无邪的肩膀对他“虎视眈眈”。 一副无邪不说,就要收拾他的架势。 黑瞎子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无邪支支吾吾:“什么叫凌越跟我说什么了,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不过那道声音好像一直都没动,你们有没有发现?难道它是被固定在那里,动不了?” 黑瞎子“哼哼”两声:“小三爷,你这个话题,转移得简直不要太生硬哦~” 王胖子开始胡猜:“难道是阿越妹子喊你过去帮她搓澡?” 无邪都无语了,“胖子你想挨打,可别连累我!” 你敢不敢在凌越面前说这话?就看你怕不怕挨揍了。 因为凌越一直没动静,三人说了会儿话,也开始担心起来。 再加上那玩意儿一直不停地想引诱他们过去,王胖子听得不耐烦,就提议:“要不然我和黑爷就过去看看,那玩意儿动不了,只要我们注意点,肯定不至于被它吃了。天真,你就在这里等阿越妹子,我们也刚好在周围探探情况。”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发生别的情况,现在凌越上去了半天都没动静,张鈤山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三个人其实心里都有些压抑不住的焦躁。 王胖子说了几句,三人一商量,就暂且如此分头行动了。 到最后,无邪都没说,自己听见的其实是凌越喊他过去奶孩子。 等王胖子和黑瞎子都走了,无邪一个人留在原地再想这事儿,都觉得忒无语了。 那玩意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凌越的声音给他说这种话? 坚决忘记之前分析出来的听者心里想什么,就会听成什么内容的事! 第113章 错乱的时间?【礼物加更】 等凌越站定,收了雪丝,才发现这里只有无邪一个人。 她奇怪道:“王老板和黑眼镜呢?” 无邪迎了过去,“他们去查看之前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上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点头,动作小心地展开手指,露出自己掌心握着的东西,“上面的石笋根本不是钟乳石,根部都是一个个荔枝大小的洞,洞里有泥壳裹着的这种东西。我之前恰好听到这只碰碎了身上的泥壳,在上面发现它的时候,它也发现了我。” 无邪想伸手去碰,被凌越挡了一下,然后用手电筒照在这玩意儿身上,提醒无邪:“你看它身上的绒毛。” 上面有飞蛾翅膀上那种鳞粉,被光一照,就闪烁着细碎的光。 看起来挺好看的。 然而越好看的东西,越可能有毒。 无邪让凌越把它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抽了匕首拨弄着翻看。 一边对照着自己见过的相关记录,最终无邪不太肯定地说:“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菊头蝠,有一对在蝙蝠界里比较少见的大耳朵。但这只又生了满口獠牙,身上的细绒毛也是幽绿色,还带鳞粉。” 凌越问:“你说的那种蝙蝠,有毒?” 无邪点头:“菊头蝠通常会携带一种叫sars-cov的病毒,可能引发严重的急性呼吸综合征。现在也没办法试试它有没有毒。” 但以如此诡异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它是危险生物了。 无邪有点好奇,抬头看凌越:“你是怎么弄死它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既然现在研究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凌越也对这只蝙蝠没了兴趣,随口答到:“用毒。” 无邪就突然想到那个问题,用毒蛇的毒能不能毒死毒蛇。 悄悄把跑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无邪也站起身,“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胖子他们怎么样了,说不定瞎子能认识这玩意儿。” 两人便打着手电筒,往黑瞎子和王胖子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知道头顶上的石笋里全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无邪和凌越自然不会高声吆喝,也不敢把手电光打得太亮眼。 循着大概的方向走了好一阵,凌越忽然站住脚:“我们走了多久了?” 无邪心里也已经泛起了嘀咕,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的参照物,确定他们确实一直在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了。” 凌越往旁边向下的台阶照:“按照我们的脚程,走了这么久,应该不至于还没到吧,而且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是啊,”无邪皱眉:“按照胖子的性子,就算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就胖子那性格,一旦在墓里待着许久都没制造出动静,那必然就是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开始仔细观察地面,看有没有什么阵法机关。 却在此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伴随着张鈤山惊讶的询问:“无邪,凌越,你们怎么走到前面来了?” 这次是张鈤山本人! 绝对不是那道奇怪的声音! 凌越和无邪豁然转身,正对上张鈤山打着手电筒走过来。 三人碰面后,顿时面面相觑。 同时,眼神里还带着对彼此的怀疑。 无邪率先说到:“张副官,你怎么从入口方向过来?之前你跟胖子先进了这个洞穴,胖子说你在他旁边,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张鈤山也奇道:“我确实和胖子先进来,但是他惊叹的时候往旁边走了几步,我看他在那里等你们,就准备先绕着这些台阶转一圈,查看一下情况。” 然后才转到一半,就突然看见前面有两道打着手电筒的身影。 当时就把张鈤山给惊了一下,放轻了脚步上前探查,却不想走近了发现两人竟是无邪和凌越。 凌越看着张鈤山,忽然伸手,一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来。 张鈤山始终怀疑自己遇到的这两人不是无邪和凌越本人,自然始终存着提防。 因此在凌越忽然发难的瞬间,张鈤山一个抬手格挡,右手呈爪状攻向凌越的脸,想要看看她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无邪就觉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旁边两人就打起来了。 他也反应过来,两人是在彼此试探。 虽然有点担心凌越,但也相信如果张鈤山是真的,下手应该有分寸。 果然,两人过了十几招,就默契地停了手。 张鈤山甚至还笑道:“我就知道,你那一巴掌早就想扇我了。” 凌越无情的“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张老板,你想多了。” 这就算是最终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所以我们的时间,是错乱的。”无邪思索,“现在我担心,胖子和瞎子一直没声儿,是不是也陷入了某一段错乱的时间里?” 凌越就感觉下个养尸洞而已,本以为顶多就是遇到些恶心的危险的鬼东西,现在居然连时间都对不上了。 若是有汪家人这时候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凌越真的很想给这人一巴掌。 连时间都可以人为改变、控制,那汪家还搞个屁的养尸洞啊! 连什么掌控人类命运的计算机系统都不用玩了,因为能掌控时间的存在,就已经是神了! 现在没办法,三个人只能继续顺着台阶最上面一层,开始围绕着转圈,看把张鈤山剩下的半圈走完,会发生什么。 路上,凌越想起来,问张鈤山:“你进来后,有没有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张鈤山疑惑。 无邪就把之前他们遇到的事都详略得当地快速说了一遍。 张鈤山摇头:“没有,在我的记忆里,我进来也没多久,前后大概十几分钟。” 又问了无邪,凌越从石笋里带下来的酷似菊头蝠的东西长什么样。 听完后,张鈤山思索半晌,说到:“这种生物,我好像在一本地理杂志上看到过,它们的习性有点类似蛇,名唤蛇蝠,喜欢在泥蜂附近挖洞筑巢。泥蜂会衔来泥巴,和唾液混合起来用以筑巢,等到巢穴筑得差不多了,蛇蝠就会钻进去把泥蜂的幼虫都吃掉,再用自己的口水重新把蜂巢弄成自己的洞。” 不过这里的生物,肯定都是经过异变的:“不过蛇蝠的绒毛是泥褐色的,也只以小型昆虫作为食物,肯定和你们发现的那两种有区别。” 但至少也能大概推测出来,绿毛蛇蝠和白胖的虫子,应该就是异变过的蛇蝠和还未孵化的泥蜂幼虫。 三人就这样把剩下的半圈都走完了,依旧没有发现王胖子和黑瞎子的踪影。 但无邪往入口处的甬道一个扫视,忽然低声道:“有人?!” 第114章 我成文盲了? 无邪说的“有人”只能算对了一半。 因为出现的这几个人,他们是死人。 还都是汪家人。 为什么判定他们是汪家人,也不是看他们的衣服装备,而是无邪从其中一个人身上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当时凌越就脑袋挂满了问号,心说谁出门还要带个笔记本啊。 准备随时随地写一篇见闻杂记,立誓以后要专门着书立说,记录自己挖坟掘墓的一生吗? 反正不管凌越如何腹诽问号脸,这本笔记就是如此这般的出现在死尸怀里了。 无邪和张鈤山却对此见怪不怪,很自然地看起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凌越见状,也只好当这是他们这个世界,亦或是他们这条道上的风气旧俗,也挨着无邪的另一边,探头跟着看起了笔记本。 可惜上面都是一串连在一起的鬼画符。 凌越定睛细看,连脑子里的各种女真文蒙古文月氏文东巴文都翻出来对照了一番。 很好,不认识。 看了一会儿就深感眼睛和脑子都开始痛了。 无法,只好用下巴磕了下无邪的肩膀,轻声提醒:“无邪,你念一下内容。” 只要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就不用为自己的文盲感到尴尬了。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盯着纸面上的鬼画符。 大概是被她的忽然出声惊了一下,张鈤山和无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个人为了看一个笔记本,脑袋都靠得比较近,大概就是围绕着无邪,站了个小小的三分之二圆弧。 张鈤山和凌越虽然分属无邪的左右两边,却因为距离颇近。 这么一抬头,凌越视线仿佛盯死在纸面上,依旧能感受到他们俩的动作。 凌越:“…… ” 看什么看,没见过文盲吗?! 少见多怪! 实则张鈤山和无邪之所以看她,并不是凌越腹诽的原因,而是她对无邪做的那个颇为亲昵的动作。 不过凌越自己都没注意,张鈤山不好出声提醒,无邪更是不好意思戳破。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无邪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笔记本上的内容。 笔记本上是用英文记录的,念英语太奇怪了,无邪就干脆直接翻译了。 “2009年8月12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正式加入秘密小队,这是汪家最神秘的小队,只有首领知道我们的存在。 询问过小队长后,我决定开始尽量记录我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这个习惯,听说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尝试保持过,不过目前还能坚持下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疑惑,询问队友,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提,对我的记录也持冷漠无视的态度。 真奇怪。” “2009年8月13日,星期四,天气,阴。 我今天就要开始跟着小队出发,去执行独属于这支小队的秘密任务。 现在其实已经不算13日了,而是14日的凌晨三点,回想起今天我看到的一切,我有点睡不着。 对于经历了种种任务,才从汪家人里脱颖而出的我,居然会失眠,我不知道我今天写下的文字,是否会违反家族规则,不过小队长没有阻止,想来是没问题的。 …… ” 下面刚要进入主题,却忽然被人撕掉了半截纸,以至于第二面的记录内容,也缺少了一大半。 “2009年8月(划掉)14(划掉)15日,星期六,天气,雨。 任务还算顺利,我们在损失了两名队员后,顺利带出了六具变异尸体,小队长检查后,说这六具尸体都符合要求,可以全部带回去。 大家看起来都松了口气,完全不在意损失的两名队员。 在离开的时候,有队友低声遗憾地说,可惜没有把两人的尸首带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遗憾不能为两名队友收尸,没想到这人又说,带回去的话,刚好可以用来喂尸洞里的那群东西。 那群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尸体去喂养?我又想起来,我们找这些变异尸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队长看到我写的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告诉我,这是为了献祭给伟大的神明。 我有些疑惑,我们…………神明吗?” …… 之后的就是连同前面那半页内容,全都被撕掉的空白。 无邪的声音在这片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其实挺好听的。 低沉,温润,清朗,咬字吐音间,还带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一听就是文化人。 听说还考上了特别难考的大学,在他们盗墓圈也算是高知人才。 这可真就贴合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盗墓贼的贼。 凌越听着听着,忽然转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 等无邪念记事本内容的声音忽然停顿,才回过神来,去看记事本上的内容。 凌越以为他停顿,是因为又遇到内容中断的地方了。 不过并不是。 大概是他念累了,暂时休息一下吧。 整个记事本并不厚,也不大,是方便随身携带的那种巴掌大的记事本。 里面写了内容的纸页只有十来张,除了最开始的四张纸,后面的时间跳跃幅度就越来越大了。 仿佛是记事本的主人才刚下定决心好好记录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没过几天,就开始懈怠,不,或许是遗忘了。 他在遗忘自己的曾经。 “2012年3月16日……” 他不再详细地记录星期几,天气如何。 内容也只有一小段。 “今天没有找到变异尸体,它很饿,明天必须有所收获。” “2013年1月26日。 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真奇怪,它是什么时候被人放到我包里的? 笔迹还很熟悉,是有人在模仿我几年前的笔迹吗?我询问了队员,队员们都没有回答我。 笔记本的主人,请停止你的恶作剧,否则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读到这里,无邪疑惑道:“笔记本在他的包里,他之前将近一年都没发现吗?” 张鈤山摇头:“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汪家的精英,不可能出现这种错漏。”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外行走,和这支小队一起,为汪家搜罗大量的变异尸体。 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整理查看自己的随身背包的频率,比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的人多多了。 除非在某种情况下,这个人的眼睛遭受了蒙蔽,或者干脆就是他这个人的意识处于蒙昧状态。 很快,无邪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时候,笔记本主人直接没有按照日记的格式写,而是开头就写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字迹越发凌乱,还显得有气无力。 这一段用的是华文,虽然缺胳膊少腿,但拼拼凑凑,凌越还是看懂了大概内容。 “2014年1月18日。 我们已经困在这一天很久很久了,联系不到外面的人,六名队员接连消失,或许他们已经被它吃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张鈤山查看了一下其他几具尸体,刚好是六个。 凌越奇道:“他说他的六个队员消失了,可他们明明就躺在他旁边。” 无邪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时间错乱,而是我们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张鈤山沉吟:“如果单单是感知出现了问题,那是不是说我们看不到胖子和黑眼镜,但可以触碰到他们?” 这好像有点悬乎。 不过总比时间错乱来得更科学。 凌越却质疑道:“可是如果能碰到彼此,那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死在了这个甬道入口,却一直没有碰见彼此?” 张鈤山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永远也触碰不到彼此?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定了自己是被困在了同一天?” 无邪若有所思:“我曾看见过一篇文章,说我们人类是没有具体的感知时间的器官的。而我们之所以能对时间拥有感知,一个是借助心灵的体味,也就是俗称的自我意识。二是借助空间的变化,也就是太阳的转动,时钟的走动,等等。爱因斯坦曾说,时间和空间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相对存在的。” 真古人·凌越努力理解他说的这段话:所以出问题的到底是他们的意识还是这个空间? 应该是意识吧。 毕竟汪家专门负责搜寻异变尸体带进来的小队都被困死在了这里,汪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建的养尸洞把自己人都弄死了。 就在凌越独自头脑风暴的时候,无邪忽然问凌越:“你之前说你或许可以骗过测谎仪,看起来你也确实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再尝试一下吗?” 张鈤山一听,大概猜到了无邪的意思,也转眸看向凌越。 第1章 胡杨林偶遇 起伏的沙丘,枯黄的草甸,色泽灰暗如苟延残喘的老人,在带细小沙粒的风中发出呜呜低泣。 放眼望去,这片大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让久久停留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不自觉地心浮气躁。 经过王导的瞎指挥,以及一群人的瞎折腾下,原本只是一个前车轮陷下沙坑的越野车,成功的把四个车轮都陷进去了。 把控方向盘的王导郁闷地推开车门走了出来:“不是, 我说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你们行不行啊!” 制片人助理徐雷一手扶着腰:“哎哟我腰不行了。” 他旁边的摄像师兼灯光师菜头也表示:“太沉了,根本推不动!” 站在边上的三个女生看得也烦躁得很。 “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力啊?四个大男人,愣是推不动一辆车!” “就是,明明行李都搬下来了,就一辆空车。” 历史学家曾爷又放马后炮:“我都说不能这样直接推,要先往反方向打死!” 场记付美都听腻歪了,翻了个白眼:“烦死了!到底还能不能走了?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过夜了吧?” 制片人蛋姐就事论事,很是担忧:“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要说是旅游旺季,指不定还能遇到几个路过的驴友。” 剧组里三个女生叽叽喳喳,一阵风吹过,带着黄沙扑面而来。 付美烦躁地挥了挥手,感觉皮肤都干得要起皮了,赶紧跑去后面同样也陷进沙坑的车里翻出一瓶补水喷雾。 三个女生纷纷抢着往脸上喷水,导演助理果子喷完后,回头对着不远处不知道对着一棵胡杨树在看什么的凌越吆喝:“凌越,你要不要喷一下?这空气也太干燥了!” 凌越一身暗绿色廉价薄外套,内搭同样地摊货的白体恤黑长裤,一双耐脏的黑色运动鞋。 她的穿搭就是没有穿搭,很随性,也很有性价比。 然而穿在她身上,这身地摊货也愣是被穿出了t台名品的气质,只因她长得实在出彩。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笔挺的鼻梁不用修饰便挺拔坚毅,一双本该妩媚的凤眼却因凛然清正的眼神而英气端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浓颜系美人。 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褐色,而是在边缘点缀着一圈翠金。 她眉眼深邃,五官立体,一头长发在阳光下带着一点红,让她看起来更有混血儿的特色。 只是这人性格有些冷淡孤僻,眉宇间也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凛然傲气,身姿永远是笔挺如青竹,行走坐卧皆有自己的修养习性。 从进入剧组开始,到现在,这位混血冷美人一路上也没多说几句话。每一次还都是别人主动找她,人家说十句,她能回一句都算好的。 也是因此,除了一开始,现在剧组里无论男女,除了负责组内人员接洽相处的果子,其余人都很少和她有接触了。 ——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干啥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对于剧组中的人对她的抱怨嘀咕,凌越知道,但完全不在乎。 她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如非必要,绝不浪费精力做多余的事。 这次之所以会经人介绍临时加入这个前往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的剧组,也是为了尽快赚一笔足够应付生存基本需求的钱财。 几天前,凌越忽然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机缘巧合下救了一名差点被流浪汉拖进巷子里糟蹋的女人。 对方是个怀揣演员梦的北漂,知道凌越缺钱,就把她塞到了这个剧组里。 跟着跑一趟,需要入镜配合拍摄的时候做些简单的表演,平时帮着做做后勤,十万块到手。 按照生存所需最低标准算,足够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两三年。 面对果子努力向她散发的善意,凌越回头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绝佳的耳力让她听到那个叫付美的女生又在说她的坏话,凌越头也没回,继续查看着眼前这棵胡杨树。 刚才头车没带好路,引着两辆车都陷进了沙坑,众人下车后,凌越很快就发现路边的胡杨树有些奇怪。 然而围着树身摸索查看,没发现什么端倪,凌越也不想多生事端,就没有多做什么。 就在大家抱怨连连时,凌越忽然转身看向对面方向,有车来了。 看来今晚不用留在这里过夜了。 过了一会儿,再次尝试失败的王导他们也看到了一支车队从对面方向开了过来。 众人顿时惊喜非常,王导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挥舞着胳膊拦下对面的头车,然后拽着一口蹩脚的英语求助。 不过王导很快发现这些人都是华国人,对方也很有同胞爱,二话不说就答应帮他们把车拖出来。 终于能离开这里的,剧组的几个人都开始忙活,凌越也上前默默帮着绑绳子,搬东西,耳朵却微微侧着。 头车司机和身边的少年隔着几十米的胡杨林,在那边说着话。 “现在我教你行走江湖的第一个技巧。” “不学,我以后是要当工程师的人。” “不学就撕票。” “可以啊,撕啊,撕了你就没地图了。” “我可以把你的皮割下来,在沙漠里,尸体可以保存四到五周。” …… 凌越忍不住侧目回首。 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纯属意外,那个轻描淡写说出撕票割皮的男人正好看着这个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而后轻描淡写地又移开了各自的视线。 至于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早在一开始看见这群人的时候,凌越就知道他们不简单。 整支队伍里,除了一个娇气的漂亮女人,以及把桀骜不驯写在脸上的少年,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手里全都有人命。 凌越从小就在特殊环境下训练,自然知道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人,要如何区分。 有的人杀人,是为自保,是为守护。而有的人杀人,只为杀人。 这支车队里的大部分人,特别是那群被雇佣的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浑身戾气,刚才下车看见王导果子等普通人时,下意识露出满眼恶意的打量。 仿佛在评估杀了他们,需要费多少力气。 那是一种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眼神。 这让凌越不自觉肌肉紧绷,充满警惕,就怕这些人忽然动手,直接把剧组的人全部留在这里。 好在人家似乎有重要的事,在路上没有生事的意思,只是有几个男人远远地站在那边,对剧组里的四个女生评头论足,说些下流的话题。 作为剧组里外形最优越的凌越,少不了是那几个男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凌越抿唇,加快手上动作,只希望赶快把车拖上来,两边人马也能尽快各奔东西。 第2章 亡命之徒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重新把行李装上车的时候,凌越听到王导跑去跟那个开口撕票闭口扒皮的男人套近乎,想把整个剧组拉着跟人家一块儿走的时候。 这下子凌越是真的稳不住了。 若是剧组跟这些人去无人区沙漠,怕是有去无回,十死无生。 凌越皱眉,反手摸了摸斜插在腰后,被外套挡着的臂长竹杖,主动向王导那边走了过去。 看见凌越过来了,王导立刻转身,特别热情地招呼剧组其他人都过来点,然后向头车作主导的男人介绍道:“关老师您看,黑衣服这位,是我们的制片人果子……” 最后,王导指着站在几步远之外的凌越说:“这位是我们本次纪录片的特邀讲解员,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站在他边上的自我介绍叫关根的男人多看了凌越几眼,当对上她眼底几乎不再掩饰的警惕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状似随意地跟王导客套道:“没想到啊,你们这小剧组,还卧虎藏龙。” 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凌越的长相,还是别的。 王导双手交握,特别假的谦虚道:“哎呀,关老师客气了,我们就一般般吧,哈哈,都是为了梦想。” 说到这里,王导再次表示自己的诚意:“关老师,我们是真想把这次的纪录片拍好,您想想,当地人的禁地,关于聚集着死去灵魂的传说,多劲爆啊!拍下来肯定能火!这样,到时候咱们片尾的字幕上,一定加上您关老师的名字,怎么样?” 关根都无语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最后一点善心发完,他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王导,丢下一句“你们还是回去吧”,转身招呼其他人上车,准备出发。 王导还要再拉着人说点什么,凌越伸手拽住王导的胳膊,将人拉到旁边,低声道:“王导,这个人说得有道理,我们只是拍纪录片,没必要拿大家的命开玩笑。” 王导对此不赞同:“小凌,我知道你一直不能理解我们的梦想,可也没必要这么夸大其词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禁地啊亡魂的封建迷信说法?” 凌越皱眉,看了眼已经准备出发的那群人,声音越发低了:“王导,我说的不是封建迷信,而是那些人,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吗?” 王导不以为然:“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们跟着才能拍到精彩的画面啊!” 说罢不顾凌越的阻拦,王导又往另一拨人那边跑去。 果子他们已经上车了,看见凌越和王导在这边说话,果子又下了车走了过来,追问怎么回事。 凌越下定决心,抬脚往越野车方向走,一边说到:“那群人看起来像是亡命之徒,我是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王导铁了心要跟着那群人一起走。” 万万没想到凌越二话不说就拿下自己的行李包,看起来是要走人,果子震惊了,赶忙阻拦:“别啊,凌越,有话好好说!不至于,真不至于!” 凌越把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转身郑重其事地看着果子说:“那群人绝对有问题,如果你们不想为了拍这么一个纪录片就丢了小命,现在就下车,只要你们不愿意,王导绝不可能一个人追上去送死。”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果子看凌越说得信誓旦旦,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时趴在车窗上听了全部的付美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什么亡命之徒,我看人家挺热情的啊,遇到咱们求助,二话不说就停下来帮忙拖车。有些人啊,就是记仇不记恩,前脚刚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后脚就说人家不是好人。” 制片人蛋姐也不愿意自己第一次作为制片人的拍摄,就因为一个因为美貌而临时添加的出镜解说员的一番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伙了。 蛋姐语重心长地安慰凌越:“凌越啊,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现实里哪那么容易就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啊?而且咱们还能一遇就是一大帮子?” 对凌越示好,却被完全忽略的摄影师菜头也帮腔:“是啊,所以说你们女人啊,就是喜欢瞎想,刚才我也跟那些人接触过,还一起抽了烟,人长得是魁梧了些,可人不坏。” 制片人助理徐雷自然是帮自己领导,安慰凌越,还说些安抚大家的话。 至于被请来的专家曾爷和陈超,面上只是但笑不语,但对凌越危言耸听的话不以为然的态度,摆得很明确。 凌越淡淡地看了眼车里的众人,远处王导笑容满面地跑回来大喊着“跟上”,她最后看了果子一眼,不再多劝,只是留下一句:“小心那些人,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试着向那个叫关根的人求救。” 这个人虽然也不像好人,到底还有点底线,说不定关键时刻愿意帮他们一把。 凌越说罢背着包,转身往来的方向徒步离开。 果子一愣,站在原地喊她:“凌越?凌越!你还是别走了,就这么走着回去,怕是天黑你都找不到住家户落脚!” 凌越摆摆手,没回头。 王导看凌越走了,也是纳闷:“怎么回事?她要去哪?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果子还没开口,付美就抢先学了刚才凌越说的那些话,语气有些搞怪。 王导听得很生气,要不是为了靠凌越的美色,给他们这部纪录片多整点可以炒作的卖点,他一开始的计划里还真没有花十万块钱请解说员的想法! 说是解说员,她凌越对这边的风俗民情历史文化能有多懂?还不是准备到时候让曾爷和陈超两位专家口述一番,再让她站到镜头里念一念么? 就一纯纯花瓶的角色,还让她拿上乔了!居然还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故意鼓动其他人造他的反! 怀揣着一肚子火气,王导也来了性子,招呼果子上车,“走走走,人家想走就让她走去吧!到时候遇到什么豺狼野兽的,可不是咱们不做人!” 果子欲言又止,可大家都兴致高昂,那边那支车队也纷纷发动车辆,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也只能又回头看了眼走远的凌越,转身上了车。 第3章 胡杨林有问题 无邪他们的车队前进的方向,正好就是剧组的车来时的方向。 在凌越和剧组的人争论的时候,无邪就一直透过墨镜盯着。 当看见凌越背着包独自步行离开,而剧组其他人开着两辆车调转方向,无邪就明白了他们的选择。 他深深注视着步伐坚定渐行渐远的凌越,恍惚间仿佛从这道挺拔沉稳的背影中看到了另一个人远去的身影。 晃了下神,耳边是黎蔟咋咋唬唬的声音,无邪随口敷衍了两句,发动车继续打头带路。 在车缓缓越过凌越时,无邪忍不住轻轻踩了下刹车,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凌越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大概三个小时,有一个小村子,你可以去那里找人送你回去。” 手指在方向盘上凌乱地弹跳着,无邪笑了笑,墨镜下深邃的眼眸满是探究和审视,口中好像随意地提醒道:“你一个漂亮姑娘,记得路上小心点,看到不认识的人也别轻信。” 从一开始,无邪就对眼前这人充满了怀疑和忌惮,只因她在那个剧组里,实在太不一样了。 不管是优越的外貌,还是凛然的气质,又或是敏锐的观察力。 无邪甚至怀疑对方的耳力异于常人。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无邪都不敢轻易下定论。 无论眼前这人主动离开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无邪决定暂时不去深究。 若对方是汪家安排的人,那之后她必定还会以其他方式再次出现在他周围。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路上偶遇的普通人,此次离去,想必也会被附近跟踪而来的汪家人追踪,甚至在半路上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轻嘲一笑,他现在还真是够虚伪的,明知道她不会有好结局,依旧怀揣着虚伪的善意给出提醒。 也不知等小哥出来,看见这样的他,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兄弟。 无邪心里生出些许无可诉说的烦躁,对汪家人的恨意越发深刻。 凌越转头看向无邪,似乎辨别出了他言语中发自内心的善意,眼神中的防备褪去尖锐,只剩“避而远之、互不打扰”的疏远。 “谢谢提醒。”指方向的话,确实对凌越有帮助,之前他们来时并没有经过什么小村庄。 能在两个多小时里找到本地人居住地,寻求交通上的帮助,于凌越而言,确实能方便很多。 既然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凌越也愿意回报一二:“你也小心后面那群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人命。” 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这些事,凌越说了,就当是回报了。 她不认为自己和对方还会有更多交集。 无邪挑眉,没有太多意外,笑着摆了摆手,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长长的车队陆续从凌越身边疾驰而过,卷起阵阵落叶和黄沙。几乎每个路过凌越身边的车上都有人通过车窗看她,眼神的意义各有不同。 有好奇的,有看好戏的,有戏谑的,也有因为某些小心思落空而遗憾的。 还有人对着凌越吹流氓口哨,扯着嗓子说几句下流的话。 剧组的车路过时,果子还不死心地想劝凌越上车,然而开车的王导心里憋着一口气,目不转睛一踩油门,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车。 等车队完全驶离视线,凌越抬手将刚才拉起来挡住口鼻的围巾扯下来,根据无邪的提醒,重新辨别了方向,脚步坚定地也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车队的头车里,黎蔟扒拉着无邪的驾驶座靠背,等看不见凌越了,这才皱眉担忧道:“那个姐姐真的要一个人走出这片沙漠吗?咱们来的时候开车都开了那么久,她走的话,得走多久啊!” 黎蔟其实心里一半是担心,一半是羡慕。 担心那个被自己同伴残忍抛弃的姐姐会不会遇到危险,羡慕对方可以离开。 他这点小心思,无邪看得透透的,闻言冷笑:“要不要我也把你丢下去?” 黎蔟还真就心动了,认真思索起如果自己徒步走回去的话,最好要带哪些装备,晚上如果在荒野里过夜,又要怎么爬到树上躲避危险。 还没等他想得更远,无邪已经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了,就像当年无邪三叔拍无邪那样。 黎蔟“嘶”了一声,抱着后脑勺扭头朝无邪怒吼:“无邪你有病啊!”莫名其妙就打人! 无邪抽空斜了他一眼:“让你背的资料还没背?下次再喊错我的名字……” 无邪从后视镜往后座上王萌那里使了个眼色,刚还看戏看得笑嘿嘿的王萌立马往前靠,一把小刀比在了黎蔟脖子上,吓得黎蔟都顾不上背后的伤。 整个人使劲往座椅上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头:“别、别动刀啊!我背!我马上就背!下次绝对不会喊错名字了!” 另一边还醉呼呼的马日拉听见黎蔟认怂求饶的声音,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看见这副画面,他赶紧又缩回去,脑袋往窗户框子上一靠,张着嘴就呼呼地打鼾,假装自己还睡着。 这么一折腾,黎蔟哪还敢继续替别人操心啊,自己就埋头嘟嘟囔囔地背起资料来。 无邪见他这样,失笑摇头。 这小子,真就是打一顿管一会儿,等过一阵没挨打了,又得不知天高地厚地蹦跶了。 就在凌越和无邪等人都认为彼此不会再相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相遇,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在车队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后依旧没开出这片胡杨林的时候,无邪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看着周围几乎没有明显变化的树木。 也是在他下车观察路边胡杨树的时候,迎面就看见早该离得远远的凌越,竟是依旧那副打扮地从一片胡杨树后走了过来。 无邪看见她的那一瞬,脸色骤变,眼神也暗沉下来。 这时,后面的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走了过来,问无邪怎么忽然在这里停车。 不等无邪回答,马老板和苏南等人也看见了凌越,纷纷变了脸色。 而凌越对众人戒备怀疑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无邪面前,开门见山道:“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好像是蕴藏着五行八卦,我不擅长这方面,不知你们车队里有没有人会这个。” 第4章 倔强的马老板 注意到凌越的说法,无邪眼神闪烁,很快又掩饰过去,回头对着马老板和苏南道:“我们的车队确实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按理来说,半个小时就该出去了,结果绕了两个多小时都还在这里。” 马老板一听,不信邪地往旁边走了走,去看路边的胡杨树,“就几棵树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跟在马老板身边的情人露露先是上下打量凌越,特别是看她那张脸的时候,眼里的敌意都要溢出来了,像是生怕凌越靠脸抢她的老马。 听马老板这么说,露露也附和道:“是啊,什么五行八卦,那不都是骗人的嘛,几棵树而已,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把这些树都砍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无邪笑了笑,没吭声,就看苏南。 苏南对露露和马老板的话听而不闻,转身看了看周围这片树林,而后看向凌越,目光灼灼道:“凌小姐说这里蕴藏了五行八卦,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凌越蹙眉,有种不想废话,却不得不废话的倦怠感。 她蹲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这片树林的大致模样:“在你们停下之前,我已经听到你们车队的声音八次,这次是第九次,所以关老师说半小时可以通过树林,那么你们这两个小时内,始终在这个范围绕圈。” 她在地图上圈了个内圈,又在旁边外围画出一片斜线作标记:“我们进来的方向,恰好是相对的,剧组的车进来时,我看见的树林外围是这样的,不知你们是否可以大概描述一下你们进来时看见的外围树林大致模样。” 无邪低头看了看,也蹲下来,捡了树枝,在另一边的外围同样画斜线:“我们进来的方向应该是这边。” 他说完,抬头看凌越:“你说你在之前,已经听到我们车队经过的声音好几次,那你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像这次一样走出来?” 凌越抬眸,给了他一个没有多大意义,又好像意义足够回答他某个问题的眼神,而后自顾自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大概在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我发现自己似乎在绕圈。等我换了个方向尝试,再次绕回原点,我就确定这片胡杨林有问题,做下标记后,继续按照第一次走的方向直线前行……” 其实中途她还做了其他尝试,比如上树,从上空走直线。 明明全程没有拐过方向,放目远眺,也能隐约看见树林的边际。可是她却怎么也到不了目之所及的远方。 如此,凌越也就明白了单靠莽撞行事,是出不去的。 想到无邪等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等再次听到车队靠近的声音,凌越才从远处赶了过来。 可惜马老板不信,坚持认为只要车速够快,就没有什么树林能困住他们。 在被露露搀扶着走回来后,马老板直接返回车里,命令车队继续前行,并不在意凌然故弄玄虚说的那些话。 苏南受雇于马老板,当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无邪对着凌越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表情,也拍拍屁股回了车上。 凌越退后几步,让到边上,并不在意众人的离开。 因为她笃信这些人还会回来的。 她就在边上找了棵横断的树,放下背包,拿出一瓶水,慢慢悠悠地喝着。 两个多小时里,虽然被困,凌越还是结结实实奔波了这么久,哪怕有内力傍身,依旧感觉到了疲倦。 就这样,在马老板等人不信邪的开车前行后,十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凌越。 车内对讲机里。 无邪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拿着对讲机提醒:“马老板,我们又回来了。” 马老板气得深吸一口气,倔强地大喝一声:“继续!给我加快速度!” 又过了十几分钟。 坐在路边姿势都没换的凌越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马老板甚至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关根,你这个带路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确定有问题的是树林,不是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人?” 和他同在一辆车的苏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些许不悦:“老板,我已经跟剧组的人套过话了,这个凌越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只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说人家有问题?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脑子有问题! 头车里的无邪也忍不住笑出声。 马老板脸上挂不住,依旧没吭声让车队停下。 大老板都这样了,谁出钱谁就是老大,还能怎么着?继续干耗着往前开呗! 凌越就这么看着车队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这队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聪明。 马老板掐着时间,过了二十分钟,车窗外都没再看见那个女人,顿时激动道:“走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这次没有再绕圈了!” 开车的苏南无语地看了眼后视镜,提醒道:“老板,三分钟前那棵横道的树还在。” 她是真心开始怀疑,这次组织上让她择跟着这样一个人,借机靠近无邪,是不是太草率了。 马老板一噎,磨了磨牙,又闷声不吭了。 好在这次马老板知道提前把对讲机自动开关给关上,没让车队里其他人听到他这番发言。 头车上,始终关注着凌越的黎蔟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凌越不见了,他赶紧提醒无邪:“关根,那个姐姐不见了!你说她是不是找到路,已经走了?” 无邪往窗外斜了一眼,继续开车:“也许吧。” 脑子里却在回忆之前凌越在地上画的那个图。 其实他在那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凌越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有个困阵。只要不找到正确出口,他们跑再久都只能在这里面绕圈圈。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只是想着凌越离开,会不会撞上跟在后面的瞎子。 之前凌越说她不擅长五行八卦这方面,潜藏的意思是她有其他擅长的领域,所以她到底擅长什么呢? 一个普通人,会在遇到鬼打墙的时候首先想到五行八卦吗? 无邪单手开车,一手搭在车窗上,问黎蔟:“你觉得那个凌越,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本意是训练黎蔟的观察力,谁知这小子脑回路与众不同。 也不知想到了哪里,他忽然就炸了:“好哇无邪!我就知道你丫的居心不良!说!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现在又是单身一人,所以打起了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无邪,你这样是犯法的……” 不等他说完,一个巴掌又狠狠亲吻在他的后脑勺。 黎蔟被手动静音。 无邪不得不多给出一些提示:“如果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遇到这种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情况,你第一反应会想到什么?” 黎蔟撇撇嘴,不想搭理他。 但在无邪投来威胁的一瞥后,黎蔟只能顺着他的说法想了想,说:“鬼打墙?” 无邪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是啊,普通人对这种情况最普遍的认知,应该是鬼打墙,可你还记得刚才凌越说的是什么吗?” 黎蔟回忆了片刻,不确定道:“五行八卦?” 无邪打了个响指:“不错,所以你还觉得她是普通人吗?” 黎蔟觉得这说法挺有道理的,但好像又不太有道理,一时有些不自信地反驳:“也不一定吧,万一人家就经常看这种电视剧啊小说什么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每个人的爱好又各有不同,就我好哥们儿苏芄的爸爸,还有一段时间对佛法感兴趣,手上成天拿着个檀木手串在那盘。” 无邪哼哼一笑,不再多说。 可他越这样,黎蔟心里越犯嘀咕,悄咪咪琢磨无邪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5章 第三次相遇 正如无邪担忧的那样,凌越再次独自离开,去寻找出路时,就发现附近有另一个人的踪迹。 她试图将对方找出来,可惜对方很会躲,摆明了不愿意出现在人前。 凌越也不是多无聊的人,她根据无邪补充的另一个方向的外围地图,磕磕绊绊勉强找出了几个大致方向,开始一个一个的试。 这个办法无疑是笨拙的。 可谁让她当初没有学过五行八卦呢,只是偶尔听王爷和手下某个擅长此道的门人闲聊时,躲在房梁上的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过几耳朵。 在经历了频频绕圈回归原点后,凌越终于靠自己坚持不懈的恒心,在天黑时找到了出路,顺利离开了那片胡杨林。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还是遗失了最初选定的方向,一时间也不敢随便乱走。 正好天色暗了,她就在胡杨林边沿寻了一棵足够高的树,踩着粗糙的树皮攀到了树梢。 顶着夜里越发冷冽的寒风,将背包挂在旁边的树杈上,自己抱着竹杖闭目养神,静待天亮。 她现在有两个想法,这片胡杨林应该只有这一个出口,等车队出来时,她可以再去问问那位关根,重新找到去往附近小村子的方向。 若是天亮了也没等到他们出来,她就自己选个大致方向赶路。她有足够深厚的内力傍身,即便在沙漠里不吃不喝数日,也不会有问题。 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总不至于还走不出这片沙漠。 其实她还可以在车队没出来时,就回去找他们,给他们带路,施恩于人,问起路来也方便。 但先后见识过剧组众人以及马老板等人的行事作风,凌越怀疑自己的思维与此界中人有很大的鸿沟。 ——她认为合理的,他们不一定认为合理。 能不惹麻烦,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远处,黑瞎子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凌越又一次足下生风地上了树,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今晚是要在那里休息,黑瞎子转身又回了车队绕圈的那边。 第二天早上,在凌越迟疑着是要自己选个方向走,还是再等一会儿时,在胡杨林里绕了一天一夜,倔脾气终于给绕没了的马老板终于承认这次的鬼打墙不是靠踩油门就能冲出去的。 大家停下车,开始商量办法。 因为有凌越的提醒,无邪演了一会儿,顺理成章地就发现了胡杨树里的尸体,又根据五行八卦,推算出了正确的出口。 期间,去放水的黎蔟发现树林里有一根绳子,无邪说这是有人迷路了。 黎蔟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连忙问要不要顺着绳子去找凌越,然而苏南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邪对此提议也无动于衷。 这让黎蔟再一次体会到这群人的冷漠无情,对自己的小命越发担忧。 等到车队顺利开出这片胡杨林,无邪回头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渐渐被甩在身后的树林,心里也在想凌越究竟离开没有。 每次看见凌越的时候,无邪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还在青铜门里的小哥。 明明两人的长相没有相似之处,一个是清冷出尘的人间神明,一个是昂扬孤傲的红玫瑰。 可每次看见她的身影,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淡漠,那种选定方向就绝不回头的坚韧…… 就连虽然疏离淡漠,却对每一个心怀善意的人都会给予回应的性格。 无邪抿唇,心情越发沉甸甸的。 他想小哥了。 这边,无邪刚压下情不自禁再度浮起的思念之情,没多久车队就遇到了沙尘暴。 随着车队对沙尘暴区域的深入,漫天黄沙遮挡了视野,滚滚风声让车里都产生了沉闷的嗡鸣。 无邪拿起对讲机,正要让后面的车注意提速,全力穿过这片区域,却看见前面那个顶着滚滚风沙踽踽独行的身影时顿住了动作。 黎蔟也发现了前面的人,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一惊:“哎?那不是之前那个姐姐吗?她怎么一个人走到前边儿去了?而且……” 说到这里,黎蔟忽然噤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瞪越大。 无邪慢慢降低了车速,抽空瞥他一眼,“而且什么?” 黎蔟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说:“而且,她看起来,好像,体力还是那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无邪之前那番话的误导,黎蔟现在看着在沙尘暴里前行速度依旧不算慢的人影,忍不住就想多了。 比如,普通人在沙漠里徒步了那么久,从昨天到现在,几乎快要十几个小时了,还能保持这样充沛的体力吗? 其实再往前想,在胡杨林里独自绕了两个多小时的圈,对方身为独自一人的女性,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居然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体力也和离开时相差不远。 不是黎蔟看不起女生,而是按照正常人的体力来估算,怎么都不正常。 更别说现在这种程度的沙尘暴,就连在车上都能明显感觉到车身被横向风推着。 可是对方一个人在外面,居然还能不受影响,速度依旧快得如履平地。 他自然不知道目前这个速度,是因为听见了车声,凌越故意压下来的。 早在沙尘暴风浪汹涌而来时,凌越已经踩着轻功脚不沾地向远离沙尘暴的方向疾驰。 黎蔟想七想八想间,就听吴邪笑了笑,幽幽道:“是啊,就没看她体力消耗过度的样子。” 这样的人,无邪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黑眼镜,一个是小哥。 而这两人,若是徒步遇到这种程度的沙尘暴,也绝不敢顶着风沙继续赶路。 这让他想到了曾经西王母宫之行遭遇的那场沙尘暴,那时他心里总是明白的,无论如何,小哥都会找到他…… 因为头车的减速,车队里其他车虽然疑惑,还是陆续降速。 等无邪的车来到凌越边上的时候,凌越让开了道,车却没有径直开过去,而是又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无邪顶着直往脸上扑打的风沙,眯着眼冲凌越扯着嗓子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边再往前可是去无人区更深处!你跑错方向啦!” 凌越一听,抬手拢了拢挡脸的围巾,凑到车边对无邪说:“我在出口那里等了很久,没看见你们出来,就选了这个方向。” 谁知道她运气忽然就这么差了,一选就选到了最糟糕的方向。 明明以前她的运气都还不错的。 外面风沙正大,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沙子。 再次相遇,无邪已经不能再将之当作意外了,有心要试探对方,便主动开口邀请:“现在外面风沙越来越大了,要不然你先上车,我们到风沙区外面再说!” 凌越看了眼追在车队屁股后面,看起来更凶猛的沙尘暴区域,想着现在走回去,确实有些费劲。 而且这次的运气让她明白,人不能真的毫无准备地只靠运气。 上车后找机会问这个人要个具体的地图,找准方向后,说不定能更快离开这里。 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想清楚这点,凌越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点了点头,拉开后车门就挤了上去,关上车门后拉下围巾,这才跟无邪道了谢。 黎蔟现在正是对凌越的“真实身份”好奇得心痒难耐的时候,看她一上来,赶紧扭头去跟她搭话:“你好啊姐姐,我叫黎蔟!黎明的黎,一簇两簇的蔟。” 凌越虽然话不多,但面对帮助了自己的人,还是有基本礼貌的,因此冲少年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凌越,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高考就考了150的学渣黎蔟傻眼,阿巴阿巴表示好像没听太懂。 倒是无邪立马明白了凌越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看黎蔟傻不愣登的,明显没听懂,笑着翻译:“就是凌空一跃的凌,越来越好的越。” 第6章 他需要你 无邪有心套人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凌越说的那句诗:“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出自陶渊明的《咏荆轲》。意思是威风凛凛,超越千里,用来称赞荆轲的。” 黎蔟“哦哦”点头,却又忍不住撇嘴:“可荆轲也不咋滴嘛。” 反正他上历史课的时候听老师吹牛,说的那些关于荆轲的野史,只是因为夸赞了婢女的手,太子丹就把婢女的手给砍了送给他。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不是该把婢女送给荆轲吗? 结果荆轲也很神经,居然因此十分感动,立马就愿意为太子丹慷慨赴死。 黎蔟表示这两个人的脑回路都很淦,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婢女。 无邪懒得理他,继续说:“这个诗句很冷门啊,而且也很少有父母用这句诗给女儿取名字,煞气太重了。” 凌越眼神有瞬间的失焦,仿佛是短暂地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再开口,语气都柔和了不少,显然这段回忆对她而言很特别。 “名字的来源本是’秉心凌竹柏,仗信越波澜’,取名的人本意是让我拥有远胜竹柏的坚定信念,面对一切困难也能翻越前行,只是我自己更喜欢刚才那句。” 因为这一点,王爷总是说她思想太顽固,平日里该多多放松心情,没事就去外面游历山水听曲看戏,多多享受生活,陶冶情操。 然而她总是舍不得离开王爷和郡主太久的,她早就习惯了跟在他们身后。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从敌国皇宫出来后,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闻言,无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心继续唠嗑。 可惜凌越已经没了心情继续跟人闲聊,直接闭目养神,直白地表达出自己不想再跟人说话的意思。 无邪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又试着丢出好几个对方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 可惜人家打定了主意,就根本不给他面子。 看来作为让她搭车的恩情,就只够说刚才那几句话啊。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黎蔟心里揣着事,原本想竖着耳朵听无邪跟人说话,自己偷偷打探情况,没想到无邪这么拉,没几句就把人给说得不愿意开口了。 暗暗给了无邪一个鄙视的眼神,黎蔟揣着手鸡贼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凌越,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车队全速前进,很快从沙尘暴中冲了出来,被遮挡的视线重新恢复。 也是这时候,众人看见了远处一个矗立在黄沙尽头的建筑群。 凌越视力出众,在同车几人还在伸着脖子努力去看清建筑群具体模样时,她已经看清了,那是一段类似古城墙的遗迹。 “哎哎!马日拉你快看!那里是不是就是古潼京?” 后座上,坐在另一边的王萌使劲摇晃睡眼迷蒙的马日拉,而马日拉因为凌越的上车,已经从窗边挤到了中间。 这会儿他有心想扒着窗户看看,可对上凌越,他又怂兮兮地不敢靠近,就只能嗯嗯啊啊的糊弄王萌。 显然,其他车上的人也看见了,车队里最昂贵的一辆车轰足马力,从车队中间的位置脱离出来,很快超过了凌越他们这辆车头,迫不及待冲向了“古潼京”。 凌越看着又一辆车迫切超车冲到了前面,古潼京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古城池。 所以这是一次团伙寻宝? 车队在古城墙遗迹前的平地上陆续停靠,对于凌越的再次出现,无论是马老板还是苏南,都没有对她投来过多的关注。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古城墙遗迹上,剧组的人咋咋呼呼冲向城墙,王导声音高亢情绪激昂的大喊摄影菜头把摄像机扛过去。 那群受雇佣的亡命徒也分散开来,或是去附近查看,或是开始卸货,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无邪也被马老板和苏南叫了过去,黎蔟被他丢了个相机,让他好好做助理该做的工作。 王萌接到老板的暗示,原本想趁机和凌越聊聊天,没想到无邪前脚刚走,黎蔟后脚就邀请凌越跟自己一起去附近转转。 本就要去附近提前熟悉环境的凌越可有可无地应了。 黎蔟带着人,一直走到了一个沙丘上,这才皱巴着脸问凌越:“凌姐姐,你知不知道之前把我们困住的那个胡杨林里,胡杨树里全是尸体啊?” 想求人帮忙之前,先给人透个好,这是黎蔟从无邪身上现学现卖的。 凌越惊讶:“原来里面是尸体?”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那些树有些古怪。 不过:“既然里面有尸体,为什么树木从头到尾都没有破坏的痕迹?” 对墓葬这方面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凌越困惑,无论是树身还是树梢,她都没发现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黎蔟见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心里暗喜,自然是知无不言,把无邪说过的那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那是本地人特有的一种树葬群,胡杨树生命力顽强,恢复能力绝佳,送葬人在把死者尸体用特殊手法处理好后,会顺着树身粗糙的表皮纹理剖开,掏空树心,将尸体塞进去……” 又说了树葬群蕴含的五行八卦,风水走势之类的,甭管他自己有没有懂,反正记得的都一股脑说了。 凌越恍然大悟,深感墓葬风水这一行当也有如此多的学问。 瞅着热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黎蔟期期艾艾道:“凌姐姐,我看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昨晚上还一个人在荒漠里安全的度过了一晚上,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啊?” 凌越联系之前这少年被无邪威胁的话,大概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 思索片刻,凌越点头:“算不上高手,只是略通拳脚。” 在沙尘暴里都能行走自如的狠角色,还只是略通拳脚? 黎蔟表示,高手的谦虚,他懂!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埋头就去掏自己衣兜,“凌姐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知道,那个关根就是个绑架犯!我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看中了,死活就把我绑架到沙漠里来了!” 终于找到那张银行卡,黎蔟兴冲冲举着对凌越说:“凌姐姐,你这么厉害,我雇你做我保镖,现在带我回去好不好?这里面有12万,我全给你!” 看着那张据说有12万的卡,不得不说,兜里余额不超过20块的凌越心动了。 可是看着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盯着这边的无邪,凌越还是摇头拒绝了,“他需要你。” 虽然对无邪并不算多了解,前后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但前有指引方向提醒安全之恩,后有沙尘暴中停车载她之情。 凌越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的道义,她绝不欠人恩情。 虽不了解无邪等人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可不管是昨天偷听之下发现无邪在有意教导黎蔟,还是今日从黎蔟抱怨牢骚的只言片语间窥得的二人之间,明显以无邪为主导的刻意人为的相遇相识一路相伴。 凌越还是敏锐地察觉了,无邪对黎蔟,并不是黎蔟所谓的倒霉、巧合。 其中必定有别的深意。 待会儿还要靠无邪画图指路,凌越再心动也不能在欠着对方两份人情的前提下,半路截胡,坏了对方的打算。 第7章 接受黎蔟雇佣 黎蔟震惊了,正常人得知他这样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少年被绑架了,不是该谴责犯罪分子,然后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义不容辞地解救他吗? 对于凌越所说的话,黎蔟更是瞪大了眼睛以示绝对不可能,“不是,他需要我?他需要我什么呀!他就是个神经病绑架犯!”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凌越都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行事原则:“我先受了他的恩,不能恩将仇报。” 黎蔟都无语了:“姐姐哎!这都什么年头了,又不是行走江湖,什么事都义字当头,咱作为华国公民,不是应该先遵纪守法吗?” 这次凌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抬脚往附近走动。 谁说她是华国公民? 黎蔟追着她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能说动她,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凌姐姐,这样,我还是用这些钱雇佣你做我保镖,你不用现在就带我回去,一路上保护好我的安全就行了,这总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凌姐姐就非要认定了那个绑架犯带他来是有用的。 明明他都故意隐瞒了相关信息了,她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凌越顿住脚步,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黎蔟,又皱眉看向远处正蹲在那儿举着榔头埋头敲帐篷钉的无邪,想了想,转身加快脚步,下了沙丘,直奔无邪而去。 黎蔟大惊失色,心想她不会是要去打小报告吧! 赶紧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骂归骂犟归犟,无邪的打,他还是挺怕的! 虽然在敲钉子,可无邪始终关注着远处沙丘上的凌越和黎蔟。 黎蔟那点小心思,无邪拿他手里的榔头都能想清楚,不就是发现对方似乎是个高手,于是就想向对方求救嘛。 然而黎蔟的心思注定落空。 这些年遇到了太多的人和事,无邪也练出了一双看人的招子。 凌越那人,身姿挺拔,气质孤傲,眼神淡漠,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到处发善心的烂好人。 她这样人,做人做事自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思路和规矩。 就像小哥,在墓里他会救下想活的人,却会在关键时刻偏心自己在意的人。 就像黑瞎子,平时以钱为准,关键时刻,却永远情义大过天。 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有一套日常模式和核心模式,谁来都动摇不了。 又用力锤了几下钉子,再抬头,人就忽然到了跟前,无邪吓了一跳,就蹲在那儿,仰着头看她:“哟,跟小屁孩儿聊完了?有什么事吗?” 他有意地抓住各种机会,试图不动声色营造出彼此亲近熟络的氛围。 凌越并没有察觉到无邪温水煮青蛙的小心思,单膝跪地蹲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抬手一下就把钉子钉了个彻底。 无邪欲言又止,有心想说其实不用把帐篷钉整得直接消失在地面上,要不然拆帐篷的时候不好抠。 不过现在的氛围,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合适? 没搭过这种帐篷的凌越对自己的力道却很满意,拿着锤子问无邪询问还有哪些地方需要钉钉子的。 无邪看了看追上来后不敢凑上来,于是不远不近偷瞄这边情况的黎蔟,又看了看打定主意要帮他搭帐篷的凌越,也没拒绝。 两人一个指挥,一个动手,很快帐篷就搭好了。 到这时候,凌越才问无邪:“黎蔟要请我当保镖,一路保护他的安全,你认为可以吗?” 无邪一愣。 他想了很多,愣是没想到凌越会拿这个问题来问他。 不过很快,无邪脑子里又迅速转动起来。 她为什么会来问他?而且看起来好像只要他说不可以,她就会拒绝黎蔟的雇佣,所以她是知道点什么吗? 她的态度和立场又是什么?现在她来问这个话,究竟是试探还是什么暗示? 无数的怀疑在脑海中沉浮。 表面上无邪却装傻充愣道:“为什么来问我?这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交易吗?” 尽管无邪伪装得很深,凌越敏锐的直觉却犹如作弊器,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心思深沉的,此时此刻也对她竖起了防备和怀疑。 并没有兴趣探索别人的事,也不好奇对方的打算或计划,凌越打出一击直球:“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承你恩情在前,和他的交易在后,自然以你的利益为先。如果我作为保镖留在他身边会打扰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你能否给我画个地图,让我可以离开这里。” 这样的坦诚相待,却让无邪心底越发阴沉。 她绝对知道了某些事! 甚至还是与他的计划有关! 既然如此,这个人绝对不能再放走。 无邪忽地一笑,特别真诚:“可以啊,当然可以!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挺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问题的。既然这小子信任你,那就麻烦凌越你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凌越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去找黎蔟告知了这件事。 当然,因为吸取了剧组的教训,凌越要求黎蔟先交定金。 如此一来,就算之后黎蔟临时改变了想法,不要她跟着当保镖了,她也能先拿到一笔钱。 黎蔟高兴还来不及,头脑一热,就把12万全给她了:“凌姐姐,我相信你!雇佣金就全给你了!” 对此,凌越表示很满意,对黎蔟也多了几分对待雇主的重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凌越立马上岗,帮着黎蔟归置好帐篷和行李。 有了凌越在身边跟着,黎蔟一下子就安全感满满,小心脏也膨胀起来了,在帐篷里收拾书包的时候听到无邪在外面叫他,他还傲娇上了:“我累了,别吵吵我!” 他现在可是有高手保护的人了,所以小邪子,你就赶紧跪安吧! 在外面的无邪一听,嘿!臭小子还开始造反了?可不得好好收拾一顿? 当即掀开帐篷帘子就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蔟:“怎么着?皮子又痒痒了?” 黎蔟吓得往凌越身后一躲,就冒出个脑袋,对着无邪色厉内荏地嚣张放话:“我告你无邪!我可再也不是你随便打骂的小弱鸡了,我现在有人了!” 无邪视线在凌越听到黎蔟喊他“无邪”时毫无波动的脸上顿了顿,心里有着计较。 面上却是带着戏谑的笑,故意问凌越:“凌越,你接的保镖工作,是包括他平时的方方面面啊,还是只管他的生死啊?” 这个其实是刚才无邪和凌越没有说,却达成了默契的问题。 因为凌越知道无邪带黎蔟来这里另有目的,无邪也说是让她在关键时刻捞他一把。 然而黎蔟哪里知道这些成年人的肮脏默契啊,还在那儿嘚瑟呢! 直到无邪举着拳头逼近,而凌越侧身灵活地将他暴露出来,黎蔟傻眼了。 很快,帐篷里传来少年嗷嗷的惨叫声,以及崩溃大骂声:“无邪你有病吧!” 第8章 相机冢 刚膨胀起来就被无邪按着收拾了一顿,黎蔟蔫头耷脑地跟在无邪身后,乖乖走出帐篷。 在路过凌越的时候,黎蔟向她投去幽怨的小眼神,仿佛在控诉她:拿钱不办事,你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对自己职责范围划分得很清晰的凌越一点都不会良心痛,少年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并不明白自己的小命能有人托底,含金量到底有多大。 12万,不过是恰好在凌越需要钱的时候才能有这个打骨折的优惠价。 换在她穿越之前,这点钱折算出来的黄金,也就她出一次任务丢出去的暗器的价值。 思及此,凌越沉默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镂空缠丝镯,上面有一半镶嵌宝石的小孔已经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上。 无邪之所以叫黎蔟出来,是因为他的伙计王萌在挖坑搭帐篷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相机冢,里面有很多相机等设备,还有烧过的痕迹。 明显是被人特意处理过,又埋了起来。 所以这些相机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刚来时还不情不愿的黎蔟很快就被无邪的解说猜测吸引了注意力,哪还记得自己刚才因为不想来而挨的那顿打。 这时候,苏南也有时间过问凌越再次出现在车队里的原因,她先是叫了无邪去旁边质问,“这个凌越究竟怎么回事?她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过了一夜,在我们马上就要到古潼京的时候又恰好出现在了附近?” 若说之前苏南对凌越还没有太多感想,现在她有理由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是组织另外派来的人?还是九门那边搞的鬼? 无邪也有心试探她,“你问我,我问谁?之前看到她走在沙尘暴里,我也纳闷儿呢,总感觉不太对劲,你们都是女的,要不然你去试探试探?” 苏南皱眉,质疑地眼神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无邪笑了笑,摊手,耸肩。 一副不正经的赖皮样儿,愣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苏南不再纠缠,又看了眼跟着黎蔟,在相机冢边上围观几人继续挖相机残骸的凌越,先去找了马老板。 凌越又作为摄影师关老师助理雇佣的保镖,再次回归大部队的消息,也没有特意隐瞒,因此很快剧组那边也知道了。 果子在跟王导讨论这件事:“王导,你也看到了,刚来咱们就发现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是没有凌越那样特别的解说员,我担心……” 凌越身上能炒作的热点可不少,这是之前果子就听王导和制片人蛋姐吹过的,蛋姐也对此颇为赞同。 之前凌越非要走也就算了,现在凌越都回来了。 虽说是被人作为保镖雇佣回来的,但只要两者之间不冲突,他们这边完全可以再把凌越请回来,继续按照之前的拍摄计划进行下去。 王导虽然偶尔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脾气,但平息下来后,又是能为了梦想谄媚讨好伏低做小的逐梦儿一枚。 他也知道果子的提议其实很好,同时他还有一点想法:“果子,你说她怎么就成人家保镖了?招人的时候,那个介绍人是怎么说的?” 果子想了想:“介绍人说凌越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们俩认识就是因为凌越救了介绍人。” 王导嘶了一声,挠着下巴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那你说,她对上老麦那些人,能打得过不?” 果子顿时明白王导的意思了。 刚才在拍摄城墙上的一片碑文时,他们剧组和马老板雇佣的老麦发生了一次小冲突。 也是这时候,王导才反应过来,老麦那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啥好人,后知后觉终于担心起来。 不过果子也迟疑了:“但是凌越就是个女生,还那么瘦……”能经得起老麦他们一拳头吗? 王导瞅她:“你傻啊!没看到她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刚才遇到车队的时候,人家那可是在沙尘暴里!而且那个关老师一看就是精明的人,能让他小助理雇凌越当他们保镖,肯定是看出凌越有点能耐。” “那我们也不能开一份工资,让人家干两样工作吧。”果子还是不太乐意。 王导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就是总时不时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天真!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反正都能讨价还价,大家好商量嘛!” 果子这才重新高兴起来,主动请缨:“好,那我先去跟凌越说说。” 然而凌越对此没什么兴趣。 果子不高兴,纠缠着非要她说个原因,看在一路上果子对她时不时的照顾,凌越直接说:“同一时间段,我不接两份活。” 果子难以理解:“这不就顺手的事儿嘛?” 凌越回头看了老麦那群人一眼,摇摇头:“不顺手。” 回答得也太不近人情了! 果子气鼓鼓地转身走了,回去跟王导一说,又忍不住抱怨:“傲什么傲啊,好歹她是我们带来的,现在倒是跟别人一伙,不理咱们了。”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王导又觉得人家不愿意也有道理。 先不说他昨天就那么把人丢在那,几次遇到他们剧组这边的人都没过去理会凌越,这个凌越看起来就是个矜贵傲气的。 现在一时落魄,需要挣一笔钱,可人家也不会跟他们这群普通人一样,为了三两碎银就伏低做小卖乖讨好。 “算了算了,你也别气了,之前说人好话的是你,现在抱怨的还是你,不累啊?”王导打发了果子,让她去看看他们剧组的帐篷搭起来没有。 等果子走了,偷偷竖着耳朵在不远处偷听的黎蔟才走到凌越边上,明知故问道:“哎,刚才果子姐找你做什么?” 凌越给了他一个“别装”的眼神,黎蔟就龇牙笑,表情里多少带着点得意:“还得是我慧眼识英雄,凌姐,就冲你这不为金钱折了职责操守的行为,我以后得给你多介绍点工作!” “不用。”凌越干脆利落地拒绝,抬脚往古城墙遗迹那边去,也对着那片铭文以及那个蜘蛛图腾好奇地打量着。 越看,她越觉得这群人来这里找古潼京,不是单纯的为了寻宝。 王萌从相机冢里挖出了四十多部相机,无邪让他把里面能读出来的照片全导出来。 黎蔟平时总嚷嚷着无邪有病,结果无邪走哪他就跟哪,跟条好奇的小尾巴一样。 过了一会儿,凌越回无邪他们的帐篷拿了一瓶水,又好奇地站在王萌身后看他玩了会水果消消乐,黎蔟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神似不属的回了凌越身边。 他看了看凌越,对上凌越询问的眼神,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仿佛还在为某个问题所困惑着。 凌越只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心理问题就算了。 第9章 比野史还野的正史 无邪和苏南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历史专家曾爷说这里很可能是祭祀的庙宇,地下空间很大。 本次寻宝活动的投资人马老板立刻高兴起来,“走,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他的小情人依依不舍,一再叮嘱他小心安全,寻宝心切的马老板被雇佣的人接应着跳下去后就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无邪要下去,黎蔟作为助理,自然也要下去。 凌越没吭声,只是在黎蔟下去后,一跃而下,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愿。 剧组的人紧随其后,生怕被丢下,就没办法拍到这么精彩的素材了。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参与到对“死人领地”的寻宝活动中去,不过下地宫这种事,就十分熟稔了。 原本还有一点好奇,等下去后借着其他人的手电筒一看,青砖石雕,根茎密布,地上全是沙子,进入的甬道十分狭窄。 凌越对地宫中的“宫”字表示怀疑。 没多久,走在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一堆人骨,这些人骨被拼成一个奇怪的图形,凌越听到无邪和黎蔟的小声对话。 王萌:“老板,这是……” 无邪:“七指。” 黎蔟:“我背上的?” 凌越:“?” 果然还有内情。 无邪、王萌和黎蔟这个小团队似乎来此另有目的。 而且凌越从无邪身上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 他对这里的某些地方,似乎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又不像是他自己亲自来过这里。 因为他在看到他“熟悉”的东西时,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是在对照着某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进行对比、确认。 仿佛感受到了凌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无邪忽然回头,眼神深邃暗沉地凝视着凌越。 凌越平淡地转开了视线,好奇地蹲下身,打量起这些骨头。 无邪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回头继续观察着在场其他人的反应。 他需要在这群人里辨别出所有敌人,再考虑是找机会处理掉,还是留下来做推动他后续计划的棋子。 历史学家曾爷很快发现骨头下面还有图文并茂的莲花浮雕,众人将上面的骨头黄沙全部清理干净,一片清晰的文字和图案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月氏文,”曾爷看了看,给大家简单翻译:“这片碑文纪录了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的生平,至于具体内容,我还需要把它拍下来,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大家对月氏文的研究还不够透彻,能对上的文字翻译不多。” 曾爷又顺便科普了一下月氏的历史,“月氏是一个神秘的游牧民族,关于他们文明的纪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前一世纪,他们的起源至今还没有确凿定论,不过他们迁徙的地域十分辽阔……”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心情继续听他上历史专业课,马老板不客气地打断:“这里是古潼京城主的墓吗?” 无邪代答:“不是,是地下宫殿。” 说完,无邪回头想去看苏南他们,却不想眼角余光扫过凌越的时候,发现她皱眉凝眸,正对照着碑文逐字逐句地看着,仿佛是认识这些字,且读下来十分流畅。 无邪心头一突,眼神一凛,心中无数的怀疑翻腾不休。 从见面到现在,凌越表现得一直很冷淡疏离,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在对周围所有人明明白白传达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别挨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言行上也是如此。 哪怕现在成了黎蔟的临时雇佣保镖,对黎蔟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热情,而是时刻注意着距离,面对黎蔟的热情讨好、拉拢利诱,一概不接。 一副做完了这一单马上走人的样子。 然而现在,她的神色却变得凝重,所以她从这些月氏文里,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 毫无疑问,这些信息必然有她在意的…… 凌越确实从这片碑文里获得了某些让她在意的信息。 碑文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介绍了一下建造这座地下宫殿的古潼京第28任城主的生平,说白了就是对上位者的歌功颂德。 但是其中只言片语间提及的摄魂、遁空,以及城主八只手八只脚,生来有异的夸大其词的神话传说,却和凌越在原来世界里偶然间得知的某个神秘古国有了惊人的一致。 在穿来这个世界后,凌越因为救人,暂时有了个落脚点。 也是在女生租赁的小出租房里,凌越暗中观察,学会了使用对方家里的电脑。 在女生出门工作时,凌越用语音搜索功能,查看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现在明朝以前,一切都和她原来的世界一致。 只是明后期,在她的世界里,日渐衰落的朱姓皇室出现了一位身负异相的公主。 ——当然,对此,凌越和绝大部分人一样,认为这就是君权神授的一种政治美化。 这位公主横空出世,挽大厦之将倾,扶社稷于微末,关于这一段史书记载,因为正史太野,而频频遭受后来者的质疑。 这也是几千年历史长河中,唯一一段正史比野史还要狂野的记载。 什么公主身居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上至看不起她的皇帝宗族,下至对女人评头论足的腐儒无赖,纷纷对她纳头便拜,身心臣服。 公主的消失,一如她的出现那般突兀且玄幻。 在稳固政权,重建威望后她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然而,女帝登基后就像变了个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残暴非常,疯狂屠杀皇室宗族。 杀完了自己的远近血亲,又开始杀有功之臣,有德之将。 同时,还以招揽天下有德之士,入京共治天下的名号,大肆搜罗人员。 这些人进京后都凭空消失了。 下场如何,不用说也知道。 有些出了名的大儒大善之人察觉不对劲,没有应召入京,很快就遭到女帝鹰犬爪牙的疯狂逮捕追杀。 这么一搞,刚稳定没多久的天下霎时又乱作一团。 之后,历史回归正常画风,女帝在杀了无数人后消失不见,起义军打来打去,最后被王爷所在的凌氏一族的太祖逐得宝鹿,建立曜朝。 因为历史中关于女帝的记载实在太超越常人的认知,曜朝建立后,有大臣多次提议修正前朝末代历史。 然而曜朝太祖认为前面的史官既然这样纪录,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因此打回了请求。 此后便不再有人对其有争议。 只是默契地将之当成一段荒诞的故事。 曾经,凌越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穿越时空后,却又在这里,在一篇记载古潼京城主的月氏碑文中,发现了几个与那位女帝有些关联的言语。 传言,女帝的母亲来自一个已经消失数百年的神秘古国。 那段狂野的正史里,也曾用春秋笔法暗示过女帝有某种特殊能力,她能摄取人的灵魂,能夜行千里,取敌方首领人头于须臾之间。 还有,关于女帝生负异相…… 第10章 黎蔟:我们胸大! 在无邪的言语提醒下,苏南等人撬开了雕刻着莲花图案的两扇地砖。 地下宫殿的入口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无邪将王萌留在了外面接应,要带黎蔟下去。 黎蔟不愿意:“不行啊,我有幽闭恐惧症。” 无邪笑着朝后面的凌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带着保镖的嘛,再说了,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黎蔟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抬脚的速度却快了不少,显然无邪说的话给了他安全感。 无邪推着黎蔟走在了前面,自己下去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蹙眉,心里斟酌着一些事。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趟挣路费和生活费的活,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与她原本世界女帝有关的地宫。 为了寻找回去的机会,凌越是一定要继续查下去的。 看无邪对这些事情熟络的模样,恐怕后面还要从他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思索间,一行人就鱼贯而入,下了地宫。 甬道越发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动。 黎蔟被无邪带着,凌越就跟在二人身后,走着走着,凌越旁边凑上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剧组的那位历史学家曾爷。 对方被凌越一看,才发现自己挨得人家女生太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住脚步就要落回后面去。 凌越心头一动,难得主动地开口道:“曾爷,刚才看你对着那片碑文看得那么轻松,你对月氏文明有过深入的研究吗?” 曾爷四十多岁的人,虽然不至于对凌越生出什么遐思,但被一个漂亮姑娘问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怎么着都得骄傲一把。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先谦虚两句:“没有没有,算不得有什么深入研究,只是因为我老师在晚年对月氏这个神秘的游牧民族文化变迁史很痴迷,我就跟着学了点皮毛。” 凌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不用多说什么,一路上憋了满肚子话的曾爷就迫不及地地继续说:“其实关于古潼京这座消失在沙漠深处的古城,在我国的某些历史书册中也是有过文字记载的。” “不过嘛,你是知道的,像这种天然带着神秘感的少数民族政权,正史上不会过多记载,甚至几千年的历史书里就几句话,几个字……” 可惜曾爷对月氏文明的了解并不怎么深,吊了一会儿的书袋,又话题一转,说起考古界一位前辈教授带队去探秘精绝古城的事。 曾爷:“那也是一个跟沙漠有很深的渊源的少数民族文明,传说精绝女王是蛇神在人间的使者,天生拥有一双能打开异度空间的鬼眼,在精绝古城里,还有一个神秘的鬼洞。” 异度空间?鬼洞? 凌越心头一动,“那最后探索的结果怎么样?” 曾爷摇头叹气:“一个字,惨!教授自己疯疯癫癫的,还得了什么绝症,被人接去美丽国治疗,也不知道最后治好没有。教授带去的学生都死光了,这在当年可是个大事故!要不是教授自己也出事了,少不得要为此次意外负责。” 凌越有心再追问精绝古城的位置,“那你们后来就没有再去精绝古城考古?” 曾爷失笑:“那都是八十年代的事了,过去太久了,估计后来有人去过吧,不过都无功而返了,只隐约听说过那座有古城的大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反正大家私底下传得挺玄乎的。” 听到这里,凌越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她和曾爷的对话,已经频频引来无邪的回头关注。 曾爷倒是还想继续跟凌越唠嗑,可惜很快前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 “这也太吓人 了!” 一听这话,偷偷坠在凌越和曾爷后边儿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的王导跟只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带着摄影菜头和徐雷就挤了上去。 地质学家陈超也赶紧拉着曾爷:“走走走,好像是发现什么了,赶紧去看看!” 这次他们跟着这群人来古潼京,可算是跟对了! 随便哪一样,都是他们平时见不到的。 凌越也略微踮脚,视线越过人群的空隙,看清里面原来是一条站满了石像的甬道。 看来他们要想办法从这里过去。 黎蔟一眼一眼地去看凌越,没多看几眼,凌越回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少年抿唇摇摇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个人来,得给他一巴掌。 比如说无邪。 无邪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想都不想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在凌越投来视线时故作无辜:“他估计是担心你会不会回剧组,毕竟刚才看你跟曾爷,聊得还挺开心的。” 凌越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她难得主动地对无邪表达了亲近的意思:“等出去后,我来找你聊。” 顿了顿,又补充半句:“或许会聊得更开心。” 无邪一噎,怎么都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 说她是在调戏他吧,明明人家眼神表情都很正直。 可说她是正儿八经地说正事吧,这遣词造句怎么就那么奇奇怪怪? 显然,想歪了的不仅仅是他,黎蔟的小眼神儿也止不住地往两人脸上飘。 眼看黎蔟的小眼神儿越来越直白了,无邪头也不回地一巴掌又给他来了一下。 黎蔟抱着后脑勺,又怂又桀骜:“不是,无邪,她调戏你,你打我干什么?你指定有毛病!” 无邪对凌越假笑,“好啊,回去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能不能聊得很开心。”抬手勾住黎蔟的脖子,拽着人就往旁边走了。 凌越也打着手电筒仔细查看旁边的石像,想要再看看是否能找到关于月氏的其他线索。 在视线掠过某个石像的脖颈时,凌越目光停顿片刻,转头看无邪。 恰好无邪也在看她,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后,还是凌越转了个探索方向,无邪暗中悬起的那颗小心脏才重新落下来。 这座地宫根本不是真正的古潼京,而是无邪在原有的地宫基础上做了一些伪装,再把混着汪家人的队伍带进来。 在这里,他将按照计划通过一系列的指向,让汪家人更加肯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真正的古潼京里! 为了这个计划,无邪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不管是机关还是壁画,又或者其他细节,连黑眼镜都说绝对看不出问题。 可凌越这个人太邪乎了,无邪总感觉她不简单,每次在她触碰到某些地方时,他表面不动声色,心跳却依旧会不受控制的乱个节拍。 无邪可以断言,她身上,一定背负着大秘密。 她这个人也仿佛一团迷雾。 每每无邪觉得自己看清了她的某些特质,一转眼,对方身上又会出现新的谜团。 若是在十年前,无邪相信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去探究,去纠缠。 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了,他要尽快完成计划,然后按照约定,去接那个人回家。 定了定神,无邪在若有似无的引导中,顺利让黎蔟发现了刚被凌越检查过的石像身上的异样。 这是黎蔟第一次亲眼见证神奇的机关,在无邪谨慎地扭动石像脖颈。 成功移动甬道里那些堵住去路的石像后,少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求知欲。 这样熟悉的眼神,让无邪神色滞了滞,很快又垂眸,招呼小屁孩儿去甬道那边看看。 离开前,凌越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石像。 继石像甬道过后,又是一个只能承载48公斤的重量守恒装置,踏上那段甬道的人重量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都会触发上面的碎石装置。 凌越忍不住用惊奇的眼神看向那个叫老秤的人。 他的名字里有秤字,所以他踩一脚,就知道那条甬道上能承重的具体重量吗? 果然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这支队伍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要论体重轻,肯定是女生。而现在整个队伍里只有三个女生,一个苏南,一个凌越,一个苏南的手下十一。 因为凌越的来历不明以及势单力薄,苏南等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凌越。 无邪嘴角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没吭声。 倒是黎蔟反应很激烈,大声反驳:“凭什么啊!凭什么要我凌姐去?我凌姐看起来哪里瘦啦!” 苏南的手下老麦嗤笑:“凭什么?凭老子手上有这个!” 他冲着黎蔟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黎蔟才不怕,梗着脖子试图据理力争,从身形上来对比三个女生里他凌姐最胖。 然而用眼睛对比来对比去,三个女生其实都差不多,都是长腿细腰的苗条型。 最后黎蔟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凌姐瘦归瘦,可是我们胸大!” 凌越:“…… ” 无邪:“……” 其他人或是低头憋笑,或是喷笑,老麦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下流的眼神还一个劲儿往凌越胸口瞄。 黎蔟也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凌越叹了口气,推开还倔强地挡在她前面的少年。 路过老麦的时候,凌越反手小擒拿,一把将对方把玩着刀的手腕反向掰折,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老麦仰着下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手里的刀在落到地上之前,被一只脚轻轻一踢,擦着老麦的下巴,深深地插进了头顶的石壁,只剩下一截把手露在外面。 老麦被差点捅穿下颚的惊惧感掐住了嗓子,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只是眨眼间的事。 凌越甚至连脚步都没放缓,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 刚才还在憋笑的众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大气不敢喘。 苏南反应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越,似是想质问她。 不过在她开口前,凌越已经走到了机关甬道边上,问老秤:“必须48公斤,然后拉对面墙上的环,对吗?” 老秤飞快地瞥了一眼被吓到腿软,这会儿捂着手腕靠在墙上一声不敢吭的老麦,又转眼对上凌越平淡无波的眼神。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秤连连点头:“对,就拉那个铁环,机关就会自动关闭,门也会打开!” 确定没有其他自己不了解的机关环节,凌越抬脚,一点点往地上施力。 当施加在地面的重量达到要求后,她提起一口气,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甬道另一头,一把拉下了铁环。 在墓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中,黎蔟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无邪:“她连鞋子都没脱,身上还揣着个硬邦邦的石头,居然才48公斤?” 黎蔟表示大受震惊! 这就是女生的体重吗?! 第11章 白色沙粒 在黎蔟无意中提及凌越身上揣着块石头的时候,无邪的心神还停留在凌越刚才轻描淡写的一擒一踢间,便没注意到,只是推了推黎蔟:“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秘密吗?还提!回头看你凌姐怎么收拾你!” 黎蔟也想起刚才自己犯的蠢了,一时间怕得抬不动脚,赶紧拽住无邪胳膊:“她真生气了?待会儿真的会揍我?不要哇!她刚才对着老麦那么壮的大汉,噌噌几下就差点给人下巴上开个洞,换我我不得她一拳我头七?” 无邪回以无情的嘲笑:“现在知道了?走了,以后你说话做事,先过过脑子吧!” 黎蔟的嘴角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穿过甬道,踏入墓门,一股沁人的凉意瞬间涌来。 “这也太冷了这里面!” “我知道了!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清凉殿,是皇室专门用来避暑的。” “菜头?快快快,这些都得拍下来!有了这些素材,咱们能拿奖拿到手软!” 众人的惊叹声欢呼声,瞬间让这座空旷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地下宫殿热闹起来。 因为刚才凌越那一手,苏南和她手下对凌越有种微妙的忌惮和仇视——想刀她的眼神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敢随便出手。 黎蔟这个粗神经都察觉到了,进入地下宫殿的兴奋过后,就是担心。 他偷偷拉着凌越到边上,小声说:“凌姐,你小心点,叶枭他们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凌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环顾四周,看见有一面朱红色的不知名珠子串起来的珠帘。她脚步一转,就往珠帘方向而去。 黎蔟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无邪一胳膊捞住脖子拖了回去:“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还想来个姐弟恋?没看出来人家现在不想搭理你吗?” 黎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就普通的说说话,就是看上人了?你这个人,真龌龊!” 无邪一笑:“这么说,你是看不上人家?” 故意拉开点距离,上下打量黎蔟:“不得了啊,连这么漂亮的女生都看不上,你是要上天啊!” 黎蔟气恼地一弯腰一缩脖,把无邪搭自己肩膀上的手躲开,打着手电筒往闹闹哄哄的人群那边走,就给无邪甩下一个酷酷的评语:“无聊!” 无邪叉腰笑,片刻后又回头看向珠帘后面站在一面墙前面仔细查看的凌越。 凌越的身手,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他还想着有黑瞎子,可现在看来,单单就是那轻飘飘的一脚就能把匕首踹进石墙里,对力道和角度的把握也精准得可怕。 现在无邪怀疑黑瞎子能不能打得过她。 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看起来很好懂,可又处处不好懂。 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古潼京,甚至对古潼京里的宝藏都不感兴趣。 然而下来以后,看了个月氏碑文,她的态度就有了很大转变。 无邪不知道这种转变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摇摇头,无邪走到边上,再次掏出刚才被苏南他们嫌弃过的火柴。点燃一根,轻轻往边上一条照明渠里一弹,照明渠里的油瞬间点燃。 一条火龙,围绕着半个地下宫殿燃烧起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地宫。 “哇!这简直太壮观了!” “厉害!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菜头,刚才那一幕拍下来没有?” “拍了拍了。” …… 凌越回头看了无邪一眼,看他脸上的笑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明灭变幻。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所以他在寻找什么人?他的敌人吗? 他的敌人很擅长伪装? 能养成这样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对身边所有人始终保持怀疑的习惯,他敌人的伪装能力必定十分高绝,甚至很可能无数次在他不知不觉中,就替换了他身边熟悉的亲近的人。 看见无邪那双充满审视、怀疑的眼神时,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孤狼。 而且还是刚刚失去狼群庇护,就多次惨遭伤害的孤狼。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攻击性,情绪不稳定,性格甚至可能会偏激。 看似凶恶,实则脆弱。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宫殿中间的宝箱前,曾爷和老麦等人发生了冲突。 凌越远远观望片刻,看王导把曾爷劝住了,便又转开视线继续在这些东西上搜寻线索。 可惜这些东西都很普通,虽然造型古朴,却没有皇室该有的繁华。 可见这个地下宫殿在弃用之前就已经被人清理了很多回,剩下的都是些搬不走、也不值钱的石头做的大物件。 就在凌越蹲在角落查看王座下的祥云雕刻时,苏南和无邪走了过来。 苏南在凌越旁边晃了晃,然后试探着蹲到她旁边,也帮她照着那处石雕:“凌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知道她是来试探的,回了句“没有”,起身沿着墙壁往别处走。 苏南也漫不经心地跟在旁边,“凌小姐,以你的身手,之前怎么想着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做解说员?” 凌越没吭声,自顾自上下查看。 苏南感觉到了她的冷淡,皱眉,再次尝试拉拢:“凌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我们有实力,雇佣金也很丰厚,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也很自由……” 凌越终于转头,一双冷淡的眼眸带着莫名的郑重:“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 不知是在说给苏南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又或者,是说给全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偷偷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无邪听。 苏南一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凌越眼神毫不动摇。 苏南点头:“好吧,只是希望凌小姐用着马老板提供的物资,多少对我们客气点。” 凌越坦然回应:“如果没有物资,嵌到墙里的不会是匕首。” 不是匕首会是什么?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 凌越也确实有能耐说这个话。 苏南放缓了神色,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的,凌小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实际上苏南对老麦的这一点也很不爽,现在来找凌越谈这一场,主要还是为了探她的底。 在跟着无邪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苏南还不想把表面的平和撕破。 不远处另一面墙那里,黎蔟忽然喊人去看。 无邪和苏南顺势离开。 凌越看着两人相处时下意识保持的距离,忽然想,苏南是不是就是无邪要防备的敌人? 而且现在他们还处于彼此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又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苏南手底下的雇佣兵,只带了一个亲信保镖和一个小情人的马老板,带着老(马日拉)弱(无邪自己)病(黎蔟)残(傻乎乎抵不过一拳头的王萌)四人组的无邪…… 这是一局庄家花钱请狼群来通吃的赌局? 那么看起来就是半路临时加入的剧组,又在这场诡异的赌局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地宫中间,无邪对众人大声提醒:“这个地宫里有机关,大家都小心一点……” 凌越本想去黎蔟发现的藤壶墙那边看看,手电筒的光扫过旁边一条甬道的时候,忽然被墙脚的一小簇白色沙粒吸引了目光。 第12章 看不见的怪物 凌越可以肯定,刚才这里还没有这些沙。 一转眼的功夫,这些特殊的白色沙粒是从哪里来的? 思索间,凌越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缝制得很粗糙,针脚歪歪扭扭,却来回缝了很多遍,可以看出来缝制布袋的人很努力地想让它变得更实用,更不容易坏。 布袋的布料也是很结实的那种类似窗帘厚布,整体呈长方形,布袋里装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在底部印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形。 布袋不算大,放了巴掌大的正方形物体后,还剩三分之一的长度,勒上收口绳,挂在腰上不至于太累赘。 不过之前凌越不想让人注意到它,放在背包里又不放心,便一直揣在外套内兜里。 这会儿要拿取东西,继续揣在衣服里也不方便动作,凌越扯开收口绳,从里面拿出一副雪白薄透的手套,而后将布袋拴在皮带上。 最后收绳子的时候,还往皮带扣上缠了几圈。 可见她对布袋里的东西的重视。 凌越拿出的手套左手是全指的,戴上后就像蕾丝手套,只是表面更细腻柔软,上面的防滑纹更精致清雅。 右手的则是露出手指的半截手套,材质花纹颜色都一样,戴上后毫无束缚感,犹如人的第二层皮肤。 戴好手套后,凌越才探出左手,捻起白色沙粒查看。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颜色和外面普通的沙粒不一样。 凌越皱眉,举起手电筒,顺着墙脚继续往里面看。 果然,在转角处,凌越又发现了一小簇白沙。 这次的白沙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呈松散长条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经过,无意中漏下了这一点沙。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宫殿里的人,因为老秤把中间的木箱打开,露出了里面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众人都被财宝迷花了眼,大吵大闹着。 即便对财宝不感兴趣的黎蔟,也在不远处看着。 只有无邪和苏南不在。 凌越犹豫了一下,看黎蔟在那边,不像是会有危险的样子。 她只是顺着这条甬道查看一下情况,从之前路过的那些甬道来看,这条甬道应该也不会很长,她很快就可以回来。 想通后,凌越抬脚继续往前走,试图探寻白色沙粒的来源。 就在凌越又一次发现白沙踪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运转的声音,凌越右手反搭在腰后竹杖上,警惕地转身查看。 却发现刚才她进来的路被一堵突然出现的墙挡住了。 是机关? 凌越凛然,返回查看,墙壁和周围的墙是一样的,旁边原本是墙的地方多出了一条甬道。 看来堵路的墙就是从这里转过来的。 凌越艺高人胆大,遇到这种事也不慌张,反而继续刚才查探的进度,走到头了,发现是个死路,她才转回来进了多出来的那条路。 每一处甬道,凌越都在仔细搜索与月氏文明有关的线索。 不知转了多少个忽然出现的甬道,凌越忽然来到一处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像起居室,有玉石雕刻成祥云如意状的卧榻,还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 看惯了皇宫布置,平时也总陪伴王爷郡主生活在王府里的凌越对此,只能道一句:不愧是偏远小国的皇室地宫。 就是这么朴素亲民。 作为起居室,一般会有些机关密室什么的。 凌越按照往日窃密取宝的经验,在石桌下摸到了一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按就下陷的机关。 按下之后,卧榻横移,露出了下面一个向下的台阶。 凌越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脚尖触地的瞬间看清下面密室里都是些什么。几乎是弹簧式的,凌越足尖点地,又逃也似的蹿了上去。 凌越:“!!!” 上来后,她立刻就要再去按那处机关,试图把通道关掉。 然而下面那些东西的反应也很快,在卧榻还在缓缓挪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十条长着翅膀的黑漆漆的长毛蛇飞蹿而出,直扑凌越面门。 它们居然会飞!!! 凌越真是被惊住了,反手抽出竹杖,同时左手翻转,内力震动手腕上镂空缠丝镯。 缠丝手镯噌的一声弹射出一枚小巧却坚固的箭头连接着雪白丝线,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精准穿透空中一条蛇的七寸。 箭头去势不减,将蛇穿珠子一样穿在丝线上后,叮的一声嵌进了对面石墙中。 凌越左手反抓丝线,或绕或抖或松或拽,搭配着着右手竹杖挑飞长毛黑蛇的动作,很快就将这些蛇全部绞杀。 为了确保这种她没见过的不知名蛇类会不会有别的特殊性,凌越在收起丝线后,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甩了下竹杖,将之从小臂长延伸到手臂长。 再用竹杖去拨弄躺在地上的蛇。 以防万一,凌越顺手把查看过的蛇头一一碾碎,最后才隔着手套去摸蛇身上的长毛。 她是真的很好奇,蛇乃披鳞之物,怎么还长毛了? 摸起来手感不太好,看起来是毛状,摸起来却像软骨,它们身上斗篷似的翅膀也是。 之前她误以为这些蛇会飞,其实是它们弹跳力惊人,弹射而出时又高又远,仿佛在飞。 这种怪蛇地下室里还有不少,几乎就是个蛇窟,凌越是肯定不敢再下去了。 在蛇尸上找不到什么线索,凌越起身,收起竹杖准备离开这个石室。 然而,转身一看之下,凌越后背的汗毛骤然竖起。 身体快过大脑凌越一个曲膝后仰,背几乎贴到了地上,躲过看不见的一击后,凌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室。 那东西虽然看不见,脚步声却很拖拉沉重,发现凌越跑出石室后立马追了上来。 却不想追到门口,一根墨绿色竹杖伴随着恐怖的破空声骤然横向袭来。 门就这么宽,追上来的东西似没想到跑掉的凌越还会来一出回马枪,当即被打了个正着。 出了石室,外面就是宽度只容两人并肩的甬道,上下高度也只有两米左右。 换个对手,这样逼仄的空间自然不利于凌越施展功夫。 可现在换了个看不见的诡异对手,这样的空间恰好能帮助凌越缩小对方的躲藏空间。 看不见的怪物被凌越裹挟着内力的一棍子打得倒飞回去,直接越过石桌卧榻等物件,砸碎了青色的石墙。 凌越看得清楚,在石墙破碎的瞬间,一个青色的仿若披甲石像的东西露出了模糊的身影。 但随着对方爬起来再次挪动,身影又消失不见。 这一下,让凌越当即明白过来。 看来能隐身的不是怪物,而是怪物身上和青色石墙产生了某种令人眼睛产生错觉的效果。 不等凌越再做计较,破空声再次传来。凌越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甩开竹杖,将之变成一根一米长的竹棍,不作任何避让地直接正面怼了上去。 一根竹棍被她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打中怪物,都会发出一阵沉闷声,即便是被擦到的甬道墙壁,也瞬间破碎开来。 怪物飞扑,她一滚当头就砸! 怪物吃了教训,不敢再那么嚣张,踩着石墙横向袭来。 凌越靠着耳朵听它动作间发出的摩擦声,轻盈地侧身旋转,伸手在空气中试探地一抓。 果然抓住了一条扭曲的疑似小腿的东西。 沾上了她的手,可就不能再让你跑了! 第13章 你给钱了 凌越将竹杖往怪物后腰的位置狠狠一捅,而后果断放弃竹杖。 比起她大开大合正气凛然的竹杖,凌越一双分筋错骨阴柔嗜杀的纤纤玉手更叫她的敌人闻之色变。 戴着水火不侵百毒不染的冰蚕手套,让她越发大胆。 右手拽住怪物小腿的同时,左手已如顺杆而上的游蛇,在一双利爪袭来时,她双手如绿藤缠树,若柳枝拂水,将柔美发挥到极致。 却在缠绕拂动间,将怪物利爪翻折,手臂绞断,修长十指一路攀延,信手捻转,宛若分花拂柳,绞至怪物脖颈处。 就是这里! 凌越心中一动,整个人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来了个倒挂金钩,双手十指紧紧扣住怪物脖颈脆弱处。 伴随着身体的翻腾,只听一声叫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传来。 一颗青面獠牙的头颅就显露在凌越紧抱的臂肘间。 拎着头颅,凌越顺着力道跪蹲在几步远处,转头回身谨慎地查看被扯掉脑袋后,同样缓缓显出身形的怪物。 确定它不会像诡异故事中的某些怪物一样,没了脑袋还能动弹,凌越这才丢掉手里的头颅。 略略缓了几口气,凌越准备上前查看。 却不想怪物的尸体忽然化作一堆雪白的沙粒,簌簌间四散在地。 而怪物原本壮硕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只剩一堆破烂的青铜甲盔。 回头一看,果然,刚被她丢在地上的头颅,也只剩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静静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凌越自言自语。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能动的沙子? 怀揣着深深的疑惑,凌越摘下手套重新将之塞回腰侧悬挂的布袋里,捡回竹杖,收短插回后腰。 经过那个鬼面时,凌越将之捡起来,布袋收口绳将它穿起来,和布袋一起挂在腰侧。 凌越还顺带抓了一小把白色沙粒揣进外套衣兜里。 有机会就找无邪问问。 他看起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擅长的样子。 就在凌越想着要怎么找到回去的路时,周围一阵剧烈摇晃。 凌越心头一跳,暗道坏了!怕不是清凉殿那边出事了! 万一黎蔟因为她一时离开,就出事升天了,她岂不是成了失信于人的卑鄙之人了?绝对不可以! 凌越向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狂奔,因为着急,整个人运起轻功,跑起来几乎脚不沾地。 遇到还有不识趣的在此关键时刻还冒出来挡住她去路的石墙,无一例外,凌越直接运起内力,一拳砸下去,将之轰碎。 整个人堪称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双总是淡漠无波的眸子里都冒血丝了。 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坚守的底线! 且说凌越独自离开的时候,无邪和苏南也去查看周围几条甬道。 一路上,两人少不了互相试探,打些言语上的机锋,偏偏又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这样磨磨蹭蹭,一阵地动山摇,两人赶紧跑出甬道,发现原来是老麦他们打开了地宫中间的宝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将财宝抢夺一空。 过了一会儿,黎蔟就发现之前那面藤壶墙冒出了许多红色珠子。 老麦等人一看,认为是红宝石,顿时哄抢。 发财的喜悦让他们疯狂,可这时地宫却晃动起来,明显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来时的门也被关上了。 擅长机关的老秤让大家将财宝放回去,晃动这才停下。 这时候的晃动幅度还不算大,且这时凌越正在跟隐身怪物搏斗,一时没注意。 等凌越察觉到晃动时,清凉殿里的地面已经塌陷,一直在查看入口,没来得及跳到中间位置的老秤失足落下了陷阱。 在老秤摔下去的时候拽了一把黎蔟,黎蔟一时不防,也跟着掉了下去。 还好无邪及时扑了上去,用小锄头勾住上面没塌陷的地面边缘,他自己则和黎蔟一起挂在了半空中。 凌越带着一身石头被打碎的灰尘冲出一个甬道,一眼就看见自己雇主马上就要掉下去摔死的一幕。 这过分刺激的画面刺激到她。 凌越将外套脱下来往手上一裹,身体纵身一跃,同时左手激发手镯,小巧箭矢朝着头顶石壁射去。 箭矢内有精巧的倒扣机关,可以让它死死抓住岩石,承受丝线传来的千斤重坠。 隔着厚厚几层外套布料的阻隔拽着丝线,凌越足下一蹬,人便如流星般飞到了黎蔟那里,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回中间平台上。 反手收回丝线,眼看黎蔟没了掉下去摔死的可能,凌越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黎蔟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就感觉眼前一花,duang,他就掉下去了。 再眼前一花,无邪就把他拉住了。 再再眼前一花,好嘛,他人就上来了。 缓了缓脑子,黎蔟看着眼前灰头土脸,只能从挺拔如青竹的身姿,以及重新恢复淡漠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一两分这人之前淡然出尘的气质。 迟疑了片刻,黎蔟还是问出了口:“凌姐,你这是,干了什么刚回来?” 难道是去挖石矿了? 另一边,苏南把无邪从下面拉上来。 看见凌越狼狈的模样后,无邪眸光闪了闪,而后走过来,一巴掌拍到黎蔟肩膀上。 对上他转头看来的懵逼脸,无邪似笑非笑:“唠上了?你就这么把我丢那儿了?” 黎蔟一愣,也终于想起来刚才无邪为了救他,自己也挂到悬崖边上了。 他就是被凌越救得太突然,脑子卡顿,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确实挺心虚的。 黎蔟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这不是凌姐一下子就飞出来,把我给吓到了嘛!” 苏南看到这里,无语地出声提醒:“我说三位,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旁边的叶枭拿照明棒查看下面情况,看到老秤已经被下面的尖刺机关扎穿了。 目睹了老秤的死亡,剧组的几个普通人都受到了刺激。 这会儿听苏南说,王导一下子就把目光放到了凌越身上:“凌越,凌姐,你刚才那一手,是不是还可以带着我们飞出去啊?你那个是轻功吗?你一定是隐世高手吧!求求你了,带我们出去吧!” “对啊!你刚才都带着黎蔟从下面飞上来了!肯定可以带我们飞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啊!”摄影菜头更是要哭了,当即就挤开其他人,想要过来扒拉凌越。 凌越侧身将他扑过来的手挡开,抬手晃了晃左手上的缠丝手镯:“你们没看见吗?刚才我靠的是这个,里面有特殊材质的钢丝。” 十一忽然开口:“那我们就用你这根钢丝搭个空中滑索,直接滑出去!” 凌越摇头,拆开包裹着她左手的外套,抖开给人看。 只见以结实闻名的工装布料外套已经看不出完整的模样,层层叠叠破成碎布。 饶是如此,凌越刚才拉拽了丝线的左手掌心还是有一条不算深,但也绝对算不上浅的伤口:“钢丝太细了,就会变得很锋利,我敢用它搭滑索,你们敢滑吗?” 十一皱眉,还想说什么,被苏南看了一眼。 无邪看着她掌心还在往外沁血珠的伤口,伸手在身上摸索。 最后就掏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花那里顺手牵羊的手帕。 无邪把它放到凌越还摊开的掌心,没再看她,转而对在场的众人道:“你们难道没想过,现在机关启动,那些甬道里根本没有出去的通道,你们现在逼着人家把你们带到甬道里有什么用?” 老麦不服气地嚷嚷:“那你说怎么办?!” 无邪瞥他一眼,转身查看着周围,神色有种说不出的镇定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沧桑憔悴的面容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你们看,那边那幅壁画。” 也刚发现这一点的黎蔟急道:“之前绝对没有,它是机关触发后才出现的!” 无邪回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把黎蔟看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无邪没有犹豫,主动表示自己要过去看看。 苏南打配合,在无邪往跷跷板的那一边挪动的时候,自己也反方向挪动,努力让这个跷跷板平台保持平衡。 出去有希望了,王导十一他们也不再继续纠缠凌越。 凌越默默看着无邪走到尽头,随着跷跷板下沉,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凌越就站在中间圆盘的位置,王导等人也在这里。 在洞口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凌越却忽然发现菜头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声也密集而响亮。 这是人情绪激动亢奋时会出现的现象。 他想干什么? 凌越侧眸间,就发现菜头绷紧了浑身肌肉,作势要往前冲。 几乎想也不想,凌越抬手扣住菜头肩膀,用力往下一压。正要冲出去的菜头猛地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这时候他古怪的动作也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大家也不是傻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想干什么。 这不是想害死大家吗? 从之前被凌越教训开始,一路就憋着一股邪火的老麦当即大怒,抬手就一拳头打中菜头鼻子:“你tm的想害死我们?想丢下我们自己跑出去?好!劳资现在就送你去死!” 说罢,就要把菜头往平台外面推。 人摔下去可就得被陷阱扎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菜头顿时被吓得直打哆嗦,呜呜地哭着抱紧老麦揪他衣领的手:“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 老麦却不买帐:“mlgb,就你怕死?劳资不怕死?md,想害我?你也要有那个命!” 虽然对菜头的行为很气愤,可到底是自己一伙的,再说了,普通人哪能接受动不动就要人命的? 王导曾爷徐雷他们赶紧劝说,苏南也呵斥老麦,让他别在这时候搞事。 黎蔟也是心有余悸,小声跟凌越道谢:“凌姐,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按住了菜头,他怕是也要危险了。” 想起自己还欠一句谢谢,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刚才也谢谢你,凌姐,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躺在下面了。” 说着还忍不住鼻子一酸,后怕得不行。 凌越却不尊重少年人难得的煽情,就事论事:“你给钱了。” 心酸感动到一半的黎蔟:“…… ” 黎蔟:真是煽情不了一点! 第14章 你愿意去救无邪吗 有了老麦的发疯和苏南的呵斥,再加上无邪身先士卒地让其他人先走,众人很顺利地踩着跷跷板上下起伏的节奏,一个个陆续跑进了出口。 在最后剩下凌越、黎蔟、苏南和无邪的时候,看在无邪的手帕以及之后还要哄着人给自己透露点线索的份上,凌越朝无邪抬了抬下巴:“你带着黎蔟先出去。” 凌越早就看出来了,无邪嘴上总说着要撕票,其实整个队伍里,除了她,就只有无邪会拼命保护黎蔟。 不管这份保护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这时候,比起苏南,凌越自然更放心把黎蔟交给无邪。 苏南都要气笑了:“凌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怎么不见你让我先走?” 凌越摇头:“没意见,只是不放心把黎蔟交给你。” 这大实话,真就挺噎人的! 黎蔟都搞不懂为什么凌越会信任无邪,不过既然高手都信无邪了,那他也暂时信无邪一回吧。 就这一回! 无邪愣愣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没做什么大事的凌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久违的惶然。 他不需要这样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保护。 他不是十年前的无邪了。 而她,也绝不可能成为小哥! 无邪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有些生硬:“不用,我有办法离开,黎蔟,你们先走,苏南,你留下来跟我打配合。” 苏南看了看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然后默默地向跷跷板另一个方向挪动。 被拒绝了好意,凌越也不介意,在黎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推着他,让他先下去。 无邪和苏南再一次将跷跷板稳定在一上一下,露出洞口的时候,凌越迅速钻进洞口。 在掠过无邪的时候,他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看。 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凌越也看得不真切。 顺着洞口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只能让人跪着爬出来的通道,众人陆续从之前进去的沙坑爬了出来。 凌越蹲在坑边,等黎蔟出来后也没动。 继续蹲在那里等着。 黎蔟纳闷儿:“凌姐,你是在这里等无邪吗?”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之前也是,凌越明显是想先救无邪出来,还对无邪那么信任。 越想,黎蔟心里越酸,偏偏连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又生谁的。 想不通就不想,黎蔟甩开这点烦恼,也跟着蹲在旁边。 他也想等无邪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苏南会不会害无邪,万一他被苏南丢下了,上不来了怎么办? 黎蔟担心着犹豫着,忍不住小眼神儿又往凌越身上瞥。 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的凌越被他看得烦了,回眸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黎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么,凌姐,如果待会儿他没上来,被困在下面了,你愿意去救他吗?” 凌越摸了摸裹在破烂外套里带上来的那个面具,点点头:“救。” 回答得很简洁,却很郑重,很果断。 黎蔟安心了,还想再说什么,下面就钻出来一个脑袋。 苏南笑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越,又回头朝下面喊了一声:“关大老爷,你可真行啊!这里有两个在心心念念惦记着救你呢!” 凌越面色淡淡,伸手将苏南拎了起来。 她保证这一下绝对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有热心助人的善良。 苏南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背上包,叫上老麦他们先回营地。 最后爬出来的无邪满头黄沙,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和凌越到底谁更狼狈。 默默爬上来后,无邪故意让自己忽略凌越,可凌越的存在本身就很强烈。 除非她故意隐藏自己,否则只要出现,无论是人群中,还是美景中,她总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让你率先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就是这忍不住的一瞥,无邪对上了她专注的眼神。 沙漠里的阳光很刺眼,她蹲在面向阳光的方向,抬头仰望着他时,黑褐色瞳孔外那圈环状的翠金越发耀眼夺目。 竟有种令人眩晕的璀璨。 无邪眯了眯眼,转头将黎蔟拎走。 刚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正是给中二少年洗脑的好时候。 “说实话,你在门边的时候,想过跑吗?” “当然没有啦!我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出去。” 蹲在原地的凌越听了一耳朵,发现黎蔟对无邪的感情在转变,而这正是无邪刻意引导的。 凌越忽然皱眉。 所以无邪需要黎蔟做的事,其实就是爱上他? 他在诱惑黎蔟? 中年男子引诱未成年? 凌越不禁陷入沉思…… 凌越作为黎蔟一个摄影师助理半路捡到的保镖,物资是没有的。 好在无邪作为摄影师兼技术指导员,在马老板那里还有几分面子,黎蔟用无邪的名义从那边弄来了一份物资,匀给了凌越。 这让凌越至少有了一顶单人帐篷,一个睡袋。 至于吃的喝的,当然是继续找马老板那边拿。 好歹她也算半个同伴。 ——从黎蔟那里算起。 回帐篷里洗漱一番,又换了套同款白体恤黑长裤后,这次的外套不再是墨绿色,而是亮紫色。 凌越的帐篷被黎蔟就搭在无邪他们帐篷边上,就在帐篷里,凌越就可以听到旁边无邪和王萌的动静。 等听到无邪离开的脚步声,凌越也出了帐篷,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然而翻过一个沙丘,凌越正准备追上去叫住对方,就看见无邪左右张望了一下,同时手上做出解皮带的动作。 凌越:“??!!” 所以他其实是来放水的? 凌越立马掉头就走,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嫌弃之情可见一斑。 等人彻底消失了,无邪才好笑地重新拴好皮带,转身看着凌越消失的方向。 旁边忽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无邪肩膀:“好巧啊,你也来放水?让个位置呗~” 无邪扭头看去,就见在沙漠里依旧一身黑的黑瞎子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冲他挤眉弄眼。 无邪没好气地抖开他的手,往旁边的沙丘靠了靠,免得黑瞎子被下面的人看到:“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晚上再去试试她吗?” 黑瞎子嬉皮笑脸:“刚不是看你带着个美女过来,还以为徒弟你终于开窍,要抓紧时间跟人来点羞羞的事呢,没想到你裤子都还没脱,就把你孩子妈给吓跑了,啧啧啧……小三爷你不行了啊~” 无邪很无语:“你是不是脑子被太阳晒出毛病了?说点正经事行不行!” 黑瞎子一屁股往背阴处的沙地上一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行,怎么不行,谁让我是你师傅呢?正所谓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小三爷,叫声……” 无邪也坐下来,抓了把沙子往他脸上丢,给黑瞎子手动闭嘴。 看他心情好些了,黑瞎子才正儿八经道:“花儿爷传来消息,说这人就是十天前凭空出现的,之前的一切都查不到,她本身也是属于查无此人的黑户。” 早在遇到剧组的时候,无邪就让黑瞎子给京城的解雨晨发去消息,请他帮忙查一下剧组人员的信息。 特别是凌越。 一天时间,能查到的消息有限。 不过因为凌越出现的是京城,解雨晨还是查出了一点东西。 “她当时穿的衣服像演戏的古装?”无邪听了惊讶不已,“你确定还是一套质量上乘,设计低调华丽又实用的古代劲装?” 黑瞎子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单手支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无邪:“当然,质量和设计都能被花儿爷称赞一声上品,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差不了。不过一套衣服而已,还是一套破破烂烂已经没有回收价值的衣服,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要不是无邪让解雨晨去查,连捡破烂的人都不会把那样一团破布费劲吧啦地从垃圾处理站里翻出来。 无邪皱眉思索:“你看她现在穿的衣服,再看她一件更比一件颜色奇葩的外套,你认为她本人具备穿那样质量上乘衣服的经济条件,以及设计感上乘衣服的审美吗?” 这话说得,也忒毒舌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也亏得凌越长得漂亮,气质高冷,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以至于穿得那么一言难尽,依旧没人质疑她对时尚的理解和穿搭。 这大概就是:她那么穿搭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无邪却明白,这人对外表穿着根本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意识。 似乎在她看来,穿就是蔽体,吃就是饱腹。 无邪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能让她物质欲低得令人发指的同时,还能培养出那样矜贵轻傲的气质。 第15章 不要哇! 正如无邪不知道凌越给他打上了引诱未成年的标签,凌越也不知道早就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衣服已经被某位财神爷费了不少功夫,从垃圾处理站里扒拉了出来,并进行了一系列说出去都能被人连骂几百句变态的实验。 差点旁观了某中年男子如厕的凌越回到营地,准备还是等无邪回来后再找机会和他聊聊。 谁知刚回来就被黎蔟火急火燎地拽到古城墙遗迹的一个黄土门洞里,偷偷摸摸跟她说:“凌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不然我真的要完了!” 凌越一听,立马道:“放心,我绝不让你死!” 没有人能质疑她完成任务的能力,雇主也不行! 黎蔟做了个原地晕厥的动作:“不是啊凌姐,除了死,我被无邪往死里揍你是真不管啊?!” 凌越对待任务,向来严谨:“揍不死。” 所以就是无邪揍不死就往死里揍,在这个质变的过程,她是真不管啊! 黎蔟都要哭了,就这么可怜巴巴瞅着凌越。 凌越:“……说说吧。” 刚还哭唧唧的黎蔟一秒阳光灿烂:“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黎蔟就说了之前那个相机冢里挖出来的内存卡,王萌通过技术修复了一部分照片,然后他在无意间发现那些照片里居然有无邪。 说起这个,黎蔟神色凝重起来:“因为担心是我看错了,刚才我又想办法把这些照片从王萌电脑里传到了露露姐的手机上,仔细看过,我确定无邪来过这里了!” 想到无邪很可能就是把上一支队伍杀掉,又烧毁了相机的凶手,黎蔟连找凌越帮忙的初衷都忘了:“凌姐,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专门把人骗到这里来,再利用地宫里的机关杀人夺财?” 可是他也没钱啊!无邪还非要带他来这里。 忽然想到什么,黎蔟震惊了,抱着脑袋有些崩溃地问凌越:“完了!他不会是看出我天赋异禀,是个当法外狂徒的料子,所以故意把我拖下水,让我永远都走不了回头路吧?” “那接下来,他岂不是要逼着我亲自动手杀人?还要把我杀人的画面拍下来当把柄?啊不要哇!我虽然不喜欢学习,可是我也不想犯法啊!”黎蔟自己把自己整得站不稳,顺着墙坐到了地上。 全程一个字都没参与的凌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少年凄凄惨惨的样子,她不仅没有生出同情,反而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眼看着少年都要把自己埋沙子里了,凌越才蹲下,拍着黎蔟毛茸茸的脑袋,难得温和地安慰道:“眼见不一定是真的,无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得这么彻底。” 黎蔟给她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又给她现场来了个欲言又止。 已经看烦了的凌越加重了拍他脑袋的力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如果不想说,就把脸给我闭上。” 黎蔟心说脸怎么闭啊? 不过对上凌越重新变得冷淡的仙人脸,黎蔟不敢问。 “凌姐,我发现你对无邪,好像比对我还信任,难道你以前认识他?”黎蔟还是选择了委婉的询问方式。 其实他想问的是凌越对无邪好像很有好感,难道是看上了无邪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吗? 想到这里,黎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像凌姐这样青春靓丽的大仙女都更喜欢老男人? 黎蔟忍不住问:“凌姐,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面对他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傻样,凌越叹气:“什么话?” 黎蔟捏紧拳头,看着凌越痛心疾首道:“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 凌越:“???” 黎蔟,有病的是你吧! 第16章 黑瞎子碰瓷【礼物加更】 有病的小鲜肉黎蔟同学想出来的挽救办法,就是怂恿凌越配合他的行动,一起去偷露露的手机。 对此,凌越真的很想把黎蔟怼进他身后的泥巴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然而到底是她临时老板,凌越最后只是轻轻把他往墙上推了一把。 手撑在他脸侧的墙上,缓缓逼近他,眼神不善地丢下一句“要偷你偷,我负责引人出来,不过你要给我做件事”。 得到黎蔟傻傻地点头后,凌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超酷的。 没回头的凌越自然也就没看到,被她丢下的黎蔟完全没有被她冷酷的眼神吓到,反而耳朵通红,脸也一点点涨红。 他愣愣看着凌越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她挺拔的腰背,有节奏迈动的双腿,还有随着步伐轻微地左右摇摆的高马尾又长又柔顺的发梢,都迷人得要命! ‘她刚壁咚我,是不是在撩我?’黎蔟双手揉脸,眼睛亮晶晶的。 下一秒,他又转头,面对着泥巴墙,双手捏拳捶墙,自言自语到:“不行,世界上三大错觉里就有她喜欢我,黎蔟啊黎蔟,你可不能像苏万那样!” 他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女生拿捏的人呢,至少要多给他一个眼神暗示才行! 晚上,因为苏南他们又派了几个人下地宫找之前莫名其妙失踪的药王,至今还没上来。 营地里就显得有些安静。 凌越被黎蔟催着出了帐篷,隔壁听见动静的无邪噤了声,竖着耳朵听动静。 不过黎蔟早有防备,根本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凌越现在就过去,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之类云云,就没提他们俩要出去干什么。 在辅助无邪画地图的王萌小声询问:“老板,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无邪想了想,摇摇头。 外面有黑瞎子在,真有什么事,无邪相信他会给自己传消息的。 按照黎蔟原本的计划,是先找露露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她的手机借出来,不行的话,就想办法偷。 端着一盘烤肉跑去一试,黎蔟果然只得到人家一个白眼儿。 计划a失败,计划b顶上。 然而马老板腿脚不方便,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帐篷里休息,所以凌越要想办法把马老板和露露都引出来。 两人都走到露露他们帐篷外了,黎蔟还有些不放心:“凌越,你真有办法把马老板也引出来吗?” 凌越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叫我什么?”怎么忽然不叫姐了? 黎蔟暗戳戳藏着的那点小心思第一次冒出来,就被凌越抓了个正着。 黎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左右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那不是,喊姐的话,不利于发展两人之间的未来关系嘛。 凌越既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撩叫壁咚,还有一句话叫“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非要当别人“姐”的意思。 因此对黎蔟的反应,凌越没当回事,直接道:“我有我的办法,你自己速战速决,时间一到我就不管了。” 黎蔟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凌越去叫露露的时候,黎蔟就躲在旁边暗处。 露露听见有人叫她,撩开帘子走出来一看,发现是凌越找她,还有点意外。 下意识地上下扫了一眼凌越,看她穿得这么随便,居然还能美成这样。 露露撇了下嘴角,不过还是很快扬起一抹笑来:“是凌小姐啊,凌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露露穿了一身清凉的吊带绸缎睡裙,面上围了条披肩。面对凌越,再也没了第一次见到凌越时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一次看见凌越的时候,因为她的长相是绝大部分男人心目中又仙又纯又清冷的那种天仙白月光,露露就怕她家老马一眼看中凌越,到时候把她踹了怎么办? 不过后续接触下来,露露就知道人家是不会因为钱就跟她抢一个瘸腿老男人的。 特别是今天剧组王导他们从地宫里上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凌越收拾老麦那一手。 露露更明白,这样一个能打的高手,关键时刻指不定还要求人家救命呢。 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凌越见多了这种变脸,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直接道明来意:“我有些事想跟马老板聊聊,不过在营地这边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杨小姐陪马老板跟我在附近随便转转?” 露露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凌越不是靠美色走捷径的人。 既然是要离开营地才能跟她家老马说的事,怕是跟今天下地宫有关。 露露知道马老板对古潼京有多在意的,闻言马上说:“好,那你等一下,我进去跟老马说。” 马老板对古潼京里传说能实现人愿望的宝石势在必得,甚至已经生出了执念,不止一次跟情人露露说找不到宝石他就去死! 现在一听露露说队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身手很好的凌越私底下找来,为的还很可能是地宫里的事。 本身就对雇佣来的苏南等人不够信任的马老板立刻怀疑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二话不说就重新穿衣服,要出去跟凌越“散步”。 露露自然忙前忙后,很快就扶着杵拐杖的马老板出了帐篷。 出来后,却没看见凌越等在外面:“哎?这人怎么……” 马老板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眉头皱得更紧:“她在那边。”看来,这个凌越要说的事,不适合营地里某些人听到。 旁观了全过程的黎蔟等马老板和露露都走了,一边摸进帐篷找露露的手机,一边担心凌越忽悠马老板的时候会不会被看出来。 远离营地的沙丘边上,为了让马老板和露露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凌越深谙说话技巧,开口就是暴击:“马老板,你真的相信苏南他们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宝石?” 马老板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不过凌越给人的感觉太“靠谱”了,马老板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顺着凌越的话题询问:“凌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今天你们下地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卖关子扯话题:“马老板,你认为苏南是个怎样的人?” 马老板以为凌越是在跟他拿乔,为的是要好处。 他紧皱眉头,努力按捺住烦躁,加重了语气:“凌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我老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你真心帮我,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凌越微微一笑,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这才进入主题:“今天和苏小姐下地宫的时候,我发现苏小姐视钱财如粪土。” 所以你确定你给的钱真的能让她心动? “她的手下表现得也很奇怪,一箱金银珠宝,竟是想都不想就揣进自己兜里。按照苏南的本事,不像平时镇不住手底下那些人的样子。” 说明手下的人很可能是为了某个目的,临时拼凑起来的。 “比起完成马老板你交给他们的任务,苏小姐反而很关注我们这群人的表现,一旦发现谁表现得有异常,就会紧盯不放。” 对雇主的任务不上心,明摆着是拿钱办自己的事,拿雇主当马前卒使。 凌越跟很多人打过交道,看得也多,深知和马老板这种年纪一大把、身体不健康、兜里还有点钱的多疑老头说话,就是要说一半留一半。 让他自己去猜,他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深信不疑。 最后,凌越盯着马老板若有所思的眼眸,充满了暗示地说到:“她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可到底是什么目的,必须以马老板你作为挡箭牌?” 说完,凌越还无师自通地茶了一把:“我找马老板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拿好处,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下,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知道了古潼京有宝石?你又是怎么雇佣到苏南他们的?你现在这群手下,究竟还是不是听你的……” 等凌越走人的时候,马老板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跟在他身边的露露也越想越忐忑,忍不住问:“老马,你说凌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那个苏南真的另有目的?” 想到凌越说她和老马是给人当挡箭牌了,一群雇佣来的人手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想一想,露露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毕竟现在他们是在境外无人沙漠,他们俩还一个瘸腿老头一个弱女子,唯一还算信得过的保镖凯凯也顶不住老麦几拳头祸祸。 到时候他们俩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 露露都要吓哭了,打着哆嗦哽咽地晃着马老板胳膊:“老马,咱们跑这来折腾,到底是为个啥呀!在家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现在咋办?人家是一伙的,想弄死咱们,也就抬抬手的事儿!” 马老板被她晃得心烦,厉声呵斥:“闭嘴!先回去再说!” 马老板在意的是凌越说苏南根本没用心给他找宝石,而是像在辨认什么人。 想到这一路上苏南对关根的试探和关注,他已经相信了凌越说的话。 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想办法拿捏苏南好好给他办事! 另外,他还要考虑自己和露露的后路。宝石他要找,命,他也要保! 而凌越今晚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投诚和自我推销。 他知道凌越缺钱,一开始因为钱,跟剧组来到了境外沙漠无人区。后来,又是因为钱,成了摄影师关根身边小助理的保镖。 现在再为了钱,暗示他花钱请她保护自己和露露,马老板认为很合理。 忽悠完糟老头,凌越准备回营地。奈何有人铁了心要把她引出去。 一开始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凌越假装眼瞎。 一道声音传来,凌越假装耳聋。 可一枚石子都朝着她面门射过来了,凌越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装了,只能无奈侧身闪避。 暗处那人见状,更来劲了,接连数枚石子分上下三路,带着破空声朝她袭来。 凌越是懒得搭理,但不是打不还手的大圣人。 她抬手接住上三路两枚石子,侧空翻旋身拧腰,在空中时绞腿弹踢间将下三路两枚石子原路返回。 同时,手中拈花指一挽,两枚石子再次弹出。 半个呼吸间,暗处就传来压低的“哎呀——”痛呼声。 凌越心想,这下老实了吧?既然一直跟着不冒头,就老老实实跟着,别搞什么幺蛾子! 凌越转身抬脚要走,谁料暗处就这么滚出了一个黑长条。 黑长条一边在沙地上往她这边滚,一边捂着脐下三寸不可言说之处哎呀呀地叫:“打了人就想走?美女,我看你长得跟天仙一样,怎么能干这么恶毒的事!今天没有一百万,瞎子我是起不来了!” 凌越无语,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话:一百万?你看我像不像一百万! 第17章 无耻之徒黑瞎子 面对黑长条的碰瓷,凌越从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里抠出了五块钱丢给他。 本意是想羞辱他。 然而这人的无耻程度超乎凌越的想象,丢到脸上的五块钱他也乐颠颠地收了。 收了! 凌越惊奇地重新打量这人。 眼前这人宽肩蜂腰长腿,是典型的长期练外家功夫才能练出的身条。 大腿肌肉明显,看起来擅长腿上功夫,臂长且手宽,擒拿绞杀的功夫也不容小觑。 手指长,指节略粗,双手食指两侧和虎口处有茧。 凌越最近和苏南他们有所接触,也知道了这样的茧代表着什么。 看来眼前这人常用的武器搭配是近战匕首短刀等短兵器,远战用枪等热武器。 刚知道枪这样的暗器,目前还没机会亲自上手体验过的凌越稍稍羡慕了一秒。 按照练武之人的习惯,观察完对方的身体痕迹后,凌越才有心思打量对方的长相。 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对方脸上几乎遮挡了半张脸的黑墨镜,而后就是对方过分深邃立体的五官。 下颌线条硬朗分明,薄唇挺鼻,墨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对野性十足的剑眉。 因为自己的缘故,凌越对异族长相总是十分敏感,瞬间看出对方并非传统的中原人长相。 倒是有些像北元那边的鞑子。 这让凌越瞬间心生不喜。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如今各民族已经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可在凌越的认知里,北边的蒙古鞑子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不死。 虽然她自己的母亲也是西域人,但凌越南征倭奴北击蒙古东破女真收复西域的心,和绝大部分曜朝人一样真。 在凌越打量黑眼镜时,黑眼镜自然也在打量她。 大概是男女之间的区别,在同样观察过凌越身上的练武痕迹后,黑瞎子着重观察的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她明显异于汉族的五官,以及那双难得一见的眼睛。 不同于汉族的暖黄皮,凌越的皮肤带着明显的冷白。这样的肤色衬着她优越的五官,让她越发像被神明精雕细琢的玉人。 翠金色的瞳环锁着一汪沉静的黑褐色,让人联想起翠绿泛金的秋日草木环绕在一池深潭周围的旖旎风光。 黑瞎子心中啧啧称叹无邪这小子,别看他总是死桃花,可他遇到的女人绝对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心里不着四五六地瞎想,黑瞎子嘴上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搭讪:“美女晚上好啊,大半夜睡不着?没关系,美男子在线陪聊,收费超~优惠的!” 还挤眉弄眼地对凌越摆了个一手撩头发,一手扯着紧身背心下摆作势要撩起来露腹肌的骚姿。 本身就对他“鞑子”身份不喜的凌越眉头皱得更紧,转身扭头就要走,一副“莫挨我”的嫌弃样子摆得明明白白的。 黑瞎子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他当然是顺势就要上去搭人肩膀,“哎美女别走啊,真的超级便宜的!500块怎么样?要不然300?200也行!看你长得这么好看,50也不是不可以的啦~” 手指还没碰到她衣服,凌越侧步闪躲接一个拧腰鞭腿绷脚踢,正对着黑瞎子的脸。 黑瞎子早有准备,往后一仰,笑嘻嘻犯贱:“哎嗨没踢……我去!” 不等他这一招贱耍完,凌越旋身凌空接蝎子甩尾后脚踢。 若不是黑瞎子一个驴打滚躲开,他英俊帅气的左脸颊就该留下一个37码的鞋印了。 接下来凌越把她对黑瞎子那张脸的讨厌展现得淋漓尽致,高抬腿膝顶接转脚后膝踢,把黑瞎子左腿勾得被迫弯曲,在他俯身低头时另一只脚变顶为踢,又是冲着他脸去的。 如此过了十几招,黑瞎子都要被她气笑了。 “我说美女,你喜欢黑爷这张脸就直说啊,怎么还总想用脚来踢黑爷的帅脸呢?”每次都朝他脸攻击就算了,还只用脚! 他的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 腿踢不着的时候他脸都往她手掌心里送了,嘿,就是不打! 凌越一边躲这人越来越明目张胆往她手上送脸的犯贱行为,一边咬牙非得踢他个满脸开花,偏偏还因为猜到他是无邪的人而不能动真格的。 一时间打得倒是有些左支右绌。 抓住了凌越的执着点,黑瞎子应付起来就轻松多了,只要让脸躲开她的每一次踢踹,再努力把自己往她身上贴。 嘿!这人嫌弃得自己就能撤招! 不过黑瞎子也知道对方是没有跟他来真的,眼看打不出个结果,在凌越又一次往他脸上踢的时候,他双手交叠在脸上一挡。 力道被卸了一大半,整个人还是被踢得来了个后空翻,单膝跪地在沙子上滑了一段,才稳住身形。 不等对方再接再厉,黑瞎子就双手捂脸原地打滚呜呜哭泣:“呜呜呜瞎子的脸被踢得好痛啊!瞎子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全毁啦呜呜呜瞎子太惨了,连残疾人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啦~” 知道他是装的,凌越气闷,不过也不想再跟这人纠缠。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次凌越再走,黑瞎子没再去追,趴在地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看着凌越离开的背影,收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黑瞎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又揉了揉脸,嘀咕道:“这是打哪冒出来的天仙儿,踢人忒狠了,小三爷还是那么邪门儿,尽招些牛鬼蛇神!” 反正让他试探对方身手,他这也算试探过了。 瞎子表示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只能靠撒泼犯贱出卖男色才能混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像汪家人。 汪家人虽然身手不错,但也绝不可能“不错”到这种地步。 未尽全力,就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这人是汪家人,但凡把功夫放到汪家人的黑课里,汪家人早就嚣张到把九门横推碾平了。 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哑巴张就躲躲藏藏这么多年,直到哑巴张自己把自己送进去蹲大门了才敢冒头搞事。 凌越回营的时候,下去找药王的人回来了,但是下去三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还受了很严重的伤,小臂上的骨头都扎破皮肉穿了出来。 跟伤员一起回来的北落神色有些恍惚,还说这地方会吃人。 凌越听到这句话,顿时想到了出现和消失时都毫无声息的那些机关墙。 因为凌越那番话,马老板现在对苏南这群雇佣兵很不放心。 不管他们是失踪也好受伤也罢,他的态度摆得很明白:就算下去就要死,他们也必须继续给他下地宫找东西! 因为苏南的戳破,无邪刚画出来的地宫地图也顺势被马老板发现。 一见自己要找的宝石马上就能到手,马老板顿时激动起来,当即决定:“明天我要亲自下去,不仅是我,你们所有人都要下去!” 说到最后,马老板的目光在扫过凌越时短暂地停顿了几秒。 凌越回了他一个礼貌的点头。 自以为和她达成初步协定的马老板松了口气,只觉形势一片大好。 雇佣来的人可能有其他目的?没关系,全部赶下去给他趟路找东西!多死几个最好!他还有凌越托底。 然而马老板霸道,剧组的人却不服气,王导脸色不大好看地勉强笑着辩解:“马老板,您看我们就是一群搞艺术的,下去也没什么用是吧?” 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白天在跷跷板那里的时候,要不是关根他们,王导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来。 再下去是不可能的! 无邪看起来也对此颇为不赞同。 马老板见此,喊了苏南一声,苏南和她手下立刻亮出刀子。 在苏南要把刀架在黎蔟脖子上的时候,凌越下意识抽出竹杖一棍挑开。 苏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挑得往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看了看已经将黎蔟护在身后的凌越,苏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把刚还在看戏的王萌给架刀口上了。 躲在老板边上默默吃瓜的王萌眨巴眨巴眼,有些懵,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啊! 黎蔟发现自己被凌越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心里美滋滋,一边冲苏南嘚瑟一笑:“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不等苏南发话,刚被无耻之徒一身贱气惹到的凌越反手就是一竹棍敲他脑门儿上:“安静!” 脑门被砸出一个包的黎蔟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哦。” 苏南和无邪都被逗笑了。 脖子上还有刀的王萌也想笑,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还没翘起来就又垂了下去,还幽怨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那意思大概是:看看人家凌越,再看看你,你咋就不会保护一下你的小跟班呢? 无邪给了他一个白眼:光拿我去跟人比,你咋不拿自己和凌越比! 王萌缩脖子乖乖当人质。 第18章 古潼京城主的传说 经过一番不太友好的友好协商,马老板和无邪达成合作。 马老板只要宝石,地宫里其他宝贝都归无邪。 不过无邪也提出想要让剧组的人不下去,马老板只答应女生不下去,王导等男人还是要下去,估计是准备用他们来趟机关做替死鬼的。 之后无邪又对黎蔟来了一番“推心置腹”的柔情关怀,叮嘱他明天下去后万事小心,还说自己明天可能没办法时刻保护他,之类云云。 旁观的凌越别开视线,抱着竹杖双手环胸,心里默默吐槽这老男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黎蔟是个傲娇的性子,心里对无邪的关心有些触动,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我看我最应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况且我有凌越,我才不怕!” 无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黎蔟,半晌才似感慨似告诫:“黎蔟,你要记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说完就带着王萌走了。 黎蔟不满地扭头要跟凌越抱怨,可面对凌越故意晃了晃的竹杖,黎蔟揉了揉额头上的包,默默咽下想要说的话,转而好奇道:“凌越,这是你的武器吗?就一节竹子?”说着话,还想上手摸。 凌越也没阻止,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墨绿色的竹杖,眼底闪过些许追忆,“嗯,我到家那天有人送我的。” 凌越自幼接受训练,十八般武器样样都必须擅长,要做到任何东西到了手里都能成为致命武器,方才合格。 后来王爷带她回家的那天说她像一棵青竹,等她及笄时,便特意送了这根他提前数年,在接她回家那天就命人专程为她打造的墨绿竹杖。 竹杖似竹非竹,命当世冶炼大师耗费数年之久,用天外陨铁千锤百炼打造而成。 可长可短,形态变换自如,其中还有暗器,全都可以搭配她的内力吞吐变化。 得到它后,凌越无论行走坐卧,从不离身。 黎蔟只当是她家里人送她的,对竹杖越发好奇了:“那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高手的武器,不都是要取个拉风的名字嘛。 凌越难得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真切的浅笑,她家郡主倒曾怂勇她给竹杖取名字。 不过凌越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它,就一直称它为墨竹:“就叫墨竹。” 王爷喜欢竹子的气节,她愿意一辈子做王爷和郡主身边的竹子。 黎蔟觉得这名字有点不够逼格,不过想想凌越自己就逼格够够的,这么一搭,好像也有种返璞归真的高人境界。 于是也就理解了。 “哎凌越,那我可以试试它吗?”看凌越耍起来,跟挽花似的,嗖一下就把苏南给挑开了,又嗖一下把他脑门砸出个包。 黎蔟看了难免心痒痒。 凌越斜睨他,眼中浮起一缕坏笑:“好啊,你双手伸出来。” 黎蔟乖乖伸出双手,摊平。 凌越单手把竹杖往他双手掌心一放。 下一秒,黎蔟就惊呼一声:“好重!”手已经下意识往下一滑,竹杖就往地上掉。 落地之前,凌越脚下一勾,竹杖就又飞了回来,被她一把接住。 看她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拿起竹杖,黎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凌越,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啊?!那么重的武器,你就这么这么,” 他右手手腕打着转,跟摇花手一样:“就这么跟玩儿一样把它拿起来了?” 竹杖看起来也就婴儿手臂那么粗,两边竹节略粗一点。 但整体看起来,顶多也就比三十来厘米的短萧粗一点。 怎么能那么重! 落到手掌上的瞬间,黎蔟还以为有辆车跑他手上来了! 凌越恶趣味得到满足,反手将竹杖收回后腰。 看了眼已经没人的周围,提醒黎蔟:“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作为帮黎蔟引开马老板他们的代价,是黎蔟答应帮他当无邪身边的“奸细”。 一旦有关于古潼京、月氏之类的消息,就要传给凌越。 凌越一说,黎蔟还真想起来有点消息可以传给她,赶紧说到:“你别说,刚才在无邪帐篷里的时候,我还真听到一点和古潼京有关的消息!” 凌越认真起来。 黎蔟说:“是马日拉,马日拉喝醉了睡着了,说胡话,念了一句蜘蛛悬梁,喜虫天降,无邪让王萌给马日拉罐酒,想让他别再瞎说。结果马日拉一闻到酒味就更精神了,坐起来就说起他小时候听他妈妈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故事。” 传说古潼京的城主有八只手八只脚,能像蜘蛛一样腾云驾雾,白天在八百里外治水,晚上就回到了城里。 “不过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信,他还说这个城主能吸取人的灵魂,还有一块能让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宝石!”黎蔟嗤笑,一点都不相信。 凌越却听得神色微动,显然是信了。 搞得黎蔟都瞪圆了眼睛,苦口婆心劝凌越别搞封建迷信:“这些都是夸大其词,是古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一些事物的神化,可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我们人类连月球都上去看过了,也没看见什么嫦娥玉兔的。” 凌越不懂什么科学,她曾经也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 可前有女帝,后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凌越对鬼神依旧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必定有某些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或力量。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剥开过分神化的部分,剩下的,就是真相。”凌越敷衍了一句,又问黎蔟还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黎蔟觉得凌越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挠着头想了想,“哦,对了,无邪还说,这里不是真正的古潼京!” 对着凌越,黎蔟是真没有多少防备。 甚至别说防备了,凌越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恨不得把无邪底裤是什么色儿都告诉凌越。 可惜凌越不感兴趣。 噫? 不对啊。 幸好凌越不感兴趣! 黎蔟轻轻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让它别继续乱想。 凌越点头,对此倒不觉得太惊讶。 她只是又问了黎蔟:“只要是酒,马日拉就喜欢喝?” 黎蔟点头:“当然,之前无邪就是靠几坛什么老烧就把装死的马日拉请过来的。” 在黎蔟还想再跟凌越看星星看月亮,从神话传说聊到各自爱好的时候,凌越直接让他早点回去睡觉,自己转身很快就回了自己帐篷。 人都走了,他还能咋滴?也回去睡觉吧! 第19章 他是妖妃妲己吗? 第二天上午。 除了剧组的蛋姐、果子、付美,王萌,以及苏南手底下的两个伤员,其他人都下了地宫。 为了避免再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这次大家统一将腰上的安全扣都挂在一根绳索上。 然而很快,还是有人莫名消失,先是剧组的曾爷,摄影菜头胆子都吓破了,立马转身要跑。 却不想还没跑多远,菜头就大叫一声。众人赶过去时,就看见来时还好好的绳索,现在居然诡异地从一个石像的肚脐处穿了过去。 甬道里,还出现了之前没见过的内里装满了沙的石像。 如果不是里面的沙不是白色的,凌越都要以为这些石像又是昨天她在那间石室里遇到的能隐身的玩意儿。 从下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周围和苏南等人的马老板,在苏南频频言语挑刺无邪的时候,直接开口打断:“好了,先往前面走,凯凯,你来扶我!” 他发现苏南果然对关根很特别,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说破。 马老板很反感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必须要信任的保镖陪在身边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他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凌越,可凌越一直跟在黎蔟身后,且他还想把凌越当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自然不会现在就戳破。 在无邪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一道石门前,推开石门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站满了给城主殉葬的士兵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甲盔,拿着长戟,站在台阶下类似池底的低洼平地上。 剧组的人和苏南等人迫不及待下去查看情况,凌越目力极佳,发现那些尸体身上沾着一些类似蒲公英的东西。 还不等她思索地下宫殿里怎么会有蒲公英种子时,苏南手底下唯一的女生十一忽然叫了一声,很快晕倒在地,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白色。 在十一倒下的时候撞飞了更多蒲公英种子,这些种子十分轻盈,很快就飞得到处都是。 下去的几个人里,只有王导和苏南上来了。 其他人几个呼吸间就断了气。 无邪看见剧组地质学家陈超在死之前脖子迅速膨大,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遇到什么了,警惕地拽着黎蔟往后退了几步,提醒众人:“这是一种植物的孢子,遇水膨大,进入呼吸道后很快堵塞了呼吸,造成窒息!” 一个照面就折损了好几人,马老板心有余悸地用手帕捂着口鼻朝苏南和无邪发火:“现在怎么办?谁他妈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南直言:“退后肯定不行,现在只能往前走,穿过这里!” 众人一听,纷纷躁动。 走过去?刚下去的人可都死了,他们下去,不是送死吗? 苏南再次将目光落到凌越身上。 凌越虽然不介意打头阵,但总是被当成软柿子捏,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因此面对苏南的眼神,凌越很坦然地表示:“我可以带着我的老板黎蔟直接过去,至于过去以后这些孢子会不会被带动得到处飞,我就管不着了。” 一句话,她只管黎蔟的死活。 黎蔟既感动,又欲言又止。 在凌越投来警告的一瞥时,他才扯着她的衣摆凑近了说悄悄话:“再多算一个人呗。” 多算的那个是谁?除了无邪还能有谁! 凌越给了他一个“少年,你太不争气”的嫌弃眼神,不做应答。 因为她看出来了,苏南绝对不会让无邪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不急,有的是人为了无邪去急。 果然,苏南目光闪了闪,还是放弃了让凌越去的打算,选择了自己上。 有惊无险之下,苏南成功抵达对面,两边一起在尸体上空拉起了一根绳子,足以让众人将安全扣挂在上面爬过去。 期间唯一让凌越关注的就是,她发现无邪这个老男人,似乎勾搭美少年的同时,还在用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对苏南传递某些暧昧不明的关心和在意。 就是那种,平时针锋相对互相防备,却在某些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潜意识的担心和关注。 凌越:“…… ” 要不是训练课程里有涉及到各种攻心之术,凌越差点就没看出来这种隐晦的勾搭。 这无邪年轻的时候难道是什么妖妃妲己之流?惑人之术怎么能拿捏得这么自然真诚呢? 那怎么还总听无邪身边那个叫王萌的人说他老板一把年纪还没找过对象?凌越想了想,恍然大悟。 谁说风流多情,就必须要有对象?平等地去爱每一个男男女女才是博爱的精髓啊! 只是可怜了黎蔟一颗单纯的少男心,怕是要破碎收场了。 就在凌越表面高冷实则暗中八卦的时候,其他人陆续顺着绳子爬了过去。 在还剩下黎蔟、无邪和凌越的时候,黎蔟犹豫着让无邪先上。 毕竟他还有凌越在,可凌越没答应救他的时候把无邪也带上。 黎蔟就挺担心无邪小命的。 无邪笑了笑,替他挂上安全扣,不顾黎蔟的犹豫,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打着手电筒照着黎蔟往对面爬的时候,无邪头也不回地问旁边仅剩的人:“凌越,你真的会保护好黎蔟吗?” 凌越立即从八卦中回过神来,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就算是你要伤害他,我也会杀了你。” 就算你是黎蔟心动的人,在你威胁到他生命时,我也会打破之前与你达成的默契约定,杀了你。 毕竟,那可是她的任务!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淡淡,眼神坚定,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保护黎蔟的决心。 忽然心里很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淡淡的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点情绪,平静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所以千万不要是别有目的的汪家人! 忽然黎蔟状态有些不对,双手一滑,整个人被悬挂在半空中,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无邪见状,二话不说就挂上绳索迅速向黎蔟爬了过去,靠近他后,在他旁边安慰他鼓励他。 无法否认的是,不管无邪抱着怎样的目的,黎蔟这段时间确实对他渐渐产生了依赖心理。 在无邪的鼓励和带动下,黎蔟终于重新打起精神,和无邪一前一后地爬到了对面。 只剩凌越。 凌越连安全扣都没用,直接抓着绳子一跃,脚就踩在了晃动的绳子上。 不等对面的人看清,凌越已经如履平地踩着绳子跑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除了无邪和苏南若有所思,马老板眼中异彩连连,便是王导也大加赞扬,迫不及待地挤到凌越面前,想要握她的手。 被凌越躲开了。 王导也不在意,双手交握着搓了搓,笑得格外热情:“凌越,你还有这一手啊!简直太厉害了!回头我邀请你拍一期纪录片好不好?就叫隐藏在人群中的武功高手!怎么样?到时候出场费好商量,只要之后咱们互帮互助,互相团结,有危险的时候拉一把,嘿嘿……是吧?” 黎蔟翻了个白眼,声音一点都不小的嘀咕:“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要让凌越保护他们嘛! 连钱都不提,就开空头支票,黎蔟表示看不起这种狡猾的成年人! 第20章 墓主诈尸了? 甭管王导打的是什么算盘,经过这么一遭,刚才因为幽闭恐惧症犯了的黎蔟心情好了很多。 就在众人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身后那些士兵的尸体中不知为何忽然有几具尸体倒了下去。 死尸忽然动了一下不可怕,可怕的是尸体倒下后,带起了大片的孢子四处飘散。 苏南一惊,大喊了一声“快跑!” 惊慌中,众人下意识胡乱逃窜,凌越站在最后面,眼角余光仿佛看见了一条黑色的东西。 她很在意那玩意儿是不是从石室密道里跑出来的长毛黑蛇,稍一迟疑,将黎蔟往无邪的方向推了一把:“你跟着他,我很快来找你!” 不等黎蔟反应过来,凌越就转身往回跑。 黎蔟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凌越!” 就被无邪拉着往黑漆漆的甬道里跑:“别喊了,她比咱们俩加起来还厉害,快跑!” 孢子太轻了,只要靠近,等人跑动的时候带起一点风,孢子就会顺着气流黏到人身上,即便是无邪也不敢草率。 至于凌越,无邪心头思绪翻腾。 他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但是按照她的性格,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她很在意的线索。 哪怕此去是死,为了自己追逐的目标而死,无邪也不觉得这算什么遗憾。 不过因为凌越的一推,无邪倒是完全忘了要把黎蔟单独放出去历练的计划,一路死死地拽着人。 有无邪的陪伴,再遇到漆黑的甬道,有尸体的船棺和满地致命孢子时,黎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脱离大部队,独自返回的凌越,在面对这些几乎无孔不入漫天飞舞的孢子时,也不敢大意。 之前苏南手下十一就是因为眼睛被孢子沾到,而迅速死亡。 凌越知道其他措施不够保险,当即直接内力外放,撑起一个无形的保护罩。 飘向她的孢子顿时被一个无形的力量阻挡在距离凌越数厘米的范围之外。 即便仗着内力深厚,内力消耗过度也需要时间打坐恢复,凌越时间不多,在脱离其他人的视野后,直接运起轻功,闯进尸堆里。 墨竹抽出,在手中挽了个花,两端一甩,各自弹出几节棍身。 短棍瞬间变成长棍。 凌越用长棍挑开倒地的尸体。 没有任何反应? 走了两步,再挑飞另一具尸体…… 就在凌越挑开第四具尸体时,一道黑影骤然射向凌越脸上。 早有防备的凌越转棍一拍,一条眼熟的长毛黑蛇就被拍飞到旁边的石墙上,整条蛇脑袋都撞烂了,死得不能再死。 随后,凌越又在地上棉花似的孢子堆里遭遇了两条长毛黑蛇的袭击,无一例外都被她拍飞了。 确定没有其他蛇后凌越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想要找到这些蛇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最后她在边上一个兽头张开的嘴里发现了一些细腻的白沙,里面还有个洞。 用棍子往里面捅了捅,触碰到一个小巧的铁环。 凌越戴上冰蚕丝手套,用手指完全包裹在手套里的左手探进去,抓着铁环一拉。 旁边石墙上缓缓出现一道打开的石门! 只犹豫了三秒,凌越就决定进去。 至于黎蔟,无邪还是挺靠谱的,不至于现在就把小朋友甩了。 在凌越踏入石门后,石门很快就在她身后重新闭合。 没了退路,凌越只能继续向前。 穿过石门后又走了一段甬道,入目的又是和刚才士兵尸体那边一样的宫殿,只不过那边摆着的是殉葬的战士,这边却是一个个石像。 在凌越踩到一块地砖,而地砖微微下陷,发出一道机关触发的声音后,这些石像就全部动了起来,全部朝凌越冲了过来。 凌越一脚踢碎一个石像,却不想里面除了喷涌出大量的白沙外,还飞出一条比她之前遇到的长毛黑蛇粗大两倍有余的黑蛇! 好在凌越本身就没有松懈,在白沙喷涌而来时,第一时间足尖在另一个石像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倒飞回去。 避开扑面而来的白沙后,凌越后仰提棍侧腰拍下,棍子精准地落在蛇头上。 黑蛇脑袋被敲了个开花,粗长的身体抽搐扭曲了一阵,才渐渐没了动静。 看了看剩下的几十上百个石像,凌越也不敢再打碎了,只能施展轻功,踩着这些石像的脑袋纵身飞了过去。 又去和之前宫殿两边一样的兽头雕像那里摸索了一下,里面没有再找到机关,凌越也就从唯一的门走了出去。 有了刚才的宫殿,凌越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无邪手绘的那张地宫地图,明白这个地宫应该是按照镜像结构修建的。 所谓镜像结构,就是两边对称,这边有怎样的宫殿,那边就也应该有。 既然如此,无邪他们要去找的出路,应当在昨日已经自毁塌陷了的清凉殿对照的另一个清凉殿中。 单独出来一趟,除了蛇还是沙,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 凌越深感换了个世界后,自己的运气是越来越差了,只能暂且往清凉殿方向走,先跟黎蔟他们汇合。 因为甬道上只有一些树根,和之前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凌越没怎么注意,只想着快点去找人。 却不想就是这样的疏忽,让她在猛地一脚踏空时,下意识收腿再往前迈了一大步。 然而这机关实在坑人,就是因为她这一大步,竟然触发了更大的机关口。 整块地砖直接反转,让身处中间无处着落的凌越瞬间掉了下去。 正所谓马有失足,但不能接连失两足,凌越意识到躲不开机关后,立刻激发手镯射出雪丝钩爪。 箭矢射穿了地砖,让凌越挂在了距离地砖一米左右的空中。 往下看,下面一片漆黑,看不见底。 往上尝试着推动地砖,纹丝不动。 便是想要运功打碎它,在它破碎的同时,雪丝也要失了借力之处。 到时候她真就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便是连轻功都没办法让她飞上去。 毕竟她练的是需要借力的轻功,又不是御风驾云的仙术。 看来只能往下找出路了。 凌越呼出一口气,再次忍不住腹诽,这到底是什么避暑地宫?怎么尽搞些乱七八糟的机关! 谁家好人会在自己家弄各种机关暗器啊,又是蛇窟又是隐形怪物石像藏蛇的,都不嫌埋汰的吗? 便是皇宫大内,顶多也是在一些机密的地方设置机关密道。 “弄得倒像是对入侵者杀无赦的陵墓防盗机关了。”凌越万分不解,自言自语道。 最后只能当作是两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不同了。 也可能这个什么古潼京第二十八任城主生性孤僻,自己修的避暑地宫从不欢迎其他人一起来享受,便是妻妾子女也不放心。 地砖下直接就是下一层的屋顶。 凌越往下滑了三十几米,才终于双脚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收起雪丝,凌越发现旁边有一架被厚厚的蛛网灰尘盖住了的青铜仕女捧花灯,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打燃凑近,果然里面还有灯油和灯芯。 点亮以后,凌越发现附近靠墙的位置都有这样的宫灯。 现在她手里没有手电筒,便想着把能点燃的灯都点燃。 然而没有盗墓经验的凌越不知道,有时候在墓里,点燃的灯,远比黑暗本身还危险! 陆续点燃了附近的七八盏宫灯,这个大殿才终于被照亮。 凌越也看清了这里的摆设。 这个宫殿不算大,上下对比,位置大概在对称的两个清凉殿的中间往下三十来米的位置。 属于对称图形的中间正下方夹角处。 宫殿不大,但摆设却比清凉殿华丽多了。 墙脚边是一圈的青铜仕女捧花灯,墙上是一整面的色彩虽已褪去,却依旧清晰的壁画。 四面墙都是封死的,没有看出有门的痕迹。 转了一圈,没发现机关,凌越就把目光落在了大殿中间一口形似棺椁的东西。 棺椁有些大,外表看来是石质的,上面雕刻着各种图腾。 凌越凑近了看,上面有蛇、虫、蜘蛛、火、水、走兽等。 占据中间位置的,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图腾。 凌越蹲在那里看了半晌,才从这过分抽象的图腾里看出了一个双头连体人的背影,以及他们面朝着虔诚跪拜的缠绕着白色雾状未知物的光秃秃的大树。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打开这口棺椁,临时干一回盗墓的勾当时,棺椁里躺着的那位倒是耐不住性子,直接咔咔地推动着棺盖。 凌越一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诈尸? 里面若真是躺的地宫主人,那位传说中拥有宝石后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古潼京城主,凌越还真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八只手八只脚。 第21章 喜虫天降 棺椁里的家伙显然是个暴脾气,推了一会儿,嫌速度太慢,安静了一会儿,一个蓄力,猛地踹飞了石盖! 凌越倒飞数米,睁大了眼睛去看,却见一只硕大的蜘蛛从棺椁里跳了出来! 这蜘蛛整体约莫有两米来高,伸开腿脚后,看起来更加恐怖。 它足似利戟,牙似钩钳,八只大眼睛盯着凌越,闪烁着贪婪的光。 更令凌越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背部和腹部上各有一张酷似人脸的花纹! 背上是一个男人哭泣的表情,腹部是女人冷笑的表情。 鼓动腹背时,这两张人脸还变动着,真像两张人脸在盯着你,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 饶是凌越见多识广,见此也不由汗毛倒竖。 实在是这玩意儿诡异又恶心! 不等凌越再看,蜘蛛就挥舞着八只利足冲了过来。 凌越被它恶心到了,只想速战速决,化作长棍的墨竹在手中一紧,她踏足飞起,躲开挥过来的利足,转眼间来到蜘蛛背上。 离得近了,那哭泣的男人脸越发恶心,多看一眼都令人头晕目眩,凌越察觉这人脸花纹有异样,不敢多看,咬牙一棍直插而下! 带着内力的棍子锋利程度不弱刀剑,扑哧一声,墨绿色的汁液四溅。 凌越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慢了半拍,尽管及时躲开,手臂上还是沾了少许汁液。 那汁液腐蚀性太强,只是几滴就让她外套烧出几个洞,里面手臂皮肤也有所灼伤。 剩下大片的汁液落到地上,坚固的石砖地面上也响起阵阵腐蚀的滋滋声。 蒸腾而起的气味也刺鼻难闻,让人闻之头晕。 有毒! 凌越屏住呼吸,拔出长棍,双手握住长棍另一端,高高跃起,使出千斤坠,正待蓄力猛砸蜘蛛头部。 这般力道,裹挟着强悍的内力,便是铜墙铁壁,也可摧枯拉朽,无可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忽然射来数道冷风。 凌越人在空中,有种被死亡锁定的危机感,背后骤生冷汗。 人在空中,无处着力,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施展轻功闪躲。 然而凌越也不敢用身体硬接,只能凭借身体肌肉强大的控制力,在空中强行屈身缩腿,以双足横蹬长棍的力气,横向飞扑了出去。 反手射出雪丝,将因承受了她一蹬之力而向反方向飞出去的长棍缠住。 说来话长,行来却是转瞬之间! 就在凌越整个人尚在空中,转眸间,就看见五六蔟如白练的蛛丝从天而降,同时一只比下面那只人面蛛还要大的蜘蛛从屋顶的一个白色大茧中破茧而出! 因为这间大殿挑层高,宫灯烛光摇曳,照明能力有限,加上大殿里有许多东西,倒是让凌越一时间忘了注意屋顶。 这时再看,凌越才发现屋顶居然满满的都是些或悬空或粘在屋顶石壁上的白色蛛茧。 这些蛛茧或大或小,最大的就是刚才跳出来这只约莫三米高的大蜘蛛,最小的也有脸盆那么大。 这哪里是什么城主陵墓,这是蜘蛛窝吧! 凌越暗自叫苦,只希望这些蜘蛛不要全部都醒了才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凌越落地,重新拉回墨竹,与跳下来后就气势汹汹,疑似要为妻报仇的纯黑大蜘蛛打作一团,后背破了个洞的人面蛛也在旁边时不时冲她背后扎一脚时,周围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声音还越来越大。 不能让它们全家祖辈十八代一起围攻自己! 躲开大黑蜘蛛又射来的一团蛛丝后,凌越翻身跳到最初的棺椁旁,长棍一挑,脚下一踢,硬生生将厚重的石头棺椁踢得飞了起来。 看准时机,在人面蛛跳到某处时,凌越双掌一推,石头棺椁便横飞了过去,直接把人面蛛的半边身子压在了下面。 不出凌越所料。 之前只是一个石头棺盖,人面蛛就费了些力气才踢开。 现在比棺盖更重十几倍的石头棺椁压在它身上,它挣扎着嘶吼着,棺椁下还流淌出了大量绿色液体。 它被砸破了肚皮,一时出不来! 黑色大蜘蛛救妻心切,顾不上凌越,赶紧跳过去用爪子去推石椁。 这时离地面比较近的蜘蛛已经如黑色潮水般向凌越扑咬而来。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凌越武功再高,面对铺天盖地的蜘蛛也应付不过来,不一会儿身上脸上就有被蜘蛛咬伤刺伤的痕迹。 好在这些小蜘蛛毒性不大,短时间内对凌越造不成多大影响。 趁着屋顶个头更大,明显更厉害的子子孙孙还挂着蛛丝大片地往下滑,凌越不顾脚下如猫似狗纠缠不休的蜘蛛,脱了外套飞到宫灯旁。 将里面的灯油全部浸到外套上,引燃外套的同时双足蹬在墙上暴力踢飞宫灯里的灯油。 让灯油大部分都泼到黑色大蜘蛛和还被压着的人面蛛身上。 其余的胡乱泼在了地上爬动的蜘蛛身上。 就在黑色大蜘蛛发现不对劲,要吐蛛丝来扑灭凌越手上的火时,凌越矮身躲开的同时往旁边一滑,手中的外套也掷了过去。 轰——! 灯油骤然被点燃。 蜘蛛本身就怕火,油光水滑的小蜘蛛们更是绝佳的助燃材料。 黑色大蜘蛛顾不得再救人面蛛,自己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可惜灯油哪里是那么好扑灭的。 很快,一股奇异的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气味在大殿空气中弥漫开来。 凌越担心有毒,在体恤衫下面扯了一截布勉强蒙在口鼻处。 抬头看屋顶上那些蜘蛛,一个个也承受不住火焰的熏燎,或是仓皇地往上爬,或是断了蛛丝直接掉进火海中,很快发出噼里啪啦被烧爆的声音。 蜘蛛家族是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凌越自己也不好受。 宫殿里空气有限,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出去的办法,她也得留在这里和这群蜘蛛烧成一堆灰烬。 想到这种死法,凌越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的。 就算最后把自己糊到屋顶的墙上烤成人干,她也绝对不要跟一群蜘蛛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危机时刻,凌越反而头脑越发清晰。 她忽然想到黎蔟说的马日拉提起关于古潼京城主的那句话:蜘蛛悬梁,喜虫天降。 蜘蛛悬梁,这里到处都是蜘蛛,哪都可以算它们悬挂的梁。 喜虫天降,又该作何解? 隔着燃烧的火焰,凌越忽然看见倒扣在已经奄奄一息的人面蛛身上的石椁,石椁上有很多图腾,最显眼的依旧是那副双头连体人跪拜大树的那一幅。 脑海中灵光一闪,凌越想明白了那棵树上缠的是什么了。 不就是大黑蜘蛛吐出来的那种如白练的蛛丝吗?! 所以其实这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并非处处被大黑蜘蛛维护的人面蛛,而是大黑蜘蛛本身! 它是喜虫?自天而降…… 凌越将目光落在了大黑蜘蛛在屋顶上留下的那个巨大的白色蛛茧上…… 第22章 中毒昏迷 就在和凌越分开后,无邪确实如凌越猜测的那样,带着马老板他们找到了另一边的清凉殿。 按照原来的方法,用跷跷板机关陆续钻进洞里后,走到尽头却不再是出口,反而是一处悬崖。 无邪本是带着黎蔟先下去探探路,没想到马老板他们不等底下的通知,直接就全下来了。 下来后发现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一行人又是一番闹腾。 好在,很快黎蔟发现了石雕眼睛的机关,就此发现了装着一具八只手八只脚的骸骨的棺椁,这大概就是古潼京城主的尸骸了。 众人原本可以全部从棺椁里头部的机关安全出去,然而马老板认定了棺椁里那块宝石就是他要找的那块,趁无邪苏南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忽然拿了宝石,因此又一次触发了机关。 最终,苏南等人随着上升的棺椁顺利逃出去,无邪和马老板却掉到了棺椁上升后空出来的一个如同石井的封闭空间里。 也是在这里,无邪利用八卦术数原理,找到了生门,打开了一扇石门,来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逃出去的苏南直接用火药炸开出口,无邪和马老板暂时在墓室里躲避爆炸。 随着爆炸声响起,无邪和马老板正要出去找出口,却忽然感受到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马老板眼神慌乱:“怎么回事?怎么又爆炸了?苏南是要故意把我们炸死在下面吗?!” 无邪惊疑不定,环顾四周,目光在落到墓室中间那个趴伏姿态的玄武石雕上:“不是上面,是下面。”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邪不由想到失踪的凌越,会是她吗? 在两人的注视中,玄武石雕忽然“砰——”的一声就掉了下去,露出一个洞。 伴随着洞口的出现,一根无邪熟悉的雪白丝线骤然射出,直接扎进了旁边的石柱上。而后,一道狼狈的身影从洞口里蹿了出来。 一出来,凌越就跪趴在地上使劲咳嗽,手镯雪丝都顾不上收。 实在是她在下面差点就憋死了! 谁知道那群蜘蛛那么好烧,愣是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快就把氧气消耗殆尽。 幸好最后关头她成功找到了藏在大蛛茧里的关键东西,取下来后,那片屋顶就皲裂破碎。 凌越赶紧抓着旁边的蛛茧躲开,又在破开一个石洞后第一时间射出雪丝,逃了出来。 看着平时总一副孤傲清冷的凌越此时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破损,裸露的脸上手臂上也黑一块灰一块。 抬头朝他看来时,一双清冷的异域风情浓郁的眼眸也湿漉漉的,眼眶鼻头都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又可爱。 无邪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重,却余韵悠长。 凌越的外套不知去了哪,后腰的竹杖倒还在,腰侧还挂了个粗糙的布袋。 无邪的目光在被里面的东西印出个正方形硬面的布袋上晃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起身下意识脱下外套,快步上前,将外套披在了凌越身上。 同时,他蹲下身,稍微挡了挡马老板的目光,轻轻拍着凌越的背,低头询问:“怎么回事?还好吗?” 刚才过来给她披衣服的瞬间,无邪已经快速扫过她的身上,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口,手臂上有灼伤,手腕上有利刃划伤。 最严重的是腿上,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从大腿半截的部位开始。 下面都要被咬成洞洞裤了,每一个洞里都能隐约看见青红泛紫的咬伤。 那是伤口有毒的表现! 凌越有多厉害,无邪从黑瞎子那里已经了解一二。 连她这样的身手,遇到下面的东西都能如此狼狈,这座地宫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和黑瞎子都没发现的? 以及,为什么每每遇到这种意外的都是凌越?难道她其实知道这座地宫里藏着的秘密? 多疑已经融入了无邪的骨子里,只是发散思维一会儿,就冒出了无数怀疑。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等凌越回答无邪的话,上面又是一阵爆炸声。 无邪抬头看着摇晃着开始往下流淌着沙子的墓顶,无奈摇头:“苏南这家伙也太心急了。” 凌越还没喘过气,只觉得肺里一阵燎火般的灼痛。 要不然她非得当着无邪的面吐槽他一句:人家对你上心了,能不着急嘛! 然而不等凌越给无邪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就呼吸一滞,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向了无邪。 无邪连忙把人抱住,心急地低头就去摸她脖颈。 只是浑身乏力,有中毒迹象的凌越无语,用气音在无邪耳边道:“别摸了,没死,就是中毒了。” 无邪手一僵,尴尬地收回了手。 又想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试了两次,都没能把人抱动。 搞得无邪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怎么连一个48公斤碎石机关都能走的女孩子都抱不动呢?这不应该啊! 凌越也感受到了他的努力,虽然很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又因为气息不稳,这一笑,就笑得要死不活的,好像随时会断气。 无邪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别笑了,小心把最后这口气给笑没了!” 凌越:“……” 好像还真有可能。 无邪抱不动凌越,凌越歇了会儿,这时候头顶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 凌越自己勉强站起来,对无邪说:“自己能上去吗?” 她现在自己跳上去都够呛。 无邪点头,难得幼稚的来了一句:“可别瞧不起人。” 他现在还是有点厉害的好吧! 马老板就看见两人在那嘀嘀咕咕,现在马老板忍不住怀疑凌越其实是无邪的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三人还是从苏南炸出来的口子逃出了地宫。 一上去,凌越脚下一软,倒头就睡。 好在无邪早有准备,在她倒下的时候就及时接…… 没接住。 倒下的凌越把去接她的无邪一块儿给压在地上了。 等在外面的众人一看,三个出来,一下就倒了两个! 王萌和黎蔟赶紧跑过去,吭哧吭哧扶了几回都没扶动。 还是黎蔟及时想起什么,手穿插到凌越的后腰,手指一番动作,终于把那个挂着竹杖的皮带扣给扯开。 无邪只感觉身上一轻,不用王萌和黎蔟帮忙,就把昏迷不醒的凌越抱了起来,快步往帐篷那边走。 黎蔟赶紧追上去:“无邪,凌越她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怎么还昏迷了?!” 王萌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跑了,又低头看了看墨绿色的竹杖,知道是凌越的,就想捡起来给她带回去。 然而一抠,王萌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其他人都要准备散开了,苏南的手下老麦看见王萌撅着屁股在那里对着什么使劲,好奇地凑上来。 发现王萌就是捡一根比短萧粗一点的竹子,看起来就像是搬不动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老麦撇撇嘴,一脚就要踹过去把竹杖踹飞。 他可还记恨着凌越先前对他出手的那份恩怨呢! 谁知,下一秒,老麦就“嗷”的一声抱着脚满地乱跳。 动静引来了其他人,就连苏南都来看情况。 无邪和黎蔟还不知道凌越掉在那里的竹杖引发了其他人怎样的骚动和讨论。 在黎蔟纠缠不休的时候,无邪简短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要带她去处理伤口,她身上的伤口有毒,得赶紧打一针看看情况。” 如果不能解毒,还要想别的办法。 黎蔟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一边伸着手,“云帮忙”地帮着无邪一起把凌越带回了他们的帐篷里。 凌越那边的帐篷简陋狭窄,不方便给她治伤。 无邪将人放在他自己的睡袋上,一边找解毒清一边催促黎蔟:“去找剧组的果子帮忙,凌越要换身衣服,还要检查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黎蔟“哦”了一声,正要往外跑,又被无邪提醒了一句:“把马日拉也拖出去!” 马日拉成天没事就喝酒,喝醉了就在帐篷里睡大觉。 这会儿也睡得呼噜震天响。 黎蔟赶紧又连拖带拽把马日拉弄出去。 等到了外面,随便找了个能遮荫的地方,就把马日拉丢在那儿。 迷迷糊糊的马日拉打了个滚,又稀里糊涂地继续睡。 无邪迅速给凌越打了一针解毒清,在黎蔟带人过来之前,特意兑了些热水,用毛巾打湿了。 盯着凌越闭着双眼越发显得脆弱与乖巧的脸看了片刻,还是伸手将她翻了个身。 让她从平躺变成趴伏。 凌越的衣服被火烧得已经快成破布了,衣领的位置一扯,焦黄的劣质布料就直接碎了,露出一大片背部肌肤。 无邪眼神躲闪了一下,忍着耳尖的滚烫,将热毛巾捂在了她的肩背位置。 过了一会儿,无邪拿开毛巾,仔细抚摸观察凌越的肩背。 左右肩胛两边,在被毛巾擦拭过后,又恢复了瓷白的细腻,入手温软,与她清醒时孤傲疏离的气质完全不搭。 更重要的是,上面并没有凤凰纹身。 不知为何,无邪心中生出一股喜悦。 他又再三摩擦了几遍,确定这片肌肤上没有用人皮遮掩,这才在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的时候赶紧将外套给凌越扯上,自己手上的毛巾也丢回盆里。 第23章 营地塌陷 凌越本身从小就有抗毒这方面的特殊训练,再加上内力自动运转,修复内伤清除毒素,又有无邪给打的解毒清在血液中起作用。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下,凌越很快就强行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就是黎蔟那张怼到她眼前的大脸。 凌越蹙眉,抬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 黎蔟不怒反笑,“凌越,你终于醒了!” 凌越环顾四周,认出这是无邪他们的帐篷,撑着还有些乏力的身体坐起来,第一时间问黎蔟:“我昏迷多久了?” 黎蔟一直守着凌越,一口就给出确切回答:“从给你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开始,至今已经有三十四分钟了!” 下意识换算成自己熟悉的时辰,确实昏迷得够长的。 凌越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换了一套的衣服,是她熟悉的白体恤黑长裤的装扮。 手臂上的几处伤口都被人擦了药,还细心地裹了一层既透气又能防止沙子沾染伤口的绷带。 黎蔟在旁边解释:“你身上的衣服是果子姐帮忙换的,拿的是你包里的换洗衣服。你身上的伤是无邪给你包的,我不会包,不过我已经偷师成功,下次你再受伤,我就可以给你包扎了!” 少年说得还挺高兴的。 凌越无语:“哦,谢谢你哦。” 还盼望着她下次再受伤! “对了,”凌越打断黎蔟还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啰嗦,“我的东西呢?” 黎蔟献宝似的把布袋交给凌越,“你的墨竹是无邪和王萌一起抬回来的,就在你枕头边,还有这个!看,我一早就保管好了的,连无邪想看都没让他看!” 其实无邪根本没想起来要翻凌越的这个布包。 一来那时他的心神都放在检查凌越身上有没有凤凰纹身上,二来王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跟他说,凌越的那个竹杖太重了,比黑金古刀还重。 无邪听了,心中一动,赶紧就出去,和王萌一起从围在一起比力气的众人之中,把竹杖抬了回来。 回来后还不等多看看竹杖,无邪又很快被马老板那里的人叫过去了。 如此一来,无邪自然没时间去关注凌越的布袋。 凌越没有打开布包,而是捏了捏。 确定除了玉玺和手套,刚才在下面得到的那块古怪石头也在,便重新把它拴在了自己腰侧,又将墨竹插在腰后。 看她掀开被子要出去,黎蔟不放心:“凌越,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凌越已经掀开帐篷门帘眯着眼睛往外看,正要回头对黎蔟说一句“没事”,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越来越响的沙沙声。 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词汇。 一层叠一层的地宫,破了洞的地宫屋顶,炸开时就不断往下倒灌的黄沙…… “不好!黎蔟,快收拾东西,离开营地!” 先前驻扎营地的时候,选择的就是古城墙遗迹里面那一片空地。 古城墙遗迹下面就是地宫,现在地宫至少三层的宫殿都已经打通了,倒灌下去的黄沙能少得了吗? 耳朵能听到的沙沙声越发刺耳了,黄沙往下倒灌的速度在加快! “黎蔟,去通知无邪他们,下面的地宫已经被炸开,营地马上要塌了!” 匆匆交代完黎蔟,凌越自己转身就进了隔壁自己的帐篷,火速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的行李并不多,三套换洗衣服,已经换下一套还没机会洗,一套刚在下面和蜘蛛家族共存亡了,只剩身上穿着的这套。 所以凌越要收拾的只是一些饮用水和食物,另外,她还去马老板他们放物资的地方又塞了些东西到包里。 黎蔟也不傻,听凌越说地宫被炸开,营地要塌了,顿时心头一紧,赶紧冲出去扯开嗓子大喊:“大家快收拾东西,营地要塌了!沙子要往地宫里钻了!” 无邪和王萌就在马老板那边,听到动静,一个个都走了出来。 黎蔟站在远处对无邪他们又喊了一遍,自己转身又呼哧呼哧跑了回去。 路过马日拉的时候还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起来收拾东西跑路! 众人都听清楚了,剧组的人刚开始还懵了一下,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慌慌张张跑回去收拾东西,也赶紧回帐篷收拾东西。 “摄影机!设备不能丢下!” “我的包,我衣服还没塞进去呢!” “收什么衣服啊!快装水和吃的!” 七手八脚中,一个个还要再收拾行李。 是无邪返回来强硬地拉着还在整理什么设备资料的王导他们马上撤离:“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不远处,已经带着黎蔟站在古城墙遗迹下面的凌越看见无邪还在那里拽着王导他们跑。 眼看沙子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凌越皱眉,丢下自己的包,快步跑到还在拉拉扯扯的付美和蛋姐她们身边,一手一个拎着就跑。 直接把原本跑在前面一点的无邪王导曾爷果子他们甩在了身后。 把付美和蛋姐丢到安全的地方,凌越又回头接手了跑不动的曾爷和果子。 王导遇到危险,自己跑得比狗还快,不需要人担心。 无邪就只需要顾好自己。 看着凌越一声不吭地又拎着两个人离开,无邪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不可否认,在确定凌越身上没有凤凰纹身后,虽然她的来历还是成谜,无邪再看她,总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凌越这么强大的人很大概率不会成为他的敌人而轻松,还是因为别的。 第24章 沙漠中的前进 目睹了营地彻底消失在茫茫流沙中,众人简单的商量过后,决定重新出发。 然而在清点物资的时候,就发现问题有点大。 有凌越的提醒,逃出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带出来了一两个包。 但因为太慌乱,不愿舍弃的东西又太多,等到无邪和苏南去查看众人带出来的东西时才发现,真正有用的反而没多少。 看见王导两个沉甸甸的背包里全是各种设备资料,曾爷包里倒是有点水和食物,但各种资料还是占了一大半空间。 无邪都要气笑了:“你们认为这些东西能让你们在沙漠里活几天?” 王导悻悻然一笑,支支吾吾去看其他人的包:“那不是,其他人总带着吧?” 他也知道理亏,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可人活着,就得面对现实,他要是弄丢了这些设备和资料,投资人能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曾爷也没脸开口,愁眉苦脸的在那里看着彻底消失的营地默默后悔。 无邪黑着脸没吭声,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包了。 旁边刚才还叫嚷着自己的化妆包没带到,要回去拿化妆包的付美都被无邪的黑脸吓到不敢吭声了,缩在果子和蛋姐后面低着头拎着包。 她的包里也只剩半瓶水。 果子和蛋姐跟她的情况差不多。 因为在此之前,她们帐篷里的水都被果子拿来洗头了,果子去找老麦借水,还发生了很多事,水自然也就没借到。 另一边,苏南看见露露包里都是漂亮衣服鞋子之类的,也停了手,站起身,双手叉腰脸上带着笑地扫视众人:“现在怎么办? 无邪就回头跟王萌说话,黎蔟也拉着凌越往他那边凑。 至于马日拉,早就怂兮兮地抱着自己的酒瓶子躲在无邪身后了。 马老板一见,这是要搞小团队啊?这怎么行!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杵着拐杖义正严辞道:“都到这时候了,大家更要团结!苏南,你带着人先把物资都重新分配一下!”他自己是什么都没带出来的。 不过他是老板,车队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这些人带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合该属于他。 老麦不满他的语气,梗着脖子道:“谁要重新分配?我们带出来的自己用都不够,凭什么分给你们!” 目前马老板和剧组的人,几乎都没生存物资。 老麦认为现在该当老大的是他们,想要东西?行,给钱! 被马老板吩咐当出头鸟的苏南只是保持着虚假的微笑,既不反驳马老板的决定,也不管闹事的手下。 无邪回头问黎蔟:“接下来只能走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运气,怕不怕?” 黎蔟少年心性,哪怕心里打鼓,面上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样儿:“小爷会怕?”哼! 默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凌越。 很好,凌越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肯定没问题! 无邪看他那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都被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不怕就好,到时候跟着我,别掉队。” 黎蔟嫌弃地抖开他的手,往凌越的方向蹭了蹭,狗仗人势的架势摆得足足的:“我有凌越,才不跟着你!” 谁知凌越却扭头对他说:“别跟着我,我沙漠求生经验少。” 黎蔟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看起来呆呆的。 无邪呛咳两声,别开脸憋笑。 “不、不会吧,凌越,你是在开玩笑吗?”黎蔟不敢置信,毕竟在他看来,他家凌越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 然而凌越依旧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真的,我不喜欢沙漠,去的就少。” 起初对沙漠的不喜欢,是源于她身上一半的西域血脉。 她讨厌被人当成异类欺负排挤。 后来郡主喜欢她的眼睛,她也就对此芥蒂消除了不少。 但沙漠单一的景色,干燥的空气,强烈的阳光,没有哪一点值得称赞。 无邪这时候插一句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剧组来沙漠?” 凌越给了他一个斜眼:“你猜?” 不是缺钱,她会来? 早知道…… 想到在地宫里发现的那些线索,算了,早知道有这些线索,不要钱她也得来。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黎蔟笑得嘎嘎的:“无邪你好蠢啊哈哈哈,凌越当然是因为缺钱才来的呀!” 无邪回以冷嗤一瞥。 也不知道蠢的人到底是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闲聊的功夫,那边总算吵出结果了。 马老板承诺出去后再支付老麦等人一笔不菲的佣金,带出来的物资按需分配。 所谓的按需分配,其实就是谁拳头大,谁就分得多。 在老麦伸手要拿凌越和黎蔟包里的水和压缩饼干的时候,凌越把竹杖抽出来,一抛一接地玩着。 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的众人默默将眼神从凌越的包上移开,老麦也老老实实缩回了手,甚至还非常知情识趣的把刚搜刮走的无邪和王萌的物资都归还了一小半。 无邪:“……” 还挺会玩。 最终,剧组的五个人只得到了最少的物资,顶天了只能够在沙漠里活一两天,还得是极力克制身体需求的前提下。 王导自然不愿意,可老麦把刀一亮,几人也不敢强行争辩。 眼看众人陆续离开,无邪留在最后,把自己的一个包留给了他们,“有机会就出去吧,以后别再往沙漠里跑了。” 无邪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不要再继续牵扯下去了。 王导苦笑,“我们也想走啊,可您看,现在……” 无邪摇摇头,转身小跑几步,带着不远处等着他的王萌黎蔟他们跟上已经走远的苏南等人。 看着凌越背着包和黎蔟一起走在前面,王导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听凌越的话了。” 旁边脸色苍白的果子和蛋姐也点头,对凌越一直看不惯的付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曾爷叹了口气,拍拍手,强行让大家振作起精神来:“大家别气馁,先跟上大部队,关老师经验丰富,还有能找海子的马日拉,情况不算太坏。” 蛋姐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是啊,比起菜头徐雷陈超他们,咱们至少还活着,走吧!” 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一步步往前走,是什么感觉? 黎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绝望! 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 头上的烈日毫无阻挡的灼烧着他们身体里的水分,干燥的风也在挤压他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黎蔟掏出水想要喝一口,被无邪抢了过去:“不要喝得这么频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黎蔟有些恍惚地喘了口气,不满道:“不喝就不喝,还给我!” 王萌拍拍他肩膀:“听老板的,他经验很丰富。” 一直默默跟着的凌越看向无邪,“你经常来沙漠?” 无邪闭了闭眼,似乎是眼睛被黄沙晃得有些难受,他没有直接回答凌越的问题,而是教起他们两个在沙漠里要怎么走路才能最节省体力:“想象自己是一头骆驼,双脚外八字,不要让自己流太多汗……” 凌越皱眉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为难。 黎蔟照着学,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凌越还在那里站着。 无邪感觉她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凌越抿抿唇,说:“太难看了。” 说罢还是按好原来的步伐姿势继续前进。 无邪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她是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步伐走路,原来还这么在意自己形象吗? 忍俊不禁的摇摇头,无邪追上去,“在生存和好不好看之间,你居然选择后者?” 凌越抬头挺胸,身姿挺拔,每一次抬脚发力,纤细柔韧的腰肢都会有最完美的肌肉控制走向。 她发尾摇曳,步态从容,在整个行进的队伍中显得格外不同。 对此,凌越实话实说:“现在还不到我做出选择的时候。” 事实确实挺扎心的。 看看队伍里其他人,要么是互相扶持着走,要么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走,要么低头默默走。 谁能像她这么轻松啊。 无邪好奇地问:“你的衣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觉得你这样搭配合适吗?” 除了墨绿色外套、亮紫色外套,今儿又换了一件镭射粉外套。 每每都叫无邪感慨,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颜色的衣服! 到底是谁生产的啊! 凌越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确实没有郡主给她搭配的衣服好看。 她抿唇,有些不满无邪非要挨着她说话,难道就是为了嘲笑她的衣服品味? 凌越加快步伐,无情地把无邪甩开。 看她明显生闷气的样子,无邪笑了笑。 王萌凑过来:“老板,你笑什么呢?” 无邪拽他胳膊:“笑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说罢就加快步伐,来到新鲜劲过了速度就慢下来的黎蔟身边:“保持匀速,呼吸节奏不要乱……” 剧组的付美落在最后,摔倒后不愿意爬起来。 黎蔟这个吊车尾大发善心,扶着人慢慢往前走,还一边把刚从无邪那里的经验传授给她。 行进的队伍渐渐被拉得很开,像一条珠子稀稀拉拉的难看的项链。 “哎,你不去帮一下黎蔟?” 站在一个沙丘上,对着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凌越就杵在他旁边,无邪好奇地问。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反手摸着腰后的竹杖:“你刚才不是跟王萌说,让他自己跟上来吗?” 无邪看了一眼她摸竹杖的那只手,他发现她皱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摸它。 显然,这根竹杖对她而言不仅是武器,还有别的意义。 无邪喘着气:“那你这个保镖当得还挺不称职的。” 凌越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多废话。 难道他现在不觉得又累又渴吗? “那我现在就去背他,一路把他背出沙漠。”凌越故意转身提脚做出往后面走的姿势。 无邪赶紧拽住她手臂,“那还是让他自己走吧。” 凌越斜睨他,给他一个“你真烦”的嫌弃眼神,明明想要训练黎蔟的是他,还非要拿话来试探她。 信不信她真把他架起来的这口锅砸了? 给他一个眼神,凌越就往前下了沙丘。 无邪问王萌:“你看见没,她刚骂我。” 王萌憨厚老实地一笑,装傻。 第25章 你们有病吧!【礼物加更】 又一次扎营休息的时候,苏南分完他们包里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后,不得不起身走向无邪:“关老爷,我们的物资消耗得比预计的快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你说,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看向凌越那边。 意思很明显。 她要凌越把物资分出来,但是不愿意自己出面,要求无邪去。 无邪也明白,故意装傻:“我们的水也喝光了,你说该怎么办?” 苏南冷笑,“别给我装傻,你去,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一起走出去,你不去,我这边的人,可就压不住了。” 不远处,凌越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有这一遭,她本就没想压着本就不多的物资,被所有人同仇敌忾,当成掠夺对象。 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一夜,带出来的物资少,消耗的人又多,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 凌越把两瓶水丢给躺在地上装死的黎蔟:“去,给剧组一瓶,马老板一瓶。” 黎蔟惊讶:“可是凌越,我们怎么办?” 凌越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无邪,“放心,没水了我也能把你拖回去。” 越跟着无邪走,凌越就越发确定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即便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凌越不相信他会没有后手。 “哦,”黎蔟本来就不是什么自私狠心的人,乖乖拿了水往不远处剧组那边走。 凌越将包里最后三瓶拎起来,一瓶揣衣兜里,走过去丢了一瓶给无邪,剩下一瓶丢给苏南。 只看她丢在地上空无一物的背包,不用多说一句话,苏南就明白这是她最后的物资了。 等黎蔟回来,凌越把最后一瓶水给了他。 黎蔟拧开盖子,又递还给她:“你先喝,免得你嫌弃我口水。” 又想起等她喝了,自己再喝,那不是间接接吻吗? 咳! 黎蔟低头啃干巴巴的饼干,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可惜凌越没给他遐想的机会,“不用了,你留着。” “啊?”黎蔟不赞同地抬头看她:“我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凌越叹气,忍不住发出穿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很想说的那句感慨:“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和你们这些人,不管是行为还是思想上,都存在着很大的鸿沟。” 过来送水的无邪听到这句话,潜意识里觉察到不对。 凌越还在解释:“我会一门功夫,可以将自身的消耗降到最低,不吃不喝几天也没关系。” 黎蔟对此表示不太相信,还是觉得她是为了把水留给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时无邪走了过来,“我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我有个朋友,也有类似的功夫。” 坐在地上的黎蔟和凌越抬头看他。 无邪把手里剩下的半瓶水递给凌越:“不过这种功夫,能不用还是别用,就像你说的那样,还没到那种时候。” 凌越看了他片刻,伸手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黎蔟抬头看看无邪,又看看不接他手里的水,却接无邪水的凌越,怀疑地小眼神定在凌越身上:“凌越,你就不想跟我喝一瓶,就想跟无邪喝一瓶水,是吧?你也知道间接接吻的说法是吧?” 凌越还在疑惑什么叫间接接吻,反应过来的无邪就已经耳朵发烫了。 他都被这小屁孩儿气无语了:“我说黎蔟,你脑子没问题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再说了,那瓶水是他和王萌、马日拉分着喝的,因为存了分给凌越的心思,他都是用的其他容器分的好吗! 黎蔟哼哼唧唧:“我什么心思?我的心思哪有你的心思多啊!别以为你老是找凌越搭讪的小动作我没发现,之前还总偷偷看我家凌越。” 无邪不乐意了:“什么叫你家凌越?人家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黎蔟梗脖子:“她是我保镖!” 无邪呵呵:“你也知道只是保镖啊。” 凌越:“……” 烦死了,凌越抬手阻止:“所以什么叫间接接吻?”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接吻她姑且知道,但接吻还能有间接这个说法? 现在她很想用黎蔟的那句口头禅亲切地问候一下这个世界:这里的人都有病吧! 最后凌越也没能从黎蔟和无邪口中得到关于“间接接吻”的具体解释,两人都瞅了她一眼,然后默契地别开视线,各自安生了。 对此凌越也不在意,对这个世界陌生的一切,她完全没有探索和好奇。 她现在想的只有,找到古潼京,确定里面是否有关于月氏、关于女帝的线索。 最后分出去的三瓶水并没有让众人撑多久,半下午的时候就消耗光了。 包括黎蔟和无邪留给凌越的最后一点水。 晚上燃起篝火准备休息的时候,马日拉当作宝贝的半瓶烧酒也被苏南抢了过来,一人分到一小瓶盖。 无邪把自己那一点让给了黎蔟,黎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被无邪笑话他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黎蔟有些发蒙:“什么摩?” 王萌好心解释:“就是人质爱上了绑架犯。” 旁听的凌越:“……”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有大病! 黎蔟也很生气,赌气一口喝了属于无邪的那口酒,转头就看见凌越掐着无邪的脸颊,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直接灌进了他嘴里。 黎蔟举着瓶盖目瞪口呆,片刻后,在无邪还在愣愣看着凌越的时候怒吼一声:“无邪你卑鄙!” 丢了瓶盖就扑了过去,直接把无邪压到了地上。 王萌一看,自己老板要被打了,那怎么行! 赶紧爬过去把黎蔟扑倒,偏偏黎蔟揪着无邪死活不撒手,王萌就使劲拔黎蔟。 最后三个人纠缠成了一坨。 凌越默默挪开了一点距离,看着篝火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黎蔟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骂无邪,甚至还动起手来了。 没必要。 真的。 不久后。 黎蔟顶着一只熊猫眼往凌越身边凑,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地问:“凌越,刚才你为什么要把酒让给他?” 凌越抬头看天。 不想吭声。 黎蔟就一直盯着她。 凌越没办法,只好道:“我不喝酒。” 黎蔟皱眉:“可现在没水了,那是我们最后一点可以喝的东西。” 凌越摇头:“如果没办法了,我会选择喝血,但绝对不会喝酒。” 黎蔟一时间联想到了很多,猜测是不是她酒精过敏,又或者她练的功夫不能喝酒。 终于安静下来了,凌越环顾四周。 剧组那边,付美她们在哭着说想家,曾爷还有闲心看书,王导在安慰三个女生。 马日拉在为他失去的酒唱歌,无邪在不远处站着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越正想起身,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 顺着手臂一看,是黎蔟大义凛然的表情:“凌越,你要喝血就喝我的吧!我年轻,血气旺,恢复能力也快!” 才不像某个中年老男人,血肯定都没他的香甜可口! 凌越歪头,凝眸注视着他。 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她眼底的翠金越发耀眼。 黎蔟只觉得她的眼睛美得妖异,仿佛蕴含着某种的魔力,让人在被这双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时,情不自禁被吸引得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现在,这双眸子在专注地看着他,还在缓缓靠近…… 凌越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上半身缓缓靠近,每一次看都依旧让人惊艳的脸向他压过来。 彼此的距离,近得让黎蔟有种两人呼吸交缠、亲密到不分彼此的错觉,他觉得喉咙很痒,胸膛鼓噪得脑袋都在发昏。 她伸出了手,从他的肩膀,一点点爬到了他的后脖颈。 所以她是要攀着他的脖子,吻、吻他吗? 他的初吻终于要在这样暧昧旖旎的夜晚,向他告别吗? 咚—— 看在小屁孩儿愿意拿血给她解渴的份上,凌越捏晕他的动作很温柔,在他倒下去的时候还用手接了一把。 收回手,站起来转身,凌越就对上无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两人视线相对,无邪的眼神慌乱地飘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对着凌越戏谑地笑了笑。 凌越回以一个白眼。 这种有失体统的表情,凌越是越来越熟练了。 第26章 无邪,你要帮我 没理会无邪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凌越直接走到马日拉身边,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着夜空无精打采地唱歌的马日拉。 马日拉木愣地扭头看过来,发现居然是一路上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凌越,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 这位大神马日拉直觉不好惹,这一路能躲他都躲着,就怕冷不丁挨上凌越的一棍子。 凌越往旁边沙丘那边抬了抬下巴,“我有点事想问你。” 说完率先往那边走。 马日拉哪敢不去啊,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 营地里其他人看见了也没多管,现在他们都要死了,哪还有精神管别人说什么啊。 沙丘后,凌越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马日拉也坐下。 马日拉胆战心惊地找了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前还试探性地看了看凌越。发现凌越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马日拉赶紧就坐下了。 凌越没有废话,直接说明目的:“马日拉,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吧?” 马日拉怂兮兮地笑着点头:“对对对,在我爷爷那辈儿,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了!” 凌越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瓶子,丢给马日拉。 马日拉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顿时笑开了花:“哎呀是酒!酒!嘿嘿谢谢老板!老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他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蜘蛛悬梁,喜虫天降,”凌越问:“你还有什么和这个类似的故事吗?” 马日拉也不在意凌越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喝了一口酒后就宝贝地把它抱在怀里,时不时闻一口,一边想了想,说到:“还真有!” “老板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地方,自古以来肯定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和传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的传说最多,除了古潼京城主像蜘蛛有八只手八只脚,能腾云驾雾摄取魂魄,还有和古潼京这座消失已久的古城有关的。” 马日拉一边闻酒香,一边说着种种故事。 原来,本地传说故事里关于古潼京最古老的传说,就是在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有一支汉朝皇帝的军队发现了古潼京,进去以后,发现了里面的一些秘密。 之后这支军队从古潼京里带出了一样东西,回去献给了皇帝老儿。皇帝老儿身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堪舆大师,根据军队的描述,大致画出了古潼京的地图。 “老一辈的就总说,我们这些人就是那时候皇帝老儿为了从古潼京里捞出宝贝,留在最外围守护这个秘密的军队的后代。”马日拉这样说。 凌越在大脑中整理着这些信息,试图筛选出和自己已知线索有联系的部分。 “传说古潼京是一个大妖怪的遗骸,年久成精了,平时它就是个死物,连风都没有。直到有一阵特殊的风吹过,这个妖怪就会短暂的苏醒,到那时候在它肚子里的人究竟会得到无尽的宝贝,还是直接被妖怪带下地狱,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马日拉说的故事都很玄幻,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有些故事甚至还彼此矛盾。 “也有说古潼京就是天上神仙打架的时候掉下来的一个宝贝,有了古潼京城主历代相传的那块宝石,就可以打开这个神器,成为古潼京的主人,从此以后上天入地,那是无所不能啊!”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爷爷说,有一群人在建国前进去过,好家伙,人多得啊,一车一车地往里头拉!结果呢?有一回发生了地震,那些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估计全被古潼京给吃了!” 因为凌越的武力威胁,以及艰难时刻的一瓶酒之恩,马日拉绞尽脑汁,把道听途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半截传说都掏空了。 说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倒不出什么话了。 他对着凌越谄媚地笑了笑:“老板,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您看?” 凌越确实从中得到了一些或许有用的线索,她点点头,站起来,离开前提醒他:“还是把酒喝了吧,要不然你也守不住。” 马日拉叹了口气,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慢慢的一口一口抿着酒。 一副喝光之前一定要好好品尝滋味的样子。 凌越也不管他,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的无邪。 无邪看了眼她身后,没多问,而是往旁边歪了歪头,“聊聊?” 早就想和他聊聊的凌越无有不从地跟上去。 扎营的时候他们找的就是一个背风的低洼处,周围都是沙丘。 无邪找了一个沙丘坐下。 刚起来没走几步的凌越只好也跟着坐下。 无邪抬头看着天空,无意识地描摹了为数不多能看清的几颗星子,对自己刚才的偷听没有隐瞒:“凌越,可以告诉我,你去古潼京,到底要找什么吗?” 凌越也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凌越看着天上的星辰,只是忽然想家了。 换了个世界,看到的夜空,看到的星辰,还是原来的夜空星辰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难得露出了几分明显的疲惫,双手往后撑着,感觉不舒服,干脆躺在了地上。 双手搭在腹部,凌越闭上眼睛,藏起眼底的脆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问我之前,不如说说你想去干什么。” 无邪回头,看她闭着眼睛恬淡的脸庞。 这一刻,他真的仿佛找到了一种宁静。 他深知这种情绪是危险的,却又控制不住片刻的贪恋。 迅速收起失态,无邪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越,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迟疑和仿佛克制不住的不经意间泄漏出的依赖:“凌越,我可以相信你吗?” 凌越睁开眼,侧眸看他。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波澜不惊,一个藏着几分脆弱和无助。 凌越:“……” 这个妖妃妲己,是在攻她的心吗? 人的眼神是很神奇的存在,有人说对视是两个灵魂的接吻。 就在无邪快要控制不住,从眼神里泄露真实情绪的时候,凌越率先收回了视线,并重新坐了起来。 她很坦然,坦然得让无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邪,你在勾引我吗?” “什、什么?”无邪吃惊,昏暗中脸颊迅速升温。 凌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大概不知道,在我接受的训练中,如何利用攻心之术达成目的,是必学课程。” 她侧头看无邪:“虽然我没用过,但学得还不错,你要试试吗?” 无邪低头,双手下意识捏起一把沙子握紧。 感受到沙子不断流失,无邪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 他回头,眼睛看了回去:“你接受的训练很特别,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越想了想,对无邪来说,她到底算什么人呢? 最后凌越给出答案:“算局外人。” 无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局?” 再次正面感受到无邪的多疑,凌越摇头笑了笑。 很难得的笑容,却让无邪看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说:“无邪,我和你,和你们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什么局,我从来不关心。” 无邪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你关心什么?” 凌越说出了自己接受这场谈话的目的:“我关心古潼京里关于月氏文明的秘密,我要找一条路。” 她注视着他:“一条回家的路。” 从无意中发现月氏文明和女帝有关,到现在,凌越一直在尽量加重自己手里的砝码。 不管是关于古潼京的,还是关于无邪想要做的。 她隐约察觉到,无邪知道很多关于那个普通人无从得知的、隐藏在世界另一面的神秘力量。 她需要无邪的帮助。 但凌越深知,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助力,自己必须掌握一定的砝码,才不会在这场“交易”中完全失去主导权,成为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所以,凌越靠近无邪,翠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双眸,轻声低语:“无邪,你要帮我,我也会帮你。” 第27章 后腰别了个彪形大汉 显然,今晚是一个特别适合谈心的夜。 半夜,无邪守夜累了,随便找了个沙丘坐着,马老板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问无邪:“在想什么?” 无邪脑海中闪过凌越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那双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你真的相信,古潼京里的东西能帮到你吗?” 无邪不知道马老板是别有目的,还是无意中被苏南他们选中,可他总是希望无辜的人能离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卷进来后,就没有人能逃脱的旋涡。 然而马老板对宝石志在必得,他妄图看透无邪的内心:“我很欣赏你的耐心,你特别能装,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其实你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欲望。” 无邪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心想:其实我也有想要的。 曾经是接回小哥,带着胖子小哥一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他…… 无邪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找到刚才凌越细细描摹的那几颗,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苦笑。 其实要论看透人心,凌越可比马老板高明多了。 马老板到底还是在用普通人的视角看待他,或者说,看待他们。 凌越却在需要他的时候,就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揣测他,同时还在他和黑瞎子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迅速掌握了足够分量的砝码。 也不知道被她这样在意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不过,只要她不是在骗他,她所持有的一切砝码,都是对他有利的。 无邪叹气,随手抓了一把沙,举高,看着手中的沙因为他的用力,一点点无情地流走。 说不定,这一点也是她早有预料的。 明明应该重新思考可以把凌越放在他这盘棋的哪一处位置,可他的心,却莫名的和夜晚的沙漠一样,有些凉,有些空。 第二天午后,几乎所有人都达到了极限。 马老板已经失去了耐心,让手下拿刀,想要对马日拉动粗。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瓶酒,马日拉连忙往旁边凌越身后躲。 凌越皱眉,抽出竹杖,挡在马日拉面前,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 马老板阴沉着脸看着凌越:“凌越,你什么意思?” 他一直认为凌越算他的人。 无邪在旁边劝道:“马老板,现在只有靠马日拉我们才能活命。” 马老板咬咬牙,看看无邪和凌越,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催促马日拉:“今天要是再找不到海子,谁来都不管用!” 马日拉怂兮兮地扯着凌越的衣摆直点头:“能找到能找到!肯定能找到!我已经闻到海子的味道了,就在前面!”他也是很需要水的好吧! 既然如此,只能继续走。 不过马日拉的话,多少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 又走了一段路,剧组的人踉跄着接连摔倒了好几个,老麦也忍不住要发火了,马日拉感受到迎面吹来的风,脸色微变:“坏了!沙尘暴要来了!快跑!” 说完就要跑,被无邪一把拽住:“来不及了,赶紧找个沙丘躲一下!” 本来想趁机跑路的马日拉看了一眼转身去护着黎蔟找沙丘躲避的凌越,急得跺脚:“哎呀哎呀算了!躲吧!” 要是没有受凌越的一酒之恩以及刚才的维护,马日拉说什么都要赶紧跑掉。 这群人就没有是好相处的,再留下来怕不是要没命回家的。 不过他马日拉怂归怂,也是知恩图报的人,特别是愿意偷偷把藏起来的酒给他一个人喝的恩人。 其他人能丢,恩人不能丢! 铺天盖地的黄沙被狂风裹挟着,直往人的眼耳口鼻里钻。 凌越将黎蔟护在自己身下,背脊微微拱起,给怀里的黎蔟留下一点呼吸空间。 双手抱着头正忍耐着侵袭的沙子,背上忽的一沉,狂风和黄沙都被另一具身体挡去了大部分。 不用看,只需要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就知道她身上的是无邪。 虽然很不应该,但凌越真的就这么突兀的,想起了在那个出租房里停留的那两天,曾听同住的女生特别嫌弃的吐槽合租人里有人在阳台抽烟,弄得每次洗干净的衣服上都有一股烟味。 还说二手烟、三手烟的危害。 凌越闻到无邪身上的烟草味,就想这到底算二手烟还是三手烟,这样对身体有危害的味道,算不算无邪在故意投毒。 感受到无邪的呼吸越发短促艰难,显然是被风沙灌了口鼻难以呼吸。 凌越体内经脉微震,内力外放,一层无形屏障将无邪的面部护住。 感受到这点变化,无邪睁开眼睛,恰好对上被他护在怀里的凌越微微仰头抬眸看过来。 在他身体形成的狭窄空间里,两人视线相交,呼吸相融。 无邪想要对她笑一笑,却先看见凌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对他眨了下漂亮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无邪得承认自己真的被此刻的她蛊惑到了。 然而还不等他心跳加速,就听凌越轻声说到:“说好了我会帮你,这是诚意金。” 无邪刚做好加速前准备工作的心脏嘭的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落了回去。 他闭上了眼,选择装死。 凌越不以为意,他总会明白昨晚他的决定到底有多英明睿智。 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暴总算过去了。 凌越等了一会儿,发现无邪还闭着眼装死,外面都能听到王萌呼喊着找老板的声音了。 凌越抬头,用后脑勺撞了撞无邪的下巴,“起开!” 无邪这才甩了甩脑袋上厚重的沙子,翻身坐了起来。 凌越就坐在他旁边,抬手扯开已经松掉的高马尾,一头在阳光下透着些微酒红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匹流光溢彩的缎子。 无邪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的头发一点都不像好几天没洗的样子。” 得到凌越不客气的一瞪。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本来就很难受了,强行忽略就算了,他还非要提,真的很欠揍! 无邪get到她的意思,悻悻一笑,扭头去看其他人。 被凌越护在最下面的黎蔟也眯着眼晕晕乎乎的爬起来,看到凌越在拍头发里的沙子,也跟着来了一句:“还真是,不洗都这么好看,洗了不得滑溜到蜘蛛劈叉?” 凌越被两人整得没脾气了,自顾自拍完沙子就用手指梳拢好头发。 没有梳子,手指和头发上都有沙,根本梳不顺,凌越只好将头发捞到侧面,随便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姑且扎上了事。 被两人一说,凌越都开始嫌弃自己这头好几天没洗的头发了。 总感觉梳了之后,手指上都沾着头油了。 凌越:“…… ” 越想越难受! 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无邪和黎蔟,凌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人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 看两人齐刷刷抬手捂着后脑勺眼神懵逼地看着她,凌越心里那点烦躁才缓和了不少。 一句解释也没给,凌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黄沙,又把布袋掏出来随手掖在腰带上,将外套脱下来倒着使劲抖。 衣兜很深的外套里顿时抖出一大堆的沙子。 无邪的位置刚好是凌越掖布袋的方向,他一抬头就看见布袋底下印出来的正方形。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自然没得到凌越的回应。 背包空了以后,凌越直接把包丢了,布袋子揣在外套内兜里,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挺大一块,放衣兜里也不嫌硌人。 不过转眼看到她后腰斜插着的墨绿色竹杖,无邪觉得自己这点担忧就是多余的。 那竹杖少说也有两百多斤。 等于说她在沙漠里以缺少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徒步这么多天。 其他人都累得要厥过去了,她后腰上还别了个彪形大汉,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无邪是真的佩服了,总觉得小哥来了都不一定能比得过。 再想到刚才自己还想都不想就扑过去把她护在身下,无邪都要被自己的那份自作多情逗笑了。 可是做都做了,那时候什么都没多想。 现在总不能吃颗后悔药,回到刚才,把要扑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拍死吧! 马日拉就躲在离凌越他们不远的位置,现在大家都陆续爬起来了,马老板和老麦第一时间就要过来找马日拉。 凌越先一步将马日拉拽了起来,问他:“现在还能闻到海子的味道吗?” 马日拉抬头动了动鼻子,高兴地跳了跳:“就在前面!这次闻得真真儿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凌越就催促马日拉:“那就赶紧带路吧。” 反手又拉了黎蔟,用眼神催促无邪。 无邪点点头,招呼王萌,又对眼看着要撑不住的众人道:“沙漠就跟马日拉的家一样,他也不想死在这里,现在他说有,肯定就有,大家再坚持一下!” 这番话给大家打了一回鸡血,众人亢奋之下又走了一段路。 然而人的身体是不能被意志所控制的,特别是普通人。 最先倒下的是剧组的几人。 老麦等人自然不愿意管他们,无邪叹了口气,转身去拖人,黎蔟也拖了一个。老板都拖人了,王萌当然也跟着一块儿拖。 最后剩下曾爷和王导。 马日拉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觉得自己该去搭把手,可又不愿意耗费体力在这事上。 还是凌越给了他一句话:“你就负责带路,其他的别管。” 自己回去,一手拖一条腿,把曾爷和王导仰面倒拖着走。 无邪抬头看见这一幕,忽地笑了出来。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小哥也曾在沙漠里这样拖小花。 不过那时候小花好歹还有个兜帽在脑袋上垫着,现在曾爷和王导就是硬拖。 第28章 交代遗言的正确姿势【礼物加更】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刚开始黎蔟还能扶着蛋姐,但很快他自己也眼睛一翻,带着蛋姐一块儿倒在了沙地上。 无邪赶紧跑过去,躺在地上喘了口气,然后把黎蔟的手脚搭在自己身上,再把黎蔟背起来。 凌越用怀疑的眼神瞅了他几眼,确定他目前还挪得动,就暂时没管,拖着的人里又多了个果子。 好歹果子是女生,之前在剧组的时候还是挺照顾她的,凌越特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果子的后脑勺上做了个简易保护垫。 一手拖三个,不是凌越的极限,而是她身后地上能排下人数的极限。 王萌晕倒的时候,凌越还在想要怎么再加两个,结果转眼间身后的人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紧挨着一个地全倒了。 最后就剩站着的凌越,跪着的无邪,以及趴地上的马日拉。 凌越彻底麻爪,丢下手里的三个人,看看马日拉和无邪。 还是选择了看起来状态第二好的无邪。 “现在怎么办?”凌越蹲在无邪面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能抬头看自己。 无邪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背上还压着早就昏过去的黎蔟。 被她这么强行抬头,无邪眼睛被太阳一晃,更花了。 他艰难地聚焦,试图看清面前逆着光的凌越:“如果,你只能带走一个人,咳!我和黎蔟,你带谁?” 看他这么艰难地开口说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结果就这? 凌越半点为难都没有:“我有两个肩膀,可以扛走你们俩。” 无邪闭了闭眼,艰难地笑了一声,声音越发沙哑:“好吧,你厉害!” 头晕眩得厉害。 无邪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硬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交代凌越:“待会儿,会,遇到人,你,发现不对,不要,动手,除非……” 咚—— 晕倒了。 凌越忽然理解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为什么愣是能把重要遗言交代到一半就死了。 就像无邪这样。 所以除非什么? 除非遇到的人太不对劲了? 除非遇到的人不是人? 除非遇到的人要先对他们动手? 哎! 等他醒过来,一定要批评他这种重要的遗言说不完,尽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说废话上的行为。 既然无邪说会遇到人,那凌越也不再想办法带走一大串人了。 等得无聊了,就下意识把晕倒的人排了排,无邪挨着黎蔟,黎蔟挨着马日拉,马日拉…… 不行,马日拉胆子小,挨着老麦他们肯定得吓得二度晕厥,所以还是把王萌从无邪另一边挪过来吧。 等得到消息找过来时,嘎鲁就看到了这副奇怪的画面。 只见他要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分作两排,全都整整齐齐的特别安详地躺在沙地上。 就是那种双手放在腹部,双脚脚尖自然分开,脸上还盖上各色围巾或外套的那种。 嘎鲁假装傻子的憨笑都差点裂开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确定自己接到消息过来,耗费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吧? 怎么就全都死了? 他看向唯一站着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和杀意。 难道是这个女人杀死了所有人?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既不是九门的,也不是汪家的,难道古潼京还有其他势力盯上了? 提前得到无邪的叮嘱,凌越假装眼瞎的没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里藏都藏不住的杀气,态度平淡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你能帮一下我们吗?我的同伴们都因为缺水晕倒了。” 嘎鲁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排人,心道你他娘的以为我是傻子吗?晕倒和死了能一样吗? 凌越可不管他的防备,直接越过身边躺得最近的无邪他们,到边上抱起苏南,准备用苏南来一个投石问路。 直接把人放对方带来的骆驼身上。 观察了一下,对方憨笑着掀开苏南脸上的围巾,隐晦地探了下鼻息。 发现真是晕倒的,嘎鲁的嘴角抽了抽,又恢复憨厚痴傻的笑着拍手:“好哦好哦,又有人可以捡回家咯~嘿嘿,我来捡我来捡!” 嚷嚷着就跑去掀其他人脸上的围巾外套。 凌越只当看不到,确定这人不准备现在就动手,拽着两头坐垫看起来更软的骆驼到无邪他们那边,再一个个把人抱起来垒上去。 傻子嘎鲁嘻嘻哈哈边玩边扛人,动作还挺利索的。 凌越真心怀疑对方不是在演傻子,而是把她当傻子。 在嘎鲁装傻,凌越装瞎的默契合作中,两人终于把所有人都搬上了骆驼,然后嘎鲁牵着骆驼在前面边蹦蹦跳跳的表演傻子,边嘻嘻哈哈的带路。 凌越瞅着还挺累的。 算了,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吧。 走了不远,果然看见了一片湖,凌越猜测马日拉闻到的就是这里。 湖边不远处有个简陋的庄园。 在看见嘎鲁带回来的人里有个自己走回来的凌越,笑着迎出来的女人眼神顿了顿,下意识看了嘎鲁一眼,然后继续笑着对凌越道:“你好,你们是在附近迷路了吗?” 已经装瞎成自然的凌越点头:“对,我们遇到了意外,车和东西都丢了,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知该怎么称呼?” 女人十分热情地一边招呼嘎鲁把人都安置到房间里,一边跟凌越说:“我叫苏日格,带你们回来的是我儿子嘎鲁,他平时就喜欢在附近玩,看到人就捡回来,也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凌越简单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得到了洗澡洗头的机会。 可算能洗了! 知道凌越没有换洗衣物,苏日格甚至还特意翻出了一套自己的鲜亮衣服给她,“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因为很快怀了嘎鲁,穿不上了,后来男人又没了,我也就没再穿这样的衣裳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伤感。 凌越差点就信了。 洗了澡,将头发擦到半干,凌越换上苏日格提供的蒙服。 蒙服款式很简单,里面是白色的内衫,外面是红色的斜襟围裙,镶了一圈白色毛茸茸的边,穿起来还挺舒服的。 系上腰带,将半干的头发继续扎成一条松松的辫子斜搭在胸前,凌越准备去看隔壁房间的黎蔟,一开门,倒是先看到披着一件男式蒙袍外套的无邪。 无邪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哟,还洗上了?” 一听这话,凌越就想起他提醒自己几天没洗头发的事。 推开黎蔟的房门就进去了。 无邪也跟着走进来看了看,“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 凌越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去做,看了眼黎蔟。 无邪秒懂,喊了王萌,让王萌在这里守着黎蔟。 既然安排好了,凌越自然就跟着无邪出去了:“马日拉呢?” 无邪一边侧身让她走在自己身侧,一边回答:“放心,已经喝完又睡上了。” 凌越想起无邪晕倒时自己的想法,就跟无邪说:“下次你要死了,交代遗言的时候记得把重要的事放在前面,要不然说着说着,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就死了怎么办?” 无邪很无语,真的,绝对比他三叔当年第一次带他下斗的时候还无语! 第29章 幼稚的黎蔟无邪 离开客栈,到了外面,周围无人的时候,凌越就把这对母子的异常之处说给了无邪听。 无邪并不意外,点点头,双手叉腰,打量着周围。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骆驼棚上:“我打算过去看看,你呢?” 凌越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率先抬脚往那边走。 无邪笑着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笑得越来越多了。 两人果然在骆驼棚里发现了地窖,里面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甚至还有一具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枯尸骸。 无邪仔细翻找了一番,找到一本护照,是和黄岩一起来的那批人中的一员。 看来上次黄岩等人来时,也遇到过苏日格这对母子。 不过…… “他的腹部,为什么有被剖开过的痕迹?”无邪疑惑。 凌越对仵作那一套不熟,不过对怎么杀人还是挺熟的,凑过去看了看,确实在尸骸肋骨边沿发现了一些人为的死后切割刀痕。 “或者他们喜欢吃内脏?”凌越想了想,回答。 无邪抬眸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觉得是他们为了更好的保存这具尸骸?毕竟掏空内脏,是防止尸体腐烂的第一步。” 凌越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你还挺懂的。” 无邪气笑:“你不也挺懂?” 谁会第一反应想到吃内脏啊! 凌越回以一个嘴角冷笑:说得好像哪家好人第一反应是如何处理尸体防止腐烂一样。 两人简单地斗了几句嘴,又继续翻看其他东西。 确定没别的线索了,无邪打头阵往上爬。 刚掀开地窖木板看见外面的黎蔟在干嘛,无邪转头就把盖子重新放下来,让楼梯下等着他上去的凌越等一等:“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跟你说,现在这环境挺适合密谈的。” 看他严肃着脸,凌越信以为真,让开几步,等他下来。 谁知无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哄住凌越,头顶的木板就被人敲得咚咚响:“无邪,我看见你在里面了,有本事偷看我撒尿,你有本事出来啊!” 凌越缓缓双手抱胸,看无邪。 无邪尴尬一笑,没好气地推开木板,“敲什么敲!谁偷看你啊,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黎蔟哼哼唧唧:“你的肯定没我的大!” 无邪尬得都要头皮炸开了,赶紧让小屁孩儿滚开点,自己跳上去后,侧身等着凌越出来。 刚看无邪不反驳,还以为自己戳中对方自卑的点了,正得意着呢,就看见凌越出来了。 黎蔟看看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无邪,又看看凌越往他某个部位扫的探究的眼神,直接原地跳脚:“不是无邪你有病啊!故意陷害我让我说这种话!啊啊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面对黎蔟的倒打一耙死缠烂打,无邪转身就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带着笑意的调侃:“我都把木板重新盖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掀开的,怎么还赖我呢?” 看着两人一追一跑往湖边去了,凌越摇摇头,嘀咕一句:“真幼稚!” 有了水,有了食物,所有人都有种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不过很快,队伍里就有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楼下的大堂里,苏南的手下叶枭仿佛十分干渴,喝了很多水都不够,又去水缸里打了很多水一口气喝下。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些过分口渴的样子。 凌越只当是过分缺水后造成的。 曾经她就见过去大漠执行任务的人,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养成了一口气将喝光整个水囊的水,偶有一次甚至因为喝多了水而撑得腹痛不止。 看了大夫才知道,短时间内一口气喝多了水,也会中毒。 因此在发现无邪忍不住又端上茶盅时,秉持着合作互助精神,凌越压下了他抬起的手臂,低声提醒他:“你喝的水太多了。” 无邪一愣,似乎也反应过来,开始观察着在场其他人。 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神色若有所思。 马老板急着去真正的古潼京,在最后一次下地宫被困获救后上来时,苏南他们就发现了黎蔟背上的七指图。 苏南和马老板联手逼问下,无邪不得不承认他发现了真正的古潼京的地图。 现在地图有了,水和食物也不缺了,马老板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苏南却并不着急,“现在物资都丢了,我需要时间准备。” 凌越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瞥了旁边的嘎鲁母子一眼。 联系苏南一路上对无邪的关注,无邪对苏南奇怪的态度,以及嘎鲁母子的异样,凌越低头喝奶茶。 这么一想,就能说通了。 毕竟最开始凌越就对这处农庄的出现感到奇怪。 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也没有可耕作的土地资源,只有一个湖泊,这对母子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开这样一个房间多到轻轻松松就能接待这么多客人的农庄? 说是丈夫走得早,孤儿寡母在这里生活,可不管是两人的身体健康程度,还是精神面貌,一点都不像缺衣少食的拮据模样。 更别说骆驼棚里的骆驼,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 所以,嘎鲁母子是某个特殊势力放在古潼京附近的探子,这座农庄是他们的据点,而无邪,似乎对此略知一二。 却还故意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来到这里。 凌越抬眸看黎蔟。 虽然无邪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凌越,两人只是达成了初步合作的约定。 但凌越大概能想到,无邪似乎是在故意透露黎蔟背上的七指图,还带着黎蔟招摇过沙漠,为的就是让黎蔟显露在某个势力的视野中。 是黎蔟身上还有别的异样可以作为无邪的筹码?还是黎蔟只是个单纯吸引火力的靶子,只为了掩盖无邪的其他动作? 傻子嘎鲁似乎很享受装傻戏耍众人的感觉,傻乎乎的纠缠着黎蔟,让黎蔟挨着凌越刚坐下没多久,都还没来得及跟凌越解释一下自己真不是开口那啥闭口那啥的下流胚子,就又被嘎鲁拽着要他出去一起玩。 无邪和王萌乐得看戏,凌越也假装没看到黎蔟求救的小眼神。 嘎鲁的戏演得太辣眼睛了,比起让他继续在大堂里污染空气,凌越觉得牺牲黎蔟一个人,换来一段时间的清静,还是挺合算的。 无邪是唯一知道凌越对嘎鲁有多嫌弃的人,见状还故意在黎蔟背后叮嘱:“黎蔟,你就好好跟人玩儿,别急着回来,啊!” 黎蔟气得都想甩开嘎鲁跑回来了,可惜嘎鲁铁了心要拉他出去玩,拉拉扯扯两人就离开了大堂。 凌越看了一眼,往无邪那边凑了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图?”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无邪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茶盅,微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嘎鲁肯定是想找机会看黎蔟背后的图,所以才一直装傻缠着他。 看无邪不担心,凌越就明白了。 让嘎鲁发现七指图,在他的计划之中。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叶枭在疯狂喝水后,开始感到浑身疼痛。 老麦和苏南担忧地看着他,叶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掐着胳膊蜷缩着身体低声喊疼。 王萌看了觉得奇怪:“老板,他喝了水怎么就喊疼了?” 无邪下意识端起茶盅,又想到凌越,强行放下茶盅,“可能是长期缺水造成的吧,我喝完水也有点疼,你不疼吗?” 王萌茫然:“我不疼啊。” 无邪一怔,转头问凌越:“你呢?” 凌越感受了一下,摇摇头:“刚开始确实疼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没感觉了。” 见状,无邪又起身,去问缩在角落木头墩子上,靠着柱子坐在那摇头晃脑,抱着酒坛子惬意地时不时啜一口的马日拉:“马日拉,你喝了水身上痛不痛?” 马日拉嘿嘿一笑:“我不喝水,我喝酒,喝酒怎么可能会痛?快乐得很!” 无邪又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茶盅里的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凌越深知无邪这个人,脑子永远也停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时刻催促着他,让他充斥着紧迫感。 好像稍微放松一下都会有强烈的负罪感。 偶尔,凌越也会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但也只是偶尔。 没一会儿,无邪跟凌越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黎蔟。” 凌越“嗯”了一声,没多想,头都没抬一下。倒是另一边的王萌好奇地多瞅了自家老板几眼,总感觉老板怪怪的。 且不说无邪去湖边找到黎蔟后如何软硬兼施再行攻心之事,无邪走后凌越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等吃午饭的时候才下楼,头发也重新扎成了更方便动作的高马尾。 另外,她还托苏日格把自己换下来那套衣服洗了晾在后院。 ——反正这对母子别有用心,疑似无邪的敌人,现在能用就赶紧用,别等无邪要动手的时候她一棍子把他们俩打死了,想用都用不成了。 便是不打死,马老板也会支付足够的劳务费。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凌越不喜欢身上这套蒙古服饰。 即便果子他们看到都夸了好看,凌越还是穿得很难受。 马老板说要在这里休整两天,沙漠里天气干燥,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凌越不太确定是那个不知名势力训练出来的人就是这种程度,还是只嘎鲁和苏日格是外围吊车尾成员,他们母子俩的戏都演得很勉强。 吃饭的时候,苏日格就不断围着饭桌给大家添茶水,嘴里一个劲儿笑盈盈劝人喝茶,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的不对劲。 在她又一次绕到凌越这边来,看见她碗里的茶还满满当当的,苏日格脸上的笑顿了顿,眼底闪过几分审视,又很快劝凌越:“姑娘,你是喝不惯我们这里的奶茶吗?也是,你们国内来的,好多都不习惯,要不然我去给你换清水?不然干吃饭噎得慌!” 凌越随口道了声“不用”,等苏日格过分热情地不顾她的拒绝,又换来一碗清水时,她还是岿然不动,只吃干面饼。 任她说破了嘴,凌越也没动水的意思。 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太奇怪,苏日格只能悻悻然转向下一位客人。 无邪看她那目中无人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 坐在他另一边的黎蔟撇撇嘴,喝了一大口奶茶,却感觉喉咙里卡了个什么东西,咳出来后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 黎蔟下意识问无邪,无邪只是提醒他这里的东西能不碰,就尽量不要碰。 故弄玄虚的悬疑氛围拉得满满的。 凌越都懒得嘀咕这老男人了。 第30章 黎蔟,过来睡觉 这里的房间都是大床房或双床房,凌越的房间是她特意要的,有两张单人床。 晚上洗漱过后,凌越就去隔壁敲门。开门的是王萌,黎蔟在后面探头探脑。 发现来的是凌越,黎蔟赶紧把王萌挤开,笑容灿烂地问:“凌越,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休息?” 凌越让黎蔟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带上:“晚上过来和我睡。” 这里是黑店,黎蔟又因为背后的七指图入了那些人的眼,凌越担心一不留神,这小孩儿就被人叼走了。 原本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埋头写什么的无邪一听,赶紧喊人:“黎蔟,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交代!” 听到凌越的同睡邀请,黎蔟头顶都要冒烟了,哪还有功夫理会无邪啊。 黎蔟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双手扣着门框,就用害羞的小眼神瞄凌越,半晌才声若蚊蚋地说:“和、和你睡,唔,会不会,咳,进度太快了……” 从来没把黎蔟当男人看待的凌越自然不会往某方面想,只是侧身回头,示意他赶紧过来:“晚上睡觉时需要的东西都带好,免得一会儿半夜还要过来吵醒别人。” 眼看凌越要回去了,黎蔟也羞哒哒无头苍蝇一样开始收拾行李,无邪坐不住了,起身紧走几步,在隔壁房门口追上凌越。 他顺势进了凌越的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免得黎蔟迫不及待的“登堂入室”,“今晚黎蔟和我睡一个房间,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凌越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这里隐藏着的人手到底有多少。” 表面看来,农庄里只有嘎鲁和苏日格,但他们能从沙漠里把人捡回来,又知道黎蔟背上的图,必定还有其他和他们互通有无的同伙。 最主要的是,凌越不确定无邪把黎蔟摆到明面上,到底是准备在这里就引人上钩,还是有其他计划。 无邪也瞬间明白凌越的意思。 她是在怀疑他。 虽然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他对凌越也并非毫无防备。 斟酌片刻,无邪抿了抿唇,皱眉看着凌越认真道:“我需要黎蔟帮我做一件事,在此期间,我要尽量让他对我和我的想法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 他注视着凌越,声音低沉:“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不能主动帮我,我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凌越恍然:“所以一路上,你不是在引诱他爱上你?” 心情陷入低落中的无邪听清楚她说的话,脸上的深沉瞬间破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拥有一双天真单纯狗狗眼的天真无邪:“你、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我——!”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想象这一路走来,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和黎蔟的。 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凌越侧了侧脸,视线心虚地撇开,“还是不行,我接手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你要跟他培养感情,那你也过来和他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单人床,不是更容易培养感情吗? 仿佛是冷不丁知道了凌越之前居然那样看他,一时间心绪难以平复的无邪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丧,直接跟凌越耍无赖:“让他过来跟你一起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不然你过来我们房间,我让黎蔟打地铺,要不然你就一个人睡,我会看好黎蔟。” 自己误解了对方在先,无邪也把意思表达得够明白了,凌越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能假装懒得和他计较,退了一步:“我会在房间里打坐,有情况就喊一声我的名字,就这样的隔音条件,多小声我都能听到。” 虽然在这一轮争执中获得了胜利,但无邪很不开心,离开的时候还垮着一张脸,仿佛遭受了多么巨大的打击似的。 凌越对此表示不理解,甚至暗暗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在演她。 只是无邪演技太好了,根本不是嘎鲁母子能比的,凌越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白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时,凌越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这一夜,注定了不太平。 打坐守夜戒备的凌越没有等来无邪和黎蔟的动静,反而在四更天时,听到了有人脚步匆匆地往客栈外面走。 一开始凌越只以为又是起夜上厕所的人。 没想到很快,她就听见一声闷沉的痛呼声。 凌越神色一凛,轻轻推开房间里狭窄沉重的老式木窗,动作轻盈地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落地无声。 顺着声音,凌越小心翼翼来到骆驼棚,发现是叶枭倒在地上翻滚痛呼,手里还拿着刀片不停往自己身上割。 不等凌越上前查看,身后又传来两道脚步声。 凌越侧身躲在墙角露出眼睛看了一眼,来人竟是苏日格和嘎鲁! 现在还不是跟两人正面对上的时候。 凌越躲开二人,从另一面墙下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了屋顶上。 骆驼棚子是木头和草帘搭成的,十分简陋。 草帘之间有许多空隙,凌越就寻了个避光的缝隙,蹲身俯视,观察里面的情况。 就见嘎鲁走在前面,苏日格落后半步,手里提着灯。 在看见叶枭时,两人毫不惊讶。 白天还在装傻的嘎鲁此时脸上不再有傻笑,整个人戾气迸发,看起来极为阴鸷,蹲在叶枭身边,伸手故意按压对方身上那些伤口。 刚才痛到暂时晕厥的叶枭被痛醒,睁开眼看见两人,眼神里迸射出强烈的求救,半点没注意到嘎鲁和白天截然相反的表现。 可惜叶枭刚才痛到极致,直接把刀片吞进了喉咙里,此时只能发出一声声呜呜的低鸣。 嘎鲁见状,阴郁地笑了笑:“想要我救你?呵呵,你等等啊,你等等,我们马上就回去给你拿药,保管药到病除!” 叶枭已经神智不清,只听见嘎鲁说要救他,还有药到病除的药! 说罢,还倒退着走了几步,故意踩出重重的离去的脚步声。 这让叶枭再次生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挣扎着与身体里的痛苦作抗争。 然而他最终换来的,根本不是获救,而是在更漫长剧烈的痛苦中绝望地死去。 或许,在临死之前他还不甘与懊悔,痛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撑到别人拿来药的时候。 并不知道说要去拿药的嘎鲁和苏日格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骆驼棚,只是在几步远之外,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渐渐死去。 第31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礼物加更】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苏日格的惊呼声,客栈里的众人都被吵醒。 苏南的手下叶枭死了,死在骆驼棚里,看起来格外狰狞。 苏南带着无邪,无邪带着黎蔟,凌越跟着黎蔟,四个人就跟一串葫芦似的去现场查看了叶枭的尸体。 苏南嘴上问着无邪谁干的,眼神却透出几分对无邪的怀疑。 凌越默默观察这两人的对手戏。 看到最后,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无邪对苏南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是没有对比,但现在有了嘎鲁和苏日格作为对比,凌越也看出了苏南,似乎和她的其他同伴,有些不一样。 无邪需要的,是不是就是苏南的这点“不一样”? 在场四个人,就黎蔟傻呆呆的在单纯的为叶枭的死难受。 不过在发现叶枭吞了刀片的时候,黎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表现出了很剧烈的反应。 无邪就像突然失智,也不带人离开,就在旁边问黎蔟怎么了。 单纯的复读生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他跟黄岩的死状很像!” 毫不意外的,这句话被苏南听到了。 凌越:“…… ” 无意间抬眸对上凌越一言难尽的眼神,无邪摸了摸鼻子,赶紧推搡着黎蔟离开这里。 推了两下,忽然又想起凌越昨晚说的那些话。 他对待黎蔟的态度,真的很容易让她误会吗? 无邪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手,往兜里一揣,快走几步,又站住脚回头招呼黎蔟和凌越:“快点,要吃早饭了。” 凌越已经在早起的时候就把昨晚的事告知了无邪,不过无邪打定主意要搅浑这潭水,因此在饭桌上和众人讨论起叶枭的死时,先是说叶枭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在老麦等人强烈的不满和质疑后,他又顺势推导出叶枭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这一猜测。 到最后,在场所有人都被拖下了水,就连苏南这个叶枭的老大都成了嫌疑人。 苏南都气笑了,不满的斜睨着无邪,语气有些怪地质问:“关大老爷,我看你是把在场所有人包括马日拉都怀疑了个遍,怎么就偏偏不怀疑你身边的那位?” 凌越就在无邪旁边。 也不知道无邪是不是防备着凌越把黎蔟的好感捞走,每次落座,无邪都恰好坐在凌越和黎蔟中间。 只要不是涉及黎蔟的小命,凌越睁只眼闭只眼。 黎蔟心有不满,奈何太单纯,根本狡猾不过老奸巨猾的无邪。 更别提无邪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伙计王萌在旁边帮忙敲边鼓。 现在苏南把矛头直指凌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凌越老神在在,低头玩无邪给她的手机游戏。 之前凌越就看王萌总是低头玩手机,到了这里,手机能充电后,今天早上看完叶枭的尸体回来后,无邪就把自己手机给了凌越,还简单教了她一些手机自带小游戏的玩法。 现在正是凌越新鲜感十足的时候。 也不管无邪还要怎么忽悠其他人了。 无邪看了一眼捧着自己手机玩得起劲的凌越,神色淡淡,稳如老狗,就一句话,瞬间说服了所有人:“她要杀谁,不用这么费劲。” 见识过凌越强悍的体力和身手的众人:“……” 无法反驳。 毕竟凌越真要杀谁,在他们都晕倒的时候也就一棍子的事儿。 这么一想,反而是苏日格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有更大嫌疑了。 ——遇到晕倒的众人时,苏日格想动手,但碍于凌越清醒着,因此换了个更隐晦的方式,下毒杀人。 逻辑很通顺。 随后,无邪一杯水污蔑黎蔟吓尿了,黎蔟骂骂咧咧出去,想到昨天的事,就去骆驼棚地窖里搜查,果然带出了很多不利于苏日格的证据。 一具穿着防风服的有刀砍痕迹的干尸,一把枪,一些证明其他人身份的护照等。 “地窖里还有很多新旧不一的装备。”黎蔟说到。 苏日格带着儿子在这里开农庄,利用地理优势吸引迷路的旅人,然后杀人夺财的说法瞬间成立。 又有无邪言语诱导,苏日格很快说漏了嘴,苏南趁机在她身上搜出了枪。 原本还想反驳狡辩的苏日格,在嘎鲁进来了一趟后,很快就改口承认了,“旅游团是我杀的,人也是我杀的,现在落到你们手上,” 她看着苏南,仿佛在暗示什么:“你杀了我吧。” 无邪却表示:“杀不杀你,是警察说了算,遵纪守法好公民,”他竖起两根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伸出食指,似笑非笑地指着苏南:“你也要哦。” 被架起来了,苏南也不好趁机继续对苏日格做什么,只能收回手枪,表示自己不动手,是有话还要问苏日格。 不过很快,在苏日格试图夺枪的时候,苏南状似无意地一脚将她踹开。 旁边没了其他人能够辖制住她,苏日格趁机撞墙而死。 眼看人真的死了,无邪才若无其事地挪开刚才轻轻压着凌越膝盖的腿。 若是需要,凌越是可以把人拦住的,不过无邪需要的不是她活着,他需要苏日格的死,以便推进后续计划的进展。 晚上,之前非常渴水的人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凌越回房卸下装备,正准备休息,回头看见桌上的茶壶。 想到曾爷马老板等人身上的不对劲,又想起无邪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忽然想通了什么,脸色微变,重新将布袋和竹杖别回身上,转身去了隔壁。 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听见无邪让黎蔟珍惜还能做缩头乌龟的日子。 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愉快,听见推门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看见是凌越,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所收敛,半躺在床上的王萌也爬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凌越进来后,直奔无邪,一把抓起他手臂,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掀开了他的衣袖。 果然,他手臂上有抓破的伤痕! “你也中招了?”因为之前大家齐聚一堂,凌越闻到的血腥味来源很杂乱,直到一起上楼的时候,凌越才若有似无地察觉到无邪身上的不对劲。 王萌和黎蔟也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 王萌正要开口说什么,无邪抬手挡了一下,示意他先别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 王萌皱眉,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果子发现凌越也在这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想要进来,却被王萌阻挡着不让进。 果子没办法,只好说明来意:“王萌哥,你们还有药吗?曾爷越来越严重,都下不了床了。” 王萌回头看了眼无邪,无邪点点头,王萌尽管不乐意,还是只能去拿了两颗药给果子。 果子还不想走,期期艾艾看着凌越:“凌越,关老师,这些人里,我们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们了,现在菜头徐雷陈超他们都死了,曾爷和王导也病得厉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只是想回家……”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无邪微微摇头。 凌越只能提点果子一句:“好好跟着,不要激怒他们。” 也不管果子听懂没有。 至今凌越对于剧组在胡杨林偏偏遇到无邪他们,又偏偏非要跟上去的“巧合”心存怀疑。 只是到现在剧组的人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凌越才始终对果子、曾爷这样帮过她的人怀着一份善意。 第32章 湖泊游泳 凌越对歧黄之术只能说略通皮毛,更擅长的还是筋骨刀伤、内伤包扎。 对于无邪的身体状况,把脉之后,凌越只能确定:“你身体里有东西,活的。” 黎蔟和王萌都吓坏了,怎么也想不出来有活的东西在身体里,会是怎么样的。 无邪倒像是想通了什么,支使王萌去隔壁看看马日拉,又提醒黎蔟和凌越:“到时候你们先别吭声,我有办法解决。” 他淡定地把衣袖重新放下去,仿佛身体里有活物的不是他。 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让黎蔟放心了不少,转而嘀咕起为什么有的人中招了,有的人又没有。 凌越看无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无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无邪垂眸,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刚才被凌越掀开衣袖把了脉的左手手臂上,不自觉又一次思考起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天晚上,凌越说她要找回家的路,并告知了她两次下地宫的遭遇。 她手上有一面青铜鬼面,那是无邪几年前,曾在康巴落族人守护的假青铜门里面,遇到阎王时见过的面具。 凌越还说,她手上或许有能够真正打开古潼京的钥匙。 她承诺可以帮他完成他的计划,相对应的,无邪需要告知她一些有关神秘存在的秘密,还要带她进入真正的古潼京。 若是凌越只将自己作为筹码,无邪还能因为怀疑而拒绝她的真正介入。 如果再加上凌越对他计划的洞察力,无邪也会表面答应合作,暗中再作别的谋算。 但她手里的面具,和未曾给他看过的古潼京钥匙,让无邪不得不在依旧怀有质疑的同时,接纳她的合作提议。 其实如果她真的与汪家人无关,有了她的帮助,无邪确实能将自己的计划安排得更完善。 原本定好计划,是第二天早上离开。 然而第二天马老板和曾爷都病得下不来床,计划只能推迟。 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几个人下来,整个客栈里安静得古怪。 午后,苏南忽然莫名其妙地来约凌越出去游泳,“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去享受一下,阳光,沙滩,还有,水。” 苏南极尽邀请。 凌越看出来她似乎有某种目的,想了想,摇头:“我没有衣服。” 游泳就要下水,凌越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了。 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只要苏南有心,总能立刻给她解决。 果然,苏南笑着表示:“我有多余的泳衣,如果你不介意。” 她视线往凌越的胸口处瞄了一眼,笑了笑,带着玩笑的语气添了句:“胸围不挑人的那种,你放心穿。” 这是想起当初在地宫里,黎蔟那小子忽然冒出一句胸大的话。 凌越也想起这事了,无语的一瞬,就依了苏南的意思。 苏南自己的泳衣是一套简单的黑色套装,说是泳衣,其实就是一件运动式内衣加短裤。 给凌越的也是一样的颜色,看来苏南挺喜欢黑色的。 只是款式略有不同,凌越这一套胸前和背后有交叉式绑带装饰,短裤也多了一圈荷叶边裙摆。 凌越的身材确实比苏南的要好一点,穿上内衣短裤后曲线毕露。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装扮,但凌越并没有古代女子该有的矜持羞怯。 不管是身姿还是步态,依旧挺拔矜傲,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昂扬自信,永远如青竹般坚韧冷傲。 苏南看到她这样的姿态时,眼神闪了闪,笑着亲昵地上前赞了一句:“可以啊凌越,身材是真有料。” 因为自幼时接受的训练,其实潜意识里对男女之别并没有很深概念的凌越微微歪头,礼貌性地互夸了一句:“你也很有料。” 大概这个世界的女性就喜欢这样互夸? 之前救下的那个北漂女生,也有这样的习惯。 不过凌越从未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人只分陌生人、朋友、敌人。 面对陌生人,凌越从不多关注。 面对朋友,不论男女,只论彼此的感情。 至于敌人?你会在杀人时在意对方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吗? 敌人死了,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是需要处理的尸体。 自己被敌人杀死了,一具死尸,何须关心身后事。 苏南笑了笑,另外又给了凌越一条披肩,两人挨着一起出了客栈,一路上苏南都在单方面说说笑笑。 言语中带着委婉的试探,身体语言和神态中,又在刻意营造出两人关系不错的氛围。 凌越大概猜到了苏南的意图。 不过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带她去游泳。 难道她还打算在水里对自己做什么? 光着脚踩在沙地上,感觉有些痒酥酥的,凌越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对于苏南的小动作,凌越只当耳旁风,低头时不时关注一下踩在细腻的沙地上时,沙子会从脚趾缝里钻出来的样子。 倒觉有趣。 到了湖边时,看到无邪也在那里,凌越和无邪望过来的视线短暂的触碰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苏南一眼,又怀疑苏南的目的还有无邪。 一个个真是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果然还是黎蔟那种呆瓜小孩更有趣。 “我猜你会想跟他说会儿话再下水?那我就先下去了。”凌越意味深长地对苏南说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径直走到了水边。 脱下身上的披肩,坐在边上探出一只细白修长的脚,下意识绷着脚背,用脚尖试了试水温。 不远处,无邪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眼神就不自觉在她露出的锁骨和笔直的小腿上划过。 反应过来后,他又很快收回视线,耳朵不自觉的升温。 不等无邪转动他聪明的脑袋,想出什么合适的开场白,那边凌越就对苏南说了句话,直接往水边去了。 等她脱下遮挡的披肩,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这一刻,无邪的眼睛像是直视了沙漠里高升的骄阳,灼烧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想挪开眼,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心在狂跳着提醒自己别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她的腿果然又长又直,骨肉匀称,是人体能达到的最优筋骨肌肉比例。 她的腰也很细,难以想象这样纤细的腰肢竟是能支撑起她一身强悍无匹力量的核心发力区。 侧身时,挺俏的弧度越发饱满柔韧,更衬出她那两个小巧的腰窝可爱迷人,这些是平时在她身上很少表露出来的独属于女性的温柔。 平时的凌越,也是十分具有魅力的,但那种魅力更多的源自她的气质,她的姿态,她的灵魂。 无邪从她的肩背看到她绷直的脚背,听黑瞎子说,那晚凌越没少用脚去踢他,倒是不曾想,她的脚也这般…… “嘿,关大老爷,看傻眼了吧?” 无邪正盯着凌越伸脚试探水的样子,关注她难得一见可爱稚气的模样暗自心痒难耐,耳边忽然响起苏南的调侃。 无邪顿时回神,极快地垂下眼睑,转瞬间收敛一切不该有的私人情绪,低头继续翻看着平板上的那些照片。 对苏南的调侃充耳不闻。 苏南哼笑一声,回头也看了眼已经下水的凌越,而后毫不客气地从无邪手里抢过平板,翻看起里面的照片。 都是之前在地宫里拍的。 “有没有找到古潼京?”苏南故意提起正事,试探凌越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在苏南面前,无邪自然不会轻易泄露真实的情绪。 他身体往后歪了歪,单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广阔的蓝天,暗自平复翻腾的心绪,“大概的方向已经找到了,具体的路,还要再看看。” 苏南低头翻照片。 无邪收敛好心神,发起反攻:“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也很聪明……” 对阿宁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无邪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有利用她的时候。 苏南是汪家人,这是无可置疑的。 阿宁对曾经的他而言,代表着一份难以释怀的记忆。 苏南必然对此知晓。 现在他将这份难以释怀的记忆,隐隐投射到苏南身上,还在怀念间给阿宁定义为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突兀地想起凌越说他在勾引她,还认为他对黎蔟…… “怎么忽然不说了?”正听得心有触动的苏南奇怪的侧头问他。 无邪嘴角勾了勾,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关注一个人久了,所见所思皆是他。 苏南很难说清楚自己对无邪的关注,究竟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别的。 她只是在漫长的三十年里,隐约的不止一次的生出过一个念头:她,是为无邪而生的。 她知道他的过去,但她曾只是旁观者。 现在再听无邪亲自和她说起那些过往,哪怕苏南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是忍不住想听他继续说。 凌越并不知道无邪和苏南又在如何的暗自言语交锋,在水里游了几圈,倒也寻得了趣味,时不时潜到水下。 这样的湖泊是没有动植物的,经过这几日的沉淀,沙尘暴带来的浑浊也已褪去,只剩清澈的湖水,以及倒映着天空的湛蓝。 不知过了多久,凌越听到苏南也下来了。 她从水底钻了出来,仰着脸闭着眼,任由水渍从脸上滑落。 等到睁开眼时,恰好对上正对面的湖边无邪望过来的眼神。 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对上凌越翠金环绕山间清泉般的眼眸,他像回到了十年前那般,无措的眼神闪躲了几瞬,然后想起什么,给了凌越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故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 凌越歪头,虽然不明白无邪暗示背部的具体原因,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说苏南一反常态地非要约她来游泳,是想借机看她的背? 她的背上该有什么? 第33章 她真像张家人! 无邪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凌越目送无邪离开,转身就看见苏南向她这边游过来。 对上凌越,苏南笑着调侃:“刚才咱们的关大老爷可是看你看傻了眼,怎么样,你和他,有情况?” 凌越好奇:“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难道不应该觉得我和黎蔟更有情况吗?” 毕竟一路上凌越对黎蔟都很照顾。 虽然无关男女之情,但凌越以为这个队伍里,若是非要有个男人来和她扯上关系,难道不应该首先想到黎蔟? 苏南扑哧一笑,毫不掩饰:“就他?一小屁孩儿,我不相信你真的会看上这么幼稚的小男生。” 虽说确实没有看上过谁,但并不妨碍凌越胡说八道。 她活学活用,想起了黎蔟说过的那句话:“年少不知鲜肉好,错把腊肉当成宝,我觉得小鲜肉挺好的。” 凌越也是知道小鲜肉是什么意思的时髦穿越人了。 看着凌越认真辩解的样子,苏南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消失了。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原本还觉得有些棘手,如果无邪身边忽然多了凌越这样一个来历神秘,身手不凡的高手帮忙,她都怀疑自己的任务到底还能不能完成。 可如果凌越真的是对黎蔟有意思,那她反而有办法将这个高手从无邪身边剥离。 毕竟黎蔟,实在太弱了。 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就给无辜可怜的黎蔟又拉了一波仇恨值的凌越注意力都落在了“背”上。 苏南到底想看什么? 是她忌惮的敌人背上会有什么标志吗? 苏南忌惮的,会出现在无邪身边帮助他的。 那就是说,无邪身边出现过某些背上有标志的令苏南等人忌惮的高手? 苏南在怀疑她也是“某些”中的一员? 事实确实如此,在凌越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出不凡的武力值后,苏南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家人。 曾以一人之力,让汪家人忌惮多年的张家族长,张麒麟! 在玩了一会儿水后,苏南就邀请凌越去晒个沙滩浴,既然已经知道苏南的目的了,凌越也没有再继续顺着她意思配合下去的兴趣。 因此直接老毛病复发,视旁人如空气,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范儿拿捏得死死的,自顾自转身继续游泳潜水玩去了。 之前还觉得凌越好像不是那么难搞的苏南暗暗咬牙,心道这人还真挺像张家人的,都是那么高高在上! 还想着再怎么把人弄上去晒晒太阳,让体温升高了好看看有没有纹身的苏南忽然感觉身上痛得厉害,她皱眉忍耐了一会儿,疼痛越来越明显。 甚至很快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 剧痛之下,苏南也不忘自己这次的目的,立刻向凌越求救:“凌越,我身上好痛,没力气了,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凌越还以为她是装的,可是回头一看,苏南确实痛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突然想到无邪体内的活虫,想到曾爷和马老板,凌越怀疑苏南也中招了,当即游了过去,单手搂着苏南的腰将她带上了岸。 苏南还想看凌越的背,可惜凌越直接用披肩把两人裹上,又将她抱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客栈走。 苏南也是痛得没办法了,只能勉强睁开眼去看她身上。 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经过阳光的照晒,依旧一片白净。 也不知道是体温还没升上来,纹身没有显露,还是显露出来了却被披肩挡住了。 又或者凌越身上根本没有纹身。 总之算计了一场寂寞。 在进入客栈的时候,苏南就吐出一口血,彻底晕死过去了。 在大堂饭桌前坐着的无邪、黎蔟、王萌和露露等人赶紧起身走了过来,装傻的嘎鲁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王萌喊了几声老麦,老麦等人听见动静,赶紧下楼把晕倒的苏南带回了楼上房间。 凌越身上的披肩被血弄脏了,上楼回房换了身衣服,再出来就直接去了隔壁房间,跟无邪说:“她身体里的虫长大了,速度很快。” 回来时凌越趁机给苏南把过脉。 无邪点头:“看来确实和水有关。” 王萌一听,紧张的把桌上的茶水全都收了起来,坚决不肯让老板再喝一口水。 黎蔟也心有余悸,按着自己肚子,总感觉肚子里也有虫子在钻来钻去。 无邪勾住黎蔟脖子往外面拽:“走,跟我一起去干活!” 黎蔟还想跟凌越说话呢,不大乐意地嚷嚷:“干什么活啊?这里有什么活好干的?” 王萌也老老实实跟着。 凌越好奇,便也跟着去了。 然后就发现无邪居然是带着黎蔟和王萌去挖叶枭的坟。 看见无邪挖坟的动作格外熟练,凌越随口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擅长挖坟,不会是做过盗墓的勾当吧?” 旁边的王萌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无邪也抬头看了过来,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黎蔟就傻呵呵的嘎嘎笑:“就是,无邪,你一看就不像好人,简直就是法外狂徒!”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自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连凌越都看出来他不是好人了,嘎嘎! 凌越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之前的地宫,现在的挖坟,怎么看都像挖坟掘墓,这些事的带头大哥还或明或暗都是无邪。 这让凌越如何不心生感慨? 可看着王萌的反应,再看看无邪的表情,凌越双手叉腰的随意站姿缓缓变了。 她盯着无邪,怀疑的上下扫了扫他。 虽没继续开口,但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不会吧,你不会真是…… 如果她演技不是国际影后级别,单凭这一个表情,无邪就能相信凌越真的不是汪家人,也不是道上的人。 要不然,谁不知道他吴家是干什么发家的?谁不知道他吴家小三爷和胖子小哥的铁三角是怎么出名的? 仿佛从无邪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凌越皱眉,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王萌大气不敢喘,埋头吭哧吭哧挖坟。 黎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气氛不太妙。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也不敢继续嘎嘎乐了。 挖坟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直到叶枭被挖出来,无邪又催促着黎蔟上手帮忙把人抬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剧组的人想偷偷跑路,却被老麦他们逮住,三个女生狼狈逃窜,身体状况很不好的曾爷被丢在地上痛得浑身抽搐。 凌越皱眉,上前把曾爷捞起来。看老麦还在对果子紧追不舍,凌越垂眸,抬脚将一枚石子踢了出去。 破空声尖锐刺耳,老麦只感觉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单膝往地上一跪。 转头气恼的瞪过去,就对上了凌越冰冷的视线:“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就去死吧。” 老麦吓得浑身一激灵,在剧组几人面前逞威风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冷汗津津的赶紧认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绝对不会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眼神,是真的会杀了他! 虽然自己也杀过人,但老麦深知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那是对人命的绝对漠视,是视人命如蝼蚁! 自己杀那三瓜两枣,在普通人眼里是穷凶极恶的恶徒。 可在这种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果子不知道老麦的想法,只知道凌越又救了他们,忍不住情绪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凌越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想向凌越求救还是想怎样。 她只是在这一刻,脑海里只知道喊着凌越的名字,就能找到足够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安全感。 曾爷也虚弱的睁开眼,艰难地对凌越说了声谢谢。 这一路上,要不是凌越,先前在营地塌陷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会死几个人。 后来的一水之恩,沙漠里晕倒后的不弃之恩,还有现在。 甚至,如果队伍里不是有凌越震慑老麦那些人,恐怕他们…… 第34章 取虫手术【礼物加更】 苏南的倒下,引爆了客栈里其他人压抑许久的恐慌。 马老板如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急迫的寻求着求生之路。 在无邪和黎蔟他们拿出从叶枭肚子里剖出来的虫子,并说明目前出事的人都是第三次下了地宫,遭遇了孢子寄生的人时,马老板忍无可忍,怒吼道:“胡说八道!为什么只有我们这样,你!无邪!黎蔟!凌越!你们都没事!” 第三次下了地宫,还没事的三个人,全都是一伙的! 马老板对凌越生出了忌惮和质疑,他试图命令老麦对三人动手。 可惜老麦刚在外面被凌越震慑住,根本不敢吭声。 这时马老板扯着衣领难受的嘶吼着,“杀了我!老麦杀了我!” 为了一颗宝石而疯狂的马老板,也痛到宁愿去死。 无邪也控制不住的想要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肉,被黎蔟和王萌连忙按住,曾爷更是早就痛到昏过去了,王导症状更轻,但是看到其他人这样,也是难受得心焦难耐。 场面一时失控。 还是无邪挣扎着让人找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 凌越抿唇,找来绳子先把无邪绑住,确定他不会再伤害自己,这才将其他人绑起来。 做过护士的露露说必须把几人身体里的虫子拔出来,然而她并没有经验,控制不住的害怕到发抖。 面对作为试验品躺在长桌上昏迷不醒的曾爷,露露迟迟下不去手。 凌越站在她身侧,按了按她的肩膀,在她看过来时沉着冷静地道:“别怕,我在旁边看着。” 露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在曾爷脖子上按住了到处游走的虫子,一边哭一边用刀子颤颤巍巍在那里切开了一道口子。 筷子伸进去搅了搅,成功夹住了虫子。 但是露露太害怕了,手上没有力气,虫子又挣扎得厉害,一个劲往曾爷脑子里钻,露露一个手抖,眼看筷子就要松开。 这时凌越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一圈,一个用力,虫子就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那细长的虫子甚至还在筷子上扭曲蠕动挣扎着。 画面实在太恶心,看得本身就对这种软体虫类下意识后背发凉的凌越也忍不住艰难的别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腾。 露露终于忍不住,泄力的软倒在一旁呜呜哭泣。 看起来是再也没力气继续给下一个人做取虫手术了。 马老板看看露露,又把渴望的目光放到凌越身上:“凌越,你来!你来给我把虫子取出来!” 凌越为难地对马老板摇摇头,不等马老板质疑,她手上略一用力,筷子上的虫就被夹断了:“我没有把握能在夹取的过程中掌控好力度。” 看着断成两截也依旧在挣扎的虫子,原本同样把求生希望放在凌越身上的王导和老麦也忍不住心里一颤,忍不住想象如果是凌越给自己\/老大取虫子,过程中稍微一用力,把虫子夹断了,虫子岂不是会更加疯狂地往人身体里钻? 难受得神色恍惚的无邪看着凌越对虫子嫌恶的样子,心里突兀的走了一下神,觉得害怕虫子的她竟是这般可爱。 感受到虫子在自己身体里游动,无邪痛得浑身肌肉一抽,咬牙对黎蔟说:“黎蔟,你来!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 说罢,在所有人都心悸害怕的时候,自己踉跄着躺到长桌上。 已经取了虫子的曾爷被果子蛋姐她们手忙脚乱的搬到了旁边,查看着他的情况。 关心自己的王导也赶紧去看,发现取了虫子后,原本还很痛苦的曾爷神色明显平静了下来,连总是反复不退的高热也有了下降的趋势。 看来只要取出虫子,他们就能活下去! 忽然临危受命,黎蔟都慌了,“我?我不行啊,无邪!我不行的!” 无邪扯开自己的衣服,喘着气凝视着他,“这是你的命,逃不掉的!别怕,相信我,有我在!” 凌越眼神闪烁,看了黎蔟一眼。 黎蔟的命?逃不掉?难道无邪选中黎蔟,还有别的原因? 在黎蔟求助的目光望过来时,凌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而后默默站在了他身侧。 有凌越给他托底,黎蔟稍微没那么慌了。 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手底下,少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只能强行镇定下来。 在无邪艰难的出声指导下,黎蔟很快在无邪的腰侧按住了虫子,又按照无邪的教导,在下面开了个小口。 筷子夹住虫子的时候,黎蔟短且急促的做了几次呼吸,努力稳住手,将虫子在筷子上缠了几圈,再慢慢往外扯。 可是扯到一半的时候,无论怎么扯都扯不动了,黎蔟慌了,大喊:“无邪我扯不动了!无邪!凌越!” 无邪闭着眼摸索着去帮他,握住黎蔟的手的同时,凌越的手也覆了上来。 温凉的触感让无邪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凌越担心的目光,无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就是单纯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在三人的努力下,无邪身体里的虫子顺利取出。 有了无邪亲自上阵打了个样板,剩下的马老板、苏南,王导,也陆续成功被黎蔟取出了虫子,凌越在旁边帮忙。 一连救了几条人命,凌越发现黎蔟有了很大的改变。 那种改变不是源于外表,而是源自他的内心。 或许,这就是无邪想要看到的。 体内的虫子取出来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晚上,王导和果子来找凌越。 “凌越,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有之前也是,要不是你,曾爷说不定都没了,我们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王导真心实意的道谢。 果子也连连点头。 凌越摇头:“只要你们不是坏人,只要你们想活,我又顺手,随意之举,不用放在心上。” 王导叹气,为剧组几人的未来发愁:“凌越,你说,要是当初我听你的,没有跟上他们就好了。” 凌越不置可否:“后悔也无用,不过你当初为什么会坚持跟着他们?老麦他们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说起这个,王导也很为难:“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不出名的小导演,想拉投资真的很难,求爷爷告奶奶不说,拉到投资了也不敢跟投资人大小声说话。我们这次纪录片的投资人,李总,在我刚拉好队伍的时候就一天三个电话的催,还一再强调要拍到有价值的资料,才愿意拨尾款,我们也是要吃饭的,没办法!” 果子也叹气:“是啊,当初我们要走的公路因为临时维修,拦了不让走,本来王导还说就在附近拍一拍风土民情,古老传说什么的,结果李总就跟有千里眼一样,马上就打电话来催王导,就连胡杨林那个邪乎的小道也是李总提的。” 凌越心头一动,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不容易。” 这样赞同的话,让本来就心里堆满了愁绪和抱怨的王导和果子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起李总这个投资人,还各种诉苦,是真实的打工人状态了。 听了一耳朵的抱怨,等确定无法再从两人这里得到关于投资人李总的消息,凌越就三言两语打发了二人。 临走前,王导还有些犹豫,试探地问:“凌越,你说,如果我们手里有枪,能不能……” 凌越想到苏日格死的那天,王导对无邪和苏南手里的枪的过度关注,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 两人也算给她解了惑。 凌越摇头,难得多说了几句:“王导,你们几个都是普通人, 小儿持刀,不利反伤。关根不是坏人,马老板现在压不住手下,苏南,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 多余的就不再说了。 最后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 王导还是有些想去弄把枪,有枪防身,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但果子想到之前凌越也跟她说过类似的提醒的话,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赶紧拉着王导回了房间。 等回房后,果子才在曾爷蛋姐付美的旁听下,说了之前她去求药的时候,凌越说过的话:“这一路走过来,反正我是发现了,这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凌越说过让我们不要去招惹他们,再加上今晚说的话,意思不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去掺合,就没我们的事吗?” 曾爷被凌越救了好几次,对凌越观感很好,一听是凌越说的,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蛋姐和付美也是这个意思。 只有王导,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果子就问:“王导,你总觉得自己拿到枪才算安心,那你准备拿谁的?” 王导皱巴着脸,没吭声。 果子对他多了解啊:“肯定是关老师吧?可你这样做,不就是在削弱关老师和凌越他们的实力?万一真撕破脸闹开了,你认为有枪的是关老师他们好,还是苏南他们好?”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无邪他们有枪比苏南他们有枪更好啦! 果子这么一说,王导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你说的也是,关老师和凌越他们几个人,目前看来还是挺好的,更何况他们还有马日拉。” 在无邪和苏南他们这两伙人的争锋中,前者占据优势,对他们这几个普通人更有利。 另一边,露露也在劝马老板:“老马,我们就别再折腾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马老板脸色还有些憔悴,闻言苦笑着问她:“露露,你觉得现在这些人里,你相信谁?” 露露毫不犹豫:“凌越!凌越很厉害,而且能救人的时候她都会出手救!” 马老板摇头:“露露啊,你还是太天真了,难道你没发现,除了无邪他们,凌越救的人,都是手里干干净净的普通人吗?” 他老马算什么干净的普通人吗?当然不算! 这也是今天取虫过后马老板才反应过来的。 凌越其实一直没有掩饰这一点。在对待剧组几人,对待露露时,她哪怕不怎么爱理会,但有危险的时候是真的愿意出手。 可苏南那些手下呢?苏日格呢? 露露眼神游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呐呐道:“咱们给钱,给很多钱也不行吗?” 马老板笑了笑,捧着她的脸低声喟叹:“有的人,是不会被钱打动的。” 可笑之前他还以为出钱就能让凌越给他办事,竟是一时做了个眼瞎耳聋的人。 第35章 黎蔟挨揍【礼物加更】 取出虫子后,几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第二天就重新整装出发。 因为头天晚上和凌越的对话,以及果子等人的劝阻,王导没有再去偷无邪的枪,也就没有底气去找苏南谈判。 乖乖带着剧组的另外四个人,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苏南把嘎鲁也带上了。 这一点不管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早有预料,无邪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两句,苏南也随口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 两人都知道彼此在敷衍,也都知道彼此知道自己在敷衍。 再次有了骆驼和食物、水,但之前那段沙漠的路程让大家还心有余悸,一个个走得无精打采。 一直走到了下午,骆驼忽然不愿意再继续往前走了,指南针也失去了作用。 马老板问马日拉,马日拉又往凌越那边躲:“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知道古潼京在哪里!”他就是个能找海子的人,问他干什么呀! 无邪对照地图,想了想,给了马老板一颗定心丸:“按照出发的时间,一路上我们的速度,古潼京,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众人将骆驼上的物资行囊都卸下来,只能徒步在附近找。 走在前面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无邪和黎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落在后面的凌越只看到黎蔟忽然推开无邪,无邪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忍着点,马上就好”,然后挥起一拳砸在了黎蔟鼻子上。 旁边的曾爷果子等人下意识就往凌越脸上看,大家谁不知道凌越是黎蔟的保镖啊,向来对黎蔟护得紧。 现在无邪忽然对黎蔟动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然而凌越并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喝水。 黎蔟都懵了,擦了擦鼻子,大喊:“无邪你有病啊!” 无邪笑意不改:“是你的血终于能发挥作用了,走吧!” 选定了血溅射出去的方向,继续带路。 走在两人身后的苏南若有所思,看看地上的血,又看看回头想要找凌越撑腰的黎蔟。 经过黎蔟的时候,苏南笑着提醒了一句:“是女人,就没有喜欢什么都要靠她出头保护的男人。” 说完,还拍了拍黎蔟肩膀。 黎蔟一愣,皱了皱眉,又捂着鼻子憋着一口气往前面走。 放弃了去找凌越的想法。 他才不是什么事都顶不住,只能靠凌越的男人呢,哼! 见苏南一句话就拿捏了那小子,老麦对自家老大比了个大拇指,苏南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就这样,无邪一路挥拳,黎蔟一路挨打,靠着黎蔟的鼻血,终于找到了古潼京。 翻过沙丘,一片湛蓝如沙漠宝石的海子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一到海子边就丢下行李,扑到水边使劲往脸上泼水,消减沙漠带来的烦闷燥热。 凌越这时候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保镖职责,默默走到黎蔟身边,给他递过去一颗糖:“补补血糖,别头晕了。” 黎蔟委屈巴巴地捂着鼻子抬头看她,控诉的小眼神还是憋不住的露了出来,拉长了声调地喊凌越的名字,像是在撒娇:“你就这么看着他打我呀!” 听他告状的语气,无邪笑着又冲黎蔟比划了一下拳头,大言不惭的放话:“信不信我现在再给你一拳,凌越也不会管?” 生活不易,黎蔟叹气。 他当然相信! 不早就说过了,只要无邪揍不死他,凌越都不会管嘛。 三人正说着话,海子边就响起老麦他们惊喜的大叫声。 “有金子!是金子!” “哇好多金子!” “真的!” “快捡啊!全是金子!” 苏南的三个手下,以及剧组的几个人都在那里高兴地捡金子。 这些金子又一次让队伍的气氛发生了某些微妙的改变。 苏南仅剩的三个手下有了别的心思,似乎连苏南这个老大都不服管教了,搭帐篷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这种微妙的疏离感。 苏南对此并不关心,她现在盯无邪盯得更紧了。 不过无邪和黎蔟往海子那边走的时候,因为嘎鲁跟了过去,苏南就不再盯无邪,转而去吃饭休息,养精蓄锐去了。 海子边上,因为无邪说这里还不是古潼京而心生烦躁的黎蔟开始脱衣服,最后只剩下一条四角裤,人就下了水,试图往无邪身上泼水。 结果被无邪占据地理优势,扑了满头满脸的黄沙,只能怏怏不乐地把脑袋埋进水里老老实实洗头洗澡。 等黎蔟把脑袋从水里拔出来的时候,抹了把脸,往岸上一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一双手扭扭捏捏,跟扭麻花一样,不知是该挡上面还是捂下面,“凌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瞥了他一眼,随口评价了一句:“挺白的。” 好像这里的人在第一次看见别人的长相身材甚至穿搭的时候,都要礼貌性地夸一句。 自觉完成社交礼仪后,凌越低头跟无邪说了一句:“看到了,走了,估计马上要动手了。” 无邪仰头,定定地看了凌越片刻,确定她眼底确实没有对小屁孩儿的动容,心里那点刚生的疙瘩也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嗯,之后你保护好黎蔟就行,我这边你不用管。” 凌越不赞同地皱眉:“必须这样吗?” 无邪的生命实在称不上多顽强,凌越总怕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用自己当饵,有朝一日真翻车了。 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你的计划具体是什么,”凌越态度有些强硬,盯着无邪,一字一顿,着重强调:“我都不会让你死。” 无邪目光闪烁,理智上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可感情上却不受控制的心旌摇曳。 他从下往上看着凌越。 此时此刻,俯视着自己的凌越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冷淡中带着强势。 眼神极具压迫感,然而无邪却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带着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他忍不住生出遐思,想着如果是在很多年前遇到她,那该多好。 也幸亏凌越不知道无邪的想法,要不然必定要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 然后露出一个没眼看的表情,心中定下评断:弱鸡中的弱鸡,速速远离! 可惜凌越并不知道。 无邪也没时间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看见两人越靠越近,还对视上了的黎蔟不满地嚷嚷:“无邪,你在看什么呢!” 愤怒的黎蔟化身泼水小鸟,都顾不上害臊了,挥舞着双臂使劲朝无邪泼水。 无邪也需要做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即不服输地也回以沙子。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泼水一个丢沙,一时间打得走来有回。 不过到底还是黎蔟略输一筹,在他要往岸上爬的时候,被无邪抵着脑袋肩膀,扑腾半天都爬不上来。 早在两人开战的时候就躲到旁边的凌越:“……” 隐约听到沙丘另一边嘎鲁动手的声音,凌越看无邪阻挡黎蔟上岸的兴致半点不减,只好提醒道:“别玩了,你们两个真幼稚!” 好歹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凑一块儿就幼稚得没眼看! 第36章 废掉嘎鲁 凌越的一句“幼稚”,杀伤力极强。 无邪不再阻挡黎蔟的乌龟扑腾,反而还伸手把他拉上来。 黎蔟也只是瞪了无邪一眼,没有大吵大闹地找他算账,迅速穿上衣服。 别说,湿漉漉的四角裤穿在身上,嘶,就挺不舒服的。 趁着凌越转身往营地走,没看他这边的时候,黎蔟赶紧把手伸进裤子里扯了扯四角裤。 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好歹不勒那啥了。 无邪发现,哼哧哼哧地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 黎蔟“哼”了他一声,赶紧加快步伐要往上冲。 却在要翻过沙丘的时候被无邪一把拉住,按在了地上趴着:“不对劲,那边出事了!” 黎蔟一看,是苏南的手下还有傻子嘎鲁把其他人都制服了。 黎蔟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嘎鲁不是傻子吗?” 无邪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才是傻子!明摆着人家是装的!” 黎蔟不信邪:“你不也刚看出来的吗?神气什么呀!” 凌越在旁边蹲着,很没有同情心地扎黎蔟心窝:“不,只有你是刚看出来的。” 黎蔟:qaq 无邪迅速安排下来:“黎蔟,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下去添乱,我和凌越下去。” 黎蔟却不服气,爬起来就往下冲:“都什么时候了!走走走,赶紧去救人!” 无邪呆住,回头看凌越,仿佛是在问:啊?我没看错吧?这小子下去救人? 凌越微微颔首:“走吧,小菜鸡送菜去了。”他们得赶紧追上去,别让小菜鸡被人吃了。 黎蔟冲过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却被嘎鲁一拳头就撂倒飞了出去。 倒是紧随其后的无邪和嘎鲁过上了招,肉眼可见的占了上风。 这倒是出乎凌越的意料。 就在无邪要将嘎鲁制服的时候,老麦突然拿枪指着无邪的脑袋,无邪被迫停手。 嘎鲁又去揪着黎蔟挑衅。 这是到她该干活的时候了。 凌越正准备上去,却见黎蔟的眼睛忽然变成黑色,力气忽然变得很大,一把就将嘎鲁甩开。 凌越暗忖,难道这就是无邪想要让人看到的黎蔟的特别? 可惜这种状态很短暂,转眼间黎蔟就又被嘎鲁压着打。 就在嘎鲁把人按在地上,扬起拳头时,不远处的凌越反手摸出竹杖,一把甩了出去。 竹杖本身重量就惊人,加上凌越带着内力的投掷,势如破竹,朝嘎鲁飞射而去。 嘎鲁只觉肩膀被一股巨力横撞了出去,整个人飞出去好远,在沙地上滑行了数米。 反应过来的嘎鲁抬眼看去,就见刚撞了他的竹杖居然被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缠着拉了回去。 顺着倒飞的竹杖,嘎鲁看到了神色冷然的凌越。 早前就得到消息,说无邪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手很厉害,疑似张家人的高手。 嘎鲁原本没放在眼里,因为他在汪家也算是身手不错的精英,自有一股傲气。 没想到,对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废掉了他惯用的右手胳膊。 捂着软塌塌的右手胳膊,嘎鲁眼神阴沉怨恨地盯着凌越。 刚才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手臂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只是上手一摸,嘎鲁就知道手臂的三根骨头全碎了。 哪怕以后得到最好的医治,嘎鲁的右手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了! 因为凌越的出手,现场被苏南等人控制的局面再次发生改变。 从凌越出现开始,苏南就紧张地盯着她。 发现无邪被老麦用枪指着时,凌越都没有多看一眼,直到嘎鲁对黎蔟动手,凌越才出了手。 如此,苏南暂且松了口气。 在凌越将竹杖甩长,眼带杀意,一步步逼近嘎鲁,明显是要把人给送走的时候,苏南赶紧出声:“凌越!我们不会动黎蔟!” 想到凌越平时的行事作风,苏南主动退步:“我们也可以把马老板马日拉王导他们全都交给你带走!我们只要无邪和王萌!” 凌越站住了脚步,侧眸看向苏南。 刚被收拾了一顿,吓破了胆的王导他们只觉苏南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 果子忍不住呜呜哭着向凌越求救:“凌越,求求你,带我们走吧!” 马老板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露露在他旁边艰难地想把他扶起来。 闻言想到什么,露露惊慌失措地对凌越喊:“凌越!我也求你,求你救救我们老马吧!他被嘎鲁捅了一刀!马上就要死了!” 凌越又去看无邪,无邪只是苦笑,仿佛已经认命了。 凌越就明白了,这老登是在暗示自己不用管他。 “可以。”凌越顺水推舟。 凌越去看了马老板的情况,确定他只是失血加情绪起伏过大,身体又疲惫不堪,这才昏迷过去。 “你给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再带去帐篷里休息。”凌越吩咐露露。 知道马老板不会死,露露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踉跄着把人连拖带扶地弄回了帐篷里。 剧组的五个人加上马日拉,都跟小鸡仔找老母鸡一样,缩在距离凌越最近的地方。 黎蔟在凌越旁边,看着不远处苏南他们用王萌威胁无邪,难受得坐不住:“凌越,我们真的不管无邪和王萌了吗?” 凌越用竹杖戳了戳沙地,也在关注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她听见无邪说,苏南和嘎鲁他们,是汪家人。 汪家人?以家族为单位的组织? 黎蔟的问话没能得到回应,他看着无邪和王萌被人用枪指着,眼神定了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无邪,你真的不肯说古潼京到底在哪里?”彻底撕破脸后,无邪点出了嘎鲁和苏南的真实身份,苏南也就不再装了,用枪怼着王萌的脑袋,威胁无邪。 无邪无动于衷,甚至还跟王萌说:“王萌,你先去,我马上就下来,不怕,就痛一下。” 王萌欲哭无泪,嘴上还挺硬气的:“你们要杀要剐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老板!” 嘎鲁不耐烦,狠狠踢了老麦一脚,“你,过去,给那小子来几刀!我就不信他还能不说!” 老麦不满嘎鲁的强势,然而苏南说了让他们听嘎鲁的,没办法,只好往王萌那边走。 期间还不自觉地往凌越那边瞅了一眼。 察觉老麦的畏畏缩缩,嘎鲁恨得咬牙。要不是他右臂废了,他早就给这些人全送走,都是一群废物! 再磨蹭,也就两步路的事,老麦来到王萌边上,将刀架在王萌脖子上,回头对无邪苦口婆心:“无邪,你就说了吧!都到这儿了,肯定离古潼京也不远了,你说你还瞒着有意思吗?” 无邪适时的表现出了一点动摇。 苏南一见有戏,挥退老麦,“无邪,你看,凌越一路看起来跟你走得很近,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只顾着黎蔟?知道她上次在湖边跟我说什么了吗?” 发现无邪的眼神专注地看过来。 苏南笑了笑:“她说,她喜欢黎蔟,如果在你和黎蔟之间只能选一个带回去,她只会选黎蔟。” 无邪垂下眼睑,睫毛颤动间泄露了几分真实的内心情绪。 苏南自认为找到了攻破无邪信心防的弱点,也不着急了。 然而嘎鲁却看到了苏南要放过无邪,在这个任务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自己这条胳膊也将白废的可能。 本身就性子阴郁狠戾睚眦必报的嘎鲁如何能接受? 嘎鲁忽然抢过老麦手里的枪,对准了神色动摇,仿佛下一秒就要吐露古潼京秘密的无邪,癫狂的笑道:“我反悔了,我不想听了!无邪,你太聪明了,我不能留着你!” 说罢就要开枪。 却不想苏南突然把枪指向了嘎鲁,眼含警告:“留下无邪的命,如果他死了,谁带我们去古潼京?” 苏南知道,嘎鲁的任务是去古潼京。可她的任务,却是无邪。 两人的任务不同,做法自然也不相同。 汪家人的行事风格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嘎鲁要破坏她的任务,她自然不会顾虑对方同为汪家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嘎鲁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苏南刚才让老麦等人听他的,代表着两人的任务是一致的。 面对苏南给出的理由,嘎鲁看向凌越那边:“有那小子背上的七指图,还怕到不了古潼京?” 苏南嗤笑:“那你去对付凌越?” 嘎鲁脸上神色变幻,显然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凌越。 即便他们手里有两把枪,可子弹是有限的。 以凌越的身手,嘎鲁还真没把握能在子弹用光之前弄死对方。 第37章 进入古潼京 不得不说,嘎鲁是个狠人。 在苏南和他产生争执的时候,老麦就是出声想给自家老大助助威风,才刚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嘎鲁一枪毙了。 另外两人吃惊地想要动手,也被嘎鲁毫不犹豫地两个点射,全躺下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凌越这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黎蔟更是浑身一哆嗦。 然后捏紧了拳头,站起来对凌越说:“凌越,你走吧,到这里你就算完成你保镖的使命了!我不能丢下无邪,我要去救他!” 说完就抖着膝盖往那边冲,跟头小牛犊一样。 凌越无奈,只能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还不等黎蔟冲过去,嘎鲁和苏南又争吵了几句。 嘎鲁左手一压就要对无邪开枪,苏南当机立断踢起沙子迷了嘎鲁的眼,同时果断对着嘎鲁来了一枪。 嘎鲁倒下了。 黎蔟惊呆了。 凌越也站住了脚。 只有无邪,趁着苏南去查看嘎鲁的时候,一把抓起嘎鲁掉在旁边的枪,枪口对向了苏南。 苏南难以置信地调转枪口,和无邪对峙,脸上是气出来的笑:“无邪,我刚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 无邪不为所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我没有时间了。” 苏南却歪头看了一眼刚冲过来的黎蔟:“不,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你杀了黎蔟,我杀了王萌,我们两个人下去。” 以为逃出生天的王萌:“啊?” 刚冲到这边的黎蔟:“啊?” 无邪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 黎蔟不敢置信:“无邪,你说过你要带我回家的!”所以你现在笑个毛线啊! 苏南微笑:“他现在要带我回家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无邪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如果你不是汪家人,可能我会相信你。” 而且,“杀黎蔟?你敢?”抬眸朝苏南背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南心道不好,正要转头,忽的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得到无邪暗示,一棍子敲晕了苏南的凌越看了眼嘎鲁,用询问的眼神看无邪:要不要把他也干掉? 无邪摇摇头,让王萌去把嘎鲁绑起来,“后面有人来处理他们。” 凌越就想到那个跟阴沟老鼠一样一直跟着他们的满身贱气的男人,“是他?” 无邪不知道凌越对黑瞎子的印象糟到何种程度,点点头算是回答。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无邪看了海子的方向一眼,立刻对凌越说:“带上物资,快跑,往海子那边跑!” 王导和露露他们赶紧站起来,也想跟着跑,被无邪回头制止了:“想活着离开就留在这里!先把苏南绑起来,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如果马老板还醒着,可能还会有人为了去真正的古潼京而不听劝。 但王导他们就是普通人,现在只想活着走出去。 露露更是一直不赞同马老板为了去古潼京连命都不要的选择,这会儿一听,也连忙站住了脚,心情忐忑地目送凌越和无邪他们四个人背着包跑过沙丘,消失在沙丘后。 一开始凌越以为是地震,但跟着无邪跳进海子里后,她就发现,震动的并不是地面,而是海子。 海子在移动! 速度还很快。 无邪带头往海子消失的方向游,王萌紧随其后。 只有黎蔟体力不支,又惊慌失措,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很快就扑腾着往下沉了。 凌越随着他的下沉,一个深呼吸后潜了下去。 在水底找到黎蔟,在他窒息之前,凌越掐着他脖子凑上去渡了一口气给他。 刚要晕过去的黎蔟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忘了扑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只当他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要做些给她添麻烦的挣扎,扯着他身上的背包带子转身在前面追着无邪两人游了过去。 黎蔟就像在水里被放飞的风筝,睁大了眼睛顺着凌越的力道跟着她。 海子下面水流消失的地方吸力太大了,还有很多暗流。 凌越反应过来,在背包带着断掉的同时想要转手去拉黎蔟手臂,黎蔟却已被暗流裹挟着率先被吸了进去。 凌越眨动眼睛,尽量追着他消失的地方也一头扎了进去。 水极深则为黑。 凌越在水底失去了视野,等她再睁开眼时,满目的雪白沙粒,在水底也依旧晃眼得很。 凌越从变了位置的海子水底浮上了水面,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缓过来后转头去找另外三个人。 然而奇怪的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都是被海子带过来的,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海子里? 凌越对沙漠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海子的移动是迅速且不固定的。 在带着无邪他们下来的时候,海子会迅速路过某些地方,然后将一起带过来的无邪他们随机搁浅在某片沙漠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越这样全程保持清醒,还有体力一直追着海子不掉队。 此时被搁浅在其他地方的无邪和王萌陆续醒来,两人相隔不远,很快就汇合。 无邪皱眉,环顾四周:“凌越和黎蔟呢?” 王萌摇头:“不知道啊,刚才一路跑过来,我都没看到人。” 无邪有些担心,带着王萌开始在周围寻找。 凌越上了岸,随手脱了外套,又检查了一下布袋和竹杖,确定都没落下,这才查看周围。 白,一片的白,入目之处,全是凌越曾在地宫里发现的那种白沙。 这让凌越难免警惕起来,就怕这么多白沙里忽然钻出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又或是钻出一群长毛的黑蛇。 正当她要随便选个方向去找人的时候,背后海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一道听着就欠踢的声音:“啦啦啦啦我爱洗澡啦啦啦啦~” 每一个音调都是那么出乎意料与众不同! 凌越暗暗吸了口气,转身一看,果然是一身黑漆漆的某人! 看到凌越转身看过来,连外套都穿得好好的某人故作娇羞地双手捂胸,大呼小叫:“哎呀瞎子被看光啦!美女你要对人家负责呀~” 隔着墨镜抛来一个媚眼,黑瞎子笑得荡漾:“不负责的话,给钱也行~” 凌越:“……” 回头看你那一眼都是多余的! 凌越转身就走。 黑瞎子见状,赶紧游上岸,都顾不上拧身上的水,小跑着追了上去:“哎美女别走啊,认识一下呗?你看,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第二次见面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是吧?” 凌越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黑瞎子从她左边绕到了右边,誓要对凌越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立体声波攻击:“美女你好啊我叫黑眼镜,你看我戴着墨镜就知道啦,以后看到墨镜一定要想起人家哦~” “美女,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叫我瞎子吧,瞎子该叫你什么?虽然你很美,但总不能一直美女美女的叫你是吧?” “嗨~美女,你能看见我吗?难道瞎子隐身了?美女?你说句话呀~” 凌越:“……” 第38章 无邪是盗墓贼?【礼物加更】 在黑瞎子坚持不懈花样百出的骚扰下,凌越忍无可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黑瞎子夸张地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瞎子还以为美女你要跟哑巴抢道上的称号,话说美女,你认识哑巴吗?” 黑瞎子脸上嬉皮笑脸,墨镜后的眼睛却如鹰隼般盯着凌越的神态变化。 凌越脸上只有不耐烦,眼底还有对他这个人的嫌弃。 真真实实,一点不掺水的那种。 语气也是阴阳怪气,“道上?你混什么道?喇叭成精道?又是瞎子又是哑巴,这些都是你在你那个道上的诨号吗?只能说人不如名!” 可真叫瞎子伤心啊qaq 黑瞎子心里猜测了许多,嘴上还在叭叭:“你不知道我们混什么道?嘿嘿,我看你对无邪挺感兴趣的,想不想知道无邪混的什么道啊?不多,只要30块钱,打骨折的优惠价,真哒!” 凌越疾走的步子一顿。 黑瞎子挑眉,暗道吴小三爷还真能用在这儿啊? 可以可以。 虽然美女对他这么个型男大帅哥不感兴趣,这个现实残酷得让瞎子想捏着手帕嘤嘤嘤,但是没关系,美女对他徒弟感兴趣也可以啊。 反正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啦! 混不吝的七想八想,黑瞎子越发卖力地推销起自己的便宜徒弟,誓要从凌越这里赚到一笔小钱钱。 绝不能在凌越这里砸了他黑爷道上推销小能手的招牌! 在又听了黑瞎子十分钟的嗡嗡嗡,确定不能免费从他嘴里听到无邪相关的信息后,凌越只能暗骂一声这瞎子死要钱,然后从兜里抠抠搜搜掏出十块钱:“没钱了,十块钱说不说?” 黑瞎子扁嘴,还想讨论一下价格,却见凌越另一只手默默伸向了后腰。 刚在外面亲眼目睹凌越一棍子把嘎鲁废掉的黑瞎子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涨价了,把十块钱往兜里一揣,搓着手嘿嘿道:“无邪啊,人称小三爷,老九门里吴家第三代的独苗苗。这吴家可是有不少家底,他二叔三叔都没结婚,吴家老太太就盼望着无邪能给他们吴家传宗接代。所以说啊只要能把无邪搞定,嘿嘿,那富贵荣华,可就一辈子都享受不完咯~” 眼看黑瞎子收了钱还用这些诨话来打发她,凌越花钱的心痛伴随着对黑瞎子本人的厌烦,让她浑身冷气散发,如有实质。 一双翠金褐眸带着杀气,冷冷凝视着黑瞎子。 意思都摆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了:再不说有用的消息,她就要削他了! 黑瞎子摸摸鼻子,咳嗽两声,不敢再试探了,脸上不正经的笑都瞬间收敛。 这么一严肃下来,黑瞎子故意用不正经的笑容掩藏起来的真实气质就显露了出来。 不笑的他面容硬朗,五官立体。 看不见的眼睛在高挺的眉峰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也拉平,越发显得他坚毅方正的下巴冷硬强势。 黑瞎子也确实没有再敷衍凌越,而是语气平淡莫测地说起无邪。 “无邪出生长沙老九门的吴家,老九门是曾经长沙城里一手遮天的势力,特别是在倒斗上……” 倒斗是什么意思? 凌越皱眉,暂且压下疑惑。 继续听黑瞎子说话。 黑瞎子是带着无邪交代的任务来的,既然已经和凌越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该要透露给她的一些消息,就得简单说一下。 是真的简单。 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老九门分别是张、红、李、陈、吴、黑、霍、齐、解,第一代的时候,吴家老太爷,也就是无邪的爷爷,无意中发现了九门中有第十家的势力渗透了进来,也就是汪家。” 为了好好说话,黑瞎子邀请凌越坐下。 凌越无有不从,坐在黑瞎子对面,眼睛看着黑瞎子的墨镜,仿佛能透过镜片看进他的眼睛里。 黑瞎子也在关注她的每一点神态变化:“因为汪家渗透挑拨,九门内斗得厉害,很快因为某些原因,九家各自奔走他方。然而他们依旧逃脱不开汪家的暗中操控……” 在黑瞎子的叙述中,凌越初步了解了九门和汪家,汪家是存在了几百年的野心勃勃的隐形世家。 因为九门在地下的势力,盯上了九门,试图操控九门,为他们的野心做马前卒。 两边的抗争,从无邪的三叔,也就是九门的第二代开始。 直到现在,无邪也依旧在与汪家争斗。 说完后,看出凌越有很多疑惑的黑瞎子抬手,笑着做了个“请提问”的手势。 凌越整理了一下信息,第一句似疑问,似感慨:“所以无邪是祖传盗墓贼?!” 黑瞎子嘴角的笑一僵,镜片下的眸子沁出了笑意,“是啊,所以瞎子混的不是喇叭成精道哦~” 凌越不明白当盗墓贼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喇叭成精至少还是精怪一类,怎么说都比盗墓贼说起来更好听吧? 想到自己居然要和一群挖坟掘墓之徒合作,凌越心理上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她以前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让王爷已经在修建的陵墓更安全隐蔽,偶尔琢磨一下,也是琢磨如何弄死盗墓贼。 现在一朝身份转变…… 凌越暗暗运气,想到:反正也不是盗的王爷的墓,也不是皇室其他人的墓,就连世界都不一样。 所以挖一挖也没什么! 如此这般,凌越迅速调整好心态,点点头:“九门作为发家不过三代的盗墓贼,这么多年能和数百年的世家对抗,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插足?” 听凌越这般称呼九门和汪家,还一针见血地根据有限信息如此断言,黑瞎子彻底相信凌越不是汪家人了。 对方甚至还很抵触盗墓这一行当。 要不是凌越行事作风里透着几分江湖气,黑瞎子都要怀疑对方是官方的人了。 想起无邪的叮嘱,让他在凌越有怀疑的时候可以透露张家的部分不重要信息,黑瞎子暗笑这便宜徒弟,对凌越还真挺了解的。 “不错,最开始汪家盯上的,其实是张家,一个存在了两千多年的特殊家族!”黑瞎子心里蛐蛐,表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当科普专家。 凌越忽然想到苏南想看她背的行为,“所以张家人身上有特殊印记?” 黑瞎子挑眉:“不错,张家人身上有遇热才会显现的纹身,分外家穷奇和本家麒麟。汪家最初就是模仿张家发展而来,汪家的标记是后肩会有遇热显现的凤凰纹身。” 凌越恍然大悟:“看来当日苏南就是想看我身上有没有张家纹身?” 黑瞎子忍不住笑出一口大白牙:“别说,就你这长相,这性子,这身手,还真挺像哑巴张的族人。” “哑巴张是谁?张家人?”凌越大概捋清了双方势力,也忍不住对黑瞎子再三提及的“哑巴张”这个诨号生出好奇。 说起哑巴张,黑瞎子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道上当年有名的铁三角,就是无邪和哑巴、胖子组成的,美女你对咱们这条道上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闻言,凌越还是没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谁没事会去了解你们这条道的消息?盗墓的勾当难道是什么很光宗耀祖的事?” 被嫌弃了,黑瞎子嘿嘿地笑。 反正被嫌弃的又不是他瞎子一个人,连哑巴张以及那群高傲的张家人都被嫌弃了。 有机会一定要多学学,回头就说给张家人听,那群人的反应肯定会特别有意思! 第39章 离人悲 凌越知道黑瞎子不会再透露其他的更重要的信息,也就不再理会黑瞎子,自顾自整理好目前已知线索。 捋清无邪的目的和大概计划后,凌越起身,准备继续去找无邪和黎蔟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巨响,是爆炸声! 凌越立即往那个方向赶,至于站在原地没有跟着的黑瞎子,凌越并不意外。 有了方向,凌越很快就赶了过去,到的时候无邪和王萌已经找到了黎蔟。 并且无邪又在忽悠黎蔟,说他们三个人一起被风干很有趣,还要成为一个大自然的艺术品。 黎蔟从脸到眼,都写满了一句话:你有病吧! 凌越对此表示赞同:“看来你们已经把自己的往后余生都安排好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凌越出声,带着些无奈的调侃。 听到她的声音,黎蔟精神一振,跳下车就赶紧往她这边跑:“凌越!你去哪了?怎么我醒过来都没看到你!”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对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道:“我跟着海子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从水里钻出来也没看见你们。” 说罢,又有些好奇:“你们为什么都在这边?” 黎蔟刚要说什么,视线落在凌越红润的嘴唇上,猛然想起水底发生的事,整个人又立马变成了烧水壶——脸上发烫头顶冒烟。 说出口的话也不成句了:“凌、凌、凌越,你,我,之前,你……” 凌越奇怪地伸手,手掌朝上,虎口托着他脖子,手指捏开他的咬合骨,让他自然地张开嘴巴:“怎么了?嗓子受伤了?”难道是呛了水进去,伤到气管了? 这样被她整个掌控在手心的感觉,让黎蔟更羞涩了,一双大眼睛都染上了湿漉漉的水润,下巴还悄悄往她手上搁。 一米八二的高个子,愣是弯腰低头把自己变成了大狗狗。 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无邪看了眼神一沉,故作随意地解释:“海子在移动的过程中会经过很多地方,跟不上它速度的人,就会被提前抛下,看来你一直追着海子,没有被甩开。” 凌越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幸好海子没有跑得太远,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你们。” 说着话,没发现黎蔟嗓子有什么明显伤的凌越随手放开他,又抬起他的手,一手托在下面,一手给他把脉。 确定脉搏有力,节奏还有些快,中气很足。 五脏六腑都没有内伤,凌越才安慰黎蔟:“应该就是被水呛了嗓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黎蔟才反应过来自己吞吞吐吐的说话,被凌越误以为是嗓子不舒服。 还给他检查了一遍。 虽然凌越没有直接回应水底的那个吻,咳,但是她才找到大家,就第一个关心他的身体哎。 这还不是偏爱,那什么才是? 黎蔟回头给了无邪一个得意的笑,然后看凌越在看周围的车,赶紧把刚才无邪说的那些猜测都现学现卖说给凌越听。 无邪都要气笑了,这臭小子,还真是把借花献佛这一手玩得挺溜的啊! 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有小伙计的老板! 无邪给了王萌一个眼神。 王萌立刻过去,勾住黎蔟的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车里收集物资:“黎蔟,你也不想凌越被饿到吧?”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 就是聪明的点有些戳他家老板的心窝子。 “走吧,我们也去另一边看看。”无邪把碍眼的人都弄走了,侧身邀请凌越。 凌越点头。 进来时带的包都弄丢了,为了救黎蔟,凌越也没能在身上背包带子被暗流扯断的时候把包救回来。 现在大家都是两手空空。 身上东西最多的,可能就是凌越了。 她扯破的外套里面还挂着一个青铜面具。 无邪看见了,忍不住好笑:“你怎么还把它挂身上了?”就不嫌碍事? “不容易丢。”凌越随口答到,又把面具取下来,将之用腰上布袋的系绳重新穿了,就挂在腰侧。 摸了下布袋,里面装的东西确实不轻,但那是除了竹杖外,她从原来世界带过来的唯二之物。 凌越甚至怀疑自己的穿越和它有关。 毕竟穿到这个陌生世界,恰好就发生在自己成功盗取它之后。 无邪早就对她腰侧那个从不离身的布袋很好奇了,若是之前,他还可能想要找机会偷偷看看,现在么。 无邪垂眸,看了看布袋,直接询问:“布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方便给我看看吗?” 凌越身上没有和人动手的痕迹,也没有跟着过来,所以凌越的身份是黑瞎子确认过的。 这些年,小哥离开后,黑瞎子帮了他很多。 无邪信任黑瞎子,就像他信任小哥那样。 黑瞎子是对凌越来历身份的最后一次试探。 年轻的时候,无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求一个答案。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答案。 只要知道凌越不是他们的敌人,还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这就足够他付出一定的信任了。 凌越迟疑了一下,面对无邪坦诚的询问,手搁着布料摩挲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有预感,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邪也不介意,笑了笑,神态很放松:“好啊,我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会愿意给我看。” 凌越也回以浅笑,翠金环绕的眸子里沁出些许柔和的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会的。” 最后物资搜集到了一部分,更多的却是风干的尸体。 无邪提议把尸体都堆到一起集体掩埋,三人还经过一番讨论,最后由黎蔟取了个名字。 离人悲。 “这些离开家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无邪眼底有一缕水汽迅速升腾,又迅速消失。 他侧眸,忍不住去看凌越。 凌越默默注视着一切,眼神里带着怅然,很快又化作坚定。 无邪想,她是想起家,想起家里的人了吗? ‘寻找一条回家的路?她的家,到底在哪里?’ 刻完碑,又在无邪的带头下,对着这些死去的人进行了一堆中西合璧乱七八糟的祭拜祈祷,然后一行四人换了个方向,准备继续搜集物资。 然而等转了一圈再回来,刚立好的离人悲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消失?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位置了?”黎蔟皱巴着脸,怀疑自己都不想怀疑这片跟死了一样连风都没有的白色沙漠。 无邪摇头,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类似蛇游走过的痕迹。 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群长毛的黑蛇,当即反手抽出竹杖,警惕起来。 顺手把黎蔟往自己身侧护着,提醒道:“小心,跟在我身边。” 刚有点紧张的黎蔟立刻美滋滋,扯着凌越的衣角,还不忘又给无邪送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无邪意味不明地勾唇回了他一个沉沉的笑。 弄得黎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麻麻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每次无邪对他这么笑,都是他要倒霉的时候。 黎蔟又往凌越那边挤了挤,试图寻找更多的安全感。 无邪只当没看见,一通分析,还带着王萌刨了沙。 然而不等刨出点东西,王萌就被忽然窜出来的东西缠住了脚直往沙里面拖! 无邪一惊,想也不想跳过去试图抓住王萌。 凌越也是心头一突,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不是往上跳的蛇,而是往下钻的树根。 树根怎么会动呢! 心绪翻腾间,凌越已经纵身飞掠过去,一把将还剩两只手和半个脑袋在外面的王萌抓住。 无邪和黎蔟赶紧来帮忙,却不想转眼间无邪也被树根卷住了脚往下拖。 眼看无邪也要被拖下去了,凌越下意识手上力道一松,树根就将王萌彻底拽了下去。 凌越不再犹豫,转身扑向无邪。 在他即将被拖下去的时刻抓住了他手臂,凌越咬牙将竹杖狠狠往沙地里一插,整根竹杖连带着半截小臂都扎根到了沙地深处。 有了短暂的着力点,凌越和沙里的树根呈现出拖拽的平衡状态。 树根力气很大,凌越力气也不遑多让,然而无邪和凌越都明白,这样的持衡拉扯根本不能长久。 因为作为两股力量的拉扯中心,无邪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回头看了举着匕首叫喊着要过来帮忙的黎蔟,凌越对他喊了一声“快走!” 转头对上无邪深沉的眼眸,凌越拉着无邪的那只手臂不再往后施力,反而手肘一收,带着自己往他的方向一滑,同时抽出插进沙地里的竹杖。 没了拉扯力,凌越在抱住无邪的瞬间,两人迅速消失。 “凌越!无邪!”黎蔟心胆俱裂,冲过去就拼命刨沙子,试图把两人刨出来。 然而树根往他身上一抽,就将黎蔟甩飞了出去,叫他晕倒在那里,很快就被飞扬的沙粒掩盖在下面。 第40章 古潼京 凌越的内功虽未达到先天之境,化内力为真气,做到内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也能运转功法,改外呼吸为内呼吸,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正常活动一个时辰。 两个小时。 再带一个普通人,大概能撑一个小时。 在凌越的设想里,至少足够她想办法带着无邪摆脱古怪树根的纠缠,再次活着回到地面。 因此在被拖下去的第一时间,凌越抱住无邪的瞬间,一手紧紧扣住他的腰,确保两人不会被分开。 另一只手则从下往上,既是掐,也是托的卡住无邪的下颌,保证他的下颌骨不会在无数沙粒的挤压下无法打开。 同时,她将唇凑了上去,微微侧头,封住他被迫微微张开的双唇,不留一丝缝隙。 气息从她唇间源源不断地向他渡过去。 凌越在确保无邪不会窒息而死的同时,还要关注古怪树根的动向。 她不知道树根最终会把他们拖到哪里去,是更深的沙漠之下,还是它专门吸收阴阳的根系老巢?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很不利于他们逃出生天。 好在一切都比凌越想象的更有利。 在心中默数百来次呼吸后,他们竟被树根拖到了地下一处没有沙的空间! 察觉到这一点后,凌越托着无邪下颌的手当即顺着他的右臂下滑至掌间,夺了他一直紧握的刀。 挥手劈断缠在无邪脚上的树根,凌越一掌将无邪送到远处,自己反身砍断腰上越缠越紧,几乎要勒进皮肉中的树根。 在她刚落地的瞬间,无数树根如触须,自四面八方游走扭曲着探扑而来,不知其数量和长度的极限,又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它占据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凌越目光一凛,头也不回地对无邪喊了一声“你先走!” 一手刀一手棍,劈砍挡挥,腾跃躲闪间将第一批冲过来的树根挡了或削或挡,正待苦战。 回过神来的无邪不仅没离开,反而往凌越这边跑了过来,抓住凌越手腕拉着她进了一条通道:“跟我走!” 然后拉着凌越七拐八拐的,很快就钻进了一个铁门。 把铁门关上,插上插稍,无邪侧身用肩膀顶着铁门,凌越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侧身,面对着面,距离很近,却没时间关注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 而是齐齐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砰——! 砰砰——! 铁门外传来剧烈的拍门声,力气很大,插稍都变了形,整扇门剧烈的晃动着,仿佛随时可能被外面的古怪树根给拍飞。 好在这扇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门质量很给力,到底还是撑住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无邪和凌越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此时,两人抬眸间,才发现彼此的距离近到呼吸交缠。 任何一方稍微抬一抬下巴,两人的唇就会触碰到一起。 无邪脸上一红,赶紧站直了身体。 如此,靠着彼此十来厘米的身高差,好歹没那么暧昧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总是会很忙碌。 无邪转身,靠打火机很快找到了两个手电筒。 试了试,还能用。 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递过去一支手电筒,无邪自己举着一支手电筒开始查看这个房间里有些什么。 不过在感受到一只温凉的手从他手心滑过时,无邪还是忍不住抿唇垂眸,打着手电筒举在脸侧的手微微挪动,手背悄悄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柔软馨香。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困惑心旌摇曳,在源源不断的呼吸渡到口中时,无邪就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如在海子里,对方也为黎蔟渡过气,现在换了他也一样。 可无邪不想要这种“一样”,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 然而转身抬眸,对上凌越警觉地转过来的视线,那双眼睛里只有对这个陌生环境的警惕和戒备,没有丝毫他渴望看到的情绪。 无邪心底一沉,知道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压下凌乱的私人情绪,开口道:“这里就是古潼京。” 凌越皱眉:“这里?” 虽然对这个世界还不算多了解,但不管是铁门,还是水泥地面和墙壁,凌越还是知道这些都是属于现代社会的。 然而马日拉所说的古潼京,明明是存在了上千年的文明遗迹。 似是看出了凌越的疑惑,无邪声音轻缓地向她解释:“想必马日拉也跟你说过,大约七十年前,曾有一群人在这边活跃,现在的这些建筑,就是当时那群人留下的。” 无邪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找到一个文件袋,打开后看了看,转身递给凌越:“九门中的领头羊张大佛爷带领九门中的一群精英,在这里开启了编号为056的古潼京修复工程。” “他发现了古潼京的一个秘密,于是决定修复已经破损的古潼京,然而在三年后,这里发生了意外,死了很多人。张大佛爷决定终止工程,并封存了古潼京的一切,留下命令,不允许九门里的任何人再进这里。” 凌越拆开资料袋,里面的文件正是记录关于修复工程的报告:“你知道古潼京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造的吗?” 在资料记载方面,无邪向来都很擅长。 在计划将古潼京作为最终收网之地的时候,他就查过这座神秘古老的古城来历。 此时凌越问起来,他也能娓娓道来:“根据我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初步能推到1900年前,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蓝庭曾写过一本关于古居延城文明的书,里面就曾提到过,古潼京就在古居延城文明附近,当时就已经有人在使用白沙。” 凌越思索:“所以,古居延城文明,很可能就是古潼京的前身?古潼京城主地宫又用月氏文,月氏文明发源于古居延城文明?” 她要找的会是它吗? “白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在地宫里会遇到戴着青铜面具的白沙怪物?而这里这么多白沙,却没有像那样可以攻击人?”凌越至今还对此无法忘怀。 白沙套一副青铜盔甲竟然就能像人一样动,不,应该说比人厉害多了。 这也算是除了穿越世界外,凌越正面遭遇的第一件匪夷所思的,涉及神秘力量的诡异之事。 无邪对此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一谈及阎王骑尸,就要谈及康巴落人。 然后牵扯出张家如何制作斗尸,藏海花的秘密,寄生着藏海花的金属球及金球幼虫,数千年前神秘人在喜马拉雅山谷制造了巨大黑色金属球…… 沉默了许久,无邪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漫长且神秘的故事,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实在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凌越凝眸,看着他的眸子。 无邪坦然相对。 最终凌越道:“世界之大,隐秘之多,人力微渺,可窥一二,已幸甚矣。” 无邪眸光闪烁,有片刻的失神:“知道得多了,其实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各自翻看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室,摆设很简单,文件柜,办公桌,以及用文件柜隔出来的放了一张行军床一个床头柜的生活间。 不知无邪从哪里找到一个还能用的矿灯,点亮后,屋子里有了昏黄的灯光照明。 他还在床头柜下面找到一个军用医疗箱,赶紧招呼还在文件柜前查看文件的凌越:“这里面的药还可以用,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为了护着无邪,凌越完全没有管死死勒在自己腰上的树根。 之前打斗的时候,无邪就注意到她腰似乎受伤了。 偶尔外套晃动间露出里面贴身的体恤衫,白色的布料上还沾染了几团刺眼的红。 凌越放下文件,起身走到无邪面前,却是先蹲下身,去扯他的裤脚。 看到他脚踝上可怕的青紫,凌越仰头朝他笑了笑,带着些亲近的调侃:“还是先给你擦药吧,身娇体弱的关老师。” 无邪一囧,缩了缩脚,还想说什么,却被凌越强势地往后一推,他就被迫坐到了刚简单收拾过的行军床上。 凌越动作很利索,即便对这些药都不太熟,但靠着上面模糊的标签说明,以及药的气味,还是很快找到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倒了一些在手心里,用内力烘热,单膝跪地将无邪一条腿架在曲起的大腿上。 眼看凌越真要上手给自己揉脚踝,无邪面红耳赤,连忙拒绝:“不用,这里我自己也能擦!” 他一个大男人,哪能让人家小姑娘给自己揉脚踝? 那像什么话! 然而他的挣扎在凌越看来,只是抬手一点的功夫。 被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硬控在床上的无邪惊呆了,一双总是透着精明和沧桑的眼里满是迷茫。 像只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却忽然莫名其妙迷了路的大狗狗。 第41章 心灵手巧的无邪【礼物加更】 凌越头也没抬,并没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认知。 大约是因为她人生中很大一部分认知和观念,都形成于死士营中。 何为死士?没有亲族,没有朋友,没有情义,只有你死我活。 就像养蛊,没有人在意这些蝼蚁来自哪里,也无人在意最后活着走出来的是哪只蝼蚁。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只蝼蚁将为己所用。 凌越也曾思考,她从哪里来,以后将死在何处。 总归她是不愿意死在那片充满血腥味的山谷中的,所以她杀了很多想杀她的人。 同批进去的人,死了又换,换了又死…… 即便后来凌越有了翻天覆地的人生,在她的认知里,依旧只有愿意不愿意,只有值得不值得。 只要愿意,便是贩夫走卒也可结交亲近。 只要值得,便是低入尘埃,又有何不可? 无邪如今算是她的盟友,也算朋友,还是她想要找到回家之路的重要帮手。 只是揉个脚踝上的瘀伤罢了,不值一提。 不过看无邪在面对她时,似乎挺注重男女之别(虽然这对到处乱用攻心之术的妖妃妲己而言,实在古怪得很,但不理解却尊重),凌越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用内力推拿,你的伤能好得更快。” 脚上的伤好了,待会儿再遇到什么意外,打不过也能跑得快点。 凌越不是说说而已。 目前不能动弹的无邪只感觉脚踝上一阵微烫麻痒的揉捏,不过几分钟,等凌越松开手后,他原本刺痛笨重的脚踝居然十分轻松。 等凌越解开他的穴道,无邪低头转动了几下脚踝,发现除了面上还有一点红紫,居然跟没受伤一样。 “内力居然这么神奇。”无邪呢喃,湮灭了多年的好奇心和探究欲突地冒了出来,“这是你家里人独有的能力吗?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能飞檐走壁,掌风剑气隔空伤人的内功心法?” 听他的描述,凌越忍俊不禁,矜傲冷艳的面容都多了几分洒脱的灵动:“一半一半吧,能飞檐走壁,但不能御风驾云,没有着力点,内力再深厚都飞不起来。” “至于掌风剑气,属于真气外放,这是传说中功法练到极致后内力转为真气才能做到的,不过我没见过,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无邪若有所思:“之前遇到沙尘暴的时候,你把沙子格挡在外面那个功夫,是?” 凌越站起来,不用无邪多说,就脱了外套,推了推他,示意他让开一点,自己也坐到了床上:“那是用内力强行弹开外物,只能弹开一些重量轻的,诸如雪花雨水沙粒之类的,若是有刀剑砍过来,那就没辙了。”该被砍被戳,还得乖乖受着。 无邪顺着她的力道坐开了一点,转眼看她直接撩起自己的体恤衫下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行军床本就不大,也不算稳固,无邪虽然不算胖,身材甚至说得上肩宽腰细腿长,但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他这么一晃,床就吱嘎吱嘎跟着晃。 凌越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抬头瞪大了眼看他,似乎在问:你干什么呢? 无邪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反应太过激了。 摸了摸刚降下温度没两分钟,又嗖的一下滚烫的耳朵,无邪转身低头去药箱里翻药,一边还是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掀衣服啊,好歹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好吗?” 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把他当男人看啊? 凌越闻言,歪头从下往上去看他的脸。 直把无邪看得昏黄的光线也掩盖不住满脸的通红,凌越这才轻笑一声,转身趴在了床上,任由他给自己的后腰上药:“血气方刚没看出来,不过你确实是男人,还是个颇有姿色的男人。” 再白一点,再瘦一点,便似戏文里描述的弱官人了。 被似有若无的调戏了一把,无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她浑身放松,像只慵懒高贵的猫一样趴伏在床上,无邪握着药水瓶的手紧了紧,视线落在她腰间,便什么旖旎遐思都没了。 从胯骨到肋骨的整个腰上,都被九头蛇柏的树根勒出了伤,已是红得发紫,像一件束腰穿在她本就纤细得仿佛不盈一握的腰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根须扎破,此时血渍斑斑还在流血的伤口。 无邪甚至可以想象,当时那些根须是如何扎进她的血肉中的。 忽然有些后悔演了这场戏,明明他可以提前弄到天心石粉…… 这是自己的性命都拿来做赌注时都没有过的情绪。 无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又用镊子取了一团医用棉,侧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上药。 后腰的伤处理好了,又让凌越坐起来,无邪蹲在地上仔细擦药。 前面还好一些,大概是因为树根在她后腰收束用力,前面只是些淤青。 最后再用绷带给她包扎。 凌越低头看着腰侧打的那个蝴蝶结,忽然夸了他一句:“无邪,没想到你还挺心灵手巧的。”说不定学刺绣女红也颇有天赋。 最后一句凌越没说出来。 只留在心里自己独乐一回。 无邪哪知道她还能在心里那么不正经的吐槽呢。 毕竟凌越这个人,无论是过分精致旖丽的长相,还是疏离淡漠的气场,傲然屹立的姿态,不熟悉时,高贵冷艳这个词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看起来实在足够清高孤傲。 即便是熟悉起来后,她的笑容多了些许,表达亲近时偶尔也会调侃玩笑几句,清冷的气质,孤傲的气场,行走坐卧间透露的自信洒脱,依旧让她看起来就很靠谱。 就连无邪这种人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小哥,只要知道他在,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曾经的无邪,能在种种危险时刻放心晕倒过去,何尝不是因为相信小哥一定会来救他。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如今骤然回首,已经恍如隔世,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现在再次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安全感,伴随着计划推进而紧绷到身心俱疲的无邪也会想要倚靠着她,稍微休息放松一下。 不过这些只是偶尔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无邪深知自己不能真的放任沉溺。 很快无邪站起身,重新振作起精神来,随口笑着道了一句“彼此彼此”,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凌越,自己又拿了手电筒开始去外面查看。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和他们一起下来的王萌还不知道在哪里,上面的黎蔟又有没有安全地遇到黑瞎子。 外面那些汪家人是否也跟了进来,九门里那些人又是作何反应…… 第42章 你相信长生吗? 九头蛇柏不能钻破金属墙壁。 在确定外面的根须离开后,无邪打开铁门,带头引着凌越往自己和王萌约定好的方向走。 路上,无邪还介绍了九头蛇柏:“曾经我在一个墓里遇到过,天心石磨成的粉可以让它不攻击人。这里既然有这么大的九头蛇柏作为防守,古潼京修复工程队的人肯定会储存足够的天心石粉,我们一会儿去找一些。” 凌越“嗯”了一声,没有迫不及待询问古潼京的更多信息。 一副先把自己的承诺兑现,再找他要“尾款”的君子坦荡之态。 好似全然不担心他会反悔失约。 见她这样,无邪反而有些愧疚,忍不住多说了一点关于古潼京的信息:“你想要找的古潼京,应该是中心地带的古城,那里很危险。曾经张大佛爷把很多涉及古潼京秘密的石碑都运到了那里,有很多东西守着。” “平时,古城只是一座死城,只有等到一阵风出现,古潼京才会被唤醒,到时我会请张副官带你过去。” 这是约定好的事。 想到那时,自己或许已经不在了,无邪心底生出些许怅然。 曾经想到这些,他会遗憾无法去接小哥回家了。 现在,他…… 无邪趁着昏暗的掩饰,回眸看了跟在身侧的凌越一眼。 感受到无邪提前给出的诚意,凌越也愿意加固彼此合作,“谢谢,我会努力活着出来的,毕竟说好了要保护你。” 无邪回头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 似乎是有了足够的信任交付,无邪没有隐藏自己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带着凌越没有绕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被铁板盖住的地洞。 掀开跳下去后,就是一个密道。 里面,消失已久的王萌正坐在地上等着。 看见无邪终于来了,王萌激动地站起来:“老板,你终于来了!” 等了这么久都不见老板按照约定找过来,王萌差点以为老板翻车,被九头蛇柏抓回去堆肥了! 转眼看见跟着下来的凌越,王萌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 面对伙计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无邪不自在地扭头咳嗽了一声。 暗中给了他一脚,让这厮别瞎想,回头却是对凌越说:“现在还有点时间,先休息一下。” 凌越确实累了,且九头蛇柏给她带来的不仅是腰上的皮外伤。 内脏和骨骼也受到了一定的强力挤压,现在她需要运功疗伤,尽快恢复。 在王萌格外积极热情地邀请下,凌越坐到了这个密室里唯一软和干净的坐垫上。 连无邪这个老板都没能得到此等待遇。 背着凌越的时候,无邪偷偷瞪了王萌一眼,意思是让他别想七想八,乱搞一些小动作。 然而王萌憨憨一笑,自以为老板是在夸他干得好,笑得更加眉飞色舞了。 无邪:“……” 简直没眼看! 在凌越打坐休息的时候,无邪和王萌摸出了密道。 大概一个小时后,凌越醒来,发现二人还没回来。 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凌越推开挡板,从密道里跳了上来。 刚准备出去查看一下周围情况,就看见无邪和王萌不知道去干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原本还在和王萌低声说着话的无邪瞥见凌越,严肃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浅笑。 声音都温和了几个度,显出了几分曾经的温润:“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萌看着老板不自知的变化暗暗摇头,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别的心思?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凌越只当眼瞎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还好,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看无邪现在的样子,凌越认为他需要休息。 无邪也有些疲惫,但显然他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让王萌拿点吃的出来:“已经有人跟进来了,我们要先去清理一下。” 否则黎蔟一下来就跟汪家人对上,无邪担心他会出意外。 在这里,也只有压缩饼干和水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在王萌起身收拾的时候,无邪伸手,将一颗糖送到了凌越面前。 凌越眸光闪烁,抬眸看他,好像有些惊讶,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怀揣着隐秘的小心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怕故意装作很平淡随意的模样。 送东西的人,总是无法抗拒收到的人正面的、直白的,及时反馈回来的正面情绪。 明明只是送出一颗糖,哪怕这是无邪兜里最后一颗糖,原本他只是单纯的想给她。 现在看她难得情绪外露的样子,无邪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压抑不住的欢喜。 没有吃糖的他,也在这一刻品尝到了丝丝的甜意。 无邪抿唇,压着嘴角冲她点点头。 凌越便抿出一抹浅笑。 唇角的弧度虽然并不大,但她抬眸看来时眸子里黑褐色的深潭水波,也仿佛在为他摇曳出一池的春波。 她纤细的手指在从他掌心将糖捻过去时,食指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边沿短暂而轻微的触碰到了他干燥炙热的掌心。 轻轻的一点,像蜻蜓点水,动作轻盈而灵动,荡开的水波却一圈又一圈,久久难以平静。 无邪有些不自在,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低头认真剥糖纸的凌越。 清了清嗓子,无邪站起身,交代王萌:“你在下面休息,不要出来,如果黑爷带着人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按计划先过去。” 进来后,他也不能完全保证外面的情况如他们计划那般。 不排除汪家支援的人来得太快,黑瞎子提前把黎蔟带进来。 走这一趟,除了引汪家人上钩,让九门里那些人得到消息蠢蠢欲动,无邪还要做的就是尽快对黎蔟进行一些训练。 这些都是为了让黎蔟在后面的计划里能够尽最大可能的活下去。 想到以后黎蔟将会面临的危险,无邪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沉重。 王萌看老板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肯定又不太好了,连忙点头:“知道了老板,你放心,我肯定办好!” 无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伙计一个充满感激和鼓励的眼神:感谢你的不离不弃,希望你能平安到老。 依旧是无邪带头,顺着封了铁皮的墙走过一条条通道。 凌越在昏暗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选中黎蔟?” 是偶然,还是必然? 无邪脚步顿了顿,手里的电筒往上面照了照,他的声音有些轻:“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曾经无邪是很讨厌命运这个说法的,不管是三叔说的属于九门的命运,还是小哥作为张家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命运。 可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命运确实是注定的。 作为普通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命运中挣扎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他一定要在小哥出来前,结束这一切! 凌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无邪说:“黎蔟的父亲曾参与过古潼京修复工程,48年这里出现意外后,他转入了另一个秘密组织,继续进行相关研究。” 一开始凌越还没注意,等下意识算了一下时间后,她忽然惊讶的发现:“今年是2013年,距离1948年已经过去了65年,即便当初黎蔟的父亲只有几岁,现在也应该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可在黎蔟的描述中,他的父亲分明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无邪短促的笑了一声,表情有些古怪,他转身回头,面对着凌越,目光深沉,声音也仿佛压抑着某种晦涩的情绪:“凌越,你相信,人,可以长生吗?” 凌越短暂的惊讶过后,就是若有所思。 所以,女帝是在,求长生吗? 第43章 无邪、汪家、张家 古潼京素有“让人消失的鬼沙漠”之称,原本是居延城文明消失后留下的死城,存在的历史可追溯到先秦时期。 在路上,无邪跟凌越说了这些与古潼京有关的信息,特意提醒:“这座古城是附近有一座蛇矿,里面的蛇就是你之前在地宫里遇到过的黑毛蛇,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就是蛇矿。” 凌越一点就透:“蛇矿里有汪家人需要的东西?”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可能已经提前被无邪做了手脚。 无邪颔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心一点,这里曾经被汪家人占据研究了上百年,只是因为有人出手,让他们的研究断了代。” 凌越想到苏南,“出手的是张家人?” 这下无邪是真的惊讶了,忍不住回头看她。 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怎么知道? 凌越无语地用手电筒晃了他一下:“能让汪家人研究断代,现在还要想方设法进来追溯自家祖宗历史,你别跟我说是当时就算已经存在了,但势力范围也只限于长沙的九门干的。”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在试探。 从无邪这里,凌越确实知道了更多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神秘存在。 同时,她也知道了疑似研究长生几百年的汪家,以及汪家之上存在时间更久的张家。 现在,凌越有了更多的选择。 无邪,汪家,张家。 不过张家似乎被汪家打散了,踪迹不可捉摸,也不是她现在能接触到的。 而且按照凌越的经验,存在了上千年的大家族出来的人,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儒雅随和,骨子里是难掩的高傲。 这样的人,她不确定自己能一点点去触碰他们敏感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是汪家了。 在短暂的和苏南、嘎鲁等汪家人有过接触后,凌越发现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对外吸收新的血液。 但这种庞大且存在了几百年的组织,绝不可能毫无后手。 凌越知道江湖中一些隐秘组织,会用蛊或毒控制内部人员。 否则谁都能打入内部,岂不是早就该分崩离析大厦倾塌。 所以就目前而言,无邪,依旧是凌越的最优选择。 脑子里想着这些,并不影响凌越关注周围。 凌越的眼神忽的一凝,一手抽出墨竹拍飞突然飞窜而来的黑毛蛇,一手拽着无邪的手腕往身侧一扯:“小心!” 同时,一条不知何时隐藏在无邪侧上方洞窟里的黑毛蛇射了出来。 被凌越打棒球一样又给它抽了回去。 无邪反应过来,下意识反手拉着凌越的手:“走,那些人就在前面!” 这些蛇都是因为闻到了汪家人用来驱蛇的蛇柏粉,才在周围开始躁动。 就在无邪带着凌越清理“战场”的时候,黎蔟在外面被九头蛇柏追得像条狗,躲在车里又遇到大忽悠黑瞎子,被迫听了一耳朵塑料四川话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 当黎蔟被黑瞎子强制关机睡觉的时候,凌越也和无邪加完班,回密道找王萌,三人一起在附近找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带铁门的房间准备休息。 提前下来的汪家人已经被处理了,现在他们至少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只需要防备九头蛇柏。 第二天,凌越目睹了死人复活的刺激画面。 “无邪,凌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还活着!”看到忽然出现的无邪和凌越,黎蔟惊喜万分,都顾不上周围晃晃悠悠要来抓他的死人了。 凌越一棍子拍飞一条、一只、一个……反正就是一死了又活,但好像并不是真活了,身体里还能拍出小黑毛蛇的死人。 别看她面上稳得一批,十秒钟内,内心已经吐槽了一万字:等以后回去了,她也是可以给郡主讲自己当年如何大战“带蛇死活人”的说书先生了。 郡主一定会被她“编故事”的能力惊叹不已! 黑瞎子也看到了和无邪一起出现的凌越,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他冲无邪挑了挑眉。 无邪只当没看见,抓着黎蔟:“走,我们回去救火!” 黎蔟都惊呆了:“回去?不是,你疯了吧!”回去干啥? 无邪解释这些东西就跟蛇一样,温度低的时候会陷入冬眠,“如果不能把火灭了,等这些东西全部醒来,到时候我们全都跑不了。” 凌越一听,才明白为什么无邪会提前跳出来。 但他提前用瓶子装沙带过来的行为,又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早就知道这里会烧起来。 凌越在帮忙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无邪和黑瞎子,发现两人看似在忙着救火,实则都分了心神在黎蔟那边。 所以,演这一场戏的目的,是黎蔟? 因为这个猜测,当发现有条两指大的黑毛蛇出现在黎蔟旁边时,凌越没有出手,而是耐心观察两边人马的反应。 无邪在关注黎蔟,黑瞎子却发现了凌越的异常,隔着墨镜和凌越的视线短暂的对了一眼。 黑瞎子会发现,凌越并不意外。 早在黎蔟被蛇咬的那瞬间,她就知道黑瞎子和无邪肯定会察觉这一点。 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毕竟按照她的身手,以及对黎蔟的保护,绝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时候,“恰好”漏掉这样一条明显有毒的蛇咬到黎蔟。 这是三人都心知肚明的。 黎蔟被黑蛇咬到后,果然没有中毒,反而神色恍惚,瞳孔时散时聚,仿佛是产生了某种幻觉。 凌越第一时间将摇摇晃晃的黎蔟接住,回头提醒无邪:“火太大了,灭不了,赶紧离开!” 目的已经达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凌越不对劲的无邪眼神晦暗地看了她一眼,却对黑瞎子摇了摇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凌越带着脚下踉跄的黎蔟,一根臂长墨竹开道,很快四人就离开了大剧场。 早就等在这里的王萌立刻关上门,又用旁边的各种东西挡在门后。 因温度升高,肢体越来越灵活的蛇人猛烈撞击着门,无邪掀开密道入口的铁板,几人鱼贯而入。 终于暂时安全了。 黎蔟也恢复了过来,挨着凌越有些沉默。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异常,在黑瞎子说休息一下的时候,拉着黎蔟和自己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有凌越在,黎蔟很快找回了状态,询问起刚才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邪情绪有些不太好,只简单说了个名字:“黑飞子。” 黎蔟皱眉,刚才的一切,给他的冲击太大了,“黑飞子?他们看起来和蛇一样。” 发现无邪状态不怎么好的黑瞎子接过了科普任务:“你还记得那种长毛的蛇吗?那叫黑毛蛇,它们会寄宿在人的身体里,通过散发的毒素,影响人的神经和肌肉,让死了的人也可以爬起来,做出各种动作。” 黑瞎子回头,对黎蔟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当它们发现新的更好的宿主的时候,就会发起进攻,刚才那群蛇人就盯着你,看来你小子很得黑毛蛇的青睐啊。” 黎蔟无语,“谁想要这种青睐啊!” 黑瞎子对此番科普做出总结:“这在生物学上,就是寄生与共生的概念。” 黎蔟就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上了一节生物课。 学渣黎蔟表示自己急需换个话题:“凌越,你们进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凌越朝无邪那边歪了歪头,示意黎蔟问错人了。 已经调整好状态的无邪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顺势告知了黎蔟,这里就是真正的古潼京。 这下可把黎蔟高兴坏了,他立刻站起身,牵住凌越的手就笑开了花:“那是不是说明,我和凌越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无邪意味深长地看了傻乐的黎蔟一眼,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密道外也传来蛇人的撞击声,显然它们已经突破了大门,堵在了外面。 没办法,黎蔟只能跟着继续往前走。 只是他牵着凌越的那只手就像是被他忘了一样,而凌越似乎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落后一步的黑瞎子在黑暗中对着两人牵着的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跟着无邪,众人来到了一处断桥平台。 就在黎蔟纳闷前面没路了还怎么走的时候,无邪找到了一处机关。 按下以后,原本深不见底,被雾气笼罩的悬崖下,竟然陆续升起了一块块巨石,刚好铺出了一条通往对面穷奇图案的路。 第44章 无邪腰好【礼物加更】 走过石桥,来到八卦算盘前,无邪念着口诀拨动珠子。 这样的无邪让黎蔟大为震撼,忍不住跟黑瞎子嘀咕:“无邪也太厉害了吧,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黑瞎子微微一笑,心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口头上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八卦算盘的原理。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凌越确定,他在说这句话时,还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警告还是什么。 只有黎蔟什么都没多想,只是单纯疑惑:“张家人?可无邪不是姓吴吗?” 没有得到黑瞎子的进一步解答。 毕竟这么简单的问题,再次见面不知为何显得沉默了许多的黑瞎子显而易见的懒得回答。 在无邪拨完珠子,八卦算盘上面的穷奇图腾一双眼睛亮起了红光。 算盘中间形成的八卦图旋转后,机关开启,眼前的石门向两边滑开。 露出来的,是一个大殿。 五根石柱作支撑,另有几座石兽和石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黑瞎子懒洋洋感慨:“这房间是空的啊,有点儿意思。” 还挺装逼的。 凌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黑瞎子初始印象不好,哪怕这次再见,大概也明白之前他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耍贱,多半是为了试探自己。 这次再见,黑瞎子整个人沉默寡言,显得有点冷淡,再没了凌越讨厌的贱气。 但每次看到他做什么,听到他说什么,凌越还是不自觉的往不好的方向揣摩。 发现这一点后,凌越反省了三秒,然后决定尽量不去看他。 反正讨厌一个人这种事,她目前还没必要为难自己。 无邪观察了一阵,让黎蔟、黑瞎子和王萌分别站到一处石灯前,让他们同时把三座灯点燃。 已经在地宫下因为点宫灯唤醒了一堆蜘蛛,然后险些把自己交代在那里的凌越现在还有后遗症,闻言立刻谨慎起来,下意识靠近无邪。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黑瞎子是第一个发现无邪心情又有所回转的人。 暗自啧了一声,黑瞎子撇开脸,做出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三个石台上的石灯同时被点燃,房间里被照亮,众人等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暂且放松下来。 然后看到了墙壁上的几幅姿态奇怪的雕像,以及一面雕刻着奇怪符号的格子机关墙。 看得出来,这个机关确实是无邪第一次破译,演得都比之前真多了。 无邪闭上眼睛思索半晌,有了发现,命令黎蔟脱衣服。 黎蔟都傻眼了,“啊?脱、脱衣服?” 他眼神慌张地去看凌越,手还扯着外套衣襟,一副要被人扒了衣服欺负的小可怜样。 凌越抿唇别开脸。 看起来像是在憋笑。 这也太明显了吧! 黎蔟又气又恼,却在黑瞎子和王萌两人的逼迫下,只能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地脱了衣服。 脱完了衣服,黎蔟一边努力收腹,显出自己的腹肌,一边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凌越。 像只想开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孔雀。 无邪忍不住上手从他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好好站着!” 黎蔟被他拍得一哆嗦:“好好站着呢!” 看就看,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 看完了他好赶紧穿衣服! 然而看完了黎蔟也没能如愿穿衣,而是被无邪要求按照墙上那些图做动作。 虽然那些动作的姿势羞耻感爆棚,但为了知道自己背上七指图的秘密,解开这道机关,黎蔟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这时候凌越也走了过来,和无邪他们一起看着黎蔟做动作。 对上凌越的目光,黎蔟感觉自己刚才给自己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全白费了:“不是,这设计机关的人,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什么癖好啊!” 恼羞成怒的少年在四个人的注视下,咬牙切齿地红着耳朵模仿着第一个动作,完了还得在无邪和黑瞎子的提醒下一点点调整姿势。 直到感受到背上传来一阵刺痛,黎蔟叫了一声,无邪走过去,在他背上的七指图上找到了一个凸起发红的符号:“王萌,你过来,把这个符号画下来。” 突破了心理底线,接下来黎蔟就做得坦然多了。 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大概是奔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接下来黎蔟没有半句废话,让做什么姿势就做什么姿势,哪怕这些姿势一个比一个那啥。 要不是还记得这是在办正事,凌越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就这样跟着转了一圈,把墙壁上的动作都学了一遍,黎蔟终于得到了穿上一件衣服遮羞的待遇。 然而很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机关触动的声音,伴随着蛇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前两个都没问题,肯定是第三个符号出问题了!” 无邪立刻拉着黎蔟,来到第三个姿势面前,让他脱了衣服重新做动作。 出现的黑毛蛇很多,还有蛇不断从屋顶上跳下来。 这些蛇展开翅膀似的软骨,弹射起来在空中可以飞出去很远。 凌越墨竹一挥,便是一条黑毛蛇被爆头。 黑瞎子啧啧调侃:“美女,你也太暴力了吧!” 凌越眼风都没带往他那边扫,只是下一秒,一条黑毛蛇就被她拍开,飞向了黑瞎子的面门。 这条蛇反常的没有被爆头,它甚至连晕都没晕一下,仿佛就是被一道轻飘飘的力气弹得在空中拐了个弯。 黑瞎子忍俊不禁,一刀把它切了,知道这是凌越的警告,可故意招惹对方的兴致却一点不减:“哎呀凌越美女,刚夸你你怎么就飘上了?看看,这条蛇要不是瞎子我眼疾手快,都要咬上瞎子高挺的鼻梁了。” 这熟悉的贱气,怎么又冒出来了! 凌越气闷,甩开墨竹,让它变成一米长的棍子,而后在旁边王萌脚下的地面一扫。 围着王萌的几条黑毛蛇都还没搞懂怎么回事,自己就集体飞了出去。 怀揣着飞都飞了,总要咬一口的心态,黑毛蛇们也不管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换赛道的了,展开翎翅张开嘴巴,露出毒牙,气势汹汹地扑向了黑瞎子。 听到黑瞎子慌手慌脚的哎呀声,凌越心里那口气才平复了下来,反手把悄悄游向无邪,已经快要突破她防守线的一条行踪鬼祟的黑毛蛇给原地杵了个脑袋开花。 凌越这一下,才让光顾着看黎蔟摆动作的无邪回过神来。 低头看见就躺在自己半米开外的蛇尸,无邪抬头看凌越,正好看见她转着长棍将另外两条扑向他背后的黑毛蛇砸下来。 黑毛蛇源源不断的出现在这间房里,可它们全都被凌越挡在了距离他半米之外,便是黎蔟也没有这份待遇。 无邪不得不承认,这种站在保护圈里无需担心的感觉,实在令人沉迷。 缓了缓心神,无邪对照着墙上的图给黎蔟做调整,终于让黎蔟背上的七指图重新浮起一个符号。 原来是王萌画的时候少画了两点! 在更多的蛇出现之前,无邪终于打开了机关,带着众人逃离了这里。 但是王萌还是一个疏忽,被蛇咬了一口。 离开房间后,又是一个更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座曾经用来祭拜的古殿神庙。 而接受祭拜的,却是一座巨大狰狞的九头蛇柏石像。 无邪动作敏捷的攀上石像,站在下面的黎蔟撇撇嘴。 发现凌越也在旁边,黎蔟眼珠子动了动,凑过去,跟凌越吐槽:“凌越,你看,无邪动作还挺快的,真是老当益壮啊。” 凌越回头对他翘了翘嘴角,故意说:“确实,一看就是腰好腿好精神好。” 瞬间脑子泛黄的黎蔟急了,“我腰也很好的!” 凌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还有另一种理解。 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的笑声。 两人齐齐回头,就对上黑瞎子假模假样的抬手掩唇:“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主要是你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啊。” 说完,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扯着嗓子冲上面喊:“是吧无邪?你在上面也听到了吧?” 那点声音,在上面查看石像的无邪怎么可能听到,被黑瞎子一问,自然探出头来询问:“什么?” 黑瞎子就大声说:“黎蔟说你老当益壮,凌越夸你一看就腰好!” 黎蔟气急败坏:“黑瞎子你干什么!你这是断章取义胡说八道!” 跳下去就要去捶他! 可黑瞎子哪是干了坏事还跑不掉的人?早就绕着圈子跑了。 无邪在上面听清楚黑瞎子的话,差点没一脚踩空摔下来,赶紧缩回了脑袋,继续晃着手电筒看石像去了。 不过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腰。 感觉腹部手感紧实,无邪琢磨等忙完了这些事,还是要多花时间在锻炼上。 第45章 点穴功夫怎么学 凌越也好奇上面到底有些什么,没有理会故意逗着黎蔟玩的黑瞎子,自己也翻身跳到了石像上,一路踩到了九头蛇柏石像的最上面。 恰好无邪也在这里,看见她上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手电筒的光打到了顶上脚手架上面:“看来,这里早就有人来过了。” 凌越没吭声,望着上面的洞口若有所思。 无邪率先下了石像,跟其他人说他的发现:“上面有人搭了脚手架,看洞口痕迹,应该是从外面爆破,不像我们是从下面过来的。” 黎蔟惊奇:“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出去?” 无邪摇头:“时间太久了,少说也是七十年,早就被外面的沙掩盖了。” 而后无邪又说了许多关于这里的推测,认为这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在这里进行过一个很大的工程,目的是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王萌忽然重复这句话表示赞同:“说得对,他们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无邪又紧随其后,重复这句话。 到这时候,黎蔟和黑瞎子都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九头蛇柏石像上面,按照地宫里看见过的那个双头人朝拜缠绕蛛丝的九头蛇柏图,凌越打着手电筒低头仔细摸索,想要看看能否发现更多线索。 很显然,这个古神殿,曾经是古潼京人,也就是月氏人祭拜的地方。 很多部落种族的信仰和朝拜,总是有一些他们的传说。 传说,与一个种族的文明具有很紧密的联系。 终于,凌越在九头蛇柏石像背后的一角,看见了一片凌乱的刻痕。 因为痕迹深浅不一,笔画潦草,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式碑文。 有些部分还已经模糊了。 凌越用手指摸索描摹着,大概认出了几个月氏文的意思:风、蛇、神、灭…… 凌越凝眸,指尖反复抚过这些痕迹,试图再辨认出其他字。 可惜无果。 风,是无邪说的,那阵能唤醒古城的风吗? 蛇,这里靠近蛇矿,它们也曾是月氏族人的信仰吗? 神,他们信仰的是哪个神?还是被神话的九头蛇柏? 灭,与古潼京文明灭亡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没有留下其他更清晰,更正式的用于记载的文字? 一个有着浓郁且唯一信仰的种族,绝对不会轻易抛弃他们的神庙。 凌越想到了无邪说那位张大佛爷曾把很多石碑集中到了古城,或许,在那里她可以找到答案。 就在凌越犹豫是否要找机会独自离开,单独去找一找古城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黎蔟的喊声:“凌越!凌越!救命啊无邪中毒自杀啦!” 凌越一惊,赶紧跳出去,踩着石像枝桠飞奔而去,一眼就看见黎蔟扑在脚手架上,一只手死死拽着脚手架,另一只手正抓着悬空的无邪。 无邪嘴里还念着什么“完了、晚了”的话。 凌越见状,脚下一蹬,一个兔子腾空,直接跳了下去。 还在等着她来帮忙拉人的黎蔟一口气回不上来,人都麻了:你咋还自己先跳下去了! 凌越落到两人拉拽的位置后,手指在黎蔟手腕上轻轻一拂,黎蔟只觉手腕一麻,忍不住松开了手。 “哎!”黎蔟惊得瞪大了眼睛。 却见凌越已经抱着无邪旋身平安落地。 冲到嗓子眼的惊呼就变成了感慨:“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是真的啊!” 轻功救人以后,还真要抱着在空中转几个圈。 不过凌越抱着人转圈的速度很快,不等人多欣赏两眼,人就落地上了。 都说乐极生悲,黎蔟正高兴地要拽着脚手架站起来,不想他们俩刚才那一折腾,七十多岁高龄的脚手架哪禁得住,直接就散架了。 黎蔟惊呼声还是冲出了喉咙:“啊——!” 正好刚把王萌敲晕的黑瞎子跑了过来,顺手接了他一下。 不过掉下来的脚手架正好在地上撞出了一个洞,不知通往何处。 被凌越直接点住的无邪勉强恢复了点意识,看着那个洞一字一顿艰难道:“黑、毛、蛇,矿洞。” 黑瞎子看了看被凌越扶着靠坐在旁边的无邪,晃了晃脑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以及,点穴功夫?” 凌越单膝跪地,将无邪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侧眸凝神把脉。 黎蔟也有点小激动,“凌越,就是你这一手,我能不能学啊?还有,刚才那样转着圈飞下来……”也太浪漫太偶像剧了吧!他也想要! 无邪脸上不能做表情,但一双深沉的眸子却望着凌越目不转睛。 蛇毒让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时间不能像之前那样藏住心思。 黑瞎子无声一叹,嘟囔着“还是瞎子命苦咯”,起身去把还躺在下面的王萌拎上来,找了根绳子,和无邪绑在了一起。 黎蔟看得傻眼:“你绑无邪干什么?” 黑瞎子混不吝:“这不是找不到其他东西能把王萌绑住嘛,我就不信拖着无邪,他还能扭到哪里去!” 黎蔟无语:“合着是把无邪当木头桩子用了?” 黑瞎子回以一笑:“错,是石头桩子!” 两人叽里呱啦,凌越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脸色明显好转。 蛇毒并不致命,她可以运功帮他把毒逼出来。 然而不等凌越开口说话,就对上无邪的视线。 两人眼神相对间,无邪冲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凌越瞥了眼黎蔟,松开无邪的手,起身坐到旁边石头上:“转圈是为了缓冲,要不然两个人的重量直接冲下来,换谁来了都要断腿。” 原本都以为凌越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答了。 黎蔟丢下斗嘴的黑瞎子,蹭到凌越旁边挨着,一边试着往自己身上戳,一边问:“那点穴,我能学吗?” 凌越抬手握住他乱戳的手,警告道:“不要乱尝试,你这样是靠外力强行攻击穴位,造成淤血堵塞,关键穴位出现问题是会要命的。” 手被凌越这么一握,黎蔟又幸福了,老老实实地任她抓着。 凌越觉得黎蔟确实需要学一点关键时刻能制住对手的小道功夫,想了想,说到:“你如果想学,不用内力封穴,就用金针这样的外物。” 这时,旁边从无邪口中问出蛇毒的解决办法后,黑瞎子走过来横插一杠:“那岂不是还要随身携带消毒装备?要不然,这金针用完了不消毒,搞出交叉感染了怎么办?” 黎蔟一想,好像还真是! 不等黎蔟和凌越再说什么,黑瞎子拽着黎蔟:“别磨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血清,否则,他们俩真的会死。” 黎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收了荡漾的心思,跟着黑瞎子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凌越不去吗?” 凌越也看无邪和黑瞎子。 是啊,她不去吗? 黑瞎子忽悠黎蔟:“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冒出其他蛇啊死人之类的,你真放心把无邪和王萌就这么丢在这儿?” 黎蔟立马被说服了,跟着黑瞎子跳进那个砸出来的地洞前,还回头叮嘱凌越:“凌越,你注意安全,看好他们两个,我们很快就回来!” 看着这个缺心眼少年,凌越叹了口气,多说了一句:“黑眼镜,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 锻炼人可以,但别过火了。 人活着回来,最好也别缺胳膊少腿的。 黑瞎子跳下去前,回头冲凌越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第46章 她回来了 等两人离开了,凌越才又来到无邪面前,盘腿坐下,看着他呆滞的眼神问:“无邪,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中毒了都不管。 而且,凌越很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蛇毒。 王萌是在之前的房间里被黑毛蛇咬了一口,无邪这边,凌越可以保证没有一条漏网之蛇。 刚才还被黑瞎子说毒素破坏了神经,不能说话的无邪缓慢的眨动眼睛,看着她声音艰涩的说:“瞎,会,保,护,他。” 凌越摇头:“不,我问的是,你的毒,我可以帮你逼出来,为什么你不愿意?” 他的思维似乎都变慢了,过了好一会儿,无邪才慢慢勾起嘴角。 表情有些僵硬,但能看出来他在笑:“不用,缓,缓。” 凌越:“缓缓就能好?” 无邪闭眼,微微点头。 凌越觉得不太可信,因为旁边同样中了蛇毒的王萌已经开始像蛆一样在使劲扭了,嘴巴里还时不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嘶鸣。 仔细看,眼睛上也渐渐覆着一层白膜。 她早就知道无邪这个人很矛盾。 看起来是个心狠手辣的。 然而真遇到事的时候,心狠手辣的对象都是他自己,对别人反倒总是在关键时刻容易心软。 凌越担心无邪是故意骗她,就把他右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一直把着他的脉监控他体内蛇毒的变化。 无邪也不挣扎,只是垂眸,安静地坐着任她动作。 看起来像是坐着睡着了。 见状,凌越将他的穴解开,避免长久点穴阻碍了体内血液游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越确实察觉到他体内的毒素在缓缓消散,仿佛他的身体里自带解毒药剂。 凌越把他的手放回去,准备起身去神殿其他地方看看。 却不想无邪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抬眸又看向她:“苏南说,你跟她说过,你喜欢黎蔟。如果你只能在我和黎蔟之间选择一个人带回去,你只会选黎蔟。”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委屈,似期待,或许还有些别的情绪。 无邪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想说,明明这几次,在黎蔟和我之间,你都是毫不犹豫选择的我。 但他又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必然有二,一是自己对她还有大用处。 二是她看破了自己对黎蔟的安排,知道黎蔟不会真的遇到生命危险。 可最让人受尽折磨的,就是这种清醒之下的渴望。 这种渴望,每被凌越偏爱一次,就蠢蠢欲动想要扎根,想要破土…… 或许真的是被毒素影响了脑子,无邪现在就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反馈,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偏偏凌越并不给出他想要的,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也和王萌一样?”覆上了一层白膜。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种非人的妖异感。 无邪忍不住煽动睫毛,又被她亲昵的揪了一下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忽听她呢喃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也不知是夸他的眼睛,还是在夸他。 又是这种暧昧不明,轻得仿佛随意为之的撩拨! 无邪有些气恼,却又忍不住红了耳朵。 还想重振旗鼓说点什么,凌越却已经起身,毫不留恋地去刚才他们进来时那扇门的方向查看上面那些雕刻着祭祀画面的壁画去了。 无邪咬牙。 等凌越看完这个神庙的壁画和边边角角,黎蔟和黑瞎子也终于回来了。 不过带回来的血清却只有一支。 现在他们面临着王萌和无邪,只能救一个的局面。 黎蔟拿着针筒左右为难,却不想无邪忽然抢过针筒,反手扎到了王萌身上。 “无邪你干什么!”黎蔟私心里是偏向无邪的,可无邪却不给他再犹豫的机会。 想到无邪要变成之前看到的那种蛇人,黎蔟情绪激动,难以接受,忽然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踉跄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凌越差点以为少年是一时接受不了无邪要死的现实,给急晕了。 她还想着难道黎蔟已经对无邪感情深厚到这种地步了? 他不是在撩她吗?难道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喜欢这样搞“一夫一妻”? 这就让凌越不得不重新怀疑无邪对黎蔟有没有其他想法了。 隔着白膜对上凌越狐疑的眼神,无邪有瞬间的困惑。 但很快黎蔟又醒了过来,并说自己看到了沈穹:“就在张大佛爷的办公室里,我看到她了!” 凌越心头一动。 王萌解了毒,无邪催促黎蔟离开,在黎蔟舍不得走的时候,歇斯底里大喊让他滚。 凌越有心想要跟着黎蔟,但又不放心无邪。 站在那里侧身看了看无邪,对上他灰白色的眼睛,凌越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追上黎蔟,两人一起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黑瞎子才推了推无邪:“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无邪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王萌有些担心地安慰他:“老板,凌越是黎蔟的保镖,之前就答应过要带他安全离开沙漠的。” 所以不是她选择了黎蔟,丢下了你。 无邪缓了缓神,闭着眼往后倒在地上,躺着没动,仿佛就这么睡着了。 黑瞎子看得心塞,双手环胸啧了一声,伸脚踢他,“这么舍不得啊?要不要瞎子帮你追回来?” 其实只要他追上去跟凌越换一个保护目标,人家说不定还真愿意回来。 无邪摇摇头,声音里满是疲倦:“不用。” 黑瞎子“嘿”道:“你小子,还真想过啊!瞎子我啊,果然没人爱咯~” 王萌看得直叹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黑瞎子也没再催无邪,这么多年了,他看着都替无邪感觉累,要不然瞎子他也不至于第一回做这种亏本买卖。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黑瞎子也有免费干活的一天,指定得被笑话死! 无邪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等到身下的石头快把他身体里的热量都吸走完了,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反应也渐渐退去,他才起身。 随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邪说:“走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盈有节奏的脚步声。 无邪惊讶回头,恰好与刚走进来的凌越四目相对。 凌越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开看另外两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抬手示意自己拎着的包:“我来给你们送点物资,刚从海子里捞回来的。” 黑瞎子懒洋洋挑刺:“动作这么快?下了海子身上还是干的?” 凌越都懒得理他,走过去把包递给无邪:“我把黎蔟暂时放在海子边上了,等我把他送出去了再回来找你。收了钱,职业操守还是得有的。” 无邪抱着包,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不用,我这边有黑瞎子,你出去以后去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说了一个地址和名字。 凌越意味不明地冲他挑了挑眉。 没说话,意思却给到位了:之前不说,非要等她回来一趟才说,所以如果她这次不回来,他就不会说了? 试探都整得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凌越感觉有点手痒。 无邪仿佛发现了她眼神里蠢蠢欲动的不善,赶紧解释:“不是,我已经安排了人在沙漠里接应你们,到时候他会告诉你!” 他只是,只是因为她忽然的回头,一时惊喜,忍不住就想多和她说说话。 黑瞎子在旁边侧了侧身,抬手挡着眼睛。 这蠢样,小三爷骨子里还真是没变啊! 心里这么嫌弃着,黑瞎子眼镜下的眼睛却沁出了笑意。 似乎多了凌越这么一个意外,也挺好的。 第47章 黎蔟,告诉我吧【礼物加更】 看在无邪及时坦白的份上,凌越没有揍他。 而是上前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如暖春的微风,道了一声:“一切小心。” 再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虽然拥抱很短暂,短暂到让他来不及感受属于她的体温和馨香,无邪还是感受到头脑一片晕眩。 王萌赶紧扶住踉跄的老板,黑瞎子震惊:“不是,无邪,你,至于吗?还是说她给你下毒了?” 就那么轻轻抱了一下,无邪就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无邪摇了摇头,在王萌把包接过去的时候也不客气地松开了手,“毒素还没彻底消除。” 虽然他中了蛇毒后会读取费洛蒙,但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再给自己来上一点,他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黑瞎子摇头:“为了忽悠小屁孩儿,无邪,你是真敢对自己下狠手啊!” 他有心想劝劝这人:“现在一切顺利,你还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可不能这么激进了。” 没被蛇咬,都要自己弄点毒。 要是这人真出了什么事,黑瞎子真怕蹲门子的哑巴出来了,他没法跟人交代。 无邪想到凌越,想到她对月氏文明的追逐,以及她说想找回家的路…… 因为她刚才的转身和拥抱而生出的喜悦一点点沉淀下去,无邪心里更生怅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和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有以后。 无邪隐隐有种直觉,或许自己在她心里确实有一点分量。 但在她心里,更重要的事,更在意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黎蔟在海子边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虽然这里距离九头蛇柏出现过的位置很远,他不闹出大动静,也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但是想到九头蛇柏几乎无处不在的触手,黎蔟还是怕怕的。 好在凌越没让他等多久。 看到凌越的时候,黎蔟惊喜地迎了过去:“凌越,你终于回来了!” 凌越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样随意而又亲昵的小举动让黎蔟既惊又喜,一张帅气有活力的脸都要笑烂了。 他试探着想去拉凌越的手,却被凌越无意中避开了:“走吧,先把东西带好,海子随时会移动。” 刚才在海子里捞的包只有一个,黎蔟还是担心无邪的,听到凌越说要把那包物资送回去,磕绊都没打一下就同意了。 哪怕知道把包给了无邪,他和凌越接下来会走得比较艰难。 听到凌越的话,黎蔟捡起包背好,想到无邪,有心问一问,又觉得刚才被无邪撵走,自己现在还去关心,岂不是很丢份儿? 因此吞吞吐吐,半天没问出口。 凌越只当看不见。 等了一会儿,海子震动起来,有过一次经验的两人立刻跳进去。 担心把黎蔟弄丢,凌越引导着黎蔟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面对面的那种。 黎蔟比凌越高大半个头,这么一抱,黎蔟就要往下挪一截,脸正好对上…… 咳! 在水中气泡不断涌动的时候,黎蔟跑了一下神,想到之前他在地宫下面脱口而出的胸大,以及进来时凌越给他渡气。 黎蔟暗暗着急,回忆着自己有没有用水好好漱口,以及待会儿该摆个什么姿势,让这个“吻”更唯美更难忘。 然而黎蔟想了很多,结果都是白想。 出去的时候,海子的速度居然更快! 不等他一口气憋到极限,两人居然就冒出了水面。 然后凌越就把他扯开,拖着他背后的背包,把他倒着拖上了岸。 黎蔟抬手抹了一把脸,迷茫地仰头看着天,又环顾一下四周看不到尽头的黄色沙漠。 这就出来了? 捡起石头狠狠砸向海子! “别玩了,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走。”凌越起身,环顾四周,找到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 黎蔟撇嘴,仰头看凌越,视线在她水润的红唇上定了定。 凌越回眸就对上少年小狼崽子似的眼神。 她笑了笑,催促他起身,“走了,早点出发,早点走出去。” 黎蔟看她都不拉自己一下,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起来急得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出沙漠就好甩掉他。 气闷的爬起来,黎蔟小跑着追了上去:“凌越,你出沙漠以后准备做什么?” 以后还能不能联系啊? 凌越头也不回:“该上班上班,还能做什么?” 她现在也算是给无邪打工了,不知道下次见面,要不要喊他一声“老板”。 黎蔟追问:“哎凌越,我都忘了问你,你是哪里的人啊?又是在哪里工作?” 凌越转头对他扯了扯嘴角,甩出两个字:“你猜?” 黎蔟一噎,明白她是不乐意告诉他了。 一出来就摆出这样疏离冷淡的姿态,还没谈过恋爱的少年哪受得了这样,心里难受,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她这样,是不是就是拒绝的意思? 一会儿想她之前还愿意让他牵手,在水里的时候还愿意嘴对嘴给他渡气,每次遇到危险了还都会护着他…… 呃,最后一点就算了,黎蔟想起来那是来自12w的责任。 但就前面两点,她肯定就是喜欢他的吧? 明明刚上来的时候两人还那么暧昧,现在一上岸,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黎蔟有种被负心女渣了的感觉。 这让他越发难受了。 就在黎蔟绞尽脑汁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凌越忽然主动打开话题:“黎蔟,你背上的七指图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被刻上去的,不痛吗?” 说起这个,可算是戳到黎蔟的怨气收集器上了! “痛啊!当时都快痛死了!无邪这家伙更过分,他还让人把我背上刚缝好的伤又给挑开了!”黎蔟叽里呱啦地说了当初无邪是如何的可恶,自己是如何的悲惨。 可说着说着,黎蔟又忍不住道:“可是一路上,无邪也挺保护我的,最后一口酒给我喝了,遇到危险也总把逃跑的机会留给我,还教会了我很多新奇的知识……” 他呢喃:“也不知道无邪现在怎么样了。” 凌越克制住想要舔嘴唇的动作:“我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像蛇一样在地上挣扎。” 这是无邪想要让黎蔟知道的,而且无邪也确实中了蛇毒。 黎蔟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身后无边的沙漠。 凌越没有回头,也没有等他,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黎蔟追了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凌越,你不担心他吗?” 凌越蓦然转身,靠近黎蔟,差点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黎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她。 凌越依旧往他身前靠近,直到两人身体只差一点点就会贴上。 她才抬起那双翠金环绕着褐色水波的眸子,凝视着他满是慌乱羞涩的双眸,微微歪着头:“黎蔟,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会告诉吗?” 冷淡的她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让黎蔟心乱如麻,脑子都快不会转了。 一时连凌越想知道什么他都想不出来。 然而,下一秒,凌越微微踮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侧着脸把头轻轻靠在他左肩,她自己的手背上。 歪头之间,脸无限贴近他的下颌与脖颈。 少年高挺的喉结在她清浅呼吸的吹拂下,艰难的上下滑动了数次。 明明没有任何肌肤之间的直接触碰,黎蔟却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他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而凌越是那只把他从水里捉上岸的猫儿。 “黎蔟,告诉我吧。你被蛇咬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耳畔的呢喃仿佛带着无限的温柔,像是情人的撒娇。 第48章 京城王胖子 在黎蔟从医院醒来,面对梁弯关切的追问充耳不闻,歪着脑袋靠在床头,默默对着窗外天空出神的时候。 凌越已经按照无邪给的地址,找到了潘家园的王老板王玥半。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漂亮姑娘来找自己,还是刚跟无邪一块儿去了沙漠的那种,王胖子激动了。 要知道,他们铁三角三兄弟,都多少年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现在他们家天真有了点苗头,王胖子决定用最高级别的礼仪,来招待这位妹子! 新月饭店吃不上,但咱京城八大楼之首的东兴楼还是能来一套的。 凌越在察觉到王胖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后,也不挑明,而是在饭桌上询问起无邪以前的事。 王胖子眼珠子往边上撇了一下,嘿嘿一笑:“妹子,天真的事,他还没跟你说过?” 说完,又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指责无邪:“你看这小子,办的什么事儿啊!好歹你和他,啊?是吧?有啥不能说的啊!” 话锋一转,王胖子再问:“对了,妹子,你和天真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发展到什么情况了?” 还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 凌越一笑,只能打消了从他这里趁机套话的想法,“王老板,你误会了,我和无邪目前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甚至认识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就把这次自己跟着剧组去境外沙漠无人区拍摄纪录片,中途又遇到无邪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王胖子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凌越刚说的“目前还不是”,岂不是说以后也可能是? 嘿! 这妹子对他家天真有点儿意思嘿! 王胖子一拍手,满脸豪爽地说到:“甭管认识多久,咋认识的,今儿咱俩能坐到这张桌上,就是有缘!就冲着这份缘,妹子你也别叫我王老板了,给个面子,就叫声胖哥!” 笑了笑,王胖子还不忘趁机给无邪打一波助攻:“当然,咱这缘分,也是因为天真。要说天真以前的事啊,其实随便在道上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饭局时间,王胖子都在说当年他们铁三角的英雄事迹。 明明就是盗墓的,无邪还邪门到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墓。 墓主人知道了都得半夜全跑他床头开个阴间大会,经过胖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传奇人物了。 凌越就当听书了,不得不说,王胖子确实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经过他这么一加工,铁三角里无邪就是脑力担当,那个小哥就是武力担当,胖子本人么,大概就是扛揍的后勤。 “既然小哥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没看到他在无邪身边?”凌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说得正起劲的王胖子一看,这妹子怎么听完他特意给无邪加过各种高光时刻的故事后,反而对小哥感兴趣了呢? 这可不行! 王胖子抬手就给凌越舀了一碗汤,转移了一下凌越的注意力后,才说:“嗨,小哥家里有事,回去了,要不然咱天真也不能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顺势又卖起了惨,特别恳切地拜托凌越以后有机会,一定多照顾一下无邪。 凌越全程礼貌微笑,闻言表示:“现在无邪也算是我老板了,老板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好。” 王胖子暗道不妙,怎么他都那么努力了,说之前人家还有点那个意思,说之后人就直接说无邪是老板,看起来像是要公事公办了? 他哪里知道,凌越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虽然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可追根究底,还是属于“官”这一派。 听王胖子说无邪炸了那么多王侯将相的陵墓,凌越心里能舒坦吗? 王胖子自以为的助攻,全都是在凌越的雷点上左右横跳。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凌越根本不是道上的人,对这条道也完全没什么好感。 但王胖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敢瞎吹牛逼了,赶紧转移话题:“之前无邪就让人给我传了话,说这两天会有人来找我,倒是不曾想是妹子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要是有哪里慢待了妹子,你可别跟胖哥我客气,直接说一声就成。” 希望妹子赶紧忘掉之前他说的那些! 又紧赶着说了无邪接下来对她的安排,说是要去找一个叫张鈤山的九门协会会长:“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跟着张会长,至于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至于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凌越自然不会问。 王玥半确实是个圆滑老道的人,嘴上说着慢待,实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一开始王胖子是想着来找自己的人就跟他一块儿凑合一晚上,等看到凌越,他立马就让人给定了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 除此之外,还让酒店的客服人员给买了一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的换洗衣物。 洗过烘干的那种。 等吃过饭送凌越去酒店的路上,他还特意下去又买了一大堆东西,用一个黑色运动包装着,让凌越带回去。 因此晚上凌越住进酒店的时候,有贴身舒适的睡衣,有单独的柔软贴肤的毛巾,拖鞋牙刷牙膏洗面奶之类的,甚至还有一瓶基础款护肤霜。 看在王胖子这么妥帖周到的份上,凌越就原谅了他在自己雷区蹦迪那点失误。 第二天,王胖子又带着凌越逛了逛京城,吃了东来顺有名的涮羊肉锅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王胖子才开车带着凌越来到了新月饭店。 下了车,两人就在饭店门口的边上等着。 凌越感觉有些好奇:“我们不进去吗?” 他不是说,他们要找的张鈤山就住在这家饭店里吗? 王胖子被问得有些悻悻然,又不好意思说新月饭店不欢迎他,只好含糊地说:“等一会儿,张会长一会儿就出来了。” 确实没等多久,他们要等的人就出来了。 但跟对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打扮得很用心的女生。 不等王胖子出声打招呼,就见那女生忽然转身,抱住张鈤山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 王胖子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还伸着脖子侧着耳朵想去听清楚他们俩都说了什么。 凌越一手叉腰,一手搭在旁边的红漆园木柱上,看王胖子那恨不得化身壁虎贴着墙爬过去听墙角的样子。 忍不住出声:“男的说,好了,你韩剧看多了吧,回家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分分合合的。” 还不忘带上一句自己的点评:“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 王胖子“嘿”了一声,撩开挡在自己眼睛前边儿的头发,惊奇又八卦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那女的又说话了!” 凌越继续现场转播:“女的说,我信你,下次见。” 王胖子正听得过瘾,还想多听点张副官的八卦呢,那边儿女生说完就低头跑下了台阶,进了出租车里。 人一走,张鈤山就掏出手机,开始把人拉黑了。 凌越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手机屏幕,顺口就又跟王胖子说了,顺带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纯点评:“还挺渣的。” 全程都听到两人对话的张鈤山:“……” 说一说就得了,怎么还说上瘾了? 他转身,看向躲在旁边的两人,视线在王胖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穿着一身宽松白毛衣黑牛仔白球鞋,扎个高马尾,身材纤细高挑的凌越身上。 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然而凌越被盯着看也坦然自若,完全没有背后说人长短,被抓了个现场的尴尬窘迫。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站在那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但她浑身上下透着的坦然,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说了就说了,反正我又没乱说。 的感觉。 第49章 当面蛐蛐张会长 张鈤山默默叹了口气。 刚好坎肩开着车来了,张鈤山对两人招招手,示意两人上车。 也不知道无邪打哪找来的这么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气势倒挺足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人既然已经送到他面前来了,张鈤山知道对方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又在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凌越就跟着张鈤山坐车,去往梧州的无三居。 开车的是坎肩,据说是无邪的伙计,和王萌一样。 一路上,坎肩都忍不住频频扭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越。 凌越倒没什么想法,反而是坐在后座上的张鈤山忍不住了:“好好开车!” 要看等下车了好好看,盯着不转眼的看都行,开车的时候看什么看! 坎肩“哦”了一声,赶紧端正好姿态,认真开车。 他那不是好奇嘛,他家老板怎么去一趟沙漠,反而弄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作为后续计划的帮手! 坎肩可是知道老板对自己的计划有多看重,连他和王萌都不知道多少具体内容,全程跟着埋头干,办好老板交代的事就完。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漂亮的陌生的女孩,看起来还挺得他老板信任看重的。 也不怪坎肩忍不住一看再看。 坎肩不看了,凌越反而开口主动跟他搭话了:“这次我们要去的无三居,是你老板的店铺?” 她听王玥半吹牛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无邪大学毕业后家里给他练手的古董店。 王胖子的原意是想让凌越知道,他们家天真好歹也是富二代。 咳,虽然这个富二代目前的负债都是以“亿”为单位。 坎肩一听,立刻把张鈤山的话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家老板的光辉履历:“是啊!我们老板当年可是浙大的高材生,学的建筑专业。毕业以后就回家当了老板……” 凌越看起来听得挺认真的,时不时会挑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提问。 提的问也并不固定某个方向,比如凌越会问无邪上学的时候谈过校园恋爱没有。 也会问无邪怎么不当建筑师,毕业就改行了,同样还会问无邪现在到处跑,他家里人都不管管吗? 就像是随便闲聊。 坎肩乐得跟人好好唠唠自家老板,特别是凌越这样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凌越只是稍微透露出对无邪的一点兴趣,坎肩就差点把他老板卖个精光,推销的热情比正经媒婆还高。 还是张鈤山在后面听到不对劲的时候,就会咳嗽一声,给聊上头的坎肩提个醒。 又一次因为张鈤山的咳嗽打断了坎肩说到关键时刻的话。 凌越终于回头,对后座上摆着架子,跟个老太爷一样的张鈤山扯出一抹客气的标准微笑:“张会长一路总是咳嗽不止,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 说到一半,凌越侧头对坎肩说:“坎肩,要不然我们前面找个药店或者诊所停一下,好让张会长去买个药?” 说得坎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其实张鈤山咳嗽并不是提醒他,而是真的嗓子痒,生病了? 面对坎肩迟疑询问的眼神,张鈤山嘴角动了动,转眸对上凌越,老神在在道:“谢谢关心,买药就不用了,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意思是希望前面的两人都赶紧闭嘴别说话了。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害他刚冒头的伤感情绪一下子就崩不住了,耳朵里脑子里全是无邪! 凌越却当没听懂,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也是,我感觉张会长其实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心情不好吧。” 坎肩惊讶:“会长心情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鈤山闭了闭眼,暗自深呼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凌越就从善如流地说起张鈤山的八卦了。 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的:“昨晚上我和王老板恰好遇到张会长和他女伴分手,女生哭得啊,哎。虽然骗人的是张会长,拉黑人家的也是张会长,但现在看来,张会长心情还是挺难受的。” 完了凌越还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爱情,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说得坎肩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毕竟他也是吃过爱情的苦的,现在再看张会长,就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说同情吧,人家张会长是甩人的那个。 说祝福吧,张会长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难过。 虽然从头到尾,张鈤山的表情都没变过,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 张鈤山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睁开眼看着凌越,意味深长告诫到:“年轻人,还是该尊重一下老年人的隐私。” 凌越回头瞥了他一眼,坐回去,安静了几分钟。 忽然她又看着后视镜里的张鈤山,语气平平的问了一句:“所以张会长这是谈了一场祖孙夕阳恋吗?” “咳咳咳——!”坎肩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被口水呛到了! 这下子坎肩再傻也明白了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得多融洽友好,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张鈤山也被噎得够呛,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被怼得无话可说,一口气憋在胸口那里不上不下的憋闷感。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说该尊老的是他,人家也确实换了个挺“尊老”的说法。 但他明明希望她尊的隐私!是八卦!不是换个词语说法! 张鈤山直接闭目养神,懒得管前面两个人还聊不聊天,今天这车怎么开得这么慢! 不过“祖孙夕阳恋”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在张鈤山脑子里倒腾来倒腾去,撞得他脑仁疼。 原本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的那些和梁弯相处的画面,以及不断滋生的对梁弯的愧疚、不舍和心动,也都被撞得碎成渣。 真烦! 把这位老太爷噎了一回,自离开沙漠后,心底就隐约反复的那丝烦躁也跟着发泄了出去。 凌越再看这位从见面到现在,随时随地都端得跟香火台上的老祖宗一样的张会长,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后面还要跟着做事呢,总不能真把人惹毛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凌越保持安静,坎肩也没敢吭声。 看起来老神在在的张鈤山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干完这一趟,他还是回去好好养老算了。 第50章 饭店遇黎蔟【礼物加更】 到梧州的时候,时间还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里被噎了一回,到了梧州,张鈤山就让凌越自己去找个饭店吃饭:“我和坎肩要先去拜访一位老友,稍晚一些坎肩会联系你。” 凌越从善如流,只是临下车的时候表示自己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凌越总感觉张鈤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以及一丝扬眉吐气的神气。 张鈤山自认已经是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老年人了,用手机的时候都只能用手写的输入模式。 可他今天居然遇到一个没有手机的年轻人,还是刚噎过他的年轻人。 以防是自己理解错了,张鈤山还难得态度平和地多问了一句:“是遗失了还是?” 坎肩在边上也跟着问:“是啊,要是丢了,补办电话卡得去办卡的营业厅,或者异地的总厅。” 凌越不认为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说:“之前都没用过。” 张鈤山眉眼舒展,心情也舒畅了。 他甚至还对凌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吩咐坎肩:“你先把你的给她。” 凌越只当这位“端老太爷”犯病了,接了手机就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 下午坎肩就来接凌越去下榻的酒店,第二天张鈤山依旧带着坎肩出门,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梧州不愧是美食沙漠。 凌越在有了昨天好奇本地特色美食,差点被又甜又酸的特色美食毒死的经验后。 今天的午餐决心找一家正规的大饭店,点几样中规中矩,不容易踩雷的常规饭菜,勉强填饱肚子再说。 谁知坐着电梯上了楼,都出电梯了,凌越都没看见有服务员过来询问。 难道这家饭店今天不做生意? 大门也没挂牌子啊。 凌越纳闷儿,走出了长廊,到了大堂,一眼看见了一个半熟人似乎正在被一群穿皮衣的黑社会堵在墙角欺负。 之所以说一个半,黎蔟算一个,前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夕阳恋女主角算半个。 “小朋友,关于无邪的事,你有两个选择……”穿竖纹半袖长裙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对黎蔟施压。 黎蔟眼睛到处乱瞟,没兴趣听这位自称她是谁自己都没资格知道的大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在他又一次往出口方向扫视的时候,黎蔟忽然目光一凝,噌一下站了起来。 不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的霍友雪反应过来,黎蔟就把怀里的包往挡着自己路的人脸上狠狠一砸。 下一秒就跟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喊:“凌越你个大骗子!你骗了我的感情还丢下我跑了!” 霍友雪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给两个手下打了个眼神。 两个手下立刻追上去,在黎蔟扑到凌越身上之前,抢先把人控制住了。 黎蔟现在哪还管那些啊,眼里只有凌越。 刚才喊得气势汹汹,真到了跟前,却又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委屈得跟只被抛弃的小狗狗一样:“凌越,你这几天到底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线都有点儿抖。 凌越看了不远处正对这边虎视眈眈的几个女人,并不回答黎蔟的问题,而是用陈述的语气问:“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黎蔟积压了好几天,刚刚瞬间迸发的情绪就这样被她轻飘飘的打断了。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黎蔟对凌越的话,总是习惯有问必答的:“对啊,都是来找无邪的,我又不是无邪的爹,搞不懂她们来找我做什么!” 黎蔟虽然担心无邪,但对无邪也不是一点怨气都没有的。 霍友雪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的凌越,确定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霍友雪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黎蔟身上:“小朋友,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 刚看黎蔟神色那么激动地冲出去,还以为他是找到救星了。 结果居然是偶遇了渣他感情的前任! 虽然对黎蔟更多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但这不影响梁弯在危机时刻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哎不是,你们找黎蔟,抓我干什么!放开!快放开!不然我要喊救命啦!” 穿皮衣的手下们却不管她怎么吵闹,家主让带走,她们当然是要全部带走。 还有人对着凌越蠢蠢欲动。 霍友雪显然也有这个打算,毕竟看起来,黎蔟挺在乎这个叫凌越的人。 因为对霍家的能力太过自信,霍友雪并没有发现,自从凌越出现后,之前还有些紧张的黎蔟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跟梁弯开玩笑:“好哇弯姐,我以为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结果关键时刻你就这样对我啊?我算是看错你了!” 梁弯都要崩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黎蔟你个渣男,你不担心我就算了,你就不担心你喜欢的女生被她们也抓回去吗?!” 黎蔟没有被梁弯的指责说得恼羞成怒,就剩下羞了。 他红着脸,一下一下地去看站在走廊入口处神色淡然的凌越,一边欲盖弥彰地辩驳:“弯姐你说什么呢!我、我我还没正式表白呢!” 梁弯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害羞个毛线啊! 两人搁那儿吵吵,霍友雪的两个手下已经向凌越逼近。 凌越看着霍友雪鼻孔看人的架势,忽然想到“端老太爷”似乎也有点这毛病。 他们是颈椎不好吗? 肚子饿了,还没吃饭呢。 速战速决。 凌越不等霍家手下出手,快如闪电地向前迈进,一个拧腰侧前踢,将人踢得倒飞出去数米,砸在了饭桌上。 不等第一个人地惨叫声传来,凌越旋身后踢,又飞出去一人。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 凌越有条不紊。 踩腿提膝顶下颌,凌空飞踢横扫,落地蹲身横扫,跃空翻身横向倒挂踢…… 对待不喜欢的人,果然还是用踢的更舒服。 原本还在跟黎蔟吵架的梁弯就看见上一秒,一群皮衣女人气势汹汹扑上去。 下一秒,皮衣女人各有各的姿态,惨叫着如天女散花,被踢得四散开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黎蔟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全是骄傲: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哪怕是被渣了感情,被这样优秀的人渣,也老骄傲了! 霍友雪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再也不敢用随意轻蔑的眼神看待凌越了。 看着被一招就踢飞出去,要么晕倒,要么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的手下。 霍友雪自知亲自动手也只有挨踢的份儿,只能强作镇定地放狠话:“你到底是谁?知道我霍家是什么来头吗?敢跟我们作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越眼风都不扫她一下,直接对黎蔟歪了下头:“还不走?”论傲气,谁傲得过她? 黎蔟笑弯了眼睛,响亮地应了一声,路过霍友雪的时候还故意对人家翻了个白眼:“哼!” 梁弯看两人要走,回过神来,赶紧拎着包小跑着追了上去:“哎!哎!等一下我啊!别把我给落下了!” 个小屁孩儿,重色轻友! 第51章 霍家摇人【礼物加更】 黎蔟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被凌越超酷的美救英雄后,哪还看得出看见她的第一眼时那满脸的弃夫怨啊。 跟只小狗一样围着凌越打转:“凌越,你还没说呢,你是梧州人吗?还是在梧州工作?” 凌越也随他在自己左右前后转来转去的,只要不影响到她走路就行:“不是,跟二老板来出差的。” 租房转租的房东叫二房东,老板转一道,称呼张鈤山为二老板,这很合理。 黎蔟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凌越,我也是昨天才来的,我们也太有缘份了吧!对了凌越,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好他有想调查的事,现在有了凌越,他瞬间感觉自己又腰杆子挺起来了,什么都不怕了! 和黎蔟的盲目自信不同,凭借自己多年被渣的经验,梁弯直觉凌越不像对小屁孩儿有意思,然后轻轻松松答应帮忙的样子。 梁弯就瞅着凌越,看她怎么回答。 凌越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黎蔟笑了笑,伸手按电梯。 看见这个笑的一霎那,梁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啊,果然! 她自以为悄咪咪拽了拽黎蔟的衣角,想要提醒一下他。 然而黎蔟满脑子都是和凌越偶然重逢的惊喜雀跃,哪还有脑子想其他的啊,随手就把她拽自己衣角的手挡开了。 在凌越面前拉拉扯扯的,让凌越误会了怎么办! “哦对了凌越,她是梁弯,弯姐,这次来是因为她被男朋友渣了,不死心,非要跟我一起去查渣男甩她的原因。”黎蔟撇清关系,顺带捅刀。 梁弯一下子就炸了:“喂小屁孩儿!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你你……!” 黎蔟哼哼:“没良心的是谁?刚才到底是谁在喊要抓就抓我,不要抓你的?” 梁弯爆炸到头顶的怒火嗖一下就被浇灭了,还有点心虚,只能强行辩解:“那叫战略,战略你懂不懂!” 两人就在凌越旁边叽叽喳喳的吵上了。 跟两只互啄的菜鸡一样。 凌越老神在在,双手环胸。一边等着电梯上来,一边思考附近还有哪家饭店看起来靠谱一点。 伴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却是一个身穿马甲,表情看起来不太善良的刀疤男。 以及,一条黑背德牧。 梁弯和黎蔟看清对方的脸后,顿时惊讶。 梁弯更是情绪激动地上前两步,喊了一声:“骗子?!” 和之前黎蔟对着凌越大喊骗子的神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搞得凌越都忍不住脑子开了一秒钟的小差,想着难道这位刀疤男是梁弯的另一位渣前任? 和端老太爷一对比,凌越都感觉梁弯的审美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别的不说,端老太爷的脸和身材确实不错。 好在黎蔟很快就把凌越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弯姐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买红绳的事虽然有点哄骗有点逼迫的意思,但说到底被忽悠着上赶子买了一大堆开光红绳的是他们自己。 现在还因为这事去招惹对方,黎蔟感觉不太妙。 梁弯也明白这一点,她就是刚才情绪太激烈了,缓了缓,也就反应过来。 瞪了刀疤男一眼,梁弯率先挤进了电梯里,一边还低头看着黑背大狗故意找茬:“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出门带狗都不牵绳?” 黎蔟和凌越也走了进去。 刀疤男却不出电梯,而是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当看见满地躺着的皮衣女,外加怒火中烧满脸阴狠打着电话的霍友雪,刀疤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噌地缩回了脑袋,眼神有点惊恐地看了看凌越。 咽了口唾沫,刀疤男才去看黎蔟和梁弯,八分的震惊演出了十二分的震撼:“你们跟霍家人动手了?!” 说得好像他来不是为了跟霍家人动手似的。 虽然演技浮夸了一点,但效果很显着。 黎蔟和梁弯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脸上露出或凝重或不安的神色。 黎蔟下意识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故意忽略具体谁动的手,而是问:“怎么了?霍家怎么了?那不是她们先动的手嘛!” 梁弯也往黎蔟身后缩了缩,挤到凌越身上,她还回头对凌越讨好的笑了笑。 刀疤男皱眉:“霍家人很记仇,睚眦必报,而且和九门里其他陈、李两家关系密切。这次她们铁了心要对你们下手,为的是古潼京里的宝藏,陈李两家也都是出手狠辣的人物,这事他们也想插手。” “刚才我看见霍家老板在打电话,肯定是通知其他人。不把你们抓回去严刑拷打,逼问出他们想要的信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梁弯一听,腿都吓软了,拽着凌越的手臂六神无主道:“要、要不然,咱们赶紧跑吧!” 黎蔟还没说话,刀疤男就皱眉摇头:“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除非你们在十分钟内可以跑去国外,否则,绝对会被抓住!” 十分钟内怎么可能出国?! 黎蔟也感到棘手。 凌越再厉害,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对上几十上百人吧? 九门的势力,黎蔟也是知道一点的,他们现在一下子得罪了三家…… 刀疤男恰到好处地提出:“这次我是听老夫人的吩咐来带你们回吴家避风头的。” 说话的功夫,电梯就到了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 好家伙,哪还需要十分钟啊! 外面已经站着好几十号人了。 有穿皮衣的女人,也有穿常服的其他男男女女,分作两个小团体,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刀疤男说的霍、李两家。 黎蔟喃喃:“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梁弯已经要哭了:“我再也不花痴了,再也不谈恋爱了呜呜呜……” 如此出人意料的架势,搞得刀疤男也崩不住了,匆匆对凌越交代一句:“麻烦凌小姐带他们离开,小满哥会带你们去吴家!快走!”硬着头皮抄起电梯旁的不锈钢垃圾桶就率先冲了出去。 黎蔟惊呼一声“小满哥是谁啊!” 一直安静坐着的那条黑背就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弯,看了他一眼,“呜”了一声,转身灵活地穿过人腿,往外跑。 凌越刚要抬脚,腿边一下子就躺了个人。 低头一看,梁弯呜呜地哭,眼睛都哭得熊猫眼了:“对、对不起,我,我腿软。”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以前没有打群架的经验啊。一来就上这么大的强度,她真的把握不住啊! 凌越无语,到底不能把人就这么丢下,只能弯腰把人捞起来,“手能抱紧吧?” 要是手也抱不紧,那就只能扛了。 梁弯不知道她的打算,以为自己如果说抱不紧就要把她丢下,吓得赶紧点头:“抱得紧,抱得紧!” 赶紧圈紧了凌越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贴到凌越怀里。 确定人不会掉,凌越左手捞着梁弯的腿弯,右手反手抽出墨竹,同时回头叮嘱黎蔟:“跟在我三步之内,别怕。” 本来就不怕的黎蔟用力点头。 刀疤男已经羊入狼群,凌越怀里还抱着一个梁弯,外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尾巴,往外走的步伐却一步都没停过。 不停的有人向他们扑来。 顺脚的就干脆利落的一脚踢飞,不顺脚的就甩开墨竹,长棍舞得在空中开出一朵朵墨绿色的花。 眼看凌越是根难啃的硬骨头,自然很快就有人想把黎蔟留下。 于是黎蔟就成了凌越长棍下的“球”。 有人拽他,拽他的人被一棍子砸断手臂,他也被棍子顺势拨开,恰好躲过了斜刺而来的刀。 又有人横扫攻他下盘,黎蔟只感觉腰上传来一股柔和却强势的力道,带着他横飞了出去。 眼前一花,一黑,一亮的功夫,黎蔟踉跄着落地,晕头转向的就被迫翻了个后空翻。 黎蔟甩了甩脑袋,还不等搞清楚什么情况,腰上又是被棍子一圈,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转了个半弧。 与他擦肩而过的凌越一手抱着梁弯,一手棍子粘住黎蔟,反身一脚踢出去。 脚下还有点顺拐的黎蔟下一秒,又被棍子别着腹部强行拉了回去,避开横向抓来的九爪钩…… 与晕晕乎乎全程跑来跑去,明明没动手,但就是很累的黎蔟不同。 努力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梁弯只感觉太酷太帅太浪漫了! 这简直就比武侠片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经典场景还要浪漫! 从一开始的忐忑慌乱,很快梁弯就感到了凌越带给她的满满的安全感。 明明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危险,可她全然无惧,动作间干脆利落,肆意洒脱,英气逼人。 有种无畏无惧,泰山崩于前也能蔑视天地的傲然。 那踢出去的腿,多直多长啊! 那转动长棍的手指,多白多细啊! 还有动作间手臂鼓动的肌肉,薄却有型,曲线完美。 腰那么细,带着她翻身旋转后仰时却那么柔韧有力…… 就连她的下颌线都那么迷人! 梁弯顶着一双熊猫眼傻傻地仰头看着凌越,一时间竟看痴了。 第52章 指黎为吴 在刀疤男说要带他们去吴家避风头的时候,凌越就明白这是无邪计划的一环了。 出了饭店后,就带着两人跟着那条狗一路走。 走了一段路,黎蔟忽然叫住凌越,有点不乐意地提醒道:“是不是该把她放下来了?” 都抱了一路了,等了又等,都没等到凌越把怀里的梁弯放下来,黎蔟承认自己酸了。 特别是梁弯还一直拿那种眼神盯着凌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可恶! 凌越低头,正好对上梁弯呆呆的眼神。 梁弯也回过神来,不过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往凌越怀里一歪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一副虚弱的样子:“哎我头好晕啊,对不起……” 一副柔弱不能自理,随时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 梁弯又不重,凌越也确实不想耽误时间等她恢复,因此才一直没把人放下来:“没事,先到了吴家再说。” 稍微一耽误的功夫,身后就追来一群人。 “站住!” “不准跑!” “快追!” 看来刀疤男已经祭天了。 凌越不再管黎蔟想说什么,径直加快步伐。 黎蔟无奈,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无三居的大门,又有早就等着的人领着,一路进了后院大堂。 抬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牌匾挂在上面。 凌越第一个看的就是这个牌匾,心说看来无邪还真是深得家风熏陶,确实挺无法无天的。 牌匾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眉眼温和雅致的八旬老太太。 老太太左边站着昨儿开始凌越就没见到过的坎肩,右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气质儒雅,戴着金边眼镜也掩不住眼中精明的六旬长者。 这人五官硬朗,满脸风霜岁月打磨的皱纹也挡不住他依稀可辨的俊朗,眉眼间有几分与无邪相似。 这位,大概就是坎肩之前说过的无邪的二叔,如今吴家正儿八经的掌权人。 给凌越他们带路的狗,这会儿已经乖巧地蹲坐在老太太脚边。 看见凌越三人进来,老太太先是看了看凌越,那眼神,让凌越微微蹙眉,侧身将梁弯放了下来。 梁弯也终于从花痴状态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又回了无三居这个狼窝了? 昨晚上她和黎蔟可是看见刀疤脸拖着一个东西进去分尸的,那血溅得,窗户上都喷上了,老吓人了! 想到这里,梁弯忍不住往凌越身边挤了挤,把黎蔟都给挤得没地儿挨了。 “你就是,黎蔟吧?”老太太终于开了口,笑盈盈地,态度很和蔼,招手让黎蔟过去。 黎蔟看了眼凌越,抿唇走了过去。 老太太拍拍他紧绷的手臂:“别紧张,你是无邪带出来的人,就是我吴家的人,那群人想动你,还不够格。” 黎蔟其实也有点明白,这位疑似无邪奶奶的人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总不能全靠凌越去对付那两家人。 想明白这一点,黎蔟尴尬地对老太太笑了笑。 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该怎么跟人打招呼,外面就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追凌越他们的人,到了! 吴老太太不慌不忙,“你们三个,先去后面的屏风避一避,不用怕,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做什么。” 凌越看了坎肩一眼,坎肩微微颔首,凌越也就不多操心,跟着梁弯和黎蔟去了屏风后。 那里已经提前被人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甚至还放了几盘冒着热气的饭菜。 三副碗筷摆在那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黎蔟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这真是无邪的家?” 怎么安排得这么周到仔细,还这么热情好客啊! 梁弯也瞬间忘了昨晚在这里的遭遇,赶紧坐下,“呜呜呜太感动了,刚好我刚才都没吃饱!小屁孩儿,凌越,快来,我们赶紧吃!” 凌越确实饿了。 主人家要待人,她自然不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热菜入口的第一瞬间,凌越想了很多。 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张鈤山那个老登,果然小心眼儿! 坎肩是吴家的人,现在本人也在这里,凌越都不用多想,就明白到梧州第一天张鈤山说要拜访的老友是谁。 除了吴家的老太太和吴二爷,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去拜访刚追着他们跑的那两家人,请霍、李两家提前召集人手,今天好当街砍他们吧? 外面吴老太太和来的霍友雪等人一顿言语交锋,黎蔟和梁弯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凌越倒是吃得认真,眼底还带着些思索。 两天的梧州生活,轻易摧残了凌越自认茹毛饮血亦可下口充饥的自信。 有些东西,它可以是苦的酸的麻的涩的,甚至它可以腥臭可以粘腻,但它绝对不可以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现在终于吃到正常的饭菜,对凌越造成的冲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所以如果能在接下来必须留在梧州的日子里,留在吴家…… 黎蔟忽然“咦”了一声:“吴老太太要放狗咬他们了?” 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梁弯还有点怕:“一会儿那些狗不会跑来把咱们也咬了吧?!” 凌越头也不抬:“假的,声音太有规律了。” 这次来的人除了霍家的霍友雪,还有李家的李取闹。 李取闹这个人虽然是九门半截李的后人,却是生的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今天愿意跟着霍友雪跑着一趟,一来是想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从黎蔟那里打听到古潼京宝藏的消息。 二来则是前阵子他手底下为了弄钱,把锅甩到了霍家头上,恰好这两天霍友雪找上门算账。 李取闹不愿意给钱摆平事情,就应了她这一趟,跟着敲敲边鼓,给吴家施压。 但真要他做什么,那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虽是对此心知肚明,但吴老太太也知道,今儿个吴家的态度也不能太硬。 否则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用狗震慑住来人后,吴老太太适当服软,让坎肩把黎蔟请出来。 黎蔟擦擦嘴,匆匆喝了口茶,看了凌越一眼,有点儿不安。 凌越慢条斯理喝茶漱口,擦了嘴,也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吧。” 原本还不想出去的梁弯一听,赶紧也站起身:“我、我也一起!” 小屁孩儿一个人出去就算了,凌越也走了,梁弯就怕出了事自己被落这儿了。 三人走出去,看到黎蔟的时候,霍友雪和李取闹神色激动,转眼看见了凌越,两人蠢蠢欲动的脚立马就收了回去。 这个道上从未听说过的女人,身手可不得了,便是与道上闻名已久的南瞎北哑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霍友雪和李取闹对视一眼,心下暗恨。 也不知道无邪从哪找来的高手! 想要强抢的打算,也只能被迫搁置。 在吴老太太一系列指黎为吴,硬说黎蔟是她孙子吴小毛,霍友雪等人是想抢她孙子的胡搅蛮缠之下。 霍友雪不甘心,立刻扯起九门协会的大旗提出要求:“破坏咱们九门规矩的是无邪,看在你们吴家的面子上,我们现在不能拿无邪怎么样,但这个小孩儿,我们必须带走!”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张鈤山忽然从另一边侧门走了出来,站在两拨人马中间,冷冷地逼视霍友雪:“霍老板,你想代表九门协会,问过我们穷奇公司吗?” 在张鈤山出现的时候,梁弯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然后踮着脚尖,扒着凌越肩膀,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装完一波,慢悠悠转身回头,就看见梁弯这副鬼样子。 嘴角抽了抽,张鈤山给凌越递过去一个眼神。 凌越看懂了,但装瞎,没动。 涨鈤山无奈,只能又瞥了坎肩一眼。 坎肩明白过来,点点头,走到梁弯身边。 原本想找个过得去的借口随便把人忽悠出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听了一耳朵凌越说的祖孙夕阳恋。 坎肩嘴上一秃噜,就说成了:“张会长有事想单独跟你聊,让你先去外面等他。” 反应过来后,坎肩头皮一麻,有种背后被人盯上的凉飕飕的感觉。 也不敢回头,坎肩就半强迫半哄骗的把梁弯弄走了。 第53章 凌越你有女朋友吗 凌越如愿以偿,确实留在了吴家。 她被安排的房间是间古色古香的厢房,布置摆设看得出很新,是刚弄上的,却没有任何新品的异味。 白粉水蓝浅绿的帐幔垂帘配色典雅祥和,处处透露出女性的温柔雅致。 凌越一看,就觉得这里的布置应该是吴老太太的审美。 百宝格上摆着许多精致小巧的古玩。 凌越眼睛看多了富贵,一眼就看出这些古玩都是真货。 倒是没想到无邪家还真挺有钱的。 旁边的雕花香炉里还飘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清雅纯正,甘甜纯洁的幽香。 与窗外明媚的春日风光正是最契合的香味。 吴家的待客之道,真真是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用心。 倒是叫凌越因吴家三代盗墓而固化的认知有所改观,听说吴老太太也曾是梧州有名的大家小姐,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 黎蔟被张鈤山留下说话,之后又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傍晚,黎蔟才跑来找凌越,刚坐下就一脸八卦地跟凌越说:“凌越你知道吗?吴奶奶说她觉得无邪这些年肯定在外面有女人了,还问我,无邪是不是我爸!” 能破坏凌越对无邪的观感的事,管他是不是真的,黎蔟肯定得第一时间跟凌越分享! 凌越挑眉:“哦?你觉得呢?” 黎蔟来劲了:“我们认识他的时间又不长,吴奶奶是他奶奶,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啦!说来也是,你说无邪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吴家的独苗苗,指不定啊,早就在外面生了一大堆孩子了!” 上眼药上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凌越抿唇压了压嘴角。 败坏完无邪的清白,黎蔟就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忍不住感慨:“这房间布置得也太好了吧!我住的是无邪以前的房间,好家伙,真就除了必须有的家具,多余的一样都没有,看来他们吴家也讲究个穷养儿子。” 梁弯不知道怎么的,也这时候摸了过来,刚好听到黎蔟的感慨。 她看了看,对此点头表示赞同:“我住的是吴家失踪的三爷的房间,确实就那样。” 闲聊两句,梁弯就又忍不住往凌越身边凑,“哎凌越,我叫你阿越好不好?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问完,她又捂着脸颊笑得傻傻的,小小声问:“没有男朋友,那有女朋友吗?” 黎蔟一听就炸毛了,“弯姐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了以后再也不犯花痴了吗?你怎么还对着我们家凌越犯上花痴了?!” 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果然没憋好屁! 凌越也被梁弯的话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不说行走江湖那些年,就单纯在王公贵族间,凌越也没少见。 反而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所谓的现代。凌越就发现现在的一部分人,观念还不如他们“古人”开放呢。 不说别的,单就一个称呼。 他们那时候,断袖分桃,磨镜金兰,哪个称呼不美好? 现在呢?自创的新鲜美好的词语有几个?不提也罢! 不过接受归接受,不代表凌越自己就是。 因此她很客气且直接地拒绝了梁弯的好感:“男女朋友都没有,也不想有。” 这回答又给了黎蔟第二个暴击,都顾不上凶梁弯了,“为什么不想有?凌越,你看我……” 梁弯把他挤开,歪着脑袋凑到凌越面前,又是给她温柔小意的倒茶,又是体贴入微地给她捶背捏肩,夹着嗓子说:“不想就不想吧,阿越,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也可以有很多种的。你看,黎蔟都来这么久了,都没想起来给你倒杯茶。我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嘛,天生就更细心,我们之间的同理心也更强……” 两个人很快就围着凌越,又叽叽喳喳吵上了。 凌越忽然感觉自己养了两只鹦鹉,还是两只互相看不惯的话唠鹦鹉,没事就菜鸟互啄。 在吴家停留了两日,黎蔟就被他朋友苏皖的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黎蔟是想要凌越跟他一起回京城的,然而凌越还有工作,她的二老板就是张鈤山。 黎蔟没辙,只能先和梁弯一起离开,离开前还一再叮嘱:“凌越,你忙完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再突然失踪了!” 谁能懂啊! 前一秒还在撩他,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总觉得下一刻他们俩就要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在了京城的医院里。 问了护士,才知道送他来医院的是他爸,根本没有凌越的任何消息。 那时候他都差点以为沙漠一行只是自己的梦,无邪,凌越,他们也都是梦里的人。 后来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黎蔟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只知道,他真的不想再尝试那种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难受。 人走了,凌越正准备回房间,张鈤山从影壁后走了出来,看着黎簇和梁弯乘坐的车子消失的方向,忽然开口:“你跟梁弯说了什么?” 凌越挑眉,看他眼风都没扫过自己这边,心里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既不指名道姓,也不正眼看人,鬼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反正她不是鬼,不知道! 张鈤山愣愣回头,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 他原本想用梁弯帮自己做件事,没想到他还没怎么着,早上在院子里扫地的梁弯丢开扫帚,骂了他一声“渣男”,扭头就跑了。 根本看不出来之前在京城时对他的依依不舍满眼深情的模样。 没谈过恋爱的老古董哪里懂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啊,一切的一见钟情都始于颜值,更别提梁弯本来就是个资深颜狗。 对付塌房最好的方法,就是爬上更优秀的墙头! 只要墙头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梁弯有了更浪漫更唯美的体验,还是新墙头手把手带的那种。 单有脸和身材,性格说不上多好,处处需要她去退让包容的张鈤山已经激不起她内心渴望爱情的火花了! 不懂爱的张鈤山对着镜子,思来想去,不得不猜测,是最近几天和梁弯相处最久的凌越最有嫌疑。 不过对于梁弯的彻底抽身,张鈤山也只有些许不值一提的怅然,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第54章 假扮张鈤山【礼物加更】 凌越对着镜子照了照,多看一眼都想闭眼睛。 索性转身回沙发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端老太爷要出去做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需要有人假扮他,在外面露个面。 原本张鈤山是想让梁弯帮这个忙,然而梁弯现在看见他都恨不得跑到天边去,张鈤山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凌越。 凌越有理由怀疑这是他在报复自己的“夺妻之恨”。 不过好歹是二老板,凌越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戴上了张鈤山的人皮面具,穿上内增高,装备齐全的化身张鈤山,出现在了梧州有名的楼外楼。 原想着就是吃顿饭的功夫,露个面就可以回去了。 结果饭还没吃几口,昨天的那个霍友雪又带着人来了。 “张会长,这么巧?不介意拼个桌吧。”霍友雪态度还是那么嚣张。 凌越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以及,心里腹诽端老太爷这个九门协会会长当得是真窝囊。 看霍友雪和她手底下那些人的态度就知道,平时其他几门的人怕是没少跟张鈤山这个会长呛声。 看“张鈤山”这么老神在在的样子,本性多疑的霍友雪反而脸色微变,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原本她是有备而来,现在倒是谨慎起来。 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散漫轻怠:“张会长,昨天吴老太太撒泼耍混那一套,放在您这样最讲究九门规矩的人面前,是不是不太合适?” 凌越回头看了旁边站着的罗雀,在对方低头凑过来时,指了指茶杯。 这次张鈤山留给凌越的是从新月饭店借来的伙计罗雀,罗雀并不知道凌越是假扮的张鈤山,对凌越十分恭敬。 见凌越指茶杯,立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凌越的不理会,让霍友雪脸色变了又变,不太好看:“怎么,张会长是突然不会开口说话了?还是说你是铁了心想要穷奇和九门协会对立吗?” 凌越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这才开口:“我很好奇,到底这个九门协会会长,是我张鈤山,还是你霍友雪?” 声音和张鈤山的一模一样,便是张鈤山本人来了,也听不出任何异常。 罗雀不动声色的垂眸,视线在她滚动的喉结上扫过,又往她脸颊脖颈上掠过。 霍友雪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竟张鈤山的这个会长之位,可是当年张大佛爷任命的。 就算是她霍家上一代的家主霍仙姑来,也不敢质疑张鈤山的会长之位。 只是张鈤山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出手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对下面新上任的几家家主的震慑力,已经少得可怜。 霍友雪和李取闹他们一样,口头上喊着张鈤山会长,实则并不如何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这人怎么态度忽然强势起来了? 自古以来,君臣关系就是一方强,另一方必定弱势。 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如此。 顾忌着张鈤山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张大佛爷留的后手,霍友雪不敢态度强硬。 只能勉强笑了笑,“你说笑了,我霍家可从来都遵守着九门规矩,倒是无邪……” 凌越不想听她瞎逼逼,耽误自己吃饭,直接端茶送客:“既然从来都遵守规矩,那就继续遵守下去。以后记得,尊老爱幼,是咱们的传统美德。” 霍友雪哪里在张鈤山这里吃过这种口头上的亏,气得咬牙切齿,脸都红了。 然而这时“张鈤山”冷冷瞥来一眼,眼中如有实质的森寒之意,叫霍友雪浑身一僵,席卷而来的危机感让她立刻选择起身走人。 仿佛再晚一步,“张鈤山”就真的会失去耐心,选择对她出手! 还是一击毙命的死手! 等人走了,包间里安静下来。 看着继续吃饭的凌越,罗雀目光闪烁,沉吟片刻,试探地问:“会长,您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早在张鈤山不让罗雀知道他们俩假扮身份这事的时候,凌越就对罗雀的身份有些怀疑。 这会儿也不意外,像是心情不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罗雀本就为了试探,现在反而被对方把问题丢了回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只能谨慎地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您今天有些强势。” 凌越失笑,又露出几分怅然的神色:“强势?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佛爷……” 罗雀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是张副官想到了张大佛爷当年的姿态,又看到九门现在这副样子,有感而发,才强势了几分。 晚上,张鈤山从窗外跳进来,看见另一个自己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什么。 发现他回来后,凌越转头看过来。眼神对视间,张鈤山恍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不管是外表还是眼神,就连周身气势,也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显然第一次接触伪装的人,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底的。 张鈤山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索,面上一如往常地走了过去,扫过桌上文件内容的同时开口道:“看来你扮演得很成功。” 凌越也不废话,起身去洗手间卸妆。 扯下人皮面具,解放了自己的头发,又手指按着喉结,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 脱了西装,拆开束胸和裹腰布。 换回自己的样子,浑身上下轻了一半,凌越这才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擦着手出来,凌越才说:“罗雀是汪家人?” 霍友雪找来是意外,张鈤山今天让她配合演的这出,要防备的其实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看来张鈤山被汪家盯得很严。 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张鈤山动作一顿,转身看凌越:“哦?你有什么发现?” 对罗雀的身份,他也只是有所怀疑,这才从新月饭店要来,带在身边准备试探一番。 凌越简单说了今天在楼外楼遇到霍友雪的事:“罗雀对你很了解,对你的任何细微之处的变化也很关注。据你所言,在此之前他是新月饭店的人。就算因为伊老板的个人感情问题,他对你有了更多关注,但也不至于关注到你说话的语气变化都这么放在心上。” 那么谨小慎微毕恭毕敬的一个人,在他开口试探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 张鈤山对此也表示赞同,不过他关注的另一个重点是:“你都没见过伊老板,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她的个人感情问题?” 这人机敏是真,通透是真,但八卦也是真的! 张鈤山就怕她这时候又突然给他来一句祖孙夕阳恋的点评! 第55章 这些花,香吗? 在张鈤山的住处看到梁弯的时候,凌越是真的感觉很惊讶。 因为她以为除了感情问题,梁弯和张鈤山完全不像是能有交集的样子。 而这份感情的开始,本身就是张鈤山的有意为之。 除此之外,梁弯就是个很普通的现代女孩,而张鈤山他们这群人,往上数二十年,都得是混黑社会的。 可只是因为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她的身世来历,梁弯就鼓起勇气找了过来。 看到凌越的时候,原本神色忐忑的梁弯眼睛一亮,立马小跑着冲了上来,不带犹豫地就挽住了她的手臂,“阿越!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凌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太好了!看到你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之前有人说在这里能找到我想找的答案,我都犹豫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找过来的。不过我可不傻,来之前就提前设定好报警短信,只要我没有及时回去取消定时,报警短信就会按时发出去!” 凌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知道设定好报警短信,怎么不知道这群人如果真要把你留在这里,自有人会去扫尾? 别说设定好时间的报警短信,便是真惊动了警察,也自有办法敷衍过去。 最后她只是回头看了老神在在的张鈤山一眼,而后摸了摸梁弯蓬松的刘海,带着叹息地感慨:“确实胆子太大了。” 被摸头杀了,梁弯眼睛更亮了,单纯把这句话当成凌越对自己的夸奖,还在那儿美滋滋的傻乐。 迫不及待跟凌越分享她和黎蔟这段时间遭遇的事:“阿越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回京城后,小屁孩儿居然收到了好多包裹……” 等了又等,都没等来在场两个女人的一句话。 张鈤山端不住了,只能站起身,主动开口:“梁弯,你忘了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面对张鈤山,梁弯习惯性白了他一眼,然后脑子才醒悟过来,瞪大了眼:“哈!对哦!我还真差点忘了!” 然后又惊讶,躲到凌越另一边,用看坏人的眼神看张鈤山:“原来神神秘秘把我约来这里的居然是你!好哇张鈤山你个王八蛋!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之前每次跟你的偶遇都特别刻意,后来还带我又是治伤又是给你饭店员工上药的,只怪我那时候脑子糊了屎,居然没看出来!” 张鈤山皱眉:“我以为,大家都是文明人。”用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俗? 梁弯鼻子都要气歪了:“我的文明只对人,对你我可文明不了一点!你差点就把我害死了!这次你不会又是想干什么坏事吧!我可告诉你,就算我要查我的身世来历,查张麒麟这个人,我梁弯,也绝对不会受你胁迫,和你同流合污,绝不!” 因为凌越就在她身边,所以她放狠话超大声的! 张鈤山抬手拍了拍额头,感觉头又要痛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也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纹身太敏感了。这次我约你过来,只是因为知道你在查张麒麟这个人,你信不信,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查下去,过几天你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刚放完狠话的梁弯眨巴眨巴眼,狐疑不决地瞅着张鈤山,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凌越也在两人的争吵中,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眉梢往下压了压,思索片刻,凌越问梁弯:“我可以看看你的纹身吗?” 梁弯还在犹豫呢,凌越出声,让她有了主心骨,自然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趁着在洗手间往背肩上敷热毛巾的功夫,梁弯试探着问凌越:“阿越,为什么张鈤山说我身上的纹身敏感?而且查张麒麟,还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天气回暖,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梁弯的右肩背后就浮现了一个红色的凤凰纹身。 凌越看了一会儿,给她把衣服拉了回去,斟酌片刻才说到:“确实敏感,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这个纹身的事吗?” 想到了因为这个纹身而遭遇的那些事,梁弯情绪低落。 抿唇吸了吸鼻子,她才可怜巴巴地说了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消不掉的纹身遭遇的那些唾骂指责嫌弃:“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我知道这很矫情,毕竟如果我老老实实过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但我……” 她眼眶通红,睫毛膏都化成了一团团黑渍糊在眼睛周围,又成了限量版熊猫眼。 就那么含着泪花,眼神脆弱地看着凌越:“我就是想,努力跨过这道坎。” 曾经的她太弱小了,只能在无数个夜里,捂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 现在有机会了,她只是想解救那个被困了二十几年的自己。 凌越很少对外人心软,因为自她有记忆起,接受的训练就是对别人心软,等于对自己残忍。 他们在刚能拿动刀的年纪,就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主动出击。 死的是别人,活下来的就会是自己。 那时候凌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对自己投来狩猎目光的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曜朝的贤王带领大军剿灭了前朝余孽,在一个暖阳斜空,微风正好的日子,骑着一匹干净圣洁的白马,出现在他们这群死士训练的大山里。 很多人都死了。 躲在暗处的凌越却只是望着骑在白马上的贤王,看他衣襟里斜插着的一束花,第一次没有了挥刀的想法。 死士放弃挥刀,便是放弃活下去。 至今凌越还能回想起那束花的模样。 那是山谷外面才会有的花,小小的凌越很多次从山上向外了望时看到过,一大片的姹紫嫣红,格外吸引她的目光。 能看到花的地方,是小凌越很喜欢去的位置,也因此,那里总是不缺埋伏起来想杀她的人。 她在那里看外面的花,也在那里杀了很多人。 她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然而最终她没有死在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山谷里,而是和几个被搜罗出来的小孩一起,站在了贤王面前,等待着他的判决。 另外几个小孩都比凌越小,大概是才送来的,抱成一团像几只鹌鹑。 只有凌越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看着贤王怀里的花,忽然用不熟练的官话问:“这些花,香吗?” 张鈤山站在阳台上,看着梁弯乘车离开。 等了一会儿,听到关门声响起。 他才回头,不赞同地看着凌越:“我以为,你不会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凌越挑眉:“你很了解我?” 显然,张鈤山已经明白打嘴仗,自己肯定是赢不了的。 所以他果断结束这个争论:“我只能说,你这个决定很不明智,你应该明白,她是最好的选择。” 梁弯身上有汪家的凤凰纹身,本身又不是汪家人,恰好还和黎蔟有颇深的交情。 让梁弯记下古潼京里的地图,再跟着黎蔟一起去古潼京,既能提高黎蔟的生存几率,也能混淆汪家的视听。 凌越也知道,如果拉梁弯入局,会更方便,“但你们不是非她不可。” 既然梁弯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愿意在一切结束之前远远躲开,耐心等待某一天,等到凌越带着答案回来告诉她。 凌越愿意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给梁弯一个选择的机会。 张鈤山摇摇头,转身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用一种深沉沧桑的语气说:“你真的认为她能躲得过去?” 似询问,似叹息,带着某种令人沉重的无奈慨叹。 张麒麟,绝对是个牵动三方势力的中心人物。 不管是汪家,张家还是九门。 早在梁弯开始查张麒麟的纹身时,她就已经进入了这些人的视野中。 凌越站在他身后,目光转向茶几桌面,那个巴掌大的盒子上。 那是张鈤山给梁弯准备的,里面是一张关于张麒麟逆行性失忆的诊断书。 茶几下抽屉里,还有一个文件袋,那同样是准备给梁弯的古潼京地图。 梁弯,汪家…… “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第56章 帮忙装逼 这次去的地方是缅边的一片丛林。 凌越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并不过多询问他们这次要来做什么。 倒是一直对张鈤山恭敬有加的罗雀,忽然出人意料地说出指令不明确,他无法完成任务的话。 这句话多少有些突兀,就连没什么心眼的坎肩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恰好这时有个村民路过,张鈤山带来的手下过去问了话,才知道原来这里又是炸石头又是烧树木开山的,是为了开采树化玉。 据说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 不过这个村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现得太突兀了。 果然,顺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张鈤山带着凌越他们找到了一处木屋,木屋里传来打斗声。 原来,这里是陈家驻守的据点,为的就是附近一个古墓。 这里的领头羊叫马爷,对方让凌越再一次见识了张鈤山这个九门会长当得到底有多窝囊。 身为会长的张鈤山都进来了,马爷还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 几句话的功夫,还把酒摆上了,以戏谑的表情逼迫张鈤山喝光这些酒再说。 见多了达官显贵皇室宗亲的凌越:“……” 很难不怀疑这些人是在玩过家家,所以九门协会就是闹着玩的? 就在凌越腹诽的时候,忽然发现张鈤山侧头看了她一眼。 凌越略一迟疑,还是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桌沿。 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桌却没有散架,而是往上微微一震,刚被马爷摆在那里的粗陶酒壶就飞了起来。 凌越横推一掌,击在酒壶上。 伴随着酒壶的碎裂声,酒水化作点点透明珠子一般,四散飞溅。 这些水珠犹如泼出去的一盘珍珠,迸射开来,每一滴都目标精准。 击中一个人,那人便惨叫一声,或是捂着额头倒在地上疯狂挣扎。 或是捂着脖颈赫赫喘气,痛到眼珠子都要爆出来。面目狰狞,青筋鼓动,看起来格外恐怖。 “啊好痛——!” “救、救命,赫——” “饶、饶了我——唔!” 马爷明明站在最前面,这些酒水化作的水珠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滴也没打到他身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马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半晌,他终于噗通跪在了地上,使劲向张鈤山磕头:“会长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老马绝无二话!” 原本只是想让凌越代替他掀桌的张鈤山:“……” 不过她的身手,确实很出人意料。 面对马爷的跪地服软,张鈤山微微抬起下巴,双手往后一背,潇洒转身。 只是转身之后,他暗暗压下的嘴角差点没绷住。 别说,这一招确实很适合装逼。既好看,又足够吓唬人,爽! 离开据点的时候,凌越注意到罗雀刻意放慢了脚步。 当他走到了最后,又前后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个提前打开的棒棒糖,取出糖塞进嘴里,糖纸叠了几下,从路过的树洞里丢了进去。 在罗雀看过来之前,凌越收回目光。 在看见通往地下的坑时,凌越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感到意外。 毕竟这群人的老本行就是挖坟掘墓。 但看见张鈤山有模有样地查看泥土,对照古籍分析该进哪个洞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世代挖墓,各大陵墓地宫是不是都有你们的补给点了?” 就跟那些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似的。 等以后没墓可挖了,他们还可以直接改行当考古的,把这些墓都开发出来,做成旅游景区。 据说张鈤山出自千年挖坟世家张家。 一个这么大的神秘家族,把挖坟掘墓当成家族事业,做大做强。千百年来,那些重要的墓穴陵寝,想必他们已经熟得比墓主还熟吧? 资料一代代传承下来,改行当导游的时候都不怕没话可说。 凌越自然不知道张家是出了名的话少,偶尔出几个话多的,都足以载入族册了。 导游这一行,他们把握不住。 正弯腰查看洞里情况的张鈤山闻言,重新站直了腰,扭头给了她一个表情,让她自行体会。 凌越:不体会,谢谢。 根据张鈤山分析,这里是一座修葺方式极其凶戾的孤陵,只有一处罩门。 如果有人从其他方向进入,必死无疑。 看着几乎每个洞口都有一个撅着屁股把脸埋进地里死去的人,凌越暗自越发警惕。 死不可怕,死成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张鈤山让坎肩和罗雀在外面望风,自己在坑里一番查看,最后找出了一个被隐藏在泥墙后的另一个地洞。 凌越目光落在他探查机关时异常修长的两根手指上,发丘指,张家纹身外的另一个标志。 “一会儿进去,都小心一点!”张鈤山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刚打开的地洞,发现里面几乎一步一尸,可知其中凶险,神色也越发凝重。 交代完,他又回头看了凌越一眼,“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 无邪让人传话回来时,特意交代过,这个叫凌越的人对倒斗之事,一无所知。 这么好用的帮手,张鈤山当然不愿意让她就因为一些小失误,就此折在下面。 凌越点头,神色肃然。 虽然领导能力有待质疑,但在干实事上,张鈤山还是无可指摘的,一马当先就钻进了地洞。 凌越紧随其后。 余下的伙计背着装备鱼贯而入。 一段低矮逼仄的地洞过后,很快就到了一段粗糙的地下甬道。 走在凌越身后的一个伙计忽然被地上散落的骸骨绊了一下,跪倒在地后,身体晃了晃。 而后双手撑着地面,脑袋使劲往上仰,却越来越低垂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巨力往地上吸。 其他伙计见状,立刻想要上前把人拉起来,张鈤山却道:“别动!后退!” 凌越踩着张鈤山留下的脚印,往旁边站了两步,借着其他人打的手电光凝眸看向那名伙计。 伴随着脸被吸得埋进土里,伙计的手和脚都在挣扎,却挣脱不开半分。 难道其他死掉的人,都是这样活生生把自己埋进土里闷死的? 张鈤山似是看出了点什么,让伙计拿来一根伸缩鱼竿,横架在甬道上方,整个人挂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拽那名伙计。 就在张鈤山动作间,凌越像是从泥里看到了点什么东西在动。 同一时间,张鈤山目光恍惚了一瞬,抬头望着甬道上方,像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存在。 凌越暗道不好,端老太爷别是太久没下地,手艺生疏,就这么把自己挂在这儿了吧! 他这副神色恍惚的样子,上次还是黎蔟被蛇咬了看到另一个记忆画面时凌越见过。 猜测他大概是中了招,陷入了幻觉中,凌越反手抽出墨竹,甩开长棍。 一端撑在地上脚印中,凌越斜踩着长棍,如猴子攀月,翻身上了张鈤山上方。 抬手正要给他一巴掌,让他醒醒神。还没挥下去,张鈤山就重新聚焦了双眼,正好对上凌越的目光。 凌越:“……” 有点可惜。 情绪无缝衔接,凌越皱眉询问:“张老板,你没事吧?” 张鈤山缓了缓神,原本看见佛爷还有些情绪低落,冷不丁又看见凌越,以及她那即将挥下来的巴掌。 张鈤山emo不起来了,他声音有些低沉,难得面无表情地调侃了一句:“你看起来很失望。” 凌越眉头皱得更紧了,绷着脸凛然道:“张老板你看错了!” 张鈤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次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伙计一把拽了起来,而后自己翻身下了鱼竿。 凌越紧随其后,落下的位置还是刚才站的那个脚印。 张鈤山垂眸看了她的脚一眼,将刚才那个伙计打晕,丢给其余人:“你们先退出去,记住,踩着脚印出去!” 几个伙计还有些犹豫,张鈤山已经叫了凌越一声,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了。 第57章 土司像和古潼京【礼物加更】 “刚才那个伙计,是因为泥土里的东西吗?”等人走了,凌越才出声询问。 张鈤山也不意外凌越能发现泥土里的东西,“嗯”了一声,晃着手电筒四处看。 “是幻觉?”凌越觉得挺神奇的。 她以前了解到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要么是毒,要么是某种特殊植物散发的气味。 张鈤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对墓里的东西,确实不了解。” 凌越无语:“您认为,正常人会特意了解墓里的东西吗?” 张鈤山有心想说会啊,但仔细想想,好像她说得也有道理。 他以及他接触到的人之所以会对墓里的知识有所了解,其实也是因为一直有接触。 只是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久了,张鈤山也难免犯了习惯性错误,以为很多常识问题都是很普遍的。 怪不得黑瞎子和无邪会认为凌越来历没问题,就这言语间对挖坟掘墓的不喜,汪家想特意培养恐怕都不容易。 毕竟,汪家的人,就没有不下地做任务的。 张鈤山清了清嗓子,不搭凌越的那句话,转而简单说起墓里惯用的防盗机制:“地宫陵墓为了防盗,多用两种方式,一为机关阵法,二来具有特殊属性的生物……” 像古潼京,机关阵法且不说,特殊生物就是具备共生能力的尸鳖和九头蛇柏、白蛇和黑毛蛇。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看到了一扇石门,石门前还跪了几个死人。 死掉的姿势和刚才那个伙计一样,脸埋在地上,作五体投地跪伏状。 凌越用手电筒照着这几人看了半晌,电筒光聚焦在其中一人的脑袋边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正待她上前仔细观察一下这防盗生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时,身后甬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凌越转身,一旁摸索机关的张鈤山也走了回来。 从甬道里带着人手走出来的,是一个面有凶横之色的中年男人。 看见两人后,来人的目光在凌越这张生面孔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鈤山脸上。 对方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张鈤山。 正是凌越以为对方要出手的时候,这人却突兀地抱了张鈤山一下。 站在侧面的凌越敏锐地察觉到,这人抱住张鈤山后,目光在张鈤山耳朵脖颈的位置连番扫过。 还动了动鼻子,闻嗅了几次。 这是在判定眼前的张鈤山是不是人假扮的? 看来汪家对陈家,也是多有渗透。 “会长,您来这儿,怎么不知道通知我一声?要是早知道您来,我能不提前接待?咱还是不是朋友了!”来人话里话外都是尊敬,可动作间却时不时拍拍张鈤山手臂肩膀,这是上位者惯有的肢体语言。 凌越也就明白了。 好嘛,又是一个不把端老太爷放在眼里的九门当家。 凌越斜眼瞥张鈤山,张鈤山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回头瞅了她一眼。 不管这一眼有没有什么暗示,凌越都决定理解成:别轻举妄动。 好的没问题。 在陈斤水话里话外都是张鈤山要死在这里的言语挑衅下,端老太爷脾气很好地不跟人计较。 甚至还点出了这道石门前为什么人一上去就会死的原理:“这种虫子,叫土虱,身体里含有致幻毒素,一旦死亡,就会释放出来。” 凌越之前在泥土里看到的就是这种虫子。 虫子很小,比芝麻还小数倍,颜色又与这里的泥土一致。只要它们不动,确实很难被发现。 但是这个陈当家带人在这里挖了十年都没能进去石门,也没发现这种虫子…… 凌越暗中抬眸看了看陈斤水。 他究竟是别有目的的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会长,既然您都来这儿了,要不然,咱们俩一起进去?你先走,我们在后面保护你。”陈斤水真的很会说话。 保护人就是这么保护的,将人护至身前? 凌越腹诽的功夫,陈斤水话头一转,“前几天就听闻,咱们道上来了位高手,似乎是无邪那边的人。倒是没想到,这位高手,原来是会长您身边的,不知是打哪找来的高手?” 张鈤山没搭理他,点了罗雀跟着一起进去,又让坎肩回新月饭店,给伊老板带句话:“就说,一切顺利。” 凌越不觉得这真就是一句报喜不报忧的话。 看来不管是陈斤水的到来,还是墓里的情况,都和他们计划中预想的一样。 所以这位陈当家,在无邪的计划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或许,无邪的计划,对付的不单单是汪家。 凌越思索着目前她接触过的九门几家,霍、李、陈,据说还有个齐家,和李家几乎同进同退。 剩下五门,张鈤山姑且代表佛爷的张家,红府已经绝后,留下的势力由解家接手。 黑背在老九门时就是一人一门,刀客死后,就算绝门了。 听闻解当家和无邪关系莫逆,至今解当家还替无邪担着几个亿的债务。 张、吴、解…… 九门的内部对抗,亦或势力争斗? 只是就目前凌越所见所感,不管是端老太爷还是无邪,都不像野心勃勃的人。 难道是至今还未出现的解家,想要侵吞其他几家,在这条道上做个龙头老大? 凌越习惯性往阴谋诡道上推测。 毕竟就她目前对盗墓贼的印象,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解家自老九门时期,就颇有一家挣钱几家花的优良传统。 如今的解雨晨,更是无邪小团队的专属财神爷。 思索间,张鈤山已经和陈斤水达成协议,双方带着各自的人手,由张鈤山打开了石门机关。 进入墓门后,过了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仿佛未经雕琢,是个自然形成的巨大洞穴。 挡在最前面的,是一片带着铁刺的铁网围成的百转曲折的过道。 视线穿过铁网过道,远远就能看见一座古朴大气的石像。 看见石像,陈斤水眼睛一亮,行动间也多了几分急切,不顾张鈤山凝重的神色,挥了挥手,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伙计立刻钻进了铁网过道中。 生怕被张鈤山抢了先。 张鈤山回头看了凌越一眼,对她的沉稳谨慎很满意:“这些铁网肯定不简单,跟着我,不要乱走。” 凌越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下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她不要乱走。 她自然不知道无邪让人带话的时候,再三强调她对地下的东西不了解,还多次拜托他多照顾几分。 如果非要追溯缘由,大概是她在地宫两次三番的失踪吧。 进入铁网过道后,很快就发生了意外。 不管是张鈤山还是凌越,明明都在尽量走中间,避开旁边的铁刺网,却还是莫名其妙被割破了衣袖,在人身上划出一条条伤口。 更诡异的是,伤口流出来的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转瞬间就消失在铁网上。 凌越皱眉,垂眸看着手臂上的血痕思索片刻,而后放慢了脚步,抽出墨竹,将之贴着铁刺网向前滑动。 果然! 明明肉眼看见的铁刺距离墨竹还有至少二十厘米的距离,墨竹却已经撞上了铁刺网。 凌越手上略微用力,墨竹与铁刺网的碰撞,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走在前面的张鈤山也在她动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这里。 见状,也顿时明白过来,将目光投向石像那边自动燃起的烛光:“眼见不一定为实,看来,是那边的烛光造成的光影错觉,让我们看到的和碰到的无法完全一致。” 在陵墓机关这上面,张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世家。 张鈤山搞清楚原理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机关,带着凌越和罗雀走出了铁丝网过道。 反观抢先一步的陈斤水,即便用伙计贴身保护,试图挥刀砍开铁丝网,依旧被困在里面不得其法。 隔着铁丝网,看见凌越他们三人已经走了出去,陈斤水眼珠子一转,拽着一个伙计就往铁丝网上推。 伙计被推到铁丝网上,瞬间叫锋利异常的铁刺扎得惨叫连连。 陈斤水却不在意,又选了一面铁丝网,再用一个伙计去试路。 如此再三,终于让陈斤水找到了可以直接穿过的铁丝网,顺利走出了这片机关。 眼看石像就在眼前,陈斤水兴奋地说:“这就是佛爷进古潼京前,让人打造的土司石像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它居然一直就在我的脚下!” 又是和佛爷、古潼京有关的?! 凌越眉目一凝,再看这座石像,便多了几分慎重。 或许,这里也有与古潼京有关的线索。 当年的那位佛爷,究竟为什么会在千里之外让人打造这样一尊石像? 陈家在这里守了十年,那陈斤水当上家主的前六十几年,为何这座位于陈家势力范围内的孤陵一直好好地? 当时那位陈当家,陈皮,可是一位从老九门一路走来的狠角色。 第58章 优秀的马仔凌越 兴奋地说了几句话后,陈斤水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带着伙计就往石像那边冲。 凌越看到这里,有点相信这位不是故意演的了。 毕竟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位是吃一堑再吃一堑。 进来的铁网迷宫就那么凶险,石像脚下的台阶上还躺满了尸骸。 其中更有尸骸右手有着明显的发丘指指骨,可见死在这里的人并不简单。 所以陈斤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比拥有发丘指的人还厉害? 张鈤山也不阻止,或许更有拿陈斤水等人试水的意思。 等到陈斤水等人全部中招,像人偶一样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摇摇晃晃往台阶方向走的时候。 张鈤山才出手,“凌越,你留在这里,罗雀,和我一起救人!” 张鈤山和罗雀把人都或踢或甩,弄出了那个范围,陈斤水等人才醒过神来,厚着脸皮跟张鈤山道了谢,然后打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鈤山背着手,看向油灯的方向:“当初佛爷建造这座石像,就是为了镇压下面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明白自己今天是拿不到东西了,陈斤水又不愿意让张鈤山继续留在这里,于是邀请张鈤山出去吃饭喝酒。 以招待为由,想先把人弄出去。 反正这座孤陵就在他陈家的地盘上,回头他再带人进来,只要肯用人命铺路,总能拿到石像下的东西! 陈家上一任家主陈皮生平下了那么多斗,死后却一毛钱都没给陈斤水留下。 因此陈斤水笃定石像下面藏着陈皮的宝藏,他是必定要把石像翻过来犁几遍的! 可惜陈斤水的主意注定落空,众人刚转身的功夫,地宫里就一阵地动山摇。 不知是触动了机关,还是上面有人做了什么,石头塌方滚落,眨眼间就把石门堵了。 陈斤水焦急:“糟了!这下怎么出去?!” 招呼着伙计,就让人去搬石头,想看看能不能把石门挖出来。 张鈤山泼冷水:“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你把石门挖出来,你能确定外面的甬道还能走?” 陈斤水咬牙,“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里等死吧!” 张鈤山将目光放到石像上方:“一出去就塌方,说明这里的主人不想让咱们出去。” 他把审视的视线转到陈斤水身上:“你陈家是这里的主人,你就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陈斤水眼神发狠,抬手想做什么。 张鈤山冲凌越的方向风轻云淡的一挥手,凌越就像最优秀的打手一样,忽的一下,将她手中的墨竹搭在了陈斤水肩膀上。 陈斤水只觉得有千斤重量压在他肩上,一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刚生出的心思立马散了,乖乖交代:“会长,别动手,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其实这里,我之前也没进来过,只知道陈阿公当年和佛爷有过一个交易,陈阿公要帮佛爷建一座地下迷宫放点东西。” 张鈤山再次抬手。 优秀马仔凌越收回墨竹。 陈斤水揉着肩膀,眼神一下一下地往凌越脸上瞥,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又蠢又毒的鬼主意。 陈斤水又说了陈阿公什么东西都没给他留下,他这才想找到这座迷宫,看看陈阿公的财宝是不是都在里面:“只是没想到,我一直想找的迷宫,居然就在古树底下!” 想到陈皮临死前还放下狠话,说就算他死了,也不准有人靠近古树,陈斤水又是一顿咬牙切齿。 这个老东西,死了都不愿意把手里的宝贝交出来! 正说着话,陈斤水忽然朝凌越甩出一枚闪烁着寒光的九爪钩,直指凌越面门。 凌越不慌不忙,一个后仰下腰,侧身蝎子甩尾,将九爪钩又以更迅猛的力道踢了回去。 陈斤水脸色一变,狼狈地丢开锁链,往旁边一扑,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 凌越:“……” 真的,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给了张鈤山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凌越默默抱着墨竹站在旁边继续充当背景板。 不知道为什么,张鈤山就感觉有点尴尬。 明明被收拾的是陈斤水,他就突然有种自家不争气的败家子丢脸丢到外国去了的尴尬。 陈斤水扶着老腰一顿哎呀哎呀地叫唤,他仅剩的两个伙计迟疑地上来扶起了当家的,低着头没敢吭声。 经过这么一遭尴尬的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的偷袭,陈斤水暂且老实了。 一边悻悻然对张鈤山笑,一边偷偷打手势,让伙计去对面墙上抠被凌越一脚踢得陷进石壁中的九爪钩。 没办法,兜里没钱。 这九爪钩可是他费大价钱让人专门打造的,总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吧? 不能踩到台阶那一片的地面,又要上石像寻找其他出口。 张鈤山让罗雀用钓鱼线勾住石像手指,两根鱼线拉紧绑在下面的石头上,临时搭出了一条绳索。 陈斤水虽然蠢了点毒了点,身手还是有一点的。在用两个伙计在前面垫脚之后,踩着鱼线就有惊无险地上了石像。 比起陈斤水的笨重,张鈤山就轻松了很多,装逼的风范一点不减。 在踩到石像上后,张鈤山正要回头招呼凌越,却不想一转身,凌越已经紧随其后。 只见她在鱼线上轻轻点了几下,整个人如凌空飞渡,已然轻飘飘站在了陈斤水旁边。 看见她这一手,陈斤水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总感觉只要自己打什么鬼主意,就会被这人收拾,搞得陈斤水心里打小算盘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罗雀上来时,鱼线忽然断了,好在他及时甩出另一根鱼线,把自己挂在了半空。 下面的两个伙计却惨叫起来,原来是石像下面的尸鳖被惊动了,全都跑出来爬到了两人身上啃咬。 张鈤山看了看,等罗雀安全爬上石像后,让他用鱼线救人。 凌越转身观察石像上面,发现这座石像打造得确实很古朴。 除了基础的眉眼五官身躯四肢,其他部分都很粗糙。 仿佛打造的时候很匆忙。 这样的石像,真的能如张鈤山说的那样,对未知存在起到镇压作用? 恐怕,真正用来镇压未知存在的,是石像里的某些东西吧。 第59章 石头里开出的花! 凌越从腰间侧兜里掏出冰蚕丝手套,缓缓戴上,而后伸手顺着石像慢慢摸索。 冰蚕丝织成的手套异常轻薄细腻,戴在手上,犹如第二层肌肤。水火不侵百毒不扰的同时,也不会影响手部对外界的探知触觉。 顺着石像边沿蔓延出去的石壁一点点摸索,凌越一路往上,踩着石壁找到了一团树根掩盖下的出口。 在脑海里对照了一下地上地下的位置,大概猜测出这里上去,应该就是古树的另一个地洞。 怪不得陈斤水那老六发现石门被堵后,慌张的样子没持续多久,就忽然演得很假。 看来他是想起了这里还有个出口。 虽然没找到别的自己想要的线索,好歹找到了出口,凌越准备下去。 却在回程中经过一个低矮的石洞,打着手电筒想要钻进去查看的时候,挨着洞口石壁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凌越回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被铁刺割伤的伤口又裂开了。 伤口里的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吸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一道血雾,很快消失不见。 凌越退了出来,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这面石壁。 血还在不断被吸出来,凌越不忙着阻止,反而伸手往伤口处狠狠一捏。 一大团血液立刻被吸了出来。 因为血液比较多,在空中形成的血雾更加明显。 凌越目光紧紧锁住血雾,最终顺着血雾消失的方向,发现了一块特殊的石头。 石头一大半镶嵌在石壁中,颜色比周围的石头略深,用手电筒一照,微微泛红。 有种赤铁矿石的即视感。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张鈤山他们的伤口也感受到了吸力,此时正在用绷带包扎伤口。 罗雀救上来的两个伙计身上伤口最多,血液不断被吸出,发出阵阵惶恐的痛呼。 掏出匕首,凌越将石头抠了出来。 石头的靠近,让她伤口的血液越发躁动,不断被强行吸出来,全都消失在石头中。 石头里的红色,也肉眼可见的在变浓。 如果就这样带着石头,凌越大概会被吸得失血过多直接晕厥。 想了想,凌越先撕了一截贴身的体恤衫将伤口紧紧扎起来,又点了手臂上方的止血穴位。 其实她很好奇,这块石头吸饱了血,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除了人血,它还会吸其他血吗? 同时,她也大概猜到,之前的铁丝网,以及石像,里面大概都掺了这种特殊矿石。 将矿石装进腰包里,凌越一步步走回陈斤水他们那边。 在某个距离往前一步的时候,听到陈斤水的惊呼声:“怎么还在吸血!这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凌越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陈斤水的咋呼声很快就变成了骂骂咧咧,看来是没有出现被吸血的状况了。 “张会长,还要请你下去帮我拿那个盒子了。”陈斤水发现身上的伤没有再出什么状况。 但也心里毛毛的,只想赶紧出去,语气越发强硬,说是请,却是把陈阿公和佛爷也搬了出来。 凌越顺着两人的目光往下,看见石像手掌下的缝隙里确实有个盒子,主动开口:“有我在,何须劳烦张老板,我去吧!” 说罢,不等两人开口,凌越已经翻身从石像手腕的部位翻身跳了下去。 在陈斤水和张鈤山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她在石像上跳了几下,顺利来到缝隙下方。 陈斤水忍不住喊了一声:“好俊的轻身功法!小姑娘,快!快把盒子拿出来给我!” 张鈤山皱眉,有点明白为什么无邪让人传个话都要再三强调。 看来之前他的再三叮嘱,让她不要乱跑,还是没落到点子上。 另一边,看到凌越的动作,罗雀也不自觉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个凌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的事,一点都查不到?仿佛整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 也不知道,九门忽然多出这样一个帮手,对他们汪家有没有影响。 想到上面传来的最新指令,罗雀有些为难。 找到适当的时机,多和这个凌越接触,可之前他已经尽量想办法和对方接触了。 然而对方性子冷傲孤僻,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便是你杵到她眼前,她也能将你视若空气。 “哎!快拿上来!那是我陈家的东西!”陈斤水的大喊大叫唤回了罗雀的思绪。 从他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凌越在下面的动作。 虽然很快,但凌越确是借着石像手掌的遮挡,临时停留在一处缝隙里,迅速打开盒子,翻看起里面的东西。 罗雀见状,心头一动,明白这人是有自己的私心。 说不定,接近无邪,站在张鈤山身边,本身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因着怀了点小心思,在发现张鈤山蹲下身要往凌越那个方向张望时,罗雀忽然出声:“会长,这两人身上的尸鳖该怎么处理?” 张鈤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翻开书页一目十行的凌越闻言,也往罗雀那边看了一眼。 恰好罗雀就在等这一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罗雀率先转开视线,按照张鈤山的指点,去给两个伙计撬钻进皮肉里的尸鳖去了。 盒子里的书用的是月氏文书写,记录的内容与古潼京有关。 凌越有专门训练过的速记能力,一面纸上的所有内容,可以强行烙进脑海中。 这种强行记忆,能保证三天内不褪。 这本书并不厚,记录的内容也有限,十个呼吸的功夫凌越就翻完了。 在陈斤水越发暴躁的呼喊声中,凌越将书重新装回盒子里,应了一声:“等一下,卡住了!” 不待上面的陈斤水问什么卡住了,卡在哪里了,凌越已经一个鹞子翻身,从下面翻了上来。 陈斤水迫不及待冲了上去,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有些失望:“怎么就是一本破经书?!” 张鈤山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遥遥看了一眼:“是古潼京。” 陈斤水一听,也不失望了,连忙把盒子一丢,宝贝地捧着书翻来翻去。 明明看不懂也不耽误他稀罕这本书:“原来当年四阿公留在这里的,就是古潼京的宝贝!哈哈,看来,这古潼京,我陈家是非去不可了!” 张鈤山有心劝阻,却不想陈斤水早就打起了小算盘,趁着张鈤山和凌越不注意,悄悄放了一包炸药在旁边,自己跑开的同时引爆了炸药。 凌越和张鈤山被炸药一挡,石像也开始晃动起来,一时站立不稳,只能看着陈斤水跟打了鸡血一样往上爬。 凌越知道他是要从上面的出口出去,立刻跟张鈤山说:“出口在上面那团树根里!” 张鈤山目光闪烁,忽然回头朝罗雀喊了一声:“罗雀,你上去拦住他!” 罗雀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找到一处凸起的石头,甩出鱼线,自己很快就顺着鱼线爬了上去。 罗雀有鱼线作弊,后发先至,很快就和陈斤水在上面缠斗起来。 最后陈斤水又丢出一包炸药,炸得石像开始碎裂,整个地宫也剧烈晃动起来。 躺在石像另一只手臂上的那两个伙计惨叫着滚了下去,很快就摔死在了一群尸鳖中。 眼看这里就要坍塌了,出口也受到影响,开始出现崩塌,陈斤水赶紧趁着洞口被封住前钻了出去。 “会长!”罗雀担心地朝下面大喊。 张鈤山喝止他想要下来的动作:“你先出去!想办法来救我们!”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罗雀追着陈斤水提前离开,只是一堆意外拼凑而成的巧合。 但凌越却知道,这个巧合并不巧。 等这里只剩下凌越和张鈤山,他转头看了凌越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话落,他扯着罗雀刚才留下的鱼线,就直接跳了下去,躲开滚落的石头,直奔那几盏灯的方向。 就知道这位老太爷有别的打算! 凌越正准备跳到另一边,好居高临下看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取木盒时避开上面视线,临时停留过的狭窄石台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地绽开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红。 凌越转回目光,换了个站位探下半个身子去看,那竟是一朵在平台下石窝里突兀开放的花! 这是什么东西?! 第60章 遗落的女麒麟?【礼物加更】 张鈤山对这座孤陵只能说有所了解。 这次下来,也是为了找机会拿走当年佛爷用特殊石矿打造的土司石像,镇压在下面的一样东西。 它原本就来自古潼京,时隔多年,也是时候回到古潼京了。 顺利把罗雀等人弄走后,张鈤山知道这座地宫坚持不了多久,迅速跳下石像直奔烛台。 用张家特殊的手法开了机关,取出东西。 转身正要回石像上,就看见无邪送来的小姑娘伴随着石像的坍塌,忽然从半空中晃了下来。 却不是摔下来,而是被她手腕上一根细如发丝的白色丝线挂在了半空! 看样子,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利用丝线临时往下滑到了石像的某个部位,却又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若不是她左手还缠着丝线没松开,这会儿怕是人已经摔下来喂尸鳖了。 地宫顶上的石头还在不停往下掉,挂在半空的凌越随时可能会被石头砸中。 张鈤山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拽着鱼线踩着石像就爬了上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她右手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顾不上查看,张鈤山一手捞住她的腰,带着就想往上爬。 却不想一带之下,张鈤山手里的鱼线直接就给崩断了。 要不是他还紧紧箍着凌越的腰,现在他人已经掉下去了。 张鈤山:“!!!” 一直绷着的淡定从容脸瞬间破功。 她手上的到底是什么线,看起来那么细,同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居然还一点要崩断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几块大石头同时从头顶掉了下来,张鈤山一脚蹬在石像上,勉强带着两人闪躲开来。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张鈤山伸手,想要抓住凌越手上的丝线上去。 然而只稍微一触碰,他手心就被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这丝线怎么如此锋利! 凌越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张鈤山看了一眼她手上雪白钩花的蚕丝手套。 花半秒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把她手上的手套取下来自己戴上…… 张鈤山头疼。 半分钟后。 张鈤山气喘吁吁地将凌越抱在靠墙角的位置,丢开手上再一次割成布条的衣服,握着割伤的左手闭了闭眼。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回头看了眼至今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的白色丝线,张鈤山更头疼了:这到底是什么机关!难道只能射出去,不能收回来? 绝不可能! 天知道刚才他把丝线嵌进石头里的箭矢抠出来的时候有多狼狈,还好这里除了晕倒的凌越,没有其他人看到。 否则他真的要在家里蹲个十年八年才出门! 而且凌越身上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苗条得没多少肉,一抱之下差点因为一时大意,给他整出个手臂肌肉拉伤,外带闪了老腰。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人弄醒。 直接带她出去是不可能了,拆了他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 “凌越,醒醒!快醒醒!”地宫都要塌到他们这边来了,张鈤山喊了几声。 想到之前自己中幻觉的时候凌越抬起的巴掌,犹豫了一下,他到底还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暖阳微斜,一阵风吹过,带来无比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花香不香?”男人一身蟒袍,没有披甲持刀,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上,微微俯身,儒雅端方的脸上是温和的笑。 他眼角鱼尾似的皱纹里,仿佛也带着岁月赋予的宽和从容。 凌越抬头望着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忽然,男人浅金色的蟒袍上出现一点点灰烬似的斑驳,并肉眼可见的扩大。 灰烬的斑驳来势汹汹,似一头带来毁灭的猛兽,咆哮吞噬着一切。 男人也如纸人,沾染了火焰,眨眼间就烧成了一片灰烬。 最后只剩一副漆黑如炭的骷髅,还坐在同样燃烧起熊熊烈火的马上,张开黑洞似的嘴冲她开开合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一双跳跃着诡异绿色火焰的空洞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 凌越心中猛然一痛…… “凌越——!” 心口传来真实的剧痛,将凌越混乱的意识强行拉了出来,她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倏然睁开了眼睛。 看她痛得脸色苍白,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鈤山看了看自己的发丘指,默默缩回了手,脸上又是一如往常的淡定从容:“凌越,你醒了?再不醒,我们就要一起被埋在下面了。” 凌越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流光似的记忆碎片在不断飞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急促地喘息,眼神失焦,迫切地想要去抓住它们。 明明都是关于久远以前的回忆,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慌? 然而坍塌的地宫不允许她再耽误下去,张鈤山拉着她躲开侧面滚过来的巨石,凌越回过神来,转眼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雪丝。 运转内力,触发手镯内部的机关,雪丝瞬间缩了回去。 摸了摸墨竹,还在后腰处腰包自带的挂扣上挂着。 回来后特意买的腰包也没有破损,东西都还在。 等摸索了几下,凌越才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 张开下意识紧握的右手,一段残留的花梗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化作灰烬。 张鈤山看见那段花梗,难掩惊讶,直接上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藏海花?!” 抬眸对上凌越茫然的神色,张鈤山眉头紧锁,喃喃道:“怪不得你刚才突然昏迷不醒……” 藏海花有毒,即便是身为张家麒麟,也不敢长时间逗留在藏海花花田中。 曾经负责去康巴落采摘藏海花的族人,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采摘任务。 但是凌越没有张家血脉,为什么又能在中了藏海花的毒后,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昏迷。 利用痛穴刺激,还能醒得这么快。 张鈤山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彻底塌掉了!” 凌越默默起身,跟着张鈤山一路往上攀爬。 直到之前凌越发现特殊矿石的那个矮洞,张鈤山弯腰钻了进去,凌越也紧随其后。 进去后又顺着地洞往前走了一段路,地洞上面就陆续出现树根。 张鈤山打着手电筒在外面带路,最后找到了一个出去的洞口。 等到二人爬出来一看,才发现这个出口居然就在之前陈家据点的灶台下。 “看来,这座孤陵早就被老鼠打通了。” 到处都是洞,之前下去的地洞,陈斤水和罗雀爬出去的树洞,以及这个灶洞。 都快被打成马蜂窝了。 张鈤山感慨一句,转身回头,看向凌越,目光里满是审视:“凌越,你到底是谁?” 这一路张鈤山想了很多,最终只能想到,凌越会不会是张家遗落在外的女麒麟? 毕竟藏海花的毒性,不是谁都能撑住的。 普通人接触到藏海花,会迅速陷入假死状态。 如果没有特殊的解药及时喂下,假死就会变成真死。 可凌越除了短暂昏迷后,一路走来,竟是行走自如,半点异样也无。 凌越的情绪不高,她对昏迷中那个短暂的梦莫名在意。 此时再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凌越抬眸,冷淡的对上张鈤山的双眸,不避不闪,语气平淡:“张老板,你怎么不穿衣服?” 心脏砰砰直跳,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紧张,仿佛在等待某个答案的张鈤山手上一软,手里握着的手电筒滚落在地。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转身,努力展肩挺胸,让自己显得如往常那样淡定从容。 只是紧绷的肌肉和差点顺拐的长腿,不经意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身上半显的麒麟纹身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得越发清晰灵动。 感受到背后灼灼目光,张鈤山真的很想冲回去怼着她的脸跟她说:我不穿衣服是因为我不想穿衣服吗?是不想吗?啊! 第61章 接应解雨晨 有藏海花的地方,必有金球虫。 张鈤山出来后,很快就在刚才进去的那个土坑里找到了正带着伙计想从外面挖通墓门的罗雀。 看到张鈤山和凌越从后面走来,张鈤山身上还没了衣服,罗雀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找来一件衣服递给张鈤山。 重新穿上衣服,挡住了某人一路走来都没停下往他身上描摹的视线。 张鈤山暗自松了口气,交代罗雀:“不用挖了,直接用炸药,把这里彻底封死。” 如果让金球虫跑出来,恐怕这片森林都不能有活物。 好在没有藏海花的滋养,二者呈共生关系的金球虫也无法繁衍,在地下沉睡个几十年,也就断了生机。 罗雀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伙计布置好一切,从每一个可以通往地下孤陵的地洞都塞了足量的火药。 伴随着阵阵轰隆声,地动山摇,当年陈家四阿公和佛爷共同铸造的秘密地宫,就此彻底消失。 “罗雀,解当家应该快要到了,你代我去接应一下。”张鈤山吩咐罗雀。 罗雀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应声:“是,我现在就去。”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听到解家当家人的消息。 等罗雀走了,凌越随口一问:“为什么要他去接?” 难道张鈤山也对解家多有算计?要不然,怎么明知罗雀有问题,还派他去接人? 凌越是怀揣着能得到解答就算赚,没得到解答也不亏的想法。 没想到张鈤山居然真的给予了正面回答:“因为有一场戏,需要他去才能开演。” 一辆疾驰的火车上,解雨辰看了坐在对面吃着棒棒糖闭目养神的罗雀一眼,估摸着时间,拿起黑伞起身走出包厢。 才刚走出去,走道上左右两边就有数人逼近。 解雨辰看了眼玻璃窗外的景色,果断迎上其中一方。 打斗的声音很快让包厢里的罗雀也走了出来,两人在狭窄的走道上,和几个汪家人交上了手。 即便解雨辰和罗雀都是好手,却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解雨辰一个不防,被汪家人用绳子套住脖颈扯住时,罗雀被逼得连连后退。 倏然,一把小刀被甩了出去,带着刺破空气的声音,直指罗雀眉心。 关键时刻,解雨辰反手割断脖颈上的绳子,甩出手中黑伞,替罗雀挡了这一下。 他自己却因为躲闪不及,被汪家人一刀捅进心口。 解雨辰一口血吐出,仓皇之下,勉强拉开车窗,慌不择路地跳了出去。 这会儿火车正好经过一座高桥,桥下是湍急的涧谷。 这种水势,就算是汪家的高手完好无损时跳下去,也不一定能生还。 汪家人和罗雀纷纷探头往下看,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色消失在飞溅翻滚成白色的水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名汪家人皱眉:“还要追吗?” 罗雀回头,看着地上那把刚给他挡了一刀的黑伞,摇头:“他的计划被我们打乱了,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他另一个假死计划的落脚点。” 除非想自杀,否则怎么可能会选择这种地方设计假死! 这里不仅是水势最为湍急险恶的涧谷,数千米内的两岸全是陡壁悬崖,暗流礁石多不胜数,便是本地善水的高手来了,都不敢轻易尝试。 更别说解雨辰身负重伤…… 其他几个汪家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保险起见,其中一人还是表示:“待会儿下车,分头行动,一队人顺着河往下找,一队人回去交任务。” 说话的人转头看向罗雀。 罗雀点头:“我会回去跟张鈤山交差,之后跟在他身边!” 说是交差,其实也是盯着张鈤山,看看他是否有其他异动。 只要张鈤山没有消失,解雨辰的死亡,就绝对是已定事实。 想到这里时,罗雀脑海里闪过凌越的身影,如果是她…… 按下这个想法,罗雀和几人分开,作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回去给张鈤山那边打电话。 在电话里,罗雀清楚地听见了坎肩在和凌越说话的声音,这让他刚才隐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看来,解雨辰确实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他想要利用汪家人假死脱身,却没想到汪家早就得到消息,将动手的时间地点都提前了,让他根本没机会等到他预先设定好的利用黑伞跳崖假死的位置。 挂掉电话,罗雀收起凝重的神色,看着那把为他挡了一刀的黑伞,喃喃道:“跟着我,你还能留个尸骨。” 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了。 说罢,罗雀随手将黑伞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一辆车。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张鈤山淡定地走回柜台边,把录音机关掉。 房间里,凌越和坎肩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轰隆的火车没有为任何人停留,驶过高桥后,很快钻进了隧道。 高桥之下,山涧湍急的水流中,早就等在那里的凌越早在听见火车的声音时,就暂时停止了在心里暗骂端老太爷不做人。 表面上派了罗雀去接那什么解雨辰,回头就让她暗中来到这处山涧,让她在水里等着接应。 来之前,凌越想着不就是下水么? 能有多难呢? 轻松拿捏。 到了这里之后,看着轰隆的水声,和撞在峭壁上水花能迸出十来米高的涧水,凌越沉默了很久。 如果不是因为张鈤山不在,负责送她来这里的小三轮早就跑没影了,凌越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故意想弄死她。 没办法,凌越只能按计划行事,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等在水下。 水下的视野很差,水流撞击搅动得太剧烈了,无数的白色细小气泡始终在此生成。 好在凌越也不是常人,好歹在一个黑色身影一头栽下来的时候,及时滑了过去。 在对方被暗流卷走撞成跳跳球之前,一把将人捞住。 前面的上百米,凌越都是靠直觉盲游,实在看不清前面都有些什么。 直到百米开外,水流没那么大冲击力了,凌越才托着人浮上了水面。 这时她才有空回头查看这人的情况。 将人捞到手里的一刹那,凌越就知道这人在半空中已经晕了。 否则绝不可能有人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肌肉能松弛到毫无力量的程度。 此时仔细一看,果然,人已经气息奄奄,心脏的位置已经氤氲出一片水红。 流出来的血水在不断被水流冲淡,带走。 就像他渐渐微弱的心跳。 凌越忍不住皱眉,之前还在怀疑解雨辰是不是藏在无邪他们背后的野心家。 现在她却又忍不住怀疑张鈤山这家伙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看破红尘,实际上将计就计,把九门吴、解两家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第三代独苗苗顺水推舟,全部弄死。 毕竟谁给自己安排的假死局,能让假死和真死只有一步之遥? 第62章 有意见你就完了! 解雨辰醒来的时候,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似乎在一个山林里,周围叽叽啾啾的,全是鸟叫声。 动了动身体,感觉身上干燥,心口的痛感也不算特别尖锐。 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解雨辰睁开眼,斑驳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恍若细碎的金子打在他身上。 他眼睛却没有被阳光直射到,而是有一大片芭蕉叶挡着。 身下似乎铺着什么,挺柔软的,完全没有躺在地上会感受到的潮湿和硌疼。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植物被碾碎的独有的青涩气味。 解雨辰转头,看向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还放着几棵不知名的草和花。 石头上有碾碎了植物的痕迹,还有没用完的布条随意地摊在一片洗干净了的芭蕉叶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里逃生,明明环境着实简陋,解雨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这些,这一刻内心深处感到了莫名的宁静祥和。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心神,感受自然的美好了。 忽然想起无邪说,等一切事情结束了,接回了小哥,他就要带着小哥和胖子去村子里修一座院子,然后在那里养老。 连村子都找好了,是一个常年多雨,湿润温暖的地方,名字也挺好听的,叫雨村。 那会儿无邪说到兴头上,还忽悠他出建房的资金,说是到时候会给他也留一间房。 解雨辰当时都差点气笑了,修房子的钱他出,结果就给他留一间房? 无邪可真缺德! 不过现在想想,解雨辰觉得好像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到时候他就是去当大爷的,院子里的各种活,都必须要无邪和胖子他们包圆了。 哪怕他因为公司的事,离开村子,无邪他们也必须把自己钓到的鱼做成熏鱼,把小哥养的鸡做成风干鸡,时不时给他寄过来。 这就叫,上贡! 思绪不合时宜地飘远了,直到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解雨辰才收敛心神,手肘撑在地上,勉强坐了起来。 心口的位置传来阵阵撕裂的痛。 解雨辰明白,那是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崩裂了。 不过解雨辰正好需要这样尖锐的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假死计划因为张鈤山的提议,有了临时改动。 不管是他跳车的位置,还是假死的方式,全都改得面目全非。 虽然张鈤山说过,来接应他的人能信,8岁当家,全靠多疑谨慎才活到今天的解雨辰还是无法将一切托付给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解雨辰眯了眯眼,恍惚了一瞬。 来人背对着斑驳的碎金色的阳光,蓬松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风从她身后吹来,阳光下微微泛着酒红色的发丝柔软地摇曳摆动。 一如她摆动的纤细修长的手臂,以及被黑色西装衬托得越发白皙如玉的腰肢。 很快回过神来,解雨辰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好,衬衣还在。 裤子也还在。 拿解雨辰西装外套扎在腰上,当临时短裙的凌越无视解雨辰微妙的眼神,丢下手里拎着的叶子包裹,转头看了眼石头上剩下的药草。 弯腰从中捡了两株,凌越抬手丢到解雨辰身上,漫不经心地提醒:“厉害啊,刚给你止住血的伤口又崩开了。不想死就把它们吃了,记得在嘴里多嚼一嚼再吞。” 交代完,她就不管对方吃不吃了,扯了扯西装,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石头又开始砸刚才带回来的草药。 砸成草汁,凌越将它们糊到自己裸露的手臂脖颈锁骨上,又往腰背随意抹了抹,然后自顾自伸直了双腿,开始往腿上抹。 现在凌越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当初买换洗衣服的时候贪图便宜,在路边摊上买了清仓处理的陈年旧衣。 洗了两次,在山涧里被暗流一扯,礁石一撞,爬上岸后用内力一烘。 速干的压力,让那套总价不超过25块钱的衣服裤子成功变成纸一样,一撕就碎了。 好在她的节俭意识还有底线,里面的贴身衣物都是选的质量好的。 好歹给她留下了一条胖次,以及一件运动内衣。 现在她就穿着运动内衣,扒了解雨辰的西装外套当半截裙。 其实她挺想把解雨辰身上那件粉色衬衣也扒下来的,纽扣都解开一半了,想了想,又给他扣了回去。 她自己有内功傍身,对方又是奄奄一息的病号。凌越怕真扒了他的衬衣,转头人就被风一吹,彻底凉了。 凌越生来肌肤胜雪,却不是苍白,而是有光泽的像极品白玉一般的白。 在她动作间,肌理自然的拉伸舒展,坐在绿色草地上的她好像一只窝在清澈碧波间,姿态慵懒地梳理着洁白羽毛的天鹅。 ——如果凌越知道此时此刻,解雨辰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她大概会忍不住抠一坨草糊糊扔他脸上,让他看看这到底是白还是绿。 抹上了驱蚊的草药,凌越松了口气。 高手也怕蚊子啊! 特别是山里那种成群结队,纹着花臂的蚊子! 转眼间对上一边嚼草药一边注视着自己的解雨辰,凌越想了想,问:“你要涂一点吗?驱蚊。” 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了视线的解雨辰回过神来,差点被嘴里苦到发麻的草药呛住。 他克制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扭开脸,拒绝:“不用了,谢谢。” 顿了顿,想起正事,他调整好心态,重新目光坦然地看向凌越:“我们现在在哪里?” 凌越涂完驱蚊药,又从刚才带回来的叶子包裹里捡了枚金灿灿的果子:“山涧下游一千米外的山头上。” 因为张鈤山叮嘱过,让她接到人以后最好两天内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面,凌越就选择把人往山里带。 解雨辰想了一下山涧的位置,大概明白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草药,解雨辰试探道:“你叫凌越,是无邪从沙漠里送出来的?” 凌越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相信早在她踏出沙漠之前,关于她的一切,不管是张鈤山还是解雨辰,早就该查清楚了。 凌越不吭声,自顾自吃野果。 解雨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性子很冷淡,态度也很疏离。 思索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还在她腰上围着的西装外套。 解雨辰心下一动,仿佛只是随意的一问:“你的衣服是在外面晾晒吗?” 吃完一个果子,凌越被下一个精挑细选的红彤彤的果子成功诈骗。 酸涩的味道刺激得凌越眉头抖了抖,她别开脸,暗自吸了吸气,才勉强压下口腔里爆炸的口水。 被张鈤山骗到山涧里冒险,衣服裤子都牺牲了,又被迫只能在山里当野人,接应的人醒来后又多有试探,凌越心情实在算不上多好。 现在听到解雨辰踩她雷点,凌越的脸色更冷了,语气淡淡:“衣服裤子都没了,用你一件外套顶着。” 她斜眼睨他,语气平铺直叙:“有意见吗?” 问的是有没有意见,眼角眉梢都写着一句话:有意见你就完了! 第63章 凌越的自我推销【礼物加更】 这么多年,解雨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凌越的态度很冷淡,但她鲜活的神态,肆意的眉眼,处处叫解雨辰生不起气来。 反而觉得好笑。 他唇角微动,想要勾起弧度。 但面对凌越的“虎视眈眈”,精通人情世故的解雨辰立刻意识到什么,转眼将嘴角压了下去。 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嘴里的草药已经嚼了很久了,现在可以咽下去了吗?”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又苦又涩,酸中还带点臭的味道了。 看他没有表现出“有意见”的意思,凌越稍微满意了一点。 随手丢了诈骗果,细长的手指在叶子包裹里翻捡,试图找到下一个表里如一的好果。 凌越闻言,满不在意地说:“可以。” 解雨辰便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满嘴的药草艰难地咽了下去。 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任何照顾病患的意思,解雨辰只能自食其力,一手捂着心口的伤口,一手伸长了。 勉强摸到一枚青涩的野果:“刚才你给我吃的草药是什么?为什么会需要多嚼才能咽?” 解雨辰对中医并不算了解,有心找个不会触动凌越神经的话题,循序渐进,打破冷淡的气氛。 凌越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恶作剧成功的笑意:“就是抗菌消炎,清热解毒的,带小花的那个,是黄连,怎么,你不认识?” 解雨辰捏着野果送到嘴边准备咬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着眼前这人,明明白白看出了点什么。 所以刚才的草药根本不需要多嚼吧?只是为了整他,才故意那么说的。 两人视线相对间,凌越撒着碎金和春光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期待,解雨辰却眸光闪烁间,恢复了沉稳淡定的优雅。 他矜持地笑了笑,诚心道谢:“确实不认识,不过想来是很适合我现在这个情况的药,辛苦凌小姐为我找药了。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之前山涧那里也多谢凌小姐救了我一命,当时我都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没能看到他失态,凌越有点失望。 不过也就是因为些许的不满而随意生出的逗弄,凌越并不放在心上。 面对解雨辰诚心诚意的感谢,凌越也实话实说:“要是早知道张鈤山让我接应你的地方是山涧,我肯定不会去。” 不会丢了小命是一回事,为了别人那么拼命,又是另一回事。 她答应合作的是无邪,张鈤山和解雨辰身为无邪的盟友,可以用她,但不能这么用。 解雨辰一听,略一思索就明白凌越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了。 想到张鈤山居然是把人骗过来的,解雨辰也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确实不知道,原来你并不知道接应地点的具体情况。” 斟酌了一下,解雨辰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解雨辰除了一点钱,也没别的能够报答你的了,如果凌小姐不嫌弃……” 不等他说完,凌越就果断接话:“不嫌弃!” 虽然她从黎蔟那里赚了12w,可现在她还是个无身份无住处无职业的三无人员。 想到自己追寻的月氏文明大多数都在一些神秘莫测的偏远之地,甚至深埋地底。 再想想马老板出资买的那些装备的价格,凌越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她真的很穷! 一把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仔细挑选认真抉择,觉得勉强还能入眼的匕首,都花了她3w。 更别提她还找人做了个降质降量的山寨版牛毛针补充到手镯上,连牛毛针顶部的宝石都只能落魄到用人工宝石,又花掉她1w。 一些必备药品她都还没敢下手。 想到这些,凌越心里攒了满满的辛酸泪。 看着她忽然变得沧桑悠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大概猜到她经济状况的解雨辰嘴角努力地往下压了压,默默低头啃野果。 虽然正式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愉快,但是在一方怀揣愧疚,一方满怀收获的心情下,两人之后的相处还算不错。 凌越告知了解雨辰这两天他们都要避开生人:“张鈤山说,不管是谁都不能信,就算他自己出现了,你也不能露面。” 解雨辰点头:“这些年九门内部本来就矛盾重重,汪家的渗透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我之前准备好的安全点,在假死计划莫名其妙泄漏的情况下,也已经不再安全。” 原本还想着他这么有钱,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在山上当野人了。 没想到解雨辰这样说。 心里那点小心思只能作罢。 倒是解雨辰,看了看她,主动提议:“如果继续留在附近,恐怕连生火都不方便,不如我们先转移阵地。” 凌越看了他胸口一眼。 虽然解雨辰提前在心口肺部这样致命的地方贴了人皮掩盖的生肉和血包,但汪家人下手狠辣,捅进去的刀穿破防护层,依旧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心脏。 看他醒来后居然一点后怕的意思都没有,凌越不得不暗暗摇头,感慨一句:这是和无邪一样不要命的疯子。 这场假死计划,赌的成分太大了。 因为汪家人要他命的方法太多了,但凡对方不是捅他心脏,而是抹了他的脖子,解雨辰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可以送进火葬场了。 解雨辰也注意到她看向自己伤口的视线,扯着嘴角笑了笑:“凌小姐的医术很厉害,现在我都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凌越无语。 好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没有使劲流血? 不过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凌越也就不多说什么,站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 在解雨辰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时候,凌越走上前,弯腰一手托在他腋下,一手抄起他膝弯。 就像捡个包袱一样,把人从临时用干草铺的地铺上抱起来,转移到刚才收拾好的石头上。 冷不防被人这样抱起来,解雨辰一时岔了气,侧头用力按着心口止不住地咳。 每一次克制不住地咳嗽,都会扯到心脏处的伤口。 没一会儿,解雨辰一张隽秀清雅的脸就咳得通红。 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凌越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见他咳得仿佛马上要晕过去的架势,凌越伸手。将他按在心口处的手撇开,自己掌心贴上去。 解雨辰只感觉心口处一阵暖流涌动,原本撕扯得疼痛难忍的伤口顿时舒缓下来,就连呛咳的气息也缓缓平复。 他抬眸看向垂着眼睫,表情依旧淡淡的凌越,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 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颇为感慨:“好像自从见到凌小姐,我就在不停地对你说谢谢。” 他睫毛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微微叹气感慨的样子,还挺漂亮的。 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思考两秒,忽然提议:“要不然你出钱聘我当你这两天的临时保镖吧。拿了钱就是钱货两讫,你不用总道谢,我也有钱拿。” 顿了顿,她又学着夜市地摊老板的推销话术尝试自我推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百分百完成任务,绝不跑单!” 设计时尚,物美价廉,百分百保证纯棉,绝不掉色! 那老板就是这么推销的,然后凌越就真信了。 想到已成破布的衣服,凌越默默别开脸,保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被解雨辰看见。 解雨辰又要被她逗笑了,但她真的有在认真推销自己。 他怕自己笑出来,会让她误会。 于是压了压笑意,解雨辰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目前看来,凌小姐确实是一位很厉害的保镖人选,那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还请凌小姐多多照顾。” 凌越暗中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推销自己。 还有点紧张。 好在结果不错,而且她本身就是要跟着解雨辰。 现在又仗着对方没办法和张鈤山无邪那边通气,忽悠人家出钱聘她当保镖,凌越还有点小心虚。 但想想假宝石,想想地摊货衣服,再想想那把破匕首…… 凌越肃穆了神色,重新给解雨辰找了个可以靠着的位置暂且安置。 离开之前还多交代了一句:“你先坐在这里等会儿,我要去把痕迹都清理掉,免得那些人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端倪。” 看她前后迥异的态度,解雨辰趁着她背对过去收拾东西时笑了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单纯,比黑瞎子那个拿钱不干人事的家伙好多了。 第64章 你去翻垃圾桶了? 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很好。 拿钱之前,她对解雨辰爱搭不理。 拿钱之后,她对解雨辰视若珍宝。 清理完他们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的痕迹后,凌越一个公主抱就带着解雨辰走了。 即便是行走在陡峭不平的深林中,凌越也完全没有让怀里的解雨辰感到丝毫颠簸。 她的脚程速度极快,为了防止汪家人丧心病狂到在方圆百里内地毯式搜索时发现痕迹,凌越看似在走,实则每一步离开后,连踩过的小草都没有折断。 解雨辰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即便他强打起精神,但过于舒缓的运动状态,温热柔软的怀抱,以及不方便说话打扰对方赶路的心态,让本就因为重伤而体力不支的解雨辰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了。 他身下是铺了厚厚棕榈皮和干草的柔软棉被,身上盖的也是全新的大红花被,正好适合山里的夜晚。 旁边稍远一点的地方,用石头围出来的篝火。 看下面的炭火,想来篝火已经点燃有一段时间了。 篝火旁支着一个简陋的铁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个氤氲着热气的小锅。 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凌越已经不知去哪里弄来了许多简单的生活必备品。 看到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的东西,解雨辰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就是花钱和没花钱的区别吗? 想到这里,解雨辰忍不住笑了笑。 又在被窝里坐了一会儿,下意识思考起最近自己要做的事,忽然发现至少接下来的两天里,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 解雨辰盯着篝火放空心神,愣愣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又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已经黑了。 远离人群的深山,干燥明净的洞穴,嘀嗒悦耳的小雨,跳跃摇摆的篝火,温暖舒适的被窝,隐约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味…… 这一切都让解雨辰难得生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恬雅惬意。 不知不觉,解雨辰就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和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分明还认识不到半天,解雨辰就对这种脚步声格外熟悉起来,并且听到的瞬间,生不出半点警惕和防备。 突兀地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就像曾经无邪和小哥相处的时候,总是格外放松,因为小哥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自幼就在尔虞我诈,阴谋血腥中成长起来的解雨辰舒展了眉眼,倒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还不错。 不过也只是还不错。 现实教会了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依赖,不要贪恋。 解雨辰睁开了眼睛,脸上重新挂上习惯性地浅笑,靠着自己就坐了起来,“凌小姐,你回来了?” 目光在她干燥的头发和衣服上掠过,解雨辰压下心中的惊讶,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从雨里回来却浑身干燥的异样。 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临时老板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的凌越随口“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暂时充当药台的石板上,又放下背上背着的背篓。 弯腰从里面找出两个碗,凌越把篝火边架子上的小锅盖子揭开,就着锅子直接将里面熬得粘稠的药粥倒进碗里。 一分为二。 递给解雨辰一碗,自己端了一碗,凌越又从背篓里掏出两个明显新做的木勺:“时间太晚了,今晚就先凑合一顿。” 趁着解雨辰睡着了,凌越又点了他的睡穴以防万一,确保他绝对醒不过来,凌越就不再蜗牛一样爬山,而是带着人运起轻功,一路飞到了几个山头之外的这里。 此处距离最开始的山涧已经足够远了,凌越还真不信汪家人能丧心病狂到假设受伤落水的解雨辰能爬到数百里之外。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假设,凌越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她这位临时老板在汪家人眼里,到底是怎样逆天的爬行生物。 找到合适的山洞后,又是掌风推尘,又是下山去百里之外的村子找人购买生活用品。 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凌越已经没时间去打猎熬汤,给解老板补身体了。 好在药粥做起来十分方便,把白米淘洗下锅,煮沸之后将处理好的草药塞进去,再将小锅架在篝火边上慢慢烘熬。 等她最后一趟从村子回来时,就刚好可以吃了。 野外求生这种事,对于有行走江湖经验的凌越而言,小事一桩。 药粥里没有放多余的调味料,原本解雨辰听闻是药粥,已经做好了味道苦涩难以下咽的准备。 没想到一勺入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也不知她放的什么草药,居然能让粥里带着清新的甘甜。 一碗药粥下肚,解雨辰就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 很快,解雨辰就感受到,凌越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好。 不仅给他煮了美味的药粥,还给他烧了热水,让他可以擦洗一番。 “村里一个年轻人都没有,我只跟人换到了一套还没上身,尺码大概也能穿的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换不换看你。” 凌越自己身上就穿了一套非常有农村老太审美特色的花花绿绿的长袖长裤,还是一套的那种,的确良的布料坠感不错,贴在皮肤上自带一股凉爽感。 在山下穿的话,这套衣服还行,到了山上的夜里,就会有点冷。 好在凌越本身就是需要衣服蔽体,对保暖效果并不追求。 对比起凌越自己穿的那一套,在看见黑白蓝条纹polo老头衫和松紧带黑长裤时,解雨辰只是愣了愣,就接受良好的穿上了身。 只是到底尺码不对,裤脚短了一截,解雨辰只当自己穿的露脚脖的时尚西裤。 见他接纳了那套衣服,凌越也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是忽悠人聘的自己,曾经不识人间穷滋味的凌越多多少少有点第一次做奸商的心虚,便想着尽量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穿这套衣服,凌越都已经打算好找机会去别村看看。 人长得好看,气质好,身形好,便是套个麻布也别有一股风味。 凌越和解雨辰就是这种人。 忽略一开始的别扭,很快解雨辰就适用了粗糙劣质的衣服贴身的感觉,打探起凌越的来历。 他打探的方式很有意思,那就是卖发小:“凌小姐,你也知道,无邪想做的事很危险,所以在你忽然出现的时候,无邪让人传回消息,让我去查了一下你的身份和来历。” 凌越毫不意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解雨辰心道果然。 无邪能把人送回来,一定是经过了严密的试探。 且不止一次。 而这位凌小姐,不管是张鈤山那边透过来的底细,还是他这几个小时里的观察,解雨辰相信她绝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试探。 既然她和无邪的关系,是经过了试探的,他现在突然提起无邪让他查过她这一点,凌越是不会多在意的。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这一点,也让解雨辰心中迅速掠过诸多思绪。 ——她是不在意无邪的怀疑,还是信任无邪现在不会再怀疑她? 解雨辰看似随意,实则一直在谨慎地观察她的每一个神色变化,一点点试探地继续说到:“说来也奇怪,凌小姐之前的生活轨迹,一点都查不到,只是从你丢掉的那套衣服上,能看出来凌小姐你之前的生活一定不差钱。” 何止是不差钱。 虽然那套衣服在修复还原后,还是无法确定具体到底是哪个朝代的风格。 但解雨辰找来的专家,还是从这套衣服的一些细节处看出了能穿这套衣服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只有郡主品级才能用的盘金绣工艺,只有王室重要人员才能享用的贡品锦缎,还有堪称绝品的绣工,裁剪流畅的设计…… 更让解雨辰在意的是,这样一套价值不菲的衣服,整体却是以舒适大方,行动便捷为主,可见这套衣服是凌越平时经常穿的“常服”。 即便富贵如解雨辰,也很难想象,凌越到底来自怎样的家族,才能用这种衣服当常服。 而坐在篝火对面低头慢条斯理处理草药的凌越,之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却在听到解雨辰提起她早就丢掉的那套衣服时,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眸,隔着跳跃的火焰,用解雨辰一时间无法概述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看了许久。 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去,翻垃圾桶了?” 第65章 八十几岁小妹妹 关于凌越的来历,以及那套丢弃衣物的试探,因为凌越投来的一言难尽、带着嫌弃的眼神,解雨辰果断选择了戛然而止,躺下翻身睡觉。 背对着篝火的那种! 凌越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耳朵尖上,无声勾唇一笑。 心眼多得跟狼牙棒上的刺一样,可惜脸皮太薄了,跟无邪一样。 要是无邪和解雨辰能有黑瞎子那样的脸皮,凌越对上了,还真得头疼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她有的是力气和腿法。 接下来两天,凌越尽职尽责,照顾着病号解雨辰。 除了用各种草药给他治伤,凌越还不吝内力,为他运功疗伤。 这让解雨辰的伤好得出乎意料地快。 按照解雨辰自己的估计,这道伤即便是送去医院做手术,以后恐怕也会留下心疾。 第三天早上,在被凌越安全送到某处,两人即将分道扬镳时,解雨辰郑重其事地向凌越再次道谢:“凌小姐,你对解某人的照顾,我会铭记在心,以后只要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 这是他作为九门解家家主给出的承诺,也是解雨辰如今唯一能给予的谢礼。 凌越有一秒心动,但很快想到解雨辰和无邪的关系,还是摇了摇头:“解老板言重了,钱货两清,何须言谢。” 比起解雨辰,常年在外奔波的无邪显然更了解这个世界隐藏起来的神秘存在。 而且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这两天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危险。 偏偏解雨辰作为老板,十分大方,不仅给了之前承诺的感谢费,还给了一大笔工资及奖金。 整得凌越这个收钱的人越发心虚起来。 凌越说完就挥挥手潇洒转身走了。 心道,可不能让解雨辰跟张鈤山或者无邪通上电话,然后知道她忽悠了他这件事。 如此想着,凌越的步伐越发轻盈迅速起来。 解雨辰看着她挺拔如松竹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许多遗憾和叹息。 两天三夜的时间,算不得多长。 可在解雨辰已度过的前半生里,却是为数不多的让他留恋的时光。 千变万化却始终美味可口的药膳,花样繁多的山珍野味是一日三餐。 扰人的蚊虫自有她寻来他说不出名字的草药驱赶得干干净净,半夜钻被窝的毒蛇总会在露头的瞬间被她捉走加餐。 燃烧的篝火仿佛永远不会熄灭,寻觅着人的气息围猎而来的狼群野兽,也因为有她站在自己前面,而无需他生出半点担忧…… 站在原地默默望着远方的街道,解雨辰缓缓闭上双眼。 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转身拉开车门,驱车离开。 他该走了。 京城。 双柳胡同,第十七大院502。 凌越叩响房门,好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 反而是背后的另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凌越转身看去,是个剪着学生头的清纯小妹妹,对方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凌越,迟疑地问:“你是,来找鸭梨的吗?” 凌越的视线,仿似不经意地越过她的肩膀,迅速扫了一眼她背后房间的情况,而后微微颔首:“是,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沈穹双手往后背着,脚踩在门槛上,身体一前一后地晃着,显得有些少女的娇俏:“他啊~最近神神秘秘的,和苏皖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都好几天没在家了。姐姐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凌越微微蹙眉,似是思索片刻,而后摇头,神色有些冷淡:“没事,谢谢。”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沈穹在门口看着她,忽然脚踝一软。 她双手想要撑住门框稳住身体,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地,没稳住,整个人往前面扑了过去。 恰好被听到她惊呼声的凌越转身接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凌越的手在她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自然而然从她背上滑过。 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搭着她肩膀,将沈穹扶稳。 沈穹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摇摇头:“谢谢姐姐,我、我没事!” 凌越没吭声,看她站稳了,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这才转身走了。 沈穹脸上青涩的笑缓缓落下,她皱眉,眼底满是疑惑,低头看着自己转动自如的脚踝。 怎么回事。 刚才为什么会忽然摔倒? 看了看刚才被她踩着玩的门槛,沈穹最后只能归结为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踩空了。 离开黎蔟家,一路无视了渐渐坠在她身后的尾巴。 凌越回想起沈穹,踏进黑暗的巷子里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姐姐? 喊得还挺顺口的。 倒是为难这位八十几岁高龄的“小妹妹”了。 任由尾巴跟了一段路,凌越适时地摆脱了身后的两人。 第二天早上,凌越又去找了黎蔟最好的朋友苏皖。 他家只有一个母亲在,打开门看到凌越的时候,苏妈妈看呆了几秒。 然后又在听凌越说是来找她儿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仿佛在那短短的0.01秒内,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好在这种凌越无法看透的奇怪神态只是很短暂的。 等凌越说她是因为黎蔟不见了,才来找苏皖,想问一下他知不知道一些线索。 苏妈妈偷偷遗憾了一下,然后对儿子的担心又重新爬上心头:“这死孩子!之前就是突然说复读的学习压力很大,想要跟鸭梨他们出去玩一阵子,也不说清楚具体去哪,转头带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妈妈拍了下手,又气又担心的抱怨道:“就走了!打电话也不回,再打就不在服务区了,也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离开苏皖家的时候,身后果然又多了几个盯着她的人。 看来哪怕黎蔟他们离开了,他们的家附近还是有人在盯梢。 既然已经去了黎蔟和苏皖家,杨好家自然也要去一趟。 比起黎蔟和苏皖,杨好家的经济条件显然要差很多,所在的街区都是比较老旧的那种。 再加上杨好家开的是丧葬纸扎店,其他人嫌晦气,店铺的位置更加偏僻。 即便知道具体地址,凌越还是问了人才顺利找到门店。 店铺里空间比较狭窄,墙上挂着各式花圈白幡,靠墙的位置又摆着老旧的桌椅货柜。 一位头发银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正坐在桌边叠纸元宝,看见凌越进来,赶紧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小姑娘,你是想买点什么?” 凌越直接说明来意:“听说你家孙子杨好是黎蔟的朋友,我想问问你孙子在家吗?” 听说是来找孙子的,杨奶奶皱巴着脸,有些愁眉苦脸:“是找黎蔟那孩子的啊?哎,好好前几天,非要把我送回乡下,说是在外面惹了麻烦,怕人找上门,他自己也躲出去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更加紧张了:“难道黎蔟也惹上麻烦了?” 还不等凌越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店铺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 凌越和杨奶奶往外面看去,就见十来个穿黑色皮衣皮裤高跟鞋的女人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皮衣女目光不善地扫了凌越一眼,或许是跟自己得到的资料对不上,自然而然把她归为恰好在这里的客人,恶声恶气赶人:“九门霍家办事,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杨奶奶吓得浑身哆嗦,却硬撑着一边推凌越出去,一边强忍着害怕,颤颤巍巍询问:“你们想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带头的那人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对杨奶奶的轻蔑,抬高了下巴说到:“识趣点,就把你孙子杨好交出来,我们把人带走了,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杨奶奶脸色更不好看了,看来她孙子惹的麻烦跟这群人有关。 她自然不愿意把孙子交出去,努力讨好地说情:“好好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吗?是我这个奶奶没教好,老婆子跟你们赔个不是,只是可不可以换个别的法子?我们愿意赔钱。” 如果能赔钱解决问题,便是赔个倾家荡产,杨奶奶也是愿意的。 霍家虽然近些年经营不善,缺钱,但缺的也不是这三瓜两枣。 她们这次来,要的就是杨好,因此带头皮衣女挥了挥手,她带来的手下当即就砸起了店。 杨奶奶想去阻拦,被人狠狠一推。 一直站在旁边的凌越抬手将差点撞到柜子上的杨奶奶接住,把还没回过神来的老人家按回凳子上。 推杨奶奶的那个皮衣女见状,眉眼一竖,挥着手里的棍子就朝凌越头顶狠狠砸来。 这是直接奔着要她命来的! 凌越眼底闪过寒意,这种只会对老弱妇孺挥起拳头的废物。 凌越左手抓住皮衣女握棍的右手,横掌击腕。 卸去对方武器的同时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右手呈掌状竖起,自下而上,正掌击颚,将皮衣女对脑袋拍得往后狠狠一仰。 一声清脆的后脖颈骨裂声混在杂乱的声音中毫不起眼,等凌越松开双手时,皮衣女已经软倒在地不知生死。 凌越在动手的瞬间,就被这群嚣张惯了的霍家人视为敌人,自然毫不留情,纷纷放弃打砸店铺,转而迅速戴上尖锐锋利的指套,朝凌越一涌而来。 皮衣女一爪横向挥来,凌越肩背往后一仰,一腿前跨矮身向前。 同时双手斜刺往上,朝皮衣女下颌狠狠一托。 一招白猿献桃,脖颈和头颅遭受重创的皮衣女瞬间失去意识。 侧方一腿扫踢而来,凌越提膝格挡,单手撑地,换腿旋身后蹬高位踢。 对方瞬间被踢中下颌,整个身体后仰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的花圈才狠狠砸下来。 凌空扫踢接高抬腿旋风踹,落地截腿踩膝接凌空膝顶颚,后仰躲闪接一个侧身蝴蝶掌横拍,揉身擒拿卸腕上托掌…… 这一次解决这些人,凌越多花了点时间,因为她需要在打斗中掌控好力道。 每一个被她打晕的人,都是头部遭受了重击导致瞬间失去意识。 相遇一场,她总是要送她们一份礼物的。 第66章 夜袭追踪【礼物加更】 送走了去某个外省亲戚家避祸的杨好奶奶,凌越再次出现在梁弯工作的医院。 得知了梁弯请假没来上班的消息,凌越领着人数再次增加的尾巴离开了医院。 晚上,因为没有身份证,凌越依旧选择的是一个位置偏僻的民宿。 半夜时,窗户外面隐约传来一点动静。 坐在床上打坐练功的凌越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下了床,摸到窗户边没有被完全拉拢的窗帘后。 约莫过了一分钟。 一阵窗户被一点点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响起。 来人十分谨慎,将窗户拉开了一大半,估摸着自己能通过后,又挂在外面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房间里的动静。 确定没惊醒里面的人,这才又有了动作,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这人落地时脚下无声,轻身功夫极好,进来后就直奔床的方向而去,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凌越趁此机会,快速查看外面是否还有此人的同伙。 选房间的时候,凌越特意要了个三楼窗外是条死胡同的房间,下面没有遮挡物,连车都停不进来。 扫视之下,一览无余。 在凌越确定来人没有同伙时,进来的人也在对着床上盖在被子里的“人”喷了几次迷药后,发现床上没人。 这人反应很快,立刻撑着床铺往对面一个翻滚,恰好躲过身后凌越横扫而来的擒拿手。 似乎是对凌越的身手很了解,这人刚一落地,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就往门的方向跑。 带着一长串尾巴遛了两天,凌越钓的就是这条鱼,如何肯放人走? 单掌撑在床尾,整个身体横越床宽,一个低档踢封下路,再撑双手接绞腿高位旋风踢攻上路。 瞬间堵死对方从床与墙壁之间过道逃走的所有路线。 对方逃跑的路线都被堵死了,不得不接招,提膝绷脚格挡凌越下路踢来的一脚,上手左臂护头右手拍在凌越踢向自己头部的脚背。 碰撞的瞬间,察觉凌越力气极大。来人不敢硬接,果断一跃而起,顺着凌越上踢带来的力道,一个后仰翻滚,又从床铺上翻到了另一边,落地后立刻往窗户那边跑。 这人真就滑不溜手,铁了心要跑路! 凌越佯装慢了半拍,在这人踩上窗框时才追了过去。 那人双脚踩在窗框上,忽然回头朝凌越扔了个东西过来。 凌越侧身闪躲,那东西砸在衣柜上,发出嘭的一声,而后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声音。 竟是一枚闪光弹! 闪光弹在被投掷后会迅速产生刺眼的强光和巨大的噪音,导致被攻击目标短暂失明和失聪。 凌越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臂掩住双眸,忍耐着噪音的攻击。 等她恢复视野冲到窗户往下张望,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房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凌越从背包里翻出一叠现金放在床上,果断拎着背包提前从窗户离开。 离开民宿后,凌越在附近转了一圈,重新带上了一条小尾巴,这才去附近另外找了个落脚地,然后熄灯休息。 不过这只是跟在后面的小尾巴看见的情况。 实际上进屋不久,凌越就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避开尾巴的视野,悄然离开。 回到之前那处民宿后面的死胡同,凌越单膝跪地往地上吹出一片轻薄无味的粉末,很快就发现了之前那人离开的方向。 早在那人踩在窗框上的时候,对方脚底就已经沾上了凌越特制的药水。 这种药水无色无味,粘性很强,没有特殊的药物中和,三天内都能沾在那双鞋的鞋底。 药水和凌越手中另一种药粉一接触,就会短暂的现形,这是跟踪术里的一点小把戏。 时间不够,药材也不够,凌越目前能做的也就这种小玩意儿。 不过目前来看,暂时够用了。 一路追着痕迹到了某处小院,凌越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在外绕了一圈。 确定周围没有暗哨,也没有脚印离开的痕迹。 知道人还在里面,凌越这才寻了一处位置最高,最不可能有人爬上去的房屋后墙。 脚下一点,腾空跃上半空,踩着后墙一路轻飘飘上了屋顶。 凌越目力极佳,又有内功辅助,夜视能力也不错,蹲在屋顶仔细观察之下,心道果然如此。 围墙上以及围墙内,被院子主人设了许多机关! 凌越不敢大意,越发小心,俯首将耳朵贴在屋顶上。 仔细听了半晌,辨清了屋子里的人如今具体所在方位。 换到对方所在房间的屋顶,凌越这才听清楚了里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这个凌越,是个狠茬子!只是跟她碰了一招,你这手臂就差点废了!”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听起来年纪大约在三十到四十。 另一个人声音更年轻,说话间咬牙切齿:“早就知道她不好对付了,要不是我果断逃跑,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她抓住了!” 低沉声音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无奈:“汪先生对她很感兴趣,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去试探,有什么办法?” 年轻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无邪到底给这女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身本事怕是比张鈤山那个老家伙都厉害,却偏偏愿意帮无邪办事。” 低沉声音咳嗽了一声,“这你就想岔了。” 年轻声音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低沉声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以为,这个凌越真就是在踏踏实实给无邪,给九门办事?” 凌越听到这里,心里某些线索和想法在不断参照、整合、熔接。 年轻声音一听,来了兴趣,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沉声音也没故弄玄虚,而是说:“你这几年都在做渗透任务,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离开前,凌越原本想掀开瓦片看看下面两人的长相,指尖都勾住瓦片边沿了,还是选择了放弃。 年轻声音的身手很好,是目前为止凌越接触到的汪家人里功夫最好的。 她相信,只要汪家高层没有深陷争权夺利的内斗中,这样的人,必定是他们的核心精英。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第67章 葬礼主人公请躺好【礼物加更】 再次看见凌越,王胖子依旧非常热情。 发现凌越换了一身款式简单,但质量一看就不便宜的运动装时,他还扒拉下脸上的墨镜。 特别捧场地夸张道:“哟!阿越妹子这是发财了啊!不得了不得了哦,看来今儿个胖哥想做东请客都做不成咯~” 刚从解老板那里发了一笔财回来的凌越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王胖子这么浮夸的一表演,她就忍不住想笑。 心里仿佛也确实享受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以前从没把钱当回事的凌越,在感受到了一把穷得连暗器都补充不上的滋味后,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点金钱概念。 见过了端老太爷和解老板这样的人,再回头,凌越看王胖子就觉得特别顺眼。 虽然王胖子也有些滑头,还颇有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市井气,但抵不住人家做事体贴周到,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因此凌越也很乐意接这场戏,微微抬起下巴,作阔小姐的架势道:“还是王老板有眼力,就冲这,这顿饭得我做东。” 两人当即就去了鸿宾楼。 或许是因为凌越在张鈤山和解雨辰身边都待过了,又有无邪和黑瞎子在前。 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比起上次,王胖子这回是真把凌越当成了自己人。 席间吹起牛皮来也没了顾虑,不仅吹嘘了一番当年他们铁三角在道上叱咤风云的英雄往事,还随口提起了张家和汪家,以及这些年九门之间的恩恩怨怨。 一顿饭的功夫,凌越就差不多了解了张、汪、九门近百年的恩怨纠葛,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小道消息。 由此可见,王胖子确实是个干情报的好料子。 上知家族恩怨,下知私人情仇。 便是无邪他们家最近刚出窝的狗崽子,他都能随口扯上几句。 吃饱喝足,王胖子就简单说了接下来他们要去干嘛:“九门的解当家出了事,他小青梅从国外赶回来奔丧,咱得去给人把场子撑起来!一会儿你就跟胖哥一起去接人?” 无邪对凌越的安排,其实就是保证解雨辰假死计划顺利完成后,她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只需要等到九门大部队进入古潼京,内部大清洗拉开序幕时,她就可以跟着张鈤山,由唯一知道那道奏响古潼京的风何时会来的张鈤山带她去探索古潼京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不过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凌越也不介意跟着王胖子多接触一下似霍绣秀这样的关键九门人。 在出发前,凌越还见到了另一个要一起去接人的同行人。 一位蓝袍藏人,丹。 辅一见面,凌越和丹眼神相对间,气氛就有些微妙。 丹给凌越的感觉很奇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潜意识的打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习惯。 像凌越这样出门在外,随时将陌生人当成敌人去认识的人,就会在刚一见面时关注对方的身形、手臂、手掌,腿脚,脖颈等最容易留下练武痕迹的部位。 如无邪,或许是长期去分辨身边出现的人是否心存恶意,所以他观察陌生人时,第一眼会下意识落到对方的眼睛上。 也有如梁弯那样痴迷于人的皮囊的普通人,看人先看脸。 而这个叫丹的藏人,看向凌越的第一眼,却是迅速在她身上大体扫了一眼,然后着重看了看她的双手。 很多人都不知道,凌越一身功夫,其实有一半就落在她那双手上。 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白皙如玉,却能在交错缠绵间分筋错骨,透颈穿心。 取人性命,宛如分花拂柳,穿云破雾,优雅柔美中尽是杀机。 这样的一双手,自然是完美无瑕。 藏人丹在她的手上徘徊了数秒,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抬头冲凌越笑了笑,非常温和友善地双手合十,对凌越微微低头问好。 他的一切动作只在转眼间,很不起眼。 然而凌越却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格外钟情于在第一次见面时,从对方身上搜寻某一个让他喜欢,或者满意的部位。 那种打量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刃的寒意。 这并不代表他对刚见面的凌越有恶意,纯粹就是一种习惯性动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更令人心底生寒。 凌越面上不显,礼貌地颔首回以客套的问候。 王胖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短暂的接触,而是扯着嗓子跟人打电话:“对,往前走,哎,抬头!你就会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 跟他通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 对方微卷的中长发披散在肩头,清秀的脸上是喜悦的笑容,没有挂电话。 而是接着王胖子自吹自擂的戏演了下去:“我想,我已经看到这个超级大——帅哥了。” 王胖子笑开了花,“哟~这就是霍绣秀吗?可真漂亮!” 旁观了一切的凌越暗暗点头。 果然,这里的人最高的社交礼仪,就是互夸。 藏人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凌越的双手,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养手的。 不过只有美,没有他追求的力量。因此丹也只是心生喜爱欣赏之意,还没想过要通过“祖先的智慧”将这双手移植到自己身上。 完成了社交礼仪的王胖子和霍绣秀相视一笑,而后霍绣秀左右看了看,问到:“解雨辰呢?他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的吗?怎么不在?” 此言一出,王胖子脸上的笑就渐渐落了下来。 要不是之前听王胖子用调侃的语气说解雨辰死了他小青梅要回来奔丧,凌越差点就信了他是真悲伤了。 不管旁人信不信,霍绣秀似乎是有点信了,脸上期待的笑化作忐忑不安,“怎么了?他人呢?” 王胖子怀着悲伤沉重的心情,简单说了解雨辰的事。 不过解雨辰的死亡,被他说成生死未卜,好歹给了霍绣秀一点希望。 霍绣秀杏眸含泪,抬手扯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私人u盘,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忽然给我寄这个,原来他……” 王胖子勉强安慰:“绣秀,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得想办法帮你小花哥哥保住宝胜!这几天小花去世的消息一出来,解家各个盘口都乱成了一团,好几家都准备在明天的葬礼上瓜分宝胜。你要是不赶紧想想办法,就怕等以后万一小花回来了,宝胜却没了!” 霍绣秀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道:“对,胖哥你说得对,有我在,小花哥哥的宝胜,就绝对不能落到那群人手里!”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霍绣秀的精神好了很多。 一行四人从酒店赶往解家老宅,恰好在九门前辈何老正式宣布将解家宝胜的生意分给其他几人的那一刻,及时赶到现场。 跨进高高的门槛,霍绣秀就板着脸气势大开,胖子陪在她身边,凌越和丹做足了保镖的姿态,跟在两人身后。 院子里站着很多人,正前方摆了解雨辰的灵牌和香炉,左右花圈点缀,另有白幡祭文。 这场没有主人公的丧礼倒也办得有模有样。 正自腹诽,凌越视线扫过场边一个不起眼的伙计,忽然一愣。 在与对方的视线相接后,凌越抿唇,移开了视线。 再不移开,凌越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 因为那伙计,竟是前几天才跟她分开的解雨辰,也是这场葬礼的主人公。 看来刚才她的腹诽不够严谨。 这场葬礼不是没有主人公,而是主人公摆的姿势不对。 第68章 行走的二等功 伴随着霍绣秀的强势出场,又以解雨辰的私人u盘为凭证,在王胖子的带头出声支援下,勉强算是当上了宝胜的新任执行官。 解雨辰的私人u盘一出,顿时引来在场所有人的躁动。 要知道这是一枚特制u盘,和银行数据库体系对应,无法复制,全世界只有一个。 拿着它,不仅能在世界各地随意调取解家存储的天价古董,还能调动和垄断解家生意。 之前霍家、李家、齐家、陈家盯的还是解家宝胜的生意,现在私人u盘一出,顿时把目光转向了霍绣秀以及她手上的u盘。 一群人唇枪舌战时,凌越发现假扮成伙计的解雨辰已经悄然离场。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凌越想着,他这一眼,或许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小青梅。 却是因为霍绣秀还在应对霍友雪等人的刁难,没能及时配合他来一出青梅竹马心有灵犀的对视。 倒是叫自己这个浑水摸鱼的闲人恰好对上了。 彼此没有任何表示,便如陌生人一样平淡的转开了。 凌越有些好奇他冒险出现在葬礼现场,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手上似乎还拿着个笔记本。 所以这是来现场拿小本本记仇的? 还是预演一下自己的葬礼上谁给的份子钱多,谁给的份子钱少? 以上只是凌越百无聊赖的腹诽,她晃了下肩膀,视线在刚才解雨辰所站的方向徘徊打量,最终定在了屋檐下缓缓转动的监控摄像头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墨脱,正在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葬礼现场的无邪忽然呼吸一滞,有种和凌越目光撞上的心悸之感。 然而不等他心脏加速跳动,辨出是喜是悲,画面里的凌越就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别处去了。 她看起来,过得挺好的。 无邪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将手机翻转着扣在了中控台上。 只是隔着屏幕看了她一眼,内脏就像遭受到了无形的拉扯,叫他心脏和胃里越发难受。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很想见她。 无邪闭着眼,短暂地放空思绪,靠在椅背上缓缓调整呼吸。 副驾驶座的王萌有些好奇:“老板,你不看了?” 无邪摇头,声音有些倦怠:“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现在,我们要和时间赛跑。” 王萌还想说他把监控画面录下来,回头正好能给老板在雪山上看着打发时间,那上面可没网。 然而无邪已经调整好情绪,睁开眼重新发动了汽车,双手把控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很专注,又好像有点放空。 看着远处已经隐隐可见的雪山,无邪心里又生出许多纠缠不清的思绪。 怅然中又按捺不住地生出些许深藏在厚厚积雪下的期待。 如冬日寒夜里躲藏在草丛泥土中奄奄一息的萤火虫,生错了季节的它注定得不到同伴的回应,却依旧选择闪烁荧光。 亦如荒芜大漠的夜里跳动闪烁的星火,没有薪柴,注定无以为继,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在燃烧中走向灭亡。 在合作结束后,知道了他的处境,她会选择踏足雪山,接他回家吗? ———— 在霍绣秀走出解家大门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霍、齐、陈、李四家带着一大群人堵住了去路。 王胖子这家伙鬼精鬼精的,靠着一挂假炸药,愣是吓得这群人躲闪不及。 期间蓝袍藏人丹还出手,顺便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了一个潜伏多年的汪家人。 因为王胖子演得太逼真了,直到上了车,霍绣秀才知道原来那些炸药都是假的。 “法治社会,咱可不能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王胖子义正言辞,信誓旦旦,仿佛刚才丹顺手牵人的绑票行为不是他暗示的。 坐在副驾驶座,全程都在划水的凌越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就压下了,王胖子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于开车跑路的紧急时刻也不忘趁机抖个机灵:“瞧我阿越妹子笑得多开心啊!可见也是跟胖哥我一样一样的,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霍绣秀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丹也忍不住咧嘴笑。 毕竟就他们这几个人,最低也得是个行走的二等功。 跟遵纪守法好公民沾上边?那是登月碰瓷! 再次听见这个词,凌越也忍不住笑着多说了一句:“王老板不愧是无邪的好兄弟,对自我的定义都是一样的。” 乍然听到凌越提起无邪的名字,原本还笑着的霍绣秀脸上笑容一僵,慢慢收了笑,似乎有些不待见无邪。 对于霍绣秀和无邪之间的恩怨,凌越自然从王胖子那里听说过了。 对此,凌越不置可否。 除非怀有目的,否则在对待外人的时候,凌越实在不是个体贴周到,顾全他人感受的人。 察觉到霍绣秀明显的情绪变化,凌越依旧饶有兴致地说起无邪:“之前我听吴老太太说,黎蔟很像无邪年轻的时候,他们真的很像吗?” 王胖子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往后视镜里瞅了几回霍绣秀的脸色,可又不能放着凌越的话不接茬。 这可是小天真人到中年最接近脱单的一次机会啊! 对小哥和无邪这两个铁哥们儿莫名怀揣着满腔慈母心肠的王胖子表示,绝不能拖好幺儿的后腿! 于是王胖子只能干巴巴地说:“哟?是吗?那小子我倒是见过,不过没有多接触,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吴老太太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真像!” 凌越话题便自然而然切到了无邪的交友情况上,身为被无邪请来的外援,蓝袍藏人丹自然也在这个话题之内。 虽然王胖子没有多说,但粗浅的信息还是没防备着。 没有意外的,凌越又顺势知道了康巴洛人的存在。 丹也似乎被勾起了几分说话的兴致,一边压着他顺来的汪家人,一边说:“我们和汪家人有约定的,结果他们背信弃义,非常可恶,应该受到惩罚!” 更多的,丹没有说,但是对汪家人的憎恶显而易见。 要不是车上这个晕倒的汪家人还有其他用途,想必丹早就一刀子抹了人家的脖子。 闲话不过几句,预料中来救人的汪家人就开车追了上来。 又是王胖子靠一捆假炸药,有惊无险地暂且摆脱了汪家人的追堵,最后来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看起来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独栋别墅。 “得,咱就先在这儿歇歇脚吧!”王胖子甩上车门,率先去开了门,引着几人进了屋子。 他们都知道,汪家人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 现在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办完一件事。 第69章 张家的宿命 王胖子他们之所以跑路的时候还不忘从陈家伙计里顺走一个汪家卧底,是因为他们要利用几百年前汪家的祖先汪藏海与蓝袍藏人的祖先康巴洛人定下的一条约定,控制这个汪家卧底,为己所用。 这也是无邪计划的一环。 汪家人是杀不完的,它本身就是一个由共同信仰和理念汇聚而成的势力。 只有想办法从内部摧毁他们的信仰,证明他们的理念是错误的,并让他们互相猜忌,才能真正瓦解。 一如多年前,汪家对张家做的那样。 王胖子是真的很会糟蹋人,对汪家卧底的叫醒方式是喝一口酒,然后跟尿尿一样吐到人家脸上。 凌越可以用自己5.3的绝佳视力保证,在酒水从胖子丰润的大嘴倾泻而下,洒落到卧底嘴角的时候,这人是真的差点没装下去。 凌越:“……” 要不是她一直在关注他的心脏跳动声,发现在酒水洒在脸上时心跳声发生了短暂的变化。 就他这种面部肌肉完全放松,深入敌窝也浑身松驰的装晕能力,真的不像演的了。 凌越甚至猜测,早在车上的时候,这人就醒了。 又或者…… 凌越忽然走了过去。 正拿着打火机威胁卧底,自己要往他身上点火的王胖子愣了一下。 不过还是暂停了自己的表演,问凌越:“阿越妹子,你是准备亲自动手?” 卧底的心跳声又有了变化。 凌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卧底知道她的身手,甚至对她的身手颇为忌惮。 这些日子的接触,凌越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汪家人的事。 譬如,汪家人因为某个共同的信仰,他们更追求集体的利益。 或许会有些许的私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心思想法,但归根结底。 这些都必须给任务,给汪家的共同信仰和目标让步。 能对她生出忌惮,绝不可能仅仅是害怕劲敌,恐惧死亡。 那他害怕的,还会是什么? 凌越给了王胖子一个噤声的手势,王胖子和丹见状,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靠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进来别墅后就开始用热毛巾盖在手臂上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丹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越,看她有什么动作。 王胖子鬼机灵地在旁边继续制造一些威逼利诱的废话文学,然后就看见凌越走到卧底脚边,单膝跪地蹲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包。 打开后,里面是少许粉金色的粉末。 凌越对着卧底的脚下轻轻一吹,粉末就洒落而下。 王胖子和丹都探头看过去。 就见卧底的脚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了一些微弱的荧光。 开着灯都能看见! 一时惊奇,王胖子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些光是什么情况?!” 光?什么光?! 那个凌越对他做了什么吗? 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装晕的卧底在心脏狂跳了几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睁开了双眼。 然而还不待他打屋里几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已经被凌越抢先一步,并指在他胸前两处大穴一点! 睁开眼浑身肌肉已经处于爆发状态的卧底顿时被迫又软了回去,只能睁着一双愤恨凶狠的眼睛瞪着凌越和王胖子。 ——蓝袍藏人丹在沙发背后,他想瞪也瞪不着。 王胖子还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发现人动不了了,王胖子就猥琐地嘿嘿一笑,伸手去戳人家,“好哇你小子!真是大大滴狡猾!居然装晕?没想到吧,咱阿越妹子会点穴,动作还比你快!” 说一下,戳一下:“怎么着?还装不装?装不装?装不装……” 烦人劲简直了,搞得卧底都保持不住怒瞪敌人的狠戾眼神,只能厌烦地用眼睛阴沉地盯着王胖子。 仿佛在说:你tm有本事给我解开再动手! 王胖子gei gei地笑,站起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过头顶,单手摇着花手对着卧底扭腰扭屁股的。 给卧底搞得双眼一闭,爱咋咋地! 眼看都要把人逗自闭了,丹出声提醒了一句,“别闹,先办正事。” 王胖子才意犹未尽,不忘跟凌越说:“想当初在我们那一片儿,胖哥我可是夜场小王子,蹦迪贼溜!” 颇有种忆往昔风华正茂的味儿。 丹这时候坐到了卧底旁边,胖子拉着凌越坐到卧底对面的沙发上。 三堂会审这就摆上了。 “说说吧,你叫什么?” 卧底不想说话,就半睁着眼斜胖子。 不屑一顾的姿态一览无余。 王胖子不爽的“嘿呀”一声,眉毛一竖,狐假虎威上了:“不吭声?搞那什么,非暴力不合作,是吧?我阿越妹子一手点穴功夫,你是还想再尝尝新鲜的?” 他扭头,故意问凌越:“阿越妹子,你们点穴功夫,有没有那种,直接把人点废的?” 凌越配合道:“当然有,比如一个人很擅长轻身功夫,那就点他气檀穴。破了气檀穴,别说提气了,以后走一步路都要喘三喘。” 王胖子狠狠一拍大腿:“这好!这好!咱就点他这个!让他以后就成那个那个那个……” 他想了想:“弱柳扶风!” 在凌越说轻身功夫好的时候,卧底就已经明白,凌越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不看王胖子,而是盯着凌越,哑声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动手的时候,利用缩骨功改变了身形,还戴着人皮面具。 今天从见面开始,凌越就没有多看他一眼。 全程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卧底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凌越没有免费给人答疑解惑的兴趣,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把视线转向丹:“他应该是故意被你打晕带走的,我们的时间不多。” 就那天晚上此人的逃跑功夫,凌越真不信今天他就那么随随便便比划了几招,就被丹打晕扛走了。 即便是因为他不想暴露卧底的身份,那他直接躲到陈斤水他们身边不行吗? 陈斤水等人本就想要霍绣秀手里的私人u盘,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即便知道此人是卧底,也绝对会趁机把人抓在自己手里,让霍绣秀他们用u盘去换。 ——甭管霍绣秀会不会傻到真换,他们总是不介意什么办法都尝试一下的。 王胖子和丹还是很相信凌越的,听她一说,也不敢再耽误。 丹掀开手臂上的热毛巾,露出上面展翅腾飞的红色大凤凰纹身,对卧底展示道:“汪家人,你应该认识这个纹身代表了什么吧!” 卧底脸色一变:“你是康巴洛人!” 丹简点头:“你们汪家有条族规,就是遇见一种人,就必须无条件服从那个人的命令。” 而后又简单说了当年汪家的祖先追寻张家人的秘密,一路找到了康巴洛族。 为了让汪家能够代替张家人继续履行责任和使命,结束张家人的宿命,就此摆脱张家延续了几千年的束缚,康巴洛人选择了将张家的秘密告知了那人。 也就是汪家的创建者,汪藏海。 汪藏海回去后,用康巴洛族的凤凰图腾做了汪家的族徽,只是凤凰要比康巴洛族的小一些。 同时,也把那个关于汪家人必须服从康巴洛人的约定,写进了族规里。 听完这段祖先恩怨史,凌越仿佛单纯就是好奇:“既然汪家最初是你们自己选定的接替人,为什么现在……” 凌越只知道张家因为汪家,表面看起来是散了。 而康巴洛族作为张家的分支,还是最初选定汪家的始作俑者,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当然,凌越真正想知道的不是祖先恩怨录,而是丹所说的张家的宿命。 那样一个强大的、传承了几千年的神秘家族,竟也被困了几千年。 她有种直觉,张家的宿命,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撼人心魄的神秘…… 第70章 汪先生的命令【礼物加更】 很多时候,在某个固定的对话环境中,某些原本询问起来会显得很突兀可疑的话题,也会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仿佛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别隐秘的内情,知情人总会适当放宽自己心底保守秘密的底线。 丹显然也是这样的。 而且对于汪家人背信弃义的行为,他们康巴洛族人永远不会忘记! 说起这个,这些年看到汪家人二话不说就是手起刀落的丹再看向卧底的眼神,就有点藏不住的刀了:“当年汪家祖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关于张家的秘密后,居然从此消失,根本就没有要接替张家的宿命,守好青铜门的意思!而且他还千方百计想要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最后半句,丹没有继续说,深吸一口气,愤恨地盯着卧底:“我们也曾派人出来寻找汪家人,但是他们就像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躲躲藏藏,根本不冒头!” 而且还利用他们透露的张家的秘密,悄悄渗透张家,最终导致了张家的落败瓦解。 明明当年说好了要接替张家的使命,却不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甩手跑掉了。 转头还建立了一个信仰和理念与张家完全不一样的汪家。 张家追求完美的长生,守护终极的秘密。 而汪家也追求长生,却是想要公布终极的秘密,利用终极,成为掌控所有人命运的牧羊人。 所谓的牧羊人,也可以称之为,掌控命运的神。 王胖子听完,也跟着骂汪家祖先是个小人,汪家缺德冒烟儿的秉性是祖传的。 听得卧底眼睛都气红了,偏偏又无法说什么,只能暗自咬牙,希望跟在后面的人能快点到。 王胖子和丹同仇敌忾地唾骂了汪家几句,很快也整理好心情,利用汪家这条族规,开始对卧底问话。 丹问:“你在汪家的族名叫什么?” 卧底咬牙,眼神闪烁片刻,还是开了口:“汪灿。” 丹点头:“你隐藏得很好,只是输在了经验,你骨子里,还是汪家的作派。” 也不知是夸还是贬。 不过介于丹和王胖子刚当着汪灿的面骂了汪家一顿,凌越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王胖子问:“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面对王胖子的询问,汪灿回以冷笑。 王胖子气得哎,要不是时间不允许,都想叫丹搞搞这厮了。 比如让丹命令汪灿自己给自己扇大嘴巴子。 丹自觉接过问话的中转站:“除了你,九门中还有哪些是你们汪家人?” 汪灿沉默半晌,在丹不满地晃了晃自己手臂上还没完全褪去的纹身逼迫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看两人问得差不多了,凌越才开口:“丹,你问问他,三天前的半夜,他来民宿找我,是接的什么任务。” 王胖子瞪眼:“啊?这小子还来找过你?!” 还是半夜! 王胖子赶紧催促丹问问,一边还顺手抄起了茶几上的酒瓶。 一副看汪灿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就要给他脑袋开瓢的架势。 凌越瞥了王胖子一眼。 感觉有些人,只适合乍然重逢。 多相处一阵,就会发现自己手会发痒。 丹照做。 汪灿垂眸,眉头皱得更紧,“汪先生下令,找机会把你带回去。” 凌越:“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是所有汪家人的命令?” 丹自发转问。 汪灿:“所有。” 王胖子感觉有些棘手。 别看他对汪家又是骂又是鄙视的,但也知道汪家人不好惹。 现在汪家头头看样子对凌越很感兴趣,居然直接大动干戈,下了这样的死命令,那万一汪家人拼了命地全部跑来抓凌越…… 就算凌越身手好,可也经不住车轮战啊! 汪灿似乎知道他们的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眸看向凌越:“汪先生对你很感兴趣,不许我们伤到你,如果能把你请回去就最好了。” 闻言,王胖子率先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嘴硬了一把:“就凭你们这群小汪汪,怎么可能伤到我们家阿越妹子!” 他家阿越妹子可是会飞檐走壁,还会葵花点穴手的武林高手! 汪灿对此不置一词,也看不出来是不屑还是默认。 而凌越,已经在不停思索,汪家首领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的同时,还这么客气。 对,客气! 在了解了汪家人的做事风格后,半夜摸进房间喷迷药这种事,确实算客气的。 这很难不让凌越想到自己的特殊来历。 丹说,当年汪家祖先得到张家的秘密后,消失了。 汪家祖先不仅不接替张家,成为守门人,反而想要打开那扇不知是何来历的青铜门,放出里面的某种神秘。 汪家本身就是由同一个信仰和理念汇聚组成的,那汪家祖先放出青铜门内神秘存在的想法,是否也得以传承下来? 经过这么多年,现在汪家似乎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将隐藏了几百年的势力暴露在表面上。 甚至还不再担心康巴洛人找上门来。 那这种行为,是否也代表着汪家人掌握了某种神秘? 这种神秘,令他们不再担心康巴洛人的压制…… 凌越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愿臣服的奴仆,在隐藏多年,偷偷发展壮大后,忽然敢于站到对自己依旧具有绝对压制的主人面前,为什么? 仅有的一个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 ——他们有了能反制康巴洛人的力量。 就在凌越得出一个答案时,忽然听到窗外楼下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传来。 凌越侧耳一听,竟是已经把这栋别墅全部包围了。 正经事办完,王胖子还在故意逗汪灿,提出的要求羞耻程度不堪入目,属于说出来都要被全网小说平台拉警报的那种。 搞得丹也几度无法开口,汪灿这个直接受害者也气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那儿说:“哟,怎么就哭了?胖爷我还是更喜欢最开始你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凌越出声提醒:“别玩了,人追来了。” 竟得到了汪灿投来的感激的眼神。 凌越:“…… ” 她真的没有故意给他解围的意思! 第71章 再入古潼京 即便张鈤山再三表示古潼京里没有宝藏,以陈、李、霍、齐为主导的九门人还是很快集结完毕,轰轰烈烈地奔向古潼京。 “这场景,比起当年张大佛爷带着九门盗四姑娘山的时候,也不差了吧!” 进入沙漠之前的最后一次补给站,有伙计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坐在旁边另一张桌子上的老教授嗤笑一声,斜眼要去看说话的那人。 却被同样带了人皮面具,伪装成教授助理的凌越一巴掌按在侧脸上:“教授,赶紧吃,这是咱们进入沙漠之后能吃到的最后一顿热乎饭菜了。” 被动停止转头动作的张鈤山无语,“你看看你有助理的样子吗?” 凌越闻言,放下手,歪头朝他故意放慢了动作地眨了下眼睛。 一直若有似无往这边瞥的前·假沈穹,现霍小媛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撇开脸不再看他们。 也有刚巧看见凌越对着张鈤山暗送秋波的其他几家人,有人不屑,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 不过,这次特意请来的教授和他年轻的小助理之间有一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个当家人耳朵里。 陈斤水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回头对被他当成军师的霍道夫说到:“你看,男人就是这样,七老八十了,还是喜欢鲜嫩的小姑娘,现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不就是离不开小情人,所以才非要带个什么小助理的吗?” 霍道夫皱眉:“但是这个教授……” 从一开始,这个教授就出现得很奇怪。 之前名不见经传,刚好他们要去古潼京了,陈斤水就经人介绍知道了这么一个很擅长古月文字的人。 古潼京文明,便是月氏文明的一段历史分支。 陈斤水却已经不想再听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办法,到时候怎么多捞点古潼京里的宝贝!” 霍道夫闻言,只能暂且作罢。 霍友雪和齐案眉、李取闹已经结盟,休息的空档,三人也凑在一起。 李取闹自己就是个色胚,自然对老教授和小助理的桃色新闻深信不疑。 齐案眉也不屑一笑:“这些小姑娘,也只能找到这样的捷径了。” 吴家这次就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个伙计来,还带了吴家的狗王小满哥,以及吴家伙计出门在外人均标配的狗。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古潼京里的宝贝,而是在发现无邪的情况下,想办法从其他几门手里保住无邪。 因此全程对这些事并不如何热衷。 凌越一个眼神,就让队伍里原本若有似无盯着他们俩的视线转开了大部分。 这也让张鈤山哪怕心里憋屈得紧,还不得不承认凌越此举甚好。 再次进入这片沙漠,凌越感觉心境有了很大变化。 第一次来,是阴差阳错,是为钱被迫。 这一次来,却是多了对古潼京能给她带来的线索而满怀期待,也有想到无邪黎蔟他们而生出的莫名的怅然。 不知道黎蔟那小子,现在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无邪从沙漠里出来后就彻底消失在九门的视野中,至今不知去向,也不知生死。 但怅然也只是短暂的。 王胖子曾说,无邪布下的这个局,哪怕他死了,这个局也会继续推行下去。 只希望他求仁得仁,至死无悔吧。 在凌越看来,人若是死在坚持奔赴目标的道路上,全然是死得其所,无甚值得悲伤遗憾的。 九门的人别的不说,倒斗的祖传手艺是真不错。 相比起上次一堆演员和路人甲乙丙丁,这次凌越跟着大部队从另一条路进入白色沙漠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带进去了大量的物资。 陈斤水手里有从孤陵里拿出来的那本涉及古潼京的经书,经人翻译后,能大概找到古潼京入口附近。 众人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凌越和张鈤山作为被陈斤水聘来的技术顾问,扎营的时候自然也是住在陈家的帐篷里。 或许是为了传达男人之间那点默契,陈家给他们俩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一看那张单人行军床,张鈤山就忍不住回头给了凌越一个“你看怎么办吧!”的眼神。 凌越丢下背包,脚步都没有半点犹豫地直接走到床边,坐下就开始脱鞋子。 张鈤山一惊,慌张之下就要背转身去。 可转到一半或许又觉得凌越只是脱个鞋子,又不是脱衣服,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于是整个人就呈现上半身扭到九十度开外,脚却还只转了四十五度的别扭姿势。 凌越眼睑都没抬一下,将鞋子里早就想脱鞋抖一抖的沙粒都倒干净了,又拍了拍袜子上沾染的沙子,这才重新穿上鞋子。 弄好了,凌越看看手,站起身绕过杵在那里当木头桩子的张鈤山,出了帐篷找水洗手去了。 眼看人自顾自就这么走了,张鈤山已经不知道自己无语了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凌大小姐这次回来后,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这么差了。 比初见时总怼他的那种还要差。 绝对的有事张会长无事当空气。 对比之下,张鈤山竟然觉得当初凌越喊他张老板的时候的态度,居然已经算得上温和客气了。 凌越找地方洗了手,霍小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凑了过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问:“李助理,你和贾教授之间……” 凌越面无表情,就直直地盯着霍小媛。 霍小媛被看得不自在,悻悻然一笑,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凌越才用搭配着此次苹果脸改变的甜妹音冷冰冰说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转身就走。 霍小媛脸上的笑一僵。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凌越顺势凑了过去,就发现营地边沿的位置有个洞,旁边是揪着个少年的陈斤水。 得到消息的霍友雪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凌越也很快从几人对话中,明白原来这个少年就是黎蔟好朋友之一,杨好。 杨好脸色不太好,神色还有些恍惚,被陈斤水恶声恶气问黎蔟和古潼京的消息,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来,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 这群人里就没一个好人。 这样的挣扎当然是徒劳的。 陈斤水冷笑一声,把杨好往地上一丢,朝身后的伙计摆了摆手。 那伙计就走了上来,对着杨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杨好在沙地上翻滚,蜷缩着身体护住脑袋。 凌越走了一下神,心说这小子一看就没少挨打。 经验挺丰富的。 杨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有一点,但不多,很快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当初无邪是怎么带着黎蔟进沙漠的,这次黎蔟又是怎么带着他们进入古潼京的。 听起来连狗屁倒灶的事都说光了,实际上有用的信息却很少。 也不知道他是本来就知道得不多,还是故意如此。 陈斤水和霍友雪他们还想再对杨好逼问,霍道夫却出声阻止:“说再多也没用,现在入口就在这里,我们准备一下,亲自下去看看岂不是更好?” 说话间,他给陈斤水递了个眼神。 虽然陈斤水不明白霍道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出于对这位军师的信任,还是选择了罢手。 整个营地都是九门的人,也不用担心杨好跑掉。 陈斤水他们就任由杨好躺在地上,没人理他。 杨好害怕地捂着脑袋,半天没敢动弹。 直到有人在他旁边蹲下,声音甜美地关心他:“小弟弟,你还好吧?伤得重不重?” 杨好身体抖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从这道声音里察觉到威胁,这才慢慢地露出眼睛。 往上抬高视线,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第72章 人老觉少的张鈤山 看着被凌越带回来的杨好,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凌越好好沟通一下的张鈤山皱眉:“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感受到账鈤山的不喜,杨好胆怯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凌越身后躲了躲。 凌越安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他去床上坐好,自己去找了医疗箱出来,并不理解张鈤山的询问。 虽然救杨好奶奶只是巧合,但既然已经做了,自然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杨好是黎蔟看重的朋友,这次有了古潼京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们之间的感情必定越发深厚。 黎蔟是无邪计划的一枚重要棋子,身上还有一种可以从蛇毒里读取记忆的特殊能力,未来更有可能进入汪家……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凌越需要加重自己在黎蔟心里的分量。 以此作为她寻找回家线索的后备方案。 ——如果古潼京无法给她明确的回家线索,凌越需要更多的途径和助力。 九门,无邪,汪家,黎蔟,张家,张鈤山,都是她需要谨慎经营的选择方向。 而解雨辰,梁弯,王胖子,杨好,是顺手为之的储备助力。 但凌越不会做得太明显。 张鈤山对杨好并不如何在意,杨好刚挨了一顿打,知道自己刚出蛇窟,又入虎穴,哪里敢吭声。 在凌越不说话的情况下,帐篷里的氛围就有些安静得古怪了。 不过这份古怪并没有持续多久,有陈家伙计来找张鈤山,说是陈斤水邀请他过去喝一杯。 外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掀开的门帘外,还飘来阵阵烧烤的味道。 等张鈤山走了,凌越才压低了声音跟杨好说:“好了,接下来你只要注意点,不要沾水。” 大概是觉得凌越是这群人里为数不多的好人,杨好忍不住向她求救:“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跟这群人呆在一起,他们都不是好人!” 凌越无奈地摇摇头:“我能怎么帮你呢?不说这里本身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进出,一个是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海子,一个是有九头蛇柏出没的沙路。就算你跑出了这里,外面就是境外沙漠无人区,你要怎么走出沙漠?” 杨好呆了呆,显然也才想到这一点,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眼神慌乱地左右漂浮,落不到实处:“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凌越收拾好医疗箱,意有所指地说:“别怕,你只要乖一点,会没事的。” 杨好只当她是安慰自己,苦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脸,然后揉到了淤青的脸颊和嘴角,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凌越还没见过这样一言难尽的人。 居然都能把自己脸上的伤给忘了。 杨好也发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太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紧绷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 他抬眸,认真地对凌越说:“姐姐,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好。” 凌越懒得说自己当初随口一编的假名,“你就叫我李助理就行了。” 之后有陈家伙计端来一大盘烤好的烧烤,说是贾教授特意叮嘱的。 凌越和杨好就在帐篷边上,掀开门帘,支上一张桌子,一边看外面闹腾的人群,一边吃烧烤。 吃饱喝足,杨好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期间,他一直若有似无地偷偷看凌越,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 直到凌越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两人坐在小马扎上看这片白色沙漠里的星空。 杨好才犹犹豫豫了半晌,左右看了看,然后往凌越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李姐姐,你跟过来,也是为了古潼京里的宝藏吗?” 凌越还在数星星,闻言很不走心地说:“陪教授出差,来打工的。” 杨好“哦”了一声,发现凌越聊天的兴致不浓,有点儿郁闷,又有点抓耳挠腮。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青春期的少年遇到个对他好的漂亮小姐姐,难免就忍不住想跟她多说说话。 要是能找几个她感兴趣的话题,自己再滔滔不绝的一顿说,把人逗得笑开了花,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那可就更有成就感了! 一边是知道不能说太多,一边是蠢蠢欲动想要开屏吸引漂亮小姐姐的注意力,杨好感觉自己为了替好兄弟黎蔟保密,牺牲可太大了! 夜深了,营地里的人闹腾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个也陆续回了帐篷里休息。 虽然很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霍道夫找来的时候,杨好还是依依不舍地跟着他离开了。 临走前,霍道夫回头看了凌越一眼,转眸对着刚才跟他一起回来的张鈤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李助理很喜欢这小子啊,也是,到底年龄相差不大,更说得来也是应该的。” 这个霍道夫面白如玉,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精明的眼睛里全是野心。 也就陈斤水这个不愿意多动脑子的武夫真相信这人是真心实意,踏踏实实跟着他混。 张鈤山配合着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脸色,语气硬邦邦地跟霍道夫客套了两句,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扯着凌越回了帐篷。 霍道夫见状,哼笑一声。 杨好也后知后觉发现霍道夫那番话是在挑拨凌越和张鈤山之间的关系。 想到那个糟老头进去之前难看的脸色,以及李助理不自在的神态,杨好转身想去跟人解释,再不然就干脆揍那老头一顿! 霍道夫冷下了脸:“想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小命都保不住,还想充什么英雄?” 杨好神色变来变去,满心不甘,却毫无办法。 霍道夫又故意放缓了语气,拍了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你要知道,现在能保住你的,只有我霍道夫。小子,好好跟着我,别瞎跑。” 一紧一松,方是训狗之道。 就凭杨好和黎蔟的关系,黎蔟和无邪的牵扯,霍道夫不介意稍微花点小心思,把这条狗训得听话点。 在外面做足了戏,回到帐篷里,凌越一反这几天的态度,主动让出单人床,自己寻了个位置打坐。 张鈤山看看床,又看看坐在地上的凌越,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着出声:“要不,还是你睡床吧,我不睡觉也没事。” 凌越睁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深知这一幕到底有多熟悉的张鈤山:“……” 半夜。 在床上躺尸了一个小时都没睡着的张鈤山睁开了眼睛:不是,她学我干什么! 翻身,侧躺着继续闭眼睡觉。 又一个小时后,张鈤山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帐篷布暗暗思索:那态度,确实不太合适,她是在说她之所以对他这么冷淡,是因为他的态度让她生气了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张鈤山有心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态度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翻身面朝外面,就着帐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看见凌越一动不动盘腿坐在那里。 似乎已经进入了另一种深度睡眠,出声的话会打扰她吧? 张鈤山尽量放轻动作,又转了个身…… 不等他再琢磨些什么,一道轻微的破空声袭来,张鈤山浑身肌肉一紧,战斗的直觉让他想要翻身闪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人刚跃起一半,袭来的东西仿佛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张鈤山自己跳起来挨的这一下。 砰的一声。 张鈤山双目紧闭,倒在床上一秒入睡。 昏暗中,凌越睁开了眼睛,看了床上一眼。 看来真是人老了,觉也少了,翻来覆去折腾两个多小时了都没睡着。 烦人。 第73章 杨好的成长 这天晚上,营地里的人,除了被凌越点了睡穴的张鈤山,其他人到底没能睡个安稳觉。 这群九门人,别看齐、霍、李三家联手,陈斤水愣是靠着手里的那本与古潼京有关的经书,以及陈家一向行事狠辣的作风,压得霍友雪他们不敢撕破脸。 甚至陈斤水还在霍道夫的出谋划策下,在这场集体探宝行动中,隐隐占据上风。 也因此,陈家的帐篷是距离古潼京入口最近的。 凌越和张鈤山的帐篷就挨着陈斤水和霍道夫的帐篷不远,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入口处忽然钻出来一群人。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凌越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出现。 起身避开光照,来到帐篷门帘边,凌越拉开一道口子。 借着外面的照明灯,影影绰绰看见了这群人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凝眸看去,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的黎蔟。 所以,这群是汪家人。 他们已经发现了黎蔟的特别,准备带他回汪家? 凌越没有出声,而是等待着。 营地里有吴家带来的狗,还有守夜的伙计,这群汪家人绝无可能避开众人,悄然离去。 果然。 很快,一只狗就冲了出来,一把将黎蔟扑在了地上。 却没有攻击他,而是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很是温顺地舔了舔黎蔟地脸。 汪家人被突然冲出来的狗吓了一跳,露出了响动,惊醒了守夜的伙计,很快迎来九门之人的缠斗围堵。 陈斤水也还没睡觉,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来。 发现汪家人,当即眉眼一竖,神态里露出狠辣,九爪钩舞得虎虎生风,与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人打得不相上下。 这么一缠斗一起,黎蔟反倒是被丢在地上无人顾及。 凌越观察了一下周围,当即摸过去把人就近拖进了一个空帐篷。 黎蔟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姐姐费力地把自己往帐篷里拖,也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忙挣扎着自己也蹬腿用力。 然而这对于本来就是假装力气不大的凌越而言,就是帮倒忙。 凌越就看他身受重伤还不忘瞎折腾,最后成功地把自己折腾得厥了过去。 无奈一叹,凌越俯身,将人抱到了床上,而后直接坐在地上给他把脉。 五脏六腑有明显内伤,似乎是被什么强大力量直接正面震伤的。 手脚肋骨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骨裂,重伤后还没有得到有效治疗,身体里还残留着毒素。 凌越忍不住皱眉。 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凌越翻身上床。 把昏迷的黎蔟捞起来,给他摆了个更有利于筋脉畅通脏腑五行相合的五心朝天的姿势。 她自己也坐在他身后,以打坐的姿势双掌抵在黎蔟背部心、肺相应的两大命脉之地,抓紧时间给他输送内力,为他疗伤。 黎蔟不是习武之人,筋脉十分脆弱。 凌越不敢太急,只能将内力压成细如发丝缓若微风,一点点给他梳理内腑淤堵重伤之处。 当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凌越在最后关头收了内力,将依旧昏迷的黎蔟放到床上,自己闪身,快若闪电,带着一阵风离开了帐篷。 第二天,黎蔟醒来后,九门的人就迫不及待把他拎出来,逼他说出无邪到底想做什么,以及古潼京下的宝藏在哪里。 黎蔟都懵了,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蛇毒幻觉里看到的无邪的叮嘱,立刻道:“我要见小满哥!我只跟他说!” 霍友雪和陈斤水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让吴家把小满哥请出来。 然而面对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背德牧犬,黎蔟傻眼了。 无邪也没说小满哥不是人,而是一条狗啊! 凌越跟着张鈤山,站在陈家伙计里,看见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张鈤山关注到她嘴角的笑意,再看黎蔟,上下左右地看,也没看出来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对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昨晚上还直接把他点晕了! 因为吴家狗王小满哥对黎蔟亲近的态度,吴家伙计立刻把黎蔟当成了他们吴家的人,十分客气,还想把人带回去。 然而陈斤水等人如何肯干,三言两语间就把吴家几个伙计压了回去。 不过对黎蔟动粗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可怜的杨好,再一次成了毒打对象。 凌越:“…… ” 这小孩儿真挺倒霉的。 且不说杨好倒霉不倒霉,这一招确实有效,黎蔟说出了霍友雪等人最关心的古潼京宝藏。 此话一出,就连心机深沉的霍道夫都忍不住出声:“所以你说,那个黄金洞里,全是金银珠宝?你给我好好讲讲,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得知黄金洞居然就在他们昨晚烧烤的下面,众人坐不住了。 立刻对照着地图,定准了宝藏的方位。 古潼京里危险重重,霍道夫选择把杨好带着一起下去,杨好好不容易才从下面逃出来,根本不愿意再下去。 黎蔟倒是想自己下,可霍道夫不知道跟陈斤水说了些什么,陈斤水让黎蔟留在上面。 霍道夫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得杨好对黎蔟生了嫌隙,又有霍友雪等人故意在旁边敲边鼓。 等杨好从谈事的帐篷里出来后,就大喊着黎蔟的名字,冲过去就按着黎蔟打了一顿。 看起来非常生气的样子。 其他人乐得看两个好哥们儿反目成仇,凌越却看见了杨好故意避开了黎蔟身上的伤口。 她明白过来。 看来这个杨好做戏的功夫进步得很快,他也已经明白过来,现在他和黎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根本不能做出违背陈斤水等人意愿的事。 现在趁机来一出翻脸的戏码,或许能让陈斤水他们对杨好和黎蔟更放心一些。 凌越并不知道,就是因为昨晚霍道夫对她和张鈤山的挑拨,让杨好明白这些人说的话根本不可靠。 也是因此,今日被霍道夫等人挑拨离间的时候,除了一开始因为恐惧而生出的对黎蔟迁怒式的愤恨,杨好很快就清醒过来。 同时也明白了霍道夫他们费心挑拨的用意,就是为了让他和黎蔟翻脸,把他拿捏在手里,好利用他威胁黎蔟。 由此可见,霍道夫他们嘴里说着黎蔟变了,黎蔟舍弃了他,舍弃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清楚,黎蔟对他杨好的在意。 既然如此,杨好也就不相信黎蔟真的会为了自保,就故意推他下去送死。 想通的瞬间,杨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色厉内荏一事无成的草包混混儿。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杨好在被人拉起来的时候,恰好抬头看向了凌越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杨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抿唇低头,捏紧双拳,作出怨气难消的样子。 杨好被霍道夫陈斤水他们拉着下去了,剩下的人都各自散去,躺在地上的黎蔟也被人架起来送回了帐篷。 凌越看霍小媛跟了进去,转身也回了她和张鈤山的帐篷。 老神在在坐在床上的张鈤山看她进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见她拎起背包,略微一想,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心里偷偷酸了一下,张鈤山还是尽量展示自己的沉稳内敛,端庄大气:“下去后小心一点,记得到时候来找我。” 他还要完成凌越和无邪的约定。 凌越“嗯”了一声,走到帐篷门边上的时候,侧身回头看他。 张鈤山还以为她要对自己说点诸如“你也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心里还有点儿隐约的高兴。 谁想她开口说的话却是:“杨好不会上来了,到时候你看着点黎蔟。” 张鈤山眼睛里的星星,没了。 第74章 一言不合就跳崖 从挖开的入口,一行人鱼贯而入,下了古潼京。 入口处有人把守。 张鈤山狐假虎威,利用陈家特聘专家的身份,帮凌越支开了那两个伙计。 凌越趁机跳了下去,远远跟在陈斤水等人身后。 这次下来的伙计主要是陈家的,霍李齐三家也派了伙计跟下去,但是只有陈斤水和霍道夫亲自下场,可见陈斤水对宝藏也是有点其他心思的。 然而古潼京无处不在的蛇和一言不合就放虫的机关并没有让他们如愿,在进入地图上标记的核心区后,穿过无数的碎石和塌陷,很快就遭遇了黑毛蛇的袭击。 一行人慌不择路,在经过一处密室,拿取里面的石碑时,又触发了机关,房间里出现了很多黑毛蛇和尸鳖。 黑毛蛇毒性大,弹跳飞跃的能力惊人。 尸鳖有毒,见人就咬,眨眼间就遍布了墙壁两边和地上。 眼看就要无路可逃了,陈斤水果断扯过一个伙计推倒在地,然后自己踩着伙计的身体跑了。 霍道夫见状,自然赶紧跟上。 有的伙计动作慢了半拍,不是被蛇咬了,就是被虫子咬了。 一时间大呼小叫痛呼求救声搅成一团。 面对这样的凶险,杨好吓得手脚发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往自己身上爬。 看来今天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杨好认命等死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从上面滑了下来。 还不等杨好看清滑下来的究竟是人是鬼,他就被那人拎着背后的背包,带着原地起飞了。 杨好惊呆。 飞、飞起来了? 杨好下意识“哎?”了一声,惊呼声刚冒出喉咙,就有一道声音冷冷地道:“闭嘴。” 声音不大,也算不上严厉,但就是让杨好瞬间不敢吭声了。 忽然悬空的感觉让杨好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人是在救他,他扑腾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老老实实被人拎着,很快就离开了密室。 等重新两脚踩地,杨好赶紧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带着他一路从空中飞着跑出来的人,居然是昨晚上给他包扎伤口,态度也很友好的贾教授的助理李姐姐! 看她一路上都没出声惊动陈斤水等人的副姿态,明显就是偷偷跟下来的。 杨好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好表情,因为他猜到,这位李姐姐,明显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不是废话嘛!都能带着他在墙上一踩就飞出去好几米远,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凌越也不在意他复杂的眼神,查看了一下四周。 确定暂时没危险,这才低声对他道:“不要出声,你先跟着我,等事情办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再软甜的声音让杨好又是一愣。 直到凌越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杨好才压下翻腾的思绪,赶紧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还想问,如果可以,能不能把黎蔟也救出来。 这里出去没走多远,就是一个悬崖,凌越正要路过,离开。 忽听下面有异响,空气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烤虫子的气味。 别问她为什么一闻就知道是烤虫子,问就是经验丰富。 想到和杨好黎蔟他们走散的黑瞎子梁弯等人,凌越站住了脚。 杨好还想追问,被凌越和在外面时全然不同的冷淡疏离唬得不敢再吭声。 就这样,两人在上面站了一会儿。 悬崖下,黑瞎子刚问过梁弯和苏皖为什么不出声求助。 梁弯兴致不高,懒得说话。 苏皖老老实实回答:“孟子说,威武不能屈,我可不想落到落到敌人手里。”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凌越并不能将之和自己认识的人对上。 不过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凌越回头问杨好:“你和苏皖他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杨好一听,这人居然还知道苏皖! 顿时也急了,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更多期待,“李姐姐,你认识苏皖?” 他想了想,眼睛更亮了:“你是不是无邪的人?!” 怕凌越性子冷淡,不耐烦多说废话,杨好又接着说:“我们这次下来的一共有四个人,我,苏皖,黎蔟,还有弯姐,之后我们还遇到了无邪和黑眼镜。无邪不知道去了哪,黑眼镜救了我们,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凌越点头。 下面那个少年刚才说话是在回答别人,可见下面至少有两个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凌越言简意赅,叮嘱完杨好,自己转身就对着面前看不见底的悬崖一跃而下。 杨好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两步,又在悬崖边上不得不停住了脚:“李姐姐!你干什么?!” 怎么一言不合就跳崖啊! 落到能看见篝火的光,以及坐在篝火边的三道身影时,凌越抽出墨竹,在悬崖上横着推了一把。 改变了坠落方向,卸去下坠之力后,凌越旋身安然落地。 抬眸就对上不约而同望过来的三双眼睛。 看到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刚开始梁弯还有点不安,就怕又是那群汪家人发现了他们没死。 但在看到对方手里眼熟的墨竹后,梁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缓缓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喊:“阿越?” 凌越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不得不说,张鈤山做人皮面具的手艺是真的一绝。 不仅透气贴肤,还能如同人的第二张脸,表情完全不会僵硬死板。 有时候凌越自己都会忘记自己脸上还贴着东西。 现在也已经没必要掩饰身份了。 摸到耳后的边沿,凌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她原本的脸。 又将美瞳取出来,恢复了原本的瞳色。 看到真的是凌越,梁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一阵风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凌越的腰。 脑袋贴在她怀里蹭啊蹭,委屈又可怜:“阿越!真的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吗?呜呜呜我就知道阿越一定会来救我的!” 那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好几天没吃没喝。 黑瞎子和苏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黑瞎子墨镜下的视线也停留在凌越身上,她的到来,仿佛带来了生的希望。 确实很让人惊喜。 就连不怕死的瞎子他,也忍不住为她的到来而心生欢喜。 只有苏皖呆呆的问:“阿越?啊,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了吗?” 好吧,现在在这里等死的人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苏皖想了想,还是没能get到梁弯为什么这么开心。 难道她们俩姐妹情深,能死在一起,弯姐就感到幸福无比? 苏皖想了一下自己和好哥,鸭梨一起死在这里的画面,然后惭愧地低下了头。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像弯姐那样发自内心的开心、幸福。 可恶! 难道他和鸭梨好哥的兄弟情,到底还是输给了弯姐和她闺蜜的姐妹情吗?! 第75章 悬崖救人 任由梁弯抱着发泄了一下情绪,凌越才把人推开。 看了看篝火边上烘烤着的虫子,又看了看嘴角带着点浅笑,依旧老神在在坐在地上的黑瞎子。 打了个招呼:“哟,吃着呢?” 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更甚:“是啊,你也要来一口吗?” 凌越摇头:“不用了,下来之前刚吃过了。” 苏皖被两人过分平平无奇的寒暄给弄懵了:“不是,姐姐,黑爷,你们认识啊?” 黑瞎子语气轻松,调侃道:“不仅我们认识,她还和无邪,黎蔟,都认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她和黎蔟啊,关系可好啦~” 苏皖顿时眼前一亮,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凑到凌越面前:“你不会就是鸭梨说的那个,他在沙漠里喜欢上的凌越吧?!” 自从鸭梨失踪又回来后,除了装逼地说他在沙漠里如何叱咤风云,就是说他喜欢的人有多厉害。 苏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杨好也是一听黎蔟说凌越,就生理性头疼,立马找借口跑路。 如果黎蔟在这里,必然忍不住抓狂。 怎么他本人都还没表白呢,身边的人一个个就全抢先了? 凌越看了少年一眼,无视了黑瞎子看好戏的表情,抬头看悬崖高度:“你们怎么跑到这下面来了?” 运气还挺好,都没把他给摔死。 梁弯也终于从激动中缓了过来,依旧挽着凌越的手臂,乐颠颠地说了他们进入沙漠后的遭遇:“阿越,你不知道,我们这次进古潼京,可遭大罪了!先是遇到了谋财害命的导游,又遇到了会动的树,和特别多的蛇!其中有条白蛇,大得不得了!……” 看她似乎还要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凌越暂时阻止了她:“上面还有个人等着,我们先上去再说。” 虽然凌越态度很冷淡,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都没理,但天生钝感十足的苏皖还是热情不减,“凌越姐,上面等着的人是谁?我们认不认识啊?” 说完了才眨巴了一下眼,惊讶得五官都在用力:“啊凌越姐,你是说我们可以上去?”他把头往后仰出了一百八十度,还是看不到头。 黑瞎子在看见凌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她有能力上去。 这会儿也不耽误了,拍拍手,站了起来:“怎么上?” 凌越估算了一下刚才下来时感受到的高度,定好了位置,往后拉开距离,尽量让自己与峭壁之间的角度更缓。 梁弯和苏皖什么都不懂,只能老老实实在边上看着。 当凌越整个人已经渐渐退出篝火能照亮的范围,陷入了黑暗中看不见人影了,苏皖和梁弯对视一眼。 苏皖小小声问:“弯姐,凌越姐真的可以带我们上去吗?” 梁弯现在都成凌越吹了,特骄傲地挺了挺胸口:“那当然!阿越超厉害的,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苏皖“哇~”了一声:“会飞檐走壁那种?” 梁弯点头:“嗯,当然,飞檐走壁就是洒洒水啦。” 仿佛会飞檐走壁的人是她自己。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几乎让人看不见的雪丝骤然射出,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叮”的碰撞声,箭矢穿透岩壁,雪丝绷紧。 越是黑暗的地方,黑瞎子看得越清。 他看见凌越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副雪白轻薄的手套,戴上后,就抓着雪丝疾走数步,然后左手松开雪丝,脚下一点。 整个人就斜刺里飞了出去。 梁弯和苏皖只看见凌越往悬崖上飞了一截,很快就又看不见人影了。 黑瞎子却看见她利用雪丝飞上了悬崖二十几米的高度,然后将后腰挂着的墨竹往崖壁上插,暂时用武器在那里做了个踏足借力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凌越重新落下来,看了黑瞎子一眼,对梁弯说:“我先把你带上去,杨好在上面,包里有物资,自己先包扎伤口补充体力。” 梁弯感动得眼泪汪汪,赶紧跑了过去,自发自觉地双手抱住凌越脖颈,把自己挂在她身上:“阿越我准备好了,快带我飞吧!” 凌越失笑。 但还是如了她的意,单臂圈住她的腰,左手松开雪丝,内力触发手镯内的机关,同时运转轻身功法,利用雪丝回收的拉力,带着梁弯飞上悬崖。 在雪丝长度到达极限的时候,凌越在横插的墨竹上借力一点,再次带着梁弯二次飞跃。 顺利到了悬崖之上的平台。 自从凌越二话不说就跳了悬崖后,杨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肯定是不愿意一个人离开的,不管是因为凌越救了他,还是这里充满了各种危险。 他掏空了背包,也没找到能用的工具,又想到凌越跳之前让他等在这里。 杨好心急难耐,也只能坐在地上这么干等。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就在杨好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几万年,脑子里已经想过上千种不好的猜测的时候。 悬崖下忽然蹿上来两个人,把等在悬崖边上的杨好吓得屁股擦地连连后退。 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姿势,杨好才定睛看去。 发现上来的居然是梁弯和另一个长得特别漂亮,但完全不认识的女生。 杨好高兴了几秒,很快又着急起来:“弯姐,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脸蛋圆圆的,长得特别可爱的姐姐?” 终于逃出生天,梁弯再看周围的悬崖陡壁黑漆漆甬道山洞,都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美好。 看见杨好的时候,也觉得这小屁孩儿几天不见,又长帅了! 听到他的问话,梁弯想都不想就说:“什么特别可爱的小姐姐?难道弯姐我就不可爱了?” 杨好气急,还要跑悬崖边上往下瞅,身边却忽然又有人跳了下去。 杨好惊讶:“哎?哎!” 后知后觉发现,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 再一仔细回想,刚才上来的那个陌生人,除了长相,身形、衣着,还有高马尾,不都跟李助理一样嘛! 杨好想到当初他和苏皖去新月饭店,在某个房间里看到的挂在墙上的人脸,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等他回头,就看见梁弯找到了水和压缩饼干,坐在地上埋头苦吃。 他稍微捋了一下目前的发展。 李助理和九门的人一起来了古潼京,在营地里帮了他。 陈斤水他们下来的时候,李助理还悄悄跟了下来,然后在危险时刻救了他。 现在又从悬崖下面把看起来饿了好久的弯姐救了上来,完了再下去…… 杨好眼睛越来越亮,他迫不及待凑到梁弯面前问:“弯姐,苏皖和黑爷他们是不是也在下面?!” 梁弯嘴里都是食物,以前她对压缩饼干爱搭不理,现在饱腹感极强还能最快补充体力的压缩饼干简直就是她的神! 被杨好问,她腾不出嘴巴回答,就唔唔的点头。 杨好就明白了。 他们还真在下面啊! 放松地坐在地上,看向悬崖的方向,杨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终于有心思关注其他问题了:“弯姐,你们认识这位李助理啊?哦,她脸都是假的,那名字肯定也是。弯姐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她和黑爷一样,都是无邪的朋友吗?” 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水,梁弯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是啊,我和阿越关系好得很,你不知道她吗?黎蔟那小屁孩儿没跟你们念叨?反正我是听得够够的了。每次遇到阿越,黎蔟就跟丢了脑子一样,切,恋爱脑!” 假使看到凌越就又哭又笑,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凌越身上的人不是梁弯自己。 她此时对黎蔟的不屑,必然是没有酸溜溜柠檬味儿的。 第76章 科学算命?【礼物加更】 有些事情,看着别人做,可能会羡慕,会向往。 但真轮到自己上的时候,那点羡慕和向往立马就碎成了渣渣。 凌越把梁弯带上去后,再下来,第二趟就准备把苏皖带上去。 然后问题就来了。 “凌越姐,我我我、我这样抱你的腰,不好吧~”苏皖脸红红地一会儿看凌越,一会儿别开脸看别处。 一副羞答答纯情少年的模样,嘴里还嘀咕:“那什么,朋友妻不可欺……” 黑瞎子都被逗笑了:“说什么呢?大声点儿呗,听不见!” 凌越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想说。 苏皖左手按右手,按完了又右手按左手,磨磨蹭蹭挪到凌越身边,又开始念念叨叨:“凌越姐,这根线那么细,会不会半道上就断了啊?断了的话,我们会重新摔下来摔死吧……” 凌越眼神闪烁,刚准备对这个啰哩啰嗦的少年伸出罪恶之手。 察觉到她意图的黑瞎子已经抢先一步,悄没声儿地在苏皖后脖颈处一捏。 苏皖就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黑瞎子把软面条似的苏皖拎着,往凌越面前一送,笑出一口大白牙:“阿越,给!” 仿佛在送什么礼物,脸上全是求夸夸的神色。 凌越第一次给了黑瞎子一个正面的、中肯的、饱含赞赏的微笑。 然后拎着晕过去的苏皖,再次借着雪丝的力道踩着石壁很快消失在昏暗中。 崖底突然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黑瞎子转身看了看这里。 在凌越出现之前,黑瞎子是真的曾以为这里将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虽然遗憾,但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挺符合他曾经对自己结局的预想。 日复一日,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终有一日,他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倒是不曾想,瞎子他呀,运气就是这么好,绝境里总能遇到贵人。 嘿,就是死不了~ 哼着歌,黑瞎子悠闲地用匕首在旁边石壁上写写画画。 “黑瞎子到此一游”七个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地刻在了石壁上。 还有时间,他就在后面又画了个墨镜。 退后一步,看了看, “啧~完美!” 嗒—— 凌越再次下来,落地的脚步声比刚才要重一些。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看了看她脚下,嬉笑着重新坐回了篝火边上,还招呼凌越也坐过去:“阿越美女也来感受一下呗,顺便给瞎子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所有计划的黑瞎子其实猜也能猜到,现在外面肯定是九门的人挤破了脑袋往古潼京里钻,隐藏身份的张鈤山也会最后一次确认九门中哪些是汪家人。 再在最后时刻,以古潼京里的宝藏为诱饵,威逼利诱陈斤水他们配合铲除渗透在他们手下伙计里的汪家人,达到第一遍清洗九门的目的。 而第二次对九门的清洗,将会在古潼京里。 这处悬崖笔直陡峭,上下垂直,崖壁上更是光滑异常,直上直下三十多米的高度。 中途只有二十多米处的墨竹可以借力。 来回连续跑了两趟,凌越也感觉有些疲倦,没精力去多想。 既然黑瞎子摆出一副要私底下聊天的架势,凌越也就干脆在他对面的沙地上坐下了,一边休息恢复内力,一边听黑瞎子想说什么。 “张鈤山在外面,九门的人都来了。”凌越一句话概括完地面的情况,就看着黑瞎子。 想了想,凌越还是问到:“无邪去哪里了?” 黑瞎子嘴角扯了扯:“哟,可算是问了,瞎子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凌越眼神都没变一下。 黑瞎子撇嘴:“就去墨脱雪山咯,现在啊,啧啧啧,指不定已经被汪家人堵在哪个犄角旮旯宰掉咯~” 凌越皱眉:“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明明计划已经在顺利推进了,这种时候,只要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时机,静待收网即可。 嘴巴上说得轻松,其实黑瞎子何尝不担心? 他看了对面的凌越一眼,想到无邪没说出口的那点念想,心底斟酌片刻,到底还是舍不得便宜徒弟失望。 于是黑瞎子道:“为了吸引汪家的注意力。” 看他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凌越也凝眸倾听。 黑瞎子继续说:“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无邪对黎蔟的安排,在黎蔟被汪家人带走之后,他是一定会被汪家人逼着读取黑毛蛇毒液里携带的记忆的。” “但是吸取费洛蒙太频繁,对身体的损伤十分严重,且不可逆转。无邪需要用自己吸引汪家人,让汪家认为自己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对黎蔟用强的。” 凌越思索的时候,黑瞎子也没吭声。 崖底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半分钟后,凌越出声:“汪家,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忌惮,还要无邪用自己的命去争取时间?” 黑瞎子转动眼珠子,去看篝火。 过分明亮的光,让他眼睛生出不适的疼痛。 但他却没有转开视线,而是依旧盯着篝火,漫不经心地说:“你相信,一个人的命运,可以用一台计算机算出来吗?” 凌越无意中看见过天桥下某个角落,摆着一台老式电脑,旁边贴着一张纸,上书“科学算命”的小摊。 如今一听,脑子里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小摊,却又觉得汪家怎么说都是几百年的大世家,怎么可能这么掉价? 但她对此能够联想到的,也仅止于此,于是迟疑道:“电脑算命?” 自己就摆够算命摊子的黑瞎子一愣,然后噗嗤噗嗤地笑:“哈哈哈哈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哈哈哈,他们汪家总部有一个运算部门,但凡进入了汪家的人,都要接受这台计算机的测算。据说连汪家人可不可信,有多少背叛汪家的比率,都能算!” 凌越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黑瞎子笑得更疯了,一边笑还一边说:“只要这台计算机算出来,有人的比率达到百分之三十,汪家高层就会下清除令。” 清除令是什么,两人自然明白。 凌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了个槽:“他们都不怕运算部门出问题,把首领的比率都算成百分之三十以上?” 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不过也仅限于吐槽。 靠一个运算部门来掌控汪家所有人的生死,还能至今没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凌越清楚,这个运算部门肯定不是真的天桥下的那种。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瞎子收了笑,表情晦涩难明:“汪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因为那是用青铜门的一角,制作而成,号称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靠概率判断。而汪家人要做的,就是在出现多种概率的时候,于节点上轻轻一拨。” 他抬手,做了个拨的手势:“一个人的命运,就会因为他们的操控,而走向他们想要的方向,这,就是掌控命运。” 凌越心中微微震动:“所以他们,想要成神?” 她最初想到张家人长寿,只想到汪家人想要长生。 却不想,竟是如此。 青铜门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77章 人老成精黑瞎子 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凌越没有问出来。 黑瞎子也不可能告诉她。 黑瞎子这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陵越深知此人表面放荡不羁,嬉笑怒骂好像都表现在脸上。 实则内心深沉,永远都能保持冷静的目光看待人和事。 他就像活在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似离你很近,实则不在同一个世界。 属实是目前凌越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难搞的人。 他的心好像已经化作坚硬圆润的石头,根本没有可以切入的脆弱点。 即便是张鈤山也比不过他的心思深沉。 直到借着带人上去的时候,偷偷摸了他的骨龄,发现这人居然已经一百多岁高龄,凌越不得不腹诽一句:果然人老成精! 以及,这个世界真奇怪,长寿不老的人仿佛扎堆出现! 察觉到凌越的手从他背脊上滑过时做了什么,黑瞎子转头看她。 嘴角挂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啊唷?阿越怎么偷偷摸我呢?瞎子知道你早就垂涎瞎子的美色了,但无邪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这样,不好吧~” 明明最怕无邪出事的就是他,偏偏总拿无邪生死开玩笑的也是他。 凌越只当眼瞎耳聋,扯着他衣襟就要这样把人拎起来。 黑瞎子见状,秒怂地抓住她那只手往自己腰上带,“阿越,别闹,快抱住瞎子的腰,瞎子的腰可好抱啦!” 这身衣服的质量如何,他能不知道吗? 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衣服上! 黑瞎子人高马大,肌肉密度高,整个人长长的一条,分量真不轻。 还好凌越身上没有墨竹,否则带着黑瞎子在直上直下的悬崖下往上飞,真轻松不了。 等到把黑瞎子也送上去了,凌越才收回钉进石壁里的箭矢。 雪丝收回的瞬间,也把插进崖壁的墨竹卷了回来。 悬崖上,杨好和苏皖、梁弯三方已经初步完成了胜利会师的喜悦,现在他们担心的就只剩下黎蔟了。 “那群人还等着黎蔟告诉他们更多线索,不过黎蔟身上有伤,也不知道他在发现我没回去的时候,会不会以为我死了。”杨好忍不住担心。 地面上。 营地里。 陈斤水和霍道夫带着陈家仅剩的一个伙计最后才钻了出来,其他几家的伙计也死了大半,出来的人身上都带了伤。 还有被尸鳖钻进了肉里,拖上来后就丢在地上无助惨叫的伙计。 这次下地宫,可谓是损失惨重。 却只弄回来了一块不知道能有什么用的石碑。 听到这里的动静,营地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将石碑抬走,将伤员送去帐篷里医治,请来自家的当家…… 才气走了前来打探的霍小媛,之后就在帐篷里焦急等待的黎蔟听到动静,也迫不及待地拖着伤腿走出帐篷。 到了人群围挤的地方,就使劲扒开其他人,黎蔟的目光在上来的人里一遍遍扫过。 随着一次次的确认,黎蔟慌了,他忍不住大喊:“杨好!杨好呢?你们把杨好藏到哪里去了?!” 陈斤水正憋了一肚子火,听到黎蔟的声音,三两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揪住黎蔟的衣襟,恶狠狠道:“你tm敢耍劳资!下面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黎蔟根本顾不上怕,他反手抓住陈斤水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喊:“杨好呢?杨好怎么没上来?!” 旁边的霍道夫冷笑一声,“杨好?你故意把我们骗到那里去,那里到处都是黑毛蛇和尸鳖,不是碎石就是塌陷,杨好一个愣头青,当然是死啦。” 他眼神冷冷地注视着黎蔟,“黎蔟,杨好是被你害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黎蔟的心脏。 他瞳孔骤缩,脸色苍白,颤抖着唇,呼吸急促又沉重,好像喘不上气来。 陈斤水将他往地上一丢,黎蔟也没有反应,就躺在地上,双眼失焦地看着暗沉的天空。 周围的人渐渐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霍小媛迟疑地看着他,半晌,才试探着靠近他,蹲下,轻轻喊了一声:“鸭梨。” 黎蔟没有任何反应。 霍小媛只能起身离开了。 帐篷里陈斤水他们围着带上来那块石碑,等着贾教授辨认上面的文字内容。 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很让他们惊喜。 “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字已经不能辨认出来了,但是这个文字符号,我知道,是代表了财富。所以,这篇碑文,肯定和古潼京里的宝藏有关!”假教授真会长如此笃定地说。 陈斤水高兴了:“好,是宝藏就好。” 转头却开始撵人:“哎,你们几个看够了吧?要是没事就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李取闹不乐意了:“斤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又刚当上陈家的主事人,对九门规矩不了解,我们也不怪你。咱们九门一直有个规矩,就是啊,只要九门一起行动得到的东西,不管是谁家弄到的,都必须九家一起平分。” 霍友雪也敲边鼓:“是啊,陈当家奔波劳累,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反正这块石头放在这里也不会跑,等有结果了,我们通知你就是了。” 陈斤水沉下了脸:“这块石头,可是我们陈家伙计死了好几个人才弄出来的。” 李取闹又拿死去的四阿公说话,陈斤水最烦的就是有人说他比不上陈皮阿四,狠声道:“你这么惦记四阿公,不如我送你下去陪他?” 眼看又要闹起来,新月饭店的伊老板出面阻止,“陈当家,九门协会的规矩就摆在这儿,你到底是守,还是不守?” 争吵便被迫告一段落。 几人又出了帐篷,去逼问黎蔟。 然而黎蔟因为杨好的死,根本不想理会这里的任何人。 张鈤山看着他那样儿,想到凌越离开前的叮嘱。 虽然很不情愿,却不得不走了过去,蹲下身,拍了拍黎蔟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杨好被凌越带走了。” 黎蔟无神的眼眸倏然一亮,立刻爬起来,抓住张鈤山的手:“真的?你没骗我?” 然后又反应了过来,狐疑道:“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凌越?” 张鈤山本就没准备继续潜伏下去,在黎蔟的声音吸引来陈斤水等人怀疑的视线时,站起身,直接撕开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霍友雪一惊:“张鈤山?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参与这件事吗?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鈤山老神在在,端范儿十足,伸手往几家伙计里指:“你们谁姓汪,难道还要我指出来吗?” 没人站出来。 张鈤山就掏出一个名单,一一报出汪家人在九门中的名字。 发现自己暴露的汪家人立刻有人动手,想要去抢下名单毁掉。 一个人动,其他汪家人也不由动了,谁知抢过来的名册上居然是空的。 到了这一步,大家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害怕的人,必然是汪家人。 张鈤山又掏出一个u盘,对九门之人以利诱之:“这个u盘里装的,全都是古潼京的秘密,还有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密码只有我知道。外面的汪家人已经肃清完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只要你们把他们抓住,我就把u盘和密码,全都给你们。” 本身就是自私自利的陈斤水率先出手,一刀割了自己身边的汪家卧底脖颈。 其他几家见状,生怕陈斤水抢了先,纷纷对自己手底下的汪家人动手。 ——他们根本不在意被张鈤山点出来的究竟是不是汪家人。 就算不是,死几个伙计,换来古潼京的宝藏,难道还不够赚的? 如此这般,一群人纷纷打斗起来。 眼看卧底要清理完了,黑暗中又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汪家人,趁着九门之人打斗抢夺u盘的时候, 偷偷安装了炸药。 等到时间一到,营地里所有人都被炸药的爆炸冲击波给震晕了。 原本还躲在旁边,一心盯着张鈤山,想让张鈤山带自己下去找凌越和杨好的黎蔟也脑子一懵。 昏昏沉沉晕过去之前,隐约看见了霍小媛向他走来。 汪家安装炸药,并不是为了炸死九门之人,而是引来九头蛇柏。 他们自己人身上都有天心石粉,九门之人很快醒过来,却顾不上打杀汪家人,而是仓皇躲避九头蛇柏的触须。 “快走!” “啊!救我!” …… 伴随着脚下的一阵塌陷,九门还活着的人都摔进了古潼京里。 张鈤山挥了挥面前的沙尘,想要去找黎蔟,看看人被汪家人带走没有。 结果还不等看清掉下来的人都有哪些,九头蛇柏的触须又延伸了过来,开始卷人。 没办法,张鈤山只能先救人。 在看见罗雀也在的时候,张鈤山眼神闪了闪。 一行人很快逃离了九头蛇柏,由张鈤山带领着离开,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高台。 张鈤山掏出一枚烟火照明棒,引燃后丢了下去,一道强光在空中闪耀,照亮了下方以前构局森严庄重的古城。 张鈤山的声音低沉肃然,垂眸俯视下方的眼神里,充满了追忆:“这就是,古潼京。” 第78章 古潼京的神明 远处另一个平台上。 凌越看到张鈤山发出的信号,转身对黑瞎子说:“你带他们离开吧。” 梁弯拉着她的胳膊,“阿越,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反正是打死也不要再来这种鬼地方了! 苏皖和杨好也看着她。 黑瞎子扯出一抹笑,似有感慨地祝福凌越:“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说完,却又意有所指地念念叨叨:“哎呀,就是可怜了无邪哦,也不知道把追杀他的汪家人引去墨脱雪山的喇嘛庙里,利用大雪封山困住汪家人,拖延时间,他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开山的那一天哦~” 絮絮叨叨间又开始说那座喇嘛庙在哪里,周围有什么参照物,就差当场手绘一副地图了。 然后就一手拽着苏皖,一手拉着杨好,催促着梁弯,一个人赶着三头“羊”,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地走进了黑暗中。 凌越无语。 你要嘀咕,也没必要把喇嘛庙的具体位置说得这么清楚吧?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黑瞎子他们离开后,凌越也寻机回到了张鈤山所在的队伍。 面对忽然出现的凌越,深知她身手有多好的陈斤水和霍友雪等人一惊。 霍友雪更是立刻转头去看张鈤山,神色里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她就是李助理?!” 怪不得非要带着一起来,怪不得之前李助理一直没出现。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多了,霍友雪他们一直没有察觉到李助理的失踪。 现在看来,张鈤山早就让她下来了! 凌越的出现,让原本看起来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个罗雀的张鈤山,一下子就有了说话的分量。 陈斤水惊疑不定,瞬间感觉自己腰后藏着的枪都不敢掏了:“张鈤山,你把她带来,是想对我们做什么?” 陈、齐、霍、李四家里,只有陈斤水亲自感受过凌越的武力碾压。 在看到凌越的瞬间,他甚至忍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让对陈斤水狠辣性子十分了解的霍道夫眼神微动,看向凌越的眼底藏着探究。 之前在解雨辰葬礼上,霍道夫就关注到陈斤水霍友雪对这个凌越的戒备和忌惮,连围堵霍绣秀的时候二人都没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动手。 只是表现得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想来也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张鈤山铁了心要带着罗雀和凌越,将他们所有人彻底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凌越,张鈤山就感觉自己的腰板子都能挺得更直了。 暗暗可惜了一下凌越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张鈤山面上不显,并不理会霍友雪和陈斤水的问话。 而是冲凌越点点头,转而说了声:“走吧,古城大门,就在前面。” 说罢,率先走在前面。 凌越和罗雀自然紧随其后。 陈斤水和霍友雪对视一眼。 李取闹也心里直打鼓:“咱们现在怎么办?” 齐案眉皱眉:“我就不信,张鈤山真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伊老板闻言,侧眸对她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带着自己的伙计追了上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张鈤山带着众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大门上左右各雕刻着一个大字:虺、巳。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五百年化为龙。虺在古语中,是龙的一种。 巳也指蛇。 以双蛇命名,可见这座古潼京与蛇的关系有多密切。 张鈤山也说古潼京与九头蛇柏共生多年,为了防止九头蛇柏破坏古城,古城门上涂满了能克制九头蛇柏的天心石粉。 推开大门后,入目的就是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大道左右,摆满了各种石碑和石像。 “当年,我们把古潼京里所有的石碑石像都集中到了这里,对上面记录的文字进行了重新翻译和整理,大致还原了古潼京的所有历史。”张鈤山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 凌越已经走到第一块石碑前,举着照明灯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古潼京确实是月氏文明的一个时间段,或者文明分支,使用的文字正是月氏文。 凌越曾经专门找人学过,当时是为了更好地为郡主收集关于女帝母族来历和传说,现在倒是恰好用上了。 张鈤山还在说着有关古潼京的一切:“这里有两座界碑,界碑上画着古潼京的全貌。在古潼京下面,有一条滋养着这座古城的河,叫黄泉河。河里有一种鱼,叫蛇眉铜鱼,鱼的眉毛上寄生着一种蛇。” 他转身,看着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古潼京人对这种现象非常崇拜,就取出了这种蛇,纹在自己眉毛上。蛇的寿命很长,等人死后,蛇会吞噬人的尸体,然后继续成长,最终长成大蛇。就这样,古潼京人和蛇共生了几千年。蛇的毒液可以将看到的东西传送到特殊的人脑子里,它们就像天然生物资料馆,可以让人通过读取记忆,看到几千年前甚至更久远前发生的一切。” 李取闹觉得这也太扯了:“能读取几千年前的记忆?这也太夸张了!” 霍友雪也表示:“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开了天眼?” 张鈤山并没有说能读取这种蛇的费洛蒙的人并不多见,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视线投到凌越那边。 刚才他就发现了,凌越似乎能够无障碍地直接读石碑上的古潼京文字。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又究竟想在古潼京里找到什么?是长生?还是古潼京人守护千年的秘密? 凌越一边听一边看,张鈤山说完的时候,她也大概看完了。 石碑上的文字很简略,内容也和张鈤山说的大同小异。 只是张鈤山故意隐瞒了关于古潼京人以蛇神后裔自居,以及他们对九头蛇柏的崇拜。 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围绕在世界边缘守护和维护秩序的时间与空间之神。 作为蛇神的后裔,每隔几十年,他们之中就会诞生一名新的拥有特殊能力的神明使者。 在新使者成长到十岁的时候,古潼京人会将现任首领当作祭品,献祭给神明,然后簇拥新使者成为首领。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古潼京人,包括首领自己,都将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被祭祀的首领也并不因为自己作为祭品走上祭台,是什么可怕的事。 他们坚信,这样的死亡是回归蛇神的怀抱,从此获得真正的永生,常伴神明左右。 能够被选中,陪同作为祭品的城主一起走上祭台,跳祭祀舞蹈的少男少女,也将因为受到了蛇神来自远古之外的凝视,而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艳羡,之后他们也将成为古潼京长老们的接班人。 古神殿里之所以祭祀的是九头蛇柏的石像,是因为古潼京人认为蛇神是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世界主宰。 只有它的伴生神树,九头蛇柏,才可以成为凡人供奉的神像。 这些内容,都是在两块专门用来记录祭祀和歌颂蛇神的石碑上看到的。 关于神明使者的特殊能力,石碑上也记录得和马日拉说的当地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掌控虚数空间的开启和关闭,将敌人流放到虚数空间,自己也可以通过虚数空间,带着人眨眼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还能通过不同的音乐,沟通天地,行云布雨,掌控自然的伟力…… 虽然其中必然有一定的夸张,但仅仅这些,就让凌越想起了曾爷提起过的精绝古城、鬼母和鬼洞。 或许这两者,在历史的长河中,曾属一个文明。 凌越又联想起之前,她在被遗弃的古神庙九头蛇柏石像后面看见的那四个凌乱不规则的字:风、蛇、神、灭。 所以,最终延续了几千年的神秘古潼京文明走向灭亡,也和他们崇拜的神明有关? 两千多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79章 古潼京宝藏在哪里【礼物加更】 陈斤水等人关心的不是什么古潼京的历史和来历,他们只关心这里的宝藏。 因此对于张鈤山说的话,他们听了也只当个故事,很快就不耐烦地逼问张鈤山。 陈斤水:“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才走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故事的,张会长,古潼京的宝藏究竟在哪里?” 提起宝藏,霍友雪也急红了眼:“是啊,我才不相信张大佛爷留下的宝藏,就是这么一堆破石头!” 齐眉案冷嘲热讽:“张会长,你不会是想要独吞吧?” 李取闹故作无奈:“张会长,不是我们逼你,现在九门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古潼京我们都已经来了,要是有宝藏能让我们九门重振当年的风光,你作为九门协会会长,难道就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看着到了这里,依旧想着宝藏的众人,张鈤山失望地摇摇头:“我早就说过了,古潼京里没有宝藏,这座古城现在非常危险……” 又是老一套! 陈斤水听得火大,一怒之下拔出枪顶着张鈤山的脑袋。 然而还不等他放狠话,手腕忽然被重力一砸。 尖锐的痛伴随着清脆的骨头碎裂声! 陈斤水惨叫一声,弓腰抱着自己巨痛难忍的右手。 霍友雪三人吓了一跳,纷纷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忽然出手的凌越。 凌越手里转着墨绿的竹杖,皱着眉看着陈斤水,表情不善。 语气也很不高兴:“我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吗?说的话就这么不值得陈当家多听一耳朵?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对张老板动手动脚?” 陈斤水痛得脑瓜子嗡嗡的,额头上全是汗。 他有心想说:你tm根本没说过这种话!而且他动的是张鈤山的脑袋! 可惜痛到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凌越才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对陈斤水说过那句话,反正意思到位就行了。 她目光不善地扫过霍友雪、齐案眉和李取闹三人,眼神警告。 三人往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躲到身边伙计后面,一声不敢多吭。 被维护的张鈤山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刚才地的失望沉重一扫而空。 他背着手,虽然脸上还带着不知哪里沾上的灰尘,依旧姿态十足。 张鈤山最后看了几人一眼,平淡无波地说了最后一句:“如果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不会再干涉。” 说罢,他就转眼看向凌越,眼神里带着安抚:“走吧,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并没有多问什么。 眼看着张鈤山带着凌越和罗雀头也不回地走了,本就对他十分信任的伊老板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跟了上去。 霍道夫犹豫了一下,劝陈斤水听张鈤山的,陈斤水不甘心:“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这鼻子一闻,就知道这里绝对有好东西!” 咬牙愤恨地看了凌越和张鈤山的背影一眼,陈斤水记下这个仇,冲自己手下一吆喝:“走,我带你们发财去!” 霍友雪等人也纷纷选择继续往古城里面探索,他们坚信这里一定有宝藏! 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霍道夫,他也有短暂的动摇。 不过想到自己的直觉,霍道夫还是选择追着张鈤山等人离开的方向跑了。 张鈤山带着众人刚回到古潼京修复工程办公建筑区域,这里就开始地动山摇,不停有落石砸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进入张大佛爷曾经的办公室时,外面已经有房屋不断被落石砸塌。 进入办公室后,张鈤山怀念地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而后迅速找到书架上隐藏的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这是佛爷曾经留下的暗道,你们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古潼京了。” 霍道夫率先走进去,余下的人紧随其后,轮到伊老板的时候,她转身看向张鈤山:“你不走吗?” 张鈤山看着她:“我还有事要做。” 伊老板看了一眼同样没有动的凌越,眼神示意她回避一下。 凌越:“…… ” 默默转头,去看书架上的书,就是没有多走几步离开这里的意思。 废话。 她现在走了,万一张鈤山真被伊老板的深情和美色诱拐成功,两人双宿双飞就此离开了古潼京。 还等着张鈤山带她去收取最后“酬劳”的她,难不成还要跑去墨脱雪山上找不知是死是活的无邪哭? 那不成。 棒打鸳鸯都不能让张鈤山跑了。 或许是凌越清傲冷漠的人设塑造得太成功了,让人认为她不是个会八卦别人私事的人。 又或许是觉得有凌越在也无所谓,伊老板没有等到独处的两人空间,还是选择了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张鈤山这老逼登也很会拉扯:“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伊老板笑了笑,向他走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新月饭店需要一个男主人,我等你回来。” 说罢,就转身钻进了暗道。 张鈤山垂眸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短促的笑,转眸就对上了凌越鄙视的目光。 张鈤山:“……” 看人家的八卦现场就算了,你怎么又点评上了? 不过想想凌越好歹没像上次那样直接说出来,张鈤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觉得她现在只是这样用眼神瞅一瞅他,其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好吧。 还是很不自在! 张鈤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凌越翻白眼,转身往外走:“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你急什么?” 张鈤山更冤了,快步追了上去:“我没急,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有很多误会。” 黑暗中,凌越的声音漫不经心:“我觉得没有。” 张鈤山:“不是,你肯定有。” 凌越:“没有。” …… 有时候凌越觉得,某些极其个别的男人(请相应人员对号入座谢谢)真的很幼稚。 她就那么多看了一眼,张鈤山就非要自述一番自己当爹当妈当师父,养育孩子三十来年的心理历程,以及他刚才那个笑的具体意思。 凌越多次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在意,他完全不用说。 但是张鈤山铁了心就非说非说非说! 烦死了! 谁想听百岁老人的心理历程啊。 年纪这么大了都还没脱单,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凌越不理解,也不想尊重,直接打断他还想继续跟她谈心的意图:“能唤醒古潼京的风到底还要多久才来?” 其实想借着讨论个人感情问题,从而达到与她谈心,试探她之前为什么对他冷言冷语,最好还能进一步探讨她究竟是不是张家遗珠的张鈤山:“…… ” 不是,我魔咒还没念到关键时刻,你就这么打断真的合适吗?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眼神坚定,一个满眼无语。 最后还是张鈤山妥协了:“按照风的规律,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先找个地方避开坍塌引来的蛇群躁动和九头蛇柏。” 对这里,张鈤山很熟悉,显然当初古潼京修复工程的时候,他没少在这片区域行走。 很快,张鈤山就带着凌越来到了一处金属构造的密室。 第80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外面还在坍塌,发出的声音和震动时不时就会传进密室,不过这里很安全。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时间一下子就多得不值钱了。 凌越卸下墨竹,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这个密室里的布置,一边好奇的询问:“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张鈤山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再看看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的凌越,认命地找了帕子接了水。 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最开始,我们发现了古潼京的一角,这里的道路很奇怪,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迷路。佛爷就亲自带队,探索古潼京……” 说着说着,张鈤山仿佛陷入了那段回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秋天,按照这里的地理位置,这时候应该是风季,古城里却一点风都没有。” 凌越侧眸,认真听着。 这确实很奇怪,虽然古潼京早已被沙漠覆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地下古城。 但空穴就可来风,这里的空气并不浑浊,说明空气是一直与外界互通的。 张鈤山也说到了他们抵达古城深处时,这里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集体出现了幻觉,直到我们发现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古潼京,那是一座庞大的完整的古城。”张鈤山深吸一口气,然后成功被飞起的灰尘呛到了。 凌越别开脸,抬手挡了挡脸,再转头看回来的时候,就对上张鈤山无奈的表情。 凌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佛爷提出,把整座古城当成一个巨大的乐器,风一来就吹响了。之后,佛爷想要听完整的音乐,就带着我们开启了古潼京修复工程。” 凌越:“所以音乐里,到底有什么?” 张鈤山摇头:“古潼京修复完后,风还没来,这里就发生了意外,佛爷仓促封存了这里的一切,到死也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凌越听到这里,试探地问:“无邪的奶奶也曾跟黎蔟说过这场意外,所以这场意外,究竟是什么?” 张鈤山看着凌越,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凌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张鈤山却忽然开了口:“是蛇,在修复古潼京期间,佛爷同时在研究黑毛蛇和人的共生关系。” 凌越皱眉:“他想像古潼京人一样,达成人蛇共生?” 张鈤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是长生。” 那时候,张大佛爷已经陷入魔怔。 不管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他自己或者为了夫人,他已经开始为追求长生而魔怔了。 这里有因天外陨石产生异变的黑毛蛇,有清晰记录着古潼京人作为蛇神后裔,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达成了人蛇共生的长寿。 还有能开合虚数空间的神明使者,更有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天外陨石。 这一切都让追求长生的人,感受到长生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怎能不让人疯魔? 然而黑毛蛇的毒性太大了,它们还可以侵占人的思想,无知无觉中就能操控傀儡人。 越来越多的蛇人让这里乱了起来,最终只有张大佛爷一个人逃出了这里。 凌越一愣:“所以,关于这场导致所有人死亡的意外,是他出来后告诉你的?” 张鈤山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佛爷愿意告诉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他只需要守好古潼京,完成佛爷交代的命令就好了。 听了张鈤山的发言,凌越只感觉一言难尽:“难怪……” 难怪他这个会长当得那么窝囊。 有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做下属,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服从性。 但这样的人,你忽然让他做领导者,他就会瞬间摸不着头脑,寻不着方向。 领头羊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羊群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久而久之,羊群也就散了。 除非在羊群彻底走散之前,这个群体里再出现一只具备领导能力的头羊。 凌越不由想到了主导这一切计划的无邪。 但很快就否认了。 她不知道无邪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他确实有成为九门新的领头羊的能力。 不管是头脑、胆色,亦或武力,然而他的眼神里,最缺少的是野心。 领头羊不仅要引导羊群走上正确的道路,还要敢于在所有羊都还在为眼下的嫩草心生满足时,提前将目光投向前方,及时开拓新的草原。 面对张鈤山询问的眼神,凌越只是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张大佛爷很可能对于最后的那场意外,并没有将真相全部告知他吧? 有鉴于张鈤山对张大佛爷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尊敬,凌越怕自己真说了质疑张大佛爷的话,会惹恼这位老太爷。 虽然概率很小,但万一他就是不带自己去听“音乐会”了怎么办? 张鈤山不知道凌越的腹诽, 说完当年他们发现古潼京的事后,就问凌越:“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古潼京?” 一开始张鈤山并不愿意答应无邪,带一个陌生人来古潼京听音乐里隐藏的秘密。 但无邪一再表示这个人不会做任何对他们不好的事,并愿意为她做担保。 其实如果凌越真的要借此机会做不好的事,无邪单凭自己,不一定能承担起后果。 张鈤山只是愿意相信无邪的判断。 凌越忽然想起在沙漠的那个夜晚,无邪曾问她的那句话。 她点缀着翠绿泛金的眸子在橘黄的老式矿灯照耀下,闪烁着迷惘和彷徨的碎光。 听到他的问题后,凌越没有说话,而是仿佛出神,又仿佛专注地久久凝视着张鈤山。 平日里因为冷傲而显得强势的眉眼间,是少见的脆弱和怅惘。 仿佛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困住她太久太久,久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出去的困境。 这样的凌越是张鈤山从未见过,不,甚至是难以想象的。 他无法想象总是强势碾压所有人的凌越,竟也会像个迷路的小女孩。 此时此刻的凌越,虽然没有说话。 但张鈤山感受到了,她的内心在向他伸出试探的触须,渴望得到拯救。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几分钟,也或许更久。 她声音轻浅,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他说:“张鈤山,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81章 拒绝包办婚姻! 面对凌越充满真情流露的不确定的询问,张鈤山没有草率回答,而是皱眉凝眸。 思索了许久,他才郑重地给予了答复:“只要你的目的不是对九门不利,你可以相信我。” 原本不管他作何回答,凌越都会用“真相”试探张鈤山关于张家更或者青铜门的秘密。 倒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郑重,反而让凌越心里多了一丝触动。 理智地将这分触动无限放大,代入到眉眼神态之中,凌越抿唇冲他浅浅一笑。 像是因为他的回答,而选择暂时放下了防备的枷锁,终于向他袒露:“不管是你,还是无邪,你们总是问我,我是谁。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到底应该是谁。” 张鈤山听得有些迷惑,但依旧认真听着。 凌越将“真相”娓娓道来:“我是在某一天的晚上,忽然在一条巷子里醒来,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谁,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听到这里,张鈤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授! 难道凌越真的是他们张家某一代遗落在外,未曾登记在族谱中,也没有纹过麒麟的麒麟女? 想到她对藏海花的反应,张鈤山想,她的麒麟血脉甚至非常强! 从表演开始,就关注着他心跳和呼吸的凌越立刻发现了这一点。 脑子里思绪翻腾,却不耽误凌越继续倾述:“我的脑子里,只有一段分不清真假的记忆。那是关于明朝末年,一名奇异的皇女的记忆。皇女刚出生的时候,皇宫里就出现了很多蛇虫,皇帝叫来钦天监询问,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出生不详……” 凌越略作改编,把她那个世界关于女帝的那段历史当作凭空出现在她脑子里的记忆,简略地当地说了出来。 据她曾经调查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涉及女帝的宫廷起居记录记载,女帝出生时皇宫内外蛇虫暴动,皇帝大惊。 后得知当时皇宫内外竟只有唯一可称变数的存在,那就是刚出生的女帝! 女帝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送来的礼物,皇帝贪图新鲜,宠了几日,就因为女帝母亲身上有奇怪的纹身而厌弃了她。 女帝母亲又生下这样一个不祥的女孩儿,皇帝就此彻底厌恶母女二人。 若不是钦天监的监正说此女不可杀,怕是母女二人也没命迁去冷宫苟且存活。 此后,女帝的母亲在她一岁会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夜病死,后来她身边照顾她的人也时不时出现意外。 皇宫里众人越发相信她是灾星,就连负责给她送饭的宫女太监都因为前几个上任没多久就陆续死了,大家都害怕靠近她。 没有人管,宫女太监们就只当宫里没有这个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 说来也怪,就在这样没吃没喝的条件下,当时才一岁多一点的女帝竟然长大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横空出世。 因为在此之前,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偶有记得的,也下意识认为她早就被饿死了。 她出现得突兀,消失也很突然。 凌越声音轻浅,仿佛在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皇女出现后,因她决策英明,从无败绩,对待百姓也十分亲切友善。因此,她声望日隆,颇有众望所归之意。” 说到这里,凌越停顿了下来,眉心皱得更紧。 仿佛后续紧接着发生的事,令她困惑费解:“登基称帝后,女帝既不暴敛贪图享乐,也不铲除异己巩固权势,只是不问缘由地屠杀皇族血亲,甚至连远在天边的母族小部落残留的后裔,也被她派去的铁蹄屠杀一空。” 张鈤山因为此人的嗜血残暴而皱眉。 凌越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开始,大家以为她只是在报仇,报她幼年丧母又被遗弃的仇。但很快,女帝将屠刀转向了当初陪她征伐多年的功臣名将,无有问罪,一律满门九族格杀,再之后,便是天下有德之士。” 凌越:“她的残暴不仁引起恐慌和骚动,刚安定下来的天下立刻起义频发。当起义军攻破皇宫时,女帝已经消失无踪,就连近身伺候她的宫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是何时离开的。” 张鈤山等了又等,没有等到她继续说话,便明白,她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天授时,脑子里被忽然灌输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张家,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但天授都是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凌越的这段天授,要她做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段记忆明显不属于现代,隔着久远的历史,张鈤山从未想过其他可能性,已经潜意识认定了凌越这是遇到了天授。 也因此,在张鈤山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他对凌越多了几分属于同为张家人的信任和认可。 看出了他这种变化,凌越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压在心里许久的沉重一起吐出来,以期寻得些许短暂的轻松。 “得到这段记忆后,我就想去找一找关于女帝的记载,但是搜寻无果。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凌越有些郁闷地垂眸低头,矿灯在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沮丧迷茫了。 张鈤山虽然自己没有相关经验,绞尽脑汁回忆他在张家本家呆过的那段时间里看过听过的关于天授的记载,也并没有找到这种被天授了一段记忆,然后就没后续的例子。 但这不妨碍他作为“同族长辈”的引导和安抚的责任感:“别想太多,既然你脑子里多了这段记忆,它必定会有其他指向。而且历史上发生过那么多事,并不是所有事都会被史官记下来。” 凌越抬眸,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大概吧,我现在还是很茫然,只是因为缺钱,跟着剧组进了沙漠。然后遇到无邪后,在古潼京城主的地宫里无意中发现一块石碑,石碑上有一些模糊的信息似乎和女帝有点关联……” 剩下的,就不需要凌越再说了。 想必之后发生的一切,张鈤山已经已经从无邪那边知道了。 张鈤山也确实没有再问,他联系前后,明白了凌越对古潼京,对月氏文明的执着追逐。 “既然如此,你在刚才那些石碑石像上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张鈤山关切道,同时还在思索自己脑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与古潼京和月氏文明有关的信息。 可惜自从佛爷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下墓了。 以前下过的墓,也少有与月氏这个神秘文明有关的。 或许,他可以等族长出来后,让无邪帮忙问一问? 族长如果失忆了,那不是还有张家其他人么?毕竟帮的是有很大可能就是张家麒麟女的凌越,想来那几个一心重振张家的张家人应该很愿意帮忙。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鈤山抬手擦了下额头,挡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慎重。 听说某一个或某两个张家人特别热衷于帮他们族长找麒麟女做媳妇,以期生下血脉纯正强大的后代。 那他可得提前想个办法,先打消他们这个想法。 毕竟凌越一看就不像会为了什么家族荣誉而牺牲自己的性子,况且那般拉郎配,委实不够尊重被拉的两人的个人意愿。 张鈤山表示,他虽然现在算不得张家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包办婚姻”出现! 第82章 夕阳恋的余威【礼物加更】 因为凌越的“袒露心声”,张鈤山也确实给她说了许多涉及张家的信息。 虽然依旧没有说青铜门里究竟有什么,但对方给出的信息,已经远超凌越的预想。 张鈤山告知了她,像她这样的情况,他曾在张家见到过许多类似的。 张家人称之为“天授”。 在被天授期间,张家人仿佛被另一个未知意识操控了身体,赶去完成某些任务。 等到任务结束,这个人对于被天授期间所做的事并不一定能够保存记忆:“血脉越强,被天授的频率就越大。” 张鈤山如此说到:“现在张家的族长,最后一代张麒麟,便是几百年来血脉之力最强的张家人。他之前几乎每隔十年,就会被天授一次,然后失去此前所有记忆。” 说起张麒麟,张鈤山也心情复杂难言。 为曾经旁观佛爷将他交出去的惭愧,也为张麒麟所要背负的责任的同情与无奈。 张麒麟结束了很多张家人无法摆脱的宿命,却背负起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 张鈤山其实是有些悲观主义的,他看不到张家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就连九门,他也真切地认为,就让九门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是它最好的结局。 甚至有时候,他连自己为什么继续活下去,也会感到茫然和无措。 偶尔回忆起曾经和佛爷,和狗五爷,和齐铁嘴二月红他们的过往,张鈤山总会产生同一个念头: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张副官了。 现在忽然说起这个话题,张鈤山的心情难免有些低靡沉重。 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冷艳玫瑰般明艳鲜活的女孩,张鈤山突然就不是那么期待她是张家人了。 如果不是张家人,她会不会活得更自在,更快活? 二人齐齐相对emo,密室里一时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里。 倒也不显得尴尬或压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另一个同样心情不好的人陪着自己。 张鈤山感觉这种安静也挺舒服的。 莫名不想打破这种安静。 然而,九头蛇柏显然不是一棵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树。 因为古潼京发生大面积的坍塌和震动,蛇矿里的蛇到处乱蹿,九头蛇柏也被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不断挥舞着触须到处搜寻生物有机肥。 无数的黑毛蛇被九头蛇柏卷走,很快它的触须就伸展到了凌越和张鈤山临时停留的密室外。 对着金属墙壁不断拍打着,即便知道它钻不进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让真emo的张鈤山和假emo真整理思绪的凌越无法继续安静下去。 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认定凌越是张家晚辈,还是因为刚目睹了凌越脆弱的一面,现在张鈤山对凌越多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和想要照顾她的心态。 见状,他下意识出声安抚:“别怕,它进不来。”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张鈤山想了想,皱眉道:“记忆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等风来的时候我们去听一听古潼京奏响的音乐。既然女帝的母族很可能与月氏文明有关,同出一个文明,古潼京隐藏的秘密,或许会给你解开疑惑。” 顿了顿,张鈤山又说:“就算这里无法真正解开你的困惑,过一阵子,你可以跟着无邪去长白山,那里或许有可以帮你解惑的人。” 对于青铜门里的终极,没有人比张麒麟更了解。 张鈤山没有亲自进去过,他只隐约知道,里面有世界的终极。 既然凌越有了天授,天授本身就是一种未知意识对世界走向的维护和修正。 或许,她的天授,与终极有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张鈤山的揣测,毫无根据,因此他并没有说出来。 怕给凌越太多错误的线索,反而误导了她追寻答案的方向。 凌越略微一想,就知道张鈤山说的人是谁了。 不过有无邪这位深谙攻心计的妖妃妲己在,对方还是张家族长,说不定就有特殊的辨别族人的方式。 凌越总感觉自己现在这一招不太适合用在那位张麒麟身上。 翻车概率太大了,后果也很严重。 而且,如果古潼京这里找不到答案。 凌越有种无端生出的直觉,或许,青铜门后的神秘,会是她下一个希望。 她已经有了前去试探的想法。 凌越的脆弱和不设防似乎只此一次,过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淡漠,疏离,强大,矜傲,自成一个小世界。 谁也不能踏足半分。 张鈤山暗中为此遗憾过,但也接受良好。 毕竟这才是她。 凌越深谙强者偶尔的脆弱才足以动人心弦,持续示弱,只会让对方怀疑你另有目的。 人老成精不是说说而已。 张鈤山只是在面对特定的女性时,才会偶有如此好骗的“单纯”一面。 如果凌越不是抓住对方对她血脉的怀疑,并适当加深这个怀疑,张鈤山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透露那么多信息。 这一次的成功,充满了偶然性。 十四天,时间还多着呢。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间不算大的密室里,即便偶尔能出去走走,相处的时间依旧很长。 长时间的相处,总是要聊点什么的。 在剩下的十几天里,张鈤山说了当初他们跟着佛爷在这里修复古潼京时发生过的一些事,也会略微提及他们的实验。 对此,凌越只有一个结论:“自古以来,妄图以凡人之身得到长生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对长生,她嗤之以鼻。 若是长生没有王爷和郡主,她长生又有何用? 可若是王爷和郡主都长生了,他们必须目睹自己在意的亲人朋友慢慢老去,最终化为一抔黄土,那该是多么漫长而深刻的痛苦。 他们真的会开心吗? 凌越想了想,摇头。 他们并不是贪恋长生的人。 “孤身一人,被世界抛弃在岁月的长河里,岂不是另一种放逐?”凌越皱眉,暗自思索自己到底活多少岁最合适。 她必然是要安顿好王爷和郡主后才能走的。 临时又想到了无邪这帮子猖獗的盗墓贼,凌越默默添加一笔:走之前还要想尽办法把王爷和郡主的墓隐藏、加固一下,整成绝地最好。 不知凌越说的那句话触动了心底的哪一处,张鈤山眼神怔怔,半晌苦涩一笑,呢喃道:“是啊,抛弃,放逐。” 凌越侧眸,目睹他的心理防线被触动,状似无意道:“你活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族人,至少他们可以陪着你一起活到寿终正寝。” 张鈤山眼底的苦涩越发浓郁:“族人?早在我们背叛族长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凌越拨弄相机的手指一顿,对他的痛苦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认真拍摄古潼京里滚落的带着凤凰图腾的石头。 相机是昨天在某个尚且没有被压塌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凌越想着自己答应过梁弯,要给她带回去关于她身上凤凰纹身的信息。 于是就拿回密室让张鈤山修复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能用。 她就多了一样打发时间的任务。 虽然因为汪家人的介入,梁弯依旧来了古潼京,也从黑瞎子那里得知了她很可能是汪家人遗留在外的孩子。 但凌越答应过她,无论过程如何,总要做点什么的。 不管对梁弯是利用还是真情实感的一时心软,凌越坚守“君子重诺不轻诺”的原则。 对此,张鈤山没敢说什么。 怕被怼。 祖孙夕阳恋的杀伤力,至今犹存。 第83章 古潼京的葬歌【礼物加更】 在张鈤山预估风会来的这一天,凌越和张鈤山离开了密室。 一路上,有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游向同一个方向。 就连九头蛇柏也不再攻击周围的活物,舒展着触须,铺展向音乐响起的古城。 “他们都被音乐吸引了,现在不会攻击我们。”张鈤山看了看蛇和蛇柏,带着凌越加快步伐。 两人身手敏捷,在塌方碎石频出的通道上依旧如履平地,很快就来到古潼京古城。 因为十几天前的塌方和震动,古城大门和里面矗立的石碑石像都倒塌了整座恢弘庞大的古城竟只剩下最中间的那栋建筑。 伴随着风的拂动,一阵悠远轻缓的音乐从虚空中奏响。 凌越和张鈤山闭目侧耳,仔细倾听。 不知道张鈤山是不是这样,凌越在音乐中,渐渐听出了一段从模糊凌乱到逐渐清晰的语言。 语言古老神秘,明明不是她已知的任何语言,被耳朵捕捉到后,却会自动领悟到它表达的内容。 这是一段,关于古潼京人如何安居乐业,神明使者如何携带伟大神力降生,带领族人获得神明赐予长生的蛇眉铜鱼的赞歌。 音乐是不断重复的,一段很快就听完了。 而古潼京人所谓的长生,其实就是利用黑毛蛇的特性,将人的记忆一代代传承下去,最终能够读取记忆的族人,就是“长生种”。 和石碑上曾提到过的蛇神、神明伴生神树、虚数空间、时空之神并无干系。 这让凌越多少有些失望。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块凹凸不平造型奇特的钥匙上了。 怀揣着凝重的心情,凌越慎重地从腰包里掏出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绿色钥匙。 说是钥匙,只是凌越根据马日拉所说的关于古潼京城主宝石传说推测的,并不能确定。 因为它实在没有钥匙该有的样子。 这块东西只有凌越半个巴掌那么大,整体呈不规则的葫芦形状。 棱角分明,凹凸起伏毫无规律,半点符合人类基础审美的美感也无。 若不是它被人慎重地镶嵌在黑色大蜘蛛的白茧内部石顶之中,位置还恰好在壁画中某个关键位置,凌越完全不会把它往古潼京钥匙的方向猜想。 那幅墓顶壁画早已被蜘蛛茧和蜘蛛网覆盖,或许是颜料里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大黑蜘蛛全家十八代的毒液腐蚀性那般大,居然只是覆盖了壁画,一点腐蚀都没有。 而凌越撕扯大黑蜘蛛的蛛茧时,恰好扯开露出来的壁画也很熟悉。 正是在地宫里多次出现过的双头人跪拜九头蛇柏雕像的图案。 而这块石头,正好镶嵌在图案中蛇柏树身的正中间。 在古神殿里,凌越偷偷用这块石头往那个位置摆过。 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现在,它会不会依旧毫无反应。 若是那样…… 凌越暗暗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勿要乱了心神。 就在凌越掏出钥匙的一刻,她明显感受到空气中的风变了。 短暂的凝滞过后,又以另一种力度和方向吹卷起来。 力度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方向也变幻莫测,琢磨不透。 而传入凌越耳朵里的音乐,也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刺耳非常。 一时仿佛弹棉花,一时仿佛指甲在铜镜上摩擦,一时又如战鼓骤然在耳畔被大力敲响! 既难听,又尖锐,轰鸣不断,回旋拉扯。 渐渐的,凌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捉到了空中,当成面团揉捏拍扯,又丢进狂风暴雨的旋涡中不停旋转摇摆! 凌越努力保持意识的清醒,试图感受自己的双足,双手,身体,大脑。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最终,凌越连自己的思想和意识,都无法感应到了。 这一刻,她能听到的只有哀嚎,无数灵魂的哀嚎。 伴随着哭泣声,最终,一首沉重得让人恨不能死去的丧歌,自她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地开始唱响。 贪婪的人啊,窃取了神明的眼,失去眼睛的神啊怒火滔天,燃烧了世界,唤醒了后裔的血脉…… 蛇仆在躁动,白沙从天而降,吞噬一切生命…… 愿我们的信仰,化作永不枯竭的风,带走众生的悲痛,抚慰神明的恼怒……”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幕幕碎片化的画面。 古潼京地底黄泉河里飘满了蛇眉铜鱼死尸,不断被风卷上天又簌簌落下的白沙。 原本温顺的呆在人们眉毛处的黑毛蛇纷纷躁动难安,有的蛇钻进了人的脑袋里,让人变成了不会变老但也不再有意识的蛇人。 一队古潼京人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平息蛇神愤怒之法。 古潼京的祭司和城主、长老等人面色肃穆商量祭祀的画面…… “凌越?凌越!” 是谁? 谁叫说话? 凌越是谁? “凌越,快醒醒!” 好吵啊。 凌越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快点回答他! “凌越!” 凌越被一阵坚持不懈在她耳边吵闹的呼喊声气得奋力睁开了眼睛,对上的却是张鈤山头破血流、满是灰尘血渍的脸。 刚开始她还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心跳脉搏也渐渐恢复过来,张鈤山狠狠松了口气:“凌越,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晕了,生命体征也迅速变弱,刚才我差点儿没摸到你的脉搏!”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端着的范儿,整个人狼狈极了。 凌越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属于自己的意识才缓缓从沉重粘稠的深潭底下浮上水面。 她张了张嘴,却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只发出了“啊啊”的两声无意义的声音。 张鈤山见状,也知道她现在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看了看已经落下的石门,咬咬牙,重新把凌越抱了起来,强忍着右腿被石头砸断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同时还不忘气喘吁吁地跟凌越说明现在的情况:“风停了,音乐也停了,黑毛蛇和九头蛇柏都重新开始攻击活物,刚才我们从广场跑出来,没来得及在石门落下之前跑出去。” 他将涌上来的血沫伴随着口水,重新咽了回去:“我们现在要去找另一条出去的路。” 虽然脑子还有些乱,身体也有些僵硬,但凌越还是凭借着潜意识,尽快重新运转内力。 张鈤山现在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 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石头砸出了一个伤口,流血量不少。 即便有擦过的痕迹,还是染红了他小半张脸。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又没了,麒麟纹身完全浮现。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还在不断流血,脖颈处也有被大力勒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九头蛇柏干的。 内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凌越就轻轻拍了拍张鈤山的胸口,在他低头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放我下来”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悟到。 好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两人多少还是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 张鈤山迟疑了一下,询问:“你真的可以?” 凌越微微颔首。 张鈤山也就把她放了下来。 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凌越腿软了一下,有种几百年都没有用过脚的陌生感。 张鈤山连忙将她扶住,本想再次把她抱起来,但凌越推开了他,又尝试着抬了抬脚,很快就重新驯服了双脚。 有内力运转加速她对身体的掌控,不过两个呼吸间,凌越就可以正常行走。 这时候凌越才发现张鈤山右腿的小腿部位有伤,不敢承受过多身体的重量,只能拖着走。 另外,他腰上也有勒痕,还有刀锋划开的伤口。 凌越猜测应该是他被九头蛇柏险些卷走,仓促之下用刀砍断树藤,同时伤到了自己。 对比起张鈤山的一身伤痕满身狼狈,晕倒的凌越反而只有手臂有些擦痕。 这样的对比,让凌越心中生出复杂难明的触动。 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张鈤山懵逼的震惊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抱完了还动了动贴着他腰侧肌肤的手指头,然后在张鈤山茫然抬眸看来时,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 意思是:你没衣服,摸了你的腰请暂且担待。 也不知道张鈤山接收到她传递过去的信息没有。 反正张鈤山是脸上越来越红了。 大概是被血染红的吧。 第84章 九头蛇柏和绿水晶【礼物加更】 原本张鈤山是想给凌越指路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凌越仿佛对古潼京熟悉到不可思议。 根本不需要他指路,凌越就在越来越快的奔跑飞跃中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向某个方向前进。 渐渐的,黑毛蛇被他们远远甩开,九头蛇柏的藤蔓也不再追逐他们。 在又一次被凌越带着自高空一跃而下,足尖在无数碎石上踩踏借力,又继续飞奔…… 张鈤山有心想说点什么,比如你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 虽然我知道我拼命救了你,你或许对我不再有以前那样疏离冷淡的态度,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对我如此不设防吧! 知道你的武功特殊,但能不能不要把特殊展露得如此直白! 然而他抬眸,默默看着她目视前方的坚毅从容,看着她腾空而起的自信桀骜,看着她耳畔的碎发随风飞扬的自由洒脱…… 张鈤山抿唇,才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竟已翘起了轻松愉悦的弧度。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不会把她的秘密暴露出去。 被她这样信任,这样保护着,感觉真的很好。 张鈤山安然地窝在她并不宽厚,却足以给人安全感的怀抱里,微微垂下眼睫,感受在高空中飞跃的轻松。 果然,自古以来,人类就对于摆脱地心引力,实现腾空飞翔这种事毫无抵抗力。 张鈤山暗自享受了一把,但是很快,他就享受不起来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被凌越正了骨又包扎了伤口,然后兜头糊了一身的天心石粉,又被塞了好几颗不知名药丸到嘴里。 全程懵懂茫然地咽下去后,张鈤山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凌越抬眸对他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意思大概就是:对你没猜错,我们要去要去找九头蛇柏玩。 张鈤山:“……” 不不不,绝对是他理解错了!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先离开古潼京。”张鈤山义正严辞。 凌越微笑摇头,然后不顾张鈤山的拒绝,重新把他抱了起来。 这让张鈤山对她过分体贴温柔的公主抱,又有了另一种理解。 大概就是:腿不好使的人不配拥有选择前进方向的资格? 张鈤山板着脸,思索自己失去选择权这一重大事故到底该如何处理。 忽然感觉额头上一暖,张鈤山浑身一僵,抬眸去看,只看到凌越刚离开的下巴。 所以刚才,她是在用下巴蹭他的额头? 这是安抚,还是…… 张鈤山刚套上的衣服下,麒麟纹身再度浮现。 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在那时候救了她,她就对他态度大变到如此地步吗? 张鈤山暗自思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咳咳! 可凌越明显对祖孙夕阳恋这种事很不赞同。 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确实就摆在那里。 一时间,张鈤山忙里偷闲地陷入了纠结和犹豫中。 直到二人来到九头蛇柏树身所在的区域,张鈤山才收回心神,戒备起周围有可能出现的尸鳖。 九头蛇柏到底是植物,并不能直接吞食活物,它需要一个帮忙处理食材的“厨子”,而它千百年来的专属“厨子”,非生活在它身上的尸鳖莫属。 想到这棵九头蛇柏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了,身上的尸鳖究竟多到什么程度。 张鈤山也不由心头一紧,立刻扯开手臂上刚扎好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挤出血,往凌越身上涂抹了很多:“我身上的麒麟血可以驱走尸鳖,不过如果尸鳖太多了,也会很快失去作用。” 全然忘记他之前还对凌越是麒麟女的猜测深信不疑。 凌越皱眉,阻止了他再次挤压伤口取血的动作,不赞同地摇摇头,而后从腰包里掏出药粉,重新给他止血包扎。 如今能找到的唯一还算干净柔软的织物,是凌越贴身的体恤衫。 张鈤山身上的伤口很多,撕来撕去,如今凌越身上的体恤衫已经成功短到了胸口以下一掌不到的宽度。 属于稍微抬抬手,就会露出里面运动内衣的程度。 不过凌越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上次连直接穿运动内衣出现在异性面前,她也从未有过羞涩尴尬这样的情绪。 反而是看见她又把体恤衫撕短了一截,张鈤山不自在地低头,也不争辩了,任由她给自己包扎上。 他怕自己再扯,凌越就要把衣服撕光了。 既然凌越选择来这里,必然是有她的理由。 知道有尸鳖,还拒绝他的麒麟血,张鈤山相信凌越肯定有别的法子对付尸鳖。 凌越确实有对付尸鳖的办法。 她将之前在孤陵中抠来的会吸血的古怪矿石掏出来,此时这块矿石已经被凌越用动物血“喂饱”,色泽从暗淡的黑绿色,变成了内力仿佛有血丝流动的暗红色。 已经吸饱了的矿石不再吸食血液,安静得就像一块红宝石。 在掏出来后,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凌越一手托着它,一手拉着张鈤山。 虽然从那些杂乱的记忆里知道这种吸血石是古潼京人驱逐尸鳖的传统方式,凌越并不敢肯定使用期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拉着张鈤山,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及时扛着人赶紧跑路。 并不知道凌越心中打算的张鈤山在为眼前的一幕惊叹。 这种会吸人血的矿石,张鈤山当然知道,毕竟当年他就是跟着张大佛爷的。 虽然没有参与孤陵的修建,但他知道佛爷用这种矿石制作出了一些特殊的机关。 只是没想到,吸血矿石在变成暗红色后,竟对尸鳖有着如此强大的天然驱逐效果。 当年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么用。 不过,凌越是怎么知道这个用法的? 这种方式看起来更像长期和九头蛇柏尸鳖打交道的人会用的。 而古潼京人,长期饲养着九头蛇柏和尸鳖作为防守。 如此一想,张鈤山已经大概明白,凌越在刚才古怪的昏迷中,大约是通过他不知道的途径,得到了某些关于古潼京的信息。 张鈤山没有深究自己和凌越都在那里,为什么凌越得到了不同的信息。 心里只有凌越对他竟如此不设防的动容。 随着两人的靠近,无数尸鳖如潮水般退走,庞然大物一般的九头蛇柏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眼前。 驱走了尸鳖,两人身上又有天心石粉,凌越很顺利地来到九头蛇柏树根前。 她将吸血矿石递到张鈤山面前,示意他接过去,自己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棱形的类似绿水晶的东西。 张鈤山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腰包,怀疑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枚形似棱形绿水晶的东西,在半个小时前,它还是一块丑得平平无奇的不规则葫芦形状的凹凸不平的石头。 作为钥匙,它改变了古潼京的风,将赞歌变成了葬歌,唤醒了死去两千年多也依旧怨恨难消的古潼京亡魂。 亡魂化作黑暗的潮水,裹挟着凌越的意识,让她遗忘了关于自我的一切,差点再也醒不过来。 直到她找回自己,这枚钥匙也脱去了外壳,露出了核心的绿色水晶。 张鈤山之所以在她昏迷时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开启古潼京的人是她,从深潭中沾染了满身古潼京亡魂气息的也是她。 只有在她用它的时候,它被需要,才会被“看见”。 绿色水晶触碰到九头蛇柏的树身,一阵只有凌越看得见的绿光绽开,很快,九头蛇柏颤抖着。 且越来越激烈。 张鈤山警惕地抬头看着眼前这棵大到可怕的九头蛇柏,暗自估量如果它忽然甩过来一鞭子,自己和凌越能分成几堆。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用防备了? 不对,稍微防备一下,说不定能有点作用? 这棵九头蛇柏是怎么回事?怎么抖啊抖的,还原地打起了转? 啊,为什么自己的思绪总是跳跃散乱浮想联翩,无法集中? 砰—— 因为凌越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九头蛇柏上,一时不察,让失血过多终于昏迷过去的张鈤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凌越:“……”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心虚。 第85章 夺命狂奔 之前抱着张鈤山赶路的时候,凌越就用下巴贴过他的额头,察觉到他出现了失血过多导致的低温现象。 但是看他一路上精神不错的样子,凌越只当他的特殊血脉让他不同常人。 不曾想人精神了一路,到了这里还没站一会儿,就突然晕倒了。 凌越试探着松开了握着绿水晶的手,确定她松手后,绿水晶依旧像是黏在了九头蛇柏树身上。 凌越这才蹲下,把张鈤山扶起来,靠坐在一旁的石头边上。 正要去捡因为张鈤山晕倒而掉在地上,滚出去有一段距离的吸血矿石,九头蛇柏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树藤居然开始枯萎断落。 凌越一惊,回头去看绿水晶。 恰好看到绿水晶失去了最后一点绿,化作透明的白,从九头蛇柏的树身上掉落,摔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无数的碎片在微弱的光线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如一地的玻璃渣子。 与此同时,九头蛇柏的枯萎越发迅速,几十米长的藤蔓眨眼间就干瘪枯萎。 有的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直接断成一截截的枯柴从上面掉下来。 这棵九头蛇柏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上千年,无数的藤蔓是它捕猎的触手,支撑藤蔓的枝干最粗壮的能有十人环抱那般粗,最细的也有水桶大小。 平时它们就温顺地贴着沙层下面,支撑起这个地下空间。 现在陆续枯萎断落,从高空砸下来,其威力不亚于高楼倾塌! 被吸走生机的枯萎就像一场可怕的不可逆转的风,风吹过哪里,九头蛇柏树身哪里就一片死寂的腐朽。 它的倾塌速度快到超乎她的想象! 凌越已经能想到,随着这位霸主倾塌倒下,随之而来倒灌进整个地下空间的沙,将会是一场怎样天塌地覆的灾难。 没有人能在这种几乎整片沙漠的倒灌冲击下活下来! 凌越倒吸一口冷气,再也顾不上捡什么吸血矿石。 一手捞起张鈤山的腰,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踩着九头蛇柏不断干裂倒塌的树身冲向了它的树冠与树身交集的位置。 好在从葬歌里看到的记忆没有出错,凌越在最后关头,看到了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留给后人的那颗宝石。 宝石呈椭圆形,拳头大小,红得像一团火。 即便沉寂在这里多年,依旧闪耀着独特的光彩。 顾不上细看,头顶已经开始有沙子像大雨一样倾泻而下,凌越一把抓起宝石,塞进腰包里。 同时在踏足的树身发出咔嚓嚓碎裂声,缓缓向一侧倒塌的时候,左手激发缠丝手镯机关。 三十米的雪丝全部射了出去,卡住一侧石壁,凌越带着张鈤山直接飞跃过脚下堆叠成数米深的尸鳖虫海。 还好刚才上树的时候以防万一,把昏迷的张鈤山也带上去 了。 要不然九头蛇柏骤然间失去生机,转瞬枯萎,惊动了在这棵树上繁衍生息了两千多年的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尸鳖群。 尸鳖群躁动,一只只虫子如黑色的潮水汹涌蹿动。 若是张鈤山刚才就躺在下面,怕是第一时间就成了尸鳖群集体逃亡路上的第一顿小零食。 暗自庆幸中,凌越更加不敢大意,在不断倒塌的巨大树枝、铺天盖地足以蔽日的白色沙粒,以及震动滚落的岩石层的大面积塌方中艰难穿梭。 或踩着碎石躲闪跳跃,或靠雪丝直接飞跃,在半空中还要防备头上随时可能砸过来的石头树身。 九头蛇柏实在太大了! 一直跑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不再有九头蛇柏的藤蔓砸下来。 不过倒灌的沙子和头顶塌陷的石头,随便来一点,也够凌越吃一壶的。 仓促逃命间,忽然想到之前张鈤山带着晕倒的她跑路。 现在调了个个儿,她也算还了张鈤山的救命之恩了。 “咳!” 沙子是可轻可重的,躲开了大股的流沙,却躲不开飘扬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沙尘。 凌越呛咳得厉害,眯着眼睛尽量让睫毛挡住沙尘,让自己的视线尽量能看得更远。 从上空砸下来,碰撞间碎裂炸开的石子像一枚枚子弹,凌越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被打出多少伤口了。 她的外套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她脱下来,胡乱缠在了张鈤山脑袋上。 原本搂着腰的姿势,也变成了让他脸朝下的“夹”着跑的姿势。 也顾不上这会儿有没有把他揾死,凌越灰头土脸,时不时还要因为视线受阻,而不得不赌一把,闭着眼睛凭感觉往前冲。 好在十次赌赢了九次。 最后一次强行压榨丹田里一切可以压榨的内力,朝着头顶透露天光的洞开孤注一掷地一跃而上…… 砰——! 被白色沙粒掩埋得只剩下一点痕迹可寻的废弃公路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鈤山是在一阵窒息和浑身剧痛中被迫强制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透着微光的黑。 他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脑袋被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像是套皮球一样套在了里面。 摸索着试图打开结,但试了三秒,张鈤山就直接乱扯了。 因为结打得太乱了,根本解不开! 好在这只是一件外套,并不是真正的袋子。 很快,张鈤山就扯开了外套,甩了甩脑袋,在一片飘飘扬扬自头顶簌簌流淌下来的白色沙粒中,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深坑。 而他自己,就躺在坑洞边沿。 但凡刚才他醒过来时往右边稍微滚个几厘米,这会儿他人就不该在坑边,而是在坑底了。 饶是在墓里见多了危险的张鈤山,此刻也不由生出一阵后怕。 他立刻转头,去找凌越。 一看之下,又是一惊。 张鈤山:“凌越!” 人呢?怎么不见了?不会是真掉下去了吧! 张鈤山翻身想要爬起来,但身上无处不在的痛拉扯得他肌肉抽搐,用不上力。 他勉强翻了个身,想要爬起来,却在这时,他脚踝被人抓住,安抚地拍了拍。 张鈤山都要被吓死了。 扭头一看,才看见就在自己另一边的白沙下,一只戴着缠丝镂空雕花金手镯的手就从那下面伸出来。 那片白沙动了动,在张鈤山的见证下,一个脑袋冒了一小半出来。 脑袋似乎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晃了晃。 刷了一把存在感后,就又安静地耷拉了下去,同时,一道沙哑的女声轻浅地响起:“别吵,睡会儿。” 可累死她了! 而且过度压榨丹田的内力,现在她从里到外都痛得要死。 凌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浑身充满了裂纹的花瓶,说话声音大点都能把自己震碎。 张鈤山听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轻得跟一阵风一样,好歹还能开口。 他松了口气,也泄了力气,像王八一样趴在了地上,歪着头侧着脸,去看她沾满白沙的头发。 看着看着,张鈤山忍不住笑了一声,“哎,凌越,你怎么跟无邪一样,下一个墓,就炸一个啊!” 还在调息恢复内力的凌越一听,可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炸墓了?总共我才下几个?” 张鈤山也不管身上有多痛,完全没有坐起来查看自己伤势的想法,就惬意地躺着。 还扯了刚丢开的外套给自己挡太阳:“是啊,你说你一共才下三个,三个都没了,百分百的炸墓率,还不够吗?” 凌越无语:“张鈤山,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城主地宫,那是苏南为了无邪炸的。孤陵是你让人炸的,这里是当了上千年房梁柱子的九头蛇柏自己不干了。” 说到最后一个,她其实语气有点虚。 毕竟这个,真是她干的。 张鈤山笑了笑,翻了个身,看向巨大的再次被白沙填满的坑:古潼京,就这样消失了。 或许千百年后,会有人发现残存的建筑,又一次如当年佛爷那样。 带着人对它进行了修复工作,试图窥探隐藏数千年的秘密。 也或许,它就这样被白色的沙漠填满,吞噬,永远不再出现。 第86章 女帝的秘密 这一次的古潼京音乐会之行,张鈤山和凌越是真的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张鈤山都不敢想象,在九头蛇柏倒塌,几乎四分之三的古潼京沙漠都倒灌倾塌的情况下,凌越究竟是怎么带着他逃出生天的。 对此,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石头碎片打成筛子的凌越表示:“再让我来一趟,肯定出不来。” 期间但凡是哪一块被踩过的石头打滑塌落,又或是埋头硬冲的十次里,唯一撞了她一个头破血流的石头面向她的那一面,滚落时稍微侧一侧,将距离她脑袋不足十厘米的棱角对准她。 两人都绝对已经压在层层沙漠之下,陪着古潼京一起沉睡在地下了。 张鈤山看她浑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有心想扶她,结果自己先趴下。 “别折腾了,你以为你的情况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凌越无语。 她好歹出来后还能勉强运转内力疗伤。 张鈤山是真的用血肉之躯一路扛过来的。 逃命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护住他,凌越受了多少伤,他也没少受。 之前就断掉的小腿经过一番折腾,情况更严重了。 在张鈤山几度欲言又止中,凌越还是把她仅剩的半截体恤衫脱了下来。 撕成条,寻了几根不知是不是九头蛇柏身上掉下来的树枝,先给他简易地固定了一下腿骨。 虽然丹田还是痛得好像要裂开了,凌越多少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走吧,希望他们有人留在外面等我们,不然我们就趁早把自己想要的姿势摆好。” 免得晒成干尸被人挖出来的时候,遗容不够好看。 凌越扶着张鈤山,两人灰头土脸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 巨坑边沿正好是之前九门进来时走的那条老式公路,顺着公路走就行。 倒是不用再去担心古潼京沙漠都没了,那个到处跑的海子还能不能出现。 伊老板对张鈤山这个百岁老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两人才顺着老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迎面就开来了一辆车。 车上正是伊老板派来等在古潼京外面的手下。 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老板看重的声声慢,为的就是用她远超常人的耳力及时捕捉周围的声音,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从古潼京里出来的张鈤山。 她们之所以能来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声声慢在另一个通过海子进古潼京的沙漠区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担心出现了什么意外,声声慢就让人把车开着往附近查看。 显然,这还是声声慢,或者说是新月饭店的所有员工第一次看见张鈤山如此狼狈。 乍然一看,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还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张经理?” 张鈤山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他很想找回自己平时淡定从容的架子,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同样的,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凌越这会儿都要好好笑话他了。 又是差点被葬歌弄死,又是接受大量的属于别人的记忆,又是奔波逃命,凌越早就又累又饿又渴了。 身上还痛得要命,这会儿凌越也没精神腹诽端老太爷的作派。 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躺下就要死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声声慢是一位很有管理能力的老员工,迅速把凌越和张鈤山都送进了车里,然后迅速返回营地。 虽然受伤了沾水很不好,但凌越和张鈤山已经是除了眼睛,哪哪都是沙尘和血污的混合体。 就连嘴巴都未能幸免。 都要把二人包浆了。 不洗不行。 不洗,连伤口都无法检查。 好在凌越和张鈤山都不是普通人,重伤入水也只是偷偷疼出一身汗,洗洗就行了。 自己把自己洗刷干净,出来后往床上一躺,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擦。 差点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凌越舒服了,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半句,人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凌越行走在外,即便睡觉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警觉。 现在这样,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死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凌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京城的医院里。 隔壁病床上就是张鈤山。 人睡得太久了,刚醒来,意识还沉甸甸的不甚清醒。 凌越扭头,看着隔壁病床上的张鈤山,放空心思想了一下:按照他们这个世界现代电视剧里拍的,有钱如新月饭店和张鈤山这种,难道不该住传说中的高级vip病房吗? 怎么还住上平民的三人病房了? 漫无边际地瞎想一通,人才算是慢慢清醒过来。 凌越也没动,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思索这次在古潼京得到的记忆。 这次的危险不算白冒,至少凌越知道了女帝是什么情况。 古潼京的灭亡危机,是开始于一个小孩在过10岁生日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死亡。 正如碑文和赞歌里记录的那样。 古潼京人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信仰和文明,他们自诩蛇神的后裔。 通过古城下的黄泉河中独有的蛇眉铜鱼,来养殖黑毛蛇,采集黑毛蛇的幼蛇,然后将幼蛇植入到族中小孩的眉毛里。 这条蛇将会伴随小孩成长,衰老,死亡。 等到族人死后,这条蛇将会被放归蛇矿。 这就是普通的古潼京族人的一生。 其中,有三类族人是不同的。 一个,是身为神明使者,能掌控虚数空间的城主,代表着神明的力量。 一个,是能够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先贤祖辈记忆的“长生种”,也是族中的祭司,代表着神明赐予后裔的智慧。 一个,是每次神明使者更新迭代时开启祭祀,陪同祭品一起走上祭台,接受遥远之外蛇神投来一瞥的少男少女。 这些人是代表神明恩泽与族人尊崇交汇的族中长老。 新的神明使者并没有固定的降生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在葬歌中,凌越看到了变故的开端。 出生的新神使会被祭司亲自抚养,直到十岁那日,举行祭祀,老城主回归蛇神怀抱,新城主正式登位。 然而在那一年,即将满10岁的新神使在祭祀即将开始的前一日,忽然离奇死亡。 祭祀仪式无法继续了,所有族人陷入未知的恐慌中。 祭司和城主、长老们商议过后,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原定的祭祀。 然而第二天,蛇矿里的黑毛蛇就开始躁动起来,黄泉河里的蛇眉铜鱼也大面积死亡,不过三日就死绝了。 纹在族人眉毛里的黑毛蛇开始狂躁地攻击人,将族人变成蛇人后继续无差别攻击,族人死伤惨重。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族人不得不将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舍弃,把和他们共生的黑毛蛇从眉毛里挖出来。 似乎这样背弃神明,背弃信仰的行为越发激怒了神,古潼京的白沙化作风雨,从天而降,淹没着所有生命。 就在这时,城主于睡梦中得到了天启,知道蛇神之眼被人窃走,只有寻回蛇神之眼,才能平息蛇神的忿怒。 于是古潼京派出一队人手,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蛇神之眼。 剩下的人每日聚集在神殿内外,日以继夜,不停祷告请罪。 然而死亡依旧在继续蔓延。 城主和祭祀长老们最后开了一次会,决定不能再等待新神使的降生和成长。 他们要立刻举行祭祀,期待城主回归蛇神怀抱后,能够陈情于神明,恳求神的谅解。 在完成祭祀后,祭司也借着“神力”沟通了异时空的族人血脉,强行灌注了蛇神后裔的部分记忆。 希望获得启示的异时空族人能够寻找到蛇神失去的眼睛,然后按照古老的祭祀仪式,与神明沟通,让神眼回归神体。 古潼京人生来擅长操控蛇虫,就连九头蛇柏都是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绿植。 而凌越曾经调查过,有模糊不明的记录曾言,女帝身负异相,眉纹黑蛇,可操控遍山蛇虫。 或许,此番异相,正是与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有关。 既然女帝能被祭司认定为蛇神后裔,那她的母族必定来自月氏分支。 被祭司跨越时空找到,女帝的血脉恐怕出现了返祖现象,比她母亲部落里其他人都强悍。 所以才会刚出生就造成了皇宫内外的蛇虫躁动。 知道了古潼京人的秘密,还得到了所谓的能与神明沟通的方法。 女帝那些看起来着实癫狂离奇的行为,是否有了另一种解释? 想到这个世界某些人对长生,对成神的几百上千年如一日的追逐,凌越皱眉,将女帝的前后作为,与长生甚至成神联系起来。 似乎就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 第87章 住院出院【礼物加更】 凌越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果然是自己的腰包。 没有被人打开过,就连上面的血渍沙尘都还在。 看来新月饭店的人确实很不错,她之前交代过一句,对方就完全遵从,未有逾越。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上张鈤山的呼吸很平缓,凌越摸索着掏出腰包里那棵从九头蛇柏身上取出的红宝石。 这枚传说中可让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宝石,其实并不属于古潼京城主世代相传。 而是最后一任祭司利用城主献祭后剩下的身躯烧制成一颗类似夜明珠的宝石。 而后,又在自己临死前,不知用了什么密法,口含宝石坐在烈火中焚烧,最终凝练而成的。 之后,古潼京所剩不多的族人,按照他的临终交代,将这颗宝石放进了九头蛇柏树冠与树身交集处。 只有带着古潼京的钥匙,奏响葬歌,唤醒古潼京族人的亡魂,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得到这枚宝石。 而宝石也并没有什么无所不能的神力,这是祭司留给离开古潼京,去外面寻找蛇神之眼的族人的最后希望。 如果外出族人未能寻到神眼,就可另寻离开这里的方法。 ——自称时空之神后裔的古潼京人,认为神明掌管着无数大小世界,他们是神明散落在各个世界的血脉。 同为神明后裔,他们理应互帮互助,为共同信仰的神明竭尽全力奉献一切。 所以祭司理所当然认为,被他找到的异时空族人,必然也会全心全意为蛇神寻找丢失的眼睛。 在残存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跨进时空的长河时,这颗宝石,就可以指引族人,去往异时空族人所在的世界,得到对方的帮助。 想到女帝的所作所为,凌越只能暗道一声:祭司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这颗足以作为“时空导航”的宝石,却是便宜了她! 现在,她只需要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途径,就可以回家了。 想到自己真的有希望能回去,凌越内心一阵激动,眼底也无法抑制地升腾起一层水汽。 不知道自己离开多久了,王爷和郡主有没有到处找她。 早知道那一日会失踪,她该提前准备好书信,就说自己决定听他们的话,出去好好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 如此,便是她失踪个一年半载的,也不至于让他们着急。 正自想着回去以后自己要如何防患于未然,凌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将宝石放回腰包,又把腰包塞回枕头下面,有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来人竟是解雨辰。 凌越惊讶难掩,立刻思索这位老板现在不是还在假死隐身的状态吗? 怎么忽然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了?! 难不成她昏睡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 运转内力感受了一下,好像也没有躺了几年的感觉啊! 似乎是看出了凌越的狐疑,解雨辰对上她的眼睛,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温润细腻:“不用惊讶,这家医院是我用其他身份开办的,进来的时候我还做了伪装。” 他抬手,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人皮面具,还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 只是进来的时候,他忽然不想戴着假面具和她见面。 虽然待会儿离开的时候需要麻烦一点,重新贴人皮面具。 他总归是想这样和她见面的。 凌越不知解雨辰的想法,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铭牌上,有了心情调侃道:“难道我们的主治医生就是解老板?糟了,我们还有救吗?” 一旁的张鈤山也醒了过来,闻言声音沙哑地接了一句:“没救了,躺好吧。” 解雨辰笑容更深,走到张鈤山那边的空床上坐下:“感觉怎么样?你们两个这次究竟遇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失血过多,全身上下没一点好的。” 解雨辰并不是一直在这边。 假死脱身后,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这次古潼京之行,九门里陈、李、齐、霍四家,连同家主,全都死在了里面。 伊老板和霍道夫他们出来后,消息一传开,四家就全乱了。 霍道夫也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四处打砸抢掠,几乎把陈李齐霍四家的生意都抢走了。 就连被认定为罪魁祸首的吴家也受到了波及。 无邪的小伙计王蒙把无三居改成了王三居,又有吴二爷周旋,这才勉强保住了无三居。 解家一些明面上的盘口和生意也被抢了,解家老宅更是一朝破败,不过解雨辰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早就想清理解家,并带领解家彻底洗白上岸。 时代在迅速发展,他们九门老一套已经不适合继续存在了。 张鈤山的脖子被套上了固定支撑架,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伤。 总之就是整个人硬邦邦地躺在那儿,也不好扭头,就言简意赅地说:“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解雨辰又看凌越。 凌越想了想,接着张鈤山的话说:“地动山摇,摧枯拉朽。” 解雨辰憋不住又笑出声:“您二位,是在玩成语游戏吗?” 张鈤山也忍不住笑,然后嘶嘶地疼出了声。 能让面子大过天的端老太爷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可见这一下扯得有多痛。 这两人,一个腿骨断裂错位,颈骨轻微骨裂,肋骨断了三根,皮肉上没有一块超过巴掌大的地方是好的。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血洞多如繁星,还有碎石木刺深深嵌进肌肉里。 最严重的是额骨中度骨裂。 要知道这里可是头骨最坚硬的区域,医生都说这是铁了心要撞墙自杀才能整成这样。 看她和张鈤山都没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刚醒就有心情玩什么成语游戏,解雨辰又是心头沉闷,又是无奈好笑。 知道两人刚醒,精神不济,解雨辰也没多待,稍微说了一下目前外面的情况,就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解雨辰好像刚想起来,回头对凌越说:“黎蔟的朋友,杨好,自从打古潼京回来,就经常跑到新月饭店打听你出来没有,似乎是想当面跟你道谢。” 略微一想,凌越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虽然她知道该怎么回去,但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总不能是自杀吧? 所以凌越猜测,会不会是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个奇异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长白山的青铜门。 凌越还没有忘记蓝袍藏人丹差一点说出口的那句话:打开青铜门,放出里面的…… 里面的什么?既是神秘强大如张家人几千年都无法摆脱的宿命,又是诡秘莫测的汪家人心心念念的存在。 张家人和康巴洛人担心从青铜门里走出来,妄图成神的汪家想要放出来,这样的存在,恐怕并不简单。 甚至很可能与长生或成神有关。 凌越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急躁。 她需要尽量了解青铜门里的情况。 张家,张鈤山显然不知道,其他张家人无从接触。 无邪,他与张家族长关系匪浅,似对青铜门也十分熟悉。 汪家,有号称可掌控他人命运的运算部门…… 转瞬之间,凌越心中有了计较,却没有要见杨好的打算,“顺手为之,没必要。解老板,麻烦你跟新月饭店那边打个招呼,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说我已经出来了。” 杨好短时间内都见不到黎蔟,做了的事,通过别的方式告知黎蔟,一样可以达到她最初的目的。 解雨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低头重新把人皮面具戴上。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压过脖颈耳后,确定面具服帖了,解雨辰才离开。 等人走了,凌越不想睡觉,就找张鈤山聊天:“解老板说话的声音有点特别。” 其实之前凌越就发现了,解雨辰的身段步态,声音眼神。 虽然平时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不同。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张鈤山说:“当年老九门里的红家,就是戏班子出身,当家红二爷唱京剧花旦,是为一绝。解当家拜师红二爷,继承了红二爷的衣钵。” 凌越并不知道什么是京剧,不过唱戏的,倒是见过不少。 对照之下,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凌越好奇:“他还上台唱过戏?” 张鈤山艰难地、倔强地靠转动肩膀,让自己把头转了过来,瞅着她:“你想看?” 凌越实话实说:“没有,我算不上喜欢听戏。” 比起听戏,她更喜欢听口技或说书。 凌越也侧身,面对着张鈤山那边:“你脖子怎么回事?” 这还是第一次和人相对而卧,虽然中间隔着不算窄的过道,张鈤山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垂眸:“九头蛇柏勒的。” 当时被树藤勒着脖子拽到空中,张鈤山是真感觉自己差点无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翻身倒挂金钩,找到机会砍断树藤,那一下断的就不是一条腿,而是人头搬家了。 想起古潼京里的一切,凌越也忍不住唏嘘。 两个伤员就这么在医院里躺了几天。 期间伊老板来看过张鈤山,对于二人居然住一个病房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就掩去面上的异样。 因为特殊原因,两人住院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所以直到几天后两人病愈出院,也没有其他人再来探病。 凌越有内功疗伤,张鈤山也有麒麟血傍身,两人进来的时候半死不活,几天后就满血出院。 主治医生完全没有对此表现出惊讶诧异,而是从善如流地给两人开了出院证明。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医院门口,张鈤山站在车旁,问凌越。 凌越终于又穿上了一身完好无损的衣服,是解雨辰让人准备的。 白色的体恤,粉白色的带兜帽的运动款外套,以及同色运动长裤。 搭配着白色与粉色相间的运动鞋,以及质量绝对有保障的绣着海棠花的同款配色运动腰包,凌越看起来就像个酷爱运动的都市靓女。 整个人充满了青春与活力。 凌越腰身挺直,下巴微抬,眉眼间都是张扬孤傲。 带笑的眸子让她冷淡的气质柔和了三分,高马尾的发梢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去做我想做的事。” 张鈤山视线落在她腰包上绣着的海棠花上,几经犹豫,只道了一句:“回去后我就准备搬回穹棋了,以后你要是来找我,可别再去新月饭店了。” 凌越只当他是辞去新月饭店经理的职务了,没放在心上,随意“嗯”了一声。 也没心情继续跟张鈤山在这里耗着。 人家是有车,她只有双脚啊。 谁耗得过他呀! 第88章 墨脱喇嘛庙【礼物加更】 墨脱。 嘎隆拉山。 红墙雪顶的喇嘛庙错落有致地矗立在雪松环绕之处,面向远方层叠交错的雪山、平原。 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洗礼的智者,从容地端坐于此,参悟着天地自然赋予的真理。 阿克喇嘛转着经筒,步伐平和地路过一盏盏露天石灯,将燃烧了一整夜的油灯熄灭。 路过无邪的时候,阿克喇嘛对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无邪回了一个佛礼,转身回眸,看向大门外远处绵延不绝的雪山。 随着气温的回升,尽管依旧大雪封山,雪山山脚的部分,却已经开始化雪了,露出了黑漆漆的岩石层。 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无邪知道,再过不久,又或者一夜之间,这些黑漆漆的岩石层,就会点缀上或绿或翠的草甸、灌木。 外面温暖的风往这片山里一吹,姹紫嫣红的花,也会像地毯一样铺个漫山遍野。 非常美丽。 他却无心期待这份美丽的到来。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期待了许久,至今也未曾出现的人。 喇嘛已经跟他说过了,只要这几日不再下大雪,就可以开山了。 雪山刺眼,无邪眯着眼睛,再次看了看出山的那条路,一时心情复杂。 大雪封山,若是这时候来这里,总归是不安全的。 如此安慰自己,无邪叹了口气,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无邪转身,回了客宿那边。 进院子时,看到苏南坐在外面的桌子边,抬头看着庙宇后面那座雪山出神。 无邪心中一动,步伐不变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雪盲一次没关系,多盲几次,就要真盲了。” 苏南眨了眨眼,心事重重:“这雪,到底还有多久才化?” 无邪知道她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只说雪的事:“不会太久了。” 他起身离开,去了后山,寻了处已经晒干的石头坐下。 揣着手,他眺望出山的方向。 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看了许久,无邪自言自语:“从这里到古潼京,要走很久吧。” 也不知道凌越在古潼京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 毫无意外地,无邪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发现苏南果然又雪盲了。 从庙里喇嘛那里求来一壶羊奶,无邪给苏南敷上了眼睛。 这次苏南的雪盲,让无邪明白,自己想要做的事,已经快要成功了。 ——她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留念,对他也产生了依赖和信任。 但无邪心里并没有达成目的的欢喜。 回了房间,站在窗前,无邪数了数放在柜台上的烟。 数完后,他一如往常,从中抽了一支。 叼在嘴里,就着打火机的火苗吸了一口,就将它放在托盘里,垂眸愣愣地看着烟雾在倾斜的阳光下摇曳,飘散。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悦的“啧”声。 无邪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脑子竟有些浆糊似的,转不动。 半天都没反应。 身后的人又开了口,语气里难掩嫌弃:“为什么你会喜欢这种东西?味道刺鼻且有毒。” 还是不分敌我的那种放毒。 无邪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缓缓转身,抬眸。 果然看见凌越坐在他床边的椅子里。 她穿得还是那么单薄,白色的t恤衫,粉色的运动服外套长裤,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个绣海棠花的腰包。 柔顺的长发依旧扎成高马尾,眉目清冷,面容冷淡。 抬眸看来时,让无邪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无邪忍不住抿出一抹浅笑,很快,这抹浅笑又加深:“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越却没有继续和他闲聊的意思,瞥了一眼窗前还在散发着烟雾的香烟,起身毫不犹豫地从另一扇窗户又翻了出去。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话:“你坐在山上傻乎乎吹冷风的时候。” 无邪反应过来。 大概因为她衣服的颜色,在她进山时,自己都没看到。 也可能她走的别处。 毕竟看她穿着春秋的衣裳,还行动自如,可见内功的妙用,还有不少。 不可以常理推之。 想到凌越对烟的嫌弃,无邪倒了茶水,把烟灭了。 怕房间里残留着味道,又将前后两扇一大一小的窗户都打开透风。 化雪时的空气冷得不像话,只几分钟,就让他房间里的暖气彻底没了。 隔壁房间的苏南听到这边的动静,皱眉疑惑,似是想到什么,摸索着走到门口,提高了声音喊无邪:“你在干什么?是在开窗户吗?” 虽然她喜欢和无邪一起在这里生活,为此甚至不惜再次让自己患上雪盲。 但苏南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绝对不能让无邪脱离她的掌控。 无邪心情不错,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想做一次大扫除!” 苏南无语:“这么冷的天,你脑子没毛病吧?” 无邪笑了笑,依旧兴致盎然。 他还真就是把自己房间来了次大扫除,又是把棉被皮毛抱出来敲敲打打,又是找师父换新的被褥。 他干得起劲,苏南看得都无聊了,干脆懒得理他,自己又摸索着回了房间休息。 不过听着他在外面进进出出拍拍打打的动静,苏南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泄出几分笑意。 自觉收拾好了房间,无邪就去屋前屋后到处溜达了。 想找着人,让凌越回他房间里稍微休息一下。 从山外一路进山,即便有内功傍身,指定也累着了。 再不济,太阳都要落山了,也该吃晚饭了。 最后无邪是在一个院子里找到凌越的,那时候她正站在一个石像前,双手环胸,仰头看着石像思索着什么。 听见他的脚步声,凌越没有回头就叫了他的名字:“无邪,这就是你的朋友,张麒麟?” 因为石像而想起小哥,于是心里生出些怅然的无邪,在发现她竟对自己的脚步声如此熟悉,那点怅然也化作了轻松愉悦。 他快步走了过去,也站在她旁边抬头看石像,嘴角勾起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以前看石像,无邪总是心情不太好。 为小哥曾经遭遇的苦难,为他作为末代族长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也为他们所有人无可奈何的命运。 现在再看,他却变了种心态:“是啊,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出来了,到时候我和胖子一块儿去接他。” 不管曾经如何,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们的曾经,崎岖坎坷,但他们的未来,必然喜乐平安。 看着落泪的石像,无邪内心充满了即将接小哥回家团聚的期待。 凌越扭头看他:“看起来,你已经计划好了以后的生活。” 无邪收回视线回头看她,眼里闪烁着光:“算不上计划,真正平凡的生活,又怎么需要计划呢?只是想着,等接到小哥,要是他还记得我们,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如果他忘了我们,也没关系,我,胖子,我们铁三角就重出江湖,再度起航,带着他再走一遍曾经那些路。” 他其实想问她,她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如果找到回家的路了,回家以后,她还会回来吗? 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可不可以留下来。 但无邪一时胆怯了,舍不得开口问。 怕她会说出让他隐藏的期待彻底落空的话。 不问不听,是不是就会有期待实现的一天? 就像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 凌越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忽然想起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得了吗?无邪,听说你的特长是炸墓。” 无邪一懵,后知后觉想起,啊,好像是有这么个问题。 鲁王宫,鲁王宫被火烧了。 西沙,咳!西沙那个是彻底沉了。 秦岭神树,被烛龙和大蛇毁了。 不过没关系,那里小哥没去。 云顶天宫,还好,这个没炸! 西王母宫,张家古楼,都没事。 无邪心虚的情绪一收,“谁说的?这是妥妥的污蔑。” 凌越哼笑:“你们张大会长说的。” 无邪试图转移话题:“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凌越只当没发现他的意图,“古潼京没了,他就说我怎么跟你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邪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也想起古潼京的事,“怎么没的?进去的路没了?” 凌越抬头看天,“就是没了。” 无邪一呆,试图理解:“是……都没了?” 古城,古潼京,白色沙漠,九头蛇柏,黑毛蛇蛇矿,都没了?不可能吧! 凌越转身就走。 无邪一看,哪还有不明白了。 得,看来还真是。 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占据了白色沙漠几乎整个地下空间的古潼京毁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无邪把石像上的防尘布又盖上,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该吃晚饭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现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其他房间都没烧炉子,太冷了。晚上你和我一个房间休息,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 第89章 我们好像在偷情【礼物加更】 看过无邪收拾好的房间,凌越这才满意地点头,毫无愧疚之意地抢了他的床榻。 晚饭也是无邪亲自做的。 食材简单,味道却很好。 看他把和饭菜一起端回来的羊奶放在旁边,没有现在就给苏南送过去的意思,凌越挑眉,没说什么,任由他陪着自己一起吃饭。 全程两人都没说话,因为苏南的房间就在隔壁。 谁也不知道夜里这时候说话,隔壁能不能听见。 吃过饭,无邪收拾好碗筷,回来的时候又带了热水,让凌越洗漱。他自己则端了羊奶去隔壁。 等他再回来,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就着凌越用过的热水简单洗漱时。 靠在床头的凌越看了看他,慢慢挪到床尾,在无邪抬眸看来时,目光闪烁着戏谑的笑意,用气音说:“无邪,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无邪刚洗完脚,将一只脚从水里提起来,踩在木盆边沿上。 忽听凌越此番惊天言论,顿时脚下用力过猛,直接把盆子给踩翻了。 热水立马淌了一地,厚重的木盆也哐当滚了一圈。 无邪:“!!!” 手忙脚乱地弯腰收拾,连脚都忘了擦,湿漉漉地就穿了鞋,握在手里洗脸的毛巾也仓促间拿来擦地了。 等收拾好地上的水渍,又出去了一趟挨了一顿冻。 再回来时,被她一句话弄得心慌意乱的无邪才缓过神来,无奈地抬头看她。 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恶作剧成功的笑。 这家伙,果然熟悉起来后,就能知道她根本没那么高冷! 只是像只猫儿,愿意理你的时候,她便可爱极了,半点也不缺主动温柔粘人。 但不愿意理你时,便竖着尾巴昂着脑袋直接把你当空气。 若是你在这时候还挡着她的路,那你就是她路过都要踢两脚的障碍物了。 无邪叹气,也压着气音说:“凌越,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可惜用的是气音,这句指责一点该有的气势都没有。 或许他本来就对她没有指责之意。 只是充满了无奈,明明知道他对她…… 凌越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把我偷偷藏在自己房间里,还不能让苏南知道,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照顾完这个又要去哄那个,难道你不觉得很像吗?” 逗完了无邪,凌越以手撑床,挪了回去,然后舒服地往柔软的枕头上一躺,扯了被子盖上,侧身蜷缩着身子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烛火太温柔,照得她冷艳的面容也温柔了几分,漂亮的翠金环褐的眸子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她这样躺在被窝里柔软地看着他,面容上,眼睛里都带着自然流露的笑意,让无邪突兀地想到刚结婚的小夫妻。 这个联想让无邪刚降温的脸倏地又滚烫起来。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别开脸,随便寻了件衣服背对着床的方向,低头叠衣服,口中下意识地说:“她已经动手了,用的毒,不过还不够。” 这话题转移得够生硬的。 凌越也就是随意逗一逗他,看到了他的笑话就满足了,便顺了他的心意:“什么毒?需要我帮你逼出来吗?” 听得她率先关心的是自己中毒,而不是还不够这一句,无邪嘴角又翘了起来,声音也没那么紧绷了:“就是想着你,我才不担心她下的毒。” 凌越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万一我没来呢?” 无邪把叠好的衣服又放了回去,也不管刚叠的衣服又散开了,回头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凌越就明白了。 合着又是不把自己小命放在心上的算计。 凌越不由感慨:“像你这样玩,早晚要把自己玩死。”注定早死的命。 无邪意有所指:“以后可不敢这样玩了,我还想活久一点。” 凌越只当他是想活久一点,多陪陪他那两个铁哥们儿,遂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腾出开的位置,“你上来,我给你把把脉。什么叫还不够?你还想让她多杀你几次?” 这是死上瘾了? 无邪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蹬了鞋子靠坐在床沿上,却没有真上床,就伸了只手过去:“不是我想,而是以汪家人的手段,她必然还会有其他手段。” 他往后靠在床头上,舒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出手,汪家人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逃生的机会。” 凌越点头,“就像解老板的假死脱身?” 无邪笑着“嗯”了一声:“只有她坚信我已经死了,把消息带回汪家,汪家才会真正相信黎蔟不是我安排的内应。” 那样,黎蔟才有机会接触到汪家的核心部门,也就是运算部门。 无邪把苏南留在雪山里这么久,也是为了给黎蔟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去适应汪家,探索汪家。 说完,无邪似是才想起来,“哎”了一声:“我还没问小花假死的事呢,他怎么样?没事吧?” 凌越白眼睨他:“有事的话,解老板这会儿就该躺在棺材里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无邪就拒绝继续深想:“听起来,你跟他相处得不是很好?我看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以为是小花给你准备的呢。” 虽然这是事实,但有过一次被无邪质疑衣品的凌越盯着他,合理怀疑:“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凭我的个人审美,挑不出这样的配套?” 无邪无视了她威胁的眼神,实话实说:“这还用问?你的镭射亮粉外套就说明了一切。” 凌越咬牙,甩开他手腕就爬起来要捶他。 无邪闷笑着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继续故意招惹她:“甭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审美就是没有审美。也就你长的好看,要不然靠你自己搭配衣服,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凌越“嘿”了一声,这老男人是真的胆儿肥了啊! 看来这三个多月,他身上没养出来的赘肉全长到他胆子上去了。 凌越决定给他点颜色瞧瞧,反手抓住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用力一扯一压,无邪就跟乌龟一样被她单膝顶着后腰,给摁在了床上。 凌越挺直了腰,拉开点距离,欣赏了一下他现在的姿势。 还故意把他的手放开。 这下无邪手脚都在挣扎,就更像一只乌龟了。 无邪可不知道凌越心里的想法,扑腾了几下,发现顶在他腰上的凌越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挣扎,扭头试图跟她好好说理。 咱武力拼不过,总不能讲道理也讲不过吧? 然而凌越显然没想着要跟他讲道理,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特别硬气,“我什么都不怕!” 凌越哼笑一声,笑完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变态。 不过像变态也没关系。 凌越的手指在无邪背上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他劲瘦的腰侧,俯身轻语:“这里,是你的腰膜穴。” 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上滑动的触感,无邪脑子都迷糊了,差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直到凌越笑意盈盈地俯身歪头,看着他:“也就是腰部的笑穴,你说如果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深更半夜,忽然大笑不止……” 顺着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无邪顿时一个激灵,迷糊的脑子立马清醒过来,原地秒怂:“我错了凌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凌越欣赏了一番他的乌龟作揖磕头认错,这才满意地松开了。 把被子往他头上一甩,扯了另一床被子盖上。 这张被子虽然一开始就是铺在她那边的,但是刚被无邪趴过了。 嫌弃。 无邪被她推着被迫裹了被子滚到了床榻外侧,看她盖好被子面朝里面侧身睡觉,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 明明这床被子她只盖了一会儿,却已经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凌越不喜欢用香味太重的东西,就连洗发水都讨厌味道重的。 在沙漠里汪家人的农庄里时,苏日格提供的洗发水就被她嫌弃了,宁愿用清水洗头,也不愿意用。 王萌和黎蔟曾经私底下讨论,认为这是武林高手行走江湖的癖好,因为过重的香味很可能影响高手的隐匿功夫。 无邪没参与过讨论,但对此深以为然。 就像小哥不习惯吃重口味的食物,因为他要尽量减少身上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凌越身上还是有着她独特的气息。 具体是什么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像竹林的味道,又好似雪松,淡且悠远,带着青涩的余韵。 忽又想起自己的鼻子已经失去了嗅觉,无邪又看了会儿她的后脑勺,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有凌越在身边,无邪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没想到意外的睡得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凌越压在他身上,又问他:“无邪,你说说你怕什么?” 无邪说:“我怕你离开。”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又问:“我怕你离开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凌越,你会离开吗?” 听到他的呓语,许久没动的凌越翻身,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他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动了动,稍微挪近了一点,探头朝无邪的方向嗅了嗅。 不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这里用的肥皂好像就是这个味儿的。 混合着无邪本身温暖干净如雨后阳光的气息,闻起来挺好吃的。 第90章 你喜欢下雪吗? 之后的几日,基本就是这么过的。 无邪一边陪凌越吃饭睡觉,一边照顾雪盲的苏南。 这么两边跑着,偶尔苏南还会摸索着到他房间里来坐坐,这时候凌越就要提前一步从窗户跳出去。 每当此时,无邪就真有种自己和凌越在偷情的感觉了。 咳! 胡说! 有情,他和凌越也绝对不是偷的那个! 无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苏南忽然吸了吸鼻子,说:“无邪,你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不对劲?” 无邪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身上的气息被她闻到了! 但又想到凌越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无邪乱了节拍的心跳又迅速恢复过来:“气味?不是吧,苏南,你是在说我的房间臭了?” 苏南笑了笑:“不是臭,是太干净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贤惠,这两日天天都听见你在打扫房间。” 无邪瞥了她一眼,故意说:“苏南,你是不是天天在你房间里竖着耳朵听我这边的动静?晚上不会也偷听我有没有打呼噜说梦话吧!” 苏南无语:“我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吗?偷听你睡觉?”说得好像她是什么痴恋他的变态女一样。 她说话的时候,无邪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态,确定晚上自己和凌越说话的声音确实没被她听到,这才放了心。 “今天是个阴天,师父说晚上可能要下雪,这也是墨脱这个漫长冬季里的最后一场雪了。”无邪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感慨。 离开这里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一天的开始,一日的结束,睁眼闭眼全是她。 苏南侧耳:“你舍不得离开这里?” 无邪反问:“你舍得离开吗?” 苏南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晚上,这场雪果然下下来了。 都到该休息的时间了,凌越却一直没回来。 无邪担心得没办法,明知道她武功高强,但还是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 一会儿是她独自在山里迷了路,一会儿是她失足踩到了表面平整的雪坑里,一会儿又是她被饥饿难耐的野兽袭击围攻…… 最后实在没法子静下心来在屋子里等着,就干脆拿了件大氅,冒雪去外面找人。 好在凌越连喇嘛庙都没离开。 在听到无邪的脚步声时,坐在屋顶上看雪的凌越就捏了一团雪丢下去。 袖着手,怀里抱着大氅的无邪仰头看她,又不好开口喊,只能抽出一只手挥了挥。 凌越嫌他烦人,但还是起身踩着屋顶的雪,展开双臂一跃而下:“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自己有多弱,自己不知道?怕是出来被风一吹,被雪一淋,明天就要高烧起不来。 无邪抖开大氅:“给你送衣服来啊,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都不回房间?” 凌越垂眸看了看他冻红的脸和手背,到底没说什么,任由他给自己披上大氅,又用冻僵的手指给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系完了,凌越抬眸看他,眼神示意:送完了该回去了吧? 无邪却重新袖起双手别开视线,假装没看出来她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说:“看雪啊?带我一个呗?” 无邪发现,有时候跟凌越耍无赖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风险还是挺大的,毕竟不排除耍无赖然后被胖揍一顿,再捏晕了丢回去的可能性。 好在今晚无邪运气不错。 无邪死活不愿意回屋,凌越没办法,只好揽了他的腰,带着他扶摇而上回了屋顶。 无邪穿得不算薄,但也不算厚。 又坐在冷冰冰的屋脊上,吹着雪风,淋着雪,很快无邪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刚把手揣进袖子里,无邪就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有雪花落下。 他抬头一看,雪花落到他们头顶的时候,就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弹开了。 无邪扭头去看凌越。 凌越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夜空。 无邪也学她那样,仰头看着她看的那片天。 不知过了多久,无邪脖颈都僵了,不得不收回目光,轻声问她:“凌越,你喜欢雪吗?” 凌越很少透露自己的过往和喜好,就连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无邪都不敢确定全部是真的。 这样的凌越,仿佛早已和整个世界划清了界限,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没有得到凌越的回答。 无邪也不觉得尴尬,因为早在问出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有了又被猫儿当空气的心理预期。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身边忽然响起凌越的声音:“原本不喜欢,后来又喜欢了。” 无邪心头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试探着继续问:“为什么不喜欢?又为什么喜欢了?” 凌越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她并没有对别人剖析内心的兴趣。 她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了。 “不喜欢,当然是因为下雪的季节太冷了,冷得人手脚冰冷,都抓不稳匕首了。”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声音有些冷:“手抓不稳,就只能用牙齿咬,血喷进嘴里,咽下去,居然能烫得人浑身发汗。” 无邪皱眉,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凌越却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她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的手。 仿佛在确定自己的手没有被冻得抓不稳匕首,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动一动。 无邪垂眸看她的手。 她的手,无疑是好看的。 便是顶级手模也比不过。 但这只手,又是危险的…… 无邪从嘴里呼出一口白雾,他抽出自己一直捂在袖子里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尝试着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手给她暖暖,然而覆上去了,才发现,人家的手比他的暖和多了。 这就尴尬了。 无邪的右手就那么虚虚地搭着,抽回不是,放下也不是。 大概是被他尴尬的肢体语言逗乐了。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等他迟疑着收回手,左手就翻转朝上,扣住了他的右手。 无邪浑身一震,更僵硬了。 下一瞬,一阵暖流从十指相扣的掌心处淌过全身,为他驱逐寒冷。 无邪才明白过来:她不是忽然主动牵他的手,而是发现他浑身都要冷成冰坨子了,才好心地给他取暖。 但转念一想,就凌越的性子,能让她这么关心体贴照顾的人,肯定没有第二个! 于是无邪又高兴了,得寸进尺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故意耍宝逗她开心:“又能挡雪又能取暖,内力也太好用了吧!凌师父,你看我现在还能练内功吗?” 凌越“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晚了,你太老了。” 无邪用另一只手捂住心脏,身体晃了晃,作伤心状:“凌越,你说话太扎心了!” 凌越侧眸瞥他一眼:“无邪,别逼我抽你。” 黑瞎子说无邪是他便宜徒弟,之前凌越还不信,现在再看,居然真有点可信度。 无邪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一点点试探着往她那边靠。 最后把头靠在了凌越肩膀上,她也没有真抽他。 无邪偷偷露出一抹笑,安静地看雪。 忽然很后悔没有带摄像机上来,希望他以后不会得老年痴呆症吧 只是凌越始终没有说她为什么又喜欢下雪了。 第91章 三重死亡 夜里那场雪不大,却下了很久。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这场雪才依依不舍地停了。 这也代表着墨脱漫长的雪季即将结束,很快就会迎来热烈而又短暂的春天。 最先有变化的是太阳,第二日阳光就热烈起来。 雪化得更快了。 无邪说要带凌越去看一片风景,但现在时机还没到。 凌越表面嗤之以鼻,心里却偷偷好奇起来。 无邪又跟凌越说起故事来,给她解闷。 他的故事里有三叔,有小哥,有胖子,有小花,有黑瞎子,还有他家的狗。 虽然有些故事,王胖子吹牛的时候也说过,但不得不说,无邪真的很会讲故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到凌越看见无邪说得神秘兮兮的风景,苏南就提前有了动作。 “无邪,这段时间你总是往外面跑,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苏南的雪盲症已经好了。 她看着靠在院门口揣着手往外看的无邪,眼中满是狐疑。 无邪回头,冲她扯了扯嘴角:“这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想再多看看这里的雪山吗?” 苏南嗤笑:“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腻?” 无邪叹气:“总是舍不得的。” 也不知是舍不得雪山,还是舍不得别的。 苏南没再说话,而是走过去,和他一起,靠在院门的另一边,也揣着手看外面的雪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苏南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无邪进来送饭的时候看见了,心里明白,这一刻终于到了。 “这么急着离开?不再多待两天吗?”无邪放下托盘,问她。 苏南整理行李的手一顿,头也没回:“来不及了,我该回去了。” 这样平凡的生活,到底不属于她。 无邪叹气:“好吧,之前说好了带你去看藏海花,你还想看吗?” 苏南这才回头对他笑:“当然想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想反悔?” “当然不会。” 无邪没有带苏南去藏海花的花田,而是去了花田附近的一处悬崖。 那里刚好能俯瞰花田,往远处看,还能看到一座座静静矗立了千百年的雪山。 白色的雪,红色的花,确实很美。 苏南站在他身后,深深注视着这片美丽的风景,而后将目光转向背对着她的无邪,缓缓掏出匕首。 无邪忽然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对我动刀。” 苏南一惊,戒备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迅速扫视周围。 确定没有其他人,苏南才眉头紧皱,心中思绪急转,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邪这时候才转身回头,依旧对着她笑:“知道什么?知道你带我回房间参拜的时候,你在烟炉里下毒了?” 苏南瞳孔震颤,握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无邪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还是知道,你终究还是对我亮出了刀?” 无邪的一问再问,让苏南无所适从,刚才一路走来时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她眼含泪光,嘴唇颤抖,却不敢眨眼,哑声问她:“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 ” 无邪嘴角的笑渐渐落下,只是凝视着她的眼里,满是难以明辨的复杂。 似同情,似遗憾。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苏南睁大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无邪对她的不离不弃,仿佛又听到了无邪说她的未来可以如何美好…… 无邪给了她一尘不变的灰暗的人生,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让她明白,她的出生并不只能是因为他,因为任务。 她也曾在无邪说起那些故事时,想象着自己没有躲在暗处旁观。 而是加入他和他的朋友,也去体验那些悲欢离合,欢喜难过…… 可终究只是幻想,就像这段时间在庙里的日子。 平淡,美好,如泡影。 太阳一出来,就破了。 任由泪水顺着脸淌下,最终,她还是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颤抖。 无邪全然没有抵抗,只是静静看着她,最后在倒向悬崖时,对她重新露出一抹浅笑。 苏南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紧走两步,低头看着他掉下去,脖颈间有血线滑落,伴随着他下坠的风,被卷起,抛洒,消失。 最后映入她眼眸的,是无邪含着浅笑闭上眼睛,躺在藏海花里,再也没了动静。 或许,他将永远沉睡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 苏南知道藏海花的特性,没有再下去探查情况的准备。 中毒,割喉,摔下悬崖。 无邪必死无疑。 她只是深深凝视着花海中的无邪,脸上是再也无法克制的痛苦。 苏南最终握紧匕首,任由泪水滑过脸庞,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身影出现,穿过花海,将已经陷入假死状态的无邪抱起来,一步步走回喇嘛庙。 无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身体还很沉重,脖颈上有包扎的触感。 想到是凌越带他回来的,无邪身上很痛,嘴角却翘了起来。 然而等有人进来送药的时候,无邪看到进来的人是上师,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重新翘起嘴角,对上师礼貌地笑了笑,声音生涩艰难地说了声:“有劳上师了。” 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老友的上师见了他的频频变脸,忍俊不禁,不过什么都没说。 只是上前扶起无邪,喂他喝下药后,又安顿着他躺下,这才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你想见的人还在药房给你熬药。” 想到他路过时远远就能闻到的复杂难言的药味,上师暗存几分看笑话的心思,故意没说。 一听凌越在药房,无邪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更真切了:“谢谢上师,这段时间叨扰上师了。” 上师笑了笑,端着空碗转身离开了。 有了期待,时间就仿佛过得很慢,无邪左等右等,眼看外面天都彻底黑下来了,人都还没过来。 难道她今晚不打算来看自己了? 熬的药也不是今天要吃的? 无邪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挪动手脚,想爬起来过去看看。 不过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凌越换了一身藏袍,白色的内裳,黑色的外袍。 无邪忽然想到,除了那套粉色的搭配,其他时候,凌越似乎都开始选择黑白搭配了。 看来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穿搭审美不靠谱了。 想到这里,无邪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上师说你在给我熬药,今晚还要吃药吗?” 凌越手上只拿了个圆肚小陶瓶,没端药。 她进来就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闻言侧眸睨他:“你那么厉害,又是中毒又是割喉又是跳崖的,哪需要吃药啊。” 居然没提前跟她说一声,就直接带着苏南走了。 要不是知道他有多死几次的计划,当时凌越已经忍不住抢先一步把苏南留在这里了。 无邪并不后怕:“那不是得加深苏南对我已经死了的认知嘛,而且我早就计划好,会在她动手之前说话扰乱她的情绪。” 更别说她还在这里,无邪坚信就算自己把自己作得只剩一口气,她也会救他。 她说过的,她不会让他死。 凌越都懒得理他,这么喜欢演戏,干什么挖坟掘墓的勾当啊,直接去演戏岂不更好? 坐到床沿上,凌越侧身把他捞起来,右手手臂环着他,绕到前面的手顺势掐开他咬合骨,左手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一把塞了进去。 这喂药的动作比起上师,不可谓不粗暴。 无邪有心想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吃药而已,需要掐着他腮帮子吗? 然而当药丸的味道在口腔里骤然爆炸开来,酸、咸、苦、辣、涩、腥、臭、腐、膻、霉…… 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多极致的刺激的味道同一时间在口腔里出现! 关键是它们都混在一起了,居然还能被人的味觉捕捉器官清晰完美地识别出来! “唔——!”无邪挣扎着想吐出来,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捂住嘴按住胸口,让他在她怀里动弹不得。 无邪眼泪都出来了,眼眶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水汪汪地带着控诉,努力扭头去看她。 凌越回以微笑,仿佛在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 无邪呜呜落泪:大侠饶命啊! 第92章 墨脱的春【礼物加更】 对于苏南,无邪和凌越都默契地没有再去谈论。 无论苏南对无邪,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在苏南是汪家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彼此只有利用。 苏南利用无邪完成了自己为之而生的终极任务,无邪也利用自己在苏南生命中的重量,打破了她的心防。 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她可以成为黎蔟在汪家关键时刻的助力。 在痛苦地吃了三天药后,王胖子、吴二爷、张鈤山、黑瞎子等人终于来了。 同来的还有代表新月饭店的声声慢,代表解家和霍家的霍绣秀,代表康巴洛的康巴洛族人。 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马上就要直奔汪家的老巢! 不过在离开前,无邪也终于等到了他想带凌越去看的风景。 墨脱的春天,来得急切又热烈。 仿佛一位期待已久,终于见到热恋的情人,于是迫不及待,想要为情人绽放一切美好的少女,奔放而又娇艳。 明明昨天看着还只是一片稀稀疏疏的草地,过了一夜,伴随着金灿灿的太阳再度升起。 一地姹紫嫣红,就这样铺展开来。 在璀璨耀眼的朝阳下,灿烂明媚得一如凌越曾在山头上,无数次遥遥相望的那片花海。 “西藏的春天,短暂又热烈,这是它们耐心地熬过了漫长的雪季,才终于开出的花。” 无邪弯腰,很快就摘了一束花,转身对怔怔看着这片花海的凌越笑着一步步走近。 他想说,愿用这片初春的热烈和美好,送给你。 他还想说,希望以后你看到田野路边的花,能偶尔想起我。 却不想,凌越先开了口,突兀地问他:“这些花,香吗?” 无邪愣了愣,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嗅觉。 忽然有些遗憾。 不过他还是把花递了过去,笃定道:“很香。” 凌越抿出一抹笑,伸手接了花,举起来闻了一下,又走过来把花插到他衣襟里。 无邪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藏袍,衣襟并不适合插花。 但她想这么做,无邪就将外套扯成交叠状,再用手压着。 耐心地等她把自己的衣襟当花瓶,插完了花,他还扬起笑,问退开几步欣赏的凌越:“怎么样,好看吗?” 凌越双手叠在腰后,露出几分别样的惬意,歪头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好几个来回,才说,“不好看。” 却笑得眉眼弯弯。 显然是很喜欢的。 她又说:“无邪,这些花真好看。” 无邪故作郁闷:“合着不好看的是我这个人,对吧?” 凌越自在地随意摘着花,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 无邪想假装生气,但看她欢喜的样子,又舍不得生气了。 这样子的凌越,第一次给了他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花。 无邪已经在想,等以后他们隐居的农家院,得多种些花。 说不定到时候凌越就会因为那些花,愿意偶尔回来看看他。 难得腾空了脑袋想些关于未来的事,无邪手上也不空闲,另采了花给她编花环。 嫌弃他人无所谓,不嫌弃他送的花就行! 远处的喇嘛庙大门口,王胖子揣着手歪靠在门框子上,对旁边也靠在门框上的黑瞎子说:“黑爷,你看咱们家天真,还挺会的!” 黑瞎子抱着胳膊,迎着朝阳,看着远方,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吐槽一句:“怪不得天真总说要不是知道你不姓张,都要以为你成小哥那样的张家特产闷油瓶了!” 黑瞎子脑袋往后轻轻靠在门框上,不再看远处那片花海里的年轻男女,拉长了调调,懒洋洋道:“我都是老人家了,晒晒太阳得了。” 看多了,就忍不住多想,多想了,就忍不住替便宜徒弟担心。 王胖子撇嘴,左看右看,又去招惹路过的声声慢:“哎!慢妮儿,叫你呢!” 声声慢无语地站住脚,瞅他。 王胖子贱兮兮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你们家老板喜欢的人跑了?怎么回事啊?咱还有机会再踏进新月饭店喝你家老板的喜酒吗?” 声声慢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站在那里听他说话都是多余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气走了一个,王胖子又扯开嗓子往院子里喊霍绣秀。 霍绣秀听得头皮一麻,偷偷瞥一眼坐在她旁边凳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板着脸,整个人严肃到不行的张鈤山,总感觉不太妙。 她又往旁边瞅了瞅,走廊上的吴二爷恰好和她视线对上。 对方回以微微一笑,带着伙计白蛇转身就走。 霍绣秀心情更忐忑了。 偏偏王胖子还在一个劲喊她,“秀儿?秀儿你不来看看吗?” 托王胖子契而不舍秀儿秀儿不停叫的福,张鈤山终于向她转来了视线。 霍绣秀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干巴巴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跟手下交代,我先离开一下!” 拔腿就跑。 没能叫来看戏吃瓜的搭子,王胖子很失望。 只能扭回脑袋,继续看不远处的王萌和坎肩。 两人就站在大门外的院子里,看花海那边看得最清楚的位置。 坎肩正拍着王萌的肩膀安慰着呜呜哭泣的他。 王萌一边哭得眼泪鼻涕哗哗的,一边不停去看花海里的老板和未来老板娘,嘴里一个劲念:“我就知道,老板肯定是喜欢人家,当初在沙漠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跟了老板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吗?以后他总算可以好好呆在店里了吧?有了老板娘,再生个小老板,不信他不好好守着店铺挣钱养家,呜呜呜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 坎肩黑线都要围绕脑袋挂出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心说你就不担心你老板带着老婆孩子回吴家继承亿万家产啊? 谁还窝在水电费都要靠你个小伙计交的无三居啊! 不过看王萌哭得稀里哗啦,一副苦尽甘来的样子,念在同为吴家伙计的份儿上,坎肩还是决定保持善良。 短暂的轻松后,无邪告别了上师,终于带着众人离开了墨脱。 第93章 汪家基地 东经123度,北纬53度,锁定后的地区是华国东北漠河一带。 漠河位于黑龙江省,是华国最北的县,与邻俄、外蒙接壤,气候寒冷。 即便墨脱的春天已经伴随着化开的雪一同绽放,这里依旧黄坡裸露,草木凋敝,一派萧索。 黎蔟坐在广场边的木椅上,像之前一样,仰着头眯着眼,晒着午后的阳光,看着天空发呆。 没多久,沈穹找了过来,在他旁边落座,安静地陪着他。 “沈穹,”黎蔟回头看她:“是不是还有半个月,咱们又该开学了?” 沈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后别开脸,没吭声。 黎蔟也不是非要她回答,只是随意地说起以前在学校里的事:“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冬天早上要早起去学校,再不然就是杨精密找家长,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翘课,出去找好哥瞎混。” 黎蔟笑了笑:“好哥总说自己牛掰,结果我和苏皖挨得最多的打,就是他带着我们一块儿挨的…… ” 沈穹听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鸭梨,你别说这些了。” 其实最好想都不要想。 她伸手,试探着去按黎蔟搭在木椅上的手:“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黎蔟垂眸。 这时,汪灿忽然出现:“黎蔟,汪先生找你。” 他看了眼沈穹按在黎蔟手背上的手,不屑地笑了笑。 黎蔟顺势起身,跟着汪灿去了核心区主建筑的汪先生办公室。 进去以后,黎蔟才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人还算得上是老相识。 苏南看到黎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汪岑和汪先生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声。 双手环胸,主动跟黎蔟打招呼:“是你啊,黎蔟,好久不见。” 黎蔟皱眉,也有些疑惑,“苏南?”他转头看汪先生,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汪先生温和地笑了笑,给了汪岑一个眼神。 汪岑这位首领心腹主动解释:“苏南是昨天回来的,她的任务是清理无邪,她自称已经完成了任务。” 苏南对汪岑的“自称”这个词很不满,但她只是做了个讥讽的表情,并未开口打断他的话。 黎蔟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不由自主担心自己不久前放飞的氢气球传送出去的坐标,是否有被无邪接收到。 虽然黎蔟很快就反应过来,压下了担心,但在场的汪先生和汪岑都是人精,如何能错过他这点神色变化。 汪岑出声质问:“黎蔟,你在担心无邪?” 明白自己刚才的情绪露了端倪,已经得到种种历练的黎蔟并不惊慌,而是皱眉看向苏南,不答反问:“从失踪到现在,苏南,你一直和无邪在一起?” 黎蔟瞬间就想明白了,汪先生和汪岑之所以喊他过来,并不是因为怀疑他。 而是因为苏南的某些变化,让他们产生了怀疑。 就在刚才,看到苏南的第一眼,黎蔟就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但确实存在的微妙变化。 或许,汪岑在面对苏南时的用语之所以那么尖锐,就是因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黎蔟现在要自保,就只能把苏南的这点问题放大。 同样的,苏南为了自保,也只能将黎蔟拉下水:“黎蔟,你刚才的担心,是因为无邪,还是因为凌越?” 她笑了笑,“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汪先生皱眉,和汪岑对视一眼。 怎么又扯上了凌越? 自从凌越第一次出现在汪家人视野中,因为她明显与众不同的身手,和查无可查的来历背景。 汪先生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想把人请来。 此后,也陆续有在外做任务的汪家人传回凌越有关的消息。 从这些消息里,他们得出了凌越并非站在九门一方,也并非销声匿迹的张家人。 这对汪家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很快,就出现了一点问题。 ——即便他们不断收集凌越的信息,运算部门依旧无法得出关于凌越命运的任何推算! 这代表着,凌越本身就是不可控,且无法掌控的。 这还是运算部门第一次得出这种结论! 此结论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此事的汪家高层的冲击,不亚于当年张家人发现圣婴是假的,完美长生也是假的。 作为汪先生心腹的汪岑,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都明白,必须在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之前,找出答案。 或许,答案只能从凌越身上寻找。 因此,汪先生给所有在外的汪家人下达了一个命令:将凌越请来汪家! 可惜始终没能成功。 现在看来,黎蔟或许能成为凌越的突破口。 黎蔟并不被苏南的节奏打乱思绪,他直言不讳:“苏南,你为什么一直在回避问题?” 他转身看向汪先生:“我有理由怀疑,苏南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很可能已经被无邪策反了。否则,按照苏南的身手,她杀无邪,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这一点,也正是汪先生和汪岑怀疑苏南的一大原因。 自从苏南失踪这么久,再回来,虽然运算部门给出的比例属于正常范围。 但作为苏南的同期,汪岑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才有了今天叫来黎蔟,让黎蔟和苏南这两个都和无邪有牵扯的人一起进行某种测试。 苏南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不好看。 就在她还要说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汪岑皱眉,看了汪先生一眼,得到他点头示意,这才喊了一声“进”。 进来的是汪灿,他脸色有些奇怪,“汪先生,凌越出现在基地大门,她说她要见您。” 汪先生一惊,汪岑也站了起来。 黎蔟眼底闪出喜色,但很快又化作担心。 他想不明白,凌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抓住漏洞,转向苏南,语气有些怪异:“南姐,真巧啊,你昨天才回来,凌越今天就找到了这里。” 他一定要在无邪到来之前,把基地位置暴露的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 这样想的不仅是黎蔟,就连汪灿都下意识看向苏南。 苏南都气笑了,“我说过了,我杀无邪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见过凌越!”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汪先生给了汪灿一个眼神:“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凌越为什么找到了这里,他们的基地位置是否已经暴露,对方要见他,又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 第94章 有礼貌,但不多 汪家没有客人,只有家人。 客人会被远远送走,绝无可能踏足基地。 但这个规矩,在今天被人打破了。 看守大门的汪家人发现,五分钟前刚路过此处的巡逻队很快又巡逻回来了。 彼此视线相对间,都明白了原因。 几名守卫默默选择转开视线,也偷偷用余光打量站在大门外的那人。 那人穿一身白色的长款风衣,内搭浅蓝色薄衬衣,衬衣下摆被塞在同色系的浅蓝色牛仔裤里,扎一条白色皮带,搭一双黑色短靴,双手揣在衣兜里。 就那么身姿挺拔地站在大门外,即便面对守卫们手里的枪,依旧淡定自若。 颇有种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孤傲。 一名守卫忍不住悄悄跟小队长嘀咕:“我们真的不用先把她控制起来?” 小队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个人,不简单。” 小队长是知道汪先生对出任务的汪家人下达的那个命令的,也从别处听说过关于凌越的只言片语。 旁的不说,单从对方能独自找到基地,还敢提出要见汪先生,小队长就不敢因为对方现在表现得太平平无奇,而轻视了对方。 那名守卫皱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搞不懂。 这个自称凌越的人,除了气质矜贵了一些,穿着打扮鲜亮了些,上看下看,不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混血美人吗? 不过守卫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汪先生定然是不会真的放这个人进基地的。 然而,很快,汪岑和黎蔟的出现,打破了这名守卫的猜测。 “凌小姐,欢迎你来汪家做客,汪先生已经在等着你了。”汪岑脸上带着客套的笑,一双精明的眸子却在关注着凌越浑身上下每一处。 黎蔟在看到凌越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她了,也可能是因为在汪家这种地方看到了凌越,黎蔟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让他忍不住急走几步,冲到凌越面前:“凌越,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这里的! 凌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汪岑:“不请自来,失礼了,只是听说汪先生一直想见我。” 汪岑笑了笑:“是的,请跟我们来。” 他看了黎蔟一眼,心中转过无数猜测,面上却道:“黎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汪岑如何想的,凌越没理会,她先拉了黎蔟的手,一手托着,一手把脉。 片刻后,凌越皱眉,对汪岑道:“看来我的小朋友在这里过得有点艰难,一段时间不见,就多了很多暗伤。” 汪岑敷衍:“黎蔟之前没有训练过,刚开始接受训练,受点伤是在所难免的。” 看来凌越对黎蔟确实很重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利用黎蔟,把凌越拉拢过来。 另外…… “凌小姐,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汪岑仿佛对此并不多么看重,只是随口一问。 凌越故作高深莫测:“一点追踪的小把戏,我只需要看准一位注定会回家的汪家人。”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并没有。 凌越把完了脉,松开手后,黎蔟低头,试探着把她的手重新牵起来。 凌越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抵触,黎蔟便窃喜着牵得更紧了。 三人抵达核心区域的时候,恰好在刚才黎蔟坐过的广场上遇到了沈穹。 沈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黎蔟和凌越牵着的手上,黎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变得坦然。 在来到汪家以后,沈穹确实帮助了他很多,甚至还因为沈穹,黎蔟做到了比例降低到0,顺利进入过运算部门,得到了重要情报。 还因为对方送的礼物,阴差阳错确定了汪家基地的具体坐标。 但也正是在这段相处的时间中,黎蔟敏锐地察觉到沈穹对他的过分帮助。 别看黎蔟总是叫她沈穹,可看过录像视频,也听过音频的黎蔟始终明白,她根本不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沈穹。 而是一个悄悄取代了沈穹身份的汪家人。 不管她帮助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黎蔟知道,这个原因绝对不是出于对他本人的感情。 哪怕她总是在言行举止中表现得仿佛对他心动了,生出了男女之情。 黎蔟看了凌越一眼,心里暗自得意。 别看他是恋爱都还没正式谈过的初哥,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他心里门儿清。 才不会被骗呢! 汪岑看见沈穹,表情也有点奇怪。 不过不是肤浅的觉得自己目睹了一场两女争一男的戏码而奇怪,似乎是针对沈穹本身。 凌越察觉到这一点,心念转动间,自然而然地站住了脚,似乎刚认出沈穹:“你不是黎蔟家对门的小妹妹沈穹吗?你也是汪家人?” 沈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等凌越和沈穹多说什么,汪岑就打断了刚开了个头的对话:“凌小姐,汪先生就在前面那栋办公楼里等着。” 凌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微微颔首,不再停留。 这个表情让汪岑心头一跳,总觉得她好像看出来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沈穹身上的…… 凌越进办公室见汪先生的时候,黎蔟被留在了外面。 汪灿陪同。 说是陪,不如说是监视黎蔟。 其中是否还有告诫凌越,她在意的黎蔟在他们手里,暗示她不要做什么危及汪先生的不明智的举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最终这场会面,只有汪先生,凌越,以及进来后始终阻挡在汪先生和凌越之间的汪岑。 只要凌越想对汪先生动手,都避不开汪岑这个人肉挡箭牌。 可见汪先生对凌越的身手,还是很忌惮的。 凌越只当没看出来,泰然自若地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这才在汪先生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汪先生态度很温和,笑容也很亲切,仿佛就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学者:“miss ling, 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冷不丁听到一串不知名语言的凌越:“?” 第一秒,凌越在思考。 这是她已知语言中的一种吗? 第二秒,凌越否认了第一秒的思考。 第三秒,凌越选择放过自己,为难别人:“听不懂。” 汪先生愣了一下,重新笑着又说了一遍:“凌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久闻你的大名,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凌越回以礼貌微笑。 眼神和表情却在说:请不要废话,谢谢。 有点礼貌,但不多。 第95章 凌越的私人爱好【礼物加更】 对于凌越表现出来的矜傲,汪先生和汪岑都接受良好。 毕竟她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一来就变了态度,反而会让人心里生出怀疑。 汪先生脸上的笑都没有变一点,顺着凌越的意思,直言道:“凌小姐,能说说你来此处的用意吗?” 凌越揣了衣兜,把衣襟往中间压了压,舒展了坐姿:“听说,汪家有一个很神奇的运算部门,它能算出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汪先生对此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至于太意外。 他自然不会暴露运算部门无法计算她的事实,而是老神在在道:“凌小姐的目的,或许恰好与我们的目的一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凌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说看?” 汪先生搭在办公桌上的双手十指相扣,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又松开,笃定地说出三个字:“青铜门。” 凌越挑眉,不置可否:“你们汪家斗垮了张家,操控了九门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们从来没有进去过。” 汪先生笑了一声,双手在办公桌上动了动,“凌小姐,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你想要的答案,都会有。” 凌越垂眸,露出思索的神态,似乎确实是在考虑加入汪家的可能。 汪岑这时才开口问:“凌小姐,听说你和无邪举止亲密,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意?” 凌越讶然:“难道你们不觉得无邪长得挺好的吗?” 这个回答,着实让满心阴谋论的汪先生和汪岑不约而同的思维卡了一下壳。 汪岑更是纳闷:“凌小姐的意思是……?” 凌越洒脱一笑,“这只是我的一点私人爱好,黎蔟也长得不错。”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凌越又说:“刚才外面那个叫汪灿的,长得也挺好的。” 都说到这种程度的,汪先生和汪岑哪里还不明白她所谓的“私人爱好”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都有点弄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不拘小节了一点。 不过不管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凌越真的对无邪没有特殊的感情,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 这时候凌越又说:“不管是无邪,九门,或者张家汪家,我对你们都没有兴趣。” 汪先生抬手,给了她一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凌越却不说了,而是站起来:“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安排人,带我参观一下这里。毕竟我对未来可能会长时间生活的环境,还是有些要求的。” 这就是更偏向于加入他们的意思了? 她这么随意地就表现出这样的偏向,汪先生反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想了想,他给了汪岑一个眼神,而后对凌越一笑:“当然可以,这里也是你以后的家,当然应该参观一下。” 汪岑迅速安排了下去。 等凌越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笑意盈盈的黎蔟和垮着批脸的汪灿在等着她。 面对凌越看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眼神,汪灿眼神闪烁地低声道:“汪先生安排我和黎蔟带你参观基地。” 想到刚才汪岑交代的话,汪灿耳朵有点烫,心里别扭得紧。 一方面是他认为凌越绝对不是那种贪图男色的性子,她在汪先生面前说的什么看上了他的脸,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另一方面,汪灿又为凌越的这种胡说八道而心生窘迫。 黎蔟就单纯多了,虽然他还是担心凌越贸然来到汪家基地,会不会遇到危险。 虽然凌越武功高强,可武功再高也怕机枪,汪家可是一群人均标配热武器的法外狂徒! 但对于凌越的到来,他又是切切实实开心的,有种终于有了主心骨的安稳感。 黎蔟想,凌越并不是莽撞的性子,她会出现,肯定是有计划的。 说不定是和无邪的最终计划有关! 如此一想,黎蔟更高兴了。 看来他离开这里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说是参观,其实汪灿带着凌越去的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地方。 汪家人上白课的教学楼,上黑课的训练楼,还有食堂,广场。 全程汪灿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黎蔟主动充当了导游,期间还说了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 就连他第一次上黑课的时候被打得老惨,输了还没饭吃的事都当作笑话说给了凌越听。 汪灿对此表示不理解,也不祝福。 这种丢人的糗事,为什么要说? 神金! 最后,汪灿带着凌越来到一个房间。 在门口看见里面那些仪器的时候,黎蔟瞬间变了脸,拽住凌越,满脸戒备地盯着汪灿:“你带凌越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汪灿反而退后了几步,走廊两边也出现了许多手持热武器的汪家人。 黎蔟立刻把凌越挡在自己身后,盯着汪灿的目光越发凶狠,像一只狼崽子:“汪灿,你就是这么对待汪先生的客人吗?” 此时,房间门口的喇叭里,也传来汪先生的声音:“黎蔟,不要紧张。凌小姐,也请不要误会,这只是我们检测您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的一点小测试。” 汪岑也走了出来,无视了黎蔟,对凌越做出劝告:“凌小姐,你最好先把身上的武器留在外面。” 显然,汪灿带凌越来这里,本身就是汪先生授意。 这让黎蔟紧张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脑子里不断思索该怎么带凌越离开。 然而被他紧张地护在身后的凌越,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紧张,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又或许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汪岑看不透她。 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凌越轻轻拍了拍黎蔟的肩膀,“黎蔟,你是在外面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黎蔟就抓住她的手:“当然是跟你一起进去!” 有他在,至少关键时刻还能给凌越挡几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次见面,凌越的手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黎蔟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现在汪家的“翻脸无情”上。 之前还言笑晏晏,现在准备好了,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这群汪家人都是无耻小人! 呸! 这声“呸”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黎蔟在路过汪岑的时候,眼睛和脸都在努力的“呸”他。 汪岑:“……” 抬手抹了一把脸,总感觉刚才一个眼神对视,他脸上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这个黎蔟,早晚得收拾一顿! 第96章 你想要什么?【礼物加更】 汪家人关注了凌越这么久,当然知道她惯常用的是什么武器。 然而让汪岑惊讶的是,进房间的时候凌越什么武器都没交出来。 走进去后,已经被安排紧急改装成强力磁铁的通道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今天来,真的什么武器都没带?! 反而是跟着一起进来的黎蔟,刚踏入通道,就因为身上的手机以及匕首,皮带等金属,被直接吸到了墙上贴着动弹不得。 凌越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带。 眉毛皱了起来,嘀咕一声:“居然是假的。” 这条皮带是凌越全身上下,唯一一样她自己买的东西。 她原本没有买新皮带的打算,因为无邪给她准备换洗衣服时都准备妥当了。 可老板说这是用了什么什么高科技的皮带,承重一千公斤都不会断。 金属皮带扣更神奇,利用的是什么航空金属材料,绝对不会变形。 凌越上手摸过,确实不是普通金属的。 谁知人家直接就不是金属。 这个世界的商户,真是诡计多端! 在汪灿沉默的帮助下,黎蔟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听见她的嘀咕,忍不住问:“什么假的?” 凌越指了指自己的皮带扣:“老板说是航天金属,结果磁铁都吸不动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一下,黎蔟说:“磁铁也吸不动航天火箭吧?” 凌越露出思索的表情。 旁听了一切的汪岑:“……”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有毛病吗? 也不知道凌越是不是被黎蔟的解释说服了,不再纠结于皮带扣到底是不是假的,带着黎蔟穿过通道,又走过一个房间,才终于重新见到了汪先生。 即便做出这样的事,汪先生脸上的笑还是那么温和。 他站起身,对着旁边一个仪器抬了抬手,对凌越说到:“这个仪器,想必黎蔟很熟悉吧,这是测谎仪,麻烦凌小姐配合一下。” 凌越不以为忤,反而一边坐上去,一边问:“怎么不测我的比例?” 汪先生抬手顶了下眼镜,笑了笑,没回答,而是看着汪岑帮凌越把仪器佩戴上。 凌越的过分配合,让汪先生越发迷惑。 明明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威胁,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汪岑调整好仪器,回到旁边的电脑上敲了几下键盘,而后对汪先生点点头。 黎蔟在一边警惕地盯着两人,一副只要他们做出其他举动,他就要暴起咬人的模样。 汪灿在后面给了他一脚,黎蔟回头瞪他。 对于凌越的询问,汪岑代为答复:“凌小姐还没决定好,比例是针对汪家人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蔟听着觉得不大对劲,但他本身就来汪家不算多久,对此并不足够了解。 可汪灿却听了眼神闪烁,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测谎仪佩戴完毕,凌越感觉挺新鲜的,不等汪先生和汪岑发问,自己就玩起来:“这里不是汪家。” 仪器响起尖锐的提示音,提示是在撒谎。 凌越惊讶,又说:“汪先生是九门奸细。” 仪器依旧给出撒谎的反馈。 听到她说的话,汪先生无奈,“凌小姐,你说你对我们,对九门,都不感兴趣,只对青铜门感兴趣。” 凌越点头:“这样它也可以测出真假吗?” 汪先生看向测谎仪,仪器没有给出撒谎反馈。 看来这是真的。 汪先生又问:“你愿意加入我们汪家?” 凌越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给我我想要的。” 测谎仪没有响。 看来,凌越确实没有帮助无邪和九门的意向。 “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以及,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汪先生终于问到他关心的问题。 凌越转头看了汪灿一眼:“汪灿没跟你们说吗?目前我还没想跟别人说。” 测谎仪正常。 汪先生和汪岑,连带黎蔟的视线,都投向了汪灿。 汪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眉说到:“潜伏在陈家,被抓那次,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忽然想到什么,汪灿忽地抬眸,审视地目光凝视着凌越:“是那天晚上?”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她很可能就已经跟踪自己,找到了他当天晚上的住处? 那么当天晚上他和另一个汪家人的谈话内容,她又是否听了全部? 凌越又一次无视了他的疑惑,而是转向汪先生,直接问:“汪先生,我的诚意已经给得足够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早就有了神秘莫测的跟踪手段,知道他们的基地所在,却没有暴露出去,今日踏进汪家,并没有带上常用武器…… 她甚至还在条件被满足的前提下,愿意加入汪家。 诚意确实给得很足。 汪先生背着手,在旁边踱步数圈后,给了汪灿一个眼神。 汪灿低头颔首,抓着黎蔟,在黎蔟的嚷嚷声中强行把他拖了出去。 等到听不见黎蔟的叫嚷声了,汪先生才面对凌越,郑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凌越坐直了腰,神色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 ………… 距离汪家基地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 黑瞎子蹲在地上,问旁边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汪家基地情况的无邪:“哎,小三爷,你真相信凌越不会反手卖了咱们?” 不等无邪说话,跟在边上的王萌就说:“怎么可能!老板娘明明跟我们是一伙的。” 黑瞎子嗤笑:“我说小伙计,你这声老板娘,叫得有点太早了吧。” 王萌偷偷看老板的脸色,见无邪没有反对,就又硬气起来:“反正早叫晚叫都是叫。” 这时黑瞎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解雨辰的电话。 黑瞎子不再逗小伙计,接了电话:“喂?花儿,你到哪了?” 解雨辰并不回答,而是问:“无邪在你身边吗?” 黑瞎子说了句“等等”,站起来把手机递给了无邪,自己回头就嘀咕:“打我的电话,找无邪,嘿!” 还真把瞎子当接线员了? 张鈤山冷眼瞥了他一眼,察觉到这位张副官对他似乎很有意见,黑瞎子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原因了。 他嘿嘿一笑,懒洋洋地歪过去勾住张鈤山肩膀:“哎张副官,听说你从新月饭店里搬出来了?说说看,怎么回事啊?佛爷不是让你好好守着新月饭店吗?” 张鈤山都不稀得理他,抖了抖肩膀,把人抖开后,还用手拍了拍肩膀。 仿佛被黑瞎子沾上脏东西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无邪和解雨辰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黑瞎子。 张鈤山这时才说了话:“让凌越进去吸引汪家注意力,是不是太冒险了?” 无邪也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凌越:“我相信她。” 既然她说了可以,那就没问题。 而且,无邪隐约察觉到,凌越决定提前独自进入汪家,并不是真的单纯为了替他们吸引汪家注意力,而是抱着另外的目的。 更或者,就算他不同意,或者不需要,凌越依旧会找机会提前进去。 愿意提前告知他,并配合他对黎蔟的安排,已经是凌越对他的另一种妥协了。 第97章 黎蔟消失了? 黎蔟很担心凌越,被汪灿拖出来后,一直想要再冲进去。 汪灿都被他这种无脑的表现折腾烦了:“黎蔟,你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就算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冲进去有什么用?” 黎蔟想都没想:“我可以帮凌越挡枪!” 汪灿表情一怔,而后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他。 黎蔟“哼”了一声,大义凛然中带着点小骄傲:“你这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单身狗当然不会懂。” 汪灿无语凝噎,只余“你有病”的肯定眼神:“再折腾,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弄晕?” 黎蔟又“哼”他两声,汪灿骂道:“你是猪吗?哼个屁!” 黎蔟不“哼”了,改为“哈!” 汪灿:“……” md有病! 果断抬手,给黎蔟后脖颈来了一手刀! 旁观的其他汪家人面面相觑,在汪灿抬手的时候,走出来两个人,把黎蔟抬起来就往宿舍送。 别说,他们也觉得黎蔟脑子有毛病。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等凌越出来的时候,发现黎蔟不在,问了汪灿一句。 汪灿从善如流:“他说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了。” 凌越假装自己信了他的邪,“确实时间不早了,既然黎蔟不在了,那就你陪我去吃饭吧。” 汪灿表情一垮,很不情愿的把目光往其他汪家人身上扫。 这时全副武装的其他汪家人收到汪先生的命令,立刻撤离,根本没有给汪灿把凌越甩给他们的机会。 汪灿深吸一口气,微微歪头:“跟我来吧。” 凌越觉得他表情很有趣,揣着衣兜随口逗他:“怎么?你好像很不待见我的样子,是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汪灿仿佛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脸色更臭了:“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而且明明是你不待见我!” 凌越疑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汪灿没好气地瞥她:“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把我当空气。” 凌越笑了笑:“好吧,我知道。” 汪灿等了又等,都要走到食堂了,居然还没听到她的后续。 所以她的意思是知道每次他跟她说话,她都没理他,把他当空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直气人! 一顿饭汪灿都吃得气鼓鼓的,偏偏某人还心情很好,似乎真的在考察自己以后要生活的环境,时不时问他各种问题。 “你们食堂的厨师是哪里人?平时擅长做什么菜系?味道很一般啊。”凌越挑挑拣拣,仿佛是在饭店消费一样。 汪灿忍不住提醒她:“过了正餐时间,这里绝对没有其他食物可以饱腹,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凌越皱眉,不太满意的样子:“为什么没有夜宵?” 汪灿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有夜宵!” 凌越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习武之人消化能力好啊,没有夜宵这一点很不好,下次见到汪先生,得提一下意见。” 汪灿懒得理她,埋头吃饭。 凌越又说:“难道是因为你们汪家人只吃不干,平时没有收入,所以经济不够宽裕,才不给你们安排夜宵?” 汪灿差点被呛到! 凌越自顾自说:“你们这个基地的装修也很落后,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各种锻炼器材也简陋至极,看到你们上黑课的训练室,我差点以为到了老年活动中心……” 汪灿捏紧了筷子,额头青筋直蹦。 偏偏凌越抬眸扫了他一眼,还轻飘飘说:“你怎么脸红了?是害羞了吗?” 汪灿:“!!!” 明明是气的!气的!!气的!!! 全程通过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备目睹了这一切的汪先生和汪岑:“…… ” 汪先生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搞暧昧的,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第一心腹,汪岑。 汪岑也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打情骂俏,吗?” 汪先生差点被他最后那个“吗”字给气到了,很想对他说一句:我在问你,结果你反过来问我?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决定要不然找个临时外援? 但是该找谁呢? 苏南?不行,人被关着呢,而且苏南似乎对无邪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感情。 找汪小媛?汪小媛对黎蔟,黎蔟又对凌越…… 总感觉,不太合适? 最后汪岑只能勉强道:“至少现在看起来,凌越对汪灿确实挺感兴趣的。” 甭管这个“感兴趣”具体是哪个方面。 汪先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此表示赞同:“那就继续安排他和凌越接触,另外,你说凌越似乎发现了汪小媛身上的不对劲,具体跟我再说一说。” 汪小媛这个人,在他们汪家,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类人。 这类人还有另外几个。 不过目前放在总部的,只有汪小媛。 就在两人分析凌越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信息,她是否真的愿意加入汪家,加入汪家后,她又可以给汪家带来什么时。 突然有人跑来告知二人。 “黎蔟不见了!” “什么?!”汪先生和汪岑震惊,第一反应就是,凌越! 汪岑:“凌越在哪里?” 来人说:“在训练室,和汪灿一起。” 汪先生皱眉:“一直都在那里?” 来人摇头:“不是,他们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在附近散步,最后两人聊到我们汪家的黑课到底是不是垃圾,汪灿不服气,两人就去了训练室。” 在这人回答的时候,汪先生已经在拉电脑上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 确定了汪灿和凌越的行踪轨迹确实如他所说。 汪岑问:“具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来人详细说到:“下午,凌越在和汪先生你们在房间里的时候,黎蔟在外面一直闹着要冲进去,汪灿不耐烦,就把他敲晕了,让人送回了宿舍。后来傍晚时,黎蔟醒来,第一时间就要出来找凌越,但是在路过湖边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不见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听到黎蔟忽然在湖边消失不见,汪先生和汪岑都难以置信。 汪先生问:“什么叫忽然消失?” 来人踌躇了一下,似乎也被当时的情景惊呆了,此时还有些惶然不安:“就是他走在湖边的时候,手里的灯一下子掉到了水里,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监控器也是正常运转的,但他整个人,就是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汪岑追问:“你们跳进水里找了吗?” 来人点头:“已经找过了,到处都没找到人。” 到现在想起来,来人都后背发凉。 其他和他一起的汪家人对此也十分震惊,此时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里可是汪家总部的核心区域。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在肉眼监控和设备监控的双重目睹下,凭空消失呢? 第99章 信仰的崩塌 黎蔟的凭空消失,已经是无法隐瞒的事实。 汪先生立刻下令,“通知各小组集合!全力搜捕黎蔟!” 汪岑应了一声:“是!” 同时,汪先生自己也带着人前往训练室,找凌越! 他还是认为黎蔟的忽然失踪,与凌越有关。 汪家基地里,紧急集合的哨声不断响起。 在宿舍的汪小媛惊疑不定地站起来,打开房门,看见所有人都在往集合点奔跑。 她想起黎蔟,连忙跑去黎蔟的宿舍,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追着人流也跟了上去。 汪灿作为行动小组的总组长,听到集合哨声,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集合,却在即将跑出训练室的时候被凌越从身后单手按在了墙上。 汪灿皱眉,挣扎着:“凌越,你放开我!外面出事了,我现在必须去集合!” 凌越却看着门外的走廊尽头,说:“或许,你需要等一等。” 汪灿不明所以,手还在使劲撑着墙壁,想要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什么等一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现在你立刻放开我!” 就在这时,汪先生也带着人出现在走廊上。 听到凌越刚才的话,汪先生笑了几声:“凌小姐果然耳力超群,汪灿,你留一下,今晚的黑课,有汪岑带队。” 汪灿满眼疑惑,却还是停止了挣扎。 凌越也顺势放开了他,走到门口,对汪先生说:“看起来,突发事件和我有关?” 汪先生皮笑肉不笑,死死盯着凌越,一字一句道:“黎蔟,失踪了。” 凌越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汪先生是在用黎蔟威胁我吗?” 汪先生皱眉:“你不知道黎蔟去哪了吗?” 凌越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慢慢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态,皱眉肃容:“汪先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汪先生被她的态度迷惑了,难道黎蔟的失踪,真的和她无关? 他看了汪灿一眼,汪灿也对黎蔟的失踪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反而让汪先生觉得很棘手。 如果黎蔟的失踪是凌越搞的鬼,只要拿捏住凌越,黎蔟被找出来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来,关于“黎蔟凭空消失”的事,也不会再继续对总部的汪家人产生影响。 可如果黎蔟是真的在汪家人和运算部门的双重监控下,凭空消失的,那将造成的影响…… 想到这里,汪先生背后已经悄然生出一层冷汗。 他仿佛目睹了很多年前汪家搞垮张家的那一幕。 对内部成员的怀疑,对信仰的质疑,最后在对高层的信任崩塌之下,整个大厦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而汪家也将面临着一切! 对内怀疑是否有奸细叛徒没有被运算部门的系统及时辨认出来,进而对被汪家视为信仰的绝对信任的运算部门系统产生怀疑,然后产生思考。 思考这些年来,因为系统给出的比例达到30%而被清理的“叛徒”,又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叛徒? 这对依靠系统发展了这么多年的汪家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 而且失去了对系统的信任,他们又要如何辨别谁是汪家人,谁是叛徒,谁是奸细? 即便是汪先生自己,一时半刻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惶然无措。 曾经他是那样坚信着汪家永远不会被打垮。 哪怕康巴洛人出动,联合九门甚至张家残余势力,对他们进行剿杀。 只要还有汪家人活着逃出去,他们就可以继续依托信仰,再次蛰伏起来,将汪家重新发展壮大! 因为汪家本身就不是靠血脉建立起来的,他们只需要有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就永远杀不完。 可现在…… 一切的思索只是在转瞬之间,汪先生给汪灿打了个眼神,让他先归队。 而后对凌越勉强笑了笑:“今晚我们有集体黑课,就不继续招待凌小姐了,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客房。” 现在他还是不能放弃从凌越身上找线索。 暂且假装放她自由行动,实际上所谓的客房里,早就装满了监控设备。 附近也安排了监视的人手。 只看她今晚会不会有所行动! 汪灿被汪先生带走问话去了,基地里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搜索的小队。 凌越没想到负责带她去客房的居然是汪小媛。 汪小媛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似乎在担心黎蔟。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直到把凌越送到客房,汪小媛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凌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鸭梨去哪了吗?” 凌越转身,靠在门框上,一手撑着另一边的门框,整个人横在门口。 面对着揪着手指低头唯唯诺诺站在她面前的汪小媛,乍一看,很有点大姐头欺负小女孩的架势。 凌越不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她。 本就局促的汪小媛越发紧张了。 直到汪小媛有想要逃跑的迹象时,凌越才抬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在汪小媛抬头看来时,凌越笑了笑,语气很平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九十多岁,还没变老的。” 汪小媛闻言,脸色骤变,她瞪大了眼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想要往后退,却被凌越抢先一步掐住了脖子。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道并不重,甚至都没有给她带来窒息感,却让汪小媛用两只手去掰都掰不开。 她眼泪汪汪,只能被迫仰着脸看凌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开我!” 凌越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抚了一下。 而后在汪小媛恍然大悟的神态中,轻轻颔首:“想起来了?当时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谁。真正的沈穹,早就在高考结束后被黄严带去古潼京,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汪小媛不再挣扎,她望着凌越:“你会摸骨?” 凌越没回答她这个废话问题,继续说:“汪岑对你的态度很奇怪,汪灿也是,似乎很瞧不上你。如果汪家追求的理想里,有长生这一项,你应该算是一个重要的实验品,为什么你会被当成普通的汪家人?” 听到这里,汪小媛忽然笑了出来,脸上还有眼泪:“那你可就看错了。” 凌越狐疑歪头。 汪小媛不再去掰她掐着自己的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觉得我这张脸是假的吗?” 凌越在她脸上逡巡,摇头。 汪小媛眼神有些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我确实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但我又不是真的活了那么多年。” 凌越想到什么,松开了控制着汪小媛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等一下,我先清理一下房间。” 汪小媛抓住了她的手,摇头意味不明地说:“不用了,反正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似乎有脚步声在快速向这边靠近。 汪小媛虽然没有凌越那么好的耳力,却早就猜到了,她加快了速度:“是青铜门里的黑物质!我是被……” 伴随着一支麻醉剂射入汪小媛脖颈,汪小媛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本身附近就有负责监控凌越的汪家人,在察觉到汪小媛有暴露自己秘密的意向,汪先生第一时间下达了抓捕她的命令。 附近的汪家人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前后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不到,根本不足以让汪小媛说出更多的话。 不过,凌越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阻止汪家人对汪小媛的控制。 她只是站在房间门口,默默看着汪小媛被人拖走。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 汪小媛说她确实活了八十多岁,却又不是真的活了这么多年,又说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脸和真沈穹的一样,她和沈穹是否有某种关联? 最后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是被? 青铜门里的黑物质,和她的这种状态,有直接联系? 凌越当然可以在汪家人出手的瞬间,带着汪小媛闪开,让她得以说完最后一句话。 但凌越同样知道,如果她真的听汪小媛说完那句话,汪先生不会放任她继续呆在这里。 而明天,是无邪带人攻进来的时间。 他们需要留给汪家人足够的时间,去酝酿、散播那种信仰倒塌的恐惧和不安。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第100章 无邪没死【礼物加更】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熬的。 汪先生一直等待着搜索结果,汪涔和被反复询问过后的汪灿带着人,一遍一遍地搜索汪家里里外外,黎蔟失踪的那个湖泊更是灯火通明。 被关起来的苏南听到了基地里的紧急集合哨音,却再也生不出对汪家的关心和担忧,她更深刻地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与无邪有关的思索中。 汪小媛从麻醉药里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实验室,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仿佛回忆起了那些彻骨的痛。 她麻木地蜷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嘴里会泄漏一个无声的名字:黎蔟。 远在汪家大本营对面山头的无邪等人,也在煎熬中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利用无邪曾经教过的三棱角光线错觉,加上某几人的帮忙,成功完成“凭空消失”任务的黎蔟,也在躲藏点安静地看着手表秒针一步一步,向前跳动着。 凌越倒是想睡,可面对满房间无死角的视线窥探,凌越尝试了一下,果然睡不着! 所以还是打坐吧! 第二天,天才刚朦朦亮,凌越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凌越门都没锁,直接喊了一声“进”,门口的汪涔就推门而入。 进来后他先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而后才对凌越说:“凌小姐,汪先生有事找你。” 精神不太好,对凌越的态度也没了昨天的客气。 显然经过这一夜,汪先生对待凌越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凌越无所谓,非常自然地微微颔首:“稍等,我洗漱一下。” 汪涔皱眉,态度强硬:“凌小姐,你看起来很好,现在就可以出发。” 凌越终于沉了脸,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是在命令我吗?” 汪涔抬手摸着腰间的枪,对凌越冷冷一笑:“不是命令,是威胁。” 还挺坦率的。 凌越叹气:“所以也不会有早饭可以吃吗?” 汪涔心里骂娘。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整个汪家都要翻天了,谁tm还能按时准备早饭啊! 他已经不耐烦和凌越啰嗦,拔出枪就想上前。却不想枪刚拔出来,凌越忽然抬手对他弹出了一枚红灿灿的东西。 汪涔只觉得眉心一凉,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伴随着他再也听不到的一句话:“你这个人,性格真糟糕,红宝石送给你,希望你下辈子能热情似火。” 虽然这颗宝石是假的,切割雕琢的工艺也糟糕到不忍直视。 说完,凌越对着房间里的一个摄像头说到:“汪先生的待客之道,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但我和汪家做朋友的心,还是很坚定的。” 她对摄像头笑了笑,矜贵中带着一点自说自话的傲慢:“希望待会儿我们还能共进早餐。” 正在通过摄像头盯着凌越的汪先生脸色铁青,他看着躺在地上,眉心缓缓绽出一朵红色血花的汪涔,明白自己这是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 将监控器视频放慢三十几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凌越从手腕上的缠丝金手镯上捻下来一枚装饰用的米粒大小的宝石,随手屈指一弹,这枚宝石就以快过子弹的速度击中了汪涔眉心,直接要了他的命。 无论是凌越神鬼般的武力,还是她谈笑间随手取人性命的果断狠辣,都在证明着她的非同寻常。 绝对不能让她找到自己! 汪先生咬咬牙,一捶桌子,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同时给旁边的汪灿下达死命令:“通知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凌越!” 同样目睹了凌越出手的汪灿知道,要杀了凌越,他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他没有犹豫,立刻应声。 就在此时,基地外面忽然传来阵爆炸声,正准备去密室躲避凌越的汪先生一愣:“怎么回事?” 顾不得离开,汪先生立刻操作电脑,调出外围监控。 汪灿也打开对讲机:“巡逻小队请回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敌袭!是九门的人!他们攻打进来了!” 同时,汪先生也从监控里看到了无邪等人。 “无邪没死?!苏南背叛了汪家!杀了她!”汪先生大怒,“traitor!” 到现在,汪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黎蔟根本就是无邪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他们把怀疑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同时,无邪将苏南与汪家隔离起来,进行策反。 再将策反成功的苏南放回来,利用他的假死信息,麻痹汪家对九门的监控。 同时,汪家总部的位置也必然是她暴露的! 汪先生憎恨叛徒和无邪的同时,又心生胆寒。 他们到底是怎么瞒过系统的? 就连苏南,明明已经背叛了汪家,系统给出的比例居然还是5%。 要不是汪岑对她过分熟悉,而自己也对苏南失踪的时间太久心生怀疑,恐怕真要叫她成功地潜伏回来了…… 汪岑死了,本身就一直是行动队二把手的汪灿顺势接过总领队的职责,向各小组下达命令,同时自己也去往关押苏南的地方,准备处决苏南。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也存着巨大的疑惑。 当初汪灿被蓝袍藏人丹利用族规中的一条——汪家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身上有大凤凰纹身之人的命令。 被迫在黎蔟失踪这件事上给予了一定的方便。 因此汪灿对黎蔟的凭空消失除了有些好奇到底哪些人是内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震撼。 但苏南居然能在背叛了汪家之后,在系统那里得到5%的比例。 这对处决了不知多少比例超标的汪家人的汪灿而言,绝对是撼动心神的。 曾经他和很多汪家人一样,视系统为神明,从来没有怀疑过比例达到30%的人是不是真的该死,即便其中有很多他所熟悉的人。 一起训练的同期,一起拼杀的战友,帮助过他的朋友,甚至教导过他的老师…… 在系统给出的比例面前,他对他们的死只有痛恨。 痛恨他们对汪家的不忠,却从未想过,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高挺的喉结滚动了数回,汪灿咽下心底即将涌起的汹涌的情绪,步伐挺阔,目光直视前方。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依旧是那个坚定不移的自己。 砰——! 苏南抬头,看见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汪灿,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 想到自己为了汪家,抛弃了无邪,想到被汪家人托付生命的比例,苏南忽然笑出了声。 是自嘲,是讽刺,也是迷茫。 她眼眶红了,脸上却没有半点一夜未睡的憔悴,站起身看着汪灿,似喟叹似呢喃:“汪灿,你说,系统永远都不会错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汪灿一路上不断在内心询问自己的问题。 他握枪的手指紧了紧,暗暗咬牙,冷气道:“无邪根本没有死,他带着九门的人已经攻进了基地。” 苏南一怔,心中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瞬间生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有些人,哪怕你知道他骗了你,也无法去恨他。 汪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骗过系统的?” 苏南立刻意识到,原来这位桀骜冷酷的刽子手,也对系统生出了怀疑。 她噗嗤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 在汪灿咬牙切齿的逼视下,苏南擦了擦眼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无端的透着几分绝望。 她说:“汪灿,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第101章 汪先生别害怕【礼物加更】 在冲进汪家总部后,无邪带着黑瞎子率先朝核心区的主建筑潜伏而去。 他要尽快找到运算部门,对其进行摧毁! 运算部门的具体位置,黎蔟已经在发报机里告知过无邪。 因此冲进大厅后,他只是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向着拱门方向的走廊尽头跑。 黑瞎子自然紧紧跟随。 王胖子张鈤山他们也带着人从另一边绕了过来,双方汇合,身后也传来阵阵枪声。 是汪家人察觉到主楼有人入侵,分散人手追了过来。 “阿越妹子跑哪去了?”王胖子喘着气扯下脸上的围巾,“天真,她就没说在什么地方跟咱们汇合?” 要是有了凌越在,追来的汪家人那还不是嗖嗖就没了。 张鈤山果断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无邪把其他人都留给张鈤山,自己只带了黑瞎子和王胖子。 无邪没有说,凌越其实并没有说过要和他汇合,他猜测,凌越进汪家总部,有自己的事要做。 或许,他们最终会在运算部门碰上。 “入口在那里!”无邪对照着黎蔟的描述,找到了入口。 但这么重要的部门入口,居然没有人看守,这实在让人怀疑。 黑瞎子让两人等着,自己去打开了门,拉开铁栅栏的瞬间,看见了倒计时马上就要归零的炸药。 黑瞎子一惊,赶紧往后跑:“有炸药!” 三人立刻卧倒,好玄没被炸个脑袋开花。 王胖子爬起来,一边拍头上的灰一边骂骂咧咧:“这帮狗r的汪家人,真阴险!” 黑瞎子还有功夫接话:“咱们都要抄人老家了,还不兴人家狠一点啊?” 王胖子“嘿”了一声:“我说黑爷,你到底哪一伙的!” 无邪甩甩嗡嗡作响的脑袋,都要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斗嘴。” 无邪不愧是建筑系高材生,虽然毕业后从业的路子越走越偏,但专业知识没少用,这会儿也没荒废。 稍微观察了一下房屋,心里就大概有了底:“这栋楼真有意思,做的居然是顶楼防水。” 王胖子也东瞅瞅西看看,没看出什么来,“什么意思?” 无邪解释道:“这栋楼原来应该是另一栋楼的顶楼,后来往上加盖的,我们要找的,是往下面的路。” 王胖子一听,这可是自己的老专业啊! 立刻来劲了,翻起背包里的炸药,很快就在无邪划出来的一块地面摆上俩定时炸药。 三个人往门外一躲,爆炸声过后,一个向下的洞就炸了出来。 路炸出来了,王胖子赶紧跑回去找张鈤山他们。 张鈤山带着声声慢和坎肩等人堵在一个楼道口,把追进来的汪家人硬逼在楼下,一行人且战且退,陆续跳进了向下的洞里。 王胖子在最后面,一边往门上拴炸药一边念叨:“我炸死你们这帮孙子!” 在无邪进入地下楼的时候,汪先生就通过监控注视着他们的一切行动。 确定手下已经无法阻止无邪等人对运算部门的入侵,汪先生双手捂着额头,闭上眼深深叹息。 随后,他拿起对讲机,对汪灿下达了最新指令:“实施最终计划!” 最终计划,激活系统的自我防御机制,以及,用毒气灌满整个地下楼! 正在追击无邪等人的汪灿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奔往系统所在方向的无邪,他其实也…… 迅速收敛思绪,汪灿对各小组下达命令:“各小组请注意,各小组请注意,立刻撤离主楼!” “1小组已收到。” “2小组已收到。” …… 已经开车准备离开的苏南听到紧急撤离的哨音后,想到无邪很可能已经进入了运算部门所在的地下楼,果断将方向盘一把甩了回去。 她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了,现在无邪需要她,她绝对不会再放弃他第二次! 被白蛇带人从躲藏地点救出来的黎蔟拒绝了先撤离的安排,撒丫子往主楼跑:“那里还有我要拿的东西!” 那是在看见的第一眼,他就想带走送给凌越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白蛇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必须拿的?!” 人已经跑了,没办法,白蛇也只能带着人追上去。 小三爷给的命令就是让他们把黎蔟接出来,安全地送离。 另一边,只是故意把汪先生吓得躲起来,好方便自己找人的凌越终于找到了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汪小媛。 看到凌越推开门直直地朝自己走来,不曾犹豫的眼神,坚定从容的步伐,就这样无需钥匙,就劈手拉开了关过她许多岁月的铁笼。 这一刻,汪小媛怯懦彷徨的内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此前深陷泥潭的窒息感在迅速褪去,她仿佛被人从地狱中强行地拉回了人间…… 凌越伸手把呆呆傻傻坐在那里不动的汪小媛拽了出来,皱眉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怎么回事?他们给你用药了?” 汪小媛依旧呆呆的,看起来跟被注射了痴呆药一样。 这让凌越心下微沉,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一把将人抱起来,转身离开实验室:“我先带你出去,不过一会儿我要去找汪先生聊一聊,你是要一个人呆在哪里等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之前还痴傻模样的汪小媛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凌越肩膀上,小声地说:“我知道他躲在哪里。” 所以不要丢下我。 凌越垂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往上抱了抱。 汪小媛就默默地双手圈住她脖子,让她能腾出一只手来。 她的视线越过凌越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渐渐远离的实验室。 真好啊,居然还会有人记得带她离开那里。 哪怕只是觉得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人,也挺好的。 有了汪小媛带路,汪先生下达完最终命令后,刚带着人走出躲藏的密室,迎面就遇到了单手抱着汪小媛的凌越。 汪先生瞳孔一震:“你!” 不等跟在汪先生身边的几个汪家人反应过来,凌越已经驾轻就熟地一人送了一枚宝石。 这次的宝石都是真的,每一颗米粒大小都经过了手艺高超的宫廷匠人切割打磨,又有同级别的雕刻大家,耗时耗力地在如此小的宝石上小心翼翼雕出一朵盛开的红莲。 红莲花瓣舒展,层层叠叠交错分明,开在人的眉心,远看近看,必然是最美丽的。 郡主说闯荡江湖,就是要讲究,不能因为一时大意,就莫名其妙多了个难听的江湖名号。 对此,郡主还举例了许多江湖前辈传奇人生中堪称败笔的绰号,语重心长对她说:“小越,咱们不能高估了那帮江湖人的文学水平啊!” 于是就给她常年准备着一匣子这样的宝石,还换着颜色的来。 凌越隐约听过一耳朵,似是宫里的匠师们一看见她家郡主就头疼眼花…… 此时再看倒在地上的几人皆是眉心一点红,凌越暗自骄傲。 她对死亡的审美,还是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倒是可惜了没让无邪看到。 要不然,待会儿把那几颗真宝石抠出来安回手镯上? 凌越转瞬的走神,也不耽误她在汪先生拔枪的瞬间给他来一针。 手镯上一共十六枚米粒碎宝石,宝石之下是细如牛毛,柔韧度各有不同的特殊金属针。 只需要内力激发其中的弹射机关,就可令人防不胜防,瞬间中招。 为了防止有人能用磁铁将扎入体内的牛毛针吸出来,凌越手镯里的暗器用的从来都是对磁铁不会产生反应的特殊金属。 在原来的世界,这种金属还算特殊珍贵,到了这里,凌越才发现,这种金属的可选择面还能如此广。 手镯是黄金的,针是没有原磁体结构的,昨日自然没有被汪先生特意安排的强磁安全通道“没收”。 汪先生根本没看见针,只感觉脖颈上一麻,整个人就没了力气。 他骇然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凌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凌越踢了他一脚,轻声安抚道:“别害怕,我只是想和汪先生聊一聊。” 第102章 前首领的女儿 凌越确实只是想跟汪先生聊一聊,“可惜不能用上测谎仪,昨天体验的时候我就挺想自己上手试试的。” 汪先生浑身发软,勉强靠坐在墙脚下,抬头看着她。 在看到她那张淡漠冷静的脸时,忽然露出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凌越,无邪马上就要死了,他下去的地方已经开始释放毒气了。” 接连遭受了苏南、汪小媛和黎蔟的背叛,汪先生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儒雅沉稳,眼底闪烁着偏执的癫狂。 是他们,给汪家带来了彻底的毁灭! 凌越微微蹙眉,单膝跪地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汪先生看到她的无动于衷,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以为,汪小媛昨晚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被凌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汪小媛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凌越。 却见凌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那张深邃冷艳如玉雕琢的脸庞,在穿过门框,斜照进来的朝阳中,显得冷漠富有神性:“你们汪家,什么人,会给刚出生的孩子,纹上凤凰?” 破罐子破摔的汪先生瞳孔骤然一缩,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挣扎着想要去拽她:“什么?你见过?那个孩子在哪里?!” 他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 凌越歪头,凝视着他,仿佛已经从他焦急渴望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你只有两个选择,告诉我答案,我或许会让她知道她的身世。或者不告诉我答案,我会告诉她,她的父母是早已脱离汪家的普通人,从此她会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汪先生陷入了抉择,他眼神闪烁,仿佛一时有些为难。 最后,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只有汪家高层的子女,才会在出生后不久,有资格纹上凤凰。如果你说的人,今年30岁,那她应该是我的侄女,也是上一任汪家首领的孩子。在三十年前,她父母遭到九门的清剿,从此以后她失去了下落。” 凌越微微颔首,站起身准备离开。 汪先生一愣,忍不住叫住她:“凌小姐,她现在叫什么名字?这些年一直在哪里生活?” 在凌越回头垂眸看他时,汪先生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兄长嫂子一起死在了三十年前。” 凌越勾唇一笑:“你说的毒气,能停止吗?” 汪先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稳住了:“当然可以,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认识的人不是你侄女,她今年才26岁。”还是个活力满满的青春靓女。 汪先生脸色一变,眼底伪装的温和又化作阴郁:“你在耍我?” 凌越觉得他这个人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还不等汪先生想明白她所说的“骗”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凌越已经头也不回地招呼汪小媛:“走了。” 汪小媛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汪先生,在对上他毒蛇一般的眼神时吓了一跳,赶紧“哦”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人真的走了,汪先生还有点不敢置信。 凌越费力气抓他,就为了问那么一个问题? 现在就这么放了他? 等了一会儿,确定人真的已经走远了,汪先生再也稳不住了,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管是五米之外桌子上的电话,还是三米之外地面上的枪,只要他能拿到一样,就能叫来手下带他离开! 等他离开这里,他会有一份礼物送给无邪,送给凌越,呵! 然而就在他费尽心思,终于爬到手枪旁边,伸手将之紧紧抓在手里时,汪先生忽然感觉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种痛,仿佛有针不断在他心脏里,伴随着每一次心脏的鼓动,越扎越深。 咚—— 咚咚—— 因为奋力爬动,他的心跳本来就在加速,现在情绪一紧绷,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 当每一瞬间的生命,都必须建立在无尽的痛苦中时,活下去的每分每秒都成了一种煎熬。 时间也在煎熬中,无限拉长。 在承受了不知多久的痛苦后,那颗擂动他浑身血液,艰难维持着他生命的心脏,终于被一根细不可察的牛毛针的冲撞下,永远停止了运动。 走廊外,汪小媛追上凌越,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凌越,你就这样放了他吗?” 总感觉这样太危险了。 汪小媛虽然不相信汪先生是什么顾念亲情的人,但看样子,那个从小就被纹了凤凰纹身的人对汪先生而言,意义重大。 在暴露了这个人的存在后,又让汪先生跑掉,以后他会不会对凌越不利啊? 凌越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她:“你希望他死?” 这个汪小媛,不是汪家人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汪小媛揪着手指,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才听到她蚊子似的声音:“我不是汪家人。” 似是担心凌越没听见,汪小媛抬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之前被张会长抓了,然后我就被策反了,真的!” 汪小媛还说:“我的任务,就是在黎蔟被带进来后,尽量帮助他熟悉汪家的一切。” 凌越忽然站住了脚,回头看她:“那这么说,现在你被九门的人抓住也不会有危险?” 汪小媛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只要她不对九门的人动手,张鈤山和无邪他们最终都会遵守曾经的承诺,放她离开,让她去过向往了很久的普通人的生活。 就像那个按照她的模样,复刻出来的沈穹一样。 凌越转身,倒退着一步步往前走,口中交代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去找大部队,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跑了,速度越来越快。 跑到走廊尽头最接近主楼方向的时候,凌越毫不犹豫地踩着护栏,从三楼一跃而下。 汪小媛连忙跑过去,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 看到她落地后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凌越消失在主楼大门入口,汪小媛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所以刚才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在意吧。 “无邪。”汪小媛垂眸抿唇,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仿佛追逐灯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真是一个让人嫉妒又羡慕的家伙。 汪小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 她没有下楼,而是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在推开那扇门时,汪小媛从一个死去的汪家人身上找到匕首,缓缓走向趴伏在不远处地上的汪先生。 察觉到他一动不动,汪小媛谨慎地查看了他的颈动脉和气息,确定人已经死了。 她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而后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 果然,在隐秘处,汪小媛找到了两个监控摄像头,又用汪先生常用的密码打开了他的电脑。 删除电脑里自动储存的监控视频后,汪小媛还是不放心。 又去这层楼的其他房间找了汽油酒精等,全部泼在汪先生死去的房间里,最后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03章 总部失控 凌越一路跑得很快,进了主楼后,人就越来越多。 汪家的人和九门的人缠斗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凌越只能尽量绕开。 绕不开的,或者想要出手阻拦她的,她就一律给了一个众生平等掌,且让他们都晕着吧! 有了她敌我不分的架势,之后的走廊过道就顺畅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把那个什么毒气关了吧! 虽然老汪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实话,但是万一呢? 也是巧了,她刚跑到汪先生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机枪的扫射声。 伴随着黎蔟崩溃的大喊:“这个到底怎么关啊!能不能把电源拔了?!” 此时此刻,凌越这个不懂电脑的真·老古董听闻此言,都忍不住想由衷地夸这家伙一句“天才!” 谁家系统指令是靠电脑的电源触发的啊?!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痛呼,是苏南?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镯,镶嵌宝石的地方已经光秃秃一片了。 只有里面的牛毛针还剩几根。 干脆就近摸了把掉在地上的枪,凌越一个侧身闪了进去,瞬间扫视全屋,确定敌我双方具体分布。 眼看汪灿就要往躲在办公桌后的黎蔟和苏南逼近,凌越忽然出声喊了一声“小汪!” 汪灿立马转身将枪口调转过来,却在瞳孔触及凌越时骤然一缩,扣动扳机的手指也下意识顿了一下。 同时,黎蔟和苏南也看见了忽然出现的凌越。 整个人都要急疯了的黎蔟眼睛一亮:“凌越!” 苏南也潜意识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松到一半,苏南又被迫把这口气拎了起来。 在汪灿犹豫的瞬间,凌越已经笑着扣动扳机,然后…… 她居然没开保险栓?!! 苏南都要被那口半途而返的气给噎晕了,黎蔟也震惊了:“不是凌越,你怎么回事?!” 汪灿也被凌越突如其来的意外闪到了脑子,好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果断扣动扳机,一串子弹疯狂扫射而出。 凌越也愣住了,一个前扑翻身就滚到了办公桌后面。 幸亏汪老板的办公桌用料讲究,尺寸还足够大。 不然躲他们三个人,连带一台电脑,恐怕位置还不够挤。 苏南还是第一次看见凌越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你不会用枪你捡它干什么?!”就凌越那功夫,随随便便一颗石头也要比没有开保险栓的枪好用吧! 凌越也很冤:“我就是在门口捡的,谁能想到那位尸兄到死都没机会开一枪啊!” 这么说起来,还是刚进来时开枪打死了对方的苏南的错了? 黎蔟抱着脑袋狂揉头发:“不是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汪灿要过来了!” 凌越给了他一个白眼:“小小汪灿,看我的!” 黎蔟还以为凌越要用绝世武功,或者放什么大招。 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心里还是偷偷期待了一下下。 然而! 凌越对着汪灿隔空喊话:“汪灿,你难道不想亲眼去看看,你们之前奉若神明,掌控着所有汪家人生死的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错误吗?” 黎蔟无法理解,反而是苏南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后转眸,深深地看着凌越。 苏南越来越好奇,凌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神秘莫测强悍无匹的身手,冷静幽深洞若观火的眼睛,还有深谙人性,轻易就能动摇汪灿信念的语言…… 如果她没记错,汪灿和凌越相处的时间,拢共也不超过三个小时吧?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仿佛永远有着稳定而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始终如一的信念。 苏南真的很想知道,凌越会不会也有内心被攻破,信念被崩塌的一天? 不出苏南所料,汪灿在听到凌越的话后,果然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他在原地躲着没出声,似乎在犹豫。 凌越却没有等他做出选择,而是趁人不备,从办公桌旁边的窗台上一跃而起,动如脱兔,转眼间闪身来到汪灿躲藏的沙发后。 汪灿发现被骗了,当即抬枪,却在下一秒,伴随着手腕清脆的响声,手里的枪被远远踢开。 他本人也被凌越在胸前点了两下,整个人再也无法动弹。 凌越把人拎到黎蔟面前,按了按汪灿的头:“密码!” 汪灿都要被她气疯了:“凌越,你骗我?!” 说什么问他到底想不想亲眼看系统为什么会出错,结果趁着他犹豫的时候偷袭! 凌越又顺手拍了拍他脑袋:“你上课的时候,你老师没教过你,绝对不要把选择权交给敌人吗?” 汪灿咬牙。 黎蔟和苏南也被凌越的再三反转给弄懵了。 还是苏南率先回过神来,无邪还等着他们去救呢! 苏南尽量劝说:“汪灿,凌越说得没错,现在你任由毒气把运算部门淹了,你想去查看系统都没机会了!” 汪灿不吭声。 黎蔟都要揪他衣领了:“你倒是说密码啊大哥!” 凌越提醒他:“你说了密码,我就告诉你系统到底为什么会出错。” 汪灿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狐疑地看她,仿佛在说:你不会又骗我吧? 凌越蹲下身,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真的,不骗你。” 汪灿眼神犹疑不决,还是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句:“是比例,30%!” 黎蔟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刚才就在注意汪灿心脏跳动频率的凌越点点头。 黎蔟果断输入。 倒计时在还剩六秒钟的时候终于停了! 黎蔟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笑了出来。 苏南也笑了笑,转眼看见办公桌上掉下来的微型话筒,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去拿。 凌越这时念了一串密码,问汪灿:“你知道这个密码是什么吗?” 汪灿不明所以,“你从哪里来的密码?” 凌越说:“我问汪先生关闭毒气的密码时,他说的。” 汪灿总觉得这串密码有些奇怪,皱眉思索,旁边的苏南拿着微型话筒想对无邪最后说句话。 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再见他一次,但她该说什么呢? 黎蔟把电脑撇一边,好奇地问凌越:“你之前去了哪里?怎么忽然又跑来了主楼。” 就在这时,汪灿忽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串密码是高层专用密文!意思是…… ”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楼都在剧烈晃动。 在连续不断的楼层龟裂倒塌声中,汪灿的话几乎被掩盖:“是失控!总部失控!我曾听人提起过,说我们总部下面镇压着什么东西!” 苏南显然也隐约知道一点什么,此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想什么,对着急促大喊:“无邪,我是苏南,主楼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快跑!” 凌越已经在古潼京里深刻见识过这个世界地底神秘生物的多样性,此时一听不好,果断解开汪灿的穴道,同时喊了一声:“黎蔟!过来!” 黎蔟习惯性站起来凑到凌越面前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誓死也要挂在她身上。 凌越见状,也不多操心他的小命,在地板和天花板同时开裂,有家具和混凝土楼板不断砸落的同时,左手苏南右手汪灿,匆匆说了一句:“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落地的姿势好不好了!” 话音刚落,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凌越就将人一前一后,从已经开始变形扭曲的窗户丢了出去。 前后时差不超过两秒。 然而也仅仅两秒,他们所在的办公室地板猛地一沉,已经再也没了能让人立足的地方! 凌越带着黎蔟一个纵身,踩着不断垮塌下坠的书桌、墙壁、天花板,一路往上。 并不是她不想从窗户跳出去,而是整栋建筑楼都在往下沉! 下沉速度太快了,只要凌越稍微迟疑,就要被残破的建筑拉着一起掉下去。 第105章 汪家的秘密【礼物加更】 黎蔟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睁开眼往左一看,一排裸露的钢筋仿佛钢叉从他们左边砸落! 往右一看,被撞击得不断翻滚下坠的铁皮书架带着风,从他们肩膀旁边擦过! 好在多来几次,确定凌越每次都能带着他避开这些危险,黎蔟才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抽空往下一瞄。 然后整个人狠狠震撼住了:“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它们在往上爬!” 主楼并不是高层建筑,一共只有五层,在最后踏上建筑顶端前面装饰用的三角形屋顶时,凌越才抽空往下看去。 就见原来的五层大楼的所有内部楼板天花板都塌了,外墙也被拉扯得扭曲残破,只剩些许承重墙的残骸破骨支棱着。 原来的地下楼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 仿佛地底巨人终于睁开的漆黑眼瞳。 而在眼瞳边缘,一些类人生物或敏捷,或缓慢地不断向上攀爬。 凌越目力绝佳,比黎蔟看得更清晰,她看见那些东西在往上爬的过程中,遇到挂在废墟上的残破尸体,会停留下来,争抢着吞吃进食。 它们仿佛饿了几个世纪,只是一条手臂也能引来几十只这种生物的疯狂抢夺,为此甚至不惜互相残杀。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些东西看起来没有智慧。 坏消息是这些东西吃人。 黎蔟这会儿也看到它们时不时扎堆厮杀的情形,疑惑道:“它们好像在抢什么东西。” 凌越把他脑袋掰回来,“注意一下,我要把你甩出去了。” 黎蔟大惊:“不是,凌越,这里这么高,你把我甩出去,我真的会摔死的!” 根本不需要像刚才的苏南和汪灿那样,能不能活还要看落地的姿势好吗?! 凌越失笑,示意他看外面:“无邪来接你了。” 黎蔟这时候才想起来看外面。 在进入运算部门,看破青眼狐尸制造的幻境,成功炸了用青铜门一角制造的计算机后,无邪就想去楼上找黎蔟和凌越。 没想到打斗过程中,有汪家人用炸药炸毁了通风口里安装的毒气管道,导致毒气蔓延。 黑瞎子强硬地拽着无邪离开了主楼。 也是因此,在听到苏南在广播里撕心裂肺的提醒时,两人才能及时带着九门的人从主楼退出去。 前脚刚离开主楼,后脚主楼就发生了意外。 没过一会儿,三楼窗口又“飞”出来两个人。 无邪他们还以为能用这种方式逃离主楼的应该是凌越和被她带着的黎蔟。 在九门这群人里,黑瞎子和张鈤山身手最好,果断上手接应了一下。然而等人接到了,定睛一看,却是两个汪家人! 无邪和张鈤山稳不住了,立刻逼问二人凌越和黎蔟在哪。 汪灿还没从凌越居然舍弃自己和黎蔟的生命,选择率先救他和苏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苏南及时说:“他们还在三楼!里面的楼层全部塌了!我看见凌越带着黎蔟往上面跑了!” 无邪抬头一看主楼已经变成废墟主题艺术品的墙面,顿时明白凌越为什么会选择往上跑。 他立刻喊了一声:“拿绳子来!” 身边却已经有一道人影蹿了出去,转眼间就已经踩着残破的外墙向上爬出去好几米。 是张鈤山! 已经从外围赶来的解雨辰抬头看着张鈤山的背影,皱了皱眉,也拿甩出龙纹棍,踩着一个伙计的肩膀跳上了外墙,游走龙蛇般靠着一杆长棍施展起红家特有的轻身功法。 反倒是把无邪落在了后面。 黑瞎子看看二人不断向上的身影,抬手顶了顶墨镜,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这玩意儿,怎么看着跟传说里的鬼洞似的,汪家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 王胖子背了个包,端着机枪挂着弹夹,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走了过来。 把手里的绳子丢给无邪,看着已经从地下爬到一楼的鬼东西,看了几眼,奇道:“它们怎么不从墙洞里爬出来?就知道往上爬呢?” 无邪迅速安排其他人撤离,一边往腰上套绳子,一边也在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和奇怪生物:“应该是有一定的限制,只是不知道当它们爬上顶楼的时候,还会不会被限制在里面。” 三人很快收拾妥当,也开始往上爬,期间跟那群怪东西就隔着一个墙洞面对面撞上。 那些怪东西就跟看不到他们一样,一门心思踩着彼此的身体争先恐后往上爬,仿佛那里是它们唯一的出口。 距离近了,无邪就看清了它们的长相。只见它们有的人身马脸,就像曾经在青铜门外看见的阴兵。 有的则人身蛇头,仿佛西王母宫蛇身人头实验剩下的另一半废物再利用成品。 还有的干脆没个人形,模样却叫无邪和胖子都愣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王胖子骂道:“看来汪家这是把他们老祖宗整出来的怪物都搬到这儿来了。这tm不是海猴子吗?!” 这群怪物有的速度比较快,有的就比较慢。速度最快的是死尸版海猴子,好在它们也最爱搞内讧,时不时就围在一团互相扯后腿。 这也让无邪三人得以往上爬得比它们快上那么一点。 凌越说是要把黎蔟丢下去,也就是吓唬小孩儿。实际上她在等张鈤山和解雨辰他们。 等有人上来了,凌越准备把黎蔟暂时寄存一下,等无邪到了,黎蔟就归他了。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凌越准备下去看看。 汪先生昨天告诉她的关于青铜门里的线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那里是世界的终极。 后来,汪小媛又说青铜门后的黑物质。 凌越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昨夜之所以放纵汪小媛被麻醉带走,除了要等无邪的计划最终实施,也有这一点原因。 汪小媛的身份是个谜,凌越和她也从未有过接触。 至于对方就因为黎蔟,而选择暴露涉及她生死的大秘密? 凌越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和牺牲。 现在,下面出现了疑似汪家隐藏的最大秘密,很可能与汪家目前掌握的关于终极的神秘存在。 无论如何,凌越都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第106章 镇压的尸洞【礼物加更】 在这样残破的墙壁上,解雨辰轻身功夫更胜一筹,最先来到凌越和黎蔟停留的三角墙顶上。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洞穴,以及不断往上爬的东西,确定它们的速度不至于马上就危及到此处,这才抬头转眸看向凌越:“要先离开这里吗?” 凌越一直在观察这群地洞里爬出来的东西,发现它们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努力寻找躲避阳光的掩体。 即便有新鲜尸体挂在向阳的残墙上,它们馋得暴躁地厮打同类,也没有冲出去抢夺食物。 看来它们惧怕阳光。 这倒是个好消息,之前不用担心它们跑出去四处吃人。 听见解雨辰的问话,凌越摇头:“我要下去看看,解老板,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黎蔟,等会儿无邪上来了你把人交给他就行。” 瞪大了眼睛看下面那群地底来客的黎蔟一听,又瞪大了眼睛看解雨辰和凌越:“凌越,你下去干什么?那群怪物要吃人啊!我刚才都看到了!它们在吃死人!” 遇到危险了不是应该赶紧跑吗?怎么还寻思着要下去呢?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黎蔟眼底的跃跃欲试就没停止过。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吧。理智上知道自己下去就是送菜,可感情上的冒险欲望就使劲鼓动着他年轻的心。 解雨辰可太熟悉黎蔟这种表情了,怪不得总有人说黎蔟像年轻时候的无邪。 解雨辰对凌越的决定并不太赞同:“你想下去一探究竟,至少应该做些准备,现在你连称手的武器都没带在身上。” 恰好张鈤山也爬了上来,听到解雨辰的话,眼底藏着几分得意,反手从后腰抽出凌越熟悉的墨竹。 昨天凌越为了顺利进入汪家基地,临时把体积大又醒目的墨竹留在了营地。 本想着今天大战结束后回去再带上,不想最后汪家大本营是彻底消灭了,却又冒出一个这么诡异的洞穴。 看着张鈤山抽出来的墨竹,本意是稍微拖延一下凌越行动的解雨辰默默看了他一眼,内心暗自无语。 偏偏张鈤山没注意这一眼,微笑着把墨竹递给凌越后,假作漫不经心地道:“早上出发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没有称手的武器,就顺手给你带上了。” 短短一句话,就暗含了许多意思。 诸如:其他人都没想到你有没有称手的武器,只有我想到了。 也诸如:这么重的武器也只有我能轻轻松松的“顺手”带上,还能带着它爬上来。 又诸如:要不是因为给你带了墨竹,我肯定不会上来得比某人慢上那么一点点。 竟将意思全然理解了个彻底的解雨辰:“……” 并没有多想的凌越确实有些惊喜,接了墨竹在手里挽了个花,笑着对张鈤山道了谢。 旁边还有个根本想不到这些深意的黎蔟在瞅这两人。 对于解雨辰,黎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的大名,黎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据说给无邪挂了两亿多债务,实乃兄弟圈的楷模! 解雨辰并不知道黎蔟是在如何腹诽自己,他果断转移话题,问张鈤山:“张会长,你见多识广,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要下去,提前多掌握点情报也是好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 凌越看向张鈤山。 在刚才往上爬的时候,张鈤山就已经观察过了,此时确实有点想法:“这些应该都是产生了未知异变的死尸,而且很明显来自不同的地方。” 他向下一指,指着一群粽子版海猴子:“你们看,这群海猴子浑身潮湿,表体滑腻如同裹了一层蜡油,明显死的地方应该是在水源或水汽充沛的地方。” 他又指另外的马脸阴兵:“这些马脸粽子情况就更复杂了,各个朝代的都有。尸身情况也各有不同,有沙漠地带的,有沼泽地带的,还有几个像是从海底墓里扒出来的。” 至于另外的蛇头人身粽子,情况差不多。 解雨辰得出结论:“所以它们是汪家人为收集起来,压在主楼地底的洞穴里的?” 黎蔟忽然喊道:“咦?它们被阳光照到就化成黑水掉下去了!” 三人定睛看去,果然看见那群不知为何又扎堆缠斗的海猴子粽子里,有几只被推了出去,恰好被阳光照到,立刻就唧唧惨叫着化成了黑水。 其他海猴子粽子无知无觉,依旧在缠斗厮杀,最后有一只叼着跟人腿跃出包围圈,三两下就向下蹿得不见了踪影。 其他海猴子粽子也不追,继续往上爬。 凌越若有所思:“进食过的怪物,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另外三人闻言,注意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此! “难道之前汪家人就是靠定期投喂,才让它们一直待在地下?”解雨辰疑惑。 张鈤山摇头:“以它们对血肉的疯狂程度,只是投喂,恐怕还不足够。” 凌越就想起了变故发生前,似乎是无邪在地下楼里引爆了什么。 因为发现怪物怕阳光,凌越他们也有了闲心在上面讨论。 等到黑瞎子和无邪先王胖子一步上来,就看见黎蔟坐在墙上,一手抓着凌越,一手抠着碎砖去砸下面的怪物。 凌越蹲在三角墙的尖角上,解雨辰坐在撕裂的墙体之间凌空驾起的龙纹棍上,张鈤山站在凌越旁边矮一截的残破屋檐上。 都背对着太阳,面朝着内侧下方的黑洞。 黑瞎子笑道:“四位这是在这儿晒太阳呢?还别说,这里晒着是真暖和!” 无邪先去看凌越,确定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才去看黎蔟。 黎蔟脸上有之前跟汪家人打斗时受的伤,还有在办公室里被子弹碎片划破的伤口,看起来有点狼狈。 不过整体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在他打量二人时,凌越也回头看向了他:“无邪,你之前在地下楼里炸了什么东西?” 张鈤山和解雨辰、黎蔟也看向他。 黑瞎子和张鈤山陪着无邪下去的,大概已经猜到了。解雨辰也不笨,稍微一想就大概明白了。 只有黎蔟,还没有把运算部门和这些怪物联系起来,傻傻地问:“无邪,你也太叼了吧!居然直接炸出个无底洞!” 在往上爬的路上,无邪也对此有了猜想,他也不断回忆当时青眼狐尸在幻境中对他说的那些话。 无邪这会儿简单叙述了一下大概,最后说到:“在幻境里,它说计算机是汪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青铜门上取回了一块碎片制作而成。” 第107章 三十三非人 看来,汪家从长白山弄回来的那块青铜门碎片,除了被制作成计算机,用来解析推算他人命运,还有镇压尸洞的作用。 无邪一时有些牙疼,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计算机系统是肯定要毁掉的,免得汪家人再寻机将它带走。 可毁掉以后,却是更大的麻烦。 解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这个发小送去无声的安慰。 黑瞎子嘴角挂着一抹公式化的浅弧微笑,低头看着底下的洞,幽幽道:“汪家人这是养了个尸洞,也不知道是想用来干什么。” 这个尸洞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特别是感受到背后那玩意儿在蠢蠢欲动之后。 黑瞎子眼睛越痛,眼底的情绪就越冷。 眼看下面的怪物就要爬到他们这里来了,黎蔟有点慌了:“无邪,凌越,我们是不是要先想办法把它们弄回去啊?”再不然,他们自己先跑跑? 这时王胖子也终于呼哧带喘地爬了上来,一上来就坐在墙头哎哟喂地叫唤:“不行了,胖爷我爬不动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无邪就收回打量尸洞的视线,对凌越和黑瞎子他们说:“走吧,先下去。” 他们刚才默契地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确定一下这群粽子爬上来后会发生什么。 结果爬上来的都被太阳照成了黑水掉回了洞里。 至少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不用担心这群鬼东西爬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颔首,凌越更是一马当先,丢给无邪一句“黎蔟交给你了”。 一手抓着墨竹,踩着凹凸扭曲的外墙直接往下或跳或跑,很快就到了地面。 解雨辰也不甘落后,一杆龙纹棍挑横弹挂,转眼间就下去了。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是默不作声地空着手就下去了。 无邪看看黎蔟,再看看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临时营地走的凌越,只好认命地把绳子找个地儿拴好,再把一头丢给黎蔟:“还记得我教你的速降吧?” 黎蔟虽然有点不高兴凌越丢下自己跑了,但他也不是非要别人照顾的大龄儿童,对无邪撇撇嘴:“瞧不起谁呢,我这段时间在汪家也学了很多本事。” 无邪忍俊不禁:“厉害,那就拿出来让我瞧瞧。” 黎蔟就板着脸拉着绳子背对着下方,一点点踩着外墙往下离开了。 王胖子不敢置信:“不是,我才刚上来,这……” 无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自己也扯着绳子下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墙头上就只剩下王胖子一个人了。 王胖子想骂娘,可惜没听众。 最后只能发泄地往下面丢了几包炸药,炸飞十几只粽子,这才稍微解了气,嘟嘟囔囔也拴上登山绳,老老实实往下降了。 凌越回营地后,在王萌凑上来的时候就直接问他:“汪小媛在哪里?” 王萌都没来得及跟未来老板娘套一下近乎,指了个方向,凌越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虽然算是投诚的内应,汪小媛还是被九门的人单独留在了一辆车里。 至于苏南和汪灿,凌越没多问,那是无邪他们的事,和她无关。 车门忽然被拉开,看见出现的是凌越,缩在角落的汪小媛松了口气。 她视线在凌越身上扫了一圈,眼神游移不定,片刻后,试探着询问:“凌越,你们要离开这里吗?” 凌越摇头:“我要下去,你可以跟我说说,关于主楼下面的尸洞,你知道多少吗?” 说起尸洞,汪小媛的神色明显慌乱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无法克制的恐惧。 她双手的手指互相纠扯着,看起来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抬眸看着凌越,似乎想要说些劝阻的话。 最后睫毛颤抖,低头垂眸半晌,汪小媛才缓缓说到:“那是汪家,在近两百多年间,根据先祖留下的一些线索,前前后后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反复派人探查蒙古的一个大墓后,才终于决定在主楼下挖出的养尸洞。” 凌越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听着她说话。 这样毫无情绪的反馈,反而让汪小媛紧绷的心情有所缓和,“我对这个事情知道得不算特别多,这是属于只有首领才有资格知道的至高机密。其他高层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个养尸洞和汪家另一个造神计划有关,我也只是作为实验品之一,被带进去过一次。那时候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意识也很模糊……” 那是汪小媛刚从古潼京里逃出来的时候。 九门的佛爷打着尽快修复古潼京的旗号,找来了很多少年天才。 那时候汪小媛靠着汪家的铺垫,和她自身在生物基因方面的天赋,也顺利混了进去。 之后,在张岐山的黑毛蛇实验即将成功的时候,汪小媛奉命对其进行了破坏。 并带着一部分重要资料,和唯一的一支黑毛蛇细胞研究出来的能促使人长寿的成品药剂逃出了古潼京。 原本她以为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会引起汪家高层重视,然而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汪家坚持了两百多年的探索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汪家的秘密,有两个,一个是无邪已经炸毁的运算部门,另一个,就是被运算部门镇压着的尸洞。”汪小媛尽量组织好语言,把自己知道的碎片化的线索结合起来。 在有了更振奋人心的进展后,汪家人对能让人延长寿命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渴望就并不是那么迫切了。 不过有也不错,至少可以延长汪家人的寿命,更利于早日实现他们的目标。 因为对这种药剂最了解的就是汪小媛本人,她被注射了这支药剂。 但是没有任何长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汪小媛很快就表现出了药剂副作用,她开始像蛇一样,每年都需要蜕皮。 且每次蜕皮之后,她的血肉就更加虚弱。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骨头甚至无法支撑起四十多斤的皮肉重量。 之后,汪家就开始在她身上做各种实验,同时还有其他人被当作复刻的不完整的黑毛蛇细胞针剂的实验对象。 那时候,汪小媛也才15岁,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就被关在实验室内的铁笼子里,仿佛那时候的她已经不再是人。 许多年后,汪小媛的身体似乎在逐渐好转,蜕皮的频率没那么高了,血肉也在渐渐恢复普通人的均值。 但她的意识却开始陷入昏沉中,很多时候一觉醒来就是一个月后。 颇有种蛇类进入冬眠期的征兆。 但用到她身上的实验手段,却越来越多。 因为他们说,她已经转变为三十三非人。 “他们制造养尸洞,是想引来一种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汪小媛说:“我唯一进去的那一次,其他实验体都被里面的一种黑色的像石油的东西吞噬了,只有我,不知道怎么,被吞进去后恢复意识时,我又出现在了病床上。” 涉及尸洞,汪小媛知道的线索确实不多。 但对凌越来说,已经够神奇了:“什么是三十三非人?” 汪小媛摇摇头:“只知道可能是发生了异变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往车窗外看了看,而后压低了声音对凌越说:“九门里,也有这种人,凌越,你不要太相信他们了!” 凌越皱眉。 汪小媛见状,以为她是不满自己挑拨离间,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 凌越却并未说什么,而是问她:“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她所求的是庇护,凌越琢磨自己该找谁接手。 汪小媛抬眸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小声地说:“你不怕我骗你吗?”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凌越失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滑稽。 却也坦然道:“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被骗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谁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她被骗了,造成的后果自己承担。 骗了她的人,被她抓住了,也理应如此。 第108章 准备下洞 汪小媛从来没有见到过凌越这样的人。 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去描摹她。 面对凌越询问她想要什么“报酬”时,汪小媛犹豫了很久。 她需要的其实有很多,比如最基础的足够让她维持下一次蜕皮时所需营养的特殊药剂。 比如汪家残留势力有可能对她实施的追杀,也比如九门对她的最终处理问题。 但她想要的却并不多。 所以最后,汪小媛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凌越,轻声询问:“凌越,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凌越微微侧了下耳朵,面带微笑地问:“只要抱一下,不需要其他的?” 汪小媛摇头,似乎也为自己这个要求感到羞愧,习惯性地垂下了头。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带着某种清新怡然的气息的怀抱,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 凌越轻轻地抱了她几秒钟,期间一直在注意她的心跳变化,确定没有异样,这才松开她。 汪小媛抿唇露出一抹浅笑,眼睛里也是清浅的喜悦:“凌越,谢谢你。” 凌越暂时还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向自己道谢。 此时的她甚至还在怀疑汪小媛所说的报酬只是一个拥抱,究竟是不是带着其他目的。 直到她被无邪叫走,几人就尸洞交流讨论了一番。 凌越再想去找汪小媛时,就得知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需不需要去追?”有九门的人询问。 张鈤山摇头:“不用了,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汪小媛假扮沈穹时,曾被黎蔟的朋友苏皖无意中看到了几十年前她在古潼京里的照片。 汪小媛担心苏皖戳破她的伪装,来到苏皖家里,想要趁其不备,杀人灭口。 被早就等在那里的张鈤山抓了个正着,打晕后,在苏皖还无知无觉时,张鈤山就把汪小媛塞进行李箱里带走了。 之后彼此达成了约定,汪小媛在汪家总部适量地帮助黎蔟,九门攻陷汪家之日,放汪小媛自由。 人还在的时候,凌越对汪小媛有着种种并未诉诸于口的怀疑。 即便是拥抱时,凌越也在时刻提防着对方忽然对自己出手。 现在人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凌越心里无法克制地生出些许无法言语的触动。 不远处,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她的无邪见她望着远方,怔愣地站着。 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与她肩并肩站着,循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方向,同时轻声询问:“怎么了?” 凌越回头看他,对上无邪真诚而又平静的眼眸。 随着汪家总部的塌陷、消失,之前时刻充斥在他眼睛里的幽深执拗,似乎也随之渐渐散去。 好像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乌云退去,露出了宁静祥和的湛蓝。 凌越原本是不愿意和人吐露心声的,但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到:“汪小媛说了很多,养尸洞的信息就是她告诉我的,但是她只要了一个拥抱作为报酬,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提。” 无邪眸光闪烁,唇角压了压,又勾了起来,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她吗?” 这倒不是。 凌越呼出一口气:“不,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提别的要求。” 明明她有很多更重要的要求可以提。 无邪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转开视线,抬头看清朗明媚的天空,似感慨道:“或许,她想要的只是对你而言太简单。” 对她自己,却很重要。 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营地的边缘,面对着前方稀稀疏疏并不如何美观的小树林,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安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轻灵富有韵味,走过来后,站在无邪旁边停下来。 大约几十个呼吸后,沉稳端正的脚步声在凌越旁边距离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直到王胖子咋咋唬唬的声音响起:“嘿我说你们几个,也是神了!那块天上是有仙女儿洗澡啊还是要下金子了?一个个怎么都望着那里擎等着什么呢?” 说完,王胖子又吆喝了一声:“黎蔟,你跑什么啊?马上就开饭了!” 黎蔟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这不是在找无邪他们嘛!”谁知道他们都偷偷跑到营地边上来了! 说话的功夫,黎蔟就冲到了凌越后面,高兴地喊了一声:“凌越,吃饭了!我从昨晚上就没吃饭,你早饭也没吃成吧?” 凌越收回视线,扭了扭脖子,朝黎蔟走了过去:“走吧。” 黎蔟又喊无邪:“看什么看,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肚子不饿吗?” 看见他这副活力满满的样子,无邪摇摇头,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怎么就看不出花来?你想不想看花?” 黎蔟狐疑:“什么花?你骗我的吧。” 不等无邪说话,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黑瞎子接口道:“给你两只眼睛各来上一拳,想看什么花没有?” 顿时勾起了黎蔟在沙漠里被无邪一顿好揍的回忆,“无邪你是不是又想打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菜鸟了,咱们俩单挑,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说说笑笑就走了。 张鈤山和解雨辰对视一眼,也回了营地。 这次带来的人手确实很好用。 一顿饭的功夫,汪家主楼残破的外墙上就安上了不少大片的镜子,将阳光反射下去。 另外,坎肩他们还用强光照明弹对着下面开了几枪,确定强光也能让那群变异粽子化成黑水。 不过有一点令人在意的是,这些变异粽子即便是被强行拖出来,化成的黑水淌在外面,它依旧会往尸洞里流动。 直到被太阳晒得彻底消失。 “这玩意儿有怕的东西就好办了,咱们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就使劲带照明弹!”王胖子一边收拾装备,一边大声发言。 无邪却给他泼了冷水:“你下去干什么?” 王胖子一愣,撒手丢开背包,站直了腰身,双手叉腰,挺着胸脯就往无邪面前怼:“什么叫胖爷我下去干什么?我怎么就不能下去了?天真,你丫的什么意思?” 无邪知道胖子是什么脾气,但这养尸洞一听就邪性。 王胖子都多少年没下地了,无邪是不想让他下去冒险的。 “你别急啊,”无邪想好了忽悠的说辞:“这不是我想着就你细心,我也信得过你。上面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连你都走了,还能有谁留在上面帮我处理后续?” 王胖子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只要无邪下了,他是肯定要跟着一起下的:“天真,你丫的这次要是还想撂下我自己去涉险,胖爷我是绝对不会再同意第二次!” 之前他被留在京城,就够提心吊胆的了。别看王胖子在京城一天天乐呵着,无邪失踪那段时间他还趁机骗了王萌好几顿烧烤,可他心里焦得慌啊! 头发都白了一多半了! 就怕无邪真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自己都不知道。 要真这样,他哪有脸去接小哥回家啊?没了天真的铁三角,还是铁三角吗? 现在计划终于结束了,王胖子说什么都得跟着,就算是死,他也得陪着他家天真啊。 一句话,说得无邪无言以对。 半晌,他拍拍王胖子肩膀,点点头。 王胖子就笑呵呵的一胳膊把无邪脖子给勾住,一下子压低了声音说:“天真,咱说说你跟阿越妹子……” 这话题拐得,三百六十度都不够拐! 听得无邪差点闪到脑子。 第109章 无邪的无痛当妈【礼物加更】 在这一行当里,无邪他们都是老把式,凌越纯粹就一刚入行的新手, 占主导的肯定是他们。 除了三十三非人相关的信息,汪小媛告知凌越的养尸洞的事,凌越都说了,因此无邪他们也做足了准备。 “这个洞至少存在七八十年了,也不知道汪家想引来的东西有没有动静,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心一点,不要随便碰里面的东西。”下洞前,无邪沉声叮嘱众人。 能被变异粽子引来的东西,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考虑到养尸洞里没有外面真·自然杀粽的阳光,要靠人带装备下去手动发射小太阳,因此这次跟着下去的伙计有十几个人。 不过他们不会跟着深入,只要把那群变异粽子处理干净就可以了。 黎蔟蹲在主楼扭曲的大门边上,看看不断往下速降的伙计,又看看慢条斯理给自己戴手套的凌越,不死心地又问:“凌越,我真的不能跟着一起下去吗?” 凌越抽空瞥他一眼,不答话,转头就喊:“无邪!” 孩子是你带的,你到底管不管! 正跟解雨辰说话的无邪一听,回头就对上黎蔟同样看来的可怜又渴望的小眼神。 突然有种无痛当妈的错觉。 搞得终于完成了计划的无邪都没时间好好感伤一番,毕竟他终于走完了三叔和九门二代耗费了一生,才给他铺垫出来的路。 炸毁运算部门的时候,无邪就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好好哭一场。 结果炸完出来,先是找不到黎蔟和凌越,然后是主楼直接垮了,汪家的“第二成神计划”养尸洞又冒了出来。 顺带还有黎蔟一找她,她就喊无邪的凌越。 叹了口气,无邪认命地走了过去,拎着黎蔟又是一番教(忽)导(悠),黎蔟才勉为其难的不再纠结自己不能跟着一块儿下去的事了。 这次要下养尸洞的主要人员有张鈤山,无邪,凌越,王胖子,黑瞎子。 黑瞎子在黑暗的环境里能视物,张鈤山有麒麟血,凌越是武力天花板,就无邪和王胖子属于脑子好使和身板好使。 吴二爷已经在最初就带着一部分伙计和抓住的汪家人离开了,九门现在本就乱成一团,如果让霍道夫知道张鈤山和吴二爷都不在,恐怕又要徒生波澜。 另外,解雨辰的一部分要洗白的产业和人手,也需要吴二爷帮忙暂且支应一二。 声声慢本身就是新月饭店的人,这次来支援,也是因为和九门的交情,再多的就不能掺合了,这是新月饭店的规矩。 霍绣秀也在确定汪家总部被攻破,解雨辰和无邪都安然无恙后,很快就带着人离开漠河,秘密返回京城,准备重整霍家剩余人手。 霍家到底是她奶奶曾经费尽心力才保全下来的,霍绣秀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霍家彻底消失。 地上就剩解雨辰带着黎蔟坎肩他们作为接应和后勤。 在无邪拎着黎蔟去忽悠的时候,凌越蹲在坑边看着其他人下去。 这时黑瞎子挪啊挪的,挪到凌越旁边,笑着跟她搭话:“看得出来,以后凌老板生了孩子也是需要保姆照顾孩子的,凌老板看看瞎子怎么样?” 凌越都不稀得多看他一眼,只是皱眉问:“你确定自己要下去?” 黑瞎子一愣。 不等他理解凌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凌越就拉上来一根没人的绳子。 一边将绳子往手臂上缠,一边说:“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如果你是怕洞里那些东西,就留在上面,无邪他们不至于非要你下去。” 从之前吃完饭一起来查看尸洞情况的时候,凌越就发现,黑瞎子似乎身体状态有些不对劲。 凌越确定他没有受伤,就只当他是害怕。 凌越从来没有觉得强者就应该什么都不害怕。 就像她自己,说不上害怕,但就是看见无脊椎虫类一扭一扭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身体的应激反应会让她要么失控要么爆发。 可偏偏黑瞎子一直嬉皮笑脸的,什么都没说。 凌越对此,也只能感慨一句:大概,这就是黑瞎子对无邪他们的感天动地兄弟情吧! 黑瞎子脸上的笑渐渐淡了,眼睛透过漆黑的镜片盯着凌越。 凌越却已经拽着绳子,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时无邪也回来了,扯了一根绳子上来,看见黑瞎子还蹲在那里没动,好奇道:“瞎子,你干什么呢?” 黑瞎子挑眉:“等你啊小三爷,瞎子可是收到了花儿好多小钱钱的。” 黑瞎子最喜欢解雨辰的一点就是,只要他足够胡搅蛮缠,花儿爷最后都会让他富一笔。 这次下养尸洞,黑瞎子也从解雨辰那里捞到了一大笔雇佣费,雇佣他保护无邪。 然而就算没有这笔雇佣费,黑瞎子就能眼睁睁看着无邪去死吗?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不过是有钱人跟穷朋友之间玩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无邪失笑,视线落在他后脖颈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养尸洞真的对你背后那东西没影响?” 很多年前,黑瞎子在京城帮霍家处理一桩离奇烧尸案的时候,因为背一具古尸而被“灵”缠上。 此后眼睛发生了异变,虽然让他获得了在黑暗中能视物的能力,但也给他带来了很多副作用。 背后灵甚至一直在试图抢夺他的身体,只是黑瞎子意志力坚定,始终没能让背后灵得逞。 但是每次遇到一些特殊场所,黑瞎子的背后灵都会出现躁动。 一开始无邪和解雨辰他们就没想让黑瞎子下去,只不过黑瞎子说没影响,他们也就信了。 这会儿黑瞎子还是说:“没事。” 两人也就不再啰嗦,各自拽着一根绳子下了洞。 有了打头阵的伙计,凌越他们下到养尸洞的洞底时,这里已经没有了满地乱爬的变异粽子。 以防万一,周围墙壁上还安装了很多个强光探照灯。 每个探照灯能持续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有变异粽子再冒头,就可以紧急打开一个探照灯,对其进行强光消灭。 这会儿就只用了一些普通的照明灯,对黑瞎子的眼睛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刺激。 下到洞底,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主楼垮下来的各种建筑废墟堆。 钢筋,铁器,碎裂的混凝土,都是需要小心的目标。 绕过这堆东西后,再从伙计已经提前打通的一条狭窄通道走进去。 几十米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圆拱顶大殿。 大殿墙壁上和圆拱顶上,都绘制着各种壁画。 大殿八个方位上各有一石像,石像正对着的中心点,则是又一个类似井口的向下洞口。 王胖子一看到这些壁画,就“哎哟”一声:“看图说话可是天真的拿手好戏,阿越妹子,你过来,咱一起听听天真怎么说。” 在查看壁画,努力想要从这些线条画风颇为抽象的壁画里提取线索的凌越一听。 回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无邪,什么话都没说,却是乖乖往王胖子那边走了过去。 第110章 解读壁画【礼物加更】 无邪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确实强大。 刚进来,被王胖子抓着看了看壁画,他就笃定道:“这些壁画都是从不同朝代的陵墓里仿来的,看颜料挥发的程度,大概是八十年前画的。” 张鈤山和黑瞎子也走了过来。 活了那么多年,在古董方面还有点文学修养的张鈤山看了看,说到:“这个笔触,我看着像是当时道上专门做仿古画的鬼手唠。” 他这么一说,黑瞎子也奇道:“怪不得那时候鬼手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道上都说他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被人剁了手丢海里喂鱼了。” 八十年前,那会儿还没建国呢。 王胖子和无邪都插不上话。 凌越就更别说了,她连一个月前的国家大事都不知道。 更别说道上的事了。 不过看凌越眼里满是疑惑的样子,无邪还是说了下这个鬼手唠是什么人。 无邪:“鬼手唠据说是当时道上非常有名的一个仿古画的高手,最绝的是他仿什么像什么,颇有几分原作的古韵,鉴定大师来了都没几个能鉴别出哪个是假的,哪个是真的。” 王胖子也说:“因为他这个人是个话唠,特别是喝醉之后,别人问什么他都说。有一次说漏了嘴,被骗的权贵知道后,直接在道上悬赏要剁了他的手,之后就再没了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被剁手喂鱼了,现在看来,是被汪家的人抓到这儿来!” 说着话,王胖子心思就动了起来:“天真,你说咱要是把这些壁画都抠下来,带出去,能卖多少钱啊?鬼手唠的仿画现在都能拍到好几百万了。” 这些壁画总比仿古画值钱吧?看这小人儿,衣服都没穿,可见年代都能追溯到远古时代了! 无邪白了他一眼:“知道古董为什么值钱吗?那是有人收藏,才值钱。没人收藏,你就算是恐龙时代的石头,你拿现在来卖,能值几个钱?” 要真值钱,大家也别干其他的了,就一天天的组队挖地心岩石层就够了! 王胖子拍着肚皮遗憾地叹气。 无邪也已经大概把壁画都看了一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这些壁画比较散乱,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和伏羲蛇尾交缠,代表的应该是繁衍部族。 这代表了一个部落的出现,让无邪在意的是,这个部落的中心点,是一块巨大的不知道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之后,这个部落里走出去一队小人,在跋山涉水过后,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不知是石头还是山的东西。 当看见一群小人不断往地下挖掘,被挖掘出来的巨石部分逐渐被雕琢出树的形状时,无邪就瞬间明白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陨石! 所以女娲伏羲的部落,本身就是被一大块陨石影响,出现了异变的人类或其他未知种族。 在发现陨石的作用后,他们派遣一队人马离开部落,去其他地方搜寻陨石。 最后,在秦岭那里,找到了另一块已经被掩埋的陨石。 开始挖掘后,他们把陨石雕琢成了青铜神树,这也是为什么青铜神树如此巨大,看起来根本不像人能铸造出来的。 并且,神树还有将人的意识物质化的神奇作用。 “……第二块巨大的陨石被找到后,女娲他们的手下留在了秦岭,铸造青铜神树后,在那里建立了古川蛇国,也就是后来史书上记载的厍国。” 王胖子听得啧啧称奇:“难道神话传说都是真的?那这陨石到底是打哪来的?都碎成那么多块了,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别是什么地府啊鬼啊神的,都跟陨石有关吧?” 这么一想,王胖子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要集体起立了。 张鈤山却说:“或许这才是神话传说的正确解析方向,人头蛇身,三头六臂,雷公嘴蝙蝠翅,额长第三只眼,很多厉害的神仙,似乎都有异于常人的法身。” 抛开已经被前人定论的神话传说,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这些存在,不就是妖魔鬼怪吗? 为何这样的形貌,会在古代被人称之为神? 第一部分壁画,记录的就是这么一段故事。 如果不是最后一幅壁画里那个青铜树的造型,让无邪他们和秦岭神树联系起来,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壁画也很难真正解读出来什么有用线索。 “第二部分,似乎是一个巨大陵墓的建造过程。”无邪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另一面墙壁上,几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这时,黑瞎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这里应该是元墓的风格,地点,大概在现在的蒙古无人区。” 凌越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对蒙古很熟悉,只是看壁画上一段简略的山峦地势的勾画,就能看出大概位置。 无邪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你们看,有个人在山上看山峦地势的走向,应该就是风水师在寻阴穴宝地。之后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大兴土木,建造陵寝。” 无邪说完,用手电筒的光在其中一幅壁画上打转,示意众人看:“建成之后,他们运送了大量的棺椁进去,棺椁的描绘很简略,但也能看得出来,都是不同朝代的风格。” 凌越皱眉:“所以这个陵墓,不是修给一个墓主人的?” 就像汪家建的这个养尸洞一样,把不同朝代的异变尸体放进去,为的是吸引某个神秘存在的到来? 以异变尸体为食的东西,和成神有关…… 凌越表示实在无法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就连这个世界的人在死人的墓里找长生这一点,她都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但这个世界似乎盗墓之风猖獗已久,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做推手,让其演变成这样的。 无邪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个墓有墓主。” 他伸手,指了一下某一处表示陵墓正在修建的场景壁画,“有主墓室,肯定就是墓主,但这个墓同样也给送进去的不同朝代的古尸安排了侧墓室。” 自己死了,还大费周章地挖来很多古尸给自己陪葬,此举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但联系到汪小媛说的,养尸洞是汪家人耗费两百多年,断断续续去探索蒙古某个陵墓后,回来才开始仿造的。 那两者的目的,应该有相同之处。 “这老银币,不会是拿这些古尸吸引什么能让他成神的东西吧?”王胖子骂道:“就跟古代皇帝修接引天上仙人下凡的各种高台楼阁一样。” 张鈤山眉头皱得更死了:“所以他们要吸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吃异变死尸,带人成神,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会不会是和青铜门后的东西有关? 以前他们还在张家的时候,张家的日常任务之一,就是去往各地处理异常事件,其中也包括发生了异变的死尸。 只是他们处理异变死尸,都是有专门的小队负责,具体如何处理的,张鈤山却是不知道了。 第111章 张鈤山失踪【礼物加更】 相比起前面两个部分的壁画,第三部分的壁画就有点残缺不全的古怪了。 虽然前面两部分的壁画内容也很少,但至少还能通过猜测联想,将之联系到一起,成为一个勉强算是完整的故事。 第三部分,就连一幅壁画都是好多部分拼凑而成的。 画的内容也是光怪陆离的。 便是无邪看了,也忍不住摇头:“三头六臂,人头蛇身,蚰蜒这些,倒还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但是这些扭曲的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物的图案,就实在看不懂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王胖子也戳着其中一团黑,疑惑地抠了抠:“这啥玩意儿,不上手摸,我还以为是磕掉了一块,跟长了黑斑似的。” 五人就对着剩下的壁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胖子就提议:“还是先往下再探谈吧,指不定汪家的宝贝就藏在那口井里面了呢!” 无邪也对此表示赞同。 之前那些汹涌而出的变异粽子都被伙计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奇怪黑水也大部分钻回了井里,剩下的都被强光照了个干净。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无邪跟黑瞎子打了声招呼,就扯开一根燃烧荧光棒丢了下去。 有之前那种变异粽子,就顺便清理掉。 主要还是为了看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说是井,其实洞口并不小,直径大概有三米。 等到最刺眼的瞬间过去后,五个人就探头往下看。 只见下面又是一个房间,房间的尽头是一道门。 “汪家是属耗子的吧,怎么这么深了还往下打洞?!”王胖子嘀咕。 张鈤山说:“走吧,我先下去探路。” 以往探路的工作都是黑瞎子做,不过今天他没吭声。张鈤山也没有必须让别人打头阵的习惯,抬头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回以微微颔首,他就撑着洞口,直接跳了下去。 高度不算多深,也就三四米的样子。 凌越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无邪终于发现了黑瞎子的不对劲,在他要跳下去的时候伸手抓住他,招呼胖子先拉绳:“一会儿上来的时候咱们俩还得用呢。” 其他人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他们俩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王胖子嘿嘿笑,也没多问无邪抓着人家黑爷想干啥,找了个石像把绳子一拴,麻溜地就先下去了。 等人走了,无邪才皱眉问黑眼镜:“你不对劲,怎么回事?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黑瞎子嘴角勾着笑,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看。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没什么,就是背后的东西闹腾得有点凶。” 无邪一听,立刻就要让他回去。 黑瞎子却摇头:“我有预感,这东西,害怕我下去。” 一开始那些变异粽子跑出来的时候,黑瞎子就感觉到背后灵蠢蠢欲动,似乎是想去啃两口。 特别是变异粽子被太阳晒成一滩黑水的时候。 但是等他下了养尸洞,背后灵却越发躁动。 并不是想吃的那种躁动,而是害怕,想要闹腾得让他赶紧离开。 所以黑瞎子被抠得眼珠子都要疼瞎了,还是决定跟下来。 在讨论的时候,凌越分享的汪小媛给出的线索时,曾说下面的东西,是汪家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 黑瞎子就琢磨着,是不是背后灵怕那玩意儿。 无邪思索片刻,迟疑地抬头看他:“如果情况变糟糕了,你一定要立刻说出来。” 等黑瞎子点头答应了,无邪才松开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井。 下面的房间似乎就是个单纯的“中转站”,没有任何装饰,墙壁光秃秃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道门。 张鈤山和王胖子已经走了进去,凌越留下来等无邪和黑瞎子。 看两人下来了,凌越看了一眼黑瞎子,确定人目前没问题,这才跟无邪说:“张老板在甬道里发现了几处机关,目前已经排除危险了。” 无邪点头:“我们也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分享自己的情况,心里没那么憋闷了,黑瞎子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顿时来了招猫逗狗的兴致:“凌老板怎么只跟小三爷说话,都不理瞎子的啊?” 凌越已经习惯了在他发癫说废话的时候把他当空气,转身进了甬道,心里猜测着里面到底有什么。 黑瞎子还想去招惹凌越,无邪赶紧阻拦:“还是别了吧,这里打起来不太好跑。” 被打的肯定是黑瞎子。 这里就是一条甬道,到时候黑瞎子挨打,连跑的地儿都没有。 黑瞎子一想也是,也就暂且老实了。 甬道有些长,三人还没走到尽头,就忽然听到王胖子一声国粹:“卧槽!” 似乎是看到什么非常震惊的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 等跑到甬道尽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自然洞穴突兀地闯入视野中,仿佛这里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 上面是悬挂的高低、长短、大小各有不同的山石笋,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密密麻麻千奇百怪。 有些看起来像倒挂的什么东西,有些看起来仿佛随时可能断掉坠下来,给你脑子开个瓢。 而下面,则是一圈一圈向下延展的石阶,照不到石阶尽头是什么。 凌越看了一圈,问王胖子:“张老板呢?” 还在为眼前这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地下自然洞穴而震惊的王胖子闻言,往旁边一晃手电筒:“这不就是……咦?人呢?!” 凌越等人一惊。 张鈤山不见了? 就在四人准备想办法找人的时候,右前方的远处忽然传来张鈤山的应和声:“我在这边!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们过来看看。” 凌越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过去看。 身边的无邪却疑惑道:“又找到一块青铜门?怎么回事?”青铜门什么时候这么好砸碎搬走了? 黑瞎子听到无邪的嘀咕,明显一愣,“什么青铜门?张会长说的不是那边发现了变异古尸吗?” 王胖子还以为他们俩在耍宝,无语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人家张会长明明说的是那边发现了汪家留下的东西好吗?要我说,肯定是汪家偷偷藏起来的宝贝,回头总部被攻陷了,他们好用这些宝藏东山再起……” 说着话,就迫不及待要过去见识一下汪家宝藏。 凌越和无邪不约而同一左一右抓住了王胖子的两条胳膊,黑瞎子也表情凝重起来。 “我来捋捋,”黑瞎子挡在三人前边儿,转头看着三人,说到:“刚才,凌老板问张会长去哪了,胖子说就在旁边。” 他看了看凌越和王胖子。 凌越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黑瞎子继续:“然后,我们发现他不见了,正准备找他,张会长就回了我们一句话。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他发现了几具变异古尸,让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黑瞎子看向无邪。 无邪接口:“我听到的是他说在那边发现了青铜门的一角,让我们过去看看。” 视线转向凌越,凌越说:“张老板说他在那边,并且发现了一个东西,让我们过去看看。” 最后剩下王胖子。 王胖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张鈤山只说了一句话,怎么他们四个人就听到四句话了? 也不敢乱开玩笑了,赶紧说:“我听到的是张会长说那边发现了几个箱子,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让我们过去看看。” 黑瞎子做出总结:“得,都是让我们过去看看,看来,这东西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无邪若有所思,“所以它发出了一道声音,传入我们耳朵里后,就会根据我们各自不同的想法,翻译成对应我们内心的话?” 凌越想的是在下面发现和青铜门、终极有关的线索,无邪一心想着刚被他炸掉的镇压养尸洞的青铜门一角。 黑瞎子想的是背后灵有关的事情,而背后灵就是因为他背过一具古尸。 至于王胖子,下来后就不止一次地念叨汪家宝藏。 想到这里,王胖子背后不禁生出一层冷汗:“要不是天真嘀咕一句,咱可不就要稀里糊涂地被那玩意儿引过去了?” 凌越生出担心:“张老板会不会……” 怎么说也是为了在前面给他们探路才莫名其妙失踪的。 第112章 石笋不是石笋【礼物加更】 无邪他们也担心张鈤山的安危。 忽然出现的这个不知名存在能发出这样奇怪的“说话声”,像他们现在四个人凑在一起还好说,只要对照一下,就能发现不对劲。 可如果张鈤山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被这东西用言语引诱了过去,是否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王胖子不耐烦动脑子,直接提议:“既然下面的东西都怕光,咱就先给它来几发照明弹,好叫它们开开眼!” 无邪觉得这个提议也行,只要张鈤山能看到闪光弹,就能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 黑瞎子查看了一下周围,确定目前没有什么担心会惊动的——除了躲在不远处还在假装张鈤山,在喊他们过去的不知名鬼东西。 然而王胖子都准备往天上打照明弹了,凌越却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异响,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上去看看。” 黑瞎子侧耳凝神听了下,没发现上面有什么动静啊。 眼睛里看到的也都正常。 不过凌越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无邪叮嘱她一句:“小心点。” 三人就站在原地,保持安静,看着凌越激发手镯里的雪丝,整个人轻飘飘毫无声响地就被雪丝拽着缓缓滑了上去。 王胖子还是第一次见,憋不住,凑到无邪耳边用气音说到:“阿越妹子这金镯子还能这么用啊?那线都细得看不清,还能拉上去一个人,阿越妹子多少斤啊?” 要不是隐约能听到“叮”的一声金属撞进石头里的声音,王胖子都差点以为凌越是直接凌空飞渡,就这么原地飞起来了。 无邪心说要是你知道她后腰还挂了个二百多斤的武器,你丫还不得吓傻。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说话,无邪就用手肘给王胖子肚子上来了一下,提醒他别说话。 黑瞎子看凌越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确定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凌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石笋林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某种不好的预感,凌越这次没有施展任何轻身功法。 而是完全靠雪丝回卷的机关力道,被它一点点“拽”上去的。 等到终于穿过一片石笋,来到声响的来源处附近,凌越试探着打开了手电筒的最低光挡,然后就被眼前看见的这一幕惊得心头一颤。 石笋林根本不是他们原先以为的那样,是洞穴里自然形成的钟乳石。 每一根石笋的根部,都有一个洞,洞里是不知为何,目前暂时处于休眠状态的被泥壳包裹住的状似蝙蝠的生物。 洞的下面是融化的蜡油在蜡烛上堆砌的那种特殊物质。 远看像是石笋,近看才发现这种物质形成的“钟乳石”非常酥脆,很多蜂巢似的孔,里面隐约还能看见有拇指粗细的白白胖胖的虫子身躯在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能出现在这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到刚才自己穿过的“石笋”里全都是这种虫子,凌越默默闭了下眼,强行按捺住头皮层受到剧烈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 她浅浅的做了几次呼吸,才重新睁开眼睛。 视线有意避开那些石笋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虫,循着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在诸多“石笋”根部的洞里,寻找刚才发出轻微细响的东西。 现在想想,刚才她听到的,应该是蝙蝠似的生物恰好动了动,把身上裹着的薄薄一层泥壳弄碎了一小块。 也是凑巧,但凡或早或晚一点,那时候她没有灌注内力于耳部听宫穴,刻意放大自己的耳力,去仔细捕捉周围的声响。 恐怕就会错过这点响动。 到时候,若是真让王胖子把照明弹打出来,惊动了石笋里的这些东西…… 凌越拒绝继续联想。 并庆幸自己在陌生环境中一向谨慎,准备上来的时候,雪丝的箭矢钉入点选在了没有石笋的岩体部分。 当时她担心的是石笋的坚固程度不可靠,现在再想,人果然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妙! 因为担心手电筒的光会惊醒这些东西,凌越不敢把手电光晃过去,只能把光按在掌心,借着黯淡的残光勉强搜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到了一个石笋根部的洞里,有个泥壳碎了二指宽,一指节长那么大一块面积,露出了自身幽绿色带着荧光的细小绒毛的“蝙蝠”。 泥壳似乎是它们的分泌物,同时也是让它们陷入沉睡的东西。 这只身上碎了一小块泥壳的“蝙蝠”明显没有其他同伴那样沉睡,而是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想把泥壳弄掉,还是再给自己补一点。 就在凌越猜测的时候,那个荔枝大小的洞里忽然又动了动,幽绿色的荧光细绒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金色眼睛。 那只眼睛在看见凌越的时候,明显也吓了一跳,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竖起来的黑线。 紧接着,眼睛里就露出垂涎的恶意。 凌越心道不好! 抢先一转手腕,一枚带着剧毒的牛毛针瞬间朝这只眼睛弹射而去! 同时,也在迅速思索如果毒针不能瞬间弄死它,让它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石笋里的东西,自己要如何应对! 好在这一次凌越的好运气似乎又回来了。 那只眼睛被毒针穿透,转瞬就化作死亡的灰色。 凌越等了一会儿,确定它没有再动弹了。 想了想,她右手拽住雪丝,稳定身形,伸出有全指手套包裹保护的左手,小心翼翼将其从不大的洞里轻轻拽了出来。 等掏出来了,石笋也没有被碰掉,凌越方才松了口气。 不敢再多停留,缓缓放长雪丝,自己慢慢退出了石笋群。 脱离石笋群后,凌越本想收了雪丝直接跳下去。 可临时想到手里捏着的“蝙蝠”,到底还是选择了继续滑下去,直到人站在地上了,才反手收了雪丝。 且说凌越的身影消失在石笋群里后,无邪他们三个就在下面等了又等,却久久等不到任何动静。 似乎是一直没能等到无邪他们过去,远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三人又听到了不同的内容,甚至连说话的人都各有不同。 王胖子率先道:“我怎么听到小哥的声音了?” 无邪一愣:“我听到的是凌越的说话声。” 黑瞎子咧嘴一笑:“那还是瞎子我赢了,我听到我额吉在喊我。” 王胖子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回事?你们听到的都是女的,怎么就我听到的是男的?这玩意儿还搞歧视?”怎么着,也该给他来一句云彩的声音,是吧? 三人又交流了一下听到的具体内容。 王胖子听到的是小哥说他饿了,让胖子给送点吃的过去:“这糟心玩意儿,想让我送的不是吃的,是送我过去给它吃吧!” 他说完,又问无邪:“你听到阿越妹子跟你说什么了?” 无邪没回答,反而问黑瞎子:“你听到什么了?” 黑瞎子嘴角的笑有点冷:“我额吉问我,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媳妇儿。” 王胖子噗嗤,憋不住笑了:“哎呀我去,这玩意儿还帮你额吉催婚呢!” 黑瞎子无奈耸肩,却不忘刚才无邪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故意问:“小三爷,你还没说凌老板跟你说什么呢。” 王胖子也反应过来,深觉其中有诈,搭着无邪的肩膀对他“虎视眈眈”。 一副无邪不说,就要收拾他的架势。 黑瞎子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无邪支支吾吾:“什么叫凌越跟我说什么了,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不过那道声音好像一直都没动,你们有没有发现?难道它是被固定在那里,动不了?” 黑瞎子“哼哼”两声:“小三爷,你这个话题,转移得简直不要太生硬哦~” 王胖子开始胡猜:“难道是阿越妹子喊你过去帮她搓澡?” 无邪都无语了,“胖子你想挨打,可别连累我!” 你敢不敢在凌越面前说这话?就看你怕不怕挨揍了。 因为凌越一直没动静,三人说了会儿话,也开始担心起来。 再加上那玩意儿一直不停地想引诱他们过去,王胖子听得不耐烦,就提议:“要不然我和黑爷就过去看看,那玩意儿动不了,只要我们注意点,肯定不至于被它吃了。天真,你就在这里等阿越妹子,我们也刚好在周围探探情况。”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发生别的情况,现在凌越上去了半天都没动静,张鈤山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三个人其实心里都有些压抑不住的焦躁。 王胖子说了几句,三人一商量,就暂且如此分头行动了。 到最后,无邪都没说,自己听见的其实是凌越喊他过去奶孩子。 等王胖子和黑瞎子都走了,无邪一个人留在原地再想这事儿,都觉得忒无语了。 那玩意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凌越的声音给他说这种话? 坚决忘记之前分析出来的听者心里想什么,就会听成什么内容的事! 第113章 错乱的时间?【礼物加更】 等凌越站定,收了雪丝,才发现这里只有无邪一个人。 她奇怪道:“王老板和黑眼镜呢?” 无邪迎了过去,“他们去查看之前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上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发现吗?” 凌越点头,动作小心地展开手指,露出自己掌心握着的东西,“上面的石笋根本不是钟乳石,根部都是一个个荔枝大小的洞,洞里有泥壳裹着的这种东西。我之前恰好听到这只碰碎了身上的泥壳,在上面发现它的时候,它也发现了我。” 无邪想伸手去碰,被凌越挡了一下,然后用手电筒照在这玩意儿身上,提醒无邪:“你看它身上的绒毛。” 上面有飞蛾翅膀上那种鳞粉,被光一照,就闪烁着细碎的光。 看起来挺好看的。 然而越好看的东西,越可能有毒。 无邪让凌越把它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抽了匕首拨弄着翻看。 一边对照着自己见过的相关记录,最终无邪不太肯定地说:“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菊头蝠,有一对在蝙蝠界里比较少见的大耳朵。但这只又生了满口獠牙,身上的细绒毛也是幽绿色,还带鳞粉。” 凌越问:“你说的那种蝙蝠,有毒?” 无邪点头:“菊头蝠通常会携带一种叫sars-cov的病毒,可能引发严重的急性呼吸综合征。现在也没办法试试它有没有毒。” 但以如此诡异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它是危险生物了。 无邪有点好奇,抬头看凌越:“你是怎么弄死它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既然现在研究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凌越也对这只蝙蝠没了兴趣,随口答到:“用毒。” 无邪就突然想到那个问题,用毒蛇的毒能不能毒死毒蛇。 悄悄把跑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无邪也站起身,“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胖子他们怎么样了,说不定瞎子能认识这玩意儿。” 两人便打着手电筒,往黑瞎子和王胖子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知道头顶上的石笋里全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无邪和凌越自然不会高声吆喝,也不敢把手电光打得太亮眼。 循着大概的方向走了好一阵,凌越忽然站住脚:“我们走了多久了?” 无邪心里也已经泛起了嘀咕,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的参照物,确定他们确实一直在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了。” 凌越往旁边向下的台阶照:“按照我们的脚程,走了这么久,应该不至于还没到吧,而且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是啊,”无邪皱眉:“按照胖子的性子,就算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就胖子那性格,一旦在墓里待着许久都没制造出动静,那必然就是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开始仔细观察地面,看有没有什么阵法机关。 却在此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伴随着张鈤山惊讶的询问:“无邪,凌越,你们怎么走到前面来了?” 这次是张鈤山本人! 绝对不是那道奇怪的声音! 凌越和无邪豁然转身,正对上张鈤山打着手电筒走过来。 三人碰面后,顿时面面相觑。 同时,眼神里还带着对彼此的怀疑。 无邪率先说到:“张副官,你怎么从入口方向过来?之前你跟胖子先进了这个洞穴,胖子说你在他旁边,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张鈤山也奇道:“我确实和胖子先进来,但是他惊叹的时候往旁边走了几步,我看他在那里等你们,就准备先绕着这些台阶转一圈,查看一下情况。” 然后才转到一半,就突然看见前面有两道打着手电筒的身影。 当时就把张鈤山给惊了一下,放轻了脚步上前探查,却不想走近了发现两人竟是无邪和凌越。 凌越看着张鈤山,忽然伸手,一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来。 张鈤山始终怀疑自己遇到的这两人不是无邪和凌越本人,自然始终存着提防。 因此在凌越忽然发难的瞬间,张鈤山一个抬手格挡,右手呈爪状攻向凌越的脸,想要看看她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无邪就觉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旁边两人就打起来了。 他也反应过来,两人是在彼此试探。 虽然有点担心凌越,但也相信如果张鈤山是真的,下手应该有分寸。 果然,两人过了十几招,就默契地停了手。 张鈤山甚至还笑道:“我就知道,你那一巴掌早就想扇我了。” 凌越无情的“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张老板,你想多了。” 这就算是最终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所以我们的时间,是错乱的。”无邪思索,“现在我担心,胖子和瞎子一直没声儿,是不是也陷入了某一段错乱的时间里?” 凌越就感觉下个养尸洞而已,本以为顶多就是遇到些恶心的危险的鬼东西,现在居然连时间都对不上了。 若是有汪家人这时候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凌越真的很想给这人一巴掌。 连时间都可以人为改变、控制,那汪家还搞个屁的养尸洞啊! 连什么掌控人类命运的计算机系统都不用玩了,因为能掌控时间的存在,就已经是神了! 现在没办法,三个人只能继续顺着台阶最上面一层,开始围绕着转圈,看把张鈤山剩下的半圈走完,会发生什么。 路上,凌越想起来,问张鈤山:“你进来后,有没有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张鈤山疑惑。 无邪就把之前他们遇到的事都详略得当地快速说了一遍。 张鈤山摇头:“没有,在我的记忆里,我进来也没多久,前后大概十几分钟。” 又问了无邪,凌越从石笋里带下来的酷似菊头蝠的东西长什么样。 听完后,张鈤山思索半晌,说到:“这种生物,我好像在一本地理杂志上看到过,它们的习性有点类似蛇,名唤蛇蝠,喜欢在泥蜂附近挖洞筑巢。泥蜂会衔来泥巴,和唾液混合起来用以筑巢,等到巢穴筑得差不多了,蛇蝠就会钻进去把泥蜂的幼虫都吃掉,再用自己的口水重新把蜂巢弄成自己的洞。” 不过这里的生物,肯定都是经过异变的:“不过蛇蝠的绒毛是泥褐色的,也只以小型昆虫作为食物,肯定和你们发现的那两种有区别。” 但至少也能大概推测出来,绿毛蛇蝠和白胖的虫子,应该就是异变过的蛇蝠和还未孵化的泥蜂幼虫。 三人就这样把剩下的半圈都走完了,依旧没有发现王胖子和黑瞎子的踪影。 但无邪往入口处的甬道一个扫视,忽然低声道:“有人?!” 第114章 我成文盲了? 无邪说的“有人”只能算对了一半。 因为出现的这几个人,他们是死人。 还都是汪家人。 为什么判定他们是汪家人,也不是看他们的衣服装备,而是无邪从其中一个人身上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当时凌越就脑袋挂满了问号,心说谁出门还要带个笔记本啊。 准备随时随地写一篇见闻杂记,立誓以后要专门着书立说,记录自己挖坟掘墓的一生吗? 反正不管凌越如何腹诽问号脸,这本笔记就是如此这般的出现在死尸怀里了。 无邪和张鈤山却对此见怪不怪,很自然地看起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凌越见状,也只好当这是他们这个世界,亦或是他们这条道上的风气旧俗,也挨着无邪的另一边,探头跟着看起了笔记本。 可惜上面都是一串连在一起的鬼画符。 凌越定睛细看,连脑子里的各种女真文蒙古文月氏文东巴文都翻出来对照了一番。 很好,不认识。 看了一会儿就深感眼睛和脑子都开始痛了。 无法,只好用下巴磕了下无邪的肩膀,轻声提醒:“无邪,你念一下内容。” 只要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就不用为自己的文盲感到尴尬了。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盯着纸面上的鬼画符。 大概是被她的忽然出声惊了一下,张鈤山和无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个人为了看一个笔记本,脑袋都靠得比较近,大概就是围绕着无邪,站了个小小的三分之二圆弧。 张鈤山和凌越虽然分属无邪的左右两边,却因为距离颇近。 这么一抬头,凌越视线仿佛盯死在纸面上,依旧能感受到他们俩的动作。 凌越:“…… ” 看什么看,没见过文盲吗?! 少见多怪! 实则张鈤山和无邪之所以看她,并不是凌越腹诽的原因,而是她对无邪做的那个颇为亲昵的动作。 不过凌越自己都没注意,张鈤山不好出声提醒,无邪更是不好意思戳破。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无邪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笔记本上的内容。 笔记本上是用英文记录的,念英语太奇怪了,无邪就干脆直接翻译了。 “2009年8月12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正式加入秘密小队,这是汪家最神秘的小队,只有首领知道我们的存在。 询问过小队长后,我决定开始尽量记录我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这个习惯,听说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尝试保持过,不过目前还能坚持下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疑惑,询问队友,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提,对我的记录也持冷漠无视的态度。 真奇怪。” “2009年8月13日,星期四,天气,阴。 我今天就要开始跟着小队出发,去执行独属于这支小队的秘密任务。 现在其实已经不算13日了,而是14日的凌晨三点,回想起今天我看到的一切,我有点睡不着。 对于经历了种种任务,才从汪家人里脱颖而出的我,居然会失眠,我不知道我今天写下的文字,是否会违反家族规则,不过小队长没有阻止,想来是没问题的。 …… ” 下面刚要进入主题,却忽然被人撕掉了半截纸,以至于第二面的记录内容,也缺少了一大半。 “2009年8月(划掉)14(划掉)15日,星期六,天气,雨。 任务还算顺利,我们在损失了两名队员后,顺利带出了六具变异尸体,小队长检查后,说这六具尸体都符合要求,可以全部带回去。 大家看起来都松了口气,完全不在意损失的两名队员。 在离开的时候,有队友低声遗憾地说,可惜没有把两人的尸首带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遗憾不能为两名队友收尸,没想到这人又说,带回去的话,刚好可以用来喂尸洞里的那群东西。 那群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尸体去喂养?我又想起来,我们找这些变异尸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队长看到我写的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告诉我,这是为了献祭给伟大的神明。 我有些疑惑,我们…………神明吗?” …… 之后的就是连同前面那半页内容,全都被撕掉的空白。 无邪的声音在这片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其实挺好听的。 低沉,温润,清朗,咬字吐音间,还带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一听就是文化人。 听说还考上了特别难考的大学,在他们盗墓圈也算是高知人才。 这可真就贴合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盗墓贼的贼。 凌越听着听着,忽然转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 等无邪念记事本内容的声音忽然停顿,才回过神来,去看记事本上的内容。 凌越以为他停顿,是因为又遇到内容中断的地方了。 不过并不是。 大概是他念累了,暂时休息一下吧。 整个记事本并不厚,也不大,是方便随身携带的那种巴掌大的记事本。 里面写了内容的纸页只有十来张,除了最开始的四张纸,后面的时间跳跃幅度就越来越大了。 仿佛是记事本的主人才刚下定决心好好记录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没过几天,就开始懈怠,不,或许是遗忘了。 他在遗忘自己的曾经。 “2012年3月16日……” 他不再详细地记录星期几,天气如何。 内容也只有一小段。 “今天没有找到变异尸体,它很饿,明天必须有所收获。” “2013年1月26日。 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真奇怪,它是什么时候被人放到我包里的? 笔迹还很熟悉,是有人在模仿我几年前的笔迹吗?我询问了队员,队员们都没有回答我。 笔记本的主人,请停止你的恶作剧,否则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读到这里,无邪疑惑道:“笔记本在他的包里,他之前将近一年都没发现吗?” 张鈤山摇头:“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汪家的精英,不可能出现这种错漏。”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外行走,和这支小队一起,为汪家搜罗大量的变异尸体。 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整理查看自己的随身背包的频率,比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的人多多了。 除非在某种情况下,这个人的眼睛遭受了蒙蔽,或者干脆就是他这个人的意识处于蒙昧状态。 很快,无邪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时候,笔记本主人直接没有按照日记的格式写,而是开头就写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字迹越发凌乱,还显得有气无力。 这一段用的是华文,虽然缺胳膊少腿,但拼拼凑凑,凌越还是看懂了大概内容。 “2014年1月18日。 我们已经困在这一天很久很久了,联系不到外面的人,六名队员接连消失,或许他们已经被它吃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张鈤山查看了一下其他几具尸体,刚好是六个。 凌越奇道:“他说他的六个队员消失了,可他们明明就躺在他旁边。” 无邪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时间错乱,而是我们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张鈤山沉吟:“如果单单是感知出现了问题,那是不是说我们看不到胖子和黑眼镜,但可以触碰到他们?” 这好像有点悬乎。 不过总比时间错乱来得更科学。 凌越却质疑道:“可是如果能碰到彼此,那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死在了这个甬道入口,却一直没有碰见彼此?” 张鈤山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永远也触碰不到彼此?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定了自己是被困在了同一天?” 无邪若有所思:“我曾看见过一篇文章,说我们人类是没有具体的感知时间的器官的。而我们之所以能对时间拥有感知,一个是借助心灵的体味,也就是俗称的自我意识。二是借助空间的变化,也就是太阳的转动,时钟的走动,等等。爱因斯坦曾说,时间和空间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相对存在的。” 真古人·凌越努力理解他说的这段话:所以出问题的到底是他们的意识还是这个空间? 应该是意识吧。 毕竟汪家专门负责搜寻异变尸体带进来的小队都被困死在了这里,汪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建的养尸洞把自己人都弄死了。 就在凌越独自头脑风暴的时候,无邪忽然问凌越:“你之前说你或许可以骗过测谎仪,看起来你也确实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再尝试一下吗?” 张鈤山一听,大概猜到了无邪的意思,也转眸看向凌越。 第115章 脑子被脑子欺骗了 无邪提出让她再尝试一下骗过测谎仪的方式时,凌越也明白他的想法。 他认为,他们现在受到影响的是自我意识。 也就是俗称的脑子被脑子欺骗了。 “行,”凌越原地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把后腰的墨竹也抽出来。 不用凌越说,张鈤山就伸手接了过去。 无邪瞅了瞅墨竹,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力,没说什么。 默默蹲在旁边,看着她:“这也是一门特殊功法吗?” 张鈤山也竖着耳朵听着。 凌越摇头。 无邪继续问:“那是必须打坐才能运功吗?” 凌越瞅他:“你怎么忽然问题这么多了?” 以前那深沉阴郁疑神疑鬼的死德行呢? 无邪也反应过来,那他不是好奇内力究竟是怎么在体内运转的嘛,老早就好奇了。 只是之前一心惦记着计划的推动和发展,现在一桩心事彻底了结了,就剩这点扫尾工作。 等一切结束后,他就可以去接小哥了。 一时心情放松,压抑已久的好奇心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当然,其中也必然有凌越对他表现出来的亲近,给无邪壮了胆。 凌越倒也不是不能说,就是觉得他性格有所变化,“这不算打坐,就是坐着,免得忽然收束了内力,身体一时适应不了。” 有内力的人,身体里时刻充盈着内劲。 忽然失去内力,别说骨肉筋脉了,就连五脏六腑的跳动和运转,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 比如心脏跳动的力度和频率会更重更快,比如呼吸的节奏会更沉浊急促。 这些改变,也会让大脑出现供血变化引起的短暂昏沉眩晕。 无邪皱眉:“会对身体产生伤害吗?” 他让凌越一试,也是想着更便捷。 如果这种便捷是以伤害她身体为代价,无邪自然要想别的办法去尝试破开目前的困境。 张鈤山也说到,“我们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比起脱困,同伴更关心自己的安危,这一点自然令人心情轻松。 凌越笑了笑:“不至于,只是一会儿要是有打架的事,可能还要麻烦张老板了。” 转眼对上无邪仿佛在说“那我呢?”的眼神,凌越顿了顿,说:“你就待一边儿吧。” 无邪脸上一怔。 张鈤山嘴角微翘。 也就是闲话了两句,之后二人就不再打扰凌越。 平日不练功时,内力依旧会以一定的规律和速度,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中以周天之势自行运转。 循环往复,犹如江湖河流,汇聚在丹田之处,又继续流转。 之前凌越大概询问过无邪,测谎仪是以什么原理测试人是否撒谎的。 而后她就尝试,将头部的某一片区域各大小穴位,以内力封锁起来。 但又因内力有后续充盈流转,过于充足的缘故,需要凌越时刻注意控制封锁头部大小穴位的内力。 长时间维持下来,实属艰难。 毕竟头部本就是个穴位禁忌区,一招不慎,就可能自己把自己弄死。 因此凌越才有了封锁这片区域的穴位后,就把内力全部收束至丹田,暂且断了全身的内力循环游走。 换句话说,就是把脑子涉及认知、记忆那一片封锁后,她就成了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来汪家总部的时候,没有想办法把墨竹也带上的原因。 因为那时候的她,大概率也扛不动墨竹。 无邪一直在关注凌越的脸色,看见她脸色忽的一白,皱着眉似是忍耐着不适,心里也绷紧了,暗自懊恼自己不该提出这个办法。 张鈤山也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关注凌越的情况。 等凌越睁开眼,撑着墙要站起来时,无邪和张鈤山都不约而同伸手扶她。 两人隔着凌越对视了一眼,都没说什么,只是把凌越扶起来。 凌越没有注意两人的动静,只把二人当成临时拐杖。 等站稳了,适应了目前的状况,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环顾四周,皱眉疑惑道:“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无邪说:“我们再去围着台阶走一圈。” 三人就离开甬道入口,再次进入山腹洞穴。 等到走了一半,凌越忽然抓住无邪的手,引着他的手去触摸一片光滑的山壁:“你能摸到的是什么?” 无邪一惊,仔细摸索一番,“不是石壁吗?很光滑,带着点潮湿。” 用手电筒照出来的,确实是这样的石壁。 张鈤山见状,也伸手去摸,确实是这个触感:“难道我们摸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凌越关了自己手里的手电筒,揣兜里,然后一左一右抓住二人的手腕。 想了想,这样似乎还是不够保险。 她现在暂时不好动用内力,二人虽然不胖,但到底是男子,手腕的骨骼并不算细。 凌越无法保证待会儿遇到突发情况,自己能死死抓住两人的手腕。 于是便将手下滑,到了彼此掌心处,再将手指插入他们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这样应该能抓紧了。 “跟着我走,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凌越提醒了一句,不等无邪和张鈤山说什么,就已经带着两人迎着墙壁走了进去。 她这一句叮嘱完全就是白费。 因为不管是无邪,还是张鈤山,在这短暂的几秒时间内,都在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十指紧扣而失神。 失神状态下,脑子里哪还顾得想什么。 两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凌越拉着狠狠地撞进了“墙壁”里。 等二人反应过来时,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另一个山腹洞穴了。 无邪惊奇道:“这里怎么跟之前我们进来的那个山洞一样?”头顶的石笋,看不见尽头的不断向下延伸的台阶。 不远处的地上,甚至还有凌越之前从上面带下来的那只蛇蝠的尸体。 张鈤山皱眉思索:“难道,这里才是我们最初进来的地方?” 凌越摇头:“不确定,我们再往前走走。” 之前三人就是围着台阶边沿走到了1\/2的位置,凌越发现了一处岔路口,带着两人“撞墙”走进来后,又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山洞。 无邪若有所思,同时跟着凌越继续往前走。 在走到又1\/2的时候,凌越说:“刚才的位置,又有一个岔路口,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张鈤山沉吟:“我好像知道这里是什么原理了,或许,汪家在修建这里的时候,就在一定程度上模仿了张家古楼的一些机关设计。” 用张家古楼的机关设计来建自己的养尸洞,要知道张家古楼本身就是张家人死后入殓的地方。 哪怕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张家,现在站在这里,知道了汪家的行为,依旧把张鈤山恶心到了。 听他这样说,无邪也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是八环阵?一共有八个圆环建筑环环相扣,每一个圆环内的一切都是相似的。” 张鈤山瞅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也不知道这一秒他想了些什么。 凌越的关注点却是:“所以,汪家的养尸洞在地下占据的面积,几乎要等同于地面的总部了?” 怪不得汪小媛说这是汪家的第二成神计划,论规模,比作为入口的运算部门大了不知多少倍。 显然无邪也想到了这一点,暗自感慨。 这个养尸洞的修建,其中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恐怕和当年汪家不知用什么方法取走了一块青铜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差无几。 既然知道了这个机关的原理和构架,又有凌越作为眼睛,三人很快就找到了规律。 在数次或顺时针进入1\/2处岔路口,或逆时针进入1\/2处岔路口。 期间,在凌越的询问下,无邪也大致解释了一下这样的阵法机关,是如何模糊一个人对时间的认知,以及为何脑子会受到欺骗。 凌越听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有些能理解,有些不能理解的,就以速记之法先记着。 大概总结起来,就是磁场和环境重复循环给人造成的心理暗示。 “人的大脑是最神秘的,有科学家甚至认为,人的认知具有神秘的力量,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无邪如此说。 至于为什么无邪他们看到的是岩壁,摸到的也是。 甚至在想着它是岩壁,再被凌越带着穿过去时,身体还会出现撞到墙上无法通过的阻碍感。 这就是意识对人产生的“物质化”作用。 说完这句话后,无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陷入了某种怀疑和沉默中。 凌越也就不再打扰他的思考,专心带路。 三人如此兜兜转转数次后,终于来到了八环阵的中心位置。 这里终于不再是和之前的洞穴一样的布置了。 虽然中间依旧有一个向下延伸的台阶,但头顶不再是稍微想一想就能炸了凌越神经的蛇蝠和变异泥蜂幼虫巢穴,而是一片倒悬着的用琥珀封住的汪家人尸体。 ——虽然还是没好到哪里去,但对凌越来说,只要不是虫,尸林也行。 第116章 怪物在唠嗑【礼物加更】 说是尸林,其实数量不算多,打眼看去,约莫也就挂了几十具尸体。 每具尸体不论男女,全都裸露着上半身,双手交叠在胸前。 面容安详,背后巴掌大的火红凤凰纹身全部显露了出来。 无邪从奇怪的沉默中恢复过来,见状疑惑:“纹身遇热才会显现,这些尸体难道一直保持着一定的高温?” 可众所周知,尸体需要保持一定的低温,才能有效防止腐烂。 这岂不是互相矛盾了? 张鈤山目光在那些包裹尸体的琥珀上打了个转,皱眉:“这些琥珀,是不是也跟张家古楼里的一样?” 无邪当然还记得小哥在张家古楼里遭遇的琥珀封尸,想到汪家连八环阵都抄过来了,张家古楼怕是被他们探索了不知多少回。 无邪也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句“学人精”。 现在八环阵他们都走遍了,也没碰见当时说去查看“奇怪声音”的黑瞎子和王胖子。 在围着台阶最上层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机关后,无邪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台阶之下始终没有去查看过的领域。 “走吧,再不快点找到他们,我都怀疑他们要直接炸了这里了。”无邪显然对王胖子的性子十分了解,遇事不决就先炸。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无邪就怕王胖子一炸,直接把之前八环阵里的八个洞穴石笋里的东西都惊动。 想到凌越每次对那些虫子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无邪总觉得要是胖子真炸了虫子老巢,凌越得把胖子也给炸了。 该说不说,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凌越他们才刚下台阶下到一半,就忽然看见下面有荧光棒晃来晃去,伴随着一个点燃的炸药甩过来的,是王胖子熟悉的大嗓门儿:“我去nm的!” 张鈤山一惊,一个跳跃回旋踢,瞬间将炸药踢飞了出去。 炸药包在空中就轰然炸开! 无邪下意识扑倒凌越,捂住她的耳朵将她护在身下,背后一股滚烫的冲击波让他喉头涌起一股铁锈味。 无邪强行咽了下去,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回头去看下面到底什么情况。 这会儿张鈤山已经抢先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去,三两下就把还要反抗的王胖子膝盖顶着后腰,一手掐住后脖颈,直接给摁在了地上。 王胖子还在那里支哇乱叫:“给胖爷一个机会,我要跟你们这群怪物同归于尽!” 凌越看无邪嘴角淌出血丝,知道他是受了内伤,抬手在他胸口几处穴位揉按了一阵。 无邪感觉窒闷的心口顿时舒缓了不少,他揉着凌越的耳朵,问她:“你没事吧?” 现在凌越还处于没有内力的状态,无邪担心她受了伤。 凌越摇摇头,把他几乎捧住自己半个脑袋的双手抓了下来,又在他耳朵附近的几处按了几下。 无邪嗡鸣的耳朵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这时凌越才说:“没事。” 她不想像他一样扯着嗓子喊话。 无邪哪知道她这点心思,左右看了看,让凌越不用再收束内力:“进来了这么久也没出现问题,这里作为汪家陈尸的地方,应该不会再有那种磁场作祟了。” 没了内力,无邪总觉得她会随时遇到危险。 实际上单凭外家功夫,此时的凌越也能吊打几个黑瞎子。 不过习惯了有内力,突然没了,确实有些不习惯。 就像刚才,突发状况时,凌越下意识调动内力,却摸了个空。 这才慢了半拍,被无邪护在了身下。 两人说话的功夫,张鈤山已经用手电筒朝上面打了信号。 示意下面有情况,催促他们快点下去。 两人也不耽误,立刻跑了下去。 看到王胖子被摁着,还在那里奋力挣扎,无邪一看就明白了:“看来他眼中的我们,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 怪不得他们三个刚冒头,这厮就一包炸药喂了过来。 幸好张鈤山反应快,要不然,今儿个还真叫王胖子炸个外焦里嫩。 无邪蹲下,使劲拍王胖子的脸:“胖子,快醒醒!我是无邪!” 王胖子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都红了,挣扎得更厉害:“天真!天真你被它们吃了?皮都被套上了!啊——!我要给你报仇!” 整得无邪又感动又好笑。 眼看王胖子的手都要在地上抓出血了,无邪赶紧把他两只手死死按住,琢磨起要怎么向王胖子证明,他眼里的怪物就是自己本人。 凌越却走上来,拍了拍张鈤山的手臂。 张鈤山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就松开了王胖子。 或许是真的以为自己兄弟被怪物害死了,王胖子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无邪一个人根本按不住。 几乎是张鈤山一松手,王胖子就挣脱了无邪的控制。 一个泥鳅打滚,滚出去好几米远,然后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反手就去掏他包里的炸药。 然而不等他摸到书包,凌越就眼疾手快,直接将他以单膝跪地反手掏包的姿势点在了那里。 浑身忽然不能动了。 这一点似乎超出了王胖子潜意识里对眼前这群“怪物”的认知,他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又满怀期待地朝周围扫了一眼,试探道:“阿越妹子?” 凌越察觉到他似乎看不见自己,试着走动了几步。 果然,王胖子的视线里,没有自己的身影。 连无邪把脸都怼他面前了,王胖子都把他认成了穿无邪皮的怪物。 面对张鈤山,王胖子似乎也把他当成怪物了。 凌越想了想,又试着抬手,在王胖子肩膀上拍了拍。 王胖子虽然被定住,但还是被吓得瞳孔地震,喊了声“哎呀妈呀!” 凌越忍不住笑了:“还非得碰到他,他才能看见我们。” 张鈤山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这样。” “但我们之前刚出现,他又发现了我们,看来具体什么情况,还得让他恢复正常了问一问才能确定。”无邪开始琢磨怎么把人弄正常。 刚才无邪把王胖子的脸都拍成猴屁股了也没让他恢复正常,可见普通的疼痛是不行的。 倒是凌越的点穴功夫,似乎因为超出了王胖子脑子里对“怪物”的认知,让他发现了端倪。 无邪思索,他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一点上想办法。 冷不丁看见一群怪物在自己面前站着不动,显然王胖子也终于发现了不太对劲,眼珠子转来转去。 嘴巴里还嘀咕到:“这群怪物咋还唠上嗑了?” 第117章 黑瞎子和青铜棺【礼物加更】 唠嗑的怪物·凌最终用手镯里唯一一根无毒的牛毛针,给王胖子脑袋上来了几针,王胖子才终于看见了他们仨的真面目。 王胖子兴奋不已,捏着无邪的脸就是一顿乱扯:“哎呀哎呀哎呀,天真你看看你,长得多俊啊!可比刚才那青面獠牙的怪物好看多了!” 无邪没好气地拍开他那对厚实的熊掌:“别闹!赶紧说说当时你和瞎子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胖子美滋滋地又是看看无邪,又是看看凌越,再瞅瞅张鈤山。 仿佛多看几眼他们三个人的脸,就能洗一洗自己被怪物荼毒至深的眼睛。 王胖子也说起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两人顺着怪声走过去后,因为想着不能误打误撞进入了怪声可以攻击的范围,两人非常小心。 就这么小心着,小心着,黑瞎子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 贴着石壁谨慎前行的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滚进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里。 “那通道,就跟专门用来送货的一样,滑溜得很,还有油!胖爷我手掌脚掌都要摩擦出火星子了,都没能停住。” 王胖子感慨:“然后我和黑爷就一滑到底,睁眼开就在这下面了。” 无邪和凌越对视一眼,张鈤山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三人都想到,那条通道大概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无邪没好跟王胖子直说他和黑瞎子滑的那个,可能是汪家专门用来运送变异尸体的通道,就转移话题问黑瞎子人现在在哪。 说起黑瞎子,王胖子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下来后,一开始我和黑爷还在周围打着手电筒找出去的路呢,结果刚没过多久,黑爷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台阶下面跑。” “然后就像是对这里特别熟悉一样,打开了一个机关,露出一个装满黑水的小池子就跳了下去!拦都拦不住!” “再然后水池里就不断爬出之前咱们在外面看见的那种变异粽子,逮着胖爷我就使劲啃!” 无邪当即想到黑瞎子身上进来时就有所异动的背后灵,低声道:“糟了,怕不是他背上那玩意儿搞的鬼!” 张鈤山和王胖子都知道黑瞎子身上的背后灵,只有凌越不知道,不过一听也知道黑瞎子现在大概是有危险了。 几人再也站不住脚,打着手电筒就来到王胖子说的黑瞎子打开机关的附近。 很快,无邪就摸到了机关,拉动拉环,中间一口装满黑水的小池子就露了出来。 一打开,黑水就开始生出波澜,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王胖子赶紧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那些怪物就是这样爬上来的!要不是盖子又自动盖上了,怕不是这儿得堆满怪物!” 可无邪却想到之前王胖子是在虚空索敌,或许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从黑水里爬出来的怪物! 然而,现在这些黑水明显是有东西要爬出来了。 难道他们几个人现在又中招了?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凌越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轻声道:“我先试试。” 知道她要试什么的无邪赶紧将她扶住。 再次收束内力的凌越重新抬眸,看向黑水池,果然看见了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这就不太妙了。 因为这代表着凌越或许要全程保持收束内力的状态,才能及时察觉似乎无处不在的“欺骗”。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凌越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三人:“就是普通的水,没有动静。” 她又学王胖子之前那样,从包里掏出一根照明棒,拔开引线,丢进了水池中。 水池并不大,正方形,边长约一米。 照明棒沉下去后,很快就照亮了下面的情况。 看清楚后,凌越却露出了狐疑不决的神态。 无邪赶紧问她怎么了。 “我看见,一层水过后,是一个房间?”凌越不断思索什么样的机关,能让水悬浮在房间上面。 而下面的房间,还能保持正常状态的干爽。 王胖子忍不住骂道:“什么破玩意儿都没有,汪家整这么多花活干啥?真是没事闲得慌!” 别说,确实挺闲的。 凌越心下赞同,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 一头递给无邪,一头自己拉着,说了一声“我下去看看”,就跳了下去。 张鈤山也想跟着跳,被王胖子一把抱住胳膊:“张副官,你可不能跑啊!”你跑了,我们咋办? 虽然和无邪是铁门儿,可无邪的邪门儿,王胖子表示自己一个人还是承受不住! 谁知拦住了这个,另一个没拦住。 无邪把绳子往王胖子腰上一拴,自己也扯了绳子跳进了水池里,徒留张鈤山和王胖子默默对视。 王胖子尴尬了:“这、天真下去,也,也行,哈?” 张鈤山抿唇,蹲在水池边努力往下看,却依旧只能看见一片黑。 他想了想,抽出匕首,在手心一划,挤了一串麒麟血洒进水里。 原本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黑色的水仿佛遇到什么天敌,翻滚着很快就变成了透明的。 王胖子惊讶地“嘿!”了一声,两人就低头往下看。 好在汪家没有再搞什么鬼了,房间里很简单,没有其他通道,也没有任何机关。 王胖子和张鈤山在上面的视野有限,却也能看见凌越和无邪在下面观察房间。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无邪喊了一声,就和凌越一起快步走出了水池口可以看见的视野范围。 张鈤山若有所思:“无邪刚才喊的是,瞎子。” 王胖子一拍水池边的石头:“敢情终于找到黑爷啦?!” 这可太好了! 然而凌越和无邪找到了黑瞎子,情况却没有王胖子想的那么乐观。 因为黑瞎子居然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口青铜棺里,双手交叠在腹部,一副安详登仙的模样。 无邪试着喊了几声,黑瞎子都没有反应。 凌越目力更好,发现黑瞎子胸口的起伏,“还没死。”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这个房间后,凌越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这里很空旷,有些什么,一览无余。 可她就是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而且这种视线,仿佛无处不在…… 凌越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立刻提醒无邪:“小心点,我能感觉到,这里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无邪立刻收回走向青铜棺的脚步,和凌越背靠背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两人神情戒备时,凌越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股巨力拖着她撞向了一面墙。 凌越反应迅速,腹部发力蜷缩身体。 在撞上墙的瞬间,凌越完成了身体姿态的转变,双足蹬在墙面上,同时手中匕首朝脚踝处狠狠划过! “唧——!”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第118章 两个无邪?【礼物加更】 在凌越割断脚踝上看不见的触手时,无邪也闷哼一声,反手将手中的大白狗腿刀插进地砖的缝隙里,勉强稳了一下差点被拖走的自己。 凌越见状,凭着感知后仰下腰一个躲避,而后滑跪着来到无邪旁边,在他有明显束缚拉扯痕迹的后腰一刀划过。 那东西又叫了一声,出手却越发狂躁,隐形的触手在这个房间里,仿佛无处不在! 凌越无法全部躲开,只能尽量在被缠上的第一时间就将之砍断。 无邪看不见,凌越就给他报方位。 然而听声辩位本就需要反应时间,挥舞的隐形触手又多又快,再报给无邪,无邪的反应就更慢了两拍。 这玩意儿似乎也知道柿子捏软的,发现无邪更弱后,就使劲去纠缠无邪。 凌越也不能看着他被拖走,只得抽空支援。 好在二人默契很快得到提升,勉强能够支应着。 但他们的体力也在被迅速消耗。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一刀反手劈断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手,无邪喘着气问:“我看到青铜棺里爬出了一群蛇,你看看是不是幻觉?!” 等听到凌越说“假的”,无邪果断拉着凌越往那边跑:“幻觉的规律,就是用不存在的东西恐吓、驱赶我们!” 它越表示出危险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临时的安全点! 也就是因为凌越不会被幻觉迷惑,无邪才敢赌一把。 饶是如此,自己拉着凌越直接扑向蛇窝的视觉刺激,令无邪紧张到了极点。 万一他猜错了,他不仅自己会死,还会害死凌越! 好在,无邪确实赌赢了! 到了青铜棺边上,那些隐形触手也不知道是惧怕什么,还是这里到了它的攻击范围之外。 哪怕它又发出阵阵怪叫,触手却没能再缠上两人。 无邪和凌越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这东西都不知道在下面多久了,房间并不大,按照刚才它拖我们的甩动范围,绝对不是覆盖不到这个角落!”凌越在脑子里勾画了一下之前这东西的攻击范围,笃定道。 无邪顿感牙疼,“我怎么感觉我们下来正好就是羊入虎口了?” 凌越冷不丁想到王胖子曾吐槽的无邪专属邪门儿,后背忽的一冷,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迟疑地看了无邪一眼,心说应该不至于吧。 无邪已经翻进了青铜棺里,开始对黑瞎子使出呐喊神功。 “瞎子,快醒醒,再不醒你藏在房间里地板下的小金库就要被耗子偷光了!”就像试图唤醒王胖子那样,无邪二话不说,就对着黑瞎子脸上啪啪抽了几下。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凌越妥妥地要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 无邪又是拍脸又是拎着衣襟摇晃,连续输出几分钟,黑瞎子都没动静。 他就知道事情坏了:连小金库没了都喊不醒他,看来瞎子情况很糟糕! 无邪抬头看向凌越,正想问她,刚才给胖子扎的那种针还能不能再来一套。 却不想一抬头的功夫,凌越就忽然脸色大变,仓促间连连后退数步,身子贴着青铜棺头部的墙上,抬脚就怼着他脑袋踢了过来! 这一脚的力度,即便不带着内力,无邪都怀疑自己脖子得被踢断大半截儿。 但因为对凌越的信任,无邪身体快过意识,保持了纹丝不动的姿态。 任由这一脚带起的风从他额头上擦过去! 砰——! 不等无邪反应,几乎是全力踢出一脚的下一秒,凌越就已经伸手揪住无邪的衣领子,奋力一扯! 无邪就不受控制地整个人撞了过去,把凌越撞到了墙上。 被无邪和墙壁夹在了中间,成为了承受冲力的人肉缓冲带,凌越闷哼一声。 却顾不上说话,一把将无邪推到旁边,自己也闪身躲开。 两人中间的墙壁上登时被一把寒光闪烁的刀劈出了一道火花! 无邪此时才有功夫看过去,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眼前,居然又出现了一个他! 两个无邪四目相对间,“无邪”对着无邪露出一抹邪恶的冷笑。 而后手中的大白狗腿刀挽了个刀花,又闪身朝他劈了过来! 虽然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但无邪还是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两个无邪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手,竟是完全一样! 就连两人的刀也是一样的! 最先发现“无邪”的是凌越,并且凌越还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所以无邪排除掉这个自己是幻觉…… 就在无邪边应付另一个自己,一边思考到底怎么回事时,他对面的那家伙忽然表情一变,故意露出个破绽,叫他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无邪”顺势滚到凌越旁边,一手架起大白狗腿刀,一手去拉凌越,喘着气说到:“这里不对劲,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无邪瞳孔骤缩,这家伙是要假装成自己,骗凌越! 刚才两人缠斗时少不得在地上翻滚,期间肯定会有脱离凌越视线的时候。 凌越似乎也确实被骗到了,应了一声“好!” 在无邪急着冲上去要阻挡时,凌越竟想也不想就将地上滚落的手电筒当作暗器踢向了他。 一切说来话长,行来却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眼看凌越拉住“无邪”的手就要带着他离开,而这边的无邪也被裹挟着劲风的手电筒…… 无邪:嗯? 就在无邪被手电筒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顺手接住它的同时。 不远处,凌越拉住“无邪”手之后,却并没有如“无邪”所愿,真的带着他离开这里。 而是左手化掌为爪,右手紧随其后,如灵蛇绕柱,至“无邪”脖颈处时双掌背向交错。 凌越整个人以“无邪”为支撑轴,一个凌空侧翻,直接搅断了他的脖颈! 这东西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只是断了他的脖子,凌越还不放心。 滚落在地后抽出匕首朝着他头顶死穴处又是捅了一刀,这才谨慎地撤开彼此的距离。 从接到手电筒的瞬间就明白凌越根本没被骗到的无邪,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说实话,以这样的视角亲眼目睹自己被凌越杀死,感觉不算特别好。 但无邪觉得凌越不至于真这么对自己。 毕竟要杀他,根本费不了这么大的力气。 因此也就是别扭了一下,无邪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耷拉着脖子躺在地上的“无邪”身上。 这东西头顶被开了瓢,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种黑灰色的液体。 偏偏“无邪”还没死,而是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嘴唇开合几下,像是在对凌越说着什么。 凌越本是警惕地盯着他,在他无声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眉心一痛,一阵眩晕感袭来。 身边有人扶了她一把,凌越以为是无邪,却不想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哟~凌老板也着了那鬼东西的道啦?” 凌越猛然睁开眼睛,撇过去的视线余光中看到了一身黑皮衣。 然后等她彻底转过去了视线,再定睛一看,出现在凌越眼中的,却是无邪担忧疑惑的脸。 他温润的嗓音有些干哑,脸上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心紧张:“凌越,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转换太快的视野让凌越怔愣了一下,很快,她感受到腰间有一阵突兀的滚烫灼热。 凌越低头,看向了那阵灼热的位置。 那是,她一直没有离身的腰包。 包里那枚自穿越世界以来,就一直没有动静的白玺,在发烫? 第119章 黑瞎子挨打 凌越因为一个眩晕,出现了视觉转换,也隐约明白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无邪的视角,就是凌越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神色就变得有些奇怪。 “无邪,刚才我看见黑眼镜了。”凌越手按在腰包上,轻声说到,视线转向依旧躺在地上的“无邪”。 就在凌越摆脱意识控制的同时,地上的“无邪”也开始像块油脂一样化掉,留在原地的是一团蠕动的黑灰色液体。 无邪听到凌越的话,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青铜棺里躺着的黑瞎子,迟疑道:“怎么看见的?” 凌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短暂经历,并说:“我大概有办法叫醒黑眼镜了。” 刚才显然是“无邪”用某种未知的方式,把她的意识拖入了另一个空间。 就像当初在古潼京听到葬歌时那样。 只是因为她身上有白玺,进去之后凌越的意识又被拉回了现实。 所以才只是被黑瞎子扶了一下,又听到他的说话声,转眼看见的却是无邪。 凌越犹豫了一瞬,还是拉开腰包,将用布包裹着保管的白玺拿了出来,“我去试试。” 看能不能用白玺,将黑瞎子的意识从那个未知空间拉出来。 那团黑灰色液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蠕动着绕开凌越,悄悄往青铜棺下面钻。 无邪看了凌越手上的东西一眼,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既然凌越有了想法,自然要试一试。 就在他抬脚要跟上去时,腰上忽然一紧。 无邪一惊,反手要去劈砍,却被早有准备的隐形触手抢先一步缠住了他的双手。 无邪喊了一声:“凌越!” 看来那黑灰色的液体露出颓势,这看不见的触手就又蹿出来了! 不等他提醒凌越更多线索,无邪整个人就被铺天盖地的触手卷了个彻底。 可见这鬼东西刚才虽然安静了,却是在蓄势待发! 听见无邪的喊声,凌越倏然回头,看见无邪被看不见的东西卷到了天花板上。 同时,天花板上始终违背常理地漂浮在空中的那层“池水”中间,居然裂开了一道口。 那是什么?! 在那道口裂开后,一直无法被看见的触手怪也终于显露了身形。 那是一只白皮子(水母,古民间称白皮子)模样的半透明生物,没有头和五官,整个躯体就像粘稠的水泡黏在房间的天花板上墙壁角落。 除了天花板上保留的那层水一样的身体部分,其他部位都是一条条柳枝一般垂落游走的触手。 整体造型,如一顶巨大的垂丝帷帽。 难怪之前没有急着把他们往嘴里塞,原来是一张嘴就会暴露身形。 现在它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亦或是饿急了眼,逮住一个就想先塞进嘴里再说吗? 眼看无邪没被塞进嘴里吃掉,就要先被捂死了,凌越不敢耽误,握着匕首踩着它伸来的触手一路疾跑跳跃,单凭双腿的弹跳力,直取裹缠着无邪脑袋的触手。 一划即断! 显露身形后,白皮子的触手也更加脆弱。 凌越见此,越发大胆,连卷向自己的触手都懒得管,直到把无邪从半透明“水晶果冻”里拨出来。 挣开束缚后的无邪却没有急着脱身,而是双手抱住凌越,奋力往旁边一扑! “唧——!” 白皮子张开的嘴被人劈了条口子,不算大,对它造成的伤害却明显很严重。 因为被无邪面朝下的扑到了地上,凌越恰好看见刚才从背后偷袭她的究竟是什么。 竟是之前一直在青铜棺里沉睡的黑瞎子! 还在空中的时候,无邪又被黑瞎子猛踹了一脚背心,之前就被王胖子丢炸药震出来的内伤让他伤上加伤,登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眼看黑瞎子手持黑金短刀又攻了上来,凌越将无邪推到青铜棺旁,自己以仰躺在地的姿势右手在身后地上一撑,腰腹发力,双腿呈剪刀腿侧绞黑瞎子后腿膝关节。 黑瞎子双足呈向前发力的前后弓步,重心力本就在前腿。 后腿忽遭袭绞,被迫跪地弯曲,持刀的右手翻转间,短刀以后旋刺的招式再度攻来。 凌越早有防备,顺力乌龙绞柱起身,接背身后踢,将黑瞎子踢得后退两步方才站稳。 然而凌越一个三百六十度旋风踹紧随其后,一脚蹬在他胸口处。 这次黑瞎子却未再后退,反而硬顶了这一下,单手扣住凌越那条腿,转身三百六十抡转。 无邪眼看两人打斗速度奇快,忽见凌越仿佛失了身体的控制,心下焦急,转眼看见不远处掉在地上被绢帕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凌越为了救他,临时放在青铜棺的棺沿上,不知何时被扫落在地。 想到凌越当时说的话,再联系对方拿出来这个东西,无邪立刻意识到,要弄醒黑瞎子,或许需要这东西! 只是该怎么用呢? 无邪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血,忍痛滚了过去,把东西抱在怀里,一边拆开上面的绢帕,一边关注凌越那边的动静。 被抓住了腿,整个人被黑瞎子抡了半个圆,凌越却不慌张,而是曲颈抱头收紧核心力,另一条腿蓄力蹬踹对方手臂,迫使黑瞎子松了手。 黑瞎子身手确实不错,站稳身形后又是反手握短刀,压过来一招横削,迫使凌越一时无法起身。 然而凌越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双臂错手格挡的同时,左手贴着黑瞎子右手一个鹰爪擒穴,成功卸了他手中的短刀。 同时右手蓄力往他侧脖颈呈手刀状一劈! 黑瞎子左手呈肘击狠狠向下一击,撞在了凌越柔软的腹部! 凌越没想到现在他的状态居然砍不晕,错失一招,硬生生受了这一肘击,一口气险些泻了出来。 好在虽然出乎意料,凌越跟人过招的经验却极其丰富。 正要脱身,忽见无邪出现在黑瞎子身后,手里还攥着白玺。 凌越瞬间改变主意,双手缠住黑瞎子双臂,将他短暂挟制住。 同时,无邪也抄起白玺,以拍板砖的气势猛地砸在了黑瞎子后脑勺上。 “呃——!”黑瞎子闷哼一声,墨镜下原本被黑色占据的眼球剧烈震动了几息,然后黑色如烟雾消散。 同时,一团凌越和无邪都格外眼熟的黑灰色液体从黑瞎子身上钻了出来。 明明没有实体,却叫人无端看出了几分灰溜溜的狼狈。 这次可没人敢在小瞧了它。 眼见这枚白玺有用,无邪二话不说又追上去一把将黑灰色液体一顿砸。 每砸一次,黑灰色液体就会缩小一大团。 很快,还不等黑灰色液体再次钻进青铜棺里,最后一小团也被无邪用白玺压在了下面。 凌越想起还笼罩着整个房间的白皮子,有心想喊无邪悠着点儿。 可黑灰色液体也不能真放走,万一再寻机往她身上一钻。 凌越不确定这玩意儿懂不懂放开她压在丹田里的内力。 若是懂,放开了内力的她被黑灰色液体操控着,恐怕无邪黑瞎子张鈤山王胖子四个人扎成一捆,都不够她削的。 算了,白皮子好歹还能勉强对付,这玩意儿就实在太诡异了! 果然,在最后一团黑灰色液体被无邪用白玺砸了个烟消云散后,之前还安静如鸡的白皮子顿时激动坏了。 蠕动着身体,触手挥舞得跟二月春风里的柳条一样。 它甚至还在动手前闭上了嘴! 黑瞎子就感觉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他就被凌越挟制着双臂,胸口和脖颈痛得要命,后脑勺上也一阵一阵的痛。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不等黑瞎子顺口对躺在自己身下的凌越说句调侃的话,凌越就一巴掌将他拍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拽着无邪,喊了一声“跑!” 就不管不顾往之前下来的“水池口”方向跑了。 黑瞎子刚捡起黑金短刀,看见两人撒腿就跑,也意识到不对劲。 不过他还是跑回了青铜棺,弯腰一把抓起里面那块铜钱大小的黑曜石,不等他起身,腰、腿、手臂,甚至脖子上都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 黑瞎子骂了一句:“靠!” 明白凌越和无邪为什么跑那么快了! 第120章 捅了虫窝 看不见那玩意儿,黑瞎子只能凭感觉挥刀。 好在这东西似乎顾忌他手里的黑曜石,黑瞎子发现这一点后,立刻“挟天子以令诸侯”,哪里被缠住就把黑曜石怼过去。 哎~还真好使嘿! 然而很快,那东西就发了狠,拼着受伤都要来卷黑瞎子。 一见尚方宝石不管用了,黑瞎子只能夺命狂奔。 因为水池大小有限,张鈤山和王胖子在上面什么都看不见,声音也完全被那层奇怪的水屏蔽了。 直到看见凌越和无邪往出口这里跑,才明白两人在下面遇到了危险。 再看凌越长发凌乱,手臂上脸上都有擦伤,无邪也跑几步就要吐口血,两人都那么狼狈。 张鈤山和王胖子哪里坐得住? 当即张鈤山让王胖子在上面做接应,自己跳了下去,想要接应二人。 可看见跳进来的张鈤山,凌越和无邪都同频无语了。 已知房间里就是白皮子的肚子下面,他们跳下来时穿过的“水层”还疑似人家大脑门儿的一部分。 所以张鈤山跳下来,等于多了一个主动跳进白皮子嘴边的食物。 无邪都顾不上吐血了,赶紧喊:“快上去!” 张鈤山不明所以,依旧迎了上去,很快就被几条看不见的触手缠住了腿脚,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想到之前在水池边划破手掌的事,张鈤山果断给自己再来了一刀。 麒麟血落在看不见的触手上,就像浓硫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唧——! 白皮子惨叫一声,像是疼得害怕了,张大了嘴,露出了半透明的身躯,触手都蜷缩了起来。 凌越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血,不太明白张鈤山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他们张家除了是挖坟世家,祖上还有什么降妖伏魔的特殊血脉? 这就是他们长寿的原因? 胡思乱想的功夫,黑瞎子就蹿了出来。 张鈤山殿后,王胖子在上面拽着绳子,四人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爬了上去。 凌越不太明白是不是每一次探险故事都要伴随着崩塌和震动。 他们五个人刚成功集合没两分钟,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头顶洞穴的晃动坍塌。 想到八环阵里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石笋虫巢,凌越脸色骤变,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濒临丧失理智的边缘了。 “无邪!”事后凌越回想起来,也无法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喊无邪,但她就是喊出来了。 “快走!”无邪知道她怕什么,也想起了这样的坍塌和晃动,恐怕八环阵里石笋中的蛇蝠和泥蜂幼虫都要被惊醒。 更糟糕一点,说不定地上得铺满厚厚一层,而他们还必须淌着“虫河”穿越八环阵…… 无邪拉着凌越的手就往外跑,张鈤山下意识紧随其后。 王胖子都被他们三个人的架势整懵了,“不是,天真,你还吐血呢!” 黑瞎子和王胖子下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超级vip尸道,根本不知道八环阵的事,也没机会知道他们最初进来的洞穴里那些悬挂在头顶的石笋里另有关窍。 不过无邪和凌越都这么玩儿命地跑了,还能怎么着? 跟着跑呗! 剧烈的晃动果然造成了洞穴里石笋如冰雹一样不断往下掉! 被惊醒的蛇蝠睁开了一双双蛇一样的金色竖瞳。 在凌越他们没出现的时候,它们飞上飞下不断啄吃着被震碎了巢穴,无处躲藏只能尽快蜕变成长的泥蜂幼虫。 当凌越他们出现后,这些蛇蝠就全都将饥渴的目光落到了几人身上。 王胖子一看,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他爹的是什么玩意儿!哎哟我去,地上一踩全是暴浆的声儿!” 本来就在努力忽略铺了满地,还不停蠕动翻滚的白色虫子的凌越一听,差点破功。 无邪连忙呵斥王胖子:“就你能!还写上描述小作文了?赶紧跑吧!” 也不怕人家蛇蝠看你最胖,就指着拿你当主菜! 一开始王胖子还不拿什么蛇蝠不蛇蝠的当回事,不就一猕猴桃那么大点的小玩意儿嘛,怕个球,胖爷他一巴掌能呼死一群! 然而伴随着无邪的一声“挡住口鼻,蛇蝠身上有毒鳞粉!” 王胖子忙不迭找出防毒面具,还瓮声瓮气嘀咕一声:“有毒?不早说!”两条腿倒腾得是越发快了。 或许一开始张鈤山还没察觉凌越的不对劲, 但是在跑出去几个洞穴后,她过分苍白的脸色,以及红了的眼眶,让张鈤山隐约明白过来。 再看无邪总是护着她不让砸落的虫巢掉到她身上,张鈤山抿唇,脱下外套丢给了无邪。 在无邪看过来时,张鈤山说了句:“给她撑着!” 就这样,凌越用最大的忍耐力克制着自己暴走的冲动,极力压制着内力。 将众人带出最后一个洞穴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放开内力,单手搂着无邪的腰,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了甬道,跃上了井口,又从满是壁画的地宫蹿进了狭窄的通道。 留守在下面等待接应的几个伙计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阵风刮过。 伙计a挠头:“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伙计b无语:“我看你是打瞌睡做梦了吧!怎么可能有东西的速度那么快?” 伙计c皱眉:“糟糕,会不会是下面的什么怪物跑出去了?!” …… 无邪感觉这次凌越是真的发挥出了超级人类才能拥有的极限速度,全程他都无法看清任何东西,视线里所有东西都被拉成了不同颜色的线条。 直到最后一个腾空跳跃,无邪双脚落地的瞬间,都有种七魂六魄还没能跟上肉体速度的恍惚感。 缓了缓神,无邪转头去找凌越,却发现凌越已经消失不见了。 想到凌越连崩溃跑路都没忘带上他,无邪抬手揉了揉被风刮得站起来的刘海,抬脚准备往营地那边走。 刚迈出去一步,无邪腿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正好被无聊了跑出帐篷朝这边张望的黎蔟发现,黎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笑得特别大声,一边笑一边跑了过来:“无邪,你演什么戏呢?要我说一句爱卿平身吗?” 嘲笑完了无邪,黎蔟又开始找凌越:“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凌越他们呢?” 无邪叹了口气,干脆就在地上坐下了,顺便还能查看一下凌越有没有留下脚印,能看出她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别是一跑就不回来了。 无邪不吭声,黎蔟嘲笑他的兴致都没了,干脆也在地上坐下,用脚踢了踢他:“喂,无邪,你倒是说句话呗。” 无邪拍开他不安分的脚:“我能说什么?你想我说点什么?找凌越啊?巧了不是,我也正找着呢!” 黎蔟疑惑不解,“你们不是一起下去的吗?” 又看见无邪满身都是奇怪的虫子,看起来别提多埋汰了,顿时“咦——”了一声,“你身上怎么弄成这样啊!你们在下面捅了虫窝了?” 无邪抬眸,对着黎蔟不怀好意地一笑:“想知道啊?问凌越去!” 保管这小子一说出“虫窝”二字,就得被凌越丢出八百米远。 说完,无邪也缓过来了,站起身去找王萌。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凌越出来后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无邪想了想,特别真诚地在心里对凌越说了句:感谢她在跑出来的过程中对他的不撒手之恩! 再一想胖子他们还在下面自己慢慢跑慢慢爬,自己马上就可以洗个热水澡,再浑身干爽地吃顿饭,无邪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王萌见老板一身狼狈的回来,笑着笑着,还忽然吐了一口血,顿时吓呆了:“老板,你、你没事吧?” 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第121章 白玺【礼物加更】 汪家的养尸洞又被安排了很多炸药,里里外外炸了个透。 直到养尸洞都被填平了,凌越才回了营地,找无邪要吃的。 “还给你留着饭,要不要吃?”无邪问她。 到现在看见任何白胖的东西,凌越都要想到那虫海的脚感和视觉冲击,立刻摇头:“不,要压缩饼干。” 白色的米粒也不行! 无邪早有准备,拿出来的却不是压缩饼干,而是一大袋零食。 他从王萌那里搜刮来的。 零食虽然没有饭菜管饱有营养,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现在能让凌越好好吃下去的食物,就是好食物。 看见零食里都没有白色的东西,凌越松了口气,在无邪给她拉过来的折叠椅上坐下,低头乖乖吃东西。 无邪就坐在旁边陪着她,等她吃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你那枚白色的玉玺,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揭开绢帕,无邪就被那枚白玺的模样惊住了。 若不是情况太紧迫,不允许他仔细研究,无邪定然是要好好拿它和自己手里那枚鬼玺对比一番。 因为二者实在是太像了! 鬼玺的造型非常独特,整体呈麒麟踏鬼的形状。 而麒麟又是由无数小鬼组成,身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看起来又好似蛇缠绕起来的样子。 从不同角度去看,麒麟的造型又会变成无数条龙鱼的模样,因此又被称为鬼钮龙鱼玉玺。 除此之外,鬼玺上还有三处纹路不对,少了三只鬼脑袋,那代表着鬼玺还需要三枚鬼头戒指配套才算完整。 到目前为止,无邪手里已经有了一枚当年和车总一起下银川蛇矿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车总喝酒催吐肚子里的蛇卵时无意中吐出来的。 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琥珀样式的保护层,目前无邪还没来得及研究如何将之破开,取出完整的鬼头戒。 不过无邪曾为了用这枚戒指来钓汪家人,找人仿造过,对这枚戒指的细节都知之甚详。 只不知,凌越手里这枚白色鬼玺,是否也有那样的缺口。 同时,无邪也反应过来,这枚白色鬼玺应该就是之前初遇时,凌越就从不离身的布袋里装着的东西。 黎蔟也曾无意中提起过那里面装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只是那时候他心思在别处,一时没有注意到。 现在的无邪是不愿意去怀疑凌越的,可如果她手里从头到尾就有这样一枚白玉鬼玺,那她最初的目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古潼京,而是青铜门? 无邪忽然提起白玺,凌越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像之前在洞穴里那样,带着潜意识的亲近和依赖。 而是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时那样。 带着审视和警惕,仿佛只要他表现出什么异样,此前的一切感情就会像初冬时还未冻结实的冰层那样,触之即碎。 这让无邪心里越发难受。 犹豫再三,无邪还是主动解释:“你那枚白色玉玺,除了颜色,其他的都和我知道的一枚鬼玺一模一样,所以我才想问问你。” 凌越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对白玺生出窥探觊觎,这才垂眸。 斟酌片刻,她才说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其他人都称它为白玺。传说,白玺由一块天外奇玉雕琢而成,得到它的人,可以来往仙凡两界。” 这种传说,根本没有人把它当成真的。 凌越之所以会去敌国皇宫盗取它,也是…… 凌越皱眉,瞳孔有瞬间的涣散,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一直关注着她的无邪忍不住伸手触碰她手臂,发现她没有抵触,便又轻轻捏了捏她肩膀:“凌越,你怎么了?” 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凌越瞳孔重新聚焦,她有点恍惚,手上的东西掉了才回过神来,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 看起来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无邪反复回想刚才她出现异常的前后,是因为她说起了白玺? 凌越其实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她原本是想寻机从无邪这里套话,可忽然就感觉很累。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疲倦到了极点。 仿佛在刚才的某个瞬间,透支了她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凌越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对无邪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休息了。” 掀开帐篷的门帘就走了。 无邪不放心,跟了出去。 所幸凌越的帐篷离这里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然而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凌越都走得困乏极了,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在无邪要来扶她的时候,凌越也没有再拒绝,而是顺着他的力道直接歪头靠在了他肩膀上,闭上眼睛跟着他走。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费力。 等到把凌越安顿好,看着她沉沉的睡颜,无邪的眉头皱得更紧。 盯着她疲惫的脸看了一会儿,无邪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这才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没有回自己的帐篷,无邪抬头看着露出稀疏星子的夜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揣进外套衣兜里,决定在营地里转转。 没走多久,就在之前凌越看天发呆的营地边缘小树林前,遇到了抬头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张鈤山。 或许他想要独处? 代入自己现在的心情,无邪觉得对方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于是转身准备换个方向。 张鈤山却回头叫住了他:“聊聊?” 无邪想了想,走了过去:“聊什么?” 张鈤山短促地笑了一声,分不清情绪:“你对凌越,了解多少?” 无邪能感觉到,张鈤山似乎对凌越有些特别。 说不清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别的。 无邪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坦诚得有些伤感:“我不确定。” 如果是在谈及鬼玺之前,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无邪会因为凌越渐渐表露的亲近和信赖,而生出盲目自信,对此有另一番回答。 可想到当时凌越看向他的戒备审视的眼神,无邪没办法说出其他答案。 张鈤山没有回头看他,依旧抬头看着夜空,良久,吐出一口气。 在略微有点寒冷的夜色中,这口气化作了淡淡的白雾,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我之前,真的以为她是张家人。”张鈤山开口,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她告诉我,她在某一天忽然在一条巷子里醒来,发现自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脑子里只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 那时候他几乎立刻笃定了她这种情况是张家人的天授。 然而这次下养尸洞,张鈤山发现蛇蝠和半透明的水母生物会害怕他的麒麟血,对凌越身上带血的伤口却毫无反应。 他站在这里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在将凌越从“张家遗珠”这个身份里挪出来后,张鈤山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片子从头骗到了尾。 更让张鈤山生气的是,明明知道她在骗自己,自己却依旧无法生她的气。 甚至站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他的脑子里居然渐渐生出了一个想法:她那么努力地想要寻求线索,在他遇到危险时也那么奋不顾身,只是一点小小的欺骗而已,她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说自己是张家人,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单方面认定她的身份。 所以,说不定她其实根本没骗他呢? 反应过来自己的脑子究竟都想了些什么,张鈤山更气了! 第122章 谈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上特别适合谈心。 无邪在张鈤山那里听了一耳朵凌越编的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来历”,沿着营地边转悠着独自想着心事,不确定走了多久,忽听发小叫他:“无邪,你怎么还没休息?” 无邪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也正转身看着他的解雨辰。 视线对上的时候,解雨辰脸上露出一抹放松的浅笑。 这些年,为了他针对汪家的计划,小花也付出了很多。无邪也笑了笑,走了过去:“你不是也没睡吗?” 解雨辰抬头看了眼星星,说:“疏星冻霜空,流月湿林薄。” 无邪沉淀了心事,接了下半句:“虚馆人不眠,时闻一叶落。倒是跟咱们现在的情景挺贴切的。” 解雨辰摇头,却没说是否定还是肯定,只是收敛了心绪,转而问无邪:“有心事?” 无邪笑了一声,低头用脚踢地上的杂草,片刻后抬头看解雨辰:“听张副官说,你上次假死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解雨辰想到了凌越收钱后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凌小姐的本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却没继续细说,“放心,我感觉假死重伤后,身体比以前更好了。” 无邪心里有一点异样,但转瞬就被真心的喜悦填满:“她给你用了治愈旧伤暗疾的药?上次我问她,她还不乐意说。怎么样,她给你吃的药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很难吃?” 谁知解雨辰却诧异了:“难吃?不会,凌小姐做的药膳很好吃。” 为了让无邪更容易理解,他还做了个对比:“比起新月饭店的药膳更胜一筹。” 凌越的药膳追求的是返璞归真,将食材的药效完全激发出来,味道搭配也是圆润通达。 无邪愣住了。 要不是看出来解雨辰是认真的,无邪都要以为他是在骗自己。 “不是,那她给我吃的药,怎么能那么、那么…一言难尽?”想到在喇嘛庙里吃药的那几天,无邪现在依旧有种灵魂出窍的抗拒感。 看见他这副模样,解雨辰忍俊不禁,“或许是不同的药方,不同的药效,味道自然也不同吧。” 两人就着各自吃过的凌越特制药交流了几句“吃后感”,氛围就轻松了起来。 这时候解雨辰才又问无邪:“还是不想说说你的心事吗?” 无邪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寒星点点的夜空。 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寂:“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有很多迷茫和困惑。” 解雨辰没出声,安静地陪着他。 “第一眼看见凌越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和我,甚至我们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无邪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 又或者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还在吓唬黎蔟那小屁孩儿,刚说完,隔着老远她就回头看了过来,眼神里全是看见坏人的警惕……” 他说得并不连贯,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有好笑的就笑,有疑惑的就皱眉。 解雨辰只是安静地听着,仿佛也看见了那时候的凌越。 他忽然有点遗憾,遗憾那是自己不在沙漠里,若是最初遇见凌越的是自己…… 身边,无邪说完了古潼京的临时合作,说了墨脱喇嘛庙屋顶上那场雪,也说了养尸洞里她害怕虫时喊了他的名字。 最终,这些随着凌越而起的情绪,却又重新归入迷茫:“我只是不确定,在她心里,我的分量有多重?” 无邪轻嘲地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解雨辰一眼:“或许我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个有点用的路人甲。” 从头到尾他都没真的靠近过她的心,人家只是漫不经心给他一点甜头,他就晕晕乎乎,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了。 解雨辰垂眸,缓缓压下心中不该有的那点对无邪的羡慕和嫉妒。 等到确认自己足够心平气和了,解雨辰才开口道:“你说她的行事总带着目的,世间芸芸众生,谁没有自己想要的,想做的,该要的,该做的。你总想知道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其实是希望她把你看得她要找的要做的事更重吧?” 无邪顺着他的话反思,似乎确实如此。 解雨辰继续说:“可是你呢?在计划完成之前,你会把她看得比计划更重吗?你心里更重视的,不是也有很多人,很多事吗?” 无邪低头,无言以对。 解雨辰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说:“无邪,你真让人嫉妒。” 无邪诧异抬眸看他,解雨辰却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而是转身看向营地里留着的几盏灯火,“我们这样的人,谁能只为了男女情爱而活?你不用苛待自己,也不必强求他人,该是属于你的,兜兜转转总会回到你身边。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怕人心易变,物是人非。” 最后一句,是对无邪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解雨辰结束了这场谈心:“好了,时间不早了,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还不快转换一下心情。回头去接小哥的时候,别沧桑到小哥都不认识你了。” 无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看着解雨辰抬脚离开的背影。 等解雨辰走出去几米远时,无邪忽然在身后问他:“小花,你对凌越…… ” 解雨辰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离开的脚步没有停顿。 也不知道挥手是在对无邪说再见,还是在否认无邪的猜测。 又或者是:这个话题,无需多说。 凌越那样的人,谁遇到了会不为之心动? 哪怕明知道她前进的脚步永远不会为你停留,她目视前方的视线也永远不会为你低垂,她也终将奔赴你永远也无法抵达的远方。 可只因曾经短暂的相遇,相交,一颗心就不再属于自己。 她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美好到虚幻。 让他向往着,却又不敢靠近。 因为他配不上这样的美好。 无邪站在原地,前面是笼罩着橘黄色暖光的营地,背后是浸染着深夜寒凉的树林。 他想了很多,想三叔,想九门,想青铜门,想鬼玺,想小哥。 想曾经,想现在,也想将来。 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因为想完了脑子里还是空的,空得他心慌。 ‘不该是我的,强求也怕人心易变,物是人非?’ 可谁能说自己永远不会改变?只要改变是好的,不悔的,值得的。 无邪对自己说:不求,怎么知道不该是我的? 哪怕最后依旧没求到,至少老了再回想起来,也不至于留下更多遗憾。 第123章 你该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蔟就不敢置信地追着无邪大喊:“你让我一个人回京城?不是,你之前不是说了要来接我回家的吗?” 黑瞎子吊儿郎当地在旁边嘴贱:“他现在要急着去接另一个人回家,不要你咯~” 黎蔟对黑瞎子翻了个白眼:“小哥嘛,我还能不知道?我也要去!” 无邪冷酷无情地否决:“不,还有几天就开学了,你去不了。” 黎蔟不敢置信:“之前害我请了一个学期假的是不是你?现在你跟我说让我赶紧回去上学?无邪,你还是不是人啊!” 恰好凌越背着个包从帐篷里出来,黎蔟赶紧跑过去,控诉无邪的不当人行为。 谁知凌越却把一个资料袋塞到他怀里,对他说:“正好,回去后你把这个转交给梁弯,就说这是我之前承诺过她的答案。” 黎蔟表情一垮:“凌越,你也要跟着他们去接那个什么小哥吗?” 凌越笑了笑,摸了摸他蓬松的头发:“乖,回去后好好上学,你长得这么俊,不做文化人可惜了。”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黎蔟一听,耳朵就又红了。 他抬眸看着凌越,眼神亮闪闪的:“凌越,原来你喜欢有文化的人啊?” 凌越歪头想了想,微微颔首。 曾经被郡主问及时,她确实说以后要找个有学问、性子好的书生。 但也只是随意一说。 得了肯定的答复,黎蔟心情略微好了一点,他想起自己给凌越准备的礼物,当即拽着人:“凌越,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肯定会喜欢,跟我来!” 这会儿整个营地都在收拾,准备离开这里。 黎蔟拉着凌越,穿过忙碌走动的伙计,绕过正在被拆卸的营帐,来到他住的那个帐篷。 进了帐篷,黎蔟撒开手,跑去翻自己的包,然后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似的捧到凌越面前,对她说:“你猜这是什么?” 凌越看他兴致勃勃,也不扫兴,摇头好奇问:“是什么?” 黎蔟一副“就知道”的表情,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根被精心保存的针剂:“你知道吧,之前汪家在古潼京费尽心思想要找一条储存着他们先祖记忆的黑毛蛇,之后又跑去边境挖了个被你们提前炸塌了的地宫,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他拿出这支注射药剂,眉眼间全是得意:“这就是他们从那条蛇身上取出来的蛇毒。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肯定会想知道里面藏着的秘密,等我读取了费洛蒙,就可以告诉你了。” 他眉眼飞扬,眼神闪烁着热烈的光,注视着凌越:“凌越,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凌越几乎要被他单纯热烈的期待灼伤了眼,眸光闪烁,别开了视线去看这支注射药剂:“你,什么时候去拿的?” 黎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无邪带着人攻进来的那天啊!我出来后就第一时间跑去主楼找它,还真被我找到了!” 难怪那时候他出现在主楼汪先生的办公室,还差点被汪灿的机枪打成筛子。 他又问:“凌越,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呢,要不然我现在就读取里面的记忆告诉你?” 黎蔟犹豫了一下,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得去外面等一下,我读记忆的时候,不太适合观看。” 读取黑毛蛇的费洛蒙,其实就是把毒液吸入鼻腔。 凌越没有亲眼看见过,但中了蛇毒后痛苦死去的人她却见过不少。 无邪因为大量吸食费洛蒙造成的身体损伤,她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在汪家,黎蔟必然已经被汪家人逼迫着吸食过很多次毒液了。 这样痛苦的折磨,黎蔟却那么自然又期待地将之当成她会喜欢的礼物。 凌越垂眸,睫毛扇动了数次,方才抬眸对他笑了笑:“我很喜欢,谢谢你,黎蔟。” 黎蔟一本满足地笑弯了眼睛,单纯又可爱:“那我……” 凌越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把这支注射药剂拿到了手里,重新装回小盒子:“我有别的办法知道里面蕴藏的记忆。” 对此,黎蔟是相信的,毕竟在他心目中,凌越既神秘又强大。 而且她也没有理由骗他。 “凌越,”黎蔟轻轻喊她的名字,似乎是想说什么,耳朵上的红晕开始往脸颊上蔓延。 凌越瞬间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心情有些复杂,凌越在他说出口之前,深深凝望着他的眸子,而后克制地抱了抱他。 分开时,凌越还是没忍住,微微侧脸,脸颊轻轻贴了贴他的脸,在他耳畔低声说:“黎蔟,你该回家了。” 她也要回家了。 在某个瞬间,凌越确实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回应如此赤诚热烈的感情。 但也只是一瞬。 她不知道少年人的感情,会保持多久,以后又是否会被时光打磨得面目全非。 但凌越想,这样美好干净的东西,她会好好保管的。 看着凌越离开帐篷,黎蔟愣了愣,追了出去,却看见凌越已经快步上了一辆车。 黎蔟的心忽然慌乱起来,他忍不住大声喊她:“凌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京城等你!” 无邪站在另一辆车旁,看着凌越上车的方向。 听见黎蔟的声音,无邪侧身抬眸,看向不远处那个少年。 最终,无邪收回目光,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另一边,坐在车里准备稍后直接回京城的张鈤山隔着车窗目送车队离去,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黑瞎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也看着车队离开,嘴上却说:“张副官,你说这小孩儿能等到人家回京城吗?” 张鈤山总觉得瞎子嘴里说着小孩儿,看的却是他。 收回视线,垂眸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二响环,张鈤山又恢复了他端爷的姿态:“你不跟着无邪去长白山,回京城做什么?” 黑瞎子勾唇一笑,也不知道笑的是什么。 他说:“瞎子回京城做点不好让人知道的私事,回头再追上去,再说了,小三爷可是让我把小孩儿送回家,给钱的那种。” 张鈤山哼笑了一声,大概意思是:无邪还有钱雇你? 又或者还有:无邪的钱你都忍心赚? 黑瞎子有时候就觉得,张家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比常人多了一个语言输出系统? 一张脸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无邪坐的这辆车开车的是王萌,副驾驶座上坐的是王胖子,无邪坐在后排靠左车窗的位置。 看见他上来了,王萌发动车,王胖子吊着头顶的把手回头瞅无邪:“小孩儿就这么丢了啊?你这个当爹的,啧啧啧,可真狠心啊!” 因为知道无邪的奶奶问过黎蔟,无邪到底是不是他爸。 再加上这两天都是无邪在管黎蔟的事,王胖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说无邪是孩儿他爹。 无邪满肚子的低落都被他给搅散了,无语地瞪他一眼:“胖子,你再瞎说,信不信等小哥出来,我让他抽你!” 王胖子可不怕:“还让小哥抽我?小哥抽谁还不一定呢!” 王萌听着老板和王胖子斗嘴,看了眼后视镜里老板特意给张麒麟留的位置,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闲唠了几句,王胖子想到什么,眨巴着眼说:“你交代的消息,都让阿越妹子知道了。你说说你,不就是鬼玺的事儿嘛,想让阿越妹子知道,还非得拐这么多弯儿!” 无邪扯了扯嘴角,压着心底的酸涩扭头看着窗外,“知道了就行,我直接跟她说,怕她不信。” 王胖子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有问题。 明明昨儿阿越妹子还就带着他跑路,那时候这厮多得意啊,眼角眉梢的喜色想压都压不住。 结果一晚上的功夫,连个消息都不能直接面对面的说。 一个要从伙计那里套话,一个要让他不动声色地让伙计透话。 啜着牙花子嘶了又嘶,王胖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最后只能摇头:“就你们俩这心眼子多得,以后要是真在一起了,生的孩子那不得还在娘胎里就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要长啊!” 竖着耳朵听的王萌顿时也担心起来,未来小老板得多多吃饭,否则营养跟不上脑子怎么办? 无邪没想王胖子嘶嘶的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习惯性地笑着说了一句:“信不信凌越听到了抽你?” 王胖子随口一接:“那不是现在听不到嘛!” 无邪就没心情说话了。 王胖子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可真捅人心窝子里头了。 原本的坐车安排,是王胖子开车,副驾驶座给小哥留着,无邪和凌越坐后边儿。 结果人家阿越妹子根本不往这辆车上凑,直接就上了其他车。 王胖子琢磨着不对味儿:“天真,咱也不展望未来了,是吧?现在而今眼目下,关键的还是让阿越妹子重新信任你。你瞅瞅之前,那么几个人在那杵着,人要带走一个人,想都没想就选了你,是吧?” 无邪抬脚踢副驾驶座的椅背:“胖子你就非说话不可是吧?” 王胖子不服气了,扒拉着椅背扭着胖腰去跟他说话:“天真,你还真别不信,我好歹也是早恋过的人物。当年跟云彩,那也是甜甜蜜蜜,我就说阿越妹子对你肯定不一样!论感情这事儿,铁三角里的专家非胖爷我莫属,这话你得承认吧?” 连云彩都说出来了,无邪哪能不信? 就算觉得他不靠谱,无邪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王专家,您是有什么高见?” 王胖子琢磨了会儿,一拍椅背,特自信地说:“待会儿你就瞧好了吧!看我怎么把人给弄上车!” 第124章 胖爷出马,一个顶俩【礼物加更】 王胖子摩拳擦掌信誓旦旦的要去把人叫上这辆车,无邪是不信的。 半道休息的时候,车一停,王胖子就信心满满地拉开车门下去了。 说着不信的无邪也忍不住视线一直追逐着王胖子的背影,然而王胖子就出去跟人唠了几句嗑,连凌越所在的那辆车都没过去挨边儿。 过了一会儿,王胖子又笑呵呵地回来了,也不急着上车,而是绕到驾驶座那边拍了拍车门,让王萌下来。 王萌作为自家老板的铁杆粉,当然是积极麻溜的下车了,一边下去还一边问:“胖爷,人真给请来了?” 王胖子“嘿”了一声,挑眉:“胖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吗?行了,你就先在外面溜达一下,等会儿你就去后面那辆车。” 无邪好奇地趴在车窗上探头往后面那辆车看了看,没瞧见凌越的身影,就回头问王胖子:“人也没下车啊。” 王胖子坏坏一笑,对无邪挤眉弄眼的:“看着,保管要不了两分钟,人准下车!” 这次无邪带着的人手都是要上长白山的,解雨辰已经提前出发,整个车队里都是男人。 凌越随便上的一辆车,这些人都知道她的厉害,自然不敢惹她。 从出发到现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大家都老老实实的。 除了有点无聊,凌越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的。 但中途休息的时候,车上有两个人下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满身烟酒混合味。 凌越抬手挡了下鼻子,皱眉看了那两人一眼。 开车那伙计也闻到了,奇道:“就这么点时间,你们还跑去喝上了?” 一个伙计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别提了,看见平头哥搁那儿喝呢,就凑过去一起抽了支烟。临走的时候撞到了酒瓶,剩下大半瓶酒全倒我们身上了。” 另一个是坐后排的,发现凌越脸色不太好看,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凌老板见谅,我们也是赶巧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凌越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这种气味,就做点什么。 前面那辆车旁边站着的王胖子见时机已到,赶紧假装闲溜达地走了过去。 刚凑到车窗口,王胖子就大着嗓门惊呼:“哎哟这烟酒的味道,可真够呛的!哎,对了,一会儿就要上高速了,到时候不好开窗通风,这味道够劲,开换风都没用,小赵你开车的,别让交警误会了。” 凌越总觉得有点怪,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清。 人家王胖子就是顺带提个醒。 这也让凌越明白,一会儿再度启程后,她想着开窗透气是行不通了。 就自己憋着肯定不行。 凌越带上自己的包,推开车门,准备换辆车。 王胖子那眼角余光就盯着呢,看见凌越拎着包下车,赶紧就凑了过去。 特别热心的关心道:“阿越妹子是闻不惯烟酒的味道吧?哎呀也是胖哥疏忽了,没想到单独安排一辆车。我们这群人里就没几个不抽烟的,还有几个老烟枪,肉都要熏透味儿了!” 这也是事实。 凌越鼻子灵敏,有几个人身上的烟味隔着老远,站在下风口都能闻到。 王胖子看她皱眉,终于图穷匕见:“要不然这样,你跟我一块儿去前面,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我们那辆车的人不抽烟了。” 为了保证百分百能把人请到头车上,王胖子还准备了后手。 比如用凌越会感兴趣的事勾搭她。 然而不等他放后手,凌越就对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你跟无邪一个车吧?” 王胖子心头登时咯噔一跳,心说这妹子还真不好忽悠! 难道就这么失败了? 结果凌越知道归知道,却还是选择了顺着王胖子的意:“走吧,正好坐得有些无聊了。” 王胖子眉眼一笑:“是吧?嘿嘿,咱们家天真啊,就特会说故事!保证让你坐三天三夜的车都不会无聊!” 凌越笑了笑:“确实挺会说故事的。” 王胖子与有荣焉:“那可不!想当年天真刚出道的时候…… ” 凌越到了前面车边,刚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堆东西就滚了下来。 什么零食饮料瓜子糖的,散了一大片,除此之外,居然还有王胖子的衣服、牙刷、毛巾、洗面奶之类的个人物品。 全散在副驾驶座上。 让人根本没落脚的地儿。 已经坐到驾驶座上的王胖子见状,特羞愧的对凌越笑着说:“不好意思,阿越妹子,要不你就坐后面吧。刚才我手机要没电了,急着找充电宝,一时没注意,就翻得乱成了一团。” 凌越没看王胖子,反而回头。越过椅背,看向安安静静坐在后座的无邪。 正悄摸瞅她的无邪:“……” 不是,看我干什么? 这事真不是我让干的! 凌越看他无辜的样儿,哼笑了一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丢回副驾驶座上,关上车门,重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王胖子趁机对无邪做了个挑眉斜眼得意洋洋的表情。 无邪抬手挡在额头上,假装低头找手机。 等凌越坐上来,关上车门,无邪才清了清嗓子,重新抬头对她露出个微笑:“包给我,我帮你放后面。” 虽然这事疑似某人设计的,但坐上来后,车上只有王胖子和无邪,凌越确实感觉放松多了。 空气都更清新了。 凌越这时候才想起来,一边把包递过去,一边对无邪说:“你好久没抽烟了。” 身上都没有烟草味了。 无邪转眸看了她一眼,又马上转开,“嗯,本来就不喜欢抽,事情结束了,也不需要抽烟提神了。” 原来是这样。 “那东西有毒,确实不应该抽。”凌越点头,“你若是需要提神,我可以教你几个穴位按揉。” 无邪自然是顺坡下驴,赶紧请教。 两人一教一学,似乎昨天因为白玺而生出的一点芥蒂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打从凌越上来就开始装聋作哑的王胖子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哼着小曲儿,得意的眉毛都要飞上天了。 就说还得他胖爷出马吧! 在正式奔赴长白山之前,他们还要去看望另一位老朋友。 听了那么多关于九门,关于铁三角,关于无邪的故事。 凌越自然也知道蟠子是谁。 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无邪和王胖子对着“蟠子之墓”的墓碑燃上三炷香,拜了几拜,又酌上一杯酒,放上几包烟。 王胖子在旁边插科打诨:“这什么烟啊?都那么有钱了,不给咱蟠爷上点高级货?” 经他这么一闹,无邪脸上沉重的神色略微淡了些,带出一点笑。 只是笑里,依旧染上了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压抑的忧伤和追思:“蟠子就好这口,和钱没关系。” 看着他,凌越想,他已经过去的前半生,定然也有着许多遗憾和哀恸。 好在他身边始终有王胖子这样的朋友,另一个也马上要回到他身边了。 凌越正这么想着,无邪忽然回头看向她,对她露出一抹淡淡的残留着忧愁和哀伤的浅笑,说了一句:“走吧。” 便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一句词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又念及: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凌越忽然对无邪的曾经生出了好奇。 那时的他,是否也有过眉清目湛,意气风发? 第125章 请来到我的世界【礼物加更】 回到车前,无邪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走到驾驶座车窗外,探身拿了对讲机。 他转身回头,看向公墓里蟠子墓碑的方向,打开对讲机沉声道:“所有吴家堂口,按个喇叭,和你们蟠爷说一声,咱们走了。” 再上长白山,并不是旅游,也不是去接个朋友那么简单。 无邪是做好了不能活着走出来的准备的。 之前给蟠子捎去的那几条烟,其实也算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不过他没跟胖子说。 虽然戒烟了,但无邪想着,他要是提前下去了,凌越总不能追下来跟他抱怨,说他抽烟就是给她投毒吧? 到时候他就去祸害也不知道下没下去的三叔。 想到这里,无邪低头笑了笑,又忍不住回头,用视线去找凌越。 凌越就站在车的另一边,也没上车,就那样单手撑着车门看他。 这让无邪心里生出些窘迫来,总感觉自己这么伤感得差点儿掉眼泪的样子被凌越看到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把对讲机丢了回去,自己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刚好手机响了,无邪翻出来一看,是小花发来的信息,说是京城和长沙的车队已经先一步出发了。 伴随着一阵道别的长鸣,车队终于再次出发。 直奔长白山而去。 车队是从梧州出发的,从漠河到梧州,又从梧州开往长白山。 哪怕一路上不怎么耽搁,抵达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时也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这绝对是凌越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无邪的故事都要说完了,开始说些他上大学时的所见所闻,才终于能下车找个宾馆好好休息一下。 凌越站在宾馆门口,对无邪说:“我以后至少一年内不会想听说书了。” 真是听得够够的了。 无邪听到她无意间又透露了几分涉及自己原本生活的只言片语,结合凌越从出现到现在,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 还有那套小花找人修复好的衣服的照片,以及张鈤山说的那个被凌越说成天授记忆的故事…… 无邪看着越发热闹的街道,和长白山景区拉出来的活动广告,心里沉了又沉。 王胖子这时候和解雨辰一起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冲无邪和凌越吆喝:“今晚上咱就吃烤全羊!大家伙赶了这么久的路,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重振旗鼓,向山顶进发!” 解雨辰先看了凌越一眼,而后对无邪笑着道:“我们先来的都休息了一天了,今早上先锋队已经进山了,剩下的人太多,就散在附近的宾馆。” 解雨辰今天难得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没有了粉色和白色这样柔和的暖色调压着,他整个人显得越发锋芒毕露,甚至透出了几分狠戾。 叫人不敢因为他过分俊秀柔美的脸心生小觑之意。 解雨辰来找无邪,是有事想找他说的。 凌越自发避嫌,要去外面转转。 都走出去几步了,不知道无邪怎么想的,忽然追上来抓住她手腕,又把她拉了回来。 也不跟她说什么,而是对解雨辰说:“走,去后院说。” 凌越站住脚,迟疑地看着他,无邪对她笑了笑:“我的事,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走吧,这里的老板娘烤的全羊很好吃,待会儿烤好了会给我们送上来。” 说得好像她是贪吃烤全羊才站住脚的。 宾馆的后院空间很大,摆了不少桌子和塑料方凳,边上靠近厨房的位置还摆上了烧烤架。 已经有伙计在那里自己烤上了,吃吃喝喝,喝空的啤酒瓶放了满地。 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后解雨辰就放了个东西在桌子上。 既然无邪都说了可以让她知道,解雨辰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凌越除了最开始短暂的迟疑和别扭外,很快就坦然了。 她看了看那东西,是个形状有些奇怪的箭头。 相对于无邪他们这样的“现代人”,显然还是凌越这个真·古代人对箭矢这些冷兵器更熟悉。 这种箭头一看就知道不是军队制式,至少不是凌越熟悉的中原汉王朝的军队制式。 不过箭头金属部分已经绣得没办法看了,外面还有一层木屑粘着,多余的线索也看不出来。 无邪显然见过这种东西,看清之后脸色微变。 解雨辰说这是从一个叫苗雪冬的老乡那里收来的:“他爸以前是林场工人,在一些老木头里经常能看到这东西,很多都烂得不成样了。” 又顺势说了这些老木头的来历,据说是很多年前从深山里运出来的,因为一些原因,就一直堆在了林场里没人动过。 “要是还想找这种箭头,得去刨那堆烂成渣的老木头。”解雨辰说。 等王胖子和老板娘端来烤好的羊肉,无邪问了老板娘附近的林场在哪里后,就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凌越对烤肉这样的东西不算多喜欢,无邪还单独给她叫了点清淡口的饭菜。 在准备出发去林场的时候,无邪才跟凌越说:“我们家的小满哥,你还记得吗?” 凌越点头,自然记得,至今她还记得黎蔟大喊着要跟小满哥说古潼京的事。 结果面对一条狗,那时候他懵逼又崩溃的神色。 无邪说:“小满哥是我爷爷生前训练的最后一条狗王,之前它对黎蔟那么亲近,是因为我把我爷爷的骨灰洒在了黎蔟背上的伤口里。” 凌越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虽然挫骨扬灰对重视身后事的很多人而言,是极其恶毒的诅咒,但凌越对此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毕竟看多了死人就知道,烧成灰总比埋在地里慢慢腐烂,还要爬满了虫子更好。 无邪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她这样平淡的神色,倒让无邪之前那点猜测又生出了些不确定。 无邪继续说:“在我爷爷的骨灰里,就有很多枚刚才那样的箭头。从年代和出现的大概位置来看,我怀疑那是当年蒙古人和万奴王最后一次大战时留下来的。” 凌越在路上听无邪说过万奴王的故事,知道它是一个通过和蚰蜒共生获得长生的十二只手脚的怪物,如今或许还躺在青铜门外那口棺材里。 无邪确实在尝试着对她敞开属于他的世界。 从他过往的那些经历开始。 “上次我们是走的另一条路去的青铜门,但现在再走,恐怕不妥当。不说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多少地势地貌,单单当年我们遇到的雪崩、地缝,就有可能断了我们往前走的路。” 无邪解释:“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另外找一条上去的路。”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无邪就是想用坦诚打动她,再从她身上得到点他想要的。 但接下来的几天,凌越知道自己想得也不算错,但也不全对。 无邪就带着她,让她体验了一把盗墓贼开工前搜集线索,寻访各处的专业倒斗人士的工作日常。 这确实是个需要智慧、耐心,以及庞大的各种知识为基础,才能顺利开展的工作。 寻觅到箭头来处的古战场后,站在一条直上直下的石缝下,看着解雨辰攀爬如飞春游似的轻松惬意的爬了上去,王胖子不禁感慨:“年轻人的腰,就是好嘿!” 往上爬了一段,他气喘吁吁地又开始想当年了:“想当年胖爷我在东北倒斗那会儿,这种山头,一天来个七上七下都不带出一滴汗的。” 可真把牛给吹上天了! 偏偏坎肩很给力,总不让王胖子吹上天的牛落到地上,捧哏似的两人就唠起了东北的什么四大舒坦。 然后王胖子就说他当年一个响屁差点把无邪给嘣没了的往事,坎肩就给他开了瓶白酒,要跟这么牛掰的大哥心连心,走一个。 无邪在旁边都没眼看了,看见凌越还在那里竖着耳朵听,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抬手就给她捂耳朵。 凌越也任由他动作,完了才说:“你捂了我也能看懂他在说什么。” 无邪就叹气:“胖子真是上年纪了,话是越来越多了!” 凌越垂眸看他的腰,调侃道:“那吴老板的腰有没有人家解老板的腰好使啊?” 看人家噌噌几下就爬到前面去了,这家伙还跟着王胖子他们一起磨洋工呢。 那药都是凌越亲手做的,又亲手给他喂下去的,无邪的身体素质是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吗? 无邪笑了笑,“这不是想跟你一起体验一把正常的攀岩嘛。” 他既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能不能活着回去,也不知道凌越去了青铜门,之后又会是如何的光景。 无邪总想珍惜现在的这段明知长久不了的时光。 凌越抬头看上面,解雨辰已经站在顶峰垂眸看着下面。 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他们这群拖后腿的。 “我还是第一次上个山上得这么慢的。”抱怨归抱怨,凌越却没有施展轻功跑路,而是真的跟着他一起慢慢往上爬。 无邪心满意足地笑了。 人有时候,不要想得那么长远,其实也挺好的。 欢喜是当下的,也是未来美好回忆中不可或缺的。 第126章 头皮屑 爬到山顶的时候,恰好是金乌半坠之时,橘红色的夕阳余辉以倾斜的角度铺满整个山谷。 凌越和无邪抬头,从树林之间看下去。 他忽然说:“你看,每片树叶下都躲着一群金色的萤火虫。” 凌越被他的说法逗笑了,瞳孔里圆环似的翠金色与这片美景交相辉映,一时竟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个更耀眼夺目。 更高一点的位置传来一声呼哨,是解雨辰在提醒前进的方向。 等找到这一趟要找的目的地时,一边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山里的温度也下降得很快。 这里是一条向下的大概有两人宽的山体裂缝,大概是什么时候地震给震开的,裂缝里都快长成一片小森林了。 依旧是解雨辰一马当先,下了裂缝查看情况,很快就传来他失望的喊声:“下面是水!” 是水,就说明这条裂缝被堵了。 想从这里下去,寻找当年万奴王想守住的地方,恐怕不行。 无邪也挺失望的,不过还是不死心。 王胖子也撅着屁股往下扒拉着喊:“花儿,你看看是活水还是死水!” 解雨辰打着手电筒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看了又看,想不出来还能怎么看,便朝上面的人问:“怎么看?” 王胖子还挺会想办法的:“整点头皮屑到水里边儿不就能看见了?” 凌越都为他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子而侧目,无邪更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只有下面的解雨辰沉默了半晌,语气有些生硬:“我没有头皮屑。” 王胖子笑骂:“少废话,是人就有这玩意儿,这里又没人笑你!” 之后裂缝下面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解雨辰的声音再度响起:“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裂缝阻挡了声音的传播,又或者夜深人静空旷的山谷荒野让人的声音出现了失真。 反正凌越是没能从这位解老板的声音里听出他到底有没有照王胖子的话,往水里弄点头皮屑。 是活水就好。 大家都松了口气。 无邪跟凌越小声说:“上次我们去的时候云顶天宫的皇陵有护城河,还曾经发现过地下温泉,这里地下水系发达,很多都是互通的。” 如果能从这里找到通往万奴王陵墓的线索,就说明他们找到其他进去的路了。 凌越看无邪几乎是手把手带她,忽然伸手擦了下他脸上沾着的泥土,低声问:“吴老师,你是要收我做弟子,教我倒斗吗?” 无邪一愣,抬手有点傻气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抬眸看着她。 虽然凌越平时没有什么太清晰的男女有别的意识,某些时候甚至在她眼里完全没有男女之分,一切以安全、便捷、高效为行事准则。 不管是在沙漠里为他和黎蔟渡气,还是在养尸洞下与他和张副官十指相扣,都是不带个人感情倾向的。 除此之外,她并不是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人。 现在她却…… 无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凌乱失控,脸上的温度也一点点攀升。 不等无邪说点什么,坎肩就带着人扛上来一个木桶。 桶里是八须鲶鱼,提前在鱼的腮部安装了封蜡的gps定位器,王胖子指挥着让人把捅给吊了下去。 一边放,一边还在砸吧着嘴念叨太可惜了:“要是拿来炖汤,肯定鲜掉眉毛。” 看来这两天的伙食这位爷不太满意,都开始馋道具鱼了。 鱼从裂缝里那片水放进去了,之后还需要等待。 王胖子看这片裂缝看得心痒难耐,一个劲儿起哄说干脆炸开得了。 解雨辰和无邪都不想搭理他,真炸了,还在这一片活动的他们这群人就可以收拾收拾,麻溜儿躺好了等着吧! 王胖子显然也不是真的想提前带着兄弟们下去造阎王老儿的反,嘀咕几句也就作罢。 又把力气放在了这片山谷里长得过分茂密的菟丝子上面,坚定认为这玩意儿长这么好,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遂带着坎肩等几个伙计开始扒拉,誓要探个究竟。 无邪就随他去闹腾,还跟凌越说:“不让他找个地方折腾,回头他就得折腾咱们。” 看来被折腾的经验十分丰富。 凌越原本还好奇王胖子是如何折腾人的,过了一会儿,王胖子大汗淋漓地跑回来坐在篝火旁,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问解雨辰:“阿花,刚才你探水的时候用头皮屑了吗?” 凌越瞬间明白。 原来他就是这么折腾人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呗。 坐在凌越对面,一直在低头对着本子写写画画格外忙碌的解雨辰笔尖一顿,抬头给了王胖子一个隐约带着刀子的眼神。 王胖子就嘿嘿地笑,笑完了又犯贱地挪着屁股,想要凑到解雨辰身边伸头去看他纸上写了是什么。 还没靠近,就被解雨辰嫌弃地伸长了腿,用鞋底顶着王胖子挪过去的胖腰斥道:“臭死了,离我远点。” 解雨辰有洁癖,虽然他这个洁癖是有点选择性的。 比如他攀岩,下裂缝的时候,便是遇到了什么脏的臭的也不会在意。 但等他忙活完了,必然是要第一时间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的。 因为有解雨辰在,这次即便是露宿深山,凌越也体会到了别样的舒坦。 可比上次跟着无邪去沙漠舒服多了。 在解雨辰和王胖子就“臭不臭”的问题像小学生一样斗嘴时,凌越也在跟无邪八卦:“听说你小时候哭着闹着非要娶解老板?” 正在喝水的无邪一口水差点喷出去,他咳嗽了一阵。 脸不知是恼的还是呛的,涨得通红,扭头问凌越:“谁跟你说的?” 他不是都找机会私底下跟王胖子说好了不准再爆他糗料了吗? 凌越把玩着墨竹,掩下眼底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你奶奶说的。” 无邪:“……” 不是,奶奶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一次她们难道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而且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奶奶才会提起这些童年黑历史啊! 所以他现在在凌越心目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形象? 无邪的动静闹得有点大,王胖子终于不再把折腾的目标放在解雨辰身上了。 他转头就凑了过来,不怀好意地一巴掌拍在无邪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脸都笑红了,也说出来让你胖哥开心开心呗?” 却偷摸把他擦汗的毛巾搭在了无邪头顶上。 无邪:“…… ” 转眼一看。 果然,凌越已经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 “!!!”无邪真的要生气了,扯下毛巾,把王胖子往地上一按。 当场就要把这条毁他形象的臭毛巾塞王胖子嘴巴里。 王胖子跟只青蛙似的,挥舞着四肢一个劲喊救命:“阿花救命!阿越妹子救命!天真他疯啦!” 临时营地虽然被稍微清理过,但山谷里面落叶最多。 无邪和王胖子跟玩儿似的,很快就弄得枯枝落到处飞。 凌越可不想自己才换洗过的衣服被弄脏,所以果断起身,转移看戏阵地。 对王胖子的求救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解雨辰也解气地“哼”了一声,嘴角勾出一抹笑。 眼角余光瞥见凌越站起身,疑似要从他身旁经过,便不动声色将手里的纸翻了几页。 第127章 古井群 第二天查看鲶鱼身上gps传回来的定位后,发现这些鲶鱼都停留在了距离他们目前所在地的十几公里之外。 那片区域十分狭长,像蜈蚣的形状。 无邪说:“难道那里是地下河的河滩?” gps只有露天才能被识别到信号。 王胖子看得愁人:“难不成咱们还要跟着这群鱼到处跑?要不然还是炸吧,炸开了一了百了,咱就先撤开安全距离呗。” 最后经过一番商量,几人决定干脆分头行动。 王胖子带着人在这里进行小范围的定点爆破,解雨辰、无邪、凌越,以及远程铁豆射手坎肩,四人顺着gps显示的方向找其他线索。 这次无邪和解雨辰带来的人手很多,吴家的伙计更是人手一条狗带着。 先前无邪把王萌忽悠着留在外面做后勤,现在终于要炸山,得另外再在这一片整个像模像样的“临时指挥部”,王萌终于有机会进山来。 然而等他带着小满哥以及一众带狗伙计屁颠儿屁颠儿跑进来时,才知道他老板带着未来老板娘早跑了。 王胖子挥舞着他熊掌般的大掌拍了拍王萌肩膀:“你家老板带着人出去培养感情去了,你个电灯泡怎么总想着去插一脚啊?” 王萌哭丧着的脸才好看了一点:“我这不是担心老板他们嘛。” 王胖子挥挥手:“担心啥,他们四个人身手个顶个的好,还有阿越妹子这样的高手。” 再说了,阿越妹子离开前,还从他这里弄了点好东西,说是想找机会自己上手玩玩。 问题不大! 十几公里的路程,还全都是在山林里走,前行的速度可想而知。 坎肩在前面开路,直到傍晚才抵达定位显示的位置。 然而出现在几人眼前的却不是之前猜测的露天水域,反而是一片森林。 植被非常茂密,且没有任何水系的森林。 “怎么会?”无邪又看了看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信号,确实就在这一片:“难道是地下暗河溢出来的水洼?” 解雨辰皱眉:“先进去看看,大家都小心点。” 凌越看着这一片无论树上还是地上几乎爬满了的菟丝子,纵横交错仿佛一面面绿色的巨网,“这里的菟丝子确实多得不正常。” 菟丝子对所有植物的营养掠夺,让它们繁衍起来,几乎没有天敌。 但要做到这种程度,除非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动物大部分都成为它种子的传播者。 同时还要提供所有植物成长所需的营养。 偏偏从进入这片森林开始,凌越就没看见什么动物活动的痕迹。 难道是被菟丝子掩盖了? 就在凌越思索要如何搜寻生物活动痕迹时,最前面拿着刀开路的坎肩有了新发现:“小三爷,你们看!” 那是一口破败的古井,伴随着坎肩又在古井周围扯开藤蔓,一口又一口的古井陆续出现在几人眼前。 几人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可以确定,这一片被菟丝子包裹着的地面,全都是彼此之间不超过一丈距离的古井! 古井一个挨着一个,连成一片,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沉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坟头。 坎肩咽了口唾沫,震惊地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井?” 这确实是个问题。 无邪也奇道:“就算是当年蒲鲜万奴带着人来到这里躲避,需要凿井取水,也不至于把整块地都挖成麻子吧?” 蒲鲜万奴是金朝末年的一名大将,后来带着人出走,自立为王,建立了东夏国。 也就是后来的万奴王。 无邪抽出刀,和坎肩一起就近清理出了一口古井。 井是普通的石头井,用碎石围砌而成。不深,下面早就没水了,全是落叶。 坎肩找了块石头稍微试探了一下,确定井底没空陷,翻身就跳了下去。 很快就发现井底全是坛子,许多都破掉了,坎肩从中找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丢了上来。 无邪用手一接,立刻认出这是泡猴头烧的酒坛,“这不是东夏人都爱喝的酒吗?难道这些井就是他们拿来冰烧酒的?” 凌越听得满头问号,所以他们现在这是进入了正儿八经的考古现场吗? 考的还是东夏人民日常饮食起居文化历史? 解雨辰一听,都忍不住露出点羡慕的神色,一句感慨脱口而出:“讲究,真他……” 差点爆粗口。 说到一半解雨辰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在附近转悠的凌越。 看凌越没什么反应,他才咳嗽一声,低头去看坎肩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干他们这一行的,没几个人是真文雅得起来的。 当年鲁王宫初见时,人小哥还用洋文爆粗口来着。 也是一位讲究人了。 无邪都没多注意,笑骂解雨辰是资本主义大毒瘤。 三人又继续清理其他古井,里面都差不多一样的情况。 无邪抽空去看凌越,发现她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树上去了。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会儿三人已经到了井林的中间,光线一下子就敞亮起来了,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顶着一个个菟丝子织就的“蕾丝大绿帽”的树冠没了。 看来这里曾经是一片河床。 无邪和解雨辰蹲下,抓了把土。 这河床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年了,绝对不可能还有地下水流。 那鲶鱼为什么会跑这里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风也变得冷嗖嗖的。 凌越忽然从附近的树上一跃而下,踩着轻功飞掠而来,脸色不太好看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除了坎肩还在埋头刨河床,试图刨出个所以然来。 解雨辰和无邪见状,心里都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凌越说到:“附近有很多爬行动物留下的痕迹,树上也有被锋利足勾来回抓挠过的印迹。” 她皱眉,神色凝重:“痕迹很多,而且很新鲜。” 这意味着什么,解雨辰和无邪立刻领悟过来。 这说明这片森林有一群动物长期经过或徘徊,再结合刚才他们一路走来什么都没遇到。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晚上才出来活动! 解雨辰也反应过来:“所以我们要找的鲶鱼,其实早就被其他东西吃了,所以信号源才会显示出这里?” 现在天已经黑了。 立马退出去? 无邪考虑片刻,询问凌越:“有痕迹的范围大概多大?”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不能给出明确答复:“我可以去看看。” 她看了眼天色:“但希望不大,这些菟丝子应该就是被这群爬行生物将种子带得到处都是。” 连树上都有多足动物攀爬过的痕迹。 所以一路走来,看见菟丝子长势过度密集的森林,多半都是这群东西的日常活动区域。 如此,他们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做两手准备。 第128章 人面鸟和蚰蜒【礼物加更】 天黑的时候,树林里的光线会更加暗沉。 即便天上的月亮已经出来了,有密集的树冠挡着,树林里说一句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夸张。 好在还有手电筒这等奇物。 凌越调整好了远处聚光灯的效果,一路踩着树向外飞掠,直到数公里外,树干上依旧能找到那种怪异的爪勾痕迹。 只是痕迹更少。 这却不算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代表它们虽然很少出来,但并不是不可以抵达这片区域。 若是一般的鸟类,凌越还不至于脸色凝重。 只因她在几棵枯死的树上查看到的鸟类钩爪痕迹,不仅锋利异常,观其足迹,就知道那必然是大型鸟类。 凌越对照自己所见所闻的鸟类猛禽,也没能对上号。 转念一想,来到这个世界后,跟着无邪张鈤山他们见识过的神奇物种还少吗? 于是也不再纠结此事。 蹲在树稍查看一番,确定此路不通,凌越担心留在原地的无邪三人,也不敢继续向外探查,当机立断原路返回。 不过在返回的过程中,凌越有心留意着,顺手采了些驱虫的草药。 也不知道对那种疑似蜈蚣之类的多足爬虫有没有作用,只是有这些草药生长的地方,多足爬虫的痕迹很少。 就在要接近古井群的时候,凌越忽然捕捉到空中一阵翅膀挥动的声音,她悄然落在了一棵树上,将手电筒的光柱按住,循声看去。 此时正好有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 在黯淡的夜色下,凌越就见树林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些影影绰绰的东西。 这些东西果然体型巨大,飞行时却十分轻盈,展开翅膀时约莫能有两米长。 恰在此时,冷白的月亮重新钻出来。 借着月光,凌越在看清飞翔在空中的大鸟的真面目时,好玄没倒吸一口凉气,发出点不该有的动静。 只见这大鸟身似夜鸮,爪喙锋利,却有一张诡异平整的人脸! 人脸上两只夜色中泛红的眼睛圆溜溜的,好似两个悬浮的红色大灯泡,其他五官却平整得如同画在一张白纸上的假面。 有大鸟张开了嘴,嘴大得撕裂了半张脸,隐约露出了里面一个无毛猴子似的东西。 若那是舌头也就罢了,顶多形状怪了些。 然而那人脸大鸟口中的无毛猴子竟似活物…… 世上竟有如此诡异丑陋的生物。 凌越皱眉。 能和这些东西一起出现在同一片树林的多足爬虫,凌越已经不再期待它们能有多普通了。 接下来这段路,凌越不敢再打手电筒,也不能在树枝上直接踩踏接力,而是压低了高度,只踩着灌木和树身借力。 因此速度要慢上不少。 这段时间其实并不长,但凌越的脑子里却闪过许多设想。 比如那种爬虫比怪鸟更先出门觅食,于是身处古井群的无邪他们仨就正正好被啃了。 等她回去的时候,可能会看见爬满了多足虫的骨头架子。 凌越迟疑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分清他们三个谁是谁。 又比如,发现不对劲的无邪他们已经找了另一个方向麻溜跑了。 跑到一半遇到了舒展完翅膀,感觉肚子饿,准备找点食物打打牙祭的怪鸟。 一个个都被抓回怪鸟的老巢里,皮肉骨髓吃光了不说,骨头架子还要给怪鸟搭窝。 那她肯定是不会去找的。 找到了也没办法从一堆白骨里分清哪一截是谁的。 总之就想着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啃了。 好在等凌越回去的时候,无邪和解雨辰、坎肩还好好的,三人正打着手电筒在一口古井边上忙活着什么。 看见凌越终于回来了,无邪很是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泥土,迎上来问她:“怎么样?” 凌越摇头:“除非离开这片山谷,否则都在它们的狩猎范围内。” 又说了稍远一点的距离,已经有那种怪鸟出现了。 听了凌越对那种怪鸟的描述,无邪立刻道:“居然是人面鸟?” 这种鸟十分难缠,体型明明很大,飞起来却悄无声息。 无邪可没忘记,当年在天宫里,胖子,蟠子,都曾被这玩意儿贴到背上都没察觉。 更别说它还自带“陆地作战部队”口中猴。 这时解雨辰也走了过来,“既然人面鸟都出来了,蚰蜒也快了,我们先下去再说。” 原来,在凌越离开探路时,解雨辰和无邪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利用已有的古井,暂时弄一个地下庇护所。 在他们搬开最上面的酒坛和酒坛下的石板后,很快就发现石板下还有一层酒坛和石板。 一层石板一层酒坛,如此叠加往复,一共得有七八层。 全都搬开后,就看到了与其他古井互相联通的井底隧道。 无邪猜测那些蚰蜒会从古井里爬出来。 既然如此,三人自然是又一层层堆砌着把井底给封好,而后抓紧时间把其他古井里能搬出来的石板拆了出来,全部堆到了他们选定的那口古井里面。 蚰蜒大的能被称为百足龙给万奴王抬棺材,小的能有龙虾大小,无邪对此经验丰富,果断把几人带来的不算多的饮用水都用来和稀泥,把边边角角的缝隙都给堵上。 因为材料有限,庇护所整体空间并不大,他们四个人窝在里面需得稍微挤一挤。 凌越带回来的不知能否对蚰蜒起到驱逐效果的草药,最后被砸成药汁。 四人分头行动,通过其他古井下到井底的网状通道里,从外面给庇护所的“墙壁”涂上了药汁。 希望能有点作用。 涂完了跳出古井的时候,凌越一眼就看到周围陆续出现了点点绿色荧光。 这些荧光以一口口古井为中心,仿佛喷涌而出的银河,在地面迅速蔓延开来。 头顶的夜空中,也不知何时被点缀上了点点星辰。 一时之间,天上白色的星河,地上绿色的银河,竟美得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 这大抵就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时无邪从另一口古井里火烧屁股似的爬了上来,拉着凌越喊了声:“快下井!” 解雨辰和坎肩也跳了上来。 本身就是在等他们的凌越自然没再继续欣赏这样奇诡的“夜景”,顺着无邪的力道跳回了作为庇护所的古井。 跳进古井走将头顶几层石板一一倒扣回来,封好顶后,凌越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无邪一看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往解雨辰那边挤了挤。 全身的抗拒气息简直不要太明显,弄得解雨辰都忍不住往他脸上看了几眼。 凌越差点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这药能在12小时内减弱人的气息,降低体温,调节心跳频率。微毒,但人体可以自行排出。” 只要不是哪个傻登一口气吃一瓶,那点毒性并无大碍。 这种药原本是仵作用在验尸时减少尸气吸入的,后来被一群土夫子得了去。 兜兜转转,改来改去,最后到他们皇家暗卫手里,就成了隐匿潜伏的绝佳辅助药。 因暗卫常有外出做任务,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情况时有发生,这种药就成了人人都要会做的基础药。 凌越也只是想着自己跟一群土夫子混,少不得要用上。 前阵子钱财趁手,就买了药材做了一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跟着无邪他们混,果然早晚有一天会用上。 一听不是之前在墨脱吃的那种药,无邪肉眼可见的放松,又从解雨辰身边挪回了凌越旁边。 无邪和解雨辰对凌越的药十分信服,自然不多问就接了药丸吃下。 坎肩一向以无邪马首是瞻,也是二话不说接了就吃。 凌越自己也吞服一粒。 而后将内力灌注到耳朵,专心捕捉古井外面的动静。 无数多足爬虫的在古井石壁上爬动的声音率先收入耳中,隔着几层石板,近得让凌越头皮发麻。 还好这些蚰蜒都是有甲壳的,至少不会让凌越的恐虫症再次爆发。 那些药草确实有用。 发现他们的蚰蜒在“庇护所”上面的石板上爬来爬去徘徊了一阵。 或许是发现了讨厌的药草气味,也或许是凌越他们吃的隐匿药起了作用,这些蚰蜒很快就散开了。 无邪他们也在紧张地关注着狭窄空间的每个方向角落,就怕蚰蜒从哪个缝隙里钻了进来。 好在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依旧没有蚰蜒钻进来。 这让四人都放松了一点。 无邪凑近凌越耳边,用气音跟她说:“等到天亮,它们就会退回地下。”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凌越微微颔首,这时候解雨辰递过来一样东西。 尽管他们已经尽量让这处空间处于密封状态,但还是担心手电筒的光泄漏出去,引来趋光的蚰蜒。 因此其他人的手电筒都关了,只剩无邪手里的一支被用得电量不足的手电筒散发着微弱暗淡的光,勉强照明。 凌越看了一眼,是一包压缩饼干。 她接了过来,解雨辰又给无邪和坎肩都递了一包过去。 无邪拆开自己那包递给凌越,又把她手里那包拿了过去,整个动作很自然。 啃了一口还小声感慨:“还是小花的东西更好吃。” 解雨辰无语:“压缩饼干能好吃到哪里去?” 坎肩却说:“确实很好吃啊。” 凌越几乎都能想象解雨辰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了,没忍住低头笑了笑,也咬了一口压缩饼干。 嗯,比起她吃过的其他人准备的,解老板准备的确实更好吃。 该说不愧是解老板吗? 要是必须选个老板跟着,凌越觉得自己肯定会选他。 最最不能选的就是无邪。 按照王胖子的说法,就是跟着天真混,三天饿九顿。 说这句话时,王胖子完全忘了当初在凌越面前吹过无邪是吴家独苗高富帅。 第129章 底线、信念【礼物加更】 啃了压缩饼干算是解决了晚餐,无邪那支手电筒也慢慢只剩一个光圈勉强支撑。 他也不关,就看着光圈沉默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也不再去听外面的动静,靠着井壁闭目养神,坎肩也歪着脑袋打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解雨辰忽然低声喊了无邪:“你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们?” 不用特意说名字,在场几人包括凌越,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在古潼京和张鈤山相处的时候,凌越就知道王胖子所谓的铁三角另一角有事“回家”了根本不是真回家。 而是履行他作为张家族长的职责,进入青铜门当守门人去了。 需要十年之久,才能再次出来。 凌越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人,怎么能在一扇什么都没有的青铜门里活十年? 直到后来,去墨脱之前,凌越去找过梁弯,询问了她一些事。 虽然有心算计梁弯作为汪家人的特殊身世,将她从张鈤山的棋子化作自己的,但那时凌越也只是未雨绸缪,随手为之。 在一切有结果之前,她总是要用尽办法,将一切可能有用的棋子牢牢束缚在身侧。 无邪,张鈤山,黎蔟,梁弯,甚至杨好…… 好在无邪和张鈤山都没让她失望,让她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 那次去找梁弯,也算是兑现了之前的诺言。 凌越把自己在古潼京里拍到的那些凤凰图腾的照片都给了梁弯,还有那份无意中在某间密室抽屉里找到的名单。 名单上都是在古潼京修复工程期间,被张大佛爷找出来的汪家人。 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清理了,剩下一部分则选择脱离汪家,过回普通人生活的人。 那里面或许就有梁弯亲生父母的名字。 当时梁弯是这样认为的,但凌越对此并不赞同。 毕竟如果真的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怎么可能在孩子身上纹汪家的凤凰纹身? 不过那时凌越还没有想着去汪家总部问纹身的事,便没有打断梁弯激动的情绪,而是问了她两个问题。 一是,她最后究竟为什么还是跟着黎蔟去了古潼京。 梁弯对此的答案很让人费解。 她说有人跟踪她,翻了她的家。 之后那人又表明了汪家人的身份,以此命令梁弯跟着黎蔟去古潼京。 也不说要她跟去做什么,仿佛只要她跟着走一趟就算完成任务。 梁弯有了凌越给的承诺,自然不愿意去。 然后就被那名自称汪家人的神秘人威胁,如果梁弯不去,对方就要用她的身份去所有网络贷款平台贷几百万,还要把梁弯辛辛苦苦工作多年终于还清了房贷的家一把火烧了。 至今凌越都还能想起当时梁弯惊怒交加的神色,可见这个威胁是真的踩到她痛点了。 那时凌越虽然觉得这个汪家人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 直到后面去了汪家总部,发现汪先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又思及汪家人的作派,顿时明白,威胁梁弯去古潼京的根本不是汪家人。 另一个问题,凌越问梁弯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查张麒麟。 梁弯便说了她在实习期无意间看见过张麒麟身上的纹身,之后机缘巧合下,又听到了他的梦呓: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多年之后,梁弯又在死去的黄严手臂上,看见了他自己用刀片在手臂上刻下的一行字。 依旧是: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就此,凌越便越发怀疑青铜门后,正是古潼京祭司让仅存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的通道。 梁弯确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或许放在现在,她问无邪,无邪也会告诉她,但也仅仅是也许。 凌越不需要无法确定的假设。 思绪流转到此处,凌越就听见无邪说:“他记不记得无所谓,其实我连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解雨辰或许叹了口气,也或许没有。 他的呼吸太轻浅了:“无邪,你的人生,太注重身边的人了。” 反而让自己的面目在记忆中太过模糊。 无邪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反驳。 解雨辰又说:“如果他忘了我们,见到我们的时候,他大概会疑惑,甚至戒备,然后在我们还没发现他的时候就绕开我们。又或许,他不会从他进去的地方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冒险闯进去,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凌越隐约察觉到,这些话并不该是解雨辰会想的话。 反应了一下,凌越明白了。 他是在给无邪做假设。 或许,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无邪曾无数次产生过这样的“如果”。 解雨辰是在替无邪把这些话说出来。 大概是这个环境太适合想心事或者走神了,凌越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忍不住临时走了个神。 第一次知道无邪急着清除汪家,是为了能准时赴一个十年之约,去长白山上接回他离家已久的朋友时,凌越的触动是极大的。 无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甚至在这样的震动中有所改变。 多疑,狡诈,圆滑,善于利用人心。 骨子里又残留着格外矛盾的软弱、天真、多情(注1)。 底线这个东西,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个可以存在,也可以消失的东西。 但无邪的底线,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信念。 哪怕岌岌可危,依旧倔强地坚守着。 这一点,让凌越心神不宁,一度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靠近他。 也是因此,无邪在喇嘛庙的后山坐着眺望进山的路,坐了一个下午,又一个下午。 直到春天来临,被冰雪封冻与世隔绝的嘎隆拉山即将开山,才终于等到凌越的到来。 耳畔是无邪淡淡的声音:“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凌越已经不想去解读他这句话包含的意思,毕竟她自己来这里也是怀有目的的。 忽然就不想听他们说话了。 在某些时候,凌越也是会有点霸道的。 在黑暗中,凌越伸手摸索到无邪的肩膀。 忽如其来的触碰,似乎让他有点惊讶,无邪回头“看”了过来。 虽然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那支苟延残喘的手电筒已经被榨干了最后一点电量,仅剩的光圈也消失了。 凌越感受到他的动作,又拍了拍他的肩。 或许是从她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她就像准备睡觉前拍一拍自己的枕头,无邪很快侧了侧身,让自己的肩膀比她略低一些。 凌越心里生出一点满意,便不再拍他了,而是将手垫他肩膀上,然后歪头靠在了自己手背上。 这样靠着其实并不会很舒服。 无邪不胖,身上为数不多的肉也有些硬,他是骨头比肉重的那种人。 看起来瘦,抱起来却一点不轻。 这样的人,靠在他肩膀上的感觉可想而知。 哪怕中间还有她自己的手掌作为缓冲。 但凌越还是没再动,反而在手掌垫痛了以后,干脆抽出了手,直接将头歪在他肩膀上。 吃了隐匿药丸的无邪体温很低,也就比靠在石头上要好一点。 不过他身上的气味还有一点,淡淡的,闻着还算舒服。 凌越又有些想知道他正常体温时靠着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怀抱是否又要更舒服一些。 但也只是想一想。 凌越知道她现在情绪有些失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渴望,越靠近青铜门,她的思绪就越发凌乱无序。 有时候都需要花点时间捋一捋,将自己预先设想过的一二三方案反复斟酌几个来回,才能保持平常心态。 难以想象,无邪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等待了十年。 他为什么现在还能保持正常的状态?是不是其实他心里,也和她一样? 在意识有些模糊时,凌越在心里想着:希望无邪能接回朋友,希望自己能顺利回家。 彼此都能得偿所愿。 第130章 头大如无邪【礼物加更】 与凌越因为思绪凌乱而没有关注到自身变化不同。 无邪从还在漠河的那个夜晚开始,就一直在关注凌越的身体变化。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提及白玺那晚,凌越忽然表现得异常疲倦,她并没有别的异常。 但今晚,凌越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让本就心事重重的无邪,心情越发沉重。 和凌越在沙漠里相遇以来,无邪就知道她的警惕心有多强。 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是靠在自己肩膀上不到半分钟就真的沉沉睡去。 放在别人身上还能理解,放在凌越身上,就绝对不正常。 她的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是和她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秘密有关吗? 她的秘密,与青铜门有关? 她曾经说想要找到回家的路,是去往青铜门的这条路吗? 太多疑团在无邪脑子里翻来覆去,搅得他心乱如麻。 冥冥中有种直觉,让他惶惶然忐忑难安。 十年了,他能不能接到小哥。 到了青铜门,凌越究竟会怎样。 两个他如今最在意的,偏偏又暂时无解的问题,令无邪感觉自己脑袋都重了几十斤,压在脖子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解雨辰似是感受到了某种变化,不再开口说话。 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未知的沉默中。 没有光,看不见计时用的手表,也没人记得掏出手机看一眼。 因此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们所在的古井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睡得迷迷糊糊的坎肩被惊醒,失声惊呼:“怎么回事?地震了?有大虫在掀咱们这口井?” 解雨辰也屏息凝神,将耳朵贴在下方挡着井底的石板上听动静。 无邪感受到凌越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心乱了一瞬,又强行按捺下担忧和焦虑,轻声说到:“震动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凌越也已经清醒过来,不等她特意去捕捉外面的声音,四个人就都听到了一阵连续不断的枪声。 隐约还能听到一道熟悉的骂娘声。 无邪一愣:“是胖子?” 解雨辰也嗯了一声。 虽然想不通应该在十几公里外炸山的王胖子怎么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了,但外面显然是跟蚰蜒和人面鸟交上火了,他们也不能继续在这里窝着了。 无邪和解雨辰刚说了要出去,凌越就已经一掌拍飞了头顶的井盖,抢先一步跳了出去。 解雨辰都愣了一下:“她怎么……” 无邪大概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出去了,竟在这样的情况下笑了笑。 有意替某人打掩护,他说到:“遇到打架斗殴这种有违社会良序的事,她都这样。” 凌越可不知道无邪在井里偷偷败坏她的名声。 在跳出古井后,她一眼就看见铺天盖地的蚰蜒往不远处一群人影的方向扑。 那叫一个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属实是集体狂欢了。 又有天上飞的人面鸟不断盘旋扑抓,凌越两脚刚落地,差点没被地上层层叠叠的黑色多足爬虫惊得原地弹跳,又忽感头顶一阵阴风刮来。 不用多想,她一个后空翻,躲开头顶袭来的人面鸟的同时,单脚踩到刚上来的古井边沿躲开满地的爬虫,差点把刚爬上来的解雨辰又给撞回去。 凌越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好险没闹个乌龙。 顾不得多说什么,凌越抽出墨竹,瞬间震动内力,将里面数节棍身全部弹了出来。 臂长的墨竹瞬间变成长约五尺,衔接处有竹节纹饰的墨绿色长棍。 反手拍碎一只扑下来的人面鸟的脑袋,连同它嘴里还没来得及跳出来秀存在感的口中猴一起化作肉泥。 早在看清它的长相时,凌越就想这么做了! 站稳后的解雨辰看了她一眼,也甩出龙纹棍在旁打配合,很快两人就将古井周围清出了一片空地。 这时无邪和坎肩也上来了。 看见不远处还在骂骂咧咧用枪乱扫的王胖子,以及跟王胖子背对背围成一圈的伙计,无邪冲坎肩喊了一声:“火油!” 坎肩立刻从包里翻出个喷气瓶,对着地上的蚰蜒就喷火油。 无邪掏兜想摸打火机,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戒烟后就没有随身揣打火机的习惯了。 他心想,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好在坎肩靠谱,掏出打火机擦燃后往虫堆里一抛,周围一圈的蚰蜒就烧了起来。 蚰蜒的脚和触须是很好的燃烧材料,伴随着一阵奇异的蛋白质的香甜味在空气中弥漫。 那边发现无邪他们,就开始有意识地带着人往这边靠的王胖子还抽空对凌越他们喊了一声:“这群虫子可真香!胖爷闻着味儿都饿了!” 无邪都要被他丫的气笑了,一边挥着大白狗劈虫砍鸟,一边回他:“那你就去啃一口吧!需要就个什么酒啊?” 王胖子大喊:“猴头烧!” 显然也是知道古井里堆的坛子里是什么玩意儿。 说话的功夫,两边人马终于汇合了。 王胖子先给哥几个迅速更换了装备,全都用上了枪,这才抽空对一个人打出一片战场的凌越吆喝了一声:“阿越妹子,胖哥给你的枪和手榴弹呢?咋不用上?!” 凌越从一只人面鸟背上跳到另一只鸟背上,使了个千斤坠,直接把这只鸟踩了个脖子嘎嘣儿脆。 顺手长棍往地上一杵,将刚从鸟口中爬出来的无毛猴戳死,凌越这才回了一声:“忘了!” 用冷兵器用习惯了,确实把自己如今也是拥有热武器的时髦现代人这事给忘了。 王胖子听了哈哈大笑,然后一只龙虾大小的蚰蜒差点飞进他嘴巴里。 王胖子赶紧闭上嘴,甩头把这只扒拉到脸上的蚰蜒给拍下来,这才对蚰蜒飞来的方向怒目而视:“长眼睛了吗?怎么拍虫子呢!” 大家火力全开,都要忙翻天了,谁还记得自己拍没拍飞蚰蜒啊,所以根本没人鸟他。 解雨辰抽空在地上插了几根冷焰火,勉强能熏走一些蚰蜒。 其他人见状,也依此行事,很快一圈冷焰火给众人暂时圈了个能勉强站着的地盘。 天上的人面鸟实在太多了,而且这群畜生见自己的空中优势被火力压制了,干脆放出口中的无毛猴。 这群口中猴看起来个头不大,一只只却行动敏捷,牙口爪子都锋利得很,也不怕地上的冷焰火。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王胖子二话不说,两只手抓起一把手榴弹,天女散花似的甩了出去。 无邪忍不住怒吼一声“卧槽”! 转身就去找凌越的身影。 然而凌越也被王胖子丢手榴弹的豪迈给感染了,也掏出之前她出发的时候特意从王胖子那里“匀”来的两枚手榴弹。 都没带磕绊,扯了拉环就眼睛亮闪闪地朝着树上的人面鸟丢了出去。 丢完了还站那儿盯着看,似乎是想瞅瞅效果如何。 无邪:“!!!” 头皮是真要炸了! 无邪几乎是爆发了身体的所有潜力,以突破基因极限的速度冲了过去。 抱住凌越就扑进了旁边的古井里! 与此同时,他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大骂:胖子我曹你大爷! 第131章 可怕的死法【礼物加更】 手榴弹的爆炸,把整片天都照得跟白天一样了。 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 凌越还想看看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使用热武器是个什么效果呢,就忽然被无邪气势汹汹给扑进了古井里。 这发展来得太快太仓促,等凌越震开无邪用力箍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墨竹打横卡住井壁时,两人已经摔进了井底的甬道里。 甬道里几乎就是虫堆,里面还夹杂着口中猴。 突然从天而降的两人,在蚰蜒和口中猴看来,绝对是大自然的馈赠,当即就一窝蜂地扑了过来。 无邪在扑倒凌越的时候就尽量把她往怀里抱着,这会儿在外面的他瞬间就被虫子包裹住,口中猴也爬到他背上对着他的脊椎骨吭哧就是一口。 无邪不敢张嘴,怕蚰蜒钻进口鼻中堵住他的呼吸口,正想往旁边墙壁上撞,忽然感受到一阵柔和却强势的风扑面而来。 刮过他的全身,他身上的虫子和咬住他血肉就想往里面钻的口中猴就全被拂了开去。 无邪垂眸一看,果然看见凌越从他身上收回双掌。 看他还死死抱着自己,凌越双手推着他肩膀:“还愣着做什么?” 无邪对她露出个笑:“内力真好用!” 说完就松开手翻身滚到旁边,摸到刚丢在地上的枪对着满地的虫猴一阵无差别扫射。 凌越也坐了起来,反手摸到王胖子给她的那把枪。 刚掏出来,无邪眼角余光瞥到她这边,头皮登时一紧,喊了声:“别动!” 他是真怕凌越拿枪往他后脑勺上开几个窟窿眼儿! 不怕死归不怕死,可无邪不想死得这么奇葩啊! 想想看,以后凌越回忆起他来,那岂不是:哦,那个被我第一次用枪,因为不熟练,所以不小心几枪打死了的家伙! 那也太可怕了! 凌越还没搞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喊自己别动,以为是在她的视线盲区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 于是就暂时停了动作。 却不想下一秒,头顶突降大汉一枚。 坎肩一脸血的脸朝下扑了下来! 幸亏凌越反应快,后退一步的同时墨竹往上一抬,托着坎肩的肚子接了他一把。 顺利落地,坎肩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睁着唯一干净的眼睛对凌越说了声“谢谢”,立马就地捡了根树枝冲过去帮无邪一起杀虫。 忠心耿耿,可见一斑。 凌越知道坎肩是退伍军人,因为听说了蟠子的事,便来投奔了无邪。 像坎肩这样的伙计,无邪手底下还有很多,这些人对无邪都是真心敬佩的,忠诚度极高,身手也很好。 两人高科技与原始武器并行,不用凌越动手,很快这一片的蚰蜒和口中猴就被打退了。 这时候无邪才有空问坎肩怎么回事。 坎肩气愤道:“胖爷那手榴弹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就往我那口井里钻!要不是我动作快,及时翻了出来,现在我就该成虾酱了!” 说完,坎肩又看着无邪说:“东家,以后咱能不能不跟胖爷一起出来了?胖爷比这些鬼东西还恐怖!” 无邪一听,刚才就因为王胖子二话不说就撒手榴弹,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带坏了凌越的事而窝在心口的怒火,一下子就噌噌往头顶飙。 他用枪托拍飞一只扑过来的口中猴,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看见王胖子刚好被一只人面鸟给抓住了,然而王胖子太重,人面鸟带着他根本飞不动,就他自己在那支哇乱叫。 无邪抬手就爆了那只人面鸟的头,对着王胖子就怒吼:“胖子!你丫的就不能不用炸药吗?!” 这时凌越和坎肩也从井里跳了出来。 王胖子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雾也不在意,还单手举枪,给刚叼他的那只已经死透透的人面鸟再补了一枪。 然后特潇洒地对着这边做了个指挥家谢幕的姿势,得意地咧嘴一笑:“就这清场速度,杠杠的!一颗二踢脚,大鸟都飞了,两颗二踢脚……” 坎肩接话:“自己人也全飞了!” 原本还对王胖子露出欣赏之色的凌越忽然想起来,转头去找解雨辰。 如果没记错,当时解雨辰离王胖子最近? 显然,无邪也想到这一点,立马转身环顾四周,大喊:“小花?!” 可别真给炸死了吧。 凌越开始思考此等热武器在未经过专业培训的前提下,就直接投入到军队中大面积使用的毁灭性。 一边思考,一边不忘把被爆炸震晕,倒在地上的人面鸟给杵死。 过了一会儿,被震晕的人面鸟开始爬起来了,躲进井里的人也一个个翻了出来。 大家一上来就再度集火猛攻,直接杀红了眼。 解雨辰也重新出现,好歹没真被胖子炸死。 火力再猛,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的营地,等到能看见的人面鸟都被杀干净了,无邪喊了一声:“撤!” 地上的蚰蜒被满地人面鸟的血肉给吸引了过去,并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凌越他们这群大活人要死要活地纠缠不休。 无数地蚰蜒被血肉吸引而来,一时间菟丝子下面,灌木里,树上,全都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绿色荧光。 抛开事实不谈,这画面还挺赏心悦目的。 不过除了有内力震退虫子的凌越,其他人都没心情欣赏这幅美景。 因为蚰蜒这群家伙太得寸进尺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了! 都有那么多吃的了,路过无邪他们的时候还是要厚颜无耻地往他们身上爬。 无邪他们只能不停地拍打跺脚加速奔跑,直到凌越看见草丛里又有之前采摘的那种草药,让众人摘了捏成药草糊糊涂抹在身上。 这群路过也要扒拉两下的蚰蜒才知情识趣地远远避开,不再纠缠留客。 出了树林,到了山谷的半山腰,王胖子带人又采了很多那种草药。 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一片的灌木,这才开辟出了一个临时营地。 什么都没有,大家都累惨了,随便往身上裹了防水布,倒在残留着余温的草木灰上就直接睡了过去。 凌越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混着草木灰睡觉,原本想找棵树凑和一下。 但转眼看见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裹着防水布几乎倒头秒睡的无邪动了动,似乎是冷到了,身体蜷缩成一团。 凌越想要离开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又是血又是泥又是灰,还有绿油油的草药汁。 又没有水。 哪怕是解雨辰,这会儿也是满身狼狈地裹着防水布,歪头靠在一块石头边上闭眼休息。 凌越倒是要好一点,但身上的血水泥土药汁也就是略微少一点的程度。 一样不少。 凌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烘干了依旧血腥难闻的衣服,叹了口气。 心说,算了,谁也别嫌弃谁。 就这么着吧。 第132章 洗澡【礼物加更】 经过一夜的血战,大家都睡得很沉。 早上太阳出来,气温开始升高的时候,凌越就不再挨着无邪了。 虽然隐匿药的药效还没过去,他的体温依旧很低。 但有太阳晒着,还有坎肩他们生来做饭烧水的篝火,无邪也不至于冷到。 已经有人在附近找到了水源,凌越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运起轻功,去水源附近另寻了一处有小瀑布的水潭,好好清洗了一下全身。 幸好这次解雨辰准备的冲锋衣质量很好,防风保暖不说,沾上各种污渍,用水稍微一搓洗就能干净。 即便是干涸了一晚上的血污。 清晨的潭水有些冷,不过现在她吃的隐匿药还在生效中,体温偏低。 稍微适应了一下,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等她重新穿上湿衣服,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懒洋洋的侧腿歪靠在水潭边的石头上运功烘干衣服时,忽然听到一道脚步声缓缓靠近。 于升腾的水汽中,凌越侧身回眸看去,正对上解雨辰怔愣的视线。 有金灿灿的光从她侧后方洒落,轻薄而又朦胧的水雾如一片白纱裹住了她,那双瑰丽如宝石的眼睛越发让她显得不似人间客。 “解老板也来洗澡?”大概是刚清理了忍耐许久的脏污,现在心情正是松弛舒缓的时候,凌越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股闲适的柔和。 凌越看见解雨辰手上拿着换洗的干净衣服,对于对方能找到这里也不意外。 毕竟这里距离水源不算太远,但又不属同源,还是个被小瀑布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小水潭。 这种小水潭里基本上都没有泥土,全是干净的石头和沙砾。 凌越自己是不愿意在稍微一搅就浑浊不堪的水池里洗澡的,想来有洁癖的解老板也是如此想法。 解雨辰回过神来,缓了缓心神,收回视线低头“嗯”了一声。 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想来也是才睡醒不久, 凌越也没有站在澡堂子外跟人闲聊的习惯,甩开手上已经干得差不多的长发,低头把袜子穿上。 她这样的人,一举一动自然是格外吸引人视线的。 即便有意克制,解雨辰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了她的脚。 有的人似乎生来就是完美无瑕的。 她的脚背略瘦,脚趾头却有一点肉。 踮起脚,脚趾头压在石头上时,那一团团肉就挤了起来,衬得她颜色健康、修剪圆润的脚趾甲多了几分可爱。 等凌越开始套鞋子,解雨辰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直盯着人家的脚看了那么久。 耳尖有些发烫,解雨辰侧身转了个方向,眺望远方披着朝阳的树林,胡乱找了个话题:“刚出来的时候,胖子说要煮茶泡饭。” 凌越瞬间就能想到王胖子大概率又干了什么缺德事:“他用的是你自带的茶叶?” 一群人出来干挖坟掘墓的勾当,怎么可能带茶叶? 也只有解雨辰讲究,自己带了一小罐极品西湖龙井。 听见她以这样熟稔调侃的语气提起王胖子,还知道他自带了茶叶,解雨辰勾唇笑了笑,回眸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凌越穿好鞋,跳下石头。 还未束缚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显露出更深的红。 她理所当然道:“猜的呀,解老板你慢慢洗,我先回去了。” 他当然知道她是猜的,只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 不过凌越要走,他也是不会故意留的,便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她一边以手作梳,将头发扎起来,一边缓缓消失在树林之间。 等到人已经走了好久,解雨辰才转身走到水潭边上,低头看了看刚才她坐过的那块石头。 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衣服,解雨辰也坐了上去。 背靠在她曾歪靠着的石头,解雨辰放松了心神,半眯着眼,看远处的树林。 坐在这里看,同样的景致,倒仿佛更添三分旖旎。 王胖子的手艺确实很好,当然,也可能是解老板贡献出来的茶叶品质绝佳,简单的茶泡饭清香淡雅,醇厚回甘。 作为刚从呛人的硝烟和浓郁的血腥味里睡醒过来的人来说,绝对是餐饮佳品。 过了一会儿,重新恢复清爽俊美的解雨辰也回来了,看见坐在简易小方桌边上吃饭的凌越和王胖子,也不客气地拖了一把折叠椅过来,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 看了凌越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无邪,解雨辰也慢条斯理吃了一碗,填饱了肚子才问王胖子:“昨晚上你到底怎么跑这儿来了?” 凌越也对此很好奇,就在旁边听着。 王胖子“嗨”了一声,一拍大腿,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到:“甭说了!我都要悔死了!” 恰好无邪这时候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凌越。 坐在地上扭头看了半晌,才看见不远处坐在小方桌边的三人。 扯开身上裹着的防水布,无邪爬起来就想走过去,却被早就等着的王萌一把揪住。 刚睡醒的无邪还有些懵,一脸疑惑地看着王萌。 王萌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然后拖着老板就去了后面。 那里已经提前放好了干净衣服和一桶清水,王萌手上还提着一壶刚从篝火上取下来的热水:“老板,你没看见凌小姐和花儿爷都洗过澡了吗?那干干净净的,你就这么往上一凑…… ” 那不纯纯给人花儿爷当了回绿叶吗?! 王萌感觉自己可太操心了,他自己都还没谈对象呢,就先替老板操心上人生大事了。 无邪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欣慰地拍拍王萌肩膀,笑着跟他说:“不错,王萌,回去就给你发工资!” 王萌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啊老板,之前拖欠的工资都发?” 无邪脸上的笑一顿,脑子里花了三秒钟思考自己到底多久没给人发工资了。 三秒钟思考时间结束。 算了,根本算不清了。 无邪抢过王萌手上的水壶,推着他说到:“看你说的,老板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好了好了,你先去忙,回去再说!” 王萌有心想说老板你说话经常不算数啊,特别是关于发工资的事。 可已经被无邪推出来了,他也只能等以后回去再说了。 老板这次应该不会再骗他了吧? 等无邪洗漱换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去找凌越他们的时候,王胖子差不多已经说到结尾了:“……我们就听见上头支哇啦啦的,动静可不小,就想着往上爬着看看,遇到石板拦路,我就嘣嘣的一顿炸,然后就炸出了一窝蚰蜒直往我们头上掉,好家伙,一堆一堆的!” 原来昨天凌越他们走后,王胖子就开始做小范围的定向爆破。 才刚炸了几个地方,那一片的山盖整个就塌陷了,露出好大一个洞。 王胖子带着伙计下去查看,下面全是水,大概有他腰那么深,一路走下去,就有一条地下河。 好在一路都能走过去,王胖子就继续深入探索,直到尽头处是一段狭窄干涸的隧道,头顶就是人工修建的井道。 无邪过来,解雨辰就给他舀了一碗饭,低声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无邪听完,就端着饭碗蹲在地上,看王胖子画的路线图思索起来。 半晌后,无邪才开口说到:“胖子下去那里,东夏人和蒙古人有过一场血战,他们想要守的地方肯定就在后面这一片。昨晚上山谷里冒出那么多人面鸟和蚰蜒,看来这里和它们的地下栖息地是连通的。” 解雨辰虽然没有去过云顶天宫,但也是知道前因后果的,闻言皱眉说到:“可是这里离云顶天宫的距离,太远了。” 而长白山的腹地有着丰富的水资源,根本不需要人为打通这里,获取露天雨水资源。 无邪也有些困惑,但有一点,他还是很笃定的:“这条地脉,肯定能通往东夏王朝的关键所在。” 要不然,当年的最终决战的古战场下面,不会恰好就有这样一条地下水脉。 王胖子一拳头捶在手掌上,果断道:“那还琢磨啥?干就完事儿了!” 说得也是。 于是众人很快就整顿行囊,清点装备,准备再探地下河。 第133章 是本心?是算计?【礼物加更】 地下河的水是活的,空气质量不是问题,但再深入,就必须潜水才行。 这次无邪带来的吴家伙计里就有上次在饭店带着小满哥来救黎蔟他们的刀疤男,人称白蛇。 上次凌越看见此人,就发现他身形异于常人,一米九几的高个儿,骨架子却并不粗重。 现在才知道,他之所以被人称为白蛇,是因为这人擅长潜水,浑身又皮肤惨白,身材修长。 在水底下,这人的身条柔软得跟条白色的水蛇一样,因此才有了这个诨号。 另外还有个外号,叫素贞,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他们这群人来的时候就是奔着上长白山来的,谁能想到进了山还得潜水啊,因此潜水装备只弄到了三套。 有潜水经验的人也不多,就无邪,王胖子,还有白蛇。 虽然没有多余的潜水装备,但凌越可以在闭气的情况下正常活动两个时辰。 比他们潜水装备的3个小时还能多一个小时,所以她最初是准备跟着无邪他们一起下暗河的。 关于无邪的邪门,凌越已经听了不少。 还没正式进山,就遇到了人面鸟这样诡异的东西。 常年没有人踏足的地下暗河,又是否会藏着更多诡异的危险? 凌越总觉得就这么把无邪放出去,这人是真的能在某个她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死给她看。 但无邪在劝不动她的时候,忽然对她说了一句:“我把鬼玺放在小花那里了。” 凌越神色难掩诧异,抬眸看着他。 无邪却只是对她扯出一个笑,有点勉强,但眼神很认真:“凌越,我会活着走到青铜门,你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不要走得太快。 能不能为了他,稍微放慢一点向前的脚步? 只这一次就好。 凌越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也分辨不清此时此刻的心绪,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让她说不出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凌越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着无邪微微颔首。 于是无邪就带着更灿烂了几分的笑容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而后和王胖子他们转身,准备返回之前的古井群。 他们要从那里找到被王胖子炸穿的古井,然后进入地下河流继续深入探索。 等到走远了,王胖子才一把搂住无邪的肩膀,好奇地问:“天真,你可以啊,居然真能把阿越妹子劝住!我还想着她跟小哥、瞎子他们是一样的,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人物。这种人下定了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邪脸上的笑缓缓淡了,“没有什么劝不劝得住的。” 所谓的劝不住,只是因为他们坚持的、想要去做的,在他们心里更重要。 无邪低头,从包里翻出一颗糖,剥了塞嘴里咬。 王胖子调侃他:“怎么的,烟瘾犯了?” 无邪给了他一肘子:“滚犊子,我什么时候有烟瘾的?” “嘿!”王胖子誓要当揭兄弟老底的损友:“当初你折腾你那计划的时候,一口气能抽半包烟的事,你真给忘了?” 无邪呵呵:“对,忘了。” 甩开他加快了脚步。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用胶带封了胖子这张破嘴! 王胖子又追上去:“天真,你什么时候随身带糖了?给我也来一颗呗!” 无邪果断拒绝:“不给!” 本来就不是给他自己带的,偷吃一颗都够够的了。 王胖子嚷嚷:“小气鬼喝凉水!” 无邪转身就要去捶他,顺带把心里的闷气借机撒在他身上。 铁哥们儿嘛,不就是这样用的? 谁知一转身,却对上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不远处一棵树上的凌越。 无邪一愣,王胖子都抱着脑袋吱哇乱叫地跑出去好几步了,发现无邪不追了,还跟个傻子一样抬头看着旁边一棵树。 王胖子疑惑地也顺着视线看去,当即就眉开眼笑地挥起胳膊:“阿越妹子?你怎么追上来了?哟,飞得还挺高的嘿。” 凌越从树上一跃而下,从腰包里拿出三个小瓷瓶递给无邪:“刚才忘记给你这个了。”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辅助型药丸。 不过她现在本来也没有什么傍身的药,也就只能做点这些小东西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也没特意写个纸条贴上。 不过凌越对无邪的脑子很有信心,简单说了一下三种药的功效和用法。 之前用过的效果还不错的隐匿丹,关键时刻可以暂且恢复精力的复元丹,还有昨天才就地取材捏的驱虫药,要用的时候捏碎就可以。 她能追上来,是无邪没想到的。 虽然他本意就是不要凌越跟着去地下河冒险,劝阻也是真心实意。 但她真的轻易就做出了选择,舍弃了他,无邪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感情上还是很难受的。 大概就是,放在年轻的时候,能自己躲起来偷偷哭的那种程度的难受。 可她总是这样,做出了选择,却又会用行动表明他在她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无邪低头垂眸,掩饰眼底闪烁的水光,笑着将小瓷瓶接了过来,还认真看了一会儿。 确定情绪压下去了,他才再度抬头,对凌越笑着说:“好的,都记住了,小花也该准备出发了吧?你快点回去吧。” 似是想起了什么,无邪把兜里的糖都掏出来,递给凌越:“路上无聊了就吃糖。” 是在古潼京里,无邪给她吃过的那种糖。 凌越其实自己都忘记这种糖的滋味了,那次也是她第一次正视无邪对她动了心思。 在那之前,无邪三番四次泄露的心思,凌越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放在心上。 她只当他是想把用在黎蔟和苏南身上的手段继续往她身上用。 但是在无邪送她那颗糖的时候,凌越终于意识到。 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或是假戏真做,或是自己骗了自己。 无邪,是真的对她心动了。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毫不客气地一点一点,去加重这份心动。 无邪的计划有很多人帮他,可凌越想做的事,却只有她自己。 揽住了无邪,就间接拥有了更多帮助。 不过攻心之术,最忌讳肤浅直接那一套。 特别是像无邪这种人。 他经历了太多背叛和阴谋,在短时间内强行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狡猾的狐狸皮,内心深处还保留着曾经的自我。 但这点保护起来的自我,依旧能在他清醒的痛苦中,偶尔剥开,怀揣着利用的心思,展露给他需要的人看。 毫无底线的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好人清醒的利用自己善良的一面去达成某种目的。 这种人太清醒,也太理智,他们往往因为长期的自我折磨,形成悲观的思维。 面对主动靠近的一切,都习惯了去质疑,去揣摩,去试探,并从一开始就报以最糟糕的结果去猜测。 所以凌越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偶尔的触动,让他自己去想就好了。 现在看来,这样的手段是成功的。 但凌越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了新的想要解开的疑惑。 他对自己的情愫,究竟是源自本心,还是源自算计? 第134章 他也在等待【礼物加更】 在无邪王胖子他们顺着古井进入地下水脉的时候,凌越也跟着解雨辰等人从陆地上开始顺着当年无邪他们去云顶天宫时走的那条路,看看能否走通。 十年时间,能改变很多。 解雨辰说:“十年前,无邪他们去的时候,还能找到熟悉这片山的本地人当向导,现在连山的名字都没人知道了。” 他看起来颇为感慨,在背后一重重雪山的映衬下,显出别样的沧桑和深沉。 这是时间赋予他的,不管是遗憾、伤痛,还是一切沉淀过后的成长。 好的,不好的,我们都要照单全收。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群人待久了,凌越想到这里,也有点想爆粗口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 在心里试了试,还是没想出来该怎么爆。 十年的改变,不仅是物是人非。 曾经无邪他们走过的那条路很多地方都因为这些年或自然或人为的原因,发生了很大改变。 解雨辰拿着无邪给他画的地图,只能勉强摸索着前进,遇到能走的就走,遇到不能走的,就绕过去。 好在没有什么危险。 直到跌跌撞撞又赶了一天的路,这天晚上他们就扎营在一处半山腰的一块凸出的大岩石附近。 凌越盘腿坐在篝火旁,腿上放着墨竹,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她都习惯了摩挲它上面的竹节纹饰。 一开始是熟悉自己的武器,再来后,就成了一个习惯。 解雨辰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一杯递给了凌越,一杯自己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 等凌越捧着茶低头吹着热气,也抿了一口,解雨辰才问她:“在担心无邪?” 凌越依旧看着篝火里一块燃烧的固体燃料,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东西。 它们先进、便捷、高效。 但她还是喜欢纯属于木柴燃烧的气味。 “嗯,有点,你不也担心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凌越真正害怕的东西很少。 在这个世界能让她真正害怕的,就更少了。 解雨辰任由热茶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这样他的视线也可以得到掩藏。 反应过来后,解雨辰抬手捏了捏眉心,心想,难道是最近当小偷当上瘾了? 他为什么需要掩饰? 但热茶到底是没有被挪开。 解雨辰脑子里转了几圈,试图找点和无邪无关的话题:“凌小姐喜欢喝茶吗?” 凌越摇头:“谈不上喜不喜欢,解老板似乎很喜欢?” 两人其实也算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无邪,彼此也算有点交情。 但相处起来,依旧有些疏离。 比如对彼此的称呼,依旧是“凌小姐”和“解老板”。 解雨辰8岁当家,见识过的人心鬼域数不胜数,察言观色更是本能,早就在初见时就看出了凌越对他们这些人的疏离冷淡。 她在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连整个世界都不被她看进眼里,放在心上。 只除了无邪。 这样的特别,怎么能不让人羡慕甚至嫉妒呢? 解雨辰眼底的晦暗涌动翻腾,最终又缓缓压了下去,语气不咸不淡道:“以前称不上喜欢,现在年纪越大,倒是越喜欢了。” 凌越想到了郡主曾偷偷跟她吐槽的话,勾唇笑了笑:“是啊,可能有些东西,就是到了某个年龄段,人就突然喜欢上了吧。” 就像王爷的一位朋友任版纳宣慰后,曾给他送了些当地的特色茶叶,老曼峨古树茶。 这种茶叶算不上什么珍品,连贡品都算不上。 王爷一尝之下,很是喜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因为数量不多,还藏在书房里偷偷一个人品。 郡主知道后,怂恿凌越帮忙望风,自己钻进去偷出来一点。 事后两人正儿八经地烹茶一品。 凌越还好,郡主当场就被苦到眼泪都飙出来了。 一边狂饮蜜水,一边吐槽她父王人老了,舌头都麻木了,苦味如此强烈且纯粹,厚实且持久的茶都能稀罕成那样。 凌越就想到在外行走时,曾不止一次听人说以前不喜欢的东西,过些年,年纪大了,就又忽然喜欢了。 大概是这么个道理。 想到这里,凌越抬眸仔细打量解雨辰。 这位解当家自然是位狠角色,长得却是花容月貌。 只是因为脱离了雌雄莫辨的少年期,进入了青年成熟期,脸部线条越发硬朗。 她的打量并不带着狎亵,只是单纯的看。 看他的眉眼,看他的鼻梁,看他被茶水热气熏腾得沾染了水润的唇……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目光如此完全地落在自己身上,解雨辰垂眸,细长浓密的睫毛小幅度的颤抖着。 他却只是将茶杯往下放了放,挡住悄然滚动的喉结,又将整张脸暴露在她的视野中。 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但他可以说点什么? 最终解雨辰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任由这份古怪的沉默在空气中酝酿,蔓延。 好在凌越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吸引了过去,解雨辰说不上来那一瞬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有人走了过来,跟解雨辰说:“老板,我们在那边的石头下面发现了一个记号,但是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解雨辰收敛了心神,迅速站起身,将茶杯递给伙计:“带我过去看看。” 凌越也起身,把茶杯同样塞到伙计手里,快步跟了上去。 这块石头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时候雪崩,巨大的雪浪把它从别处推到了这里,另一边就是悬崖峭壁。 石头翘起的上半部分已经可以算是悬空了,偏偏下面还有个夹角可以让人躲在下面。 起先是有伙计在这块石头上眺望悬崖和远处的雪山,然后闲来无事,就好奇起这块石头下面的空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走到这里来的人,就没人不喜欢冒险和刺激。 跨过一段塌方的地面,到了石头下面,那人就发现里面居然有人用石头堆了个石塔,旁边的石壁上还被刻上了一个看不懂的记号。 解雨辰和凌越身手都很好,这点塌方的悬崖断壁对他们而言,就是迈步稍微大了一点,很快就钻到了石头下。 凌越还在看石塔的时候,解雨辰就突然笑了。 他伸手摸着石壁上那个记号,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小哥留下的。” 所以他也在担心十年后的无邪和他们,找不到去接他回家的路吗? 第135章 流星【礼物加更】 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在告别自己在这个人世间仅剩不多的几个在乎的人,而后独自踏上离开的路。 却又在路上,在每一个朋友可能会出现的道路上,留下指引着同一个目的地的引路记号? 那时候他能笃定他的朋友在十年之后,一定会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踏上这条接他回家的路吗? 或许也有过担心、犹豫、彷徨、迷茫。 但最终全都化作了对朋友的笃定和期待。 他笃定无邪他们会来,也期待他们会来接他。 一如无邪这十年来,坚定不移地按照约定,跨越山水险阻,也要奔赴长白山青铜门的心。 凌越作为旁观者,就不止一次听见有人说过。 说这位小哥之所以给出十年之约,只是认为十年时间足够吴小三爷忘记过去属于他们铁三角的一切。 从此过上自己的生活。 毕竟谁能确定十年后的事呢? 凌越尚且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无邪听到过多少? 随着前进的路上,不断发现指引方向的记号,凌越对张麒麟这个人的印象,开始从片面的局限的身手厉害、有麒麟纹身、张家末代族长、铁三角、哑巴。 转变得更加立体。 在抵达当年无邪他们在暴风雪中无意间找到的地底温泉时,他们毫不意外地又在那座百足龙,也就是巨大蚰蜒的黑色石雕上发现了小哥留下的指路记号。 这里已经接近地底火山口,旁边就是散发着硫磺气息的温泉。 解雨辰决定在这里休整一夜,明天再出发。 凌越伸手抚摸着黑色石雕上的记号,解雨辰拿着吃的过来找她:“在想什么?” 或许是有了清晰的方向,解雨辰压力骤减,和凌越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 凌越接了吃的,随意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没什么,只是在想,无邪有没有看见这样的记号。” 如果没看见,凌越会觉得十分遗憾。 解雨辰笑了笑,谈起小哥和无邪,他的声音都更温和:“肯定看见了,小哥可不是普通人,无邪能找到的路,他肯定早就去探过了。” 凌越心里那点隐约萦绕的遗憾也就被抚平了。 这样就好。 那个人一路刻下记号的心情,被辜负了总是不美的。 解雨辰问凌越会不会感觉热,需不需要换一身更轻便的衣服:“接下来有一段路都是在这下面走,温度比较高。” 凌越摇头。 她有内力,本身进来时就没有穿得多厚,现在也感觉差不多。 解雨辰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看得出来,凌越不想说话。 似乎越靠近此行的目的地,凌越就越沉默。 是因为担心无邪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无邪的交代,解雨辰心思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无邪说,进去的时候,把鬼玺交给你,到时候由你带给他。” 他还记得无邪劝阻凌越跟着走水路时,最后说的那句话。 鬼玺在他这里。 然后凌越就不再坚持了。 无邪的神色也不太对劲。 所以凌越来这里的目的,是鬼玺和青铜门? 她想做什么?要进门?进门做什么? 无邪说,她曾说过,她追逐古潼京的秘密,是想要找一条回家的路。 她已经找到了吗?还是依旧在寻找的路上? 解雨辰想了很多,又发现自己想再多都是徒劳。 凌越注定是一颗从他的世界划过的流星,璀璨耀眼,美丽炫目。 留下一瞬的惊艳,然后头也不回地奔赴更美丽壮阔的远方。 徒留见证过她曾来过的人留在原地,念念不忘,怅然回味。 就连无邪都留不住她。 小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想要长大,因为在小孩的眼里,大人能够做许多他们想做的事。 然而等到自己真的长大了,就会明白,大人的无奈往往才是最绝望的。 一面清醒的接受着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一面克制不住感情上的痛苦。 就此,人就成了自己的囚徒,时间变成了攀爬在灵魂上,心脏里的虫子。 虫子日夜啃噬,习惯了、麻木了,便暂且忘了。 偶尔一经想起,就是铺天盖地的痛拉扯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凌越轻轻“嗯”了一声,既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 解雨辰就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时间不多了。 就让他再偷一点时间吧。 这样的沉默依旧没有持续多久,一路上的事情总是多得处理不完。 这次的消息却让解雨辰和凌越都无心沉溺于自己的心事了。 因为来的竟然是王胖子! 王胖子带着几个伙计,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这里追上了解雨辰和凌越他们。 刚一见面,王胖子就说:“天真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解雨辰一惊,凌越也忍不住反手紧紧握住后腰的墨竹,皱眉问:“怎么回事?” 凌越很少在这种情况下抢过话语主导权。 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这个团队是属于解雨辰他们的,占据主导的也应该是他或无邪这样的“当家”。 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 这是她熟悉并习惯了的规矩。 强者当然拥有特权,但强者并不需要靠时刻的霸权来体现自我。 王胖子连忙说了他们那边的情况。 原来,他们三个人顺着地下河走了一段,到了深水区,就潜水下去,一路往前。 一开始都还好好的,直到他们游到了一条以前的栈道浮雕区域,那时候他们氧气罐里的氧气差不多就要用完了。 要是没有结果,他们应该放弃那条路,严格按照装备上的返程警告灯的指示,及时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时,无邪看到了一条鱼从他们面前游过去。 那条鱼的鳍上还有他们之前弄的信号发生器。 是从裂缝那里放走的鲶鱼! 而鲶鱼又是习惯生活在浅滩水域的,跟着鱼走,就能找到一处浅滩。 如此一来,无邪当然不会再原路返回,略一犹豫,就决定跟着鱼继续前进。 “我们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山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神龛一样的洞,每个洞里都停着一只在睡觉的人面鸟。” 这说明他们找对地方了。 第136章 无邪0级玩家【礼物加更】 王胖子继续说当时的情况。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十多年前一起进来的一些人的尸骨,无邪非要留下来找四阿公的骨头,结果骨头没找到,粽子倒是找着了!” 陈皮四阿公的鼻梁骨早年被人砍断过,所以很好认。 当年队伍里的十几个人的尸骨都找到了,却没找到陈皮的,又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发现了诡异的指甲抓挠过的痕迹。 无邪说老九门第一代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诡异,比如他爷爷,还有霍仙姑。 因此他坚定地认为陈皮在死后,尸体发生了变异。 “花儿你是知道的,就天真那邪门儿体质,棺材都没开就能让人诈尸,他偏要去找变成粽子的四阿公,这不是玩儿嘛!”王胖子说起这事,焦急得都急赤白脸了,还憋不住吐槽。 结果就是他们仨跟着一群喜欢追逐腥味的泉鱼,找到了一个皮肤酱紫色,浑身光溜溜的老头儿。 老头儿脖子上有块牌子,无邪想把它弄到手,结果遇到了这老粽子居然会游泳,吓得三人立马跑路。 结果跑着跑着,刚爬上岸呢,无邪就被老粽子拽着脚丫子拖走了。 王胖子连忙换了氧气瓶去追,愣是没追上,最后只在水底找到了无邪丢下的手电筒。 “不过你们也先别着急,无邪虽然邪门儿,但也有点运道在身上的,他脑子好使,那老粽子说不定还能被他忽悠成老大哥,两人一起在地下打金钩钓鱼呢!”王胖子说到,目前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因为他爬出地面后,发现他出去的地方,就是当年他们进地下的一处入口。 王胖子现在对两边的路都比较熟,这就准备顺着这条地下裂谷去找无邪。 凌越立刻道:“我也一起去吧。” 之前下水的时候才劝了一回,结果无邪给弄丢了,王胖子这次也不好意思再劝凌越。 两人随便收拾了背包,这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看着凌越和王胖子离开的背影,解雨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有对发小的担心,又有对世事无常的无奈。 王胖子这样在地下钻来钻去的人,方向感是必须要好的。 尽管当年也只来了一次,他还是很快就辨清了方向,带着凌越急行军。 两人路上也不多说什么话。 ——凌越是不想说,王胖子是没气儿说。 累都要累死了。 果然人不能过得太安逸,想当年他摸金小王子就算是单打独斗,什么斗进不得? 一天摸他七八个王侯墓,都不带腰酸腿疼的。 就在经过一处巨大的山体缝隙时,王胖子提前提醒了凌越:“阿越妹子,一会儿看到什么,你可别出声,下面全都是蚰蜒,最大的跟成了精一样。” 凌越应了一声,两人继续顺着峡谷边前行。 果然,走进去后,向下一看,数亿的绿色荧光仿佛天上的银河倒灌了下来,壮观又奇诡。 就在这时,凌越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怪腔怪调的声音。 绝对不是风的声音。 凌越站住了脚,侧耳细听。 很好,虽然声音嘶哑得不像样,调子也奇奇怪怪飘飘忽忽的,但确实是无邪的声音。 王胖子发现凌越不走了,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 不等问她,王胖子也听到了下面的声音,顿时一喜:“哎哟,这小子,居然在唱歌!” 还你是风儿我是沙,忒老土了! 王胖子高兴起来,立刻叼起挂脖子上的口哨,对着下面吹出了一阵短短长长点点。 这是提醒无邪,他要往下面丢东西了。 这小子现在被困在下面没有继续往前走,肯定是身上的物资都没了。 连个照亮的手电筒都没有。 包滚下去后,王胖子就等着无邪捡到包,拿到里面的高频哨子后和自己交流一下情报。 谁知他就转眼的功夫,身边就有一道黑影嗖的一下滚了下去。 王胖子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糟了!阿越妹子踩空了掉下去了! 王胖子急得团团转,脑子都打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阿越妹子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踩空摔下去? 王胖子扒拉着悬崖边往下一看,果然看见一道手电筒的光在悬崖峭壁上跳了几跳,根本就没有失控乱晃乱滚的迹象。 “哎呀妈呀,阿越妹子这么牛掰!”王胖子感慨,然后又想到她应该是担心无邪,这才直接跳下去了。 得,正好让这两人多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拔高点儿他家天真成功脱单的概率。 如果无邪知道王胖子是这样想的,此刻必定又要忍不住问候他大爷了。 然而无邪不知道。 所以当他还以婴儿般的状态翻出包里的口哨,叼在嘴里准备跟上面不知道是王胖子还是小花的人交流情报时。 一道明亮的、刚被他真诚亲吻并深切迷恋赞美过的手电筒的光柱,就这样突兀地将他笼罩在了光晕里。 连胖次都被迫脱来拔陈四阿公鼻梁骨的无邪:“……” 他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凌越,嘴里叼着的口哨掉了。 顺着他伤痕纵横的胸口,一路下滑,最终掉到了他因为盘腿而凸的不可言说之处。 凌越看清无邪现在的状态,也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 直到上面又传来询问的口哨音。 无邪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果断将包抱进了怀里,勉强挡住了某些关键之处。 “凌越,你、你怎么…下来了?”也不提前吱一声。 虽然其实也没办法提前吱声。 凌越抿唇,默默把手电筒的光打向其他方向。 虽然她觉得没什么,但无邪明显很不自在。 凌越的转开视线,稍微缓解了一下无邪的精神压力。 但他还是挺有压力的,开始疯狂翻包,试图从里面翻到一两件可以蔽体的衣服。 可惜王胖子根本没想过他丢物资装备能丢成0级状态。 比刚出新手村的萌新还两手空空。 包里当然没有衣服。 就在无邪恨不得把包撕开给自己现场diy一件小裙子的时候,凌越给他丢过来一件冲锋衣外套。 还带着体温和馨香。 第137章 打包阴兵 其实无邪也不是身上一根丝都没有,只是他暂且把它们用到了别处。 比如脱了潜水服的裤子包裹在摸黑前行中更容易受伤的手脚上,扯了松紧带拴了一串蚰蜒做了个绿色荧光自然生物灯。 现在有了凌越提供的一件冲锋衣外套,无邪就把已经扯成短裤的潜水裤当胖次套上,再把冲锋衣外套扎腰上当裙子。 ——在光上面和光下面之间,他还是选了光上面。 当然,其中也有凌越穿的冲锋衣型号不太适合他,穿上了拉上拉链反而影响动作。 姑且就这么着吧。 无邪又一次偷偷庆幸自己没有疏忽了日常锻炼。 至少他现在的身材还算可以。 再次遇到其他人,之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时产生的怀疑和绝望瞬间烟消云散。 无邪现在甚至还因为极度绝望后又看见希望,一路压抑着的情绪都得到了抒发,忽然就觉得世界如此美妙,他也是那么幸运。 年轻时他可以笑着说自己命好。 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笑着说一句,自己的命确实挺好的。 凌越的到来,让他有了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解脱感。 上面的王胖子很体贴地给了他们一点交流的时间,然后又吹响高频口哨给他打信号。 无邪把口哨挂在脖子上,和他从四阿公脖子上摘下来的牌子凑到了一起。 他吹着口哨回应王胖子的信号。 有凌越在下面,王胖子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说的。 就确认了一下无邪目前的状态,然后说了他现在要去和小花的队伍汇合,之后他们青铜门再见。 口哨声停了下来。 凌越听不懂他们的信号,但大概内容就是那些,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她现在好奇的是周围的这群马脸死尸。 它们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有点像当初她在胡杨林看见那些藏了死尸的树的感觉,但又不是完全一样。 没有衣服蔽体的无邪还是有点别扭,不过到底经历了许多,表面上还是能稳如老狗的。 他从包里翻出一包压缩饼干,一边拆一边走到凌越身边。 看她对阴兵好奇,便说到:“这些就是阴兵,每次青铜门打开的时候,它们都会出现,然后走进青铜门。” 凌越诧异:“阴兵?” 阴兵借道的故事,她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也只当民间传说,作不得真。 不曾想,这里居然真的有阴兵,不过…… “它们每次都会从外面走进去?”凌越皱眉,已经将手放到了插匕首的腰侧:“那它们为什么现在又在外面?” 所以每次进入青铜门的阴兵,究竟是同一批阴兵,还是每次都是新的阴兵? 这些阴兵披戴着似是殷商时期的破旧盔甲,手持染血的各式武器,仿佛还能看到它们曾经在战场上是如何拼杀的。 同时,它们异常高大的身型,简直不符合古代士兵的普遍身高。 它们脸部奇长,好似马脸,眼睛的眼睑被割掉,只剩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全然没有人该有的模样。 这些阴兵究竟是什么?它们实实在在地站在此处,身上落满了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仿佛在等待着前进的号角再次吹响。 无邪没想到凌越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思索片刻,依旧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我不确定,它们的长相太难辨别了,”无邪顿了顿。 语气有些难以辨别的平静:“当年小哥进入青铜门,就是穿了它们身上这种盔甲,混进阴兵队伍里。我问过小哥,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只说里面是万物的终极。” 凌越明白,无邪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他现在是在告诉她,他所知道的与青铜门有关的所有信息。 他甚至已经对她的来历有了一定的猜测。 毕竟他的试探,实在太有失他应有的水准了。 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她:我在试探你,你不愿意透露就不要表现出来。 他的真诚有时候让人讨厌。 却又无法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去讨厌。 凌越拔出匕首,随机选了一个阴兵,轻声对无邪说:“它们很奇怪,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我准备剖开一只,你可以先离开。” 这些阴兵明明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但凌越就是有种危险的直觉,且这种直觉,随着他们在这里的停留,越来越强烈。 无邪的额头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某种伴随着感官的恢复,也渐渐恢复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快离开,这些东西随时可能会动! 又忽听凌越说要留下来解剖一个阴兵,无邪犹豫为难了。 他当然不会真的独自离开,留凌越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凌越武功高强,可这里邪性的东西数不胜数,就连对这里最熟悉的小哥都不敢保证对这里的秘密全都了若指掌。 这里什么诡异莫测的事都可能发生。 有些事,不是单凭武力就可以解决的。 思索再三,无邪吃饱后重新变得灵光起来的脑袋瓜子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邪说:“要不然,你选一个,我们带走,先离开这里,然后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剖它?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原来无邪也有那种感觉? 两个人都有此处危险的直觉,再加上他提出的办法确实不错,凌越没多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凌越想着对这些阴兵也不是太熟悉,便转头对无邪说:“你帮我选一个?” 无邪却果断摇头:“不,还是你自己选吧!” 他的邪,他了解! 无邪真怕自己随便选一个,就选到了问题最大最邪乎的,然后把他们俩都团灭了。 见他拒绝的态度如此坚决,凌越也只好放弃利用他的邪门选个最邪的阴兵打包带走的想法,随意在旁边捞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阴兵。 虽然它们其实都长得很不顺眼。 阴兵身形高大,浑身僵硬,又落满了灰,凌越也不好扛着走。 在无邪的机智提议下,两人一左一右扯着阴兵盔甲上的裤腰带,将之架起来抬着走。 都走远了,无邪正在心里感慨这阴兵的裤腰带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居然如此结实。 然后忽然想起来。 既然它们身上有盔甲,有些阴兵的盔甲里还有一层布衣,为何刚才他不把它们的衣服扒了,给自己套上呢? 察觉到无邪的脚步忽然停住,凌越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难道他发现什么意外状况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点事,我们快走吧。”无邪把目光落在了被他们扒着裤腰带的阴兵身上。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它的裤子上。 破破烂烂的,但抬着走了一阵子,布料都没有化作腐朽,裤腰带都这么耐造。 应该可以一试。 第138章 疑云重重 无邪说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青铜门的直线距离,要比王胖子和解雨辰他们走的那条路更近。 之前在黑暗中,他摸索着穿进了阴兵的方阵里,偏离了钥匙指引的方向。 现在两人抬着打包准备带走的阴兵,尽量绕开其他阴兵,准备返回正路。 无邪也简单地跟凌越说了他和王胖子分开后的经历。 自然是抛开了那些他如何脱裤做流星锤对粽子进行1击伤害为-1,如何脱衣做拔河绳子骗粽子跟石头较劲,又如何脱胖次勇拔粽子鼻梁骨的狼狈绝望又尴尬的部分。 便是当时内心独白关于四阿公究竟是不是手雷成精,不然为何会在断掉的鼻梁骨里嵌个拉环,然后臆想四阿公此举是想遇到事情了就以抠鼻屎为名拉动引线的种种。 皆是不足为他人道来的绝密独家资料。 且说在被变成粽子的四阿公抓住脚踝通过深水区,进去另一个洞穴后,无邪在那里看见了一块石头。 石头上写着五行字:如有后人到此处,见我遗体,取我鼻骨半分,内有乾坤,可得往往一切因果。 “一开始我以为那些字是四阿公写的,因为它一直站在那块大石头面前,后来等我从它鼻梁骨里拔出一枚钥匙后,它肉身腐化,我摘到了它脖子上的吊牌,才发现那些字其实是小哥写的。” 说起当时发现字是小哥留给他的指引,无邪的心情依旧残留着当时的激荡振奋。 他抬手,晃了一下被他绑在手指上的钥匙。 凌越借着光就这么看了看,这是一把铜钥匙,柄部有颗珠子。 无邪说:“这把钥匙我在鲁王宫里也见过一次,当时是放在一具女尸的嘴里,据说有防腐的功效。那时因为行事匆忙,事后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现在看来,这把钥匙就是被小哥趁乱拿走了,最后落到了四阿公手上,又被他嵌入了断掉的鼻梁骨里。” 凌越依旧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很奇怪。 为什么会有人拿到钥匙后的想法不是去找钥匙匹配的门,而是把钥匙塞进自己的鼻子里? 听无邪的说法,这把钥匙还让对方死后异变的尸体得以完好无损的保存至今。 “当时我从四阿公身上闻到了禁婆香,我怀疑他曾经尝试吃过尸鳖丹,一种吃了后会让人产生异变,成为怪物的东西。”无邪今天的话有点多。 但凌越的注意力却被他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在听到他说让人产生异变时,凌越脑海里回想起的是汪小媛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那些人说她已经转化成三十三非人了。 她说,九门里也有变异的非人。 凌越斟酌数秒,在昏暗中轻轻问无邪:“无邪,你知道,三十三非人吗?” 无邪显然还没听说过这种称谓,他愣了一下,一猜便知:“是汪小媛告诉你的?” 有时候,聊天对象是个聪明人,也挺好的。 他既不用你多作解释就能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懂得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哪些又是当下不适合深究但可以留待以后深究。 凌越“嗯”了一声,没有说这是汪小媛被带去养尸洞喂下面那团“黑物质”时听到的:“她说你们九门里就有。” 无邪沉默了。 他明白,如果汪小媛没有撒谎,那么在九门里的“三十三非人”,大概就是指的他爷爷、陈皮阿四、霍仙姑他们。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无邪暂且无法确定。 因尸鳖丹而发生异变的陈文谨等人,又是否也属于其中? 小哥当年作为四阿公的人,又究竟帮他做了些什么?四阿公九十多岁还亲自涉险,奔赴云顶天宫时,也有小哥在身边提供帮助。 就像他之前推想的那样。 四阿公当年参加四姑娘山那场史上最大的联合盗墓行动,亲自涉险后回到广西活动。 很久后,一直在找小哥的他,终于找到了失忆的小哥。 就此,他利用小哥,开始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很大概率就是能够解决他身上某个问题的东西。 这个问题,或许与当年四阿公短暂死亡后却又忽然活过来有关。 无邪现在怀疑九门第一代人或许在那场最大盗墓中获取了某种关于长生的秘密,已知青铜门很危险,一般人绝不能进去。 而当时作为交换条件,小哥却要求九门的人每隔十年进去一个人守门。 所以这是否说明,当年九门一代得到的长生秘密让他们的体质得到改变,可以进入青铜门。 并且他们的这种改变,在后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借助青铜门才可以克制或者帮助完成变异? 只不过九门最后失约了,小哥被秘密关押到了疗养院。 事后,发现身体出现异变的所有人开始疯狂寻找青铜门,这才有了第二代,也就是他三叔他们那一代人的不断追逐和寻找。 九门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拿来填这个坑了。 面对这样的猜测,无邪又不得不进一步设想,假设九门一代身体上的这种异变,会伴随着血脉一代代遗传下去。 那么,他的父亲,九门里唯一洗白脱身的人,他是出生在那场最大盗墓活动之前吗? 甚至连他二叔三叔和他父亲完全迥异的性格,似乎都有了合理推测。 那么他本人名字里的“邪”,又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太多太多的疑团再次回到无邪的脑袋里。 他感觉自己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 这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落在了他发冷的手腕上。 无邪从看不见尽头的重重疑云中回过神来。 是凌越。 两人现在已经走回了正路上。 她把阴兵放在了旁边,此时正拉着他的手。 在昏暗的光线下,无邪依旧看清了她眼底的担心。 她在担心他。 无邪迷茫困顿的心,忽然重新安定下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有种想要说点什么,亦或者做点什么的冲动。 然而凌越对他歪头表达了疑惑,“我在给你把脉,不要动。” 无邪:“……” 胸口刚奔涌翻腾的情愫渐渐又沉淀了回去。 行吧,关心他有没有生病,何尝不是对他的在意? 第139章 原始种?【礼物加更】 无邪确实有点发热。 在独自行动的时候,因为想要隐匿气息,所以吃了降低体温和心跳、气息的药丸。 这样一来,他只有体温升高才有效果的山寨版麒麟血就无法驱虫了,于是他又用了凌越给他的驱虫药。 期间体力消耗太快,他也吃了复元丹。 如此一来,他一路走来,其实体力也还好,就连没衣服穿的时候也不会感觉到特别冷。 但不感觉到冷,不代表他的身体不冷。 一路又是下水又是爬上爬下各种折腾,还没有做保暖措施,无邪现在心神一放松,就有要发烧的迹象了。 好在目前还不严重。 但肯定不能继续让他靠一身出生自带的“真皮”硬扛下去,凌越想了想,决定就在这里把阴兵处理掉。 这样减负之后,她也好直接带着无邪赶路。 至于无邪目前已经出现的高热症状,无药可用的凌越最终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以内力加热了水壶里的水,然后让无邪多喝热水。 虽然这四个字已经被现代人吐槽得体无完肤了。 但作为古人,且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成为新时代冲浪健儿的凌越目前还不知道。 更何况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且有效的办法。 于是无邪就捧着属于凌越的水壶专心喝热水,顺带给凌越打个光。 在旁边看着她对阴兵干脆利落的宽衣解带,然后伸出戴了白色手套的手指,以食指和中指并拢的剑指姿势,在阴兵的躯体上缓缓抚摸。 这个动作让无邪想到了闷油瓶的发丘指。 当然,凌越肯定是没有发丘指的,但大概原理都一样。 将手部所有的触感注意力都集中到两指之上,通过异于常人的敏锐触感,查看阴兵身体里是否有什么异样。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 但无论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没有对此感到不耐烦。 直到凌越抚摸到阴兵的背脊处,她忽然停了下来。 无邪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来,他死死盯着凌越手指下那一块皮肉。 不知道凌越感受到了什么,她神色凝重,右手剑指保持不动,左手缓缓抽出匕首。 临动作前,她又停顿了一下,抬头给无邪递过来一个让他退开一点的眼神。 无邪并没有自己身为男人,就不能比喜欢的女人弱小的观念。 毕竟他对凌越的心动,本就是因为她所拥有的一切。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强势的还是脆弱的,都是他的心动所在。 更何况无邪一向认为自己最大的技能,就是求救。 向人求救,能够解决人生可能遇到的百分之八十的难题。 而发动这一终极技能的前一步,就是要脸皮厚。 无邪恰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一点。 呃,虽然在面对凌越的时候,他的厚脸皮偶尔还是会出现削弱的可能。 但现在,他向后的一大步,退得很认真。 在无邪退开后,凌越明显感觉到手指下按着的东西更活跃了。 似乎马上就要苏醒过来。 凌越想了想,抬头对着无邪又招了招手。 等人凑过来了,凌越上下打量他一番,询问到:“王老板说你是走哪里哪里起尸的命格。” 无邪不明所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点了点头。 凌越最终把目光落到那枚铜钥匙上:“你看看这枚钥匙,除了指路,还有其他异样吗?我能感觉到,你靠近后,阴兵背脊骨里的东西又安分了不少。” 无邪大奇! 他居然也有不起尸,反镇尸的一天?! 想归想,无邪对自己的体质早就不抱希望了,大概也明白肯定是这枚钥匙的功劳。 怪不得之前他在阴兵堆里摸了半天,居然一个起尸的都没有。 将钥匙放到手电筒光柱里仔细照着观察片刻,无邪发现它和自己曾在女尸口中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似乎被人做过什么特殊处理。 确定是钥匙的功劳,无邪就又一次被凌越要求撤退。 钥匙留下,放在了阴兵的背上。 那东西果然越发安静,仿佛陷入了沉睡中。 凌越等了一会儿,确定它不是故意伪装,等待稍后突然暴起伤人。 这才一手按着它,一手用匕首将阴兵干硬异常的皮肉,一点点切开。 最后映入二人视野中的,竟然是一条几乎融入到阴兵背脊骨里的白到夸张的长相非常诡异的“蛇”! 之所以这个“蛇”要打上引号,是因为在看到它时,不管是凌越还是无邪,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确定它就是蛇的一种。 然而它的某些其他部位,又确实有着蛇的特征。 “黑飞子?”无邪担心惊醒这条诡异的玩意儿,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凑到了凌越的耳朵边。 他的意思是,这玩意儿溶化阴兵的脊椎,然后自己寄生进去代替脊椎的这种行为,和古潼京里遇到的黑飞子类似。 不过黑飞子是黑色的小蛇,身上的毛有剧毒,有蛇类的鳞片,要寄生在一具尸体或一个人身上,需要四公一母组团出道。 一条控制人的脊椎,另外四条控制人的四肢。 而眼前这条白到闪人眼睛的“蛇”,不仅全身光溜溜没有鳞片,就连蛇应该有的面部结构都没有。 它的眼睛部位并不明显,也不知道是隐蔽性好,还是压根儿就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它好像是蛇类的祖宗。 也就是蛇类还没演化成如今模样之前的原始种。 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妖冶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无邪正想着提醒凌越,是否要先下手为强。 他就看见凌越手里的匕首手起刀落,直接断了这玩意儿的脑袋。 ——大概是脑袋吧。 反正也看不出来它到底是怎么个结构。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仅是无邪,凌越也有此感受。 秉持着杀都杀了,就杀彻底一点的行事风格,凌越又果断给它来了一套十八切。 无邪之后又解释了黑飞子五条才能拼团的原理,凌越都不多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将阴兵的四肢也剖了一遍。 确定没有其他白惨惨的原始蛇,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凌越就丢开用完的阴兵,牵住无邪的手。 一阵暖意顿时流经无邪的全身。 他顿时就视旁边堆着的阴兵破盔烂衣为空气,反握住凌越的手,美滋滋带着她根据闷油瓶所留钥匙的指引,两人继续往前走。 第140章 神秘的面纱【礼物加更】 在凌越的内力取暖以及多喝热水下,无邪刚升起来的高热很快就降了下去。 两人牵着手,顺着长白山底下深处这条缝隙一路向前。 有闷油瓶留给无邪的铜钥匙作为前进的指引,也不用担心走错方向。 期间,无邪说了自己对九门“非人”的猜想,以及他爷爷那一辈的种种推测。 无邪说:“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阴兵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灵魂鬼魅状态,而是被一种原始种白蛇操控的异尸,恐怕这一切都和青铜门里的世界有关。如果小哥没有失忆,他大概会知道阴兵的真相。” 可惜只是如果,闷油瓶有失魂症。 或许,渐渐消失的秘密,也与张家人的天授有关。 无邪的声音有些迷茫,像迷路后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孩:“凌越,我忽然有种直觉,我爷爷他们,我三叔他们留给我们的,不会是消灭汪家那么简单。” 之前他一直认为,想要掌控所有人命运的汪家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只要消灭了汪家,九门,闷油瓶,都可以摆脱所谓的宿命,求得真正的自由。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更多的疑团,也是无数纠缠在他们身上的命运的锁链。 凌越侧头看他。 为了节省手电筒的电,两人只开了一支手电筒。 光一直照在前方他们要前进的道路上。 他的脸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朦胧中,就像他的命运。 而此时,这片晦暗,也笼罩着她。 沉默了半晌,凌越轻声问:“无邪,你会想要一直追逐下去吗?追逐最终的真相?” 无邪大概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笑出声的那种。 意味有点复杂,大概有自嘲,有洒脱。 他转头看着凌越,若有所指地说:“人经历得多了,就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停下来,我想我应该停下来了。身边有三五好友,有一个可以不大,但我在意的人最好能在那里的家。” 凌越想象了一下,觉得确实挺好的。 她的家有点大,但她在意的人都在那里。 他们在等着她,就像张麒麟在等着无邪他们。 而她也在奔赴他们等待的地方,就像无邪他们在奔赴有张麒麟的青铜门。 “可以说一说,你对你们未来的计划吗?”凌越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青铜门就在即将抵达的前方,她需要更多的冷静和理智。 无邪确实很乐意说起这个话题,“我有一次,在福建南边的一个山里遇到过一个村子。那里的风水很奇特,整个村子就在山谷的半坡上,有六条瀑布溅起的水落在村子上,看起来就像每天都在下雨。” 村里的老人讲古时,说有僧人游居此处,写的一首诗里称那里是百年枯藤千年雨。 只是听着就很有意思。 凌越心里悄然生出一丝遗憾,也不知等回到她的世界,再按照无邪的描述去寻,是否也能寻到这样一个村子。 无邪说他已经忽悠小花,让小花答应出资,在那个村子建个小院儿。 到时候他就去那里呆一段时间,也过一过采菊东篱下的隐居生活。 至于小哥和胖子,这次等小哥从门里出来,他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回家了,就回有无邪的家。 “我连建房的地皮都选好了,就等着小花付钱了。”无邪语气略微轻盈高昂起来。 带着笑意:“院子圈得很大,分前院和后院,后院就给胖子种菜,给小哥养鸡,要是鸡偷吃了菜,就让他们俩自己去吵。” 无邪悄悄握紧了凌越的手:“前院就留给我,我要撒很多花种,让这些花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开出一片绚丽的花海。”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凌越。 凌越有些意外,也侧眸看他。 所以,在他的未来里,竟然也有她吗? 昏暗的光线里,无邪的脸显得朦胧不清,属于他的情绪,却不再晦暗不明。 无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凌越,你喜欢花吗?” “嗯,”凌越说,“喜欢的。” 可惜,她喜欢的不是这里的花。 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赶路后,巨大的锁链终于出现在他们头顶。 巨大的锁链一条条横贯在山谷两端,无数的人面鸟停在上面,头蜷缩在翅膀下,暂且处于休眠的状态。 下面是马脸阴兵组成的方阵。 一切都是那么沉默。 仿佛天地初开时,它们就存在于此。 在时间的长河里,它们与日月同在。 亘古不变。 凌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乍见此景的震撼,只是忽然想到梁弯转述的那句话: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不可能是这样理解的。 也与眼前这些不存在太大的直接联系。 她只是忽然明白,原来这个世界的神秘,竟是这般震荡人的神魂。 给予人类太多改变和无奈的时间,到了这里,仿佛就不存在了。 这还只是神秘世界对她扬起的面纱一角,如果她探知到更多,又该是如何骇目惊心。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凌越忽然明白了,从古至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追逐长生,渴望成神。 或许他们的荒唐,只是因为人们的无知。 当渺小的人类有朝一日,目睹了这样瑰奇的神秘,知晓了世界的另一面。 渴望便会化作贪欲,侵占他们的身体、大脑,甚至灵魂。 从此以后,他们与过去的自己,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改变一个人,从内到外,从肉体到神魂。 对于神秘世界而言,可能只需要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 凌越的心中,陡然滋生出一种无处寻摸的恐惧。 她久久凝望着头顶巨大的锁链,无法自拔地陷入更深的猜想。 猜想究竟是什么人铸造了这样的锁链,铸造这些锁链的人又怀抱着怎样的目的? 他们是否如神话传说中的巨人? 在数千年前,甚至上万年前,他们就能抵达这里,铸造起这些历经千万年岁月的打磨,依旧留存至今的一切…… 这是来自另一个完全成熟的文明的冲击。 凌越第一次接收到了来自岁月长河的另一头,属于另一个文明,另一群智慧生命投来的凝视。 这一刹那,冲进凌越大脑的无数念头,令她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空茫。 有点像古潼京的葬歌,意识仿佛被另一种存在攥取,一时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剩无所依靠的意识飘荡在无尽的虚无中。 直到一声呼喊传来:“凌越?” 凌越猛然惊醒,睁大了眼睛,看见无邪低头看来的脸。 他温热的手轻轻贴在凌越脸上,英挺又不失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眼底全是担忧,脸上有些焦急。 看到凌越终于回过神来,他才松了口气,轻拍着她脸颊的手正要收回。 却又忽然被凌越按住了。 仿佛是在贪念他掌心的温度,凌越轻轻歪头,将脸贴在他掌心,半垂眼帘,红唇微微开阖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倦怠。 仿佛刚行了几万里的归人。 无邪心头一紧,以为她身体又出问题了。 不过下一秒,凌越就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又恢复了往日的挺拔从容:“我没事。” 她看着无邪,眼神格外认真:“谢谢你,无邪。” 第141章 下一个十年【礼物加更】 无邪不确定凌越突然郑重的道谢是因为什么,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 只是继续带着她穿过阴兵方阵,在满地骨骸和乱石中穿行。 这里不方便说话。 既是因为怕惊醒了头顶锁链上的人面鸟,也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些阴兵的身体里有那种诡异的东西存在。 谁也不知道惊动它们后,会发生什么。 如此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两人才终于顺利走出这片区域。 无邪将一直保留着的那支手电筒打开,电量很足,打出去的光能照到很远。 出现在光斑里的,似乎是一块青铜的墙壁。 无邪声音低沉,在凌越耳边响起:“那就是,青铜门。” 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抵达的地方。 手电筒的光照不出它的全貌,它太过巨大,人站在它面前,尚且如蜉蝣、蝼蚁一般。 电量最充足的手电筒,也只能照亮它上面神秘而又古朴的雕刻纹路的一小块。 就像人站在神秘世界的大门口,试图向里面探头一望。 以为看到的是全部,实则真正的全部,是超乎人类想象的极限。 终于再一次看见这扇镶嵌在岩壁中的青铜巨门,无邪一时间有些心神恍惚,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 自己的眼睛,又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它。 掌心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柔软,无邪定了定神,拉着凌越去附近寻了一处平台准备坐一坐。 走近了,才发现,平台上放着一团东西。 凌越的心神都落在巨门上,没发现无邪抖开了那团东西后,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是小哥的衣服,他进去的时候,肯定又换了盔甲。” 还叠得好好的放在这里,上面用石头盖上。 凌越回头好奇地看,那团衣服上落满了灰尘,过了十年,居然还没烂掉。 无邪感慨地说:“要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肯定要把他的衣服都穿了,等他出来一看,哈!衣服没了!到时候准得傻眼!” 凌越扯了扯嘴角,不太能理解他们这种互损的精神。 无邪抖了抖衣服,试图把它抖干净,然而怎么抖都有灰尘,上面还有一股子鸟粪的味道。 虽然那位张麒麟放衣服的时候,显然很精心地选了个不会被人面鸟弄脏的地方,奈何这里本就是人面鸟的大本营。 凌越看无邪还在那儿抖灰,弄到这一片的空中全是灰,不由无语:“别抖了,附近应该有温泉,我带你去洗洗吧。” 正好把他自己也收拾一下。 一路上看见有骨骸,他就要去找一找衣服,凌越已经不止一次听他抱怨那些人的衣服质量为什么不能好一点。 刚才穿过阴兵方阵的时候,倒是有些骨骸的衣服还算完整。 大概那些就是十几年前和无邪同一批进来的人留下的。 空气里有硫磺的味道,一路从火山口蔓延过来的地下温泉,应该在这附近也有露出来的。 无邪一想也对,好歹也是久别重逢,他总不能以现在这样的形象去见闷油瓶。 顺带还能把闷油瓶的衣服也拿去洗洗,摊在温泉边石头上烘干。 回头等人出来了,一看他这么体贴周到,不得感动死? 其中自然还有无邪不愿意让自己在凌越的心目中,就以这样狼狈邋遢的形象收场。 ——他大概已经猜着凌越是要进去的。 她追寻依旧的回家的路,就在青铜门里的某处。 只是不愿意多想。 一想就浑身痛得没了力气,只能让自己尽量多想想马上要接闷油瓶回家的事。 无邪去真·地摊上选衣服去了,凌越没跟过去,而是在附近转了一圈。 寂静,昏暗,沉默,渺小。 是这个空间的全部。 凌越打着手电筒,一步步向青铜巨门的方向走近。 她一直在思考。 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只是在最后,她站在了青铜门面前,伸出手,试探着轻轻抚摸它。 冰冷坚硬的触感。 好像和小一点的青铜铸造的门没什么两样。 凌越低头,从腰包里掏出白玺,托着它,一点点靠近青铜门。 白玺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但也只是一下。 然后就重新恢复死寂,仿佛它只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死物。 凌越疑惑的看着它,半晌,又将它收回去,换了那枚可以指引时空之路的红色宝石。 依旧没动静。 是时间还不到,需要等这扇青铜门打开,还是她根本找错了地方。 之前的直觉和推测都是错的,这扇青铜门根本不是她离开这个世界,返回本来世界的路? 凌越转身取下背包,拉开拉链想掏出解雨辰遵照无邪的叮嘱,提前交给她的鬼玺。 可拉链拉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动作。 一道身影伴随着晃动的手电筒光柱,快速向她跑了过来。 那光晃得太乱了,让凌越不能第一时间看清他的脸。 但凌越知道来的人是谁。 已经穿上一整套登山服的无邪呼吸急促地跑到她面前,看见青铜门没有反应,他紧绷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下来。 他喘了几口气,平复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和粗重的呼吸,一步步走到凌越身边,伸手牵住了她,“我还以为你又失踪了。” 无邪顿了顿,低声又补充了一句:“青铜门还不到打开的时候。” 除了闷油瓶,谁也不知道这扇巨门打开的规律和原理。 其实这句话无邪也说得很不确定,刚才远远地看见凌越站在青铜门前,他真的以为她就要走了。 鬼玺在她手上,无邪不确定单用鬼玺能否打开青铜门。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来历神秘,功效不明,除了颜色,其他和鬼玺一模一样的白玺。 凌越晃了一下手电筒:“你好笨,看不见光吗?” 无邪笑了笑,没说什么,牵着她一步步背对着青铜门,离它越来越远。 最后他回头看了眼青铜门,心绪复杂难言。 它似乎总会带走他想要留下的人。 十年前,它带走了闷油瓶,又将会在十年后还给他。 现在,它带走了凌越,下一个十年,它会把她还回来吗? 无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它并不是要带走凌越,而是把她还了回去。 无邪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然后再次握紧了凌越的手。 就像曾经在沙漠里,他无数次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沙。 第142章 温泉石滑【礼物加更】 温泉的味道很明显,凌越带着无邪穿过几条裂缝就找到了一处。 大概是因为这里已经接近地下温泉带的边沿,水温恰到好处。 无邪都有点惊讶,心说如果要在青铜门外搭个草棚子就此定居,这里倒成了天然的澡堂子了。 还是活水,不用担心水质问题。 就是这水用来当饮用生活水肯定是不行的。 天马行空的胡乱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无邪脱了衣服下去就是一个下潜。 在水底狠狠把自己脑袋搓洗几遍,无邪才终于钻出水面。 又趴在岩石边从包里翻出毛巾牙刷牙膏三件套,暗自腹诽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随身背着的物资包里有全新的洗漱三件套,他丫的就愣是没准备一条新内裤。 现在他就有点尴尬了。 外衣是有了,可胖次依旧没个着落。 只能继续穿潜水裤当四角裤。 忒尴尬。 泡在水里洗了自己扒来的衣服,套在身上后,又继续泡在水里给闷油瓶搓他那套十年老衣。 还有一双鞋! 无邪无法克制地发散思维,琢磨闷油瓶当时脱了衣服裤子,还能说是套了阴兵的盔甲。 那鞋子呢? 他进去的时候是打着光脚的? 之前摸黑的时候,无邪可没少趴在地上摸阴兵的千年老脚。 它们和变成粽子的四阿公一样,手指甲和脚指甲都长得很长,蜷缩着,然后自然断裂。 所以阴兵肯定是没有鞋子能让闷油瓶扒的。 所以他果然是光着脚进的青铜门…… 就在无邪自己把自己逗笑的时候,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无邪一愣,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那是凌越也下了水。 怔愣之后,也不应该惊讶,毕竟凌越和小花有点像。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都是乐于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人。 没道理有这么适合洗澡的温泉时,凌越会选择继续忍耐一路行来沾染上的脏污。 但无邪只是没想到,她会在他也在水里的时候就…… 无邪一时间僵硬得跟木头一样戳在水里,脖子跟生锈了一样无法转动。 这片温泉一共有好几处天然形成的水池,经过千百年的水流打磨,边沿和底下的石头都是圆润的形状。 踩在上面,靠在上面,只会感觉到比体温略高一点的温度贴在肌肤上,有种做热石spa的舒适惬意之感。 但这些水池是连通的,中间也毫无阻挡,整体呈狭长状。 也就是说,只要他现在循着水声看过去,就能将凌越一览无余。 这个想法一浮现,无邪的心脏就跳得更凌乱了。 毫无规律的狂跳,让他想到了群魔乱舞,又想到了王胖子为了找回青春的感觉,非要在他无三居里扛着收音机扭着屁股蹦迪时聒噪的节奏。 想到王胖子号称蹦迪小王子的身姿,无邪顿时回过神来。 他干咳两声,只觉得之前降下去的高烧又来势汹汹地反攻了回来。 誓要拿下敌人的高地——他这颗脑袋。 脑子发晕,脸上发烫,喉咙发干。 很好,他要发烧了。 无邪凭着本能,把手里随便洗刷了一下的鞋子倒扣在温泉池边热乎乎的石头上。 然后保持着背对着水声的方向,犹如螃蟹,身体僵硬地横向扒拉着水。 试图以这个姿势游回岸上。 众所周知,光着脚踩在圆润湿滑的石头上,是很容易打滑的。 特别是在裤腿还不断往下淌水的时候,打滑概率将会直线飙升。 所以无邪在放轻动作,准备悄无声息地爬上去时,行动在最后一步——扒拉着边沿石头往上爬的时候。 光荣地失败了。 一脚打滑,整个人重新摔下去,差点没磕破无邪的下巴。 噗通一声巨响。 就算是耳背的人都能听见。 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在关注无邪反应和动作的凌越。 在昏暗的光线里,凌越嘴角勾起一抹笑。 却不出声戳破,而是悠闲地游到边上,寻了块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圆润头顶的石头。 光洁的双臂交叠在石头上,凌越整个人侧头慵懒地半趴在那里,兴致盎然地就看着无邪继续在那边扑腾。 一次打滑是紧张,ok没关系,下次一定! 两次打滑是失误,没事的,继续努力! 三次打滑…… 无邪低头,认真看了看那块石头。 好像是有点太圆润了。 算了,换个位置再尝试吧。 四次依旧脚底打滑,上岸失败,无邪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中。 有问题的究竟是我,还是石头? 刚才发热发懵的脑袋在连续的滑铁卢中渐渐冷却下来,无邪开始认真研究这些石头,然后再次找了一处没那么光滑,表面还是干的。 很好,这次一定可以。 双手先扒拉上去,抬脚,踩…… 没滑! 成功就在眼前! 无邪另一只脚也小心地踩了上去。 这块他精心挑选的垫脚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稳了! 然而不等他双臂施力,撑着岸再跳上去,脚踝处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 不痛,却瞬间让他脚踝失了力气。 毫无防备的无邪就再一次往后仰倒着摔回了水里。 无邪又不是傻子。 都这样了哪里还想不明白。 可他不敢想,凌越故意把他留在水里,是想做什么? 就在无邪沉在水底,没有急着钻出水面,想要好好思索一番时,水底一道柔软的白色自不远处游弋而来。 瞬间明白那是什么的无邪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憋住,眼前冒起一串的白色水泡。 就在这样被水泡阻挡的视线中,无邪看到了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扯着他就带着他游到了另一片水域。 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 等无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凌越带到了一块石头面前。 这块石头大半都淹没在水中,只有平整的一面恰好露出水面不足五厘米的距离。 到这里,他们已经可以踩着池底站起来了。 明明他还穿着衣服,而凌越是完全初生的状态,只有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贴在她肩背上,对前面的风景毫无遮挡。 可窘迫脸红,眼神闪躲,手足无措的是无邪。 凌越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极度的舒展从容,仿佛全身毫无遮掩于她而言,不值得她生出半分羞涩局促。 察觉到无邪的视线躲闪,凌越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抬手掐住他的下颌骨。 以虎口朝内四指托掐着他脸颊的姿势。 一如曾经数次控制无邪脑袋那般,透着几分强势和掌控。 被迫和她对视的无邪只是看了她一眼,脸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脑袋也晕乎乎的,耳朵里一阵轰鸣,热血翻涌中,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反应。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再将视线转到别处,而是带着忐忑的羞涩和灼热的情意,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想要将满腔的情意,透过他那双水润多情,泛着春波的眼眸传递给她。 又想用这双潜藏着卑微期待的眼,在她双眸中寻觅到他想要的回应。 看着这样的无邪,凌越方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却依旧掌控着他,另一只手轻柔地搭在他衣襟处,声音有些低缓妩媚,“无邪,你送我一份礼物,好不好?” 口中问着“好不好”,搭在无邪衣襟处的手指却已经在缓缓解着他衬衣的纽扣。 同时,无邪感受到水底,一只脚轻轻踩在了他的脚背上,然后一点点,顺着他的腿,往上…… 第143章 梦 且说温泉水滑洗凝脂,触手温软媚且娇。十指交错月入怀,怜来执笔细细描。 复得颠倒坤在乾,登得云端欲见仙。急雷奔腾马作鞍,惊得声声伴雨下。 石落泉涌溅溪鸣,鸳鸯交颈轻声语。氤氲朦胧幻如梦,今朝且待恣意欢。 —— 无邪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穿过黑暗的地底裂谷,一路来到了青铜门外。 然后他坐在了满天星辰里,星光在他头顶,在他四周,不断的移动变幻着。 开始出现的,是一个个星座。 然后是一张张他熟悉的人脸。 三叔,小哥,胖子,小花,瞎子…… 这些脸出现又消失,而后又出现,反反复复。 他就固执地看着这些星子,一直看,一直等。 脑子里一片混沌,但他冥冥中就是记得,还有一张脸,必须要出现。 他就等啊等,想啊想。 期间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人和事,有这十年里他做过的无数关于小哥的梦。 有小哥少年时和同样少年的他相遇,有梦到青铜门前发现一具穿着小哥衣服的白骨,有梦到他变成了粽子。 也有他小时候被三叔拴在树下,他自己跑得不见踪影的泛黄记忆。 还有关于爷爷,关于九门。 但这些思绪都只是短暂的占据了他的大脑主要思维区,很快无邪又继续摒弃了它们,执拗地继续等继续想。 他甚至想要控制那些星光,让它们变作他想要的模样。 可他指挥不动它们,也想不起他要等的那张脸具体是什么模样。 这个发现让无邪瞬间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得原地打转,然后拍打自己的脑袋。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无邪迫不及待转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黑眼镜?! 黑瞎子递了杯热水给他,无邪狐疑不决地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 温热生香。 好像是融了糖的热水。 无邪脑子里瞬间生出疑惑。 这种味道很熟悉,只是尝一口,就让他的心为之欣喜若狂,好像他很喜欢这种甜味。 无邪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他非常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又或者是看到某个人。 是小哥吗? 好像是,但又不完全是。 还有谁? 还有一个人,他得见她,不然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无邪忽然生气地砸了杯子,站起来冲黑瞎子低吼:“我是不是还没醒?我在做梦?!” 黑瞎子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发疯,半晌才说:“是啊,你确实没醒。这里温度很低,你躺在石头上睡着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无邪想要醒过来的意识越发强烈,他犹如困兽,在囚笼里打着转。 看看黑瞎子,又看看旁边莫名和黑瞎子一起出现的臭狗小满哥。 黑瞎子就坐在那里,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无邪很快看见折断了脖子死在旁边石头下的王胖子,他手脚都扭成了麻花,背上有只口中猴在啃吃他的背脊。 黑瞎子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从上面摔了下来,脖子都摔断了。” 无邪又看见另一边碎石堆上,滚落着只剩下脑袋的小花。 就像当年在张家古楼里,被他亲手砍下来的霍老太的脑袋。 然后是坎肩,白蛇,王萌…… 所有人都死了,死得很惨,就在黑瞎子带着他,进入青铜门,看到石壁上被闪烁着荧光的奇异花纹掩盖下,一个个石人犹如婴儿一样蜷缩在洞壁中。 每一个石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有婴儿,有少年,有成人,它们肚子上都有一根脐带。 它们都长着一张小哥的脸。 黑瞎子还在他耳边说着话:“汪藏海记,顺铁链而下,见青铜巨门…… ” 无邪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要等待的闷油瓶只是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来变成一堆碎石,又由下一个长成的小哥走出青铜门,出现在他面前。 即将崩断的心弦在这一刻拉到极致,忽然口腔里残留的甜味让无邪猛然醒悟过来。 “不,这里没有凌越,这里不是真实的!” “凌越!”这一瞬,无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个名字给予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底气。 听到这个名字,黑瞎子嘴角冷漠讥讽的笑顿时僵硬地停顿在那里。 无邪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死死盯着他,手摸到了一把刀。 一把熟悉的刀。 黑瞎子的脸皮抽搐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皮下涌动。 原本属于无邪熟悉的黑瞎子本人的声音,也变得冷硬失真,有种莫名的机械感:“凌、越,凌、越……” 像是机器卡顿了,他不停重复着凌越的名字。 这让无邪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不再犹豫,猛扑上去,一刀狠狠捅进黑瞎子的心脏! 仓促的一瞥间,无邪发现他被捅穿的心脏流淌出的,不是猩红的鲜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 “哇!天真!”一阵惊呼让无邪忽地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一个翻滚拉开了和这道声音的距离。 另一边也传来一阵惊讶的呼喊声:“无邪?” 无邪扭头一看,是白蛇。 白蛇这人坚持人生而平等,就算是做了吴家的伙计,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卑微讨好。 因此他一直都用名字称呼无邪。 无邪心说,这总不会又是假的吧? 王胖子已经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无邪衣领子,作势要给他——挠痒痒。 然而不等王胖子下此毒手,眼睛忽然一瞪,呆了呆,然后用惊叹的眼神瞅着无邪。 一边撒开无邪衣襟,给他拍拍衣服扯扯衣领子,一边还感慨道:“咱们家的天真,终于长大咯~” 白蛇觉得奇怪,也凑过来,眼睛往无邪衣领子里头看,一边问王胖子:“怎么了?无邪怎么了?他都三十好几了,怎么现在才算长大了?” 王胖子挤眉弄眼,好不ws,也不说话,就嘿嘿的笑。 还拍开了白蛇往无邪衣领子那里伸,试图一探究竟的手。 “去去去,这是你该看的吗?”王胖子作驱赶状。 白蛇翻了个白眼,到一旁坐在了炭火边取暖喝水去了。 王胖子这才有功夫继续八卦:“哎,天真,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跟人阿越妹子,那什么,嗯?” 他双手握拳,就伸出两根大拇指对着弯了弯。 无邪也终于从诡奇的梦里清醒过来,一看,顿时老脸一红,没好气地拍开王胖子作怪的手:“去去去,这是你该知道的吗?!” 得!用他刚才怼白蛇的话,把他自己个儿给怼了!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儿,也不纠缠,就问:“对了,阿越妹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刚还听你在喊阿越妹子的名字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胖子嘶了一下! 难道是天真在那什么的时候,表现不行,被人嫌弃了,刚做完他家天真就惨遭无情抛弃?! “天真,咱不行就回去好好看看老中医,胖哥再给你补补。那什么羊腰子啊生蚝啊海参啥的,咱一桶一桶往家买!”王胖子语重心长,特担心无邪讳疾忌医,不愿面对现实,然后从此一蹶不振。 无邪都给整无语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不过想到最后睡得死沉死沉的居然是自己,无邪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转头看向周围,没发现凌越的身影,心说她大概是离开有事了。 她答应过的,不会不告而别。 第144章 每个人的未来 凌越确实没有不告而别,毕竟现在青铜门都没打开,她能别去哪里? 看到放了鬼玺的背包都还在这里,无邪就更放心了,也不再担心凌越去了哪,问起王胖子什么时候来的。 王胖子说才来一会儿,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躺在石头上,当时就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怎么了。 好在摸了他的额头和鼻息,确定人没事,只是睡得死沉死沉的。 王胖子就带着白蛇在旁边点了炭火,烧上了水。 等他醒过来。 “你跟我来,我有个发现。”王胖子说着,把无邪带到了青铜门下的一个角落,却不急着说什么发现。 而是就青铜门万一时间还没到就忽然开了,但小哥在家里没来得及穿裤子尴尬不尴尬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 因无邪说小哥没裤子,裤子还在外面,王胖子郑重地得出一个结论:那门什么时候开,小哥都得尴尬住了。 但很快,这个结论又因讨论双方认真回忆,发现小哥自出道以来,就从来没丢过面子这一事实,而被推翻。 姑且没了具体答案。 只得暂时作罢。 王胖子又对扒着青铜门舔一口是否就能长生不老这个新论题产生了兴趣。 可惜他的讨论搭子无邪不予理会,二人开始敲门,试图以最朴素的方式试探这扇青铜门到底怎么打开。 耍宝完毕,王胖子才终于掏出一块石头,告诉无邪,他们从另一条路进来,遇到了小哥留下的引路。 无邪对此是毫不意外的,闷油瓶就是这样。 他总是会在沉默不语中,周全着身边所有他在意的人。 既然连四阿公的鼻梁骨都被闷油瓶当成给他留下的指引,没道理其他几条路上没有闷油瓶留下的指路记号。 想到十年前闷油瓶一个人进来时,在等待进门的那段时间里,就游荡在这一片。 在每一个他能找到的,并猜测他的朋友们可能抵达的地方,都耐心地一一做下记号。 那时候闷油瓶是不是也在想,十年后来接他的朋友们会变成什么样? 如此想着,无邪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酸涩和温暖。 又转念一想,闷油瓶出来了,凌越就要进去了。 怎么有种接完蹲大牢的兄弟,又要送老婆进号子的感觉? 可蹲大牢至少还能探监,等在外面的人也有个盼头。 现在他这样,有个鬼的盼头。 无邪就又想骂人了。 然而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骂谁。 于是无邪只能怀着私人恩怨,锤了青铜门一拳头。 青铜门有没有反应姑且不说,反正他手是挺疼的。 王胖子还在说话:“小哥给我们指的路,有岔路。” 无邪闻言,随口问道:“那你们进去看过了吗?” 王胖子摇头:“我担心你和阿越妹子的安全,急着过来,还没去呢。” 无邪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心说有凌越在,你担心个头! 跟王胖子一起玩了这么多年,无邪都不用真正的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他是想干什么。 想到王胖子的用意,无邪笑着摇摇头:“胖子,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法看清真相,又耿耿于怀的人了。” 王胖子真的惊讶了,他沉默了半晌,还是问:“你真不想去看看?” 无邪转头要往回走:“真没兴趣。” 王胖子才释然地笑了,拉住无邪,往旁边走了几步。 扒开一堆石头,露出一个青铜的凹槽:“小花说如果你选择去那条岔路看,这地儿就一直埋着,你的命运还是不会改变,没必要让你知道。只有你放弃了,才配拥有未来。” 这里,就是放鬼玺的地方。 也是从外面打开青铜门的方法。 无邪看着那个刚好能契合鬼玺的凹槽心绪复杂的沉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小花怎么了?” 王胖子拍拍手:“他说他就不下来了,在外面等着咱们。” 当时解雨辰还挺奇怪的,站在那里看着青铜门所在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起进来,却又在半道上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是王胖子第一次看见解雨辰那样情绪外露,以前遇到再大的事,他都是情绪淡淡的。 克制情绪,不露声色,理智冷静地分析全局,找出最优解,从根本上掌控大局。 这些早就已经融进了解雨辰的骨子里。 不过王胖子不是会去追根究底窥探别人心事的人,朋友遇到事了需要帮忙,需要倾诉,他时刻顶上。 朋友不愿意说的时候,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此时,王胖子笑着对无邪说:“恭喜你,天真,这是你最后一次被人骗,以后咱们就该退休了!” 他语气高昂了一些,仿佛在念什么名人语录:“只有真正地离开,才能——” 无邪笑了笑,笑容里全然是分不清是喜是悲,纠缠难辨。 他轻声接了后面的话:“才能真正地结束。做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联系。” 无邪像是感应到什么,说完这句话,转身回眸,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凌越。 无邪眸光闪烁,抿着一抹笑看着她。 在摇曳微弱的光线中,凌越依稀看见了晶莹的水光。 鬼玺被放到了王胖子发现的那个青铜凹槽里,凌越站在青铜门前,手里托着那枚白玺。 白玺在微微泛着光。 这一次,凌越透过白玺闪烁的微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无法言语的感应。 ‘还不够,再等等。’ 这是未知的存在传递给凌越的信息。 红色宝石依旧没有反应。 但白玺给出的回应,已经让凌越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即将踏上回家的道路。 距离张麒麟和无邪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一天了。 就在明天。 凌越心绪难平,心潮跌宕,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只有站在这里,站在这扇巨大的青铜门前,感受着神秘文明给予的正面冲击。 凌越才能借着潜意识感受到的强烈压迫感,逼迫自己保持清晰的思维。 凌越站在青铜门前,用视线描摹门上即便有近了看,依旧精致诡秘的雕刻图案。 无邪站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的位置,视线一遍遍描摹她的背影。 仿佛想将这道身影深深地铭刻在脑海中。 王胖子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他并不知道凌越的来历,当然也不知道凌越来这里的目的。 他只当凌越是陪着无邪来的,心里还为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而高兴。 都开始琢磨两人的喜酒什么时候能喝上,孩子满月的时候他该送什么了。 以及,即将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天真,是不是终于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了? 胖爷他也终于可以当一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的犬了? 至于鸡?就留给小哥吧! 正好不用再琢磨如何给小哥找富婆了。 因为马上就要接到小哥,王胖子思维发散得厉害,想着想着,就忘了最开始的疑惑。 回头等白蛇也纳闷儿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人两口子就爱站那儿摆pose,没瞧着这氛围,这构图,这打光,啧!” 王胖子一竖大拇指:“绝了!” 吹完,王胖子自己都信了,觉得确实很好看。 干脆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就是一顿咔嚓。 白蛇摇摇头,觉得这三个人都是怪人。 没一会儿,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相机,递给王胖子:“优秀的摄像师虽然用最差的像素也能拍出好图,但你不是。” 王胖子“嘿”了一声,抬手就——接过了相机,嘟嘟囔囔:“来这种地方,谁还带相机啊。白娘子,我就说你是个怪人吧,你还非不信。” 拍完了,王胖子嘀咕:“这两人不会就这么一站一宿吧?” 无邪也就算了,以他和小哥的感情,肯定激动得睡不着。 怎么阿越妹子也跟着不睡觉啊? 嘀咕完,王胖子就倒头睡着了。 第145章 see you again【礼物加更】 凌越并没有在青铜门前站一晚上的打算。 这样的行为,除了空耗自己的精力,毫无意义。 因此凌越只是站在那里,将脑子里的思绪又捋了几遍,确定目前没有疏漏之处。 虽然知道自己睡不着,但凌越更清楚自己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白玺虽然给予了反应,凌越却不会全然信任它。 这东西来得诡异,上次只是想到…… 凌越瞬间阻断自己继续想下去的思路,刻意回避了一切有关它的思索。 上次的异样,凌越自然不可能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也无从追根溯源,解开疑团。 红宝石的指引之力,是否能在青铜门内显现? 若是显现,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女帝,是否还活着? 若是女帝死了,红宝石的指引之力依旧显现,又会将她带去哪里? 若是女帝没有死,却已经凭借祭祀之法,真的得到了其他机缘,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她又该当如何? 太多无解的假设,充斥在凌越的脑海中。 可她却只能强行冷静下来。 很快的,不要急。 明天,或许一切都将得到验证。 最终的结果无非两个,或许白玺和红宝石会指引着她顺利回去。 也或许,一切都是骗局,白玺和红宝石指引的方向,将是她的不归路。 凌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所有思绪。 转身准备找个地方打坐休息,却是一回头,就对上了无邪久久凝视的眼眸。 他似乎也没想到凌越会忽然转身,愣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笑,快步朝她迎了过来。 只是短短三步的距离,无邪来得很快,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 等把凌越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无邪才回过神来,谨慎地去看凌越的神色。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叫凌越忍俊不禁,反手握了回去。 感受到她的回应,无邪才放松了。 没办法,几个小时前两人才在温泉池那边…… 一觉醒来,不等他再寻她温存一番,凌越就对他态度一如既往的若即若离。 这样的态度,如何能不让本就患得患失的无邪愈发忐忑不安。 总是忍不住琢磨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可那时候她明明很热情,几次三番都是她掌控主导权,骑在他身上时也有十二分的投入,眼角眉梢都是享受到了雨露之欢的舒展动情。 一把细腰都要掐不住了,晃得他眼晕。 又或者,难道是最后一次他主动的时候,让她不舒服了? 那不是终于等到她累了,愿意任他作为,没经验的吴邪一激动,就全凭本能,再学着之前观察到的她喜欢的样子,去探索,开发,取悦。 无邪想着她对自己的钳制、破坏、摆弄,暗自思索,难道她喜欢的是这种? 同样没有经验的凌越也不知道某些男人在事前和事后,能直接影响到第一反应的思维方式。 她只是吃得太多,累着了,又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耐心捋清思路,一时疏忽了他。 对待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也不存在无邪臆想中的若即若离。 此时牵着手,凌越依旧习惯了依照自己的喜好,选了一处离王胖子和白蛇有点距离的位置。 坐下后,感受到石头不断传来的冷意,她也下意识运转内力,给挨着她的无邪取暖。 这样没有内力傍身的无邪,在凌越的认知里是脆弱的。 更何况不久前他才起过高热,刚好转不久,又在温泉池边被她欺负,凌越无意间就觉得他很可能会生病。 好在等明天,他就能下山了。 或是出去后和解雨辰汇合,再生病也有药可用。 凌越对解雨辰的安排统筹能力是十分信任的,那位解老板一直都是很可靠的人,不至于出现队伍里的人生病受伤了却无药可用的局面。 脑子里转了这么一个念头,凌越就将之彻底抛开,简单交代无邪:“觉得冷就靠着我。” 不等无邪说什么,她便双足盘坐在石头上,双手圜结,在丹田处结定印,作环抱丹田定气凝神七支定禅坐,一遍遍运转内力。 熟悉的内心功法让她的身体缓缓舒展,修复着每一寸筋骨肌肉的状态。 几个大周天后,舒缓的身体感受,让她的意识渐渐认为她已经处于安稳平和的环境中…… 无邪看她半垂眼眸,似睡非睡,呼吸绵长,坐姿舒展,好似坐台上的观音。 也不去打扰她,只是轻轻挨着她的膝盖。 并不是觉得冷,而是想和她挨着。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关于告别,也关于充溢着内心的担忧。 和凌越心里担心的一样,无邪也对她手中的白玺充满了怀疑。 为什么只是提起它,凌越就会出现意识模糊,精神和身体双重透支的情况? 那天晚上短短一句未尽之语,就能让凌越这样的高手几步路都走不了就昏睡了过去,白玺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人,从生来,到死去,只有身体和大脑是属于自己的。 可如果一样外物,轻易就能篡夺你的身体和大脑,那将是极其可怕的。 最终无邪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是因为他相信,凌越必定也想到了这些。 她却什么都没做。 如此,只有两种可能。 或是她自己对其中缘由,早已心知肚明。 或是某种神秘存在令她不可琢磨、不可正视、不可更改。 若是前者,她不说,必然有其中缘由。 若是后者…… 无邪也盘腿坐在旁边,脑子乱哄哄的,想了很多,最后一回顾,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几年,他常常有这种脑子用多了就不太够用的头脑空茫之感。 大概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明白了,很多事都是人力不可抗拒的。 可以想的有很多,可以做的却少之又少。 于是想得再多,也只剩满腔迷茫与怅惘。 到最后,无邪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他只是一直在看凌越。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梦里也在看她,还是一夜没睡真的一直在看她。 直到无邪意识朦胧间,隐约听到王胖子在旁边问他:“哎天真,你说今儿这么的日子,咱是不是要放点音乐啊?就那种,特写一拉,bgm就起来的那种。” 无邪揉揉干涩发疼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石头上。 把整块石头都给占了。 凌越呢?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无邪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转头到处看。 王胖子见状,忍不住调侃道:“天真啊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一醒来就是找媳妇是吧?我这么大一坨,你就不能多看两眼?” 无邪心说你个大胖脸有什么好看的,下了石头就要去找人。 王胖子无奈,只能扒拉他胳膊,然后往青铜门的方向一指:“别找了,阿越妹子在那儿呢!” 无邪松了口气,王胖子还在边儿上嘀咕:“也不知道那门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俩昨晚上看了那么久,早上阿越妹子又跑去看,难道是跟胖爷我一样,也琢磨着能不能从那门上扒一块带走?” 似是觉得这办法可行,王胖子来劲了:“天真,你说阿越妹子那么厉害,用她那什么什么内功,能不能弄下来一块啊?人汪家弄下来一块,都能科学算命了。咱弄到手,也不说掌控别人的命运啥的,就在西湖边上摆个算命摊,指不定还能弄出个景区的特色打卡点嘿!” 想想就美! 无邪没好气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儿。 眼看无邪又去黏糊阿越妹子去了,王胖子摇摇头,只能低头自己找了最近挺火的一首歌:see you again。 这还是个小姑娘帮他下的呢。 虽然是洋文的,但确实应景,还能醒醒神。 王胖子放起了歌,舒缓的前调让人身心舒缓,到了rap那一段,又让人精神振奋起来。 王胖子跟着哼哼。 凌越听到一阵陌生的音乐,转身回头,再次对上了无邪向她投来的视线。 他也依旧在迈步朝她靠近。 凌越抿唇,对他露出一抹笑。 无邪也忍不住对她笑起来。 最终,无邪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和她肩并肩一起看着这扇巨大而神秘的青铜门。 他们都在等。 到了此时,两人的内心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但两人都深知,这种平静只是一种假象。 是情绪太过激烈复杂,纠缠难辨之下,大脑对自我的保护。 让人对情绪的感知,对情感的变化,出现了钝感。 在这种钝感之下,仿佛时间都被模糊了。 第146章 光与雾【礼物加更】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没过多久,一股令人心神震荡的气息,仿佛自遥远的天外投射而来。 古朴,神秘,强大,森寒。 直面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凌越和无邪不约而同的绷紧了神经,伴随着一阵幽绿色的雾气,他们眼前这扇青铜巨门缓缓打开。 一道人影,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无邪看着里面走出来的人,心神恍惚了一瞬,很快又被凌越挣脱他手的动作惊醒。 他知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明明想好了,要笑着面带祝福的目送她离开。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无邪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强大。 凌越一手抽出墨竹,一手托举着散发淡淡白色荧光的白玺,背对着他,一步步走向前方。 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身姿挺拔,每一次抬脚发力,纤细柔韧的腰肢都会有最完美的肌肉控制走向。 摇曳的发尾,从容的步态,一如往昔。 仿佛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改变过自己。 大概,改变的只有他。 即便看到的只是她离开的背影,无邪依旧能想象到她此时脸上的神色。 凛然警惕的眉眼中,必然噙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妍丽冷漠的脸庞上,也该有着誓死无悔的决绝。 她是知道的,自己此去,会有多少未知且不可控的可能。 无邪缓缓握紧被挣开的右手,只觉得心里空得难受。 他咬紧牙关,眼眶却红了,晶莹的水光越聚越多,让他渐渐看不清她离去的背影。 终于,在凌越和出来的人即将擦肩而过时,无邪忍不住跟了几步,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凌越!” 刚从门里出来的张麒麟正自犹豫,不明白为什么他出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而对方手中的白色鬼玺,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其当作擅闯青铜门的人处理。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张麒麟迟疑地站住了脚,侧身抬眸看着凌越。 凌越却头也没回地继续向前,对身后无邪的呼喊声仿若未闻。 很快就越过张麒麟,走进了越发浓郁的诡异绿雾中。 眼看无邪还要追进去,张麒麟抬手挡了一下。 他看着无邪充满哀恸的眼神,踌躇了一下,无声一叹,低声道:“不可再进一步。” 没有鬼玺护身,再向前一步,无邪会被门里的气息污染。 而那个人…… 张麒麟回头,隔着缓缓合拢的青铜门,看着那道渐行渐远,即将淹没在雾气中的身影。 她手里白色的鬼玺,给他一种分明很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感觉。 好像他曾知道过它。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是见过,还是听过?又或是在哪里看见过关于它的记录? 这时候王胖子也反应过来了,一叠声低低的“卧槽”,仿佛念经一样重复了好几遍,才终于从懵逼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跑了过来,看看已经重新关上的青铜门,又看看眼睛里带着水光的无邪,再看看满眼担忧盯着无邪的小哥。 最终在心里无奈地骂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十年时间,他们铁三角终于重聚了,天真好不容易谈上的对象却没了! 又忍不住想到当年云彩的死,王胖子终是叹了口气,难道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光棍三角? 铁三角要改名光三角了? 不行不行,太难听了。 还是寡三角算了。 王胖子抬手搂住无邪和张麒麟的脖子,狠狠抱住了他们。 三人头碰着头,肩蹭着肩,围在一起,在彼此无声的陪伴中各自平复心中的情绪。 进门前,无邪的呼喊,只让凌越有一瞬间的分神。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地警惕着门内的一切。 最初看见从门里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凌越是戒备的。 作为守门人,张麒麟很可能在察觉她进门的意图后对她发起进攻。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看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凌越这才将分到他身上的戒备转向了门内。 幽绿色的雾气填充了整个门内空间,让人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同时,在越过张麒麟,再向洞开的门内走了几步后,凌越就发现这些雾有古怪。 带着一种诡秘的无声的侵蚀。 一开始,是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感受到阵阵阴寒,濡湿。 而后,是浑身上下都有这种感觉。 凌越想到了沼泽里充满腐烂滑腻感的淤泥,人只要陷进去,不管如何挣扎,都会被它一点点吞吃入腹。 这种被绿色雾气完全包裹的感觉,让凌越有种自己被一个无形的怪物吃进了肚子里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当即运转内力,试图抵抗这种被侵入的感觉。 初始确实有点效果,可很快,被驱散的阴寒濡湿感再次袭来。 而且,这次居然在有意识的往她内力最为雄厚的丹田处渗透! 凌越头皮发麻,暗道一声不好! 内力是她最强的护盾,如果内力只是在门口就护不住她,那她继续往里面走,必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在她踏进来的那一刻,凌越就已经没有后路了。 她也绝对不会退! 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想到这里,凌越眼神一凛,果断不再理会这种被浸透皮肉筋骨的不适感,看着已经缓缓亮起来的白玺,再次掏出红宝石查看情况。 好在红宝石终于有了反应!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红宝石散发着猩红的光,只是在凌越手上闪烁了一下,就猛地冲天而起。 凌越抬头看着它。 就见红宝石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终确定了方向,朝着前方急射而去! 凌越立刻跟着,红宝石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浓郁的绿色雾气中仿若一道虹光。 凌越当即运起轻功,急追而去,一边戒备着周围,一边紧紧锁定红宝石的身影。 若是在这里叫它跑得见不着踪影,恐怕她就要彻底迷失方向了。 因为一心惦记指路的红宝石,凌越根本不敢在此处耽搁,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影影绰绰的虚影。 她的眼角余光好似看见了很多东西。 翻滚汹涌的黑雾与绿雾纠缠扭曲,仿佛两只无形的怪物在彼此抗衡。 两团雾气中,又各有种种奇形异状,狰狞诡谲之物,或颈长如蛇,或六臂三头足肢高举…… 恢诡谲怪,无可描述,只觉看一眼,便令人神魂震颤,骇人至极! 凌越无法判定它们究竟是虚影,还是有实体,因为在飞跃至此处后,她手上的白玺散发的白色荧光越发明亮又朦胧。 这是两种完全矛盾的感觉。 可它就是同时给予了凌越这种感觉。 朦胧的光笼罩住凌越,薄雾似的,飘飘渺渺,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却始终笼罩着凌越,无论她是在地面上轻点借力,飞跃腾空,还是连踩石壁,急促又突然地强行转向,不停追逐。 明亮的光让凌越成为这片晦暗混沌的空间里显眼至极的唯一…… 在极致的专注中,凌越失去了对时间的感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越有种自己追逐着红宝石飞了几十年的错觉,久到她的身体已经从生机旺盛到垂垂老矣。 又或许一切都是错觉,因为她的内力依旧生生不息,未曾断绝。 初始时凌越还会提防周围是否会出现什么危险或意外,渐渐的,她的眼睛只能紧紧盯紧红宝石,脑子里也只有她要不断前进的方向。 她的意识恍惚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依旧操控着身体,不断追逐,前行,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奔赴未知的前方。 一部分脱离了身体,飘在自己的头顶,以俯视的视角冷眼看着女子在一个混沌虚无的空间中不停追逐着前方一抹红色。 仿佛一只被操控的蝼蚁,一只以为自己能逃脱囚笼,获得自由的雀鸟。 此时处于玄妙状态的凌越无从得知,她的头顶确实出现了另一个她,被白玺散发的微光笼罩着。 身后,一道的黑雾甩开了绿色雾气的纠缠,翻滚着如汹涌的潮水,想要将凌越扑卷吞噬。 从更高处俯视,这一幕如同来自深渊的巨浪,无声的咆哮着,想要将一艘漂泊无依的白色小船狠狠拍进黑色的潮水中。 就在黑色浪潮即将卷至凌越头顶时,白玺骤然震荡出一道无形的波动。 与此同时,凌越眼前一亮,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井口似的白光! 几乎是霎时间,凌越脑海里出现玄妙直觉,告诉她:冲出去!快! 这直觉来得突兀又古怪,但凌越感受到了身后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大恐怖正在逼近。 令她的神魂都在颤栗。 这种颤栗,让凌越毫无犹豫,选择了听从直觉,在最后关头咬牙一把抓住红宝石,果断跳进了白光中! 第147章 傲慢的机关设计者 凌越只感觉自己跟着红宝石的指引,看见了一道洞开的白光。 在那瞬间,她立即认定了,穿过这道白光,就会回到属于她的原来的世界! 她终于回家了! 本性里的谨慎让她下意识强行按捺住了这阵几乎要冲破她理智的狂喜! 在穿过白光后,凌越以为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或是某个荒无人烟的山头,或是僻静空旷的巷子,也可能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凌越从未想过,再度出现在她视野中的,竟然是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山洞! 凌越一惊,抬眸迅速扫视这里。 而后发现,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山洞! 山洞呈倒扣喇叭状,燃烧的火焰如一条盘旋而上的巨龙,发出火油燃烧后独有的气味。 不对! 凌越抬手掩鼻,同时立刻将外呼吸调整为内呼吸。 这里的空气已经被这些火焰消耗光了,而且燃烧后的空气里有毒! 灼热的燃烧让空气温度极高,凌越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否则不管是因为内息耗尽,还是中毒,又或者干脆就是被高温烘烤,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此刻凌越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山洞不算特别大,凌越很快就摸索完周围的岩壁。 她发现原本应该是石门的地方,不知为何竟完全嵌入了石壁中,完全没有打开的可能。 空气里的毒越来越浓,温度已经达到了滚烫的程度,凌越运气一掌拍出,想要将石门强行破坏。 ——既然有过石门,无论最后因为什么原因被封死,后面必然有空间。 然而在内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后,凌越明白,自己想错了。 封住石门的不是简单的岩石。 看来这里是走不通了! 凌越知道,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冷静。 她开始观察山洞里的其他细节。 很快,她就将目光放到山洞里最有存在感的那处。 那里是个水潭,水不深,清澈见底,上面有一根石梁横贯着。 最古怪的是水潭中,石梁下,居然有一面直径约六米的圆形镜子! 这样的东西,突兀地出现在尽量保持了原始形态的山洞里,差不多就等于是在告诉擅入者,这里有古怪了。 也是因此,刚才凌越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来这里查看。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查看此处究竟是哪里,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只是着陆点有古怪。 但现在看来,她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在心中思索了一秒设计此处机关的人究竟是何等傲慢,凌越几乎看见了有人在对她说:除了我留下的方向,你别无选择。 但凌越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她倒要看看,这个机关设计者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不过在踏上对方刻意留下的选择之前,凌越依旧迅速高效地将山洞里的其他地方都查看了一番。 山洞最上面因为被火龙盘踞照耀着,能看到有很多倒悬的钟乳石。 自从下过汪家的养尸洞,这玩意儿已经给凌越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在看见它们的瞬间,凌越心里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不适。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除非情况特殊,凌越不会让抵触这种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因为光线充足,上面没有任何遮掩,凌越目力非凡,一眼看去,只看见了火龙盘绕的终点处,正中间的位置,有一座倒挂在洞顶的非常微小的古楼模型。 而后凌越跳进水潭。 水的深度大概在她腰部往上,胸部以下的位置。 有了水,滚烫的气浪给身体造成的灼热稍微得到缓解,凌越向那面镜子靠近。 等她走到近前,向镜子里投去视线,顿时一惊! 里面居然出现了一处古楼的俯视画面! 这座古楼的建筑风格凌越有些熟悉,倒好似前明时期的样式,具体几层看不真切。 从这里俯视而下,凌越只能看到这座古楼被笼罩在一种惨白暗青的光源下,看起来有种诡异的静谧。 不过凌越很快就明白,看来这面镜子里的古楼,正是上面那个古楼模型的倒影。 这是做什么用的? 难道就是之前无邪他们那个世界的某些现代人热衷的模型展览方式? 山洞机关设计者搞得如此隆重,就是强迫每个进来的人在临死之前好好欣赏自己的手工模型? 就在凌越思维愈发跑偏时,忽然一阵刺耳的空气被拉扯的声音响起,凌越抬头向四周看去,就发现石壁上的火龙燃烧的势头在慢慢变暗。 是山洞中的氧气要耗光了! 剩余的氧气不足以支撑火油继续燃烧下去! 凌越不再耽搁,一头扎进水潭中。 不深的水潭,是她找到离开山洞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了! 好在憋死入侵者确实不是山洞机关设计者的初衷,在水底摸索的凌越忽然感受到水波的震荡。 而后,潭底骤然倾斜,凌越被水裹挟着往下掉。 早有准备的凌越在没有落地的瞬间就将雪丝弹射出去,箭矢成功穿透了石壁,让她得以悬挂在了半空,给她争取到了打量周围的时间。 然而下一瞬,在看见不远处石壁上方悬挂着的巨大翠绿色“石雕”时,凌越瞳孔震颤! 那是怎样一种巨大的翠绿色石头一样的怪物! 它大半个身体都还镶嵌在石壁中,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整面墙壁都容纳不下它! 整个石洞的顶部和凌越对面的两面墙壁全部被黑影的身体包围了。 黑影此时只从岩壁顶上探出了肩膀以上的躯体,一条长长的手臂垂落在空中,另一条手臂还在岩壁里。 凌越影影绰绰只能看到那条在岩壁中倒映出黑影的手臂,长得好像舞姬飘然起舞时甩出去的水袖,看不到尽头。 大概是被凌越这边的声音吸引了,绿色巨人将它的“头”转向了凌越这边。 因此凌越也看清了它脸上没有五官,整张脸也几乎被打烂了。 凌越在看清它脸上的弹孔时,心跳骤然一滞。 一个凌越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再拒绝承认的真相,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来! 她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里还是有着热武器的世界! 究竟怎么回事? 她进入青铜门后,明明一直追着红宝石指引的方向前进。 在那到白光形成的门洞时,她也清晰记得自己认定了那是回到原来世界的门! 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它就是自己要找的那扇回家的门? 因为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凌越有瞬间的失神。 在此期间,绿色巨人以非常快的速度穿过岩石来到了她这里,并且对准她悬挂的方向挥出了长长的手臂。 一声急促的呼喊同时响起:“小心!快躲开!” 第148章 天真无邪 忽如其来的呼喊声,让凌越终于发现这下面还有别人。 只是刚才这只巨大的绿色怪物太过瞩目耀眼,让凌越一时忽略了其他。 声音有些熟悉,但凌越此时没有功夫多想,这只绿巨人块头很大,速度却奇快。 而且凌越还发现了它居然可以在岩壁中随意穿行! 头顶和周围的石壁全然就是它的主场,凌越当机立断,左手抓着雪丝的五指一张,内力吞吐,让嵌进石壁中的箭矢抓扣瞬间松开。 再使了个千斤坠,凌越整个人就以绝对的速度笔直地落到了下面的沙坑里。 头顶能感觉到绿巨人的手臂挥过时带起的风! 也是在她落地的同一时间,刚才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别跳!沙里有石蚕!” 可惜晚了一步。 不过对凌越来说,却不算晚。 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是石蚕,但桑蚕是什么,凌越还是知道的。 白白胖胖,还会咕甬! 双足接触到沙坑的瞬间,还不等流沙陷阱发挥作用,凌越整个人就像踩在了巨大的弹力十足的弹簧上,须臾间又斜刺里飞掠而去。 躺在平台上的吴邪和王胖子全程就只有一种感觉。 眼前一花,莫名其妙从上面山洞里掉下来的人就嗖一下落到地上。 再眼前一花,这个人又欻一下飞到了他们面前。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吴邪也惊呆了,顶着他三叔那精明奸诈的人皮面具,都掩盖不住眼睛里透出的傻气! 两人不约而同仰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凌越。 都忘记头顶那只巨大的密洛陀! 可他们忘记了密洛陀,密洛陀却对他们惦记得深沉。 在吴邪发出声音的时候,密洛陀就舍弃了全程没有发出太大动静的凌越,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如今他们三人所在的平台! 凌越在看清平台上这两人的长相,特别是王胖子那张脸时,惊愣了一瞬,但转瞬就收敛了心神。 在密洛陀从上面倒挂着伸下脑袋,同时伸手抓来时。 凌越果断拎起两人背上的包,带着二人飞掠至沙坑上的一块鹿骨上。 吴邪虽然体重算不得轻,但专门用来户外装物资的背包带子还是能承受得起的。 王胖子就不同了,虽然在此前被困在山里很长一段时间,前两天被吴邪带着蟠子他们从石缝里挖出来时,已经瘦了一大圈。 可体重基数在那里,背包带只来得及支撑了一分钟不到,就当场牺牲了。 此情此景,凌越也顾不上考虑王胖子的衣襟能不能完成这场接力赛,承受住他生命的重量。 且抓住了再说! 吴邪看见凌越带着他和胖子居然还能飞掠自如,站在之前他和胖子从沙坑里刨出来的鹿头骨上竟能保持不下沉的状态。 要知道,这个沙坑可是流沙陷阱啊! 顿时眼睛瞪大,明白他们这是遇到高人了!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深山老林里果然有隐居的绝世高手! 以及! 他们华国真的有古武!! 与吴邪还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同,胖子抻着脖子,双手使劲拽着自己衣领子。 一边被勒得吐舌头翻白眼,一边还要克制住不能发出动静引来密洛陀。 王胖子只觉得自己要嘎了! 脑子里的临终走马灯程序都被触发了,他摸金肥王子终究还是要死在女人手里吗? 呜呼哀哉! 咦?不过这妹子挺漂亮的,可比密洛陀好看多了,看起来还牛皮哄哄的。 死在她手里,说出去也总比被密洛陀拍死有面儿多了! 只希望吴邪能有点出息,在他被漂亮妹子勒死以后,能争取把他的尸体带出这个鬼地方。 他宁愿自己的尸体被碱啊酸的烧成干尸化成一滩水,也不想被密洛陀啃吧啃吧。 再让那群石蚕把他骨头渣子带回洞顶,就此糊在那上头做这群死虫子的窝! 王胖子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动静可不小,凌越自然也发现了。 眼看王胖子的脸都要成酱紫色了,凌越想了想,抬脚将旁边沙子上的另一块骨头踢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骨头撞到墙壁上,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洞穴里十分刺耳。 密洛陀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凌越趁机带着两人回到平台上,刚一落地就将二人丢到地上,转身又将一枚石头踢到对面墙上。 凌越的轻功踏雪无痕,落地无声。 在吴邪和王胖子捂住口鼻努力噤声,又有异响吸引密洛陀的双重保障下,密洛陀暂时没有再盯着这片平台的方向。 早在吴邪出声立刻引来那怪物时,凌越就明白它是靠声音搜寻猎物。 想来也是,它既然是游走在岩石中的东西,长年累月之下,眼睛必然退化。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自然形成的精怪,还是人为培育的。 想到山洞里的机关,以及下面的沙坑,凌越眉头微蹙。 看来,是有人在刻意饲养这种绿色岩石怪物。 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饲养,必然是想利用这种怪物来守护什么东西。 怪物能在岩石中自由穿行,这里是一座大山的可能性很高。 不过看设计这一切的人绝非蠢材,敢圈养此等怪物,必然有克制它的办法。 只是不知道此处能不能找到。 恐怕可能性很小。 这个洞穴,分明就是这怪物的“餐厅”。 一切思绪只是转念之间,凌越确定绿巨人暂时不会过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这两人身上。 在王胖子那张年轻了很多的脸上一扫而过,凌越的视线落在另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脸自然是沧桑落拓又精明狡诈的那种,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年轻干净。 乍然一看,凌越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人的脸不对。 视线下移,看见对方的喉结,以及散乱的衣襟边露出的锁骨上,那两颗并排而生的红色小痣时,凌越登时一愣。 再结合王胖子在这人身边,凌越几乎就已经可以肯定。 这个顶着中年男人面孔的,是无邪。 但同样的,凌越也明白,他们应该是过去的吴邪和王胖子。 不管是外貌,还是眼神、神态。 都和凌越熟悉的两人有差别。 特别是无邪。 这时候的吴邪居然会在明知绿巨人是根据声音寻找猎物的前提下,选择出声提醒她。 此时的她,对吴邪而言,明明就是个素未谋面,敌友难辨的陌生人。 这样天真的无邪,凌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难怪王胖子总喊他天真。 难怪那么多人都说黎蔟很像无邪年轻的时候。 不过凌越对突然见到年轻时候的吴邪的反应,也仅止于此。 虽然和无邪有过亲密交流,和王胖子也算交情尚可,但凌越并不会混淆了他们。 眼前二人,对凌越而言,也只是长着熟人面孔的陌生人。 现在更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查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及,她在青铜门里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越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往平台中间那条通往上方的石梯走。 ——至于吴邪的冒险出声提醒之恩,等找到出口时,自然也就等于还上了。 凌越还不至于无耻到把刚才带着两人躲避这事当作还恩,毕竟这本就是因为吴邪出声提醒她而引起的。 这个空间一目了然,只有石梯上面,才可能有出口。 但凌越也不是傻子,看吴邪和王胖子刚才躺在平台上装死的样子,就知道石梯上的出口肯定有异。 否则两人早就该迫不及待地往上冲了。 果然,走到石梯上,凌越看见了一扇封着的铜门,试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手指在铜门边沿摸索一番,也没找到类似机关的地方。 就在凌越研究铜门的时候,石梯下的平台上,王胖子也正在跟吴邪挤眉弄眼,进行无声交流。 王胖子噘嘴朝石梯上方努了努,又抱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意思是:咱想办法抱大腿吧! 吴邪瞅了一眼在沙坑那边捞不到东西,于是一头雾水开始在岩壁里转悠的巨大密洛陀,确定它没发现他们。 这才回了胖子一个请的手势。 意思是:你去吧! 王胖子指指自己的脸,摆手:长得丑,不敢。 吴邪气笑了,也指自己的脸,表示:你看我现在这张脸就好看了? 王胖子就无声叹气。 吴邪推了推他,回头指了指密洛陀,然后两只手指头在空中做出走路的姿势。 意思是趁着巨大密洛陀在那边捞沙,咱现在赶紧找机会开溜吧! 王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 等凌越再次下来时,就看到两人垫着脚弓背驼腰,好似小偷。 吴邪现在顶着这张脸,做出这种动作神态,实在ws得让人眼睛疼。 凌越扫了一眼就撇开了。 她把目光落在了沙坑,想着如何弄点沙子上来,做个临时沙盘,方便她和这两人进行简单交流。 沙子里有石蚕,最好能让王胖子和吴邪去弄…… 第149章 张家古楼【礼物加更】 面对从石梯上走下来的凌越,王胖子虽然刚才还说着要去抱大腿,但他这人鬼精鬼精的。 一面对着凌越笑得谄媚讨好,一面却不动声色拉着吴邪往旁边让了让。 想要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这个平台本身就只有这么大点,两人前进的方向还是朝着石梯,能拉开的距离顶多也就一米多点。 属于凌越随手就能掐断两人脖子的距离。 凌越冷淡地扫了王胖子一眼,在王胖子被扫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时候,凌越伸手拦住了吴邪。 王胖子眼睛一瞪,就要顶上来。 吴邪抢先一步拉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这个人对他们虽然很冷漠,但也没有恶意。 而且,这人在看他的时候,那种微妙的眼神变化,让吴邪很在意。 大概是因为最近吴邪身边有着太多的欺骗和算计,以至于他现在对于很多事情的破绽都有着一种敏锐的直觉。 虽然对方那点异样只是转瞬即逝,吴邪还是捕捉到,并生出了一种直觉。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认识他! 不过很快,吴邪就想到自己现在用的是三叔的脸。 所以这人又是一个认识他三叔的人? 就像之前在外面遇到的那个塌肩膀,对方就是在看见他这张脸后,没有选择立刻动手弄死他,而是把他带回了山洞,还算是心平气和地和他交流了一番。 正是这番交流,吴邪和王胖子成功会师,也让吴邪知道了塌肩膀的身份。 ——被张大佛爷等人在全国排查张麒麟的名字后,找到的另一个“张麒麟”。 对方是特务出身,身手矫健,曾参与二十多年前那支巴乃考古队的行动。 也由此,吴邪和王胖子通过对方的带领,从当年考古队进来的地洞,进入了此处。 如果这个人也和塌肩膀一样…… 看着凌越这张年轻妍丽的脸,吴邪不由得想到了闷油瓶,难道她也和闷油瓶一样? 最近被很多事情逼迫着不断动脑子,这会儿吴邪也下意识想了很多。 不过并不影响他看见凌越指了指沙坑的方向,又以手做了个握毛笔写字的姿势。 这个手势其实对不常接触毛笔的人而言,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但吴邪从小就被家里人带着练字,大学毕业后接手了无三居,也会时常接触些古董字画之类的。 一看,吴邪就知道她的意思。 这是要用沙坑写字,和他们交流什么。 在心里纳闷了一下为什么对方比划写字的时候会下意识选择以握毛笔的姿势,吴邪很快就抛开了这个小疑惑,转头看了看密洛陀。 密洛陀没有视力,但听力非常灵敏。 之前就因为他和胖子的心跳声太剧烈了,这玩意儿就挂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盯了他们好久。 直到上面的气压机关再次被触发,密洛陀才被吸引了过去。 刚才凌越制造的声音已经消失有一会儿了,密洛陀就又有了顺着他们心跳声往这边来的趋势。 凌越也发现了这一点,再次踢出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石头。 石头砸在远处墙壁上,炸开了一抔石粉,声音非常大。 密洛陀便又冲了过去,对着墙壁空气一顿抓。 吴邪心说,这怎么跟遛狗一样? 甩个飞盘出去,狗子就兴奋地追了出去。 三人就又轻手轻脚地回了平台边的沙坑旁。 之前凌越都没仔细看沙坑里的什么蚕究竟长什么模样,只下意识想到桑蚕。 现在走近了一看,发现这些石蚕并非她想象的那种,而是带壳的那种。 大小跟皮皮虾差不多,嘴边长着螯钳,一看就知道是吃肉的。 不过,对凌越而言,只要有壳就是好虫。 凌越也不用琢磨怎么让吴邪他们捞沙子单独做沙盘了,抽出墨竹在沙面上快速写了三个字:门,机关? 意思是问吴邪和王胖子,知道上面那扇铜门的机关吗? 简洁明了,一看就懂了。 王胖子蹲在边上,和吴邪交流了一个眼神。 然后吴邪对凌越摇摇头。 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凌越又写:破门。 然后就起身,不再写字,而是再次往石梯方向走。 意思是她要准备试试直接破门而出,让两人做好准备。 有了上面那一遭经历,凌越在破门这件事上多了几分警惕。 这扇门是金属门,如果一次性无法破开,必然会发生响动,引来绿石怪物的攻击。 只有凌越一个人就算了,偏偏还有吴邪和王胖子在。 若是不提前通一下气,恐怕这两人仓促之间,得被绿色石怪一巴掌拍扁。 虽然有些好奇凌越准备怎么破门,但也算是有了出去的办法。 王胖子和吴邪对视一眼,果断追上了凌越。 见此,凌越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二人先在旁边躲一躲,自己再度运气,使出十层的功力,双掌往门上一拍! 王胖子和吴邪还在思索凌越准备怎么破门呢,难道她身上有炸药? 可凌越身上并没有背包,只有个白色绣海棠花的腰包束在腰上。 那包也不大,放炸药可够呛! 难不成是什么高科技微型炸药? 正自琢磨着,就见凌越双手往门上一拍,“砰——”的一声,门竟然就这么飞出去了! 被凌越双掌拍到的那一块铜门,甚至直接变形了! 王胖子和吴邪齐齐瞪眼张嘴,活脱脱表现了一把什么叫“瞠目结舌”! 这里的声音瞬间被密洛陀捕捉到,不等王胖子和吴邪回过神来,凌越就拽着二人的胳膊,三人一起迅速跳了出去。 几乎是擦着后脑勺,那怪物长得诡异的手就从门洞里拍了出来! 凌越不敢停留,直到跃出足够远才把全程像放风筝一样拖着走的吴邪王胖子丢在地上。 她抬头,视线从下往上,看着眼前这幢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的巨大的灰色古楼。 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张家古楼。 在汪家总部被攻陷后,无邪渐渐开始对她说起关于他自己、关于九门、关于汪家的事。 但无邪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展示给她。 可涉及别人的隐私、情感、秘密等方面时,他是这么跟凌越说的:“如果你想知道这些,我得先问问他们。” 其中最多的,就是张麒麟的秘密。 不过那时候凌越的关注重点是古潼京、月氏文明、青铜门和终极。 对张麒麟的秘密并不如何感兴趣,属于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无需深究的心态。 之所以凌越知道张家古楼,也是因为无邪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病——蟠子的死。 那次在公墓祭奠过蟠子后,车队重新上路后,无邪情绪低落了一阵。 王胖子出言安慰,提及了蟠子死在张家古楼,也说了他喜欢的一个瑶族小姑娘,云彩,也是这时候死的。 两人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意思,凌越作为没有参与过此段经历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只是从包里随便翻了颗糖,放到无邪手里。 凌越也忘了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说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好过一点。 虽然她本人对此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但总比看着他难过,自己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一些。 具体“好”的是哪些,凌越自己也不知道。 收回莫名发散的思绪,凌越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与张家人几千年来一直守护的秘密有关。 第150章 爱哭小狗【礼物加更】 比起凌越的“真豪杰,从不回头”,被拖在后面放风筝的吴邪和王胖子就有点不一样了。 因为姿势问题,他们俩可谓是眼睁睁看着密洛陀的爪子从他们眼球前面不足三厘米的距离挥过! 按王胖子事后的回忆,那时密洛陀的爪子但凡手指弯曲的弧度再小一点,他们两兄弟的五官就该只剩一官了。 ——只剩俩耳朵。 因为视觉冲击太刺激了,被丢在地上后,两人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就半躺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吴邪惦记着找闷油瓶他们的事,撑着有点发软的膝盖翻身爬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下周围,发现出来后居然还是一个山内的洞穴。 但在转身之后,吴邪整个人就定住了。 这幢巨大的古楼,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洞穴腹地默然矗立着,陈旧得毫无色泽的灰色外表如化石一般,呈现不祥的气息。 吴邪眼眶一热,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张家古楼……” 他终于到了!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预想着闷油瓶他们会有的遭遇,但一直不愿意考虑他们会不会已经全部死了。 可现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这里。 吴邪明白,自己再也无法逃避这个可能了。 他浑身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栗。 王胖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吴邪这样,无声地拍了拍他肩膀。 吴邪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心中已经充溢到令他神经麻木的急切心情再度涌来。 他已经完全顾不得旁边还有个疑似认识他三叔的陌生人,就这么顶着他三叔的脸,情绪失控地对着古楼爆发出一声大吼:“张麒麟!” 山洞巨大而空旷,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 可一直等到回音全部消失了,吴邪依旧没有等到他渴望得到的回应。 他能感受到地,依旧是冰冷的,寂静的。 吴邪大口喘着气,想要以此缓解心中堆积得快要让他整个人炸开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到他肩上,带着无声的力量,强迫无邪镇定了下来。 吴邪转头看去,对上凌越那双翠金环褐的眼睛。 直到这时,吴邪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的眼睛是这样的。 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可对上她那双淡然从容的眸子,吴邪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想要信赖她,亲近她的感觉。 真的很奇怪。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安抚,仿佛在告诉他:别害怕。 吴邪憋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叫她的名字。 可脑子里却空荡荡一片。 反应了好一会儿,吴邪才想起来。 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 吴邪眼眶里还在酝酿积蓄的眼泪登时就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到脸上,但整个人却僵在里那里。 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王胖子:“……” 不是,现在他要怎么打圆场,才能把吴三爷忽然落泪这件事给圆得更合理一些? 思来想去,王胖子叹气。 算了,就这么着吧! 原本是看见吴邪情绪崩溃的样子,凌越出于感性和理性的诸多考虑,伸手按了按对方肩膀,希望对方能尽快平复心情。 却不想还没说什么,对方就先哭了。 凌越暗想,看来吴邪爱哭的毛病,年轻时候就有。 又见他忽然浑身僵硬,眼神里还表现出一副“糟糕!天,塌啦!”的神色。 凌越抿了抿唇,才压下不由自主想要翘起来的嘴角。 虽然看到他们的最初极其失望,当时甚至还有一点不可理喻的迁怒,因此对两人格外冷漠。 但一路走过来,凌越也已经捋清了自己的思绪和情绪。 看见年轻了一些的吴邪和王胖子,至少证明了白玺和红宝石确实可以帮助她离开某个时间点。 长白山青铜门也确实是挣脱时间和空间束缚的玄妙之地。 现在凌越要做的,就是调查青铜门相关的秘密。 在进去以后,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青铜门里一定有什么存在,在影响着她。 如果不搞明白这一点,她莽撞地再进去,恐怕依旧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通了这一点,凌越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不要急,一切都很好。 现在再看两人,倒也能心平气和了。 甚至还有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至少不是去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若不然,凌越还要一切从头开始。 现在,她只需要和吴邪王胖子走下去,再接近张麒麟,从他身上入手,或许能有新发现。 至于如何让张麒麟愿意告知一些关乎世界神秘存在的线索,凌越把目光落在吴邪身上。 已经有人打过样板了,想来不会太糟糕。 说来话长,行来话短。 前后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但在这种情况下,几秒钟的沉默也很古怪。 最终,还是凌越率先开口:“走吧,进去看看。” 张家是传承几千年的盗墓世家,张家古楼说是古楼,实则是张家的群葬墓。 一群把挖坟掘墓搞成世代传承事业的大家族,给自己家修陵墓的时候,会那么简单吗? 恐怕这里看似平静,实则极其凶险。 简而言之,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最后结果是吴邪王胖子张麒麟都出去了,但凌越深知很多事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还在脑子里不断重复“怎么办怎么办”的吴邪回过神来。 看见率先转身离开,走向古楼的凌越,定了定神,吴邪也追了上去。 王胖子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子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现在除了天真和小哥,其他人都不敢相信。 眼珠子转了一下,王胖子小跑着凑到凌越身边,笑着跟人搭话:“妹子,咱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我叫王玥半,家住京城潘家园儿,开了个古玩店,你就叫我胖子就行!” 也不知是不是认识的方式不同,这一次王胖子倒是没有让凌越叫他“胖哥”了。 凌越微微颔首,依旧称他为:“王老板,我叫凌越。” 王胖子觉得人家态度还不错,没一开始那么冷漠。 也可能当时情况危急,人家妹子就那脾气吧! 感受到凌越传达的还算和善平和的情绪,王胖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说:“这位是我朋友的三叔,我们都叫他三爷。” 凌越看了吴邪一眼,原来这张脸是他三叔的。 确实一副心眼子太多,用脑过度的沧桑脸。 想到吴邪这段时间假扮成他三叔的样子是迫不得已,虽然比起在沙漠里那会儿的演技,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凌越还是面色如常地对吴邪点了下头,算打了招呼。 只是盘踞长沙城十几年的黑道三爷哭鼻子罢了。 当初连嘎鲁和苏日格都忍受了,现在又如何就不能忍受一只爱哭小狗呢? 第151章 邪门儿对邪门儿【礼物加更】 张家古楼的门是灰白色的,伸手一摸就全是灰尘。 门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窗纸也早已破烂,看见窗格的时候,凌越心里有一点奇怪。 在上面透过镜子看模型倒影时,凌越是以俯视的视角看了古楼整体。 古楼的设计风格确实有前明的风格,但下来以后再看,却发现古楼的某些细节,又并非一脉相传的朝代样式。 不过她对建筑并不如何精通,又不好问吴邪,便暂且搁置在心里,轻轻推开了门。 吴邪和王胖子站在旁边,也在观察古楼。 门轴不知多少年没有转动过了,生涩老旧,转动间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迎面而来的是涌动的灰尘。 凌越立即闻到了一股味道,当即抬手打出一道掌风,将这些扑面而来的灰尘吹开。 王胖子看得呆了呆,然后竖起大拇指,赞道:“阿越妹子真乃神人也!” 乍然听到熟悉的称呼,凌越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王胖子眼睛里试探的眼神,就明白这厮是在故意套近乎。 凌越笑了笑,提醒了一句:“小心这些灰尘,似乎有烧碱的味道。” 烧碱,也就是强碱。 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上了慎重。 相较于对这里全然不了解的凌越,吴邪和王胖子可知道得多了不少。 一听古楼里有强碱,就知道肯定是张家人布置的,用来防御密洛陀对古楼的靠近和破坏。 密洛陀可以在岩石里穿梭游走,成为张家古楼外围的防御机制,却偏偏被强碱克制。 当有人在古楼里逗留太久,身体的热量引来大量密洛陀聚集在古楼周围,古楼的机关就会被启动。 届时,大量含有强碱的水就会从洞顶流下来,在整个洞穴内形成水雾,充斥整个古楼。 既能把聚集在周围的密洛陀逼退,也能无差别消灭古楼中的入侵者。 送吴邪和王胖子进来的塌肩膀说,他当年就是在坑道里被强碱气体轻轻喷了一下,就成了半溶化的怪物。 至于那时候同样在楼里的其他人,则是瞬间被强碱水雾融成了水。 其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想了想,吴邪还是压着嗓子,尽量简洁地把这个机关跟凌越说了一下。 不管对方是哪方势力,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至少从初见到现在,凌越也算是救了他和胖子好几回了。 凌越听了,心中微动,但很快又放下了。 她倒是想把这样简单粗暴却有效的陵墓机关学到手,可不管是所谓的密洛陀,还是疑似有整条强碱矿脉才能支撑的强碱水雾机关,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也不知张家人是如何找到这样的地方修建家族群葬墓,据说,张家还有迁徙群葬墓的习惯。 怕不是整个华国的山川河流都被张家人勘探过了。 如此特殊且严格遵守的家族习惯,恐怕意义非同小可。 王胖子和吴邪又在旁边蛐蛐上了。 王胖子对无邪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吴邪却歪头表示:“您不是打头阵的吗?今儿是怎么着?” 掐的还是京片子的腔调,可他本人是江南人,出生成长都在那里。 如今吴邪还年轻,没有特意磨练过伪装技巧。 所以掐出来的京腔里,还是带着一股子细腻柔和的韵味。 一听,就让凌越想到了江南烟雨。 王胖子还在油嘴滑舌:“这不是给您一个表演的机会嘛,您要是不行,那我可就进去了啊。” 凌越知道这是王胖子惯常用来逗无邪,让吴邪紧绷的心情得到放松的法子,遂不理他们,自己抬脚进了大门。 还在插科打诨的两人一看,人都进去了,他们还站着干啥? 赶紧走着吧! 古楼里一片漆黑,凌越手上没有手电筒照明,只能借着吴邪和王胖子他们那边到处晃的光,大概看清了这一层的布局。 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除了四根柱子矗立在大厅的中间位置,其他什么都没有。 凌越看到中间位置有一些丢弃的装备,走过去想找找有没有照明设备,走近了才发现,背包上落满了白色的强碱粉。 照样以掌风推开后,凌越打开包,查看里面的东西。 王胖子想和吴邪分头行动,吴邪不放心,两人看见凌越的动作,也走了过来。 吴邪一看,就说:“这是小哥他们的装备包!” 他晃着手电筒到处照了照,没看到人,忍不住担心道:“东西在这里,人呢?”不会都化了吧! 吴邪试图去找有没有尸体化掉的痕迹。 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凌越叹气,提醒他:“看装备包堆放的规律,不算凌乱,还算集中,他们应该是把多余的装备放在了这里。” 包上有那么厚的强碱粉,那些人往上走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只有上面弄出了动静,震动得强碱粉漂浮,才没有留下因为人员伤亡造成的慌乱痕迹。 王胖子也扒拉了几下装备包,说:“防毒面具和手电都不在,应该是往上走了。” 两人的手电筒就往头顶打去。 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看边缘不规则的形状,应该是腐蚀造成的。 手电光穿过头顶的大窟窿,足够让他们看清上一层的天花板,也是如此。 看来古楼的腐蚀程度已经很严重了。 既然如此,他们现在就要找到上去的路。 吴邪蹲在那里分析:“这么大一幢楼,四个方向应该都会有楼梯的设计,否则跑动距离也太长了,不方便。” 王胖子却说:“人家这古楼又不是日常起居的,还管什么方便不方便啊!” 吴邪觉得有道理,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去找找楼梯。 等站起来,准备把手里的手电筒分给凌越,吴邪忽然一愣:“胖子,凌越呢?” 王胖子奇道:“阿越妹子不就在……” 他往旁边圆柱方向一照,却没看到人。 再往其他方向晃了一圈,顿时也惊得站了起来:“不是,刚才我还看见人呢!” 吴邪不由担心道:“难道是这里有什么机关?” 两人正商量着要去找人,头顶忽然甩下来一根绳子,把两人都吓得连连后退,还以为是遇到吊死鬼索命! 因为二人的动作,本身就格外轻盈的强碱粉一时被带得飘了起来。 好在飘得不算高,就到大腿的高度。 吴邪和王胖子用袖子挡住口鼻,顺着绳子往上看去。 手电光从下往上一照,光打在蹲在边沿处的凌越脸上,王胖子叫了一声“哎呀妈呀”:“真有鬼!” 赶紧把无邪护至身前! 邪门儿对邪门儿,王胖子觉得很行! 倒是吴邪反应过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拍王胖子胳膊。 提醒道:“是凌越!她刚打手势,让我们顺着绳子爬上去。” 凌越当然知道古楼里肯定有机关可以供人上下楼,但她不确定现在的无邪找机关的能力是否有后来那么靠谱。 与其赌一把,不如走捷径。 从腐蚀的大窟窿看来,至少前面三层楼都可以走捷径。 等吴邪和王胖子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发现靠近绳子的地板上,强碱粉都被清理过了。 一看就知道是凌越的手笔。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看来这凌越确实靠谱,对他们也没有恶意。 当然,心里最后一点提防,还是要有的。 吴邪这次没等凌越再失踪,赶紧找过去,把自己的手电筒递给了她。 还很是真诚地道了谢:“凌越,谢谢你帮我们,不过一会儿你别再一声不吭就往上走了。张家擅长机关,谁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凌越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接了手电筒就去查看周围。 吴邪被那一眼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看见王胖子那张胖脸,才猛然想起什么。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吴邪呆了呆,然后眼神里流露出沮丧的神色。 王胖子走过来,问他:“怎么了?一副丧气样儿。” 吴邪瞅了瞅打着手电筒离这边有点距离的凌越,才小声跟王胖子说:“我怀疑,凌越认识我三叔。” 王胖子眉毛一飞,看了看无邪。 吴邪点点头。 王胖子“啧”了一声,思索片刻,还是选择躺平摆烂:“算了,反正你肯定露馅儿了,毕竟谁敢相信吴三爷会哭鼻子啊!” 这话说得吴邪人皮面具都挡不住的脸上一红。 王胖子拍拍他肩膀:“目前瞧着人也没什么反应,咱往好了想,万一人家认识的不是你三叔,而是你呢?毕竟阿越妹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都不像你三叔的旧相识。”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就是瞎扯淡了。 那爱他三叔爱得深沉的哑姐不就挺漂亮的吗? 但吴邪也知道王胖子说的是这个理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到了古楼,心神一时放松。 又或是他对凌越产生的莫名好感,总让吴邪忘记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 有种无端的放松感。 事后,吴邪如此提起时,王胖子非说他是被人家凌越的美貌迷了心窍。 要不然怎么没见他对别人这样呢? 吴邪抗议无果,只得作罢。 第152章 两坨仓鼠 大概是因为被王胖子破罐子破摔的躺平言论给说服了,接下来吴邪再也没有故意压抑着本性装深沉。 发现凌越对架子上的铁人甬似乎很感兴趣,看起来仿佛还准备拆一个看看。 连匕首都掏出来了。 吴邪连忙走了过去,劝阻道:“这里面应该都是密洛陀残骸。” 二楼依旧是一个空旷的大空间,但与一楼的空荡荡不一样。 这一层楼放满了无数的架子,架子被分了很多层,每一层上都放着一个铁人甬。 放眼望去,数量多得吓人。 这让深切体会过密洛陀可怕之处的吴邪王胖子都很不舒服。 总感觉下一秒,这些玩意儿就要全部诈尸,跳起来把他们团灭了。 凌越回眸看他,顺势问到:“密洛陀?” 吴邪虽然疑惑她既然进来了,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也解释了一下:“密洛陀就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种,全身绿得像翡翠,可以在岩石里穿行。” “它们吞噬腐蚀岩石,还可以分泌一种特殊液体,凝固后就跟石头一样,让人找不到离开的路。” 凌越立即想到了自己出现时那个山洞被封进了岩石里的石门,或许正是密洛陀所为。 看凌越听得认真,吴邪又说:“这座山里,很多岩石里都有它们的影子,大小不同,越像人的密洛陀,体型就越小。只要感受到热量,它们就会出现。” 这里应该是一个仓库,张家人在建这座古楼时弄死了很多被热量吸引过来的密洛陀,又不方便运出去,于是干脆就放在了这里。 这样用生铁浇灌的铁人甬,之前吴邪他们在湖底遗迹那里也看到了很多。 在吴邪的讲述中,这些密洛陀似乎天生就在这座山里,曾在本地瑶民的神话传说中,被尊为能孕育生命的神灵。 但凌越却觉得,此事恐怕还有待考证。 毕竟,张家这种几千年都在山川河海里挖来挖去的家族,怎么可能在这座古楼建造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奇诡的生物。 不过瑶民关于密洛陀的神话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凌越无从得知。 目前也无法查证,质疑也只暂抛脑后。 听完吴邪的小科普后,凌越又察觉地上有大量的脚印。 看来有很多人在这里大肆搜索过,却没有任何特殊的搬动查看的痕迹。 看来这些铁人甬确实没有什么线索。 凌越也就不再执着拆开查看的想法,转而将手电光往横梁上打,发现上面画满了各种奇特的文字。 之所以说这些文字奇特,是因为它们几乎每一句话都来自不同的体系,显然是张家人从不同地方搜集来的。 王胖子也把手电光打上去,看得啧啧称奇:“不愧是盗墓世家,都是文化人儿啊!” 都把这些文字当装饰画在自家墓葬群里了,哪个盗墓贼来了,不得称一句“先生”啊! 凌越问吴邪:“你能看懂吗?” 吴邪深觉凌越对他太高看了,他也一个字都不认识啊! 不过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说,也太没面儿了。 于是吴邪憋着半天,对着上面一句话指了指,说:“这一句竟然是天书文字!” 就在吴邪提心吊胆,生怕凌越再问他这段天书文字是什么意思时。 王胖子接话了:“张家作为最原始的盗墓世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咱们国家上下几千年历史真相的。他们很可能把他们祖祖辈辈从不同斗里带出来的秘密,全部封存在了这座古楼里!” 吴邪暗自松了口气,心说好兄弟,回去就请你吃无三居特产以示感谢!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觉得这些文字应该是来自于已经消失的不同文明中带出来的。 王胖子还说,随着楼层往上,可能记录的东西越靠近现代。 吴邪一听,就有些遗憾古楼的最下面一层已经完全被流沙淹没:“那里说不定连原始神话文明都有涉及。” 凌越早就就翻上了架子,去查看横梁上的那些文字。 吴邪倒是也想看,可惜他爬不上去。 ——整个古楼到处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强碱粉,便是行走都要注意不能太快。 不是谁都能像凌越一样,跳上跳下都能落地无声的。 目前他们只有两支手电筒照明,凌越像是在找什么,看得很快,一会儿功夫就踩着架子走远了。 吴邪没办法,只好跟王胖子一起开始去找上楼的机关。 虽然刚才凌越展现了她可以直接从腐蚀窟窿上去的能力,吴邪和王胖子却没有理所当然就依赖她的想法。 就在两人不小心吸入了强碱粉,好不容易在楼西找到了可以攀爬的机关,返回去通知凌越的时候。 他们发现凌越正停在一个位置,对着横梁上的一行文字看了许久。 吴邪没多想,张嘴就要喊,却被王胖子一把捂住了。 对上吴邪不明所以的眼神,王胖子用手电筒的屁股敲了敲自己脑门儿。 头疼道:“天真,我说你怎么跟我在一块儿,就忽然变笨了呢?” 没有他和小哥在的时候,吴邪多牛掰啊,连长沙他三叔的盘口都给镇住了。 虽然其中少不得蟠子和花儿爷的帮忙,但吴邪也确实有了很大的成长。 吴邪被他这么一说,稍微一想,也终于反应过来王胖子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凌越刚才好像是有目的的在找字,现在似乎找到了。 想要知道凌越来这里的目的,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吴邪用眼神询问王胖子,王胖子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吴邪咽了口唾沫,总感觉怪怪的,不过又说不清。 且王胖子说得也有道理。 他们就是悄悄摸过去,看看让凌越驻足查看这么久的文字,到底是什么内容。 也不会真的对凌越做什么。 这么想完,吴邪就点点头。 王胖子松开手,又把手电筒的光怼在自己肚子上,两人就这么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听了全程的凌越:“……” 对于两人的小动作,凌越只当不知。 直到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凌越才状似巧合地将手电光照了过去。 看见在光柱里呆若木鸡的二人,凌越神色如常地跳了下去,对二人说到:“走吧。” 说完,带头往西边走。 根本不需要问他们,就直接找到了爬上四楼的机关。 王胖子一看,嘀咕了一声:“耳朵也忒灵了吧!” 吴邪也耳朵一红,尬到脚趾抠鞋底,一边还不忘捅咕嘀嘀咕咕的胖子一下。 人家可听着呢! 王胖子立马噤声。 接下来,王胖子和吴邪都安静得跟一胖一瘦两坨仓鼠似的。 默默跟在凌越后面爬到楼上,又默默地查看四周,再默默地围着中间位置仅有的一只巨大乌龟石像打转。 还是凌越主动开了口:“你们知道这石像的来历吗?” 凌越虽也行走江湖,执行任务,某种程度上也算见多识广。 但江湖上见的是快意恩仇、宝藏秘籍、武道传奇,任务里识的也是军政机密、勾结贪污、野心秘闻。 对这些东西,也就认识无邪他们后,凌越才有所接触。 至今也有很多不懂的。 凌越的开口,仿佛打破了某种尴尬的僵局。 恰好知道这石像来历的王胖子连忙清了清嗓子,这就卖弄起学问来:“这是氏国人的人像!传说中神农氏的后裔!” 吴邪还挺惊讶的。 接收到无邪的目光,王胖子说得更来劲了,叭叭一顿说。 大概意思就是《太平御览》引《风俗通》里记载,说当时原始人过着群居生活,生育十分混乱。 女娲为了让生育清晰,就让每个群居山洞制作泥人偶,用来统计数量。 王胖子说:“其中神农氏人国用的泥人偶就是这种人面龟身,后来还演变成了他们氏国人的国徽。” 吴邪就忍不住感慨:“这国徽也真是寒碜得够呛!” 这个石像的乌龟脖子和四肢都很长,人面龟身,前肢的末端是人手,后肢则是乌龟的脚。 脸是一张女人脸,表情阴毒凶狠,似笑非笑。 乌龟的背上还有一个凹槽,里面放了个雕满人脸的黑球,可以取拿。 凌越看着眼前这个巨大乌龟雕像,第一反应却是:三十三非人。 然后就是另一个词:异变。 如果女娲的初衷是让群居山洞的人做泥人偶来代表自己族群的数量,为何氏国人偏偏选择捏这样的泥人偶代表自己? 凌越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 或许,这种作为国徽的石像并不是最初的模样,而是经过漫长的演变。 在此期间,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把自己看到的或者崇拜的特征,慢慢添加上去,最后凑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模样。 也或许,这石像,本就是他们的模样。 若是在经历此番种种之前,凌越会果断认为前者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但现在…… 王胖子还在说那本书里有一段关于一目国、三首国、句芒等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度的国民特征,无一不是诡异至极。 王胖子最后还问吴邪,记不记得他们在云顶天宫见到的人面鸟。 凌越也发现了,这个雕像确实与青铜门外散落的人面鸟雕像有着类似的风格。 可见它们都是一个时期的。 这就注定了此石像绝不会是简单的神话石像。 或与青铜门里面的未知存在有关联。 第153章 水在哪里? 到底惦记着找人,三人也没有对这个乌龟石像多作探究,以寻找上楼的机关为主。 古楼每一层的空间都太大了,即便是人在里面疾走,也要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另一边。 整个空间都笼罩在黑暗中,他们又只有两支手电筒。 因此即便目标明确,一心找机关,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循着上一批人马留下的脚印走到古楼墙壁边时,发现脚印在向四周延伸。 吴邪说:“闷油瓶他们肯定也在顺着边沿和柱子找机关。” 王胖子咳嗽了几声:“这里会不会是装修到一半,就没装了?这么空,以前我倒斗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什么都弄好了,就是没拎包入住。” 他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引得吴邪和凌越都看向了他。 直到他咳出了一口血,吴邪紧张起来:“糟了,是吸进去的强碱!” 强碱被吸入气管,最先受到腐蚀灼烧的就是呼吸系统。 吴邪忙拿了水,让王胖子漱口。 凌越皱眉,“抬手,给我看看。” 她需要确认一下王胖子目前的状态,是否合适让他继续走下去。 王胖子还没反应,吴邪就积极地把他手给抬起来。 凌越手臂悬空横架,吴邪立马就懂了,把王胖子的手搁在她手臂上。 把脉的时候,王胖子和吴邪就看着她,王胖子又憋不住他那张真·破嘴,好奇地问:“阿越妹子还会中医啊?不愧是隐士高人,有范儿!” 凌越早就习惯了,收了手说到:“你之前就透支过元气,现在肺部已经出现灼伤。” 如果现在手里有药和银针,她倒是可以紧急处理一下。 但她手镯里的牛毛针,唯一无毒那根早就用了,连麻醉效果的都没了。 只剩下两根淬过剧毒的,见血封喉那种。 吴邪眼神里透出焦急担忧。 跟着闷油瓶霍老太他们一起下古楼后,他们就在里面困了许久。 之后不知为何,闷油瓶故意丢下王胖子,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王胖子独自在山体裂缝里找了很久的路,终于找到他们下去的那道裂缝。 偏偏又遇到山体震动,裂缝回拢,他一个大活人,愣是在那条缝里卡了四五天。 要不是吴邪假扮吴三醒,暂时收拢了盘口,带着一笔物资和新收的伙计,以他三叔的身份震慑住了盘踞在此的裘得考。 对方不敢强硬阻拦,让他们得以顺利进山,又在查看入口缝隙时发现了王胖子。 再晚来一两天,恐怕王胖子就要那样无声无息地卡死在裂缝中。 谁也找不到他。 如果可以,吴邪是不想再让王胖子下来的。 从被救到醒来再次出发,王胖子也就昏迷不醒的那四天里姑且算是休息着的。 现在听凌越这么一说,吴邪就生出了让王胖子去外面等着的想法。 王胖子反而满不在意,“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救小哥呢,没事,就这点血沫子,胖爷我血条厚着呢!” 推开吴邪就要继续去找机关。 凌越这时才说:“我们要加快速度,不然你们两个都会出问题,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一起。尽量不要动这里面的东西,找到疑似机关的地方就叫我的名字,不管大声小声我都能听到,不用刻意过来找我。” 凌越说完就看着吴邪。 吴邪这会儿被许多事推着,跌跌撞撞摸索前行。 虽然已经看见了平时被保护着从未见过的人心险恶和残酷血腥,心性有所成长。 但心眼子还没磨练出来,依旧是天真善良占主导。 他现在从凌越身上感受到的都是平和、友好,对方的提议却确实是为了他们两个考虑,因此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 末了,还不忘叮嘱凌越:“凌越,你也注意安全。” 凌越对上吴邪那双狡狯面具下真诚担忧的眼眸,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怪不得那么多人会聚拢在他身边,信任他,帮助他。 黑瞎子,解雨辰,王胖子,张鈤山…… 这些人哪个不是见多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的人? 他们却始终相信着无邪。 哪怕无邪让他们涉足生死,他们也没有真的怀疑过无邪想害他们。 便是那位据说活了很多年,在人世间如同一阵风,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张麒麟,也愿意将他当作自己的归处。 也不知接到张麒麟后,他们有没有去那个叫雨村的地方开启新生活。 凌越走神了一瞬,就收拢思绪,继续顺着脚印寻找机关。 既然张麒麟他们没在这里,肯定是找到了上去的路。 所以只要顺着他们的足迹再走一遍,想来就能更快找到机关。 凌越低头看着脚印,顺着边沿走了一段路,抬眸时看见窗格朽烂出了一个窗口,便站住脚,向外面俯视。 张家古楼一共有11层,除开最下面那层被流沙淹没,地面的10层,如今他们在第3层。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其实并不能看到整个洞穴的多少地势地貌。 凌越原本也只是随意地一瞥,正要收回目光,视线却又忽然定在了远处的山腹石壁上。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张家强碱水雾机关需要大量的水,古楼周围地面上并没有护墓河,山腹石壁上也格外干燥。 所以那些水在哪里? 对于被流沙淹没的最下面那层,王胖子分析说很可能藏着张家从五代十国甚至更早的古墓中带出的秘密。 涉及古代神话传说时代的真相。 凌越一直想着如何才能下去看看。 看到那句文字后,凌越这个念头越发强烈。 在楼下的房梁上,凌越确实找到了一句她认识的文字。 依旧是她之前追逐的,和女帝、古潼京人有关的月氏文。 但又与凌越之前在古潼京里看到的月氏文有所不同。 她研究了一下,大概猜测这应该是比古潼京文明更早一点的同脉不同支的月氏文。 早前在古潼京的时候,张鈤山就说过,在古城下面还有一座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墓葬。 当年张大佛爷也曾想带人下去探斗,结果却不如人意,死伤惨重。 在封了那座危险的墓葬后,张大佛爷就开始聚拢人才,私底下研究黑毛蛇长生之法。 其实之前凌越就一直有个疑问。 张鈤山说古潼京修复后,张大佛爷最终还是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既然如此,张大佛爷又是从何处生出的研究黑毛蛇长生之法的? 之前凌越只想着或许是他们还从别处获得了更多古潼京有关之秘,但用钥匙真正唤醒古潼京,让那阵风奏响的音乐从赞歌变成了葬歌,凌越也从中知道了更多关于古潼京的信息。 ——古潼京人并没有真正的长生。 连长寿都算不上。 如此,张大佛爷主持,并且还真的取得了一定成功的黑毛蛇长生之法的来由,就值得考究了。 现在看见横梁上这句月氏文,凌越有了一点猜测。 或许,张家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去过古潼京,并且成功探得那座神秘的地下古墓。 这句话就是从那个墓里带出来的。 第154章 历史的操控者【礼物加更】 凌越站在窗前,迅速将前因后果又捋了一遍。 汪家在古潼京盘桓过数百年,这一点从大量的凤凰图腾雕刻就能看出来。 那时候的汪家,或许研究出了什么,被盯着他们的张家人破坏,断绝了一段重要的研究资料。 很多年后,张大佛爷带着九门人找到这里,继续以此为据点,进行黑毛蛇长生研究。 但对外,以古潼京修复工程为名义。 汪家一直盯着九门,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处在他们的家族历史中,被张家人刻意抹杀的研究历史。 汪家人就此找回了这段家族历史,却不想没过多久,古潼京发生意外,汪小媛携带研究资料和唯一一支还未进行人体试验的黑毛蛇细胞药剂逃回汪家。 推到这里,凌越不由歪了下头,眼底浮现一抹疑惑。 很快又联想到梁弯那边遇到的用网贷、烧房逼迫她跟着黎蔟去古潼京的“汪家人”,凌越有理由假设。 假设找到梁弯的,根本不是汪家人。 那么就可以继续往下推。 知道古潼京位置的汪小媛回去后告知了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后被汪家人作为实验对象,就此身体发生异变,记忆也有所损伤。 不能再次为汪家提供古潼京地图。 另一边,汪家肯定会派出大量人手,进入古潼京,寻回断代的家族历史。 即便那时候汪家人从内蒙哪处找到了重要线索,开启家族成神计划二,即养尸洞。 因为汪家人是自视甚高的,他们将自己放在了比所有人类更高一等的位置。 他们视自己为牧羊人,其他人都是羊。 这样的家族,必定十分重视自身家族历史的完整性和传承度。 就像很多起义成功的皇帝,总要翻翻找找,在历史上,甚至神话传说里,给自己来一个“认祖归宗”。 这是能证明他们高贵不凡的底气。 然而,很久以后,汪家却需要跟踪无邪,才能找到真正的古潼京。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当年汪家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没能传回任何有效消息。 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必然是有另一批人手,对这些汪家人进行了诛尽杀绝的清剿。 ——与多年前直接让汪家历史断代的行动一样,霸道,狠辣,果决! 这种的行事作风,凌越瞬间想到建造设计了这座张家古楼的张家人。 也只有同样以百年为单位,长期进行家族活动的张家,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张家人其实一直在盯着汪家、九门,就连梁弯这个不算汪家人的汪家人,都能很快被他们找上门。 想到这里,凌越暂时把张家人强迫梁弯进古潼京的目的放在一边,留存待定。 张家既然一直作为幕后的那双眼睛,监视着这一切。 多年前能自己出手,把汪家的一段疑似真正触及长生的家族历史都给强势抹消了。 为什么多年以后,他们发现了汪家想要再次找回这段涉及长生研究的历史,却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凌越想到了无邪,想到他和张家末代族长的关系。 或许,张家并不是没有出手。 而是他们因为某种不可抗因素,选择了借力打力,以无邪和九门,对汪家进行了又一次的清剿任务。 这一次,无邪确实完全得不错,直接将汪家的信仰算计得崩塌毁灭,只剩下溃散在外的汪家人。 而他们唯一一次可能出现,却是逼梁弯旅游似的去古潼京逛了一圈。 等凌越找到他们后,让梁弯提前离开,梁弯顺利回京城后,凌越再去找她,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说明,她那样走一趟,对那个疑似张家人的“汪家人”而言,就已经算达成了目的。 ——所以他们需要梁弯知道古潼京? 溃散在外的汪家人,去过古潼京的梁弯,梁弯的特殊身份…… 所以张家是想…… 凌越想到此处,对张家这个传承了几千年的家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们传承了几千年的家族使命,不仅仅是守护青铜门。 他们似乎,还在刻意抹消某些涉及长生的秘密。 凌越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句古月文的内容:[神是杀不死的罪恶] 神是罪恶的,且杀不死,是青铜门里的那些诡异存在吗? 张家守护青铜门,守的是门,护的是门外世界吗? 姑且不论这句话中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能与“神”对抗的张家,传承真的只有几千年吗? 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关于长生的信息,这些信息却又很快伴随着追求长生之人的死亡,很快全部消失。 甚至逐渐让人们形成一种普遍的固定的潜意识的认知:求长生的人都是失去理智的疯子。 人们回顾历史,面对秦皇汉武、唐宗玄宗这些曾威名赫赫的皇帝晚年对长生的追逐,也有诸多解释。 归纳起来,就是年迈体衰,壮志未酬,不愿面对现实。 所以失去了曾经睿智英明的大脑,做出许多糊涂事。 叫人唏嘘。 可真相,真是如此吗? 如果张家真的背负着断绝人间长生之事的使命,这其中,是否也有他们的手笔? 既然如此,不断让长生死灰复燃,重现人间的,又是谁? 还有一个问题,凌越是拒绝去深思的。 她原来的世界,是否也和这个世界一样,被一群来历不明、派别不同、互相对抗的神秘势力暗中操控着? 只是一想,凌越就忍不住心底发寒。 就在凌越收拾自己凌乱的思绪时,忽听吴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凌越立即回神,暗道多想无用,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能做的。 吴邪和王胖子找到了上去的路,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天花板上纵横交错如巨大棋盘的横梁上,挂满了小盒子。 因为这一层楼的天花板特别高,加之心思跑到了别处,凌越一时没察觉。 看见凌越真的被叫过来了,吴邪立即说了他们的发现。 王胖子说这些是神仙果子,“就跟那楚留香里的无花一样,打小就没沾过地。有些东西从制作出来就没落到地上过,一直被挂起来保存,装这种宝贝的盒子,就叫神仙果子。” 说完,王胖子就比划起自己手里的枪,想要打下来几个瞅瞅。 吴邪又给他按了下去:“你这一动,又不知道要扑起来多少粉,数量这么多,怎么可能全是什么宝贝!” 王胖子不依,咳嗽起来,脸都泛青了。 二人争执间,凌越已经从吴邪身上的衬衣上扯了一枚扣子,抬手就朝上射了出去。 再抬掌一推,落下来的几个盒子上的粉就被吹开了。 落到凌越手上时,已经是干净陈旧的木盒。 吴邪和王胖子都是一呆,吴邪更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衣。 衬衣的第一颗钮扣除非要搭配领带,一般都是不会扣的。 之前他都没在意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颗无用的钮扣,居然能如此牛掰。 也算是它扣生的高光时刻了。 吴邪在心里默默对它说了声一路好走,转头就跟胖子一起凑过去看盒子。 倒也不因凌越偏要从他身上取钮扣而多想。 毕竟凌越和王胖子,一个是t恤衫一个是保暖衣。 外套都是冲锋衣常用的拉链暗扣魔术贴,根本没钮扣。 天花板上的盒子挂得密密麻麻,凌越需要关注的是一颗扣子切断几根挂绳,而不是一切一大排。 落下来的盒子一共有三个,大中小以及不同年头的都照顾到了。 胖子用一根铁刺撬开,第一个盒子里的是一只干枯的手,长着两根奇长的手指。 吴邪嘀咕:“怎么跟小哥的发丘指不一样?” 之后两个盒子,也接连被撬开,无论是干枯的还是化作枯骨的,都有两根手指格外细长。 凌越道:“看来这一层是手冢。” 有些张家人死在外面,不方便运回古楼安葬,便砍了具有他们家族特征的那只手,既是归家入葬,也是隐藏身份。 确定了这一点,凌越按照吴邪他们找到的位置打开了机关,一层隐形楼梯从上面放了下来。 三人顺着往上,第四层的布局总算正常起来。 这一层有很多隔间分布在长廊两边,每个隔间大概三平方米,用黑纸糊窗,门都锁着。 王胖子抬脚就想踹,被吴些一把按住,不等他又发表两句诸如不妥稍等之类的言论,旁边的凌越已经一把捏开了锁头,缓缓退开了门。 王胖子瞥了吴邪一眼,隔空传信,大概意思就是:你丫的就只敢拦我,你敢拦大佬吗? 吴邪理直气壮:你能跟人家相提并论吗? 同一件事,王胖子做,吴邪肯定担心出事。 凌越去做,那吴邪就会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这就是“印象”的重要性了。 第155章 感不感动?【礼物加更】 房间不大,用手电筒一照,凌越就看见了一口棺材,棺材四周的墙壁上还挂着很多木牌。 木牌上写着文字,记录的全是棺材里这位的生平。 全是古文体。 这对凌越来说,属于日常用字,倒是不难认,甚至还让她松了口气。 好歹没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文体了。 凌越没去管吴邪和王胖子,仔细阅读这些生平介绍。 她现在对张家的认知,已经越发慎重。 棺材里躺着的是张家第三十四代中的张胜晴,活了一百七十多岁,最后死于边境某次冲突战乱中。 此人生平写得洋洋洒洒,总结起来就是:他父母非常厉害,对家族有大功劳。他自己“发冢无数,所得众多,以定朱家江山,获利颇丰。” 张家人长寿,是凌越早就知道的。 但这些生平里某些奇怪的辞藻,以及那句“以定朱家江山”,让凌越凝眸思索。 朱家江山,任何知道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指的应该是前明。 张家,果然会在某些时候“入世”,介入到历史的发展和推动中。 她原来世界里,前明的定江山,是否也有这样的存在? 他们曜朝呢? 如果没有,为什么女帝之前的历史,完全和这个世界的历史重合? 如果有,女帝的忽然出现,这样的神秘存在是否有所预料? 又或者,女帝无意中得到了此方世界古潼京祭司的“天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后,女帝迅速消失,又是否有他们的介入? 想到这里,凌越的思绪又忍不住转回了一切的开始。 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为什么完成“穿越”这一不知目的的行为的,是她? 让她“穿越”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因为不能让自己的思绪触及白玺,凌越无法继续深想,看王胖子和吴邪正商量着要开棺,便转身先去看其他隔间。 从张胜晴的生平介绍中,凌越知道了张家似乎分成了五个分支,刚才那口棺材里的属“棋盘张”一脉。 “棋盘张”一脉在张家很有地位,原因是这一脉身怀麒麟。 大概就是张鈤山和张麒麟身上的麒麟血一说的由来。 凌越希望能获得更多关于张家的信息。 每个隔间用特殊的黑纸糊窗,里面的强碱粉很少,凌越随便选了几间,捏碎门锁,推门而入。 格局基本都是一样的。 庄严肃穆的黑棺,挂满墙壁的“墓志铭”,记录着棺主生前的荣耀和对家族的贡献。 不过这些人几乎都是因为某些原因死亡,至少打开的几个,凌越没有看到真正“寿终”的张家人。 这一层棺冢都是对张家有功劳的本家人,才有资格死后入葬此处。 按照他们的死亡时间,应该都是这座古楼建成后才入殓的。 凌越没有开棺,都是看完即走。 等她回去的时候,吴邪和王胖子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洞开的隔间里,是一个被打开的棺材。 这两人开棺的动作倒是挺快的。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 凌越没急着去找两人,听动静就知道在附近,她走近棺材,低头看去。 就见棺材里有一层奇怪的像蜘蛛网沾着棉絮的霉菌,这种厚厚的霉菌不仅包裹着化为白骨的尸骸,还裹着几样陪葬品。 有翻动拨弄的痕迹。 除了腐烂得看不出原样的东西,其他都不在了,应该是被王胖子和吴邪带走了。 凌越着重看这人的骸骨,依旧是两指奇长,刚才在下面的手冢时,凌越就大概知道张家的发丘指是如何练的了。 发丘指的要求不仅需要手指细长,还要有足够的力量,这就需要以特殊的药物在手指不断受伤甚至断裂的时候,强行促进它生长。 同时,更要以特殊手法刻意练这两根手指上的肌肉。 人要练出肌肉很简单,但要把某些细微之处不常用的小肌肉群练出来,就需要持之以恒的吃苦了。 凌越见此人很多大型关节处都有非常奇怪的骨质增生,就猜出张家必然还要练缩骨功。 练缩骨功时要不断拆卸自己的骨关节,形成习惯性脱臼。 并且在习惯性脱臼后,还要靠关节处的小肌肉群做到自行将脱臼的骨关节“撑”回去。 长年累月下来,这些关节处多多少少都会留下后遗症。 视线落至头骨上的两个弹孔时,凌越不由想到,或许这个国家在清末民初,开始与世界接轨,大量热武器开始普及,对张家必然是影响很大的。 张家人各个身手不凡,却到底是血肉之躯,面对热武器,并不能正面与之抗衡。 即便是凌越,如果有人在保持呼吸、心跳、肌肉、神态等完全不露声色的前提下,近距离忽然发难,以枪偷袭,她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除此之外,棺材内的木板上,还刻有此人父母和子女的名字,属于一个三代家庭的简单族谱。 父母配偶子女,以及子女的配偶,全部姓张。 兼之张家血脉有异,在历史上一直十分隐秘,他们很可能为了保持血脉纯正、隐藏家族的秘密,而长期保持族内通婚的规矩。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胖子和王萌成天叨叨着无邪是吴家独苗,催婚催生声声不绝,凌越这一刻思绪居然很不应该地歪到了私人八卦上。 所以张家末代族长张麒麟一直单了一百多年,是因为张家本家没有其他女子了吗? 但想来不止于此。 大概是张家出现问题,没落隐退回暗处后,也开始与时俱进,讲究自由恋爱了。 最后,张家也会慢慢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吗? 青铜门里的世界,未来又将如何? 张家先祖,是否还有其他后手? 关于青铜门里有可能存在的“神”,真的只有张家这一脉势力在看守吗? 凌越发现自己穿越之后,遇到的问题是越来越多了。 叹了口气,有些怀念当初不用动脑子的时候,凌越转身出了隔间,思考是去找吴邪他们,还是继续查看张家其他人的棺材。 后者其实已经没必要的,除非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隔间出现。 不料还不等凌越考虑好,就忽然听见不远处发出好大的动静。 在凌越离开后,王胖子和吴邪开了张胜晴的棺,发现了一把刀柄已经腐朽的黑金短刀。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带出去重新弄个刀柄,回头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小哥。 关于小哥没有生日这件事,王胖子表示到时候他们俩随便选个日子,蛋糕一整,蜡烛一插,唱着生日歌走到小哥面前,跟他说今天是他生日。 按小哥的性子,必然是连什么是生日都不会多问的。 吴邪一听,深以为然,想着看闷油瓶吹蜡烛许愿什么的,肯定很有意思。 并强烈建议回去后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哑巴国际节,有的话就把那天定成小哥生日,更为应景。 两人就狼狈为奸,达成一致,洗劫了这位本就不算富裕的张胜晴前辈。 王胖子提议找个更远一点的隔间开,两人就顺着走廊一直往尽头走。 不等走出多远,二人就发现了一处常开的更宽敞的隔间。 一看就是豪华隔间,有派头。 不用费劲开门就能进去,两人自然二话不说就进去了。 然后就发现这里居然是张大佛爷的爷爷,张瑞桐的棺材,也从此人十九岁被选为张麒麟的生平介绍中,得知了张家的张麒麟并非特指一个人,而是一个职称。 张瑞桐的棺材里少了三样东西,一样是不知为何出现在吴邪三叔铺子里,又被张麒麟带走的那把黑金古刀,另外两样则是一大一小两个玉环。 调查至此,收获颇丰,二人再接再厉,这次铁了心要走到走廊尽头,随机开一个隔间。 然而就是这一开,两人坏事了。 凌越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王胖子脚下踩着五官都在用力的吴邪,整个人趴在门板上,挺着屁股在对着门板上的一个破洞解裤腰带…… 凌越嫌弃地别开脸,有点不想继续靠近了。 这两家伙也不知道怎么,隔着门板把里面给点燃了。 张家古楼本身就是木石结构,又腐朽多年,偏偏防潮做得很好。 这么一点,怕是能直接给张家古楼里躺着的数千位前辈再举行一场集体火葬。 不知张麒麟知道后,会不会十分感动。 第156章 不靠谱二人组【礼物加更】 闷油瓶感不感动,吴邪和王胖子不知道,现在他们自己都要感动哭了。 锁骨都被王胖子一脚踩断了的吴邪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你、你丫的,倒是快撒啊!” 王胖子也着急,使劲接裤腰带:“大爷的,我裤腰带打结了!” 吴邪都要气到骂人了,心说裤腰带都没解开,你大爷的就踩到我身上干啥?! 眼看门里的火苗烧得越来越旺,王胖子急得大叫:“我尿都要急得憋不住了!” 吴邪脸都要变形了,总觉得胖子下一秒就要直接在他身上撒尿。 两人乱作一团,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凌越深吸一口气,终于出声道:“都让开!” 努力跟自己裤腰带作斗争的王胖子一惊,当即就贴不稳门板了,“哎哎?”叫着就要往后倒。 真让他这么摔一下,震起来的强碱粉能直接把下面当垫脚石的吴邪给埋了。 凌越嫌弃地抽出墨竹在王胖子后腰一顶,下一秒就把他推到一旁。 顺手又将马上要趴地上的吴邪拎了起来,免得他趴地上吸入强碱粉末。 “不是说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吗?”凌越深觉这两人着实不靠谱。 也不知道他们作为“铁三角”在道上闯荡的时候,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胖子嘿嘿一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他们就是丢了个硬币大小的自制照明弹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开门探索的必要。 谁知道那玩意儿燃烧过后温度太高,直接把地板给点燃了。 吴邪缓了缓身上的疼痛,也说:“我看你有自己想做的事……” 说着说着,就在凌越的注视下怂兮兮地收了声儿。 这眼神,看得凌越都不好继续说什么了,只能转身捏碎门锁,开了门。 门里的强碱粉末很少,火势不算大,吴邪和王胖子拿水壶扑灭,又确定不会死灰复燃,这才不约而同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王胖子说:“可算不会把小哥的祖坟给烧个精光了。” 吴邪也是心有余悸。 开都开了,自然要看一看,然而这一看,却发现了上面居然有个洞。 王胖子嘀咕:“难道是粽子爬起来,像耗子一样打了个洞,爬上去了?” 这话就忒瞎扯了,人家正主还在棺材里好好躺着呢。 洞口不算大,看起来破损有些年头了,能容一个人爬上去。 凌越看了一眼高度,踩到棺材盖上对两人说:“我先上去看看。” 说罢就跳了上去。 不管看了几次,王胖子还是忍不住赞叹:“阿越妹子这身手,也忒牛了!” 以此表达自己对其的羡慕向往。 吴邪满心都是担忧,对闷油瓶的,对小花的,对蟠子的,对胖子的,现在还有个凌越。 人的心里一有了担忧焦虑的情绪,就会觉得一分钟太漫长了。 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凌越下来,吴邪坐不住了,爬到棺材上,也想往洞里探去。 王胖子嘴上说他瞎折腾,身体却已经凑过去给吴邪撑着了,就怕他踩滑了从上面摔下来。 以前在斗里,关键时刻吴邪可没少突然来一个平地摔。 好在这次吴邪的邪门属性没有发功,就在吴邪把脑袋凑上去的时候,正好对上返回的凌越。 凌越看他都已经上来了,直接拉着他的手把人带上来,之后就是王胖子。 等两人都上来了,凌越才说:“前面有个夹层,里面有人。” 吴邪一听,精神为之一振,迫不及待询问:“那些人情况怎么样?” 凌越皱眉,摇了摇头,没多说,带着两人就直奔夹层。 一看凌越摇头,吴邪心都凉透了,浑浑噩噩跟着走,一直来到已经被凌越打开的夹层。 只见这夹层大概有一米二三高,空间很小,里面却挤满了人。 打开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各种排泄物、腐烂味混杂在一起,地板上还有好多干涸的深红色印记。 是血。 王胖子率先钻进去查看了一番,捂着口鼻不停咳嗽:“基本上都死了。” 吴邪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爬进去的时候手臂都在发抖。 他看了看霍老太,发现她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又继续看其他人。 都死了,尸体都僵硬了,发烂发臭,不堪入目。 吴邪小声问着:“小哥呢?小哥在哪?” 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整个人精神都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扯了一块t恤衫衣角布料围住口鼻,也钻了进来的凌越本想去查看疑似身体上有异变的霍老太,见吴邪一副摇摇欲坠的破碎小狗模样,伸向霍老太的手一顿。 到底转了个方向,率先往一道虚弱但绵长有序的呼吸声那边挪动。 那是一个堆满了衣服的角落,凌越以蹲的姿势挪过去后,轻轻掀开一件衣服。 果然露出了张麒麟那张五官立体深邃,眉眼冷淡清隽的脸。 只不过比起在青铜门前短暂的一瞥时看见的张麒麟,现在这位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映衬着凌乱的黑发,竟有种诡异的妍态。 ——看着就不像阳间美人的那种。 凌越正观察张麒麟的呼吸和心跳节奏,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张麒麟的脸:“醒醒,回家了。” 声音很轻,很飘。 凌越回头,就看见吴邪恍惚地笑了笑,还回头对王胖子说:“你看看小哥。” 颇有种指责某个朋友故意恶作剧吓唬人的抱怨意味。 一看就知道,这是情绪抵达临界点后,陷入迟钝和麻木中的自我保护。 王胖子神色也很沉重:“我知道。” 凌越看看红了眼眶的吴邪,又看看满脸哀恸的王胖子,一时狐疑不决。 难道,他们想救的,并不是张麒麟? 但这也不合理啊。 毕竟他们三个的感情确实非常深刻。 凌越便又回头看了眼躺在衣服堆里的张麒麟。 在她看来,这人皮肤苍白但至少没泛青发僵,头发也尚有光泽,不是死人的那种干枯暗淡,呼吸虽然很浅…… 好吧,大概吴邪现在也没办法看得那么清楚。 错以为张麒麟已经死了,好像也合情合理。 在吴邪眼泪已经酝酿完毕,开始往下掉了的时候,凌越拉住了他的手。 在吴邪迷茫的眼神注视下,引导着他的手指按在了张麒麟颈侧的脉搏上。 过了两秒,吴邪才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凌越:“他还活着?没死!” 边儿上的王胖子也发现这里面还有不少人都还活着,招呼吴邪道:“快点来帮忙,小哥就交给阿越妹子看着,这些人也都是爹妈养的,别光顾着小哥了!” 说是这么说,从他藏着小心思,故意把张麒麟交给凌越,就知道王胖子也是先顾着张麒麟的。 吴邪却没有多想,又摸了摸张麒麟的手。 感受到对方手指轻微地动了动,明白他其实是知道他们来了的,意识还算清醒。 这才放心地对凌越笑了笑,说到:“凌越,小哥就先麻烦你了,我去帮胖子。” 眼看这两人真把张麒麟丢给她了,凌越也只好接着。 另一边,王胖子和吴邪一起把活着的人抬出去,这里面太矮了,两人只能一前一后连推带拖。 等又弄出去一个人,王胖子朝吴邪挤了挤眼睛,又示意他看里面。 吴邪累得直喘气,回头看,就看见凌越正在给小哥把脉。 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才王胖子要说让他别管小哥的话了。 原来是这样啊! 王胖子龇牙一乐,又故意出声催促:“别喘了,先给他们都喂点水,甭管能不能救回来,好歹给点临终关怀。” 第157章 吓晕的小哥 张麒麟的状态,在其他人的对比下,属于尚可。 但和正常人对比,就是极度虚弱。 凌越刚才就发现了这个夹层里所有缝隙都塞满了布条和油蜡,显然当时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想要把这里变成一个完全的密闭空间。 能让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凌越只想到了进来时吴邪曾跟她说的那个强碱水雾机关。 雾这种东西,渗透能力极强。 即便努力把这里营造出密闭空间,含有剧毒的雾气还是渗了进来,导致里面的人都中毒了。 外面的吴邪和王胖子也在讨论这群人中毒的事,知道小哥还活着,吴邪的脑子终于长回来了。 他思索片刻,就说:“应该是他们出现了分歧,队伍分成了两拨,小哥带着人离开了。这时候因为古楼周围聚集的密洛陀太多,触发了强碱水雾机关,水雾立马淹没古楼,霍老太带人躲进了夹层。等到水雾过后,小哥回来救人,结果他们也被困在了里面。” 王胖子点点头:“应该差不多,要不然这群人也不会分成两种状态。” 一群人还有气,一群人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吴邪问:“那裘得考的人,是怎么带走小哥那把刀的?” 小哥的黑金古刀已经在蛇沼那里弄丢了,后来吴邪拜托解雨辰帮忙找人重新仿了一把送给小哥,吴邪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凌越听了一耳朵,手上也没耽误事。 张麒麟的气息很微弱,应该是为了减少有毒雾气的吸入,刻意造成的这种状态。 凌越在给他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他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有伤口,从他身下延伸出去大片的血渍干涸的痕迹。 放血让自己迅速虚弱,进而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人的心跳会非常微弱缓慢,血液流速也慢下来。 再用衣服裹紧自己,减少皮肤和空气接触的面积…… 不得不说,这位确实是个狠人。 之前凌越就从零星的事件推测中,发现张家人行事作风霸道凌厉。 一旦决定出手,势必毫不留情。 这样的张家人,却有了无邪王胖子这样的“普通人”作为知己好友。 此番行为,和凌越目前对张家人的认知,是有一定悖逆的。 把脉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很快凌越就知道张麒麟大概有些什么问题了。 失血过多,昏迷高热,毒素侵蚀气管肺腑,以及饥饿干渴缺乏元气。 凌越将人扶起来,本想让他靠在墙上。 结果人软得跟面条一样,一松手就往下滑。 没办法,凌越只好揽着他的肩膀,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又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黄褐色的药。 这个药算是简易版的解毒丸,对强碱这种直接造成腐蚀效果的毒其实没多大作用。 凌越喂他吃这个药,是因为药里有几样药材,可以帮助他恢复一定的体力。 专门恢复元气和精力的药,之前凌越全都给了无邪。 张麒麟手腕上的伤口早就干涸凝固了,不过这人似乎有凝血障碍。 稍微一动,撕扯间,伤口就又有了裂开的迹象。 为了避免稍后挪动过程中再次出现流血,让他身体里本就不多的血变得更少,凌越还是老样子,从t恤衫下摆撕下来一圈布料,分作两条。 给他手腕伤口抖上止血药粉,再用布条缠上。 做好这一切后,凌越犹豫了一下。 看着张麒麟苍白的脸,凌越还是从腰包里掏出一枚糖,掐开他下巴,将糖剥开后塞到他舌下。 一来防止昏迷状态的张麒麟咳嗽吞咽等,将糖整块咽下去。 二来促使对方舌下腺分泌的口水能尽快融化糖,让他摄入糖分。 这人现在阴阳失衡,体虚乏力,导致阴津亏虚,口水分泌不足,只能如此。 弄好了这些,凌越看了眼吴邪和王胖子。 那两人已经累得直咳嗽,因为这一系列的体力活动,两人呼吸间摄入的强碱含量越来越重。 连吴邪都开始咳血了。 看来指望不上这两人了。 凌越调整了一下动作,把张麒麟抱起来,托在自己双臂和膝盖上,再以横挪的姿势,带着张麒麟从夹层里出去。 这样的姿势,要让张麒麟不是在地上拖着走的,凌越只能尽量把他往自己身上贴,清浅的气息也无意间拂到了昏迷的张麒麟脸上。 这种姿势是很难受的,一心往外挪的凌越,一时没注意到。 她怀里和她上半身紧紧贴着的张麒麟,在她的呼吸又一次打在他睫毛上时。 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而后,一双平静中带着迷茫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闷油瓶是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甜味里恢复意识的。 白天,无邪说天气很好,他决定搞一块地,要开一个农家乐。 虽然闷油瓶私心里觉得无邪做生意什么的,很不靠谱。 但最近无邪心情终于好一点,闷油瓶还是默默起身,跟他一起去看地。 这块地的旁边有河有水塘,路上遇见一只黑天鹅,无邪非说人家是大黑鹅。 约莫是惹恼了人家,黑天鹅直愣愣地就往无邪面前走,颇有一副要跟他单挑的气势。 无邪现在是越来越怂了,连只大鹅的挑战书都不敢接,还要往他身后躲。 午饭过后,无邪和胖子商量农家乐的事,还给他安排了送外卖,洗碗,点单的工作。 旁边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闷油瓶从放空的思绪里抽空思考了三秒钟,觉得自己干这些活,应该尚可胜任。 也就随他们瞎扯淡了。 然后不知不觉,就似乎睡着了。 但很快,闷油瓶就感觉自己舌头下多了一块什么东西。 甜的。 难道是无邪和胖子又在搞鬼?但他的警觉性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闷油瓶表示费解。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下巴。 还是个女人的下巴。 年轻,漂亮,活的女人的下巴。 闷油瓶缓慢的扇动了两下睫毛,有些迟疑地转动眼球,看周围的环境,并且感受自己身体各部位传达来的虚弱感。 过了好一会儿,闷油瓶才反应过来。 哦,他在做梦。 这个认知让闷油瓶并没有生出太多的真实的警惕心,毕竟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忽然从福建的雨村跑到广西巴乃张家古楼里。 还是当年他被困,险些死掉的那个夹层中。 连身体的状态都一比一复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连年轻时候的吴邪和胖子的说话声都听到了。 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闷油瓶又奇怪,为什么他们的对话有点不一样了? 难道是时间太久,他自己当时意识又昏昏沉沉,所以记得不完整。 于是这个梦就自动补全了? 就在闷油瓶恍恍惚惚思考这个梦有点太真实的时候,凌越已经把人从夹层里抱出来了。 直到看见凑过来的吴邪和王胖子,闷油瓶也被凌越转手放在了旁边靠墙而坐,他才终于看清了刚才和他身体紧紧贴着的人,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看清的那一刹那,向来平静淡然的闷油瓶竟然忍不住眼睛微睁,缓缓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在王胖子、吴邪以及凌越三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中,表情保持在微微露出震惊的状态下,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吴邪:“??” 王胖子:“??” 凌越:“……” 她缓缓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第158章 卖奶奶求生的天真 张麒麟突如其来的晕厥,让在场三人都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中。 特别是凌越给他把过脉后,脸部表情保持冷淡脸。 然后语气莫名的“呵呵”一声,说:“惊吓过度。” 吴邪和王胖子的脑袋就又垂下了几分。 这也太尴尬了吧! 人家辛辛苦苦又是给小哥把脉又是包扎伤口又是喂药的,完了还给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结果小哥呢? 醒了,眼睛睁开了。 然后他居然! 满脸震惊的!! 晕了!!! 吴邪和王胖子跟张麒麟一起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除了戴人皮面具假扮张秃子那会儿,其他时候脸上基本没有表情。 连笑都要按像素点翘嘴角的那种! 这样近乎面瘫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震惊脸! 虽然其实那个震惊表情放在普通人脸上,也就是“微惊,不全惊,惊百分之四十”的那种。 但这种程度,出现在小哥脸上,已经够证明他当时内心到底有多震惊了。 现在,吴邪和王胖子只能尴尬地希望凌越不知道小哥的性子,尽量打圆场。 王胖子开头,打了个样板:“哈哈,小哥就是,太虚弱了。他以前见识少,都没见过阿越妹子你这么漂亮的妹子,所以一时激动,就那啥,哈哈。” 吴邪硬着头皮打配合:“是、是啊,我们以前遇到的,都是一群男人。呵呵,凌越你这么人美心善,就,把小哥给…… ” 美晕了? 剩下三个字,吴邪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是凌越不够漂亮。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初遇时情况太特殊,吴邪觉得自己那颗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少男心,肯定得蹦哒几个来回。 但要说把人给美晕过去了,就太夸张了吧。 这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二次元世界。 吴邪有些懊恼自己找的借口太糟糕了,只能斜眼儿给王胖子递眼色,示意他顶上。 凌越也不是真生气,就是觉得挺无语的。 之前还觉得早些年的铁三角里,张麒麟应该是最靠谱的那个。 结果现在发现,见面不如闻名。 “行了,快点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这么多人都被毒气水雾弄死了,凌越不觉得自己能硬扛。 强碱水化作的雾气具有很强的渗透性,就算她将外呼吸转为内呼吸,只要接触到她的皮肤,毒性依旧会从毛孔钻进去。 王胖子和吴邪也是神色一正,商量起接下来怎么办。 吴邪看着还活着的那些人,叹气道:“我们就三个人,这些人带不出去啊。” 王胖子实话实说:“天真,我说的话,你听了也别生气。就他们现在的状态,再加上我们什么都缺,基础的药和绷带都没有。勉强带着他们出去,没走出多远人就要被我们折腾得落气。”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些人虽然现在还有一口气,但凌越给他们一一把了脉,确定内脏气管甚至血管都已经有了很严重的灼伤腐蚀。 就她把脉的功夫,就又有三个人彻底断了气。 吴邪感觉挺难受的,王胖子安慰他:“救人归救人,但是当你发现自己救不了人的时候,也就不要强求了。” 他们俩进来这一趟,能把小哥成功救出去就不错了。 吴邪点点头,其实他也明白,所有人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结局的准备。 两人又沉默地把还活着的人又送回了密室夹层中,还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 吴邪说:“如果他们中,有人能像塌肩膀那样幸存下来,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一线希望。” 正在查看霍老太尸体的凌越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一直都是个感情充沛,很擅于和他人情感产生共振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活得会很累。 但这种人身边,又总是会紧紧地聚拢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能不多,但能够陪他走到最后,留下来的,必然各个都是真心以待的人。 对于霍老太的尸体,吴邪有些为难。 霍老太和他们一起出来倒斗,解雨辰和吴邪他们活着回去了,霍老太却一去不复返。 现在京城那边,霍老太的子女闹得很凶。 特别是她两个儿子,本来就因为霍老太更看重解雨辰这事儿,一直对解雨辰十分看不惯。 现在正是争夺家产的时候,为了表现出自己对霍老太的孝顺,他们都跟疯狗一样死咬着同在京城的解雨辰,非要解雨辰为霍老太的失踪给个交代。 闹得解雨辰最近都不敢留在京城,霍绣秀也被带了出来。 所以霍老太的尸体,是一定要带出去的。 这就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了凭证,这件事才能有个了结。 只是如何带,带全部还是带一部分,就有说法了。 吴邪转头看了眼又在咳血的王胖子,再看看歪倒在地上,依旧陷入昏迷中的闷油瓶,心里知道,其实自己早就有答案了。 吴邪对着霍老太的尸体磕了好几个头,说到:“婆婆,我要做什么,您想必也是知道的,您也很疼小花,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您要是没意见,您就别动。” 叨咕完,又压低了声音说:“婆婆,其实我爷爷最喜欢的还是您,您要是也喜欢他,就给我托梦,我给您偷偷地埋到他边上去,不让我奶知道。” 听了全程的凌越:“……” 王胖子也忍不住骂道:“天真,你这个卖奶奶求生的家伙!” 吴邪说:“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说罢,抽出一把刀,就在霍老太脖子上比划。 一直等他又是闭眼又是咬牙,还是怂兮兮地扭头朝王胖子开价六十万,想让王胖子帮忙动手时,凌越才幽幽道:“她的尸体,我帮忙带出去。” 无邪曾说霍仙姑有异样。 如果是真的成为了非人,死后也会出现特殊的尸变。 凌越看霍老太一直没什么变化,联想到这座古楼里化作枯骨的张家人,便猜测是不是楼里有什么特殊的布置,防止尸体出现尸变。 如此,只要带出去了,是不是就能看出来霍老太究竟会不会尸变了? 从一开始,凌越就想好了要带霍老太的尸体走,至少要带出古楼。 不过吴邪的表演挺好看的,她也就顺便看看现场。 绝对不是因为他某位朋友而产生的迁怒。 吴邪一听,顿时呆了:“啊?真、真的?那我把钱给你,一,不,两百万怎么样?” 王胖子瞪他。 合着让他干活,就是六十万,让凌越干活,就是两百万? 吴邪可不觉得自己双标,毕竟干的活都不一样,那能是一个价吗? 凌越就突然想起解雨辰给她的那张卡。 她的个人物品很少,卡又不占空间,所以凌越也随手揣在腰包里带过来了。 也不知道时间都往前跑了十来年,那卡还能用吗? “不用。”凌越拒绝了吴邪的出价。 因为如果霍老太真的尸变了,她不确定还能不能给吴邪留个完整的。 在吴邪还在纠结这样是不是太占人便宜的时候,凌越已经起身找来一些绳子,将霍老太的尸体很快就绑了个结结实实。 从头到脚都绑了那种。 看着连嘴都塞了布条,双脚脚踝更是绑得扎扎实实的霍老太,吴邪和王胖子都有些吃惊。 两人对视一眼。 吴邪:她绑这么结实干什么? 王胖子小眼睛一眯,摸了摸下巴,表示: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防止霍老太尸变。 可凌越为什么会这样想?似乎还颇为笃定。 “行了,别挤眉弄眼了,走吧。”本来就丑,挤一挤,更难看了。 凌越绑好了尸体,往肩膀上一扛。 因为霍老太尸体已经发僵,凌越扛起来就跟扛个木头人一样。 吴邪连忙背起小哥,和王胖子一起跟了上去。 第159章 尸变【礼物加更】 吴邪早就知道,闷油瓶瘦归瘦,但他肌肉含量和密度都特别大,所以体重一点不轻。 但他也没想到,人能那么重。 刚把人弄到背上的时候,蹲着的吴邪差点直接扑出来! 还是王胖子在后面扶了一把,问他:“天真你行不行啊?要不然咱们架着人走吧。” 吴邪双手撑着地板,深吸一口气,摇头:“不行,不方便。” 而且王胖子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他让王胖子帮忙找了布条绳子之类的,把小哥死死绑在自己身上,发了狠地想,背不动他就爬着走! 已经扛着霍老太到了之前那个洞口的凌越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老(百岁老人,绝不带私人恩怨的总结)弱(菜鸡邪)病(肺痨胖),就差一个残了。 默默摇头,凌越率先跳下去。 王胖子第二个,然后站在棺材盖上接应背着小哥的吴邪。 不出意外的,果然出了意外。 吴邪稳不住身形,砸在了王胖子脸上,带得王胖子也站立不稳。 早有预料的凌越在旁边托了一把,王胖子和吴邪喘着气跟她道谢。 凌越没回应,继续扛着霍老太往外走。 四人一尸按照刚才上来时的原路返回。 等到终于要走出古楼时,吴邪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双脚打颤了。 王胖子那个破肺,撑起他庞大身体的挪动也是够呛。 等两人终于走出古楼,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就在大门外找了个地儿坐下。 昏迷的张麒麟也被解下来,暂时放在了地上。 王胖子还给他脑袋下边儿塞了个背包当枕头。 早在接应他们下到底楼后,凌越就已经带着霍老太的尸体快步走出了古楼,此时就停在不远处空旷的平地上。 王胖子一边咳嗽,一边给自己点了支烟,说:“咱们肯定不能从刚进来那里出去了,那玩意儿还在里面呢,镜子机关也不一定能找到出去的。” 说着话,他还比了个手掌翻转的动作,“就带着水翻下来那么一下,再被上面砸下来的水一扑。除了阿越妹子,咱俩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出不去!” 吴邪呼哧呼哧喘气,跟拉风箱一样,一边还不忘按住王胖子的手:“你肺都成那样了,还抽?” 说罢,把烟抢过来自己狠狠抽了两口,吐着烟说:“我们上来的时候那门还锁着,小哥他们肯定不是走的那里。我们只要找到他们进来的路,应该能行。” 王胖子比了个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正要继续讨论,王胖子忽然表情一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凌越那个方向看。 吴邪心说,你大爷的,怎么还敢对凌越露出这副色胚样儿?不要命啦! 也扭头往那边看。 然后吴邪的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了。 半晌,他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不是,我也没碰她啊。” 顶多就是用刀比划了一下她脖子,怎么刚出古楼,刚还好好的霍老太就真诈尸了? 吴邪暗道:难不成是听到他承诺把她偷偷埋自家爷爷坟边上,一时激动,等不及回头给他托梦,迫不及待地自己爬起来准备亲口交代他该怎么埋? 凌越把霍老太的尸体带出古楼后,就将之放在了地上。 霍老太的死相着实算不得多安详,眼珠子浑浊不堪,变成了琥珀色,嘴张得很大,面目有些狰狞。 这姿态其实是有点不对劲的。 因为当时他们是藏在密室夹层里,躲避强碱水雾的侵入。 这种情况下,人应该是努力保持屏住呼吸的姿态,就像其他人那样。 霍老太却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似乎在临死前,发生了一些让她震惊或惊恐的事。 凌越就这么盯着她,在心里掐着时间。 准备在预计的时间内,如果对方没有尸变,凌越就先把她带出去。 毒雾机关很可能就要触发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好在霍老太没有让她等太久。 约莫也就五分钟不到,霍老太的尸体就开始出现了变化。 先是她的眼珠子,从琥珀色慢慢变成了金黄色,中间的瞳孔收缩成一条黑色的线。 这是,兽瞳? 凌越缓缓抽出墨竹,甩长。 想了想,又抽出匕首。 这东西,似乎要枭首? 正儿八经第一次对付粽子的凌越有点不确定。 就在凌越回忆无邪有没有说过要怎么砍粽子的几秒钟里,霍老太的尸变速度在加快。 它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又缓缓恢复了一点宽度,依旧是蛇瞳的样子。脖子开始扭动起来,然后整个脑袋呈一百八十度扭转。 从躺着目视上方,扭成了脸朝后,抬起头盯着蹲在尸体头顶后面的凌越。 显然,这玩意儿一诈尸,就盯上凌越了。 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变得跟蛇一样,双手双脚紧紧并拢着,游动着缓缓张大了嘴。 嘴角几乎撕裂了整个下巴,吐着蛇信朝凌越扑咬而来。 凌越看它身上依旧绑得扎扎实实的绳子,再看它嘴巴撕裂后一下就咬断了的封嘴布条,暗道一声大意了! 下次捆粽子,必须团成球! 心中总结经验的同时,凌越左侧闪近身,不退反进。 错身而过的瞬间,迎面一刀精准切向它伸长的脖子。 按理来说,就它扑过来的力道,加上凌越迎上去的寸劲,这一匕首轻轻松松削掉它的脑袋,不是问题。 然而刀刃传回来的触感,让凌越瞬间明悟过来,毫不犹豫当即往后一仰,足尖点地,整个人几乎是仰面朝上贴着地面滑出去数米。 诈尸的霍老太果然在脖颈接触到匕首后,整个身体如一条灵敏的大蛇,竟在空中一个环绕,就想缠住凌越。 幸亏凌越躲避及时,让它缠了个空! 看来尸变后的霍老太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蛇! 蛇的攻击本能就是扑、咬、缠、绞。 偏偏它皮肉柔韧却不失防御,刚才凌越一匕首削上去,愣是直接被它的皮肉卸了力道。 甚至还有回弹力传递到凌越手上! 一击不成,霍老太在地上盘成圈,吐了吐蛇信,发出嘶嘶声,头颅缓缓往下一压。 这是蛇类蓄力准备攻击的动作。 凌越眼神一凛,弃了匕首,将墨竹甩成长棍,在手中挽了半圈,脚步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凌越以为这玩意儿要扑过来时,对方竟在扑过来的凌空时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闪电转弯。 一下就射出去好远。 这东西竟还懂诈攻逃跑?! 凌越微微一惊,动作却一点不慢,疾追两步,一个蓄力凌空飞膝,直接从后面跪在了霍老太背脊上。 接一个千斤坠,凌越压着霍老太重重摔在了地上。 既然匕首不管用,那就直接上暴力吧! 第160章 诡异的尸变【礼物加更】 在凌越暴力捶粽子的时候,吴邪和王胖子终于从一惊一惊又一惊中缓过神来。 两人对视一眼。 又齐齐回头看过去。 看见凌越一个膝顶,将变成蛇一样的粽子顶飞。自己再一跃三丈高,后发先至,居高临下,一棍子狠狠砸在粽子的后脖颈上。 砰——! 王胖子和吴邪齐齐往后一缩,闭着眼睛浑身一哆嗦。 奇怪。 明明被砸的是粽子,怎么感觉自己后脖颈也幻痛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王胖子才小声说:“我琢磨着,阿越妹子这是要把霍老太的骨头全碎掉?” 吴邪被手指上夹的烟烫得手哆嗦了一下,赶紧丢了烟头,看了看还在捶霍老太的凌越:“难道还是在想着把她完整地带出去?” 这么一想,吴邪都要被凌越的良苦用心感动了。 这份感动刚要上头,那边凌越就割下了霍老太的头颅。 果然,没有任何生物的皮肉是可以永远保持高防御的。 捶一捶,变得松软后就好切多了。 拎着头颅,凌越走了过来,往前递给他们:“拿着。” 在近距离看清霍老太的脑袋后,别说吴邪了,连王胖子都吓了一跳:“我去!这老太太,难道其实是千年蛇妖?!” 吓归吓,吴邪的好奇心迅速爬上来,压过了那点害怕,伸手接过来,转着圈的观察了一番,才确定道:“她尸变后,前后五分钟不到,连骨头都开始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胖子一听,也说:“一般的尸变,也就是诈尸,变血肉、眼睛、头发、手指甲之类的,这老太太怎么连骨头都变上了?” 此时霍老太的头颅已经从人类的不规则椭圆形转变成了蛇类的三角形,五官被拉扯得狭长。 特别是眼睛,配上蛇类的金黄色竖瞳,看起来阴险邪恶,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恶寒。 吴邪还在琢磨为什么霍老太一出古楼就尸变:“难道其他尸体带出来,也会尸变?” 王胖子也搞不懂,只能捅咕吴邪,问他:“老太太都变成这样了,咱们还带出去吗?” 带出去交给霍家那群老资历的老头老太太们看,真的不是随机吓死几个人,好给霍老太殉葬吗? 吴邪大概也想象到了这个画面,头疼不已,“算了,还是带上吧。这脸虽然已经变形了,但还是能认出来。” 王胖子嘀咕:“把它塞包里,我背着都后背发凉。” 说是这么说,还是找出件衣服,给它裹得严严实实,再塞进包里。 得裹严实点儿,万一就剩一脑袋,它也隔着背包给他来一口咋办? 收拾好东西,吴邪就发现凌越正抬头看着古楼上面。 他也抬头看了看,张家古楼依旧笼罩在无边的晦暗和寂静中。 想了想,吴邪问:“凌越,你是不是想看看上面几层?” 刚才他们是在第五层找到闷油瓶的,上面还有五层。其实刚才出来的时候,吴邪心里也闪过一点遗憾。 但也只是一点。 经历了太多,他现在已经不会执着于追求一个不可能有终点的答案了。 他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 凌越确实想看,但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 而且如果真的是越往上,年头就越近,她真正想要寻找的答案,恐怕还是在地下那一层。 刚才想到“水在哪”这个问题后,凌越就想明白了,张家古楼的地下一层,肯定不会全部淹没在流沙里。 那里一定有个地宫。 为机关储存的大量水资源,也应该在地下。 如果能找到地下河,或许可以从水里潜进去。 期间必然会有种种危险,毕竟张家人就是盗墓祖宗。 论如何进入一座古墓地宫,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必然远超常人。 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古楼,凌越将墨竹收起来。 单膝跪地,稍微查看了一下张麒麟的状态。 确定人还在昏迷状态,凌越将他双臂往腹部交叠地搭着。 然后揽着对方的肩膀,一手穿过对方膝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吧。” 张家人,她可不敢让他的手垂挂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万一趁她不注意,往她后脖颈上一捏…… 须知捏后脖颈不仅可以把人捏晕,还能把人捏死。 偷袭成功的概率太大了。 吴邪和王胖子可不知道凌越对张麒麟,甚至对他们二人的防备从没缺少过,只看到凌越如此热心地帮忙。 王胖子分了个包丢给吴邪,感慨到:“阿越妹子真的人美心善,帮了我们大忙!” 吴邪点头:“是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她。” 也不知道凌越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要是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至于凌越是不是来刨他兄弟家的祖坟?嗨,这祖坟前前后后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刨过了。 给谁刨不是刨? 想到这里,吴邪深以为然,立马趁着现在有时间,就追到凌越边上问:“凌越,你来张家古楼是想找什么东西吗?你说说看,指不定我们刚好就知道呢?” 如果换个人来说这句话,凌越真的会认为对方是在套话。 但转头对上吴邪那双充满恳切赤诚的狗狗眼,凌越沉默了一瞬,斟酌片刻,说到:“你知道霍家这位老家主,为什么会尸变吗?” 吴邪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 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点猜想。 他爷爷临终前诡异的叮嘱,云顶天宫时死了又活的陈皮阿四…… 但那种猜想,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没说:“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凌越,你好像知道把她带出古楼,就会尸变?” 这家伙,也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嘛。 凌越笑了笑,丢给他两个字:“你猜?” 吴邪怔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凌越抱着张麒麟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等王胖子路过他,勾住他脖子,吴邪才回过神来。 耳边,是王胖子的调侃:“怎么?被人家阿越妹子一个微笑就给迷得晕头转向,道都走不动了?” 吴邪耳朵一红,没好气地拍开他胳膊:“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刚才凌越冲他笑的那一瞬。 吴邪挠了挠脸,然后一摸一手皱褶子,登时醒悟过来。 不对啊! 他现在顶着他三叔的脸。 虽然凌越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不是他三叔了,但凌越对他释放的善意,对他露出的笑,究竟是因为他三叔呢还是因为别的? 思来想去,吴邪有点小沮丧。 甭管因为什么,都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本人。 第161章 张麒麟的自我谴责【礼物加更】 一天的奔波结束后,无邪坐在院子里泡脚。 忽然安静下来,无邪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不受控制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天边的晚霞,眼睛在分辨那条彩带里有哪些颜色,脑子却已经回放起过往的记忆了。 大漠里的晚霞其实也挺好看的。 落日熔金千里,勾月洒银百丈。 轻易就能触动人的心里那点喜怒哀乐,思念怅惘。 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家里有些什么人? 想来都是她深深思念着的人。 那些人里,会有她的爱人吗? 至于爱她的人,无邪从来不怀疑会没有。 毕竟她那么耀眼,总会有很多人爱慕她,向往她。 就是不知道她具体是哪个朝代的。 对着张鈤山说的那段野史,无邪把明末清初的各种杂记书籍都翻烂了,也没能从字里行间抠出半个与她有关的字眼。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躺在一堆书里翻来翻去的行为,是在做白工。 单凭凌越一身武功,就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他们所熟知的某段历史岁月里芸芸众生之一。 用小花的话来说,就是平行时空。 她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无邪那时听完就笑了,笑着把脑袋埋进了一堆书里。 这些书有从书店里买的,油墨的香气还浓郁着。 但更多的书是从各种渠道收来的孤本、古籍。 它们散发着潮湿、斑驳、腐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无邪仿佛能感受到自己也融入了它们。 有些痛苦是短暂的,有些痛苦却是绵长的,看不到尽头,又舍不得放下。 那天过后,无邪就把它们一本一本地收上了书架,新的在一边,旧的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就像他和凌越。 不过半夜三更的时候,无邪又爬起来,悄悄把它们混在了一起。 还是很粗暴的那种堆在一个箱子里。 大概,他心里总是有点不服气的。 凭什么要一本书一本书的分得这么清晰?混在一起不行吗? 但他也不至于混蛋到把所有书都给撕了,再混在一起。 就那一堆书,前前后后就被无邪折腾了两个来月。 最后还是王胖子看不过去了,把他从房间里拎出来。 就像拎一本书出来晒晒太阳那样,丢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再之后,无邪就被王胖子打包,再由小哥拎着往车上一丢。 他们仨就来到了雨村。 这时候,王胖子也出来泡脚来了。 不过这厮有时候实在会偷懒,连自己的盆都懒得拿,蹬了鞋子就把脚踩进了无邪的洗脚盆里。 无邪也懒得嫌弃。 他常常感到内心空虚,浑身没力气,什么劲头都没有。 只能强行给自己找点事做。 开个农家乐,就是他现在给自己定的新计划。 王胖子翻着手机里的淘宝,点开一个页面递给无邪看,说:“等开业的时候咱都穿这个,毛绒玩具服,然后去大街上发传单!” 无邪瞅了一眼,十动然拒:“现在都是流量时代了,宣传还是要在网上搞。要是咱弄成个网红打卡点,生意还能不好?” 王胖子觉得有道理,收了手机,琢磨起来:“但是吧,咱们得有个招牌菜,还要有个招牌脸。” 说着话,王胖子的眼神就往无邪脸上瞅。 无邪白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王胖子心说你老婆都跑了,不要你了,你有个鬼的家室啊!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 一说,好不容易从那堆破书里扒拉出来的人,准得又钻回去出不来了! 那堆书,都要被他的眼泪泡烂了。 王胖子嘴上说:“你想什么呢?我不是想着,你丫的一看就是文化人嘛。你看你念叨的那些诗,多酸啊!再用你那什么瘦金体写出来往墙上一挂,嘿!咱农家乐也是世外桃源,清幽雅居了!” 无邪觉得写字还行,便让王胖子把这条记在备忘录里。 然后继续讨论“招牌脸”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讨论的。 除了无邪,剩下的不就小哥嘛。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达成默契后,就继续讨论招牌菜的事。 就在二人说到要把小哥喜欢吃的白切鸡当招牌菜,也好跟“招牌脸”联动的时候,锻炼完的小哥从外面回来了。 浑身冒着热气,头发濡湿,套头衫也脱了拿在手里,身上的麒麟纹很显眼。 看起来今天的锻炼加强度了? 无邪和王胖子默契地闭了嘴,毕竟他们俩刚才好像确实干了点见不得小哥的事。 小哥也抬头看看他们,瞥见无邪的时候,他视线闪躲了一下,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低头进屋。 等人走了,王胖子才纳闷儿道:“天真,你有没有感觉,小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无邪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你是做贼心虚了吧?” 王胖子“嘿”了一声,推了他一把,“我说正经的,就今天午睡过后,小哥就有点不对劲了。” 无邪还是摇头。 王胖子就说他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小哥了。 无邪无语,提脚擦了擦,穿上拖鞋就把擦脚布往王胖子脸上丢。 王胖子一怒,光着脚丫端着洗脚水就追着无邪要泼他。 站在房间里窗户边,看着两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张麒麟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背靠着墙壁,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 想了一下午,他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做那样的梦。 明明凌越是无邪喜欢的人,明明他只是在青铜门前短暂的与对方擦肩而过。 连话都没说过。 他却背着无邪,偷偷做了那种梦。 当时在梦里,迷迷糊糊,意识不清,除了震惊于自己居然会梦到凌越,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可是等梦醒后,某些细节就不断涌现。 纤细却有力的手臂,稳稳抱着他的双手,与他大半张脸契合紧贴的脖颈处细腻温软的肌肤,清浅幽香的吐息,还有几乎被他半个胸膛压塌的起伏绵软…… 张麒麟不由抬起自己的左手。 那时候他这只手被压在她身前,挪动间,仿佛贴上了她腹部。 肌肤相贴的触感,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到。 张麒麟闭了闭眼,心中满是羞愧和自我谴责。 她穿的衣服是很普通的白色t恤衫,正是那天在青铜门前看见的穿着。 t恤衫并不会露出腰腹。 所以果然是他在梦里对她的臆想。 从未想过,他居然是这种人! 第162章 风有点凛冽【礼物加更】 要出去,其实他们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那就是张麒麟他们进来时那条路。 毕竟唯一精通机关的张麒麟,这会儿还在凌越怀里躺着,基本指望不上。 王胖子打头阵,根据张麒麟鞋底的花样,找到一道脚印,居然是倒退着往古楼大殿里走的。 几人很快就跟着脚印,很快来到了几根柱子的中间。 吴邪看向其中一根柱子:“小哥的脚印是从这里出来的。” 不用多说,肯定有机关! 这样藏在柱子里的机关,刚在古楼里可没少见。 这根柱子上雕满了貔貅样式的花纹,在古墓里并不多见。 吴邪摸着貔貅身上的鳞片纹路,有些疑惑:“为什么貔貅身上,会有麒麟的鳞片?” 王胖子在一边挨着摸貔貅的屁股,摸完了这根柱子上的貔貅屁股,又跑去摸隔壁柱子上的貔貅屁股。 动作还有点ws。 来回摸了好几十遍,才对吴邪和凌越说:“这两根柱子的材料不一样!温度不同,这根好像是有什么金属包着。” 却特意做了和另外一根柱子一模一样的漆工,可见是想要掩藏什么。 再联想张麒麟留下的脚印,藏起来的肯定就是进出古楼的正规密道。 王胖子脱了衣服就想爬上去看看,吴邪连忙拉住人:“这上面全都是粉尘,一沾上汗就得烧掉一层皮,而且指不定你刚摸貔貅屁股的时候就触发了什么机关。” 凌越看两人磨蹭,便说:“你们两个过来把人接着,我上去看看。” 既然柱子里有出来的通道,或许密道下面就是地宫。 难道张麒麟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去过下面那一层了? 吴邪和王胖子一想,也是,爬上爬下的,还是凌越更轻便。 他们一爬,肯定是要弄出很多粉尘的,还得耽误不少时间。 就在两人要把张麒麟接过去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张麒麟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凌越眉头一跳,暗道这人怎么如此古怪? 明明气息和心跳都没有变,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又是否真的像她把脉把出来的那样虚弱? 想了许多,也不过瞬息之间。 凌越呼吸都没变,用询问的眼神看吴邪,意思是:他伸手想干什么? 王胖子也凑过来问:“小哥,你想干嘛?” 依旧闭着眼的张麒麟轻声道:“我来。” 三人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吴邪和王胖子让开,凌越抱着张麒麟上前。 看着他伸出奇长的手指,贴上冰冷的柱子,摸索着上面的花纹。 有些花纹的位置比较高,凌越还调整了一下抱他的姿势,再缓缓绕着柱子走。 这期间,凌越就看着他那两根手指,一边当个无情的绕圈机,一边心里觉得怪怪的。 想了半晌,就想到了一点。 她现在是可挪动的工具人,张麒麟又何尝不是动弹不得的机关探测仪呢? 在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后,张麒麟终于再次开口说到:“第一行第十三个,第二行第六个,第三行第七个。” 他缓了缓,才接着说:“对每一个都轻轻敲一下,记住顺序。” 说完,手就又收了回去。 规规矩矩地搭在他自己的腹部。 看来对自己目前被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姑娘抱在怀里这件事,接受还算良好。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如果凌越没有感受到他拘束的双手,和不安抖动的睫毛。 凌越垂眸,盯着他看了半晌。 很好。 短时间的确动不了。 被这么近距离的盯着看,身体都没有出现潜意识里克制不住的戒备反应。 人在被盯着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的。 高手被人盯着,哪怕相隔数百米,依旧能瞬间发现。 视线,也是生物之间的一种互相试探和触碰。 像凌越这样冷淡的近距离的逼视,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人安全领域的侵犯。 被侵犯的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可见刚才确实是在硬撑着帮忙找机关。 这完全是凌越把自己代入了张麒麟的视角,毕竟如果有人这样盯着她,不出半秒,凌越就自动将此人归纳到“敌人”的范畴。 并抽出墨竹,以武器回以亲切的问候。 然而在张麒麟看来,她是和吴邪、王胖子一起来的。 之前在夹层里时,他也能感觉到是凌越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 当时意识已经浑噩的张麒麟,数着自己越发缓慢的心跳声,等待着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结局。 和他同处一个狭小空间的人,就在他身边一个个死去。 有的人会死得悄无声息。 也有的人会在临死之前,发出最后一声充满痛苦绝望的低吟。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浑浊的空气忽然被冲淡,有脚步声在靠近,又远离。 或许对方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或许他就会这样失去最后一线生机。 直到那道脚步声再次靠近,伴随而来的,还有张麒麟等了很久的两个人。 张麒麟并不喜欢放大甚至美化某些细节,他深知人心的险恶,欲望的丑陋,人性的善变。 他只是,到现在都仿佛还能感受到,揭开衣服那一瞬间,落在他脸上的那道目光。 很轻,很淡。 她看见了他。 这是张麒麟第一次知道,原来目光,也能有风一样的触感。 不过现在,这道风好像有点凛冽。 看得他有些茫然无措,想睁开眼,眼睑却仿佛有千斤重。 只能在心里思考。 可惜思考数秒后,什么都没思考出来。 这属于张麒麟的知识盲区。 在凌越疑心试探,张麒麟瞎琢磨的时候,吴邪和王胖子已经按照张麒麟刚说的那样敲完了。 就见几根柱子忽然缓慢转动起来,转着转着,中间一根柱子上就出现了一个能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缝隙里就是一条直通地底的通道。 凌越心中一喜,只觉得张麒麟这人只要继续保持无力反抗的柔弱状态,再勤勤恳恳帮忙开机关,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工具人! 因为意识到张麒麟的可爱之处,进通道的时候凌越还特意轻声叮嘱了他一句:“通道有点窄,我下去的速度会有点快,不要怕。” 速度是真的快,抱着张麒麟侧身挤进去,确定具体高度后,凌越就直接一跃而下。 连柱子内壁上用来攀爬的脚钉都一个没踩。 这通道对王胖子非常不友好。 他一边往往里面挤,一边趁着凌越不在,使劲叭叭:“天真,刚那样儿,你看见了吗?阿越妹子不会是看上咱们小哥了吧?那温柔劲儿,那稀罕的眼神儿,啧!” 吴邪听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还为此反思了三秒,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凌越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好哥们儿,所以眼红了嫉妒了。 但也不应该啊。 反思三秒后,吴邪就拒绝继续多想,使劲推着王胖子:“别说话了,你是真不怕凌越一会儿用棍子捶你啊!快!肚子往里面吸一下!” 好不容易才把人塞进去,吴邪赶紧自己也侧身挤了进去。 凌越先下去,打着手电筒查看周围,发现这里是一个由石头砌成的房间。 王胖子这会儿也爬了下来,看了看,说:“这也是张家古楼的一部分啊?那得是小哥家老祖宗的墓了吧。” 还在往下爬的吴邪接话:“这里应该就是地宫了,周围有大量的流沙,胖子,你手可别又犯欠。” 王胖子不乐意,走到凌越边上,用手去捅咕张麒麟:“小哥,你能再给咱gps一下吗?” 吴邪凑过来看了看,摇头:“没电了。” 凌越:“…… ” 她算是发现了。 但凡给这两人多吸两口空气,他们就非得皮一下。 第163章 千年之久 整个地下石室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比起古楼,这种地宫,王胖子和吴邪明显更熟悉。 很快,分开找出口的两人就找到了一扇墓门。 吴邪说:“看来这里应该才是张家古楼最初的形态,张家古楼一开始并不是楼,而是这个地下陵墓。后来上面修了古楼,这里也被保留了下来,作为古楼最底下的地宫。” 王胖子咂舌:“那这么说,咱们现在进去,就是在盗小哥祖宗的斗?” 张家可是倒斗界的泰山北斗,一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俩还能来倒泰山北斗的墓。 嘶—— 王胖子和吴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苍蝇搓手。 吴邪还蔫儿坏地瞅了被凌越放在墙脚靠坐着的张麒麟,悄悄添了一句:“还是带着小哥来的。” 王胖子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表示自己接收到了吴邪传达的意思。 忒刺激了! 在远处查看石壁的凌越听了,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张麒麟,心里越发奇怪。 按理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跟王胖子和吴邪玩到一块儿,这个张家人真的正宗吗? 整个石室很简单,连个壁画都没有。凌越仔细查看过,倒是发现了一点拆卸过的痕迹。 大概就像吴邪说的那样,这里曾经是张家的一个古墓地宫。 此处作为墓门外的一个石室,大约是用来祭奠的。 凌越看见很久以前留下的石台、铜鼎这类大型祭祀器物摆放过的痕迹。 ——这些东西都十分沉重,在同一个地方摆放久了,便是坚硬的石头地面也会留下凹槽。 王胖子在那边表示自己要大展身手,秀一把摸金校尉的绝活,吴邪自然又是捧哏,怂恿他搞快点。 凌越腹诽,这两人凑一块儿,说话跟口技表演似的。 过了一会儿,凌越忽然听到两人搁那儿磕头,完了吴邪还跟王胖子说:“怎么说这里也是小哥祖宗的墓,咱们要开墓门打扰诸位老前辈,也是迫不得已,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王胖子说:“小哥家是东北的,那按照北派的规矩来,咱们岂不是还要哭诉一下自己是个穷光蛋。那什么,被砍的爹,生病的妈,被抢的婆娘,绝望的他?” 说完,觉得这也忒惨了,不吉利。 王胖子表示自己不说:“我还等着出去找云彩妹妹处对象呢,我不说,要说你说。” 吴邪道:“你都多老的老菜梆子了,还惦记人家鲜嫩的小姑娘,你好意思说,人小哥祖宗都不好意思听!你就不能来点与时俱进的啊?” 王胖子大概觉得此言有理,便点了香烟,念念有词地哭诉卖惨。 意思大概就是你们张家的后人不靠谱,导航到半路就没电歇菜了,我们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求各位祖宗指点迷津,之类云云。 期间还夹带私货,让张家老祖宗保佑他们哥仨。 保佑他升棺发财娶老婆,再顺便保佑一下吴邪和张麒麟早日脱单,给家里传宗接代。 吴邪:“凭什么我和小哥的就是顺带的?” 王胖子:“嗨,都一样,都一样!” 两人可算是瞎扯淡完了。 在两人就上完香之后的三支香烟到底该谁抽而争论不休时,凌越终于忍不住了,催促道:“快点。” 说完,多看了吴邪一眼,心道这厮之前还跟她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烟瘾。 现在再看他年轻时候的狗样儿,凌越对此表示深切的怀疑。 若是以后有机会再见到无邪,凌越定然是要想法子收拾他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 凌越是不愿意再见到无邪的,因为那代表她依旧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凌越一催,刚还抢着要抽烟的吴邪就感觉挺尴尬的,干脆把烟都给掐了。 清了清嗓子,捅咕王胖子:“听到没有,让你快点。” 王胖子嘀嘀咕咕:“抽不了烟,好歹让我吸个二手烟呗,咋还掐了……” 感受到凌越走到他们身后停下的脚步声,王胖子就没声儿了。 其实刚才两人瞎扯淡的时候就看过了,这道墓门之前被张麒麟他们从里面打开,离开后,里面的自来石就自动落下来顶住了。 自来石是一种可以实现石门自动化关闭的设计,在古墓圈是个非常出名的东西, 出名,那就意味着普遍。 普遍,那就意味着盗墓贼早就把它的解法研究透了。 王胖子掏出一个奇怪的钩子,插进墓门后面,钩动自来石后,吴邪再用肩膀顶着石门一推,这扇墓门就开了。 墓门打开后,凌越率先将手电光打了进去。 就见里面很黑,是一条毫无装饰的墓道。 吴邪似乎也觉得奇怪,说到:“跟我们以前遇到过的墓道都不一样,怎么瞧着跟之前在山里见过的石道一样?” 王胖子却已经被自己久不下斗,今天终于“重温旧梦”的兴奋劲冲昏了头脑。 肺都破破烂烂的了,还站在那儿对着墓道里特稀罕地做了个深呼吸:“墓道啊!我摸金肥王子,终于又回来了!” 仿佛墓道里的空气是多么的香甜。 可惜刚说完,就歪头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吴邪赶紧让他别瞎折腾了,“赶紧找路先出去再说!” 按照一般的套路,进了墓门,肯定会有各种机关。 但他们走进去后,却发现这条墓道太简单了。 简单得简直不符合张家人的风格。 王胖子拒绝想得太复杂:“小哥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说不定小哥来的时候就把机关全破坏了。再不然,就外头那个毒雾,哗地一喷,连只蚂蚁都跑不掉!”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但所有机关就跟武功一样,到了极致,就是返璞归真。 凌越若有所思。 忽然问吴邪:“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建的吗?” 虽然这个问题来得有点突兀,但现在情况还不错,目前也没有危险,吴邪就顺势给说了之前塌肩膀跟他们说的那些。 这座张家古楼的建造,吴邪其实不知道是该说它的计划,应该推溯到三百多年前的明朝,还是上千年前。 因为这样的时间跨度,对常人而言,着实有些震撼。 广西巴乃的这座张家古楼群葬墓,早在明代时期,张家人就开始计划移葬。 他们在这里放火烧山,重新种上更有利于木结构建筑的树,古楼的设计图也是在那时候就绘制完成。 等到清朝时期,张家人请来当时的皇家建筑师样式雷家族正式动工。 但是对这里的实际勘测和选定,或许能往前推到上千年。 塌肩膀曾是二十多年前陈文谨他们那支名为考古,实为送葬的队伍一员。 当时他们在周边走访,得知了很多年前有一片山被烧掉的事。 从中察觉端倪后,找到那片山,然后找到了一个位于山顶的垂直盗洞。 在这个垂直盗洞周围,考古队发现了一种类似调羹的铁器,数量不少。 重新画图复原机关后,推测到它应该是一种雨水收集器。 在洞口处设置一个铜球,敲掉表面岩石后,露出的就是里面的石灰岩。 石灰岩是一种很容易被雨水侵蚀的岩层,利用雨水收集器用雨水对其不断进行冲刷。 千年之后,这个垂直盗洞就被打通了。 直入山腹,事后再以密洛陀和机关封住。 王胖子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这会儿再听,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也就张家能干这种事,花一千年,就为了修个迁徙的家族群葬墓。” 一千年,皇帝老儿都能换多少个了! 凌越听了也是颇受震动,心说看来这手法是学不了了。 她撑死了也就只能再活个七八十年,别到时候种的树都还没长好呢,她人就没了。 以百年为单位的计划,确实只有不把时间当回事的张家干得出来。 以及,难怪之前在上面看那古楼模型的时候,感觉整体设计风格是前明的。 第164章 凌越开棺 墓道是用火山岩建造的,不用担心有密洛陀出没。 两边还有排水沟,应该是连接了古楼下面的排水系统。 走过一段,拐了个弯,两边就出现了很多石洞,洞里都放着一口棺材。 和古楼上那一排排“单人间”类似,不过楼上的是木棺,这里的是石棺。 石壁上有很多字,王胖子想停下来看看,吴邪却拉住他:“没找到小哥之前,任何线索都不能错过,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我们赶紧跟这地方说拜拜吧!” 看得出来,是真的不想在里面耽搁了。 然而凌越却停住了脚。 她不仅要看这些字,还想打开这些看起来很古朴简约的张家人早期棺椁,查探一二。 斟酌片刻,凌越将怀里的张麒麟放在地上,又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丹。 以内力辅助化开药性,加快药效发挥。 等做完这些,凌越才站起身,对吴邪说到:“他恢复得很快,一盏茶内就可醒来,你们带着他先走,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吴邪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犹豫道:“毒雾机关很可能马上就要触发了,之前小哥他们虽然体温很低,但人多,肯定吸引了不少密洛陀围过来,我们一路上就一直在运动发热……” 他是想劝凌越尽快离开的,但凌越看起来有自己想做的事。 王胖子看了看凌越,见对方眼神都没变一下,就知道是打定了主意,叹口气拍了拍吴邪肩膀。 吴邪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有些失落,默默背起张麒麟。 说了要一盏茶功夫才醒来的张麒麟却在被吴邪背起来后,就睁开了眼睛。 他无力地靠在吴邪肩膀上,眼睛却是看向旁边的凌越,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跟她说什么。 可惜光线太暗,凌越已经将手电光打到了旁边的墙壁上。王胖子一个转身帮着在后面托扶的动作,就挡住了张麒麟看向凌越的视线。 努力蓄力提前开机的张麒麟:“…… ” 吴邪背着张麒麟,和王胖子一起走出去一段距离了,还是不放心:“胖子,要不然我们也回去看看?” 胖子蟠子他们总说他天真,可这种天真也只是相对道上的其他人而言。 就像他假扮他三叔,在长沙就露了个面的功夫,晚上就遇到了街头拎着刀要砍他的一群人。 蟠子他们的思维就是要么跑路,要么砍回去。 吴邪想的却是报警。 他的天真,只是对混江湖的某些不成文规矩的陌生和抵触。 因为他前二十几年,接受的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应有的教育。 有事找警察,没事别犯法。 对于道上的人来说,这样的固定思维,就是天真。 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连凌越是不是倒斗老手都看不出来。 她明显对很多墓葬知识和机关常识都很陌生,或许有过接触,但绝对不多。 吴邪担心她直接开棺,会触发什么危险的机关。 王胖子也看出来了,不过他的看法不同:“阿越妹子一看就有自己要做的事,人家艺高人胆大,就跟小哥一样,小哥要去干什么,你能劝住他?” 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没力气说话的张麒麟:“…… ” 你们当着我的面蛐蛐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声音这么大?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可惜吴邪一心担忧留下的凌越,王胖子还在叭叭说话:“再说了,天真,开棺这种事,有你也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准阿越妹子一会儿就追上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一会儿拖妹子的后腿。” 最后这句话,自我认知挺清晰的,也成功打消了吴邪想留下来帮忙的想法。 ——拖后腿,他们是认真的。 吴邪他们离开后,凌越对照着墙上的文字辨认了一番,然后松了口气。 是大篆,她不用当全文盲了。 大篆形成的时间很长,由古汉字演变而来。 直到周宣王时,因《大篆》十五篇而得此名,通用于西周晚期。 一直到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以小篆统一中原文字,大篆才和其他文字一起渐渐退出日常。 但因为大篆线条古朴,形态厚重,以形立意,充满金石之气。 后世依旧会被用于铭文、礼器、碑刻等场所,具有庄严肃穆,敬畏天地神明的特殊意义。 也是因此,凌越也学过一些。 虽然不多。 但磕磕绊绊,连蒙带猜,大概也能看懂这些文字内容。 能被铭刻在墓道附近的文字,内容并不会很重要,凌越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因此看完后发现这就是一些陈述张家千百年来如何如何,劝告张家后人继续如何如何的带着警示意义的碑文后,她也不失望。 让她在意的是,在长长的碑文中出现过一次的不算突出的那句话:奉神明意志。 换其他地方,那就是祖先们随便吹吹牛。 可放在张家,肯定是具有实质意义的。 张家有信仰的神明? 他们是被神明选中的家族? 蓝袍藏人丹说过的束缚了张家人几千年的宿命,是否与“神明意志”有关? 所以张家守护青铜门,守的是里面的“神明”? “神明”中,又是否有着不同派系? 张家的逐渐落魄,是否与他们背后“神明”的某些变化有关? 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想,凌越摒弃自己目前对张家不够客观的预想,转而将目光放到了石棺上。 想到王胖子和吴邪开墓门之前的举动,忆及无邪在离人悲那里中西合璧满天神佛都拜了个遍的过往。 凌越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尊重一下这个世界的“道上”习俗。 干咳一声,她表情有点尴尬的板着,微微弯腰垂首,对着石棺拱手一礼:“张家前辈,得罪了。” 说罢,戴上手套,抽出墨竹,凌越运气于掌,对准棺椁的盖子一掌拍出。 只一下,厚重的石椁就被推开,一道烟雾飘出。 凌越急退数步,抬起手臂挡住口鼻,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毒。 才想起大概那时密闭的棺椁多年没有开启,里面的东西封存太久。 骤然被打开,接触到空气,于是瞬间化作飞灰。 如此想着,凌越真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棺位不好,倒霉地被她选中的张家前辈。 人家好好地在那里躺了几百上千年,忽然被强行破开了棺盖,这跟在家躺着却被贼人闯了空门有什么区别? 只能希望可以有所收获吧。 凌越吐出一口气,又撕了一截衣服,做掩住口鼻的面巾。 ——虽然知道真遇到毒气,这点布料根本没用,但挡着总感觉好点儿。 第165章 雾气机关触发【礼物加更】 石棺打开后,依旧没有触发什么机关。 张家人似乎不屑于在棺材上动手脚,颇有些“闯进来没死还能开棺,那就随便开随便看随便拿”的意思。 大概这也算是“愿赌服输”? 一方拿死前的命赌,一方拿死后的棺赌。 挥开尘雾后,凌越走近查看,发现里面只有一架白骨,身侧有一柄宝剑。 张家尚武,这些石棺也相当古朴,应该是顺应了当时薄葬的社会风气,只用亡者生前惯用的武器陪葬。 白骨上的衣服等应该是刚才开棺的瞬间就化作粉尘消散了,此时一看,一目了然。 便也就没有去翻拣冒犯对方的尸骨,凌越只挑了宝剑出来。 剑鞘剑柄应该都是特意制作,历经岁月,依旧没有腐朽。 凌越尝试着拔出剑身,却见剑刃依旧沁着寒光。 剑身有特殊哑光处理,黑沉沉的,于剑柄剑身交接处,以大篆书“青虹”二字。 凌越一愣。 据史书和文献记载,三国时期曹操确实有两把着名佩剑,一曰倚天,一曰青虹。 倚天剑的争议几乎没有,李白也曾在诗中写“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以此表达对这把名剑的渴望和赞美。 但青虹剑是否真的存在,却始终没个定论。 一是因为只有极少的文献中有出现过这把剑,但该文献并非“权威”,无法作为铁证。 二是青虹剑的出现和下落,全然没有一点线索。 多少人追根溯源,多方寻觅,始终未有半点头绪。 及至元末明初的小说家罗贯中将其写进《三国志通俗演义》将这把剑写进故事里,这把剑的存在,就普遍被人认为是杜撰的。 却不想,居然会出现在张家的一口石棺里。 凌越暗道:难道这位前辈与三国曹魏有牵扯? 将宝剑放回去,凌越按照之前木棺那样,去看棺盖内侧,果然看见上面刻写着一些小字。 不过因为时间久远,石头也有所挥发,字迹有些浅。 仔细辨认后,凌越确定了这位前辈名叫张玄澹,化名张澹,扶操定魏,始建摸金校尉营。 竟是王胖子的祖师爷! 凌越再仔细查看石棺,果然在尸骸头颅旁边看到了一枚绳子已经腐烂化尘的摸金符。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越便将棺盖又拖了回去,复归原位,之后又在旁边开了一口。 果然不出所料,依旧是三国时期助曹操争霸逐鹿的张家人。 接下来的石棺凌越没有再看,而是走出去一段距离,再开石道另一边的石棺。 这次打开的石棺里,倒是放了许多宝石,或许是亡者的私人爱好。 可惜历经岁月,这些宝石都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璀璨华贵。 凌越直奔主题,查看他们铭刻在棺盖内侧的人物生平和简单族谱。 终于和前面的有所不同了。 这位依旧是玄字辈,参与的却不是中原政权的变动,而是扶持了一个叫“扶余国”的少数民族政权。 扶余国,又叫夫余国,是华国东北地区第一个少数民族政权。 夫余国统治下的人自称“亡人”,据传夫余国的第一代王是周朝吴太子夫概的后人。 凌越知道张家人的主要活动区域一直是东北一带。 或许那时候中原自东汉到三国,动乱时期影响到了他们在长白山一带的活动,因此尝试自己扶立政权。 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行动力,一时间看得凌越都忍不住心旌摇曳,心向往之。 通俗来说,就是他行我也行,我上我更强的热血劲儿。 要是真遇到这种张家人,友方还好。若是敌人,凌越肯定是“此贼当诛,断不可留”。 之后又在这一排随机开了两口棺材,都是玄字辈的张家人。 之前那一排大部分是在中原地区活动,这一排则是以长白山为中心点的各个少数民族地区活动。 看来张家一直以来都有着严谨的计划和严格的分工。 不过这些都没有涉及到凌越想知道的青铜门相关,或与三十三非人有关的线索。 凌越不再耽搁,石棺全部复原后,便追着吴邪他们离开的方向继续前进。 也就走出几十米,前方通道的中央忽然出现了一排巨大的棺材,呈一字型排列在石道边。 凌越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夫妻合葬棺。 比起之前那两排“单身棺”,这些石棺上或多或少都雕刻着一些装饰性的花纹,不过整体风格依旧简朴。 自古以来,就有厚葬和薄葬的不同习俗。 厚葬之风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自周穆王后,厚葬之风愈演愈烈。 这也导致盗墓这一勾当迅速发展起来,及至后世,俨然已经成为一种“前景”和“逝途”并重的职业。 想到这里,凌越忽然觉得不对。 既然盗墓的行当是可以追溯早期历史的,那张家在成为专业盗墓世家之前,又是在做什么的? 总不能说他们从炎黄时代就开始挖坟掘墓吧? 那时候能挖什么?挖一堆石斧粗陶吗?挖来拿去其他部落换石锅骨刀吗? 三国时期距今一千八百年有余,这些玄字辈的张家人的棺椁都出现在了此处。 并且看起来当时张家已经发展得十分强盛,频频涉足各方政权的更迭,影响着历史的发展。 再往上数,东西两汉,秦周商夏,张家的家族起源究竟在哪里? 思绪翻腾间,凌越开了一口夫妻合葬棺。 二人都是张姓,字辈倒是有所不同,女子比男子大四十几岁,比男子“玄”字辈高至少两个字辈。 差的具体是几个字辈,是何字辈,没有记录。 再看二人生平,凌越的视线在记录女子功劳时的一行小字上顿住:“诛恨天遗民于南海,得石而返。” 大概意思是追杀一个叫“恨天”部落或政权的遗民,一直追到南海,终于杀完了,取回了一块石头。 张家要取回的石头,必然不是寻常之物。 男子的生平记录中,又有“冶铜铃,辅常训,以缓失魂之症”。 失魂症,凌越知道,就是失忆。 据说是张家的老传统,但发病最频繁的还是张家麒麟。 这个人在三国时就研制出了辅助平时训练的铜铃,可以缓解张家人的失魂症。 大概类似于降敏疗法。 看来夫妻二人,一文一武,对张家的贡献确实都不算小。 不过依旧不是凌越想要的线索。 就在她准备再开几口夫妻棺时,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密集的枪声,不过枪声很快就停止了。 凌越琢磨枪声停得这么快,究竟是因为他们跑得太快,还是他们死得太快。 又想,不管是哪个快,她现在去都已经晚了。 要不然,再开两口棺看看? 可惜很快凌越就没时间犹豫了,因为旁边的墙壁上的几个小孔里,忽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雾。 凌越只是一时不察,吸了两口,顿时感到喉咙一阵灼痛。 不好,是强碱雾气机关触发了! 凌越不敢再停留,一掌将棺盖拍上,足尖在石棺上一个借力,直接掠过这些石棺,朝着石棺后半开的石门蹿了进去。 石门过后又是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依旧是棺椁,还有几个小洞在往外冒白雾。 凌越屏住呼吸,速度越发地快。 兔起鹘落间,看见前面有一道断龙石,被锈迹斑驳的千斤顶撑开一道约两尺的门缝,凌越毫不停留,一个贴地滑行,直接钻了进去! 断龙石后又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石室,在这里,凌越看见了一个脑袋都被子弹打烂了的黑毛粽子,绿水淌了一地,还有散落的弹壳,和空气中还未散开的硝烟味。 看来之前的枪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吴邪他们就在前面了。 石室四周有七根巨大的柱子,上面是七星顶,中间有一座和张家古楼外形很像的高台。 高台前有两条小河,自墓室前方流过。 这应该就是之前凌越想要找的地宫护墓河,然而现在整个地宫和古楼都将被强碱水雾淹没,饶是凌越也不敢多作逗留。 一条小河上什么都没有,一条小河上却有六座石头桥,每座桥的样子都不一样。 恐怕这些桥上都有机关,只有一座桥可以安全通过。 也可能其实每座桥都是死路。 凌越对陵墓机关本就不如何精通,此时也没时间慢慢验证,看了看河面,十几米宽。 问题不大。 第166章 胖头鲤鱼【礼物加更】 掠过河面后,前面似乎就没了离开的路,只有一个帐幔半掩的床棺,上面的棺椁却不知去向。 难道又是有什么隐秘的机关密道? 就在凌越琢磨搜索时,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人用很多烟头堆了个小小的箭头符号,箭头指向了护墓河的边沿。 能用烟头摆个箭头的,肯定是吴邪他们。 这是给她留的记号! 虽然这个空间很大,但雾气弥漫的速度也不算慢。 凌越翻身跳下河岸,弯腰一看,果然看见了河边墙壁上有个洞。 旁边的水底有一具泡烂的尸体,使得水的气味非常难闻。 面上蒙的面巾毫无作用,凌越感觉眼睛都要被这种臭味熏出眼泪了。 直面尸体高度腐烂后散发的气体,可谓是相当刺激。 心理和身体双方面的。 偏偏又必须潜进这种恶臭的水里。 凌越深吸一口…… “咳!”凌越果断转了内呼吸,不管后面还会不会遇到更糟糕的情况。 她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住了了! 果然挖坟掘墓的勾当,不是谁都能干的! 转为内呼吸后,果然好受多了,只是眼睛依旧熏得疼,凌越赶紧潜入水中,钻进了洞里。 好在这个水洞不算深,向前潜行了不到十米,就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台阶。 台阶之上依旧是浸泡在水里的通道,积水大概到了膝盖往上一点,凌越也懒得烘干衣服,继续涉水前行。 墙壁上又出现了吴邪他们留下的箭头符号,指引着凌越向前。 也是走到这里,凌越就已经能听到吴邪和王胖子的说话声。 王胖子说:“……除非咱们变成蟑螂。” 吴邪说:“变王八也行。” 王胖子:“要变你变,反正我不变。不过现在咱们至少暂时安全了,先别急,休息一下,想想办法。” 凌越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吴邪和胖子坐在地上喘气。 按照凌越的预想,此时应该醒过来的张麒麟却又一次昏迷不醒地被吴邪放在旁边躺着。 看见凌越,还在嘀咕变蟑螂还是变王八更跌范儿的两人说话声一顿。 吴邪率先站起来,惊喜道:“凌越,你终于回来了!” 凌越听得心头微动,不过很快忽略过去,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看向张麒麟问:“他怎么还没醒?” 说起这个,王胖子就有点郁闷:“小哥醒了,咱们遇到个黑毛粽子,小哥又放了点血,然后就又晕了。” 凌越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只能沉默了一下,而后打量这里的情况。 吴邪和王胖子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只因此处整个空间横七竖八拉满了丝线,丝线上又挂着许多六铃铛。 这应该就是夫妻棺里那位研究出来的可以用来辅助张家人日常训练,缓解失魂症的铜铃阵。 不过这种铃铛究竟有什么特殊性,凌越目前还不知道。 看吴邪他们的样子,显然是认识的。 恰好吴邪这会儿也出声给凌越解释:“这些是六角青铜铃,一旦响起就会让人陷入幻觉。一个铃铛都够呛,现在这密密麻麻,跟盘丝洞里的蛛丝网一样多,纵横交错,只要触动了一个,其他肯定也会被带动。” 这么多全响起来,他们怕是到死都还陷在幻觉中。 不仅空中有,上面和水下也有。 不过被水淹没的地方,铃铛肯定不会响,但也只有巴掌深,这也是刚才他们俩讨论到底是变蟑螂还是变王八的缘由。 看来只能从中间找缝隙穿过去了。 吴邪看凌越在观察铃铛,便又走到张麒麟身边将他扶起来。 等到发现他睁开了眼睛,吴邪也是松了口气,低声对他说:“小哥,你别担心,很快我们就安全了。” 凌越转身回眸看过去,却恰好对上一双澄澈无波的眼睛。 犹如雪山之巅的湖泊幽潭。 你以为透过澄澈的水,将水底的一切尽收眼底,实则看到的不过是你在这片古井无波的水面上的倒影。 单凭这一双淡出红尘,沾染着神性的眸子,凌越就不得不感慨,这确实是一位让人见之难忘的人物。 与之相比,之前昏迷不醒时被凌越暗赞的容貌,反而只能算锦上添花。 这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对上凌越的视线,略微怔愣了一下,就垂下眼帘,声音嘶哑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吴邪没听太清,疑惑道:“酷爱舟?是什么电脑品牌吗?小哥你想买电脑?” 另一边的王胖子无语:“小哥说的明明是快煮粥,他想喝粥了。” 吴邪还真信了,为难地对张麒麟说:“小哥,要不然,咱们出去了再喝?” 听清了“快走”二字的凌越:“……” 他们两个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这里有能打开他们脑子让人看看的高科技吗? 凌越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让我们快走。” 刚才看吴邪他们在这里休息,外面的通道淹没在护墓河的河水里,兼之此处又确实没有什么毒雾弥漫。 凌越还以为是张麒麟跟他们说了什么,或者他们对这种毒雾机关有所了解,认定那些毒雾不会穿过河水沁进来。 没想到…… 果然不能太相信这两人! 王胖子和吴邪一听,顿时坐不住了,赶紧又强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爬起来。 不远处墙壁上作为装饰的龙口居然已经开始往外喷着白雾,这里的毒雾居然是从上往下喷的。 不过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上面就已经有一层雾气在缓缓往下沉来。 这是真的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凌越抄起张麒麟,催促两人在前面走。 到了生死时刻,王胖子居然出奇的灵活,他块头最大,在交错的丝线间穿梭时,竟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像只在水里畅游的胖头鲤鱼。 吴邪也被激发出了潜力,跟着王胖子或埋头钻缝,或后仰抬脚。 但走到前面一段,能让人通过的居然只有一条独木桥。 到了这种限定发挥领域的时候,难度急剧攀升,王胖子一个脚滑,四肢扭曲的勉强控制住了没撞到线网上。 但他的一根手指的指尖,还是轻轻蹭动了一根丝线。 丝线既细且轻,一点触碰就能带动上面的铃铛响起来。 凌越眼疾手快,射出一枚牛毛细针,直接穿破靠王胖子最近的那枚铜铃,将中间的簧片固定住。 她察觉到张麒麟的手指也在那一刻微微动了动,想来如果她不及时出手,他也是不会放任自己朋友出事的。 说来也惨,都重伤虚弱到这种程度了,还要担心朋友的安危。 不过王胖子和吴邪也为了救他,做出了一切他们能做的牺牲,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找他。 这大概就是铁三角的含铁量吧。 想到此处,凌越提醒张麒麟:“趁着我在,多攒几口气,暂时不用你担心。” 吊着一口气就能对付一只黑毛粽子,他的气那么珍贵,可不能现在白白浪费了。 指不定待会儿还有要他诈尸拼命的时候。 第167章 石头里长出的蟠子【礼物加更】 王胖子距离那枚被触动的六角铜铃最近,眼睛一瞟,就看见里面插着的那根细针,顿时喜上眉梢。 赶紧求救:“阿越妹子你可太神了!快快快,赶紧把这些铃铛都扎上一根,胖爷我非得跳到网上跳一段儿!” 吴邪也被刚才王胖子那一滑,惊出来一身冷汗,闻言随口问道:“胖爷您是想跳一段儿什么啊?” 凌越心说,你们俩真是不怕死,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演一段相声。 遂打断道:“王老板,你要是再耽误,我仅剩的一根毒针就送你了。” 保管见血封喉,无痛赴死。 王胖子瞬间收了仗势欺铃的嚣张劲儿,灰溜溜一个胖鱼打挺,好歹回了独木桥上。 又走了一段儿,前面的两人又停下了。 凌越抱着个不胖但长的张麒麟,都不敢跟得太紧,就怕走在前面的吴邪和王胖子关键时刻再闹什么幺蛾子。 这会儿站在距离他们一米多的距离,见他们又停下来,问什么情况。 王胖子欲哭无泪:“阿越妹子,前面一张大网,线拉得跟姻缘树上的红线似的!” 吴邪也探头瞅了瞅,发现如果他们要穿过去,必须得跳起来。 然后在空中变换成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以倾斜四十五度角的姿势横穿过去。 这他大爷的除了国家队的跳水选手,谁还能拍胸脯保证自己能做到? 但嘴上还是得鼓励王胖子:“胖子,相信自己,你行的!” 一直被抱着的张麒麟此时似乎完成了初步蓄电,轻声对凌越说:“放我下来。” 凌越垂眸看他脸色,依旧苍白。 但比起之前随时可能咽气的样子,确实好了不少。 人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想必他是真行。 凌越也不多问,向后退了一步,尽量腾出了足够一个人落脚的空间。 但独木桥上能容人的空间本就不多,此时他们还处于密密麻麻交织复杂的铜铃阵中。 若不是凌越微微侧身错开,两人几乎就是前胸贴后背的站位。 怕人站不稳直接来个大招,让大家一起团灭。 凌越在张麒麟单脚落地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肩膀的姿势。 感受到她的护持,张麒麟抿唇暗自调整身体状态。 等确定他没问题后,凌越才松开手。 进了铜铃阵后,走在前面的根本不好转头往回看。 因为你无法确定,刚通过的地方会不会有几根丝线,就以几厘米的距离贴在你后脑勺上。 因为凌越和张麒麟的动作都很轻,也没有太多对话。 等张麒麟穿过铜铃阵,来到吴邪身后的时候,他们俩都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忽听王胖子口中喊了一声“咿呀!” 双手亮出一个仙鹤展翅的姿势,提起一只脚猛地往前方空中一蹦,竟真从那个空隙里钻了出去。 只不过跳过去之后,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倒在了水里。 这惊天一跳,惊呆吴邪。 这会儿王胖子也看见了站在吴邪身后的张麒麟,顿时露出个坏笑。 对着吴邪说:“相信自己,你行的,天真,快奔向胖爷的怀抱吧!” 吴邪抬头看看已经要降下来的白雾,咬咬牙,原地比划了几下哪个姿势更容易穿过去。 现在他忽然很后悔自己走在了凌越他们前面,要是他走在最后,这会儿也不至于拖累凌越和小哥。 咬了咬牙,吴邪头也不回地冲凌越喊了一声:“凌越,我要跳了!” 说罢,硬着头皮就往前冲了半步,一跃而起—— 在脑袋碰到一根线的瞬间,吴邪就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心说知道自己菜还走前边儿,人都说好狗不挡道,他现在是连狗都不如了。 却见横刺里探出一只手来,奇长的双指稳稳夹住那根丝线。 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吴邪充满懊恼焦虑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因为没有乱了阵脚多做多错,吴邪成功地“飞”了过去,以跳高运动员的姿势,后背着地砸在了王胖子边上的水里。 看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王胖子哈哈大笑:“傻眼了吧?小哥刚就站你背后!” 吴邪忍不住也露出个笑,什么都没说,就狠狠捶了这死胖子一拳头。 知道小哥在他背后,还故意不告诉他! 两个菜鸟都过去了,剩下的张麒麟和凌越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张麒麟回头看了凌越一眼,确定她状态不错,自己便跃身凌空穿了过去。 凌越如游鱼穿环,一路走到之前王胖子他们耽误时间最多的位置,正要出去时,忽然侧耳细听。 在王胖子他们三人看来时,凌越蹙眉,说到:“有人。” 原本靠在通道边休息的张麒麟强撑着又站了起来,也安静地听了会儿,视线定在了山洞的某个角落。 山洞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王胖子和吴邪也听到了这阵轻微的呻吟。 这个山洞其实很大,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丝线铜铃。 只是因为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独木桥上,他们手里仅存的两支手电筒也有些后继无力,光线暗淡,这才没有注意山洞里的其他位置。 凌越听不出这个声音是谁,毕竟她在这里,总共认识的人也没几个。 倒是张麒麟,听了一会儿,他忽然回头对吴邪说:“蟠子。” 吴邪脸色一变,连忙从水里爬起来,朝张麒麟盯着的方向大喊:“蟠子?是不是你?蟠子!” 那边的人似乎是一直陷入昏迷状态,刚刚才略微清醒过来,发出了低低的痛吟。 这会儿忽然听见吴邪的叫喊声,痛苦的呻吟声一顿,而后远处洞穴石壁上亮起了一道手电筒的光。 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显然也是没电了。 “小三爷,是你?咳咳——!”对方的声音很微弱,可见身体状态并不乐观。 对方也没有要吴邪去救他的意思,只是强撑着喊了一声:“小三爷,快走。”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吴邪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离开,把他丢在这里:“蟠子,你别说话了,我来找你!” 吴邪狠狠擦了一把眼睛,让凌越先出来:“我得去找他。” 王胖子也把手电光使劲往蟠子那边打,看了半晌,低声说:“天真,蟠子卡岩层里了!” 这时候他们才看清蟠子的具体情况。 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只能看到蟠子从左肋下到右肩膀的身体。 他就像一个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人,能够活动的只有脑袋和左手。 透过岩石,能隐约看到他化作人影的下半身。 蟠子认定了自己活不了,也不愿意让吴邪冒险去救他。 停住咳嗽后,就尽量说了他和解雨辰在山体裂缝中与吴邪等人失联后发生的事。 其实也就是三两句话的功夫,说他们进去后山体摇晃塌方,进去的路堵了,很多裂缝也有闭合堵死的情况。 他们只能继续往里面走,但是遇到了一只很大的密洛陀。 “小三爷,咳!等你出去了,就去后山,花儿爷出去后,肯定在后山。”蟠子喘了口气,似乎是笑了笑。 继续说到:“其他人,都死了,小三爷,别去找了。” 吴邪刚擦的眼泪,又淌了下来,爬上独木桥就又要钻进丝线铜铃阵里。 就像是能预知到他的举动,蟠子又吼了一声:“小三爷,走吧,别等我催了,你要是有烟,就给我最后点上一根!” 凌越腹诽,原来在墓里用香烟拜鬼神,是你们这一行的传统?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人家想活着的时候再抽一口。 王胖子叹了口气,掏出最后一支烟,准备点了丢过去,同时掏出来的,还有一把枪。 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凌越想到无邪站在蟠子墓前的沉默,到底看不下去,对王胖子说:“别点,给我吧。” 王胖子不明所以,但还是递了过来。 张麒麟看着凌越,见她接了烟,转身跃过层层丝线交错的网。 姿态轻盈,身姿柔软,每一次对身体的控制都恰到好处。 连摇曳的发尾都不会触碰到丝线。 他看得短暂地走了神,心里想着在古楼中意识被短暂侵占后,脑海里莫名浮现的名字:凌越。 她到底是谁? 第168章 救人【礼物加更】 蟠子的状态确实很糟糕。 不仅大半个身体都在岩层中,脑袋上还破了个洞。 失血过多、内伤、骨伤、呼吸系统灼伤,一样不少。 最糟糕的还是他的大部分内脏长时间压在岩层中,现在把他从里面弄出来,很可能不仅救不了他,还会加速他的死亡。 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凌越,蟠子愣了愣,眼底下意识生出一些防备。 不过很快就化作苦笑。 他有气无力地对凌越说到:“小姑娘,谢谢你过来看我,我是救不活了,你们快走吧。” 话还没说完,这位满脸风霜五十来岁的硬汉愣是淌下了两行热泪。 谁能真的不怕死呢? 他只是不能因为自己想活,就害了他家小三爷。 他总是希望小三爷能活着走下去的。 凌越没理会他的话,而是抽出墨竹,选了几个地方,敲击了一下岩层。 确定不是之前她遇到的那种内力打进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的触感,这才稍微放了心。 凌越又将蟠子唯一露在外面的左手托起来,架在手臂上迅速把脉,查看他目前内脏的压迫情况。 这时,身后又有一人靠近。 蟠子又是一愣,然后笑了,很放松的那种:“小哥,你也在。” 有张麒麟在,他就可以走得更放心了。 张麒麟对他点点头,说:“我让他们先走了。” 蟠子彻底放下心来,不忘继续劝,“你们走吧,我的情况我清楚……” 不等说完,就咳嗽不止,咳完后气息更弱了几分。 凌越转头瞥了张麒麟一眼,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眼神对视间,凌越仿佛就看到他在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凌越:“?” 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这意思是不是她出现的幻觉,人既然来了,总是要用上的。 凌越也不废话,冲他抬了抬下巴,“撕衣服,给他把脑袋包扎一下。” 不是为了给蟠子疗伤,而是为了防止毒雾直接从脑袋伤口迅速浸入大脑。 张麒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藏蓝色套头衫,二话不说单手伸进衣服里,嘶啦一声,从里面扯出半件白色的贴身背心。 纯棉的,更柔软,更干净。 确实比他的外衫更适合包扎伤口。 凌越多看了一眼,心想自己以后也该多穿一件背心在里面。 不为别的,就是有需要的时候还有t恤衫之外的布料可以撕。 每次都只有t恤衫撕,没撕几次就成露脐装了。 不愧是道上成名已久的老前辈,这就是经验的体现吗? 既然有了多余的布料,凌越又指挥张麒麟给蟠子的脖子、手臂、手腕三处紧紧地扎上一根布条。 “现在脖子会有些呼吸困难,你先忍耐一下。”看蟠子全程安静地配合着他们,脸都被勒红了也没吭一声。 凌越还是挺佩服他的,便多叮嘱了一句。 扎好后,凌越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乳白色药丸让蟠子含在嘴里,“这个可以暂时护住你的心肺,吊命用的,化开一点你再慢慢吞咽下去。” 这枚药丸直接就花了凌越从解雨辰那里挣来的一大半雇佣费,现代很多中药都是人工培育的,某些特殊药材只有在原始的自然环境里缓慢生长,才能有效果。 更有一些,甚至只能在某些权贵富豪的收藏室里才能看到。 也就是新月饭店颇有神通,不少珍稀药材都能弄到,就是价格贵了一点。 为了这枚保命药丸,凌越还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私下购买某些来历不可言说的保护级野生药材。 便是去长白山那次,她和无邪分头行动,都没舍得给他。 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他而消耗掉了。 想到这里,凌越就无端地有点生气。 张麒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心情就不大好了。 虽然她神色未变,动作也没变。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刚含住药丸一会儿,就脸色明显有所好转的蟠子。 药丸化作的水往喉咙里流淌,过了一会儿,蟠子自己也感受到这药的不凡,对凌越很是感激,还有些羞愧于乍见时自己对凌越下意识生出的防备。 蟠子倒是想说点感谢的话,可惜他现在脖子被勒着,吞咽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开口说话。 凌越之所以在他脖子勒住后才喂药,为的就是药化作液体后,摄入的速度更慢。 蟠子现在身体大半还被禁锢着,不适合短时间内摄入太多恢复生机的药。 类似于虚不受补的药理。 之后,凌越和张麒麟就对着几处岩石进行敲击砸碎工程。 这几处都是凌越用内力提前试探过的,也是最有利于蟠子被禁锢了不知多久的身体缓慢恢复血液供给的部位。 白色的雾气已经差不多下沉到半空,蟠子看得都忍不住又着急了,有心想劝他们两个赶紧离开。 可惜嘴巴里含着还没化完的药,脖子也勒着,再着急也说不出话。 凌越和张麒麟都没吭声,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地稍微加快了速度。 等到终于把盘子大腿以上的位置凿出来,血液循环也没有出太大问题,白雾几乎已经弥漫了整个洞穴。 来不及了! 凌越沉声道:“让开。” 张麒麟迟疑了一瞬,稍稍退开一步。 蟠子的脖子依旧勒着,不过有所松缓。 他身体每个被凿出来的动脉主干部位都被紧紧勒着,物理压制血液流速。 见状,蟠子声音嘶哑地说:“小哥,小姑娘,你们快走吧!剩下这一点我自己来就行!” 怎么可能自己来就行! 要是张麒麟和凌越真的在这时候撤走,蟠子必死无疑。 凌越蹲下身,头也没抬暗暗咬牙道:“我这药,绝不浪费!” 花了她六百多万的药,就算把蟠子拦腰砍了只带半截出去。 今天他这条命,也必须救! 凌越说罢,蕴含着浑厚内力的一拳狠狠砸在岩壁上! 救人花了太多时间,成功把蟠子掏出来后,凌越二话不说将人捞起就走。 撇开自己都还是重伤人员,就想上来带人的张麒麟。 “你托底,我不能保证不碰到线。”凌越迅速说完,不等张麒麟回应,就已经带着蟠子侧身在岩壁上一个借力,跃过半空一个缝隙。 张麒麟紧随其后。 凌越说是不能保证,其实如果不带蟠子,她是必然能轻松穿行的。 只是蟠子重伤,膝盖以下刚被凌越用内力强行击碎岩层,瞬间取出来的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这样的状态,随时可能让凌越在行动间被动触碰到丝线。 好在张麒麟确实靠谱,每次他都能精准地夹住铜铃或丝线,让这些被触碰的铜铃没有发出响声。 等到好不容易跳出丝线铜铃阵,张麒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吸入太多强碱水雾了! 旁边被凌越带着的蟠子也一口血喷了出来,终于坚持不住地晕了过去。 到底还是时间不够,凿岩层的速度太快,让他的身体受到了很大冲击。 刚才是蟠子靠最后的毅力坚持着,不敢晕倒拖累了凌越。 现在终于出了丝线铜铃阵,一时心神放松,就再也撑不住了。 眼看两人都要不行了,凌越警觉地看了张麒麟一眼,生怕他也一言不合又晕倒。 对上凌越的眼神,张麒麟暗暗咬了一口舌尖,尖锐的痛感和新鲜的血液味道让他稳住了心神。 他不能再成为她的负担了。 第169章 扑街四人组 即便张麒麟硬撑着,早就极限压榨过的精力依旧没能恢复半分。 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妙。 凌越把之前从胖子那里拿来的那支烟递给了他。 这还是无邪曾告诉她的,说他们那条道上的人,在下斗的时候受了伤,没条件的时候就直接嚼烟草,可以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烟草里的尼古丁也可以刺激神经和肌肉里的尼古丁受体,增加多巴胺水平,对止痛有一定帮助。 当时凌越也是想着给蟠子用,没想到蟠子愣是靠自己从头扛到了尾,一直到出来后才晕厥。 这支香烟也就留到了现在。 面对忽然递过来的烟,张麒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接过来默默扯开,将里面的烟丝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趁着现在没人,凌越斟酌片刻,忽然问张麒麟:“你是故意带他们进古楼的吗?” 这个问话实在突兀且没个头尾。 但不管是说的凌越,还是听的张麒麟,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张麒麟没吭声,对此凌越也不意外。 她本身就是秉持着能问到就是赚到,问不到也就多费一句话的功夫。 且这样打枣的方式,已经有很多次给了她意外收获。 这次没打到也无所谓。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往通道尽头走。 通道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楼梯,直通往水里。 让人意外的是,早该出去的吴邪和王胖子居然还泡在水里,他们眼睛里都充了血,是潜水憋气造成的。 看来他们之前一直在这里,尽量靠潜进水下躲避强碱水雾。 但强碱溶于水,这样也只能靠水本身勉强稀释强碱水雾的毒性。 也不知道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始终在这里等着,好在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看到出现的张麒麟和凌越,以及被凌越抱着的蟠子,吴邪鼻子一酸,眼眶发烫。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快速从水里爬起来,迎上台阶,想要从凌越手里接过蟠子。 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凌越没松手,只是顺了一下姿势,让他能看到蟠子的情况。 同时简短地告诉他:“目前状况还算稳定,需要尽快送去医院。” 只要不是拖得太久,及时送医,就算治成活死人,这人也死不了。 吴邪深吸一口气,站在下面的台阶上,从下往上仰视着凌越,眼睛里全是庆幸和感激:“凌越,谢谢你。”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掌握的词汇太少了,少得都无法表达出他内心感激之情的万分之一。 王胖子在下面吆喝:“行了别唠嗑了,咱赶紧出去吧!” 凌越也是这么个意思,对吴邪的感激只是微微一笑。 旁边的张麒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她,凌越察觉到了,感觉有一点疑惑。 但这人目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通道口的水潭和另一个石室里的水潭是通的,短暂的潜水游动十来米,再往上浮,就回到了之前王胖子张麒麟他们带队进来时误入的全是水潭的毒气洞了。 这会儿这里的毒气已经散去,几人从水里爬上来后,顺着旁边唯一的通道一路疾行。 如此奔走了接近三四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的亮光。 他们终于出来了! 凌越刚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背着蟠子的吴邪一个踉跄,就直挺挺地往前面扑了出去。 下意识伸手扯住吴邪胳膊拉了一把,他背上的蟠子又噗通摔到了地上。 凌越抬脚正要走过去拎起这两个,谁知刚转身,之前一直默默跟在她后面的张麒麟也晃了晃身体,浑身一软。 凌越此时离他有点距离,只来得及在张麒麟摔到地上之前,伸出脚轻轻在他腰侧勾了一下,好歹不让他摔得太磁实了。 然而脚还没收回来,冲在最前面的王胖子“嗷”了一声,也往地上跪着一扑,呈跷跷板姿势五体投地,扑倒在地。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王胖子也是晕倒了。 但两秒钟不到,震天响的呼噜声响起。 凌越:“……” 把手上还半拎着的吴邪也往地上一丢。 躺吧,都躺着,躺着挺好的。 凌越也累了,寻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就有个黄毛蓝眼睛发现了他们。 对方叽里呱啦一通大叫,叫来了其他人。 凌越不确定他们到底是敌是友,起身戒备地挡在扑街四人组前面。 有人想越过她,去接近吴邪他们,凌越全都挡了回去。 十几个高头大马的洋人,愣是没一个能近身的。 还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皮衣的女人出现,用标准的华语和凌越交流了一番,凌越才让他们帮忙把人抬走。 但过程中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凌越是知道张麒麟曾被人送进疗养院进行研究的,据说张家人在某些人眼里,就是香饽饽。 不能让人浑水摸鱼给偷走了。 还有吴邪,他现在还用着他三叔的人皮面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 万一半道上忽然掉了,那就尴尬了。 到时候那群要靠他三叔的身份才能震慑住的人,岂不是分分钟就要翻天? 想到自己用的那颗药,凌越琢磨无邪他三叔应该还是小有资产吧? 现在虽然他是假扮的他三叔,但只要不被拆穿,他就是他三叔。 ——既然如此,他应该能支付蟠子的药钱吧? 跟着这群人回到他们在湖边的营地后,皮衣女给他们安排了同一个帐篷。 过了一会儿,那位皮衣女又陪着个洋人老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凌越发现,洋人老头进来后,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张麒麟脸上。 看到张麒麟后,洋人老头明显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跟凌越寒暄:“这位小姐不知怎么称呼?之前怎么没看到过你?” 对方给凌越的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仔细想了想,凌越想起来,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沙漠胡杨林里的胡杨树,以及长白山地底裂缝里那些阴兵给她的感觉。 很微妙。 谈不上是不喜欢还是抵触厌恶。 在某些时候,凌越向来是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她对洋人老头的两个问题直接使用忽略大法,只是对皮衣女说:“什么时候可以安排人送他们去医院?” 凌越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目前的形势,她需要获取更多信息。 想要获得信息,没有什么是比把问题抛给别人更来得高效快捷的。 皮衣女看了看洋人老头,等洋人老头微微颔首,她才对凌越说到:“我们带着有医生,稍后就要先给他们进行初步治疗。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下山需要至少六个小时,再加上要抬伤者,预计需要十个小时,今天来不及了。” 洋人老头也微笑着说到:“你放心,我和吴先生是多年老友,我当年和他父亲也有些交情,到了我们这里,你们就是安全的回家了。” 凌越这才正眼看洋人老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陌生感。 仿佛她早知道对方是谁。 这一幕让洋人老头眸光闪了闪,他压下心底的焦急,在凌越露出疲态的时候绅士地让对方先休息,自己带着人先离开了。 等到离开了一段路,皮衣女才有些疑惑地问:“老板,为什么我们要对她那么客气?” 虽然老板总是作出老派绅士的模样,但他们这些人可从来不相信他们老板是什么绅士。 裘得考站住脚,抬头看了看天空。 半晌,他才缓缓说到:“知道我的身份,却依旧这种态度,说明她有依仗。而且她的身手很好……” 顿了顿,裘得考短促地笑了一声,摇摇头,似感慨似无奈,又似满足:“不管她是谁的人,这条路,终将不再属于我。” 寻寻觅觅大半辈子,从老九门的时代,到现在,裘得考渴求长生。 为此,他做了很多,也算计了很多。 他的寿命,确实得到了延长。 甚至还有不少人因为他与年龄不符合的外貌,怀疑他已经得到了长生。 真是可笑啊。 那群渴求长生的人,知道长生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吗? 皮衣女不理解老板为什么说着说着又不说了。 裘得考见状,摇摇头,暗叹一声:阿宁,终究只有一个。 第170章 飞蛾扑虚影 闷油瓶是最先醒来的,医生都还没来。 他醒来后就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也没打扰他,就在旁边打坐。 她能感受到,闷油瓶的视线偶尔会短暂地停留在她脸上,然后又迅速收回。 帐篷里来来往往,有医生,有护士,还有过来帮忙的。 他们给吴邪和王胖子打了镇定剂。 吴邪和王胖子经过长时间的紧绷和体力透支,浑身的肌肉几乎僵硬成石头,昏睡中都无法放松。 之后就是给他们洗肺,做中和碱性毒素的治疗。 蟠子情况更复杂,医生只是给他做了简单的外伤包扎,然后给他吸氧,确保他的情况不会恶化。 直到有人来叫凌越和闷油瓶吃晚饭,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其他人都昏迷了,闷油瓶又实在不像是能主动开口说话的。 想起蟠子当成遗言交代的话,凌越还是找皮衣女说了解雨辰的事。 皮衣女也很干脆,直接说他们会派人去后山找。 这群人效率还是挺高的,凌越这边才刚端上碗饭,那边就一行人咋咋唬唬地回来了。 用简易担架抬着一个人。 人群走动间,从担架上隐约露出的一抹粉色,凌越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解雨辰了。 那位确实很钟情于粉色和白色,随便给她准备的一套衣服从头到脚都是这两种颜色。 连腰包上绣的海棠花都是粉红色的西府海棠。 既然张麒麟醒了,对这群人表现得也并没有多大的防备,凌越也就不再盯着吴邪他们。 吃过晚饭,凌越又找皮衣女要了套干净的没上过身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居然还是热水澡。 这群人来山里,简直不像倒斗的,反而像是来集体露营的。 夜幕降临,营地里的老外们又开始他们的快乐时光,吃烧烤,喝酒,赌牌,比赛打枪。 还有几对男女抱在一起腻歪的。 凌越对此并没有古人该有的震惊拘束,若是非要让她对此发表几句感慨。 她大概只能摇头表示:这群人玩得太粗鲁了,毫无花样和美感。 凌越随手捡了把没人坐的小马扎,找到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小马扎一放,她就坐在那里看湖。 今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营地里灯火通明,反而衬得湖面漆黑一片。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凌越只是想找个角落,自己安安静静地吹着有点冷的晚风,看着没什么好看的风景,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 她只是忽然觉得有点累了。 这种情绪下,她若是不放空思绪,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凌越害怕自己会想到太多不该想的。 比如,这个世界的神秘侧太深太复杂了。 单凭她一个人,她真的能拨开迷雾,找到自己想找的那条路吗? 忽然有种茫茫宇宙,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寻找,在挣扎。 一只被湖面倒映的灯光吸引了的飞蛾忽然掉进了水里,它奋力扑扇着翅膀。 水面因为它的挣扎,荡来了几道清浅的水波。 但也仅限于此。 它以为它奔向的是光明,实则奔赴的是轻易就能吞噬它的湖水。 飞蛾很快停止了挣扎,它竭尽全力扑起来的水波,早就消失不见了。 凌越的手,下意识摸索着横在腿上的墨竹。 上面的每一片竹节的纹路,她早已熟透于心…… 有轻盈的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这个脚步声有些陌生,但凌越知道来的人是谁。 说起来,解老板的脚步声也很轻盈。 但他的轻盈透着一种独有的韵味,大概是和他自幼学唱戏有关。 这个人的脚步声轻盈,却是一种狩猎的本能。 放轻脚步,缓缓靠近,带着一种耐心潜伏的意味。 即使他此时并没有狩猎的想法。 凌越突兀地想到:如果他去打猎,必然是连最机警也最胆小的老鼠都逃不掉。 嗯…… 所以他是猫吗? 想到这里,凌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在旁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里砸了出去。 不用内力,不用巧劲的那种。 仿佛她只是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别说,丢得还挺远的。 凌越想到曾经见过的在河边打水漂的小孩儿,想了想,低头在附近找了几块相对而言比较薄的石头。 也不起身,就挪动脚步,拖着小马扎往湖边挪。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奇怪。 特别是发生在凌越这样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颇为清雅冷傲的人身上。 但只要是具备独立思想的人,就总有偶尔任性一把的权利。 凌越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又没有使用巧劲,一开始丢下去就是一个噗通,什么都没有。 她也不在意,继续找倾斜的角度,将石片朝水面打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噗通—— 有进步,不错不错。 一个,两个,噗通—— 算了,肯定是刚才那块石头太胖了。 一个,两个,三个…… 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闷油瓶看她玩得开心,犹豫了一下,弯腰在旁边也给她找了几块合适的石头。 在凌越丢完手里的石头后,他就蹲下来,递过去。 ——胖子说,人心情好了,平时不愿意说的话一秃噜就能全说出来。 希望她心情能尽可能地好一些。 闷油瓶是个很会藏事的人,只要是他想藏起来的,即便是黑瞎子,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 但最近在雨村的生活,闷油瓶忽然觉得有点难熬。 因为他偷偷在梦里亵渎了兄弟的心上人。 关于这一点,实在叫他费解。 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闷油瓶每一次的思绪放空,都耗费在思考这件事上了。 他开始一点点去回忆,去分析。 比如他会梦见被困古楼的事,那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曾经和无邪胖子一起经历过的还算惊险刺激的一次经历,闷油瓶从王胖子那里掏来了一本被用来塞桌脚的心理分析书。 上面就有详细描述过,一个人从跌宕起伏走向平淡无奇时,身体看似适应了过分舒适安逸的环境。 但其实人的大脑和神经还没适应。 再比如,他在梦里自动补全了无邪和胖子的对话。 这些属于梦境的自洽。 但是,为什么他会臆想出凌越抱着他离开夹层密室?还臆想得那么细致……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闷油瓶的所有思绪卡死,然后崩盘。 但也仅限如此。 虽然有些苦恼于自己本性中居然还有这样不堪的一面,也对无邪多多少少有些羞愧,但这就是个梦而已。 大概,这就是胖子说的,谁没有偷偷做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坏事呢? 他这个,也算,吧? 可是看见无邪,特别是看见无邪愣愣出神间,脸上忍不住流露的思念和哀伤时。 闷油瓶知道他又在想她了。 这种认知让张麒麟忍不住再次唾弃自己的为人。 闷油瓶其实是想躲一躲无邪的,可他唯一能去投奔的黑瞎子最近不知道瞎忙活什么。 从床缝里扒出手机想要联系人,打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有一次是在服务区内的。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不特意去思考,闷油瓶就感觉好多了。 直到这一次。 这次闷油瓶能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并没有睡觉。 他只是和无邪胖子一块儿开着窗户,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然后泡在无邪用黄泥和木板亲手做出来的洗澡池里。 无邪和胖子在讨论无邪想盖一座房子的事,设计图是他当年的大学毕业设计图。 有点东拼西凑的感觉,笔触很是稚嫩青涩。 闷油瓶总是不太好点评的,无邪能如此积极地去做一件他想做的事,其实也挺好的。 所以在无邪想到让他点评之前,闷油瓶把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了窗外歪掉的飞檐上,无邪挂上去的一个风铃上。 就像以往他放空心神的时候那样,找个失焦的点,然后放空大脑、屏蔽周围大部分的声音就可以了。 然而只是看着风铃,听着它随着微风,在雪花的触碰下,轻轻晃动,发出了一声轻响。 一眨眼的功夫,闷油瓶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不是梦。 第171章 闷油瓶和张麒麟【礼物加更】 张麒麟的手,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看或不好看去形容了。 五指颀长,却骨节分明,没有多少肉去填充点缀。 一眼看去,仿佛精铁铸就,透着一股绝对的力量感。 凌越看着他托着一把石头送到眼前,抬眸看了看他。 闷油瓶却低垂着眼睑,神色淡得仿佛没有普通人该有的任何情绪,玉琢冰雕的石像一般。 直到她伸手,从他掌心抓走石头的时候,手指无意中轻轻碰到了他的发丘指。 张家人的发丘指需要绝对的敏锐,方可隔着厚厚的墓砖,从蛛丝马迹中查探到机关。 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闷油瓶的脑海里就下意识浮现对方手指的触感:温软,细腻,手指有专门训练过柔韧度的痕迹。 而凌越在触碰过他的手指后,也在心里给出点评:要想搅碎他的指骨,恐怕要费些功夫。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凌越又打了几块石头出去,刚才还觉得有点意思,现在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了。 剩下的石头都丢了,凌越拍拍手,站起身,准备回帐篷休息。 眼看人就要走了,闷油瓶看了眼自己手上还剩下大半的石头,也丢了,起身跟着凌越走了几步。 凌越回头看他,他就站着不动。 凌越转头继续走,他就继续跟,似乎打定主意要等她主动开口说话。 可惜凌越觉得自己今晚不想说话,并不理会他浑身上下努力散发出来的“跟我聊”的气息,也不管他跟不跟了,径直回了帐篷。 在闷油瓶踌躇几秒,也掀开帘子跟进来时,凌越直接拉开外套拉链,开始脱衣服。 衣服是皮衣女给的,外面是常规冲锋衣,里面黑色的长袖衫却有些紧身,将凌越的曲线勾勒得清晰分明。 再加上她皮肤白,两种纯粹的颜色碰撞,越发生出一股极致的视觉冲击。 闷油瓶:“???” 闷油瓶:“!!!” 哗一声,帐篷门帘又被人掀开,某人离开的脚步声有点乱。 凌越哼笑一声,将外套丢到旁边的凳子上,抬手扯掉发绳,双手插进头发里捋了捋,这才转身上床,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脚步声再次出现。 更轻,更隐秘。 脚步声停留在帐篷外,随后是门帘被缓缓拉上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从浅眠中惊醒,以为他是想偷偷潜进来做点什么。 警惕心已经拉满的凌越:“……” 不是,他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偷偷帮兄弟的心上人做好最基础的隐私安全防护工作的闷油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他回到之前那个角落,看见无人的小马扎,往那边走了一步。 但随后,他又转开视线,在旁边寻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 看着湖面,发呆。 一个小时后。 张麒麟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又坐在那里看着湖面安静的整理了一下思绪。 和上次短暂被操控身体不同,这次,时间要更久。 那道意识对他进行“天授”期间发生的事,也会伴随着对方的离开,汇总成记忆,正常地出现在他脑子里。 张麒麟站起身,准备回帐篷休息。 “天授”他的时候,那道意识前前后后就做了四件事。 发呆、跟着凌越、捡石头、偷偷拉帐篷拉链。 一看就知道不是会干什么大事的家伙。 那就没事了。 三分钟后。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措辞,张麒麟怀疑了一秒钟不到,就坦然接受了最近连续两次“天授”他的那道意识,其实是十年后的另一个自己。 不过接受归接受,为什么还要故意为难他? 那张刚从兜里掏出来的纸条上写着: 十年后,你是我。问凌越:你在找什么。 连具体要怎么问都给写出来了,看起来还挺体贴的。 然而看完纸条后。 张麒麟的表情是这样的:(=_=) 蹲了那么久,又跟着转了好几圈,自己都没问出口,却来为难他? 第二天一大早,裘得考的人就抬着吴邪、王胖子、蟠子以及昨天傍晚抬回来的解雨辰四个病号,和凌越、张麒麟一起出了山。 裘得考本人也在,他的神态比起昨天隐约的紧张忐忑,现在全然是放松的坦然。 一路上都在安静地看着周围的风景。 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悠闲惬意地欣赏这片山河美景了。 凌越和张麒麟就走在吴邪的担架旁边,下山的途中吴邪醒了,看着蓝天白云还有些茫然。 缓了一会儿,转头看见凌越和张麒麟,这才松了口气,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凌越,小哥。” 声音有些小,近乎是气音。 不过凌越和张麒麟都听到了,转头看他。 吴邪只感觉心神放松,极度的安逸,哪怕浑身痛得跟针扎一样。 转而又想到了发小,吴邪连忙再出声:“小花呢?” 凌越回头看了张麒麟一眼,见对方双手揣着衣兜低头垂眸,不知道是在看路还是在发呆。 一看就不像是会回答吴邪问题的样子,只好自己开了口:“昨天傍晚被找回来了。” 不过状态似乎不太好。 凌越没有特意关注,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说吸入了太多毒气,被人找到的时候似乎是从悬崖上摔了下去,半个身体都泡在溪水里。 好在找到得还不算太晚,不至于毒入肺腑,伤到根本。 身上摔断的骨头也得到了及时的紧急处理。 据说裘得考已经通知了解家,今天应该就能赶到村子里,把人接走送去京城的医院继续治疗。 自己在意的人都回来了,吴邪心里确实松坦了很多,但又想到那些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的人,他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 一行人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着实忙乱了一阵。 吴邪和王胖子都送到了村长阿贵家,由阿贵的女儿云彩帮忙照顾。 蟠子伤势更严重,必须送医院,村子都没进,就有另一行人继续把他往附近最近的大医院送。 解雨辰则是被他的小青梅,一直等在村子里的霍绣秀单独安排在了一个房子里暂时照顾,他们要等解家的人来,然后直接回京城。 吴邪他们来村子里的时候就是住在村长家的,这会儿凌越和张麒麟自然也是住在这儿。 云彩忙上忙下,整个人都要忙晕了,却还不忘给凌越和张麒麟各送来一套换洗的衣服,并告知两人,楼下的浴室里已经烧好了热水,他们俩可以随时下去用。 凌越看张麒麟回了房间就一副从此以后要窝在里面长蘑菇的架势,都不需要虚假的客套,拿上衣服就去楼下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凌越也没在外面待着,等回了房间,刚关上门,就听到隔壁的门被人打开。 然后一道脚步声走过,下了楼,方向是浴室。 凌越:“……” 看着怎么有点像故意躲着她的意思? 第172章 霍绣秀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找凌越和张麒麟。 那时候两人正坐在楼下的院子里吃晚饭。 躲了凌越一天的张麒麟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找机会完成十年后的自己交给他的任务。 张麒麟知道,即便是过去了十年,他也绝不可能做一些毫无意义的诸如搭讪异性这种事。 这个问题,必定十分重要。 非问不可的那种。 等了又等,都没能等到另一个自己的意识降临,张麒麟不得不艰难地接手这个任务。 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张麒麟认真观察,仔细斟酌,终于选定了一个凌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停下筷子看着凌越。 等凌越若有所感,抬眸也看过来时,张麒麟喉结滚动,准备开口说话。 然而阿贵叔却在此时带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人还没到跟前,就招呼凌越和张麒麟:“二位老板,有人找!” 凌越的视线便轻飘飘地从他身上转到了院门口出现的几人。 张麒麟:“……” 来的人是霍绣秀。 云彩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手脚麻利地把饭菜收拾了一下,很快就给他们腾开了一个说话的空间。 这是凌越第一次看见十年前的霍绣秀,比起十年后的她,现在的她显得更加鲜活,也更加脆弱。 出来以后,王胖子装在背包里的霍老太的人头自有人收拾,下山后应该已经给霍绣秀了。 此时的霍绣秀眼下青黑,眼眶通红,仔细看,还有些红肿。 不过精神状态还不算太糟糕。 霍老太的去世,对霍绣秀而言,确实是个很大的打击,但她其实早就已经有所预料。 特别是看到她奶奶的头颅变成了那样,霍绣秀回想起了很多曾经没有特别在意的某些蛛丝马迹。 其实她奶奶身上的不对劲,早就有所体现。 最明显的就是她奶奶一身肌肤越发雪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上不仅没有出现老人应该有的种种斑褐,反而白得跟雪一样,连皱纹都是雪白的。 反倒是眼珠子越发的黑了。 没有正常人会是这样的。 这个想法,曾不止一次在霍绣秀的脑子里悄然浮现,但又很快被她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这次看到她奶奶的头颅,除了对奶奶去世的悲痛,同时还有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明悟。 因为想要了解到更多内情,霍绣秀没有放纵自己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找了裘得考,尝试打探当年九门在那场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霍绣秀怀疑,裘得考身上,也发生了和她奶奶一样的异常。 霍老太他们,又为什么对当年的某些事讳莫如深,甚至发誓要让某件事烂在肚子绝不说出口? 然后她得到了一些消息,现在再来找凌越和张麒麟,希望能了解一下在古楼里发生的事。 再次看见张麒麟,霍绣秀心情很复杂。 这位是连她奶奶见了,都要下跪的人。 三人在院子里坐下,阿贵叔和云彩都出去了。 本地人采了一些药,说是对吴邪和王胖子的这种伤有奇效。 父女俩都去拿药了,之后还要请医生按照一日三顿饭的功夫过来检查两人的伤势。 一时间院子里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儿,霍绣秀才开口,对凌越说:“你就是跟三叔胖子他们一起出来的凌越凌小姐吧?我是京城霍家的霍绣秀,霍仙姑是我奶奶。” 简单的介绍过后,霍绣秀说明来意:“我想知道,我奶奶到底是怎么变成……” 她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说:“变成那样的。” 其实霍绣秀的这场谈话主要对象是张麒麟,因为在她的固定认知里,阻止尸变后的奶奶,并割下她头颅的,肯定是张麒麟。 对凌越,虽然听裘得考的手下说这个人很厉害,从山里出来后居然还能以一挡十几,弄得他们当时根本近不得昏迷不醒的吴邪几人的身。 但凌越的外貌和气质很有欺骗性。 这位长得仙露明珠般妍丽出尘,气质也霞姿月韵清傲脱俗,确实很难让人想到她当时是如何暴捶粽子的。 然而事实却是,做这事儿的还真就是她。 面对霍绣秀的正面询问,张麒麟默默转头看凌越。 霍绣秀有点惊讶,也看了过去。 虽然当着人家的孙女说自己当时如何欺负尸变老人,这事儿怎么着都有点尴尬,但凌越还是整理了思绪,大致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霍绣秀在听到凌越说他们准备把霍老太的尸体带出来时,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慰藉。 大概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还愿意带出她奶奶的全尸,对此心生感激。 凌越心道,圣人都说论迹不论心,阴差阳错间如此理解,倒也不算错。 毕竟如果霍老太离开古楼后确实没有发生尸变,她也不至于半道撒手把人丢在路边。 整理了一下线索,霍绣秀暂时抛开伤心悲痛,思索片刻后,说:“所以,我奶奶是在离开古楼后才尸变的,或许她坚持要亲自进古楼,其实早就有所预料。” 这个结果是很明显的,霍老太一把年纪了还要坚持亲自下斗,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霍绣秀转头问张麒麟:“裘得考这次亲自来这里,目的是你给他带出来的那两个圆环,它们究竟有什么用?” 张麒麟垂眸,安静得跟雕像一样,半晌才说了一句话:“能让他安静地离开。” 霍绣秀对他的说话风格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追问道:“离开?是离开华国,还是离开……” 张麒麟不再说话。 联系裘得考下山时的表现,凌越倒是明白了:“他身上有问题,只有那对圆环,才能让他安静地死亡,不用担心死后出现异变?” 那对圆环是张麒麟从上一代麒麟棺椁中取走的,裘得考大费周章,也是为它而来。 不,或者说,裘得考并不知道圆环的存在,他求的是“目的”,而张麒麟知道这个“目的”要如何达成。 张麒麟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霍绣秀皱眉:“来之前,我去找过裘得考,我也怀疑他和我奶奶一样,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说如果有必要,我奶奶他们对我们自有其他的安排。” 凌越顺势说到,“听无邪说,老九门里的第一代身上,似乎都有些问题。你奶奶平时活着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霍绣秀一听,吴邪居然连这个都已经跟凌越说过了,想来她也属于知情的“自己人”,自然也就没有了防备。 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她奶奶身上显露出来的一些异样大概地说了一下。 只有张麒麟默默看了看她,又垂下眼睑,继续当木头人。 两人就已知的线索交流了一番,等到送走霍绣秀,凌越才问张麒麟:“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张麒麟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在找什么?” 第173章 你跟我走 凌越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的脸上,在他不假思索就问出这个问题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这人的个人情绪淡得几乎没有,仿佛下一秒天塌地陷,他也不会为其所动。 带着一种极度的心灵安宁,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有值得他关注的人和事了。 他好像已经完成了自己人生的使命,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归宿。 ——就像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终于即将迎来自己退休生活的老大爷。 凌越皱眉,没有直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些好奇。在古楼里时,你为什么看到我的脸后,会忽然被吓晕?” 张麒麟:“……” 张麒麟默默戴上衣服上的兜帽,并且还用发丘指将帽子往下扯了扯。 低头,拒绝和凌越有任何的视线接触。 凌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就算他说他避女如避仇,凌越也不会觉得很惊讶,结果他却直接拒绝回答。 可见其中的问题很大。 凌越想了想,又问:“那,昨晚你为什么来帮我拉帐篷的门帘拉链?” 张麒麟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仿佛此时此刻,他肩背上压着一座无形大山。 凌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 最开始的古井无波,超然脱俗,不为外物所动的极度安宁去哪了? 她这算是,两个问题,让人间神明被迫走下神台? 搞得她都有点不忍心了。 但也只是有点,不多。 凌越看着只能看见一个帽子后脑勺的张麒麟,缓缓说到:“我进入青铜门,却出现在张家古楼。” 埋头装蘑菇的张麒麟瞬间抬头,眼带狐疑地看向凌越。 凌越不躲不闪,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非常有礼貌。 但张麒麟看到的却是大大的两个字:麻烦。 并不是说凌越是麻烦,而是凌越传递的消息,让他明白,一切都还没有真正结束。 思索半晌,张麒麟只能说:“你跟我走。” 他需要再去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以及,他目前找回的记忆,恐怕并不是全部。 吴邪和王胖子受的伤不算太严重,他们之所以昏睡这么久,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心神紧绷,体力和精力透支得太严重了。 就这么昏天暗地地睡了四十几个小时,在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两人就先后醒了过来。 刚一醒来,吴邪就迫不及待地找凌越和张麒麟。 至于王胖子,早就围着人家云彩打转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逗得咯咯笑。 二楼拐角的栏杆前,吴邪看着下面院子里跟着云彩帮忙干活的王胖子,看着晨雾,再看看陪在左右的凌越和张麒麟,忽然就有种人生圆满的惬意感。 这种惬意感,让他连急于问出口的问题,都显得平淡从容了。 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问凌越:“凌越,你认识我这张脸?” 张麒麟依旧微微仰着头,看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吴邪知道他又在走神了。 凌越摇摇头:“我认识的不是你的脸。” 吴邪其实已经有些猜测了,但还是觉得很惊奇:“你认识的是我?你怎么认出我的?” 要知道当时他们只是一个照面,凌越就露出了微妙的神色,绝不可能是从他的言行举止里认出他的。 凌越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神秘感。 似乎在说:这是个秘密。 这就有点难受了。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吴邪也不是最初那个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傻蛋,虽然有点难受,但也不再继续深究。 只要凌越对他的态度是友好的,认出他的原因也并无恶意,这就够了。 吴邪也笑了笑,转而八卦起胖子到底能不能成功入赘阿贵叔家。 张麒麟回头看了看他,发现吴邪确实没有揪着凌越如何认识他的这个问题问到底的意思。 吴邪见状,往栏杆上压了压背脊,笑得跟偷藏了骨头的狗子一样,眼角眉梢带着点得意:“小哥,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之后吴邪又说起这次事情结束后他要做什么。 “我得去医院看看蟠子,还有带来的几个伙计……” “待会儿就要去看看小花,估计今天解家的人就要把他接走了,还有秀秀…… ” “胖子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就留在这里了,京城他还回不回……” 都是吴邪在说,凌越和张麒麟一个看天空,一个看楼下院子里的花,他一个人倒也说得挺自在的。 可凌越心里却生出了一点怜悯。 吴邪所以为的结束,实则只是一切的开始。 要铲除汪家,不是一个坐标就能解决的。 汪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种信仰。 现在的吴邪,还需要成长。 这时,吴邪在心里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凌越,你之后要去哪里?” 私心里,他当然是希望凌越能像胖子猜测的那样,是什么隐世高手,刚出师下山,无处可去。 那他就可以对她说:跟我回吴州吧。 并不是涉及男女之情,咳,好吧,关于是否有所心动这一点,吴邪肯定是不能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 但他总是希望自己信赖喜欢的朋友,能离自己更近一点。 吴邪想到这里,又问张麒麟:“小哥,你这次跟我一起回去吗?” 凌越看了看张麒麟,看见张麒麟肩膀微微一绷,大概明白了什么。 凌越站直了身体,对吴邪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张麒麟。” 说罢,她就表示自己有点累了,得回房间休息。 徒留暴躁小狗和又要装蘑菇的张麒麟。 关门的时候,凌越都能听到吴邪充满怀疑的声音:“小哥,凌越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带着她走,不带我?” 凌越想了想,怎么感觉这个质问有些怪怪的。 她又在门口站了站,绝对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吴邪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吴邪不满地三连问:“所以小哥你其实认识凌越?你准备带着她再一次不告而别?连你们以后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不可以告诉我们?” 依旧没有张麒麟的声音。 吴邪似乎缓了缓情绪,从震惊暴躁很快就过度到失落难过:“之前我和胖子就觉得奇怪,看到凌越的时候你居然那么震惊,都直接晕过去了!看来你和她的关系很不一般,连我和胖子都不能告诉吗?我真的有点伤心了,我以为至少我们是朋友。” 大概这句话触动了张麒麟的某根神经,让他不得不开口:“不认识,没吓晕。” 吴邪却不大相信,再次问他:“小哥,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张麒麟声音淡淡:“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后的步骤。” 吴邪气得拍了拍护栏,忽然对着下面的王胖子吼了一声:“胖子你丫的别当花蝴蝶了,小哥又要跑了!” 王胖子和云彩都抬头看了上来,王胖子也挺惊讶的,赶紧放下手里的水壶,咚咚咚跑上来:“小哥,怎么回事?你又要玩失踪?” 张麒麟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他原本是想直接离开的,没想到会说着说着,忽然说到这个问题上来。 而且凌越…… 他转眸,看向凌越房间紧闭的房门,眉头微皱,唇角又往下压了几个像素点。 她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似乎被问到了,确实不太好撒谎或不回答。 也许她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和打算,也不知道提前被吴邪和胖子知道这件事后,会引发多少碎碎念。 张麒麟又想叹气了。 但是被王胖子一胳膊勾住脖子的他根本没时间叹气,两只耳朵全是两人的说话声。 王胖子:“小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要不是天真刚好问到凌越,是不是你都不想跟我们说一声就又要消失啊?” 吴邪点头:“就是,而且这次他居然要带凌越走……” 不等吴邪说完,王胖子就夸张地“哇”了一声:“小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这是要携美私奔啊!” 吴邪看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推了王胖子一把:“别瞎说!咱们说正事呢!” 王胖子嘀咕:“这咋就不是正事了?” 吴邪和张麒麟齐齐忽略他的嘀咕。 最后,张麒麟勉强透露了一些消息。 还是那句话,他的时间不多了。 张麒麟说,“后面的路太危险,也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已经没办法和我同行了,我只能一个人走。” 王胖子忽然问:“凌越也不能和你同行吗?” 张麒麟沉默了,半晌没能给出答案。 因为他也不知道。 吴邪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不会改变决定的。 但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小哥,跟你有关系的事,就是和我们有关系,不管接下来的路我们能不能和你同行,你都不能说这种和我们没关系的话!” 张麒麟抿唇,抬眸看他,对上他满是真诚的眼睛。 又转头看向王胖子。 王胖子也笑呵呵的点头:“是啊,可能我和天真在某些事情上算是踏不进去的局外人,没办法干涉你的想法和决定。但对你,我们永远不是局外人。” 张麒麟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王胖子就把吴邪也往自己胳膊肘里一拐,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脖子,把人往中间一凑,三人就挤成了一堆。 “咱们可是缺一不可的铁三角,小哥,你以后在外面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和天真!”王胖子大大咧咧地说。 吴邪都给逗笑了,那股气也就散了,他也抬手搂住张麒麟的肩膀:“是啊,苟富贵,勿相忘!” 张麒麟默默抬手,搭住两人的肩膀。 第174章 铁三角和一枝花的团建【礼物加更】 有了提前的正式告别,面临即将到来的又一次分别,吴邪和王胖子都放松多了。 两人甚至还张罗起了一桌好酒好菜,就摆在院子里,云彩和阿贵都在。 吴邪他们都认为巴乃古楼的事都算结束了,饭桌上也并不如何藏着掖着,把他们在山上遇到塌肩膀的事也大概说了一番。 特别是塌肩膀凶残果决的行事作风,其实是让吴邪有些担心的:“现在他就躲在山里,盘马老爹也死了,谁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来伤人。” 这可是一位能直接用大炮往人堆里轰,阻止有人进入古楼的方式是用炮弹轰山的狠角色。 吴邪总担心什么时候塌肩膀感觉他和他保守的秘密受到了威胁,会再次动手杀人。 当时吴邪他们躲着裘得考的队伍,想要偷偷进古楼,没想到半路发现裘得考的队伍里居然有个他! 吴邪当时都惊呆了,差点怀疑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吴邪。 王胖子也因为对方的出现,曾对戴着人皮面具的吴邪产生了怀疑。 好在两人默契还在,一通偷鸡摸狗的狗祟行为后,靠着“献祭”当时跟他们俩一块儿摸过去的新伙计,成功把假吴邪绑了起来。 可惜假吴邪说自己是解雨辰故意安排的,又放了不少烟雾弹。 最后在一句“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后,砸破了吴邪脑袋,并将他抛尸悬崖。 也亏得吴邪命大,当时陷入了假死的休克状态。 假吴邪也没足够的时间确定他死没死,倒叫吴邪又一次死里逃生。 之后,吴邪就遇到了塌肩膀,并在塌肩膀那里遇到了被脱光了捆成猪仔丢在泥潭里的王胖子。 说起塌肩膀,王胖子显然也对当时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 要不是有云彩和阿贵在,他早就开骂了,这会儿也很是气愤地说:“这种杀人跟宰鸡一样的家伙,简直就是法外狂徒!比胖爷我还心狠手辣!” 转眼对上云彩的眼睛,王胖子气愤的情绪一顿,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在阿贵和云彩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悻悻然补救:“胖爷我也就是在商场上跟人比心狠手辣,谁知道现实里居然也有这种人,太可怕了!” 其实都到这时候了,阿贵叔和云彩怎么可能不知道吴邪他们不是什么来旅游的大老板。 只不过都没故意戳破,现在能记得自己最初人设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王胖子自己了。 凌越就看他吹,转眸发现云彩和阿贵叔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联想到王胖子说过云彩是在他们出来张家古楼后被人用枪打死的,凌越心中微动。 暗道,难道杀死云彩的,就是躲在山里的这个塌肩膀? 因为是王胖子的伤心事,无邪并不会主动提起,凌越能知道云彩的死,也是王胖子自己提起过。 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 但现在身处这个时间段,知道云彩是被人用枪打死的,王胖子提起时也没有对具体的某个人产生强烈憎恨的情绪。 说明云彩的死最后也并没有被定论到他此时可以接触到的人,也就是裘得考手下和其他伙计身上。 如此一来,其实就很容易猜到了。 凌越瞥了眼满心满眼都是云彩的王胖子,又看了看对他并没有多少特殊情意的云彩,对王胖子最后能否抱得美人归并不如何看好。 但有的人,只是这样,就足够成为另一个人终生难忘的遗憾了。 在吴邪提醒阿贵叔以后上山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时,凌越顺势感慨:“既然你们说他为了保守秘密,杀起人来毫不手软,那等我们走后,恐怕他还是会杀几个人。” 她顿了顿,用筷子夹菜,仿佛真的就是随意一说:“唯一知道他的盘马已经死了,他需要重新物色给他带物资进山的村民。假如这个村民多一点探究的好奇心,让他不满意了,他必然是会杀了再选。” 吴邪和王胖子一听,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特别是王胖子,他看着阿贵叔和云彩,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来:“阿贵叔,云彩,要不然你们最近跟我一块儿上京城旅个游?那个塌肩膀绝对不是善茬,说杀人,是真的半点不含糊!” 从没想过离开村子的阿贵叔这次却意外的有些动摇了,他看了看云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越也不在意,最终如何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 她好歹还跟着说了几句话,张麒麟直接就是从头吃到尾,一双筷子用得极其轻巧,仿佛不需要用任何力气。 凌越多看了两眼,知道他手腕的力量应当极大,对自己动作的把控力也极其精准。 中午吃过了离别的聚餐,下午王胖子又组织起了巴乃村半日游,兴致特别高。 ——还没成功入赘呢,就把自己当村子的女婿,这里的半个主人翁了。 吴邪顶着他三叔的脸,其实是很不适合的。 可想到今日一别,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凌越和张麒麟。 吴邪又舍不得错过这个“团建”活动,因此就说:“我们顺便再组团一起去探望一下小花吧。” 凌越无所谓,张麒麟放弃决策权,王胖子搓手:“这也算是为我们铁三角以及一枝花的首次团建,增添一份人文关怀了,不错,有主题升华那味儿了!” 凌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王胖子所谓的“一枝花”是自己。 反手摸了摸后腰的墨竹,凌越抬眸对上张麒麟默默瞅过来的视线。 凌越:“……” 张麒麟:“……” 解家的伙计已经到了,原本定的是今天立马就带人离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决定明天再走。 吴邪也已经决定明天搭解家的顺风车去城里,这次过去,顺便说一声。 此时正是夏末,抛开心里的杂念,单纯来欣赏这里的风景,无疑是极美的。 凌越听王胖子说,张麒麟曾在这里隐居种地,不由想到去了雨村,张麒麟是否能继续种他的地。 ——无邪只说过要让他养鸡,还蔫儿坏的想看小哥的鸡啄了胖子的菜园子。 四个人一路从村头溜达到村尾,惬意轻松的氛围,颇有种把集体参观解老板病容当成了旅游打卡点的架势。 人文关怀这东西,凌越不确定解老板能否感受到。 到了另一片平坦的寨子建筑,就看见裘得考的人也在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离开了。 吴邪随便拉了个眼熟的洋人问他们老板走没走,那洋人说他们老板身体不好,已经在今天早上就离开了。 吴邪还有些惊讶,“前两天看着还挺硬朗的,怎么忽然就身体不好了?” 王胖子“嗨”了一声:“人家民国的时候就在长沙活动了,现在都多少年过去了。要我说,再不老,就该成精了!” 等走到解雨辰他们临时住的吊脚楼,还没上楼就看见了站在下面交代伙计什么事的霍绣秀。 看到霍绣秀,吴邪忍不住露出愧疚的神色,走了过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反倒是霍绣秀勉强对他笑了笑,轻声说到:“吴邪哥哥,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吴邪就低头,轻轻拍了拍霍绣秀肩膀。 霍绣秀说:“你们是来看小花哥哥的吧?正好,他昨天醒了一次,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又醒了,现在应该还没睡下。” 吴邪就问解雨辰的伤势怎么样,霍绣秀一边回答,一边回头看了凌越一眼。 在凌越察觉后看过去时,霍绣秀就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第175章 看晕了花儿爷 解雨辰确实还没睡下,听说吴邪他们过来了,还特意坐起身。 在吴邪和凌越他们进去后,解雨辰声音有些虚弱地招呼众人坐下,还让人上了茶。 即便脸色苍白精力不济,这位解当家还是很讲究待客之道。 等上茶的伙计出去后,吴邪才说起他在通道里捡到了解雨辰的手机,并掏出手机还给他。 解雨辰拿到手机,有些感慨:“没想到你真的捡到它了,当时我就是录着当临终遗言的。” 也幸好最后,他和蟠子都没死,只是那些跟下去的伙计…… 说起这个,气氛就有点沉重了。 吴邪觉得这气氛,不适合发小安心养伤,便有意转个话题。 忽然想到那个假扮他,并且还对他说了那句奇奇怪怪的话的假吴邪。 吴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解雨辰:“小花,我之前在裘得考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个假扮成我模样的人,他说他是你派出去的。” 解雨辰眉头一皱:“我确实安排了一个假吴邪,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虽然他们解家有易容术,但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玩意儿。 为了防止有心人发现吴邪和吴三醒每次只有一个人出现,解雨辰安排了一个人假扮吴邪,时不时在吴州附近的旅游景点出现。 做出吴邪在外散心的假象。 霍绣秀也在旁边瞪大了眼睛,“怪不得那天晚上走着走着,你和胖子就不见了!” 这事看来另有蹊跷,解雨辰和吴邪对视一眼,说到:“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你最近小心一点。” 又说了些彼此分开后发生的一些事。 在吴邪说到他是在一个机关里遇到的凌越,解雨辰多看了凌越一眼。 发现她和张麒麟一样,从进来开始,几乎就是全程低头喝茶看桌子。 对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让解雨辰心里疑窦更深。 按理来说,早在解家人到的时候,他就该和霍绣秀一起离开村子。 但霍绣秀告诉他,和他、吴邪等人一起从羊角山里出来的一个叫凌越的人,身上有他私人定制的腰包。 腰包上甚至还有带着他私人专属印记的西府海棠花,连绣法都是特别的。 这种绣法是解雨辰专门用在自己戏服上的。 别看解雨辰平时表现得温和平静,实则城府很深,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有很重的疑心病。 这么多年,真正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只有那么零星几个。 唱戏,对解雨辰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只有站在戏台上,将自己投入到戏曲中,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我。 因为日常衣服有可能遗漏在外,解雨辰连自己衣服上都很少用那种特殊的刺绣。 现在这种刺绣,却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身上。 还是腰包这种…… 过分日常、普通的东西上。 关于这一点,也就只有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霍绣秀知道。 裘得考他们带着伤员下山的时候,兵荒马乱的,霍绣秀又一心关注重伤昏迷的解雨辰,以及稍后被人送来的霍老太的头颅。 直到后来霍绣秀去找凌越和张麒麟时,才一眼就看出了凌越那只腰包的不同寻常。 而她之所以可以一眼认出绣法来,盖因霍绣秀以前也曾央求过解雨辰,想要用那个绣娘给自己绣一件裙子。 可惜无论她怎么央求,解雨辰都没答应,事后还额外给她寻了别的绣红精湛的师傅,免费给她做了一整年的裙子。 都说求而不得,最让人惦记。对霍绣秀而言,这种绣法,大概也是同理。 一开始听霍绣秀提起时,解雨辰当然不相信。 他瞬间想到是不是有人在试图接近他,如果真是如此,这个人对他的了解,岂不是深得可怕? 怀揣着种种阴谋猜测,解雨辰才决定多留一日。 这次吴邪不带着人来探望他,他也是要在傍晚寻个机会,坐着轮椅过去看看的。 现在京城的情况很复杂,吴邪带出了霍老太的头颅,也算是解了他和解家的围。 但霍绣秀能否凭借霍老太的遗嘱,顺利坐稳霍家下一代当家人的位置,解雨辰也不确定。 私心里,解雨辰自然是希望霍家下一代当家人是和他感情深厚的霍绣秀。 但对于霍绣秀的能力,和这些年她在霍家经营的势力,解雨辰其实并不如何看好。 对此,解雨辰也自有斟酌,其中利弊如何,都需要衡量。 他要肩负的是整个解家,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带着解家掺和进霍家的浑水里。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解雨辰不能放过任何与他有关的疑点。 然而现在看到本人,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腰包的特殊之处。 所以,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腰包的? 心思重的人很容易思虑过度,解雨辰就是这样,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允许,还是忍不住多思多想。 吴邪看解雨辰脸色不好,便颇有带头人的范儿,适时的起身说到:“今天我们就不多留了,小花,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解雨辰头疼欲裂,也无心多留,咳嗽两声,抬眸正要说让霍绣秀帮忙送一送,却不想忽然对上凌越看来的眸子。 这似乎,是进来后,凌越第一次正面直视地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解雨辰忽然有点紧张,心口也连带着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在恍惚间,解雨辰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耳边隐约能听到霍绣秀和吴邪的惊呼声。 但解雨辰脑子里,唯有那双瑰丽如宝石的眼睛,还在闪耀着冷淡疏离的色彩。 被他们组团探望的病人又晕了,凌越其实没多想。 但一转头,她就对上张麒麟莫名其妙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表情也很奇怪,明明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凌越就是从他的脸上和眼神里看懂了一个意思:看,晕的不止我。 凌越狐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暗道,难道进了一次青铜门,她的眼睛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现在是看谁谁晕? 连续两次看晕了人的经历,好像都是被看的人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所以真的是她的问题? 第176章 胖子失恋 病人都晕了,等了一会儿,从医生那里得知解雨辰的伤情没有加重,只是有些累了,吴邪这才带着溜达四人组离开了那里。 凌越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发生了异变,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一时间陷入了纷杂的思绪。 张麒麟一如既往的安静如蘑菇,只负责迈开双腿跟着小团队。 偶尔看看风景,偶尔发发呆,再偶尔偷偷观察一下凌越,实时掌控她的自我怀疑进度。 吴邪和王胖子是当仁不让的策划、导游、领头羊,以及氛围组,积极带领消极二人组(点名批评张麒麟和凌越)顺利完成了此次团建。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齐齐早起,都穿戴整齐,背上行囊。 阿贵叔和云彩商量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离开村子。 不过不是跟王胖子去京城,而是去投奔嫁到县城里的阿贵叔大女儿,云彩的姐姐。 阿贵叔和云彩都要走了,王胖子肯定不会留。 他倒是想继续跟着云彩父女俩去县城,好好献献殷勤。 可昨晚阿贵叔特意去房间里找了王胖子,说了很多话。 大概意思就是他只希望云彩能嫁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日子。 像王老板这样从首都来的大人物,甭管云彩愿不愿意,他这个做阿爹的都是不愿意的。 说白了其实就是由阿贵叔出面,拒绝了王胖子。 这也能理解。 王胖子虽然人好,对云彩也好,可年龄是硬伤。 ——王胖子的年龄比吴邪三叔都小不了几岁,云彩今年才17岁。 再加上阿贵叔看出来王胖子是混江湖的,他就更不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他了。 哪怕王胖子表示自己真心喜欢云彩,愿意为了云彩留在村里种地,就此退隐江湖,阿贵叔还是没松口。 尽管被拒绝了,王胖子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极力邀请了阿贵叔和云彩和他们一起搭解家的车。 到时候车队会经过县城,正好把二人捎带上。 面对王胖子的好意,阿贵叔也没好意思再拒绝。 再者,他也担心塌肩膀得到消息,依照对方狠戾的性子,为了灭口,直接在附近山上用炮轰了他和云彩乘坐的客车,也不是不可能。 跟着解家车队走,时间上更早,速度更快,可以打塌肩膀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县城人多的地方,塌肩膀那样怪物一般的家伙,也不敢冒头。 上车那会儿,王胖子还殷勤地又是给阿贵叔云彩安排车座位,又是帮忙放行李的。 等回头坐上了凌越他们那辆车,王胖子整个人就丧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仰头看着车顶,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吴邪见状,跟负责开车的解家伙计说了句话,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凌越和张麒麟就坐在后排。 吴邪回头看了眼他们俩,眼神里带着某种无语。 半晌,还是自己伸手拍了拍王胖子肩膀,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胖子,你以后肯定能娶到老婆!” 凌越心说,你这“肯定”有点儿玄。 至少十年后王胖子还单着。 眼角余光瞥见张麒麟又往她这里看,凌越皱眉,抬手,手掌横着朝张麒麟做了个摆手的姿势。 意思是让他别往这边看。 斜眼还是怎么的? 总看她,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其实是在暗中观察她对王胖子“失恋”有何反应的张麒麟:“……” 算了,等下次“天授”的时候直接问另一个自己吧。 她和吴邪胖子到底属于哪种关系。 明明看起来她对他们很了解,甚至熟到不用摸吴邪的脸,辅一见面就能认出来。 可这几天他暗中观察下来,又没能从她的神态举止里看出她对吴邪胖子有什么别样的亲近感。 话说回来,既然降临他身体的意识不是以前的那些“天意”,而是十年后的自己,那就不能被称为“天授”。 所以该称什么呢? 人授? 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张麒麟仰头看车顶,思绪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吴邪自己都没经验,安慰来安慰去,就干巴巴的几句话,王胖子都听不下去了。 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头给自己扯上安全带,顺带不忘提醒吴邪:“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天真,你好好开车,别分心!” 吴邪无语:“我到底是为谁分心?除了我,你还指望谁来安慰你受伤的胖心灵?” 凌越抬头,从后视镜上和吴邪、王胖子对上视线。 就差指名道姓的吴邪:“……” 怎么有点尴尬呢。 王胖子也就是难受那么一下,其实他也想得通:“阿贵叔是真心疼云彩,我也能放心了。这次阿贵叔带云彩去县城里,也是准备好好找个对象,我还让他们以后找到好的了,要结婚了,一定给我送封喜帖。” 这气度,确实不一般! 吴邪给了王胖子一个大拇指。 王胖子抬手撩了把头发,眼眶还红着,却已经咧开了笑,然后开始八卦起来:“阿越妹子,你长得这么漂亮,有对象吗?” 这个话题一出,开车的吴邪和思考的张麒麟都竖起了耳朵。 吴邪是那什么,少男心动。 张麒麟就纯属收集关于凌越的相关线索了。 凌越没想到话题忽然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算有还是没有。 对无邪,她确实还是有些喜欢的,甚至算得上她第一次心动的男人。 但也仅限于心动和喜欢。 毕竟无邪长得好,身材好,脑子好,有文化,体力不错,还爱哭。 最重要的是,欺负了也不用负责。 至少到现在,凌越都没想过要和谁建立稳定的伴侣关系。 那种把两个独立的个体扭曲在一起,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要融合起来,从此以后,彼此的人生纠缠不清,彼此的喜怒哀乐也戚戚相关的复杂的关系。 凌越无法想象,也拒绝想象。 但凡无邪的生活稳定一点,男女之情在他的世界里占比更重一点,凌越都是不敢招惹的。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要为难自己。 凌越思索了三秒,果断把话题抛回去:“王老板这话说得好像很有经验?” 王胖子就是个人来疯,捧不得半点。 一旦有人捧一下,他能把牛吹去外太空。 这会儿也不出意外的开始吹了,凌越有心捧了两句,王胖子就完全忘了之前的伤心,以及凌越没有回答的问题。 吹嘘起他当年上山下乡插队当知青那会儿,有多么多么受欢迎。 吴邪看他心情好了,也就随便他瞎扯淡。 又因为他老爹也是支援过边疆建设的人,吴邪倒也能时不时地接了几句话。 两人就在前面唠开了,气氛也就这么活跃了起来。 凌越自然是早就功成身退。 她虽然享受和吴邪王胖子他们相处时的那种轻松的气氛,但凌越从来都清楚自己不会走入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这一刻,凌越忍不住回头去看张麒麟。 忽然生出一种同情,暗暗揣测他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只不过最后,他选择了向他们的世界走过去。 第177章 高科技震撼【礼物加更】 最终,凌越和张麒麟是坐着解家的车直接返回的京城。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是到了城里,凌越和张麒麟就离开,转坐火车继续北上。 而解家的车队,也应该在省城就就地解散,重要陪同人员和解雨辰霍绣秀一起乘坐飞机返京。 凌越其实也挺好奇飞机这种交通方式的,可谁让她和张麒麟一样,都是黑户呢。 谁知解雨辰居然非常周到体贴,特意给二人安排了车。 坐车虽然没有火车那么舒展,但速度上还是要快很多的。 一路上的一日三餐和夜晚住宿,解家那位司机也安排得十分妥帖。 等到他们直接坐车抵达一处小院门口时,凌越都有种重温旧梦,再次笼罩在解老板财大气粗细心周全的余晖下的熨贴之感。 两人下了车,在凌越观察眼前这个破旧的院子时,张麒麟却还在看着远去的车,微微蹙着眉,仿佛有什么疑惑解不开。 他默默低头,掏了掏衣兜里已经写好的纸条,暗忖待会儿还要再添一句。 问问凌越和解雨辰的关系。 “我们是来拜访你的朋友,还是要在这里借宿?”观察完小院,确定这就是一座很普通的破旧小院落,看起来还是疏于打理的那种小院,凌越回头问张麒麟。 完全没有觉得这里有可能是张麒麟的家。 毕竟这人一看就是没家的人,非要说家,那大概就是青铜门吧。 张麒麟也没觉得她这么问有什么问题,上前扯了扯上锁的院门,原本是想直接扯开的。 但临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麒麟抿唇,用发丘指在旁边的墙砖上摸索片刻。 然后双指一夹,就硬生生把一块用混凝土砌好的红砖抽了出来。 露出里面的一把钥匙。 拿了钥匙,张麒麟又把砖塞了回去。 凌越看了看那块砖,暗自腹诽:果然能跟张麒麟玩到一块儿去的,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哪个正常人会想着用一块砖封死一把钥匙呢。 成功得到钥匙,打开院门后,张麒麟带着凌越进了小院。 面对满院子的杂草和落叶,张麒麟习以为常,直接进了右边的一个房间。 很快就收拾了一点东西,带到了左边另一个房间。 并对凌越一指刚才他拿东西的那个房间说:“你睡。” 院子不算大,但依旧显得有些空旷。 因为房子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剩下三分之二全用来种杂草了。 凌越好奇地看了看,问张麒麟:“这里很久没住人了吗?” 张麒麟看了看杂草,“半个月。” 凌越也看杂草。 原来这些杂草还能这么用。 厉害。 两人各自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到饭点的时候,张麒麟邀请凌越一起出门解决晚餐。 凌越欣然应允。 他们到附近的一家老式面馆吃了碗牛肉面。 看得出来,张麒麟是这里的常客,刚走进去,大概五十几岁的老板就笑呵呵地招呼他:“小哥回来了?” 张麒麟神色淡淡地冲对方点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就走到一个靠墙角的桌子坐下。 都不用多说点什么臊子。 老板转眼看见跟着张麒麟进来的凌越,登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看张麒麟,又看看凌越。 有心想说什么,又被他旁边的老板娘扯了扯手臂,老板这才闭了嘴,认真煮了两碗面。 一直等张麒麟和凌越吃完面付钱离开了,老板才终于憋不住了,跟他媳妇嘀咕:“小哥这是找了个对象啊。”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就你眼瞎!人家走个路都隔着那么远,吃个饭连眼神都没对一下,怎么可能是对象!” 老板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小哥的性子,什么时候带女娃子来吃过饭?” 平时顶多就是跟个戴黑墨镜的高个男人来吃面,那时候他们还私底下嘀咕,说这两人是不是就是那什么。 不少也认识他们的老顾客多多少少也这么琢磨。 因此,小哥和黑墨镜长得又高又俊,却一直没人给他们保媒拉纤,就是因为人家在这儿一打听,就听到这么个消息。 就都歇了心思。 可现在人家小哥带着个一看就是混血儿的漂亮姑娘来吃面,老板很难不怀疑是他们这些年的错误揣测,耽搁了人家俩小伙子的终生大事。 凌越和张麒麟都不知道他们走后,老板内心有多愧疚。 回去的时候,凌越特意询问附近有没有可以取钱的机器,张麒麟带着她绕了一段路。 把那张解雨辰给的卡插进去的时候,凌越还跟张麒麟说:“如果卡不能用,我就要去抢劫。” 干一票,买点装备。 张麒麟一听,顿时十分纠结。 不过凌越没注意到,她还在按照屏幕提示认真操作。 现代人的钱庄虽然很方便快捷,但操作也需要小心,一不注意就误触了屏幕。 好在她记忆力好,不至于出现忘记操作流程,或者输错密码,让机器把卡给吞了的意外情况。 输入密码后,显示出余额,凌越着实有些惊讶。 十年后的卡,放到十年前,居然还能用! 难道这就是现代高科技的威力吗? 真古人凌越被深深震撼到了。 同一时间。 听说无邪他们的喜来眠农家乐正式开业,于是特意抽空过来看看的解雨辰在吃过晚饭后,也找了个躺椅,放在无邪那张椅子旁边。 学着无邪胖子小哥的样子,也一边泡着脚一边躺在躺椅上看星星。 耳边是无邪和胖子瞎扯淡的声音,伴随着村子里独有的虫鸣声、鸟叫声,解雨辰觉得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一点点得到了松缓。 上一次和他们聚在一块儿,还是三个月前的西湖船会。 那会儿瞎子也在,他们五个人挤在一条船上。 王胖子本身就体型大,解雨辰他们四个倒是不胖,可一个个肌肉含量都大,直接把船都给压到吃水线了。 吓得船工一边往湖心亭划,一边直擦冷汗。 当时他们就养老问题进行了严肃讨论,解雨辰还记得自己出资建房,然后让无邪胖子小哥给他“上贡”。 可惜无邪这家伙只会嘴花花,当初一个劲儿要他掏钱盖房养老,等他真要掏了,人又不愿意了。 说是要体验纯正的乡土归隐生活。 解雨辰就在村里风景最好的地方,花大价钱买了一块地,准备自己盖。 盖好了房,馋死他们。 这次解雨辰来雨村,除了探望养老的发小和他的老伙伴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着专业的设计团队,过来实地勘测,绘制设计图。 正放空思绪,随意想着事,解雨辰忽然听见无邪问他:“小花,瞎子最近在忙什么?” 解雨辰想了想,说:“好像是又接了单活,最近他接单好像还挺频繁的。” 王胖子就说:“黑爷还是宝刀未老啊!哪像咱们。” 无邪不满地嚷嚷:“什么叫咱们?谁跟你咱们了?我和小哥还年轻力壮着呢。” 王胖子不乐意了,扯着小哥一百多岁的高龄,非要给小哥长辈分,说他们三个都应该喊小哥老太爷。 无辜躺枪的解雨辰懒得理他们,侧了侧身,去摸手机。 这个动作就是个下意识的习惯,因为解雨辰常年要在手机上处理各种事务,几乎养成了手机不离手的日常生活习惯。 摸到了手机,解雨辰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此行,特意腾出了几天时间。 不过摸都摸到了,就随便看看吧。 解雨辰想着,就随手按开了手机。 下一秒,看到某条信息后,他脸色微变。 虽然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解雨辰还是忍不住乱了心。 第178章 哑巴新郎你别跑【礼物加更】 黑眼镜回来得有些晚,想着先填饱肚子再回去好好睡一觉。 到了家附近,就去了他和哑巴经常去的那家老面馆。 刚进门,黑眼镜就发现今天老板夫妇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老板和老板娘的耳后、脖颈,以及两人打配合,一个调底汤,一个煮面条的动作。 确定两人和以往一样,黑眼镜有些纳闷儿。 怎么滴,黑爷他今天特别帅? 要不然老板怎么时不时往他这边瞅? 相比起哑巴张,黑眼镜显然活泼外向多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他当即开口和老板夫妇闲聊起来。 几句话的功夫,黑眼镜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哑巴带了个漂亮姑娘来吃面! 黑眼镜差点惊掉墨镜! “真的啊?我都没听说!”黑眼镜都顾不上填饱肚子了,一脸八卦地催老板好好讲讲当时的画面。 老板也是个大嘴巴,他媳妇在厨房收拾各种东西,打扫卫生,没有在旁边看着。 他就坐到黑眼镜旁边的桌子边,绘声绘色地把当时张麒麟跟漂亮姑娘一张桌子吃面的场景重现了一回。 期间少不了添加他的个人见解:“我家那个还总说他们俩眼神都没对上,走路也没挨着,她懂个啥?这不就是老爷们儿刚跟人好上,见到熟人不好意思的状态吗?” 老板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眼神儿好得很,可瞧着呢!你兄弟点餐的时候都不用问人家,直接就选了跟他一样的,这不就是对姑娘的喜好知道得清清儿的吗?” 又说张麒麟从进来到出去,一共偷偷看了漂亮姑娘八次。 黑眼镜憋不住笑了:“老陈,你还一直数着呢?” 哑巴都没发现? 黑眼镜表示不相信。 所以被发现了,还是忍不住去偷看人家。 黑眼镜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火速吃完面,把热心地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老板无情地抛下,黑眼镜走路都带风的。 进院子的时候门都没走,黑眼镜直接翻墙,然后想都不想就去推张麒麟的房门。 脸上调侃的笑都挂上了,要说的话都涌到嗓子眼儿了。 然而房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黑眼镜就一个后仰侧翻身,险之又险躲开迎面劈来的一棍。 黑眼镜:“!!!” 一个后仰侧转的老腰还没转回来,一脚就又蹬在了他后背上。 黑眼镜一个前扑歇力接打滚,单膝跪地腾身一跃,人刚离地五厘米,就给人硬压了回来。 一根墨绿色带竹节纹饰的棍子,就沉沉地压在了他肩膀上,脖颈边。 黑眼镜背对着后面,双手举得很茫然,“不是,你谁啊?” 在他的家里,还打他? 老天爷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有道德吗?! 凌越皱眉,没想到居然又遇到这人了。 她转头看向旁边紧闭的房门,冷声道:“再不出来,我就弄死他。” 除了一开始,凌越真以为这人是半夜摸进来的贼子。 但在出来后,很快她就发现隔壁房间有人在偷偷观察。 那暗中观察的视线,凌越都要习惯了。 除了张麒麟还能有谁? 所以这人就是张麒麟用来试探她身手的人? 想试她身手,还不如他自己上。 大概是看懂了凌越不爽的表情下蕴含的意思,张麒麟打开了门,眼神里闪烁着认真。 搭配上他散落的刘海,灰色格子的睡衣,以及一张清俊的脸,看起来莫名有种乖巧感:“没来得及。” 不是故意的。 凌越视线下落,看见他光着脚踩在地上。 张麒麟脚趾动了动,又说:“瞎,管吃管住。” 所以不能打死。 凌越也就收回了墨竹,没管嗖一下就钻到张麒麟身后的黑眼镜,直接回房休息了。 等走人了,黑眼镜才拍着胸口大喘气:“哎呀吓死人了,哑巴,你是从哪拐回来的?这么辣!” 张麒麟觉得自己不提醒的话,黑眼镜真的可能过不了夜就被打死,于是说:“她能听见。” 想挨打,别带上他。 黑眼镜战术性后仰,挑高了眉毛,指了指隔壁的隔壁。 院子里的正屋一共有三间,中间的堂屋是客厅兼饭厅,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 他说话的声音又不大,隔着堂屋还能听到? 张麒麟认真点头,给了他一个“别怀疑”的眼神。 黑眼镜觉得不对劲:“那黑爷我洗澡都能被听到?那和被看光光有什么区别?!” 这也太惨了! 张麒麟心说,区别不是很大吗?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不过黑眼镜皮糙肉厚,不怕挨打,他也尊重对方的选择,遂转身回床上睡觉。 黑眼镜这才想起来:“哑巴,你怎么占我的床?你睡了床,我睡哪?” 张麒麟转身,面朝里面。 没人理他,黑眼镜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半晌,然后把矮塌收拾出来,洗洗睡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很难适应和别人睡一张床。 黑眼镜也不想回家了还跟哑巴比谁更擅长短睡浅眠,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一个踏实觉。 所以矮塌就矮塌吧,大不了蜷着腿呗。 这次张麒麟回京城,除了找黑眼镜说点事,另外就是拿鬼玺。 他现在手里有两个,一个是在新月饭店抢的那个,另一个则是霍老太私底下给他的。 一大早黑眼镜出门买个早餐的功夫,就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霍家现在是彻底乱了,霍绣秀有霍老太留下的遗嘱,名正言顺的下代家主。可惜她姑姑早有防备,家里那群人都给她笼络住了。”黑眼镜一边打量凌越,一边跟张麒麟说话。 凌越皱眉,抬眸看过去。 黑眼镜立刻龇牙一笑,生动演绎了什么叫求“伸手不打笑脸人”。 凌越无语。 好在黑眼镜没有故意讨打的冲动,顶多就是偶尔到凌越面前晃晃。 也不知道张麒麟和黑眼镜是怎么说的,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黑眼镜也跟着一起。 用黑眼镜的话说,就是最近京城的霍家跟一窝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连解雨辰都被迫开始切割和霍家有牵扯的生意,本人也出国治嗓子去了。 “外人都说花儿爷不帮小青梅太冷血了,要瞎子我说啊,这就是提前去国外给他小青梅布置退路去了。”黑眼镜吊儿郎当,岔开两条大长腿坐在下铺。 三人都是黑户,此番要北上内蒙,只能坐火车。 一上火车,张麒麟就翻身上了上铺,双手往腹部一叠,人就闭上了眼睛。 跟躺棺材似的。 经过黑眼镜这两天的言语输出,凌越也渐渐习惯了他的话多,偶尔也会搭两句话:“解老板确实是一位合格的家主。” 十年之后,原本的九门,也就只有解家还保留着足够的底蕴和财气。 为了带着整个家族洗白,解雨辰甚至还借了无邪的计划,假死一波,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没有看到后面的发展,想来只要不是解雨辰忽然脑子抽风突然降智,解家的发展,必然是最有前景的。 黑眼镜借着墨镜偷偷观察凌越,发现她对火车上的一切都很陌生,也很新奇。 这种陌生和新奇,她也毫无遮掩的意思。 倒是看得黑眼镜心里一动,琢磨对方的成长环境。 ——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体验贫民生活,就是真从哪个皇陵古墓里跑出来的百年老粽子! 可粽子能有余额那么那么多的卡? 刷卡升包厢的姿势还那么酷! 所以这真不是哑巴从哪里拐跑的隐秘世家大小姐? 黑眼镜摸了摸下巴,思索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应该取个什么名字更贴切。 比如说:哑巴新郎你别跑? 第179章 内蒙之行 凌越发现黑眼镜其实是个很擅长自得其乐的人。 比如他坐在那里,坐着坐着,就自己笑了起来,笑出一口大白牙。 如果不是穿了一身黑,还始终戴着一副遮挡了大半张脸的黑墨镜,这人应该属于阳光健朗型美男子。 但也仅限于外表看起来像。 这种人外热内冷,谁都踏不过他给外人设的那条线。 即便是和他相处最久的张麒麟,他们两人之间,也保持着一个默契的距离。 从京城到内蒙呼伦贝尔,他们在火车上消磨了九个多小时。 下火车后,凌越就闷头跟着张麒麟,黑眼镜时不时消失一下。 三人从长途客车辗转到乡镇客车,再在半路上下车,顺着一段土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他们站在了一个“t”字形的土路分岔口。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看不见尽头的戈壁和草甸。 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也是直到这时候,凌越才知道他们三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克伦左旗深处。 具体位置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新巴尔虎左旗的东南部,地处大兴安岭北麓与呼伦湖之间。 张麒麟说话一向都很简洁,但并不是真的不愿意说话,只是很多时候他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需要对外交流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语言障碍的:“张家墓葬群一直按照北、中、南三条龙脉的走势变动,旨在敲骨吸髓。” 至于为什么要对龙脉“敲骨吸髓”,张麒麟暂时没说。 凌越也不知道他是认为现在不是说的时候,还是他自己根本就也不知道。 张麒麟对凌越说:“巴乃地宫里,最早的就是你开过的那些石棺,要查找更深的线索,必须去找更原始的张家陵墓。” 显然,因为目前掌握的一些线索,张麒麟认为张家更早的墓葬群应该在内蒙的克伦左旗方向。 张家一直以来活动的中心区域就在东北长白山一带,为北龙脉头部,绕小兴安岭、大兴安岭后,进入内蒙区域。 虽然对风水八卦之类的不熟悉,但华夏龙脉,凌越还是知道的。 凌越皱眉:“北龙脉西起昆仑,北延至祁连山、贺兰山、阴山,转大兴安岭山脉和长白山脉,从高丽白头山入海。” 凌越迅速想到了三条龙脉的发源和走向:“三条龙脉都是自昆仑山发源,由西向东及至入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张麒麟思索片刻,只能摇摇头。 对于某些不确定的东西,张麒麟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除非有需求。 比如忽悠人。 黑眼镜去远处矮坡坳子放完水回来,弯腰从地上放着的背包里捞出水壶,一边拧开洗手,一边接了话头:“小阿越想知道,问瞎子我啊!哑巴动不动就失忆,就算以前知道,现在也肯定都忘了。” 凌越和张麒麟同步扭头看他。 黑眼镜见了,又炫了一波大白牙:“和昆仑仙山有关的神话传说我就不多说了,单说一个大部分都不知道的记载。曾经历朝历代都有人在昆仑山的地底,寻到了传说中的仙府。他们在仙府修炼一段时间后,重返人间,带来了进入仙府的方法。” 说到这里,黑眼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单手叉腰,转而抬头望向天空。 嘴角挂起一抹不知是讥讽还是慨叹的笑:“据传,只要找到祭台,抱着献祭身体和灵魂的决心起舞,就能迎来神的使者。” 他的目光从辽阔的内蒙天空收回来,扭头看向凌越和张麒麟:“三条龙脉,就是昆仑仙界派出的神使会抵达的地方。” 凌越:“…… ”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山川风水的解析。 结果就这? 张麒麟也收回了视线,眯着眼睛看天空。 现在已经傍晚七点多了,但内蒙这边的夏末秋初昼长夜短,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 圆滚滚红彤彤地斜挂在天边,距离地平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黑眼镜却很有经验地说:“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别看太阳挂得高,等它落山的时候,速度快得人不敢眨眼。” 凌越看了看这条土马路相连的三个方向:“所以我们今晚要露宿?” 露营倒是不怕,只不过凌越不喜欢原地等待,倒不如直接连夜赶路。 动不动就用轻功赶路的人,确实有这个资本任性。 黑眼镜嘴一扁,挪啊挪,挪到了张麒麟身边,“那可不,今晚我们三个是注定要抱团取暖,相依为命了,是吧哑巴?今晚我们俩抱着睡!” 张麒麟嫌弃地绕到了凌越另一边,对她说:“有车。” 虽然吴邪总是吐槽张麒麟是生活九级伤残,实际上只是一种调侃。 张麒麟独自在外行走多年,方向感极强,对外出路线的规划也很有条理和逻辑。 只要是能到他要去的方向的交通车次和方式,即便中途要绕几十道弯,张麒麟也能瞬间在心里规划好出行路线、交通方式以及时间安排。 比起黑眼镜,凌越当然更相信张麒麟。 除了最开始面对她时奇奇怪怪的“暗中观察”和莫名回避,慢慢熟悉以后,凌越发现张麒麟话不多,但人确实挺靠谱的。 不管是安排她的吃、住,还是她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他当活地图。 她只需要说自己想买什么,一问张麒麟,他就会自动导航。 由此,凌越合理推测,他偶尔的不靠谱,定然是被身边的朋友(诸如某邪、某胖和某瞎)带歪的。 眼见哑巴不让他逗凌越玩儿,黑眼镜“啧”了一声,转而往凌越那里挤,还提醒凌越:“哑巴不让我靠,小阿越,你往那边挪挪。” 凌越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靠近张麒麟,抬脚就想给他们俩腾位置,却被黑眼镜一把拽住衣角:“小阿越不知道吗?草原上太阳一落山,蚊子就论窝算,挨着哑巴不怕被蚊子咬。” 草原上的蚊子又大又多,若是围着一个人咬,那是真能把人送进医院抢救。 凌越回头看张麒麟,有种恍然中夹杂着狐疑,暗道,原来他们张家的血液不仅能驱逐墓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虫蛇,竟还能驱蚊。 这算什么? 既高端神秘又亲民实用? 黑眼镜探头瞅她:“小阿越,你这是见过其他张家人吗?” 这副表情,明显是知道哑巴这种血的某些作用,但不知道这种血在哑巴身上的具体效果。 凌越当然见过,不就是张鈤山吗? 不过张鈤山说过他不属于张家了。 所以凌越摇头:“没见过。” 黑眼镜用他大大的两片墨镜镜片表示不相信:“小阿越,咱们都同吃同住的交情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做人嘛,一定要坦诚!” 凌越没吭声。 反手摸后腰挂着的墨竹。 张麒麟头都没回地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一会儿打起来,可不能把血溅到他身上。 黑眼镜横着跳开了一大步:“小阿越,冷静!别冲动!” 凌越冷笑:“我很冷静,仔细想想,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们都应该彼此坦诚。” 比如她现在,就准备向黑眼镜坦诚自己此时此刻想揍他的阴暗内心。 好在这时一辆蹦迪的乡村客车从道路尽头出现,暂时救了黑眼镜一条狗命。 第180章 高三组合滑铁卢 说是蹦迪车,它是真会蹦哒! 一路从土路的尽头,裹挟着尘土蹦蹦跳跳地“弹”到了路口。 伴随着一声吱嘎声,车门精准地停在了凌越他们三人面前。 张麒麟提前一步给自己扣好了兜帽,面对迎面而来的尘土,他选择了默默闭眼,屏气凝神。 黑眼镜讲究一个只要自己上车速度快,尘土都撵不上他的理念,车门刚打开一条缝,他就嗖地一下钻了上去。 可惜一切只是心理安慰。 等三人陆续上车,只有凌越身上没有沾染尘土。 张麒麟见状,思索片刻,眼底生出一点明悟。 在心里默默记笔记: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往凌越那里躲。 上车后,张麒麟默默掏钱付车费。 掏钱这种事,往往不能指望黑眼镜。 短暂的相处过后,张麒麟也不再在这种事情上指望凌越。 ——她就是个生活徘徊在极度简朴和极度奢靡之间的对金钱毫无规划和概念的人。 私人物品极简,在瑶寨就是内外换洗衣服两套,牙刷牙膏毛巾。 走的时候就穿一套衣服,其他都丢了。 到了京城后,又是置办一套换洗衣物和牙膏牙刷毛巾。 连漱口杯都不用,早晚洗澡的时候就一起解决了。 连带洗衣这种事,洗完了直接手动烘干,带回房间收起来就完事了。 此种生活方式,张麒麟见了都忍不住侧目,并隐约露出一点向往和羡慕。 但她在某些方面的花费,又是极奢靡的。 比如买衣服只买贵的,买药材也不问价格。 在京城停留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凌越就成功刷出去六十几万。 还十分热衷于围观各种路边摊推销。 除此之外,在日常生活中,她的金钱概念约等于零。 至少张麒麟认为,凌越现在兜里的现金,必然不会超过30。 凌越还不知道自己兜里的23块7毛钱遭受到了某人的真·算计,上车后扫视一眼座位,直接走向最后一排。 现在时间很晚了,车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从地上还残留的羊粪蛋子可以看出来,这辆蹦蹦车今天也是很辛苦地输送了不少客人和货物。 张麒麟看了黑眼镜一眼,也选择跟着凌越去最后一排。 上来后就靠在第一排座椅边的黑眼镜笑了笑,在司机大叔好奇的打量中,特别自来熟地直接跨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上坐下。 转手就掏了支烟递给司机:“师傅,您这是开完就收车了吧?” 司机大叔是本地人常见的那种黑红色的皮肤,脸宽额窄,单眼皮,蓄着短须,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岁上下。 他身材魁梧,面色疲倦,看起来有些严肃。 其实刚才在路口看到有三个人在等车,司机大叔还挺新奇的,因为他这一班车是开往克伦左旗草原里唯一一个固定小镇的。 克伦左旗是个环境恶劣,人烟稀少的地方,只有一些散落在草原上的的游牧族群。 小镇说是镇,其实就跟个大一点的村庄没两样。 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牧民们有个固定的能来办理一些业务,采购一些生活物资的地方。 畜牧站、卫生所以及一所破旧的中小学,撑起了这个镇的主要功能。 综上所述。 在非特殊时间段,要去镇上的外地人,几乎没有。 更别说还是这样三个样貌气质各有不同,却各个出色的外地人。 不过在黑眼镜说他们三个是背包客,想要看看草原深处不同风景的京城人后。 司机大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甚至还努力扯出了一个笑,朝黑眼镜比了比大拇指。 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句:“草原很好,欢迎你们!” 黑眼镜哈哈一笑,用蒙古语说:“大哥,你的口音一听就是蒙古族的。巧了哈哈,其实我祖上也是蒙古的,只不过后来去了京城讨生活。” 这一句蒙古语,登时让司机大叔倍感亲切,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 把黑眼镜给他的烟往耳朵上一夹,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也笑着说:“可以啊小伙子,老家的话还说得这么正宗,可见你爸妈没少教你。” 黑眼镜笑着说:“是啊,都说不能忘了本。” 两人很快就互换了称呼,聊的话题也开拓起来。 坐在后排的凌越看了全程,心道这厮果然是蒙古鞑子。 听某些发音,似乎还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那种。 凌越知道张麒麟有看窗外风景的习惯,虽然先一步到后排坐下,却特意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了他。 张麒麟也没有多问,直接在她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身形都属于精瘦型,座位挨着也不会靠得太近。 同时也不会太远,确保突发意外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互相支援。 在车子又来了一个三连蹦后,凌越干脆把墨竹抽出来,直接搭在自己腿上。 两百多斤的重量,不需要凌越自己费心,就可以把她稳稳地压在座位上。 在她坐得笔直的闭目养神时,一直看着窗外落日余晖的张麒麟回头看了看她。 视线在墨竹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摸了摸被他靠在里侧的小黑金。 因为和黑眼镜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得知他们要去的地方后,司机大叔日阿西特意绕了一段路。 在天彻底黑下来,换上满天星辰的时候,把凌越他们送到了一处蒙古包。 “这里是图特格的家,他每个礼拜一的早上都要赶着勒勒车去给最北边的牧民送东西。”日阿西下了车,带着凌越三人往蒙古包方向走。 “你们要去的草原深处,也就只有那里的牧民知道。”日阿西得知凌越他们要去的是北部草原深处,与蒙古大漠接连的区域,是十分不赞同的。 没少说那边如何如何危险,希望黑眼镜能知难而退。 可惜黑眼镜瞎编了些乱七八糟的,又是无量老板逼迫又是爷爷未尽之遗愿,总之把日阿西忽悠得全盘相信了。 只能歇了劝阻的心思,反而积极地帮他们想安全的法子。 这才有了日阿西亲自带着他们三个人下车,来找图特格的事。 内蒙草原太辽阔了,偏远的地区更是地广人稀,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家人以外的人。 平时牧民们既要放牧,又要警惕草原上的野兽,同时还要提防偶尔会出现的盗猎者。 因此如果晚上有人贸然接近自己的蒙古包,牧民都会抄家伙警惕。 遇到眼神不好的,又或者性子急躁点的,靠近的人刚露头就要挨枪子儿。 ——在这种地方,杀了人也很难被发现。 虽然不管是凌越还是张麒麟,又或者黑眼镜,都不至于被一枪撂倒。 但有了日阿西带领,确实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在凌越走了几步过后,就发现蒙古包里走出来一老一少,看样子应该是祖孙。 两人手里都端着枪朝他们这边瞄着,日阿西赶紧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辨认出日阿西,老人才放下了枪。 转手递给了他身边的少年,然后走了过来,跟日阿西握手拥抱后,才询问什么情况。 得知凌越他们三个人是从首都来的,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他的视线在凌越和张麒麟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直带着笑的黑眼镜身上,殷切地问:“听说现在买个门票,就能看望主席他老人家,小伙子,你知道门票多少钱吗?” 在倒斗行当里混了这么多年,做惯了法外狂徒的在逃通缉犯黑眼镜:“???” 他脸上的笑都差点没挂住。 日阿西解释:“图特格从年轻的时候就想去首都瞻仰伟人同志,这么多年忙忙碌碌也没成行。后来就听说买门票就能进去探望伟人同志,遇到你们大城市里来的人就会问问。” 黑眼镜心说:我一个前清遗留下来的社会封建毒瘤哪知道啊! 就转头去看张麒麟和凌越。 张麒麟一个连自己家在哪都能忘记的百岁老人,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他低头看脚尖。 黑眼镜又去看凌越。 凌越隔着一个世界,连日阿西他们说的伟人具体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门票价格。 所以她抬头望天空。 黑眼镜:“……” 滑铁卢! 这绝对是他们高手三人组首次团伙作案的最大滑铁卢! 第181章 张麒麟的沉默震耳欲聋【礼物加更】 因为图格尔红得吓贼,外交官黑眼镜也没敢跟人聊得太深。 稍微聊了一点北边牧场的情况,黑眼镜就借口奔波了一天有些累,心累地带着全程只顾着埋头吃的张麒麟和安安静静喝酥油茶的凌越,回了图格尔给他们准备的蒙古包。 蒙古包是图格尔儿子儿媳住的,夫妻两人最近外出放牧,今晚刚好腾给他们住。 蒙古包不算大,也没有分内外隔间。 他们这些游牧民族对于男女分住这种事,并不会多看重。 像是在转场的时候,男男女女扎堆挤在一个蒙古包里也是正常的。 稍微讲究一点的,就在中间拉个帘子,男人睡左半边,女人睡右半边。 大概是觉得凌越他们是从首都来的,图格尔特意让他孙子在羊毛毡铺就的地铺中间拉了个帘子,凌越就一个人睡在右边。 不过刚脱了外套躺下,凌越就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蒙古包里有蚊子! 在捏死几只蚊子后,凌越思考了一下自己起来把所有蚊子都捏死再睡觉的可能性。 显然是不太容易实现的。 毕竟里面的空间虽然不算大,但这些蚊子却已是此处的常住居民。 很可能知道某些密道,可与外界互通有无。 另一边,黑眼镜脱了外套,只穿了件黑背心卷了被子挨着张麒麟躺下。 在各种车上蹦哒了一整天,现在躺下来。 别说,还真舒服! 张麒麟早就安详躺了,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像是已经陷入睡眠。 这是张家专门训练的片段式睡眠方式,他可以在任何想睡的时候睡,最大限度保证休息。 但每隔几十秒钟,他的意识就会苏醒一次,全程也是浅眠状态,确保随时可以醒来,应对突发情况。 黑眼镜虽然没有经过训练,但多年来也被特殊环境养成了类似的习惯,这会儿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正要睡觉。 忽然,帘子被掀起的轻微声响,让黑眼镜和张麒麟都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凌越也不意外,和张麒麟的视线对视了两秒钟,然后扯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挪了过去。 在距离张麒麟还有一掌宽的位置默默躺下,被子搭在身上,双手压在被面上,闭上眼睛。 短短十秒钟的沉默。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张麒麟虽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没动。 只有黑眼镜看了看两人,咧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没敢笑出声。 凌越的睡姿一向很好,除非特别放松。 出门在外,要是睡相不好,早就该被现实教做人了。 张麒麟的睡相也很好,晚上是什么样子,早上就可以继续是什么样子。 按理来说,他们三人就算挨着睡也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问题就出在了黑眼镜身上。 麒麟牌驱蚊香虽然很好用,但有效范围并不算大。 凌越侧一侧身,还能蹭到有效防护圈,黑眼镜本身骨架子就大,宽肩窄腰大长腿。 往那儿一躺,就有半个身子突破了有效防护线。 偏偏图格尔非常实在,生怕他们冷到,给的都是厚被褥。 张麒麟和凌越还好,黑眼镜却是燥热体质,很快就捂不住被子。 于是被蚊子咬得没办法,黑眼镜就往张麒麟身上扒拉。 张麒麟一被扒拉,根本没办法休息,只能把他往外推。 两人极限拉扯中,就连累了另一边的凌越。 某人的腿甚至非常过分的跨越张麒麟,侵入了凌越的地盘。 这能忍? 又一次被踢到,凌越一脚把黑眼镜的长腿踢了回去。 黑眼镜能乖乖收回腿吗? 在意识到自己今晚很可能没办法好好休息的时候,黑眼镜必不可能老实。 毕竟有觉一起睡,有夜一起熬,有蚊子也要一起喂嘛。 黑眼镜完全忘了之前的毒打,嬉皮笑脸地又把腿架了回去,故意压在凌越的被子上。 凌越感受到了他的故意挑衅,冷笑一声,隔着一层被子提膝一脚勾住了他脚踝,另一只脚正面踩在他小腿骨上。 虽然特意收敛的力道,不至于真踩断了他的小腿,但这样的勾踩也是很痛的。 黑眼镜当即“哎呀”一声痛呼,可怜巴巴地喊张麒麟:“哑巴,小阿越把我腿踩断了!” 说话间转膝后踢,挣脱束缚后反作剪刀腿,想要学着凌越刚才的样子把她的腿给困住。 因为发挥空间不够,还各种裹着被子,两人都有所拘束,无法好好发挥。 偏偏又一个故意挑衅,一个受不得蒙古鞑子的故意挑衅,两人就这么隔着张麒麟拼起了腿脚功夫。 很快又上升到了手上功夫。 被两人挤在中间的张麒麟:“……” 睁着眼安静发呆了两分钟,见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但还知道分寸,目前也没有误伤他的迹象。 张麒麟选择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感受到一边一个较劲儿似的挤着他的人,张麒麟叹了口气。 并在心里默默记笔记:纸条需要再更新,凌越对瞎的态度有点隐秘的特别,得再问问十年后的自己,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深仇大恨。 图格尔说是老人,其实也才五十来岁,身子骨还很硬朗,每周一次的送货从没出过问题。 恰好第二天就是周一。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日阿西才会特意把凌越他们送过来。 免得平白耽误了凌越他们的行程。 第二天早上,凌越他们起床有些晚了。简单洗漱一番,一人拿了个饽饽,就直接坐上了勒勒车。 勒勒车是草原上特有的运输工具,外形类似板车。 只不过车轱辘更大,直径有一米多,由牛或者马拉着。 赶车的牧民吆喝着“勒勒勒”驱赶牲口,于是由此得名。 图格尔家的勒勒车套的是蒙古牛,黑漆漆的大家伙看起来格外憨厚老实,耐力十足,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很强。 图格尔就坐在前面的车辕上,凌越张麒麟黑眼镜坐在后面没有顶棚的车厢里,顶着草原清晨的冷风啃饽饽,旁边是捆扎得很紧实的各种物资。 黑眼镜觉得这场景有点搞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黑爷我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干活的时候睡过头了。” 凌越翻了个白眼给他:“这能怪谁?” 这种体验对她而言,也是初次好吗?! 就没见过比黑眼镜还讨厌的人了! 果然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讨厌,不是没有道理的。 偏偏还不能弄死。 就连张麒麟都忍不住给了黑眼镜一个斜视。 黑眼镜不服气了:“哑巴,你到底跟谁一伙的?怎么能帮小阿越骂我呢!寒心啊!瞎子我彻底寒心了!没有五十万是暖不起来了!” 凌越“哼”了一声:“钱串子!” 黑眼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钱串子怎么了?你不喜欢钱啊?不喜欢可以拿来砸我呀,来吧!不要因为黑爷长得太帅就舍不得砸我!” 凌越咬牙,手里的饽饽都捏烂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张麒麟,我能打死他吗?” 太欠抽了! 张麒麟也觉得黑眼镜这副样子很需要物理教育,但面对凌越的提问,他思考了三秒,摇摇头:“不能。” 语气里莫名藏着一点点遗憾。 黑眼镜更嚣张了,“哈哈”地笑。 然而刚笑完,举起手里的饽饽正要咬,忽然眼前一花,黑眼镜整个人就被定住了。 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在他眼珠子隔着黑色镜片转过来的时候,凌越仿佛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在风拂动碎发间对他微微一笑,恍若晨雾里翩然摇曳的昙花。 朦胧又美好。 漂亮得跟神女下凡一样。 可惜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却噙着明晃晃的得意。 仿佛在说: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怎么样,惊喜吗? 黑眼镜就后悔,非常后悔! 想做个“求放过”的表情都做不到,只能暗暗祈祷哑巴能赶紧帮忙。 可惜等了又等。 等到张麒麟都吃了好几个饽饽,又喝了点水,彻底饱了,准备靠着车壁睡觉了,也没等来张麒麟的一句“公道话”。 黑眼镜:“?!!” 这下子该轮到凌越嚣张了,不过她才不是黑眼镜这种低俗的家伙。 她只是抬手捋了一下扑到脸上的碎发,侧眸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嗤笑,然后转开脸不看他。 就急死他! 黑眼镜:已老实,求放过qaq 第182章 老塔拉说故事【礼物加更】 克伦左旗被几条上古河床遗留下来的干涸河道隔断,交通不便,地广人稀。 凌越他们三人坐在勒勒车里囫囵地睡了好几觉,又啃了一顿饽饽加肉干,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虽然才夏末秋初,但内蒙的草原上已经开始显露出了秋色。 不同深浅的金黄色大片泼洒在广袤的草原上,映衬着压得很低的蓝天白云,像一幅绚烂多彩的自然画卷。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浑厚苍凉的牧歌,从勒勒车上下来的凌越忍不住驻足眺望。 张麒麟和黑眼镜也安静地凝视着这一幕美景。 远处,有人策马扬鞭奔驰而来,远远的就打起了呼哨。 图特格开始往下面搬东西,一边跟黑眼镜说:“他是塔拉家的小孙子,叫门德。这里一大片都是他们家的牧场,你们要是想进去草原深处,问他们最合适!” 门德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倒是少见的浓眉大眼。 不过蒙古人很难直接从外貌上判定对方的具体年龄,有些少年看起来跟成年人一样,一问,对方可能还是未成年。 门德骑着马很快就到了这边,一边跟图特格说话,一边止不住地去看凌越他们。 特别是对上凌越看来的双眸,门德脸上一红,说话舌头都要打结了。 好在经过一整个夏季的暴晒,他脸上黑红黑红的,也看不出来,只是能看出来有些拘谨。 大概是在这片牧场上很少能看见外地人。 图特格也把凌越他们三人的情况告诉了门德,听说三人要去草原深处,门德还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他们。 黑眼镜笑容灿烂地对他挥了挥手,门德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也回了个笑。 在附近放牧的并不止门德一家,图特格把东西卸下来一部分,很快又驾着勒勒车离开了。 黑眼镜主动过去帮忙搬东西,门德很快就被这个专业大忽悠给忽悠住了,用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对三人说:“最近我们全家都在忙着转场的事,我的家人要稍晚一些才能回来。” 显然这是门德第一次出面全权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些忙手忙脚的,但很是真诚热情,有不确定的事也会直接询问凌越他们的意见。 比如安排休息的蒙古包的时候,门德就询问他们:“你们需要分开,还是一起?” 昨晚刚打了一架的黑眼镜和凌越对视一眼,在旁边张麒麟微微闭眼的神态下,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起吧!” 反正不能让张麒麟和他\/她单独睡一个屋! 张麒麟早有预料的微微叹气。 这次是真叹了。 虽然这种选择里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其实并不多。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已经知道晚上草原降温后,蒙古包将成为蚊子们集体狂欢的自助餐厅。 凌越白日里就注意路过的草甸,采了些驱蚊的药草。 黑眼镜见状,也跟着当学人精。 已经可以预见,晚上两人不用再抢张麒麟了。 依旧选择住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本性里的警惕和多疑。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是过往的经历和教训教会他们的第一个生存之道。 张麒麟也清楚这一点。 但有了昨晚的遭遇,他还是提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门德的父母和爷爷赶着牛羊和马匹回来了。 得知家里来了三位客人,自然又是好一番热情款待。 吃晚饭的时候,得知凌越他们要去草原深处的百眼窟一带,大约有五十多岁的爷爷老塔拉还说起了三十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们这一片还有很多牧民,牧民家里基本上都分配了一到两个从大城市过来的知青。 有一年秋天,插队到这里来的一位女知青接待了两位来探望她的老朋友。 恰好那一年这一片的草场上接连出现了几次自然灾害,牧民们舍生忘死保护集体财产的事迹传到了盟里,上面说他们这是支援农业学大寨的典型。 当即派来了干部,要来给他们拍照做报道。 这在当年可是大事! 周围的牧民和知青都汇聚一堂,杀牛宰羊招待客人。 期间如何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就不多说。 老塔拉主要说的是后面发生的事。 因为牧牛炸群,为了追回跑进草原深处百眼窟的一群牧牛,老牧民老羊皮带着三个知青追到百眼窟边沿。 遭遇了剧毒的大蚰蜒,还有看不见却能吞噬牧牛和大雁的妖龙。 四人为了躲避妖龙,误入百眼窟,在百眼窟里发现了鬼子留下的研究所。 显然,这个故事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里的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老塔拉说得很流畅:“……据说,那是一座鬼子专门建来挖古墓搞研究的楼房,楼房后面就有一个山洞,里面堆满了浑身长鸟毛的古尸。” “刚回来,老羊皮就病死了,死得太快,大家私底下都说怕是遇到了别的。三个知青把这些事都报告给了领导,很快引起了上面的重视,专门派了部队过去。” 说到这里,老塔拉也有些疑惑的样子:“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都撤走了,也没人再管过这事儿。” 黑眼镜佯装好奇的样子,问:“那这件事过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恰好老塔拉的儿子儿媳端着刚煮好的羊肉进来,一直陪在爷爷身边听故事的门德也赶紧起身。 接了他母亲手里端着的新做好的奶饽饽,分别送到了凌越他们三人面前。 门德的母亲是一位很健谈的妇女,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黑眼镜的问话。 便笑着接口道:“要说最奇怪的事,阿爸,不就是你总跟我们说的那个,老羊皮变成黄皮子,挨了雷劈那件事?” 可见老塔拉这些年没少跟人念叨当年发生的事。 说来也是,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到。 这么些年,周围的牧民大多都知道这事,好不容易有没听过的外地人来这里,怪不得老塔拉迫不及待就分享起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 凌越听得古尸长羽毛,深觉奇怪,暗道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有“羽化登仙”? 张麒麟依旧是安静的听一听,主要关注点在吃上。 虽然表情没有黑眼镜那么热切,却也不失为一位很好的倾听者。 老塔拉一家闲聊似的就把那年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互相描补着还补充了不少细节。 一顿饭吃得热闹融洽,期间也由黑眼镜开口,说好了明天就租借老塔拉他们家的马匹,再由门德带他们去往百眼窟附近。 门德看起来还挺兴奋的,眼睛亮晶晶,显然非常期待明天的“冒险”。 一般牧民驻扎放牧的附近都有水源,吃过饭后,凌越就往外面走,准备去洗个澡。 晚一点出来的黑眼镜见了,抬脚就要跟上去,却被张麒麟拽住胳膊。 黑眼镜奇怪:“哑巴,你拉我做什么?” 张麒麟却盯着他:“你跟着她做什么?” 黑眼镜一愣,“我跟着……” 顿了顿,他恍然:“是哦,我跟着她做什么来着?” 张麒麟:“……” 黑眼镜:“哑巴,我发现你对人家的态度很奇怪啊。” 听到这里,张麒麟还心中微动。 可接着,黑眼镜说:“你看看,就这两天,你为了小阿越,都骂了我多少回了!我把你当兄弟揣心里,你为了漂亮姑娘把我踹沟里,哑巴,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张麒麟就看着他胡说八道倒打一耙,等他说了一大堆,歇口气准备继续扯的时候。 张麒麟就说了两个字:“还钱。” 第183章 长羽毛的怪蟒 草原上的夜晚,比起白天,温度直接降低了二十来度。 风有些大,吹得附近的草甸簌簌作响,远处偶尔有牛羊的叫声,马儿的嘶鸣声,伴随着牧羊犬的呵斥声。 当然,还有绝对少不了的蚊虫嗡鸣声。 因为身上涂了牛至草的草汁,散发的气味让蚊子避之不及。 偏偏又被鲜甜的血液吸引得舍不得离开,就围绕在凌越身边,发出嗡嗡的吵闹声。 凌越皱眉,挥掌间以掌风打死一片蚊子。 可惜这玩意儿多得吓人,空出来的缺口很快就被另一群蚊子及时补上,继续纠缠,继续垂涎。 原本还有心情慢慢散步,欣赏草原夜景的凌越也没了兴致。 直接提气,施展轻功,踏着牧草一路飞掠,很快就来到门德母亲苏雅指引的湖泊。 据苏雅说,这个湖泊只有中间位置比较深,其他位置都很浅,只有雨水多的季节才是湖。 其他时候没水了,就是一个泉眼水潭,属于季节性湖泊。 这种湖泊的水源补充主要依靠地下泉眼和雨季地表河水,内蒙的雨季大约在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 才刚经历了一个雨季的滋润,这片湖泊正是一片繁茂的时候。 凌越到了湖边,寻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直接下水。 因为水源不是山上融化的雪水,这片湖泊到了晚上,水温反倒比在风里吹着要稍微暖和一点。 潜下去游了一圈,凌越才将发绳解开。 发圈套在手腕上,凌越轻轻踩着水,泡在水里用具有清洁功能的草叶揉碎了搓洗头发。 洗得差不多了,她又往水底一沉,清澈的湖水立刻将满头长发清洗得干干净净。 等她在浮出水面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随意搓洗后就放到了湖边泡在水里生长得繁茂的草丛上。 虽然穿着衣服也能洗,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凌越还是喜欢更正常的洗法。 今晚的月亮是一弯勾月,不过却很亮。 皎白的光盈盈洒落,映得周边的云都显露出一种水墨晕染的蓝,星子也铺满了天空,形成一条银白色的长河。 凌越仰倒在水里,视线勾勒着一颗颗熟悉的星子,身体随着微微荡漾的水波沉沉浮浮。 在水里,双脚落不到实处的感觉,有种别样的轻松惬意,仿佛浑身都轻得能飞起来。 就在凌越享受静谧的湖泊草原星空夜景的时候,忽然脚下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水流涌动。 凌越骤然一拍水面,整个人跃起丈高。 同时她原来漂浮的水面炸开无数水花,一段锦绣般的花褐色蟒身在水面翻涌。 这湖里竟然有水蟒? 凌越蹙眉,凌空翻身,一脚踏在水面,第一时间上了岸。 如果真是水蟒,在水里和它纠缠,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内蒙这种地方,也会有水蟒吗?难道是什么人特意带过来的? 思绪翻腾间,凌越已经踏上湖边草地,脚下一勾,墨竹飞入手中,转身间水里的东西就追了上来。 等到它游动着爬上了岸,凌越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它的长相。 只见这东西头方口阔,目光如镜,三角形的脑袋上已是瞎了一只眼。 身上鳞片如锦绣,身子前粗后细,尾部更是细如钢针。 虽然是凌越从未见过的怪蟒,但更令她惊异的是,这条怪蟒身上居然长满了细小的白色羽毛! 这些羽毛好像是从它浑身上下每一枚鳞片下面钻出来的,有的已经长得大如翅羽,有的却小似鸟绒。 倒好似先前老塔拉说的“羽化登仙”全身长羽毛的古尸,难道这条怪蟒与那些古尸一样? 且说怪蟒看似粗笨,动作却十分敏捷,脑袋才刚上岸,几个游走间,就已经朝着凌越扑咬而来。 凌越眼神冷厉,左手握着墨竹一转,右手在棍端蓄力一拍。 墨竹便脱手而出,朝着怪蟒唯一的眼睛飞射而去。 怪蟒也是机警,察觉到凌越的目的后,立刻摆首闭眼,想要保护眼睛。 可惜裹挟着内力的墨竹带着千钧之力,势如破竹,噗嗤一声便深深插进了它的眼眶中! 怪蟒吃痛,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 这声音不算大,却极具穿透性,听到耳朵里,叫人有一瞬的头晕目眩。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碰见硬茬子了,即便饥饿难耐,怪蟒依旧选择趁机逃跑。 扭头就钻进了水里! 凌越如何能真叫它逃了,且不说它本身的怪异需得好好研究一二,单就是还插在它脑袋里的墨竹,也是必不能放它走的。 手腕一震,缠丝金镯里的雪丝弹射而出,箭矢直插它七寸处。 怪蟒顿时痛得在水中翻滚不休,力气极大。 凌越此时没有戴手套,不敢直接上手扯动雪丝,只能将手镯机关锁死,抬臂绷紧雪丝,任由怪蟒做最后的挣扎。 这边的动静不算小,声音在夜晚寂静平坦的旷野上传得很远。 怪蟒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时,凌越看见远处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在极速奔跑而来。 凌越心知是张麒麟和黑眼镜赶了过来,先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风一吹,凌越才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 趁着二人离得还远,凌越像钓鱼一样再度放出了一段雪丝。 如此,也有了让她走动的空间。 凌越一跃掠至湖泊浅滩处,凌空腾转,一个鹞子翻身捞起水草上的衣服,再蜻蜓点水旋身回到岸上。 等速度最快的张麒麟在百米开外借着月光看清背对着他的凌越时,就见她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外套。 被压在外套里面的湿漉漉的长发发梢,自外套下摆钻出来一截。 上面流淌着细小的水流,或嘀嗒坠在草丛中,或贴着她腿根…… 张麒麟心脏猛的一跳,脚尖在草地上一蹬,直线掉头往回跑。 跑出去几百米,迎面遇到黑眼镜。 黑眼镜还纳闷儿:“哑巴,你怎么跑回来了?小阿越……” 说着话,就要往湖泊那边看。 脑袋才转到一半,就被张麒麟扣住后脑勺,强行把他脑袋往后扭。 力道很粗暴! 为了不被拧断脖子,黑眼镜顾不上多问,只能顺着他的手,整个人往后转。 完了还嘀咕:“哑巴你是想谋杀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阿越不是在那边洗澡吗?” 在蒙古包外头被张麒麟拦住的刹那,黑眼镜其实就明白过来了。 刚才两人在蒙古包里讨论老塔拉一家说的三十几年前的那个故事。 过了半个来小时,张麒麟忽然丢下一句“出事了”,抄起小黑金拔腿就往湖泊方向跑。 不等黑眼镜纳闷儿,一声怪叫就从远方传了过来。 这下子不仅黑眼镜听到了,就连老塔拉他们也听到了。 老塔拉和他儿子孙子回屋拿家伙什,黑眼镜追着张麒麟就赶了过来。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刚才远远的,好像看见湖边有一抹白? 第184章 锦鳞蚺 也就是张麒麟按着黑眼镜后脑勺往回走了一段路的功夫,凌越就将不再挣扎的怪蟒从水里拖了出来。 收起雪丝,凌越将湿衣服全部穿上,而后朝张麒麟他们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张麒麟!” 硬逼着黑眼镜往回走的张麒麟就停住了脚,犹豫了一下。 又听凌越喊:“你们快过来!” 黑眼镜斜眼瞥了张麒麟一眼,看他难得犹豫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一个弯腰转身,就挣脱了后脑勺上那只手。 自己拔腿就往凌越那边跑:“小阿越在喊我们过去!哑巴,快点!” 张麒麟有点心不在焉,原本步伐有点慢吞吞的,可是抬眸看见黑眼镜跑得飞快。 想了想,张麒麟还是加快了速度。 跑到能看见凌越的距离,发现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张麒麟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马上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凌越并非不靠谱的性子。 既然她都开口叫他们过来了,自然是已经收拾妥当。 但想是这么想,到了近前,张麒麟还是无端地有些不自在。 视线下意识躲着凌越,直接看向湖边躺着的怪蟒。 倒是黑眼镜,看见凌越浑身湿漉漉的,连头发都还在使劲淌水,镜片下的眼眸闪了闪。 干咳一声,脱下外套,在路过凌越的时候随手披在了她肩膀上。 凌越嫌弃地皱眉,伸手就要把还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黑夹克推开。 却听黑眼镜懒洋洋地提醒了一句:“老塔拉他们爷孙三个马上就要过来了。” 凌越的动作一顿,只能皱了皱鼻子,扭头尽量不去闻衣服上的味道。 嫌弃黑眼镜的衣服,并不是因为上面的味道是臭的。 别看人成天没个正经,耍起无赖,地上那是说躺就躺,说打滚就打滚。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平时他还是很爱干净的。 只不过他的个人气息太热烈太有攻击性了,跟他本人藏起来的本性一样。 孤高桀骜,狂野不羁,像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 披着衣服只一会儿,凌越就感觉自己身上从湖泊里带上来的水渍特有的气息,都被完全压了下去。 张麒麟和黑眼镜围着怪蟒查看了片刻,就知道它是什么了。 “锦麟蚺。”张麒麟说完,发丘指便在锦麟蚺的头骨周围摸索着什么。 黑眼镜也抬头对着凌越龇牙一笑:“小阿越厉害啊,一个人就把它弄死了,这东西可值钱了。要不然瞎子帮你把它剥皮分块,到时候只需要分瞎子一半当劳务费就够了!” 凌越翻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自己走到张麒麟旁边,抽出锦麟蚺眼眶里深陷的墨竹。 上面沾染的血渍肉沫脑浆,不用特意擦洗。 凌越只是随手挽了个花,甩动间配合内力一震,墨竹便恢复了干净。 用墨竹戳了戳锦麟蚺的鳞片,凌越问张麒麟:“它为什么会长羽毛?” 张麒麟转眸看了一眼凌越戳的那个位置,抽空说了一声:“龟眠之地,生气过盛。” 虽然有些不懂,但看张麒麟似乎很忙,凌越也不便多作打扰,便将目光转向黑眼镜。 黑眼镜就像是一直等着这一刻,凌越扭头看去,就对上他笑得过分灿烂的一张脸。 凌越心头一凛,心知事情并不简单。 大概率是要开价了。 凌越脑海里迅速回忆自己现在能拿出来的钱一共有多少。 然而黑眼镜居然出人意料的没有开口提钱,而是直接说到:“所谓龟眠之地,从字面意思,就是长寿的万年老乌龟自知命不久矣,就爬上陆地,给自己找了个埋骨之地。这种地方通常蕴含着大量的海气,从而形成独特的风水宝地。” “这些海气,还会使得该地的气温和湿度都比较高,有一定概率会形成焚风现象。也就是之前老塔拉他们说的,那三个知青和老羊皮在百眼窟边缘遇到的看不见,但能轻易吞噬牧牛群和天上大雁群的风。”黑眼镜说完,随手拔了一根锦麟蚺鳞片下的羽毛,“呼”地一吹。 那片羽毛在空中飘飘摇摇间,居然就直接烟消云散了。 凌越惊讶地微微睁眼,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黑眼镜看得忍不住勾唇,然后继续卖弄道:“其实这种风水宝地,也不一定真就是万年老乌龟死后形成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大量的海气聚集在这里,只知道传说这种龟眠之地生气极旺,能让尸体死而不朽,某些情况下,还能长出羽毛,形成羽化的实质化。有些人见状,就认为这是成仙之地,死后都想扎堆地埋在那里。” 谁知道世道变得那么快,小鬼子不知道怎么地,跑到这里来,找到了那里,还把那些古尸挖出来搞研究。 黑眼镜正有所感慨时,凌越忽然冒出一句:“不长虫吧?” 掏出匕首正从锦麟蚺上颚取东西的张麒麟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黑眼镜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嬉笑地往凌越那边蹭:“哎呀小阿越是怕虫吗?” 凌越推了他一把,让他不要凑得太近:“就你喜欢身上长虫子,行了吧?” 她站起身,走向湖泊,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湖面说:“锦麟蚺是从水底忽然钻出来的,我准备下去看看。” 这时,老塔拉他们也拿着藏刀和猎枪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看到躺在湖边的锦麟蚺,老塔拉顿时叫出了声:“还真有这种怪东西!” 当年老塔拉就是这附近的牧民,那一次牧牛炸群他也在。 只不过他和伙伴去追的是其他跑散的牧牛群,等到后来听说老羊皮和三个知青从百眼窟活着回来了,一群年轻人纷纷簇拥着三个年轻知青说当时在里面的遭遇。 其中一个胖知青就说,他们在里面遇到了鬼子专门弄来搞研究的怪物。 又是好一顿描述那怪物长得怎么怎么样,因为描述太夸张了,一群年轻人一边听得起劲,一边嘘声震天。 时间过去太久了,老塔拉都忘记这怪物叫什么名字了,却对胖知青描述的怪物的长相记忆深刻。 咳,其中原因,自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那什么。 比如胖知青说这种怪物最喜欢欺负女同志,那尾巴有个钩子…… 总之,因为这个,老塔拉一看见锦麟蚺,就跟记忆里胖知青夸张的描述给对上了。 凌越听老塔拉的意思,是知道锦麟蚺,便请他详细说说。 老塔拉就简单说了一番,说这怪物也是百眼窟深处鬼子研究所里的东西:“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它居然还活着,还跑到这里来了!” 门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锦麟蚺身长三四米,前肢粗壮,尾巴一长,整个看起来并非传统的“蟒”。 门德的父亲却是说到:“前几天我们的羊不是跑丢了两只吗?怎么找都找不到,凭空消失了一样,难不成就是这怪物吃掉了?” 爷孙三人便嘀咕起来。 而凌越却是看见张麒麟从锦麟蚺的嘴巴里掏出一个东西,不声不响地揣进了兜里。 揣完后转眸就对上了凌越的视线。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转而也走向湖泊。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是回去再说。 第184章 泉眼下的水洞【礼物加更】 本应该在百眼窟深处的锦麟蚺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还疑似从湖底钻出来的。 不说凌越,便是张麒麟也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黑眼镜看两人一个比一个虎,就这么空着手就要往下跳。 头疼地赶紧一手拽着一个,问老塔拉有没有羊皮囊。 制作羊皮囊的时候,牧民们会将羊皮通过特殊处理后,经过面粉和酸奶混合调制成粘稠的液体,一遍遍涂刷晾干后。 再用这块软柔且有韧性的皮缝制成囊状,里面装上一个用牛或羊的膀胱支撑的内胆。 不管是装水还是装空气,都不会漏。 在牧民的生活中,特别是游牧群体中,羊皮囊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 老塔拉得知他们要下湖查看情况,虽然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 但又心知,锦麟蚺当年可是差点把老羊皮他们四个人弄死的,这三个人却随随便便就把它弄死了。 可见这三人非同寻常。 因为,老塔拉劝了两句,没劝住后,就让门德回去拿羊皮囊:“顺便把家里的勒勒车也套上赶过来。” 这么个大家伙,肯定不能就丢在这里,会坏了水源。 门德离开之前,黑眼镜又勾住少年的脖子低声交代了一番。 门德兴奋劲还没过,十几岁的少年跑得跟风一样,很快就赶着套了马的勒勒车回来了。 老塔拉看孙子用的是马,瞪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草原上的牧民对马极其看重,有些牧民绝不会让外人骑自家的马。 如果马被外人骑了,或是丢了,对牧民而言,都是天大的不吉利。 老塔拉家虽然养了好几匹马,还有能生崽的母马,但对马的看重还是一点都不少。 专门驯养了几匹可以在休牧时提供给游客乘骑,但平时很少给马套上车辕做什么苦力活。 门德为了快点跑回来,还特意把马儿都牵出来了,回去以后少不得要被私底下说教几句。 不过现在少年的心思可不在挨不挨骂上,他拿着羊皮囊和黑眼镜交代让带来的包,一溜烟小跑着来到凌越他们身边。 看着黑眼镜脱鞋,不由问到:“黑哥,你下水也要戴墨镜吗?” 凌越闻言,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黑眼镜依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抬手狠狠揉了一把门德的脑袋:“小屁孩儿,你懂什么?这叫酷!” 门德憨憨一笑,颇有种“尴尬不失礼貌”的意思。 大概心里还是觉得黑眼镜这种“首都人”的习惯,实在叫人费解。 羊皮囊也到了,黑眼镜跟老塔拉交代了一句:“我们先下去看看,可能时间会有点长,不用担心,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是怕万一他们晚一点上来,老塔拉以为他们仨交代在下面了,直接派他儿子或者孙子连夜骑马去镇上报警,那可就真“送货上门”了! 黑眼镜从包里翻出三支潜水专用手电筒,递给两人。 转头还在跟人说话,凌越就已经将羊皮囊卡在腰间,拿着手电筒踩着水往湖里走了。 张麒麟也紧随其后。 黑眼镜见状,赶紧跟上。 三人先后潜入水中。 湖泊的水很清澈,今晚月光也亮得让人心慌。 一开始,三人都不用打手电筒就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一直到潜至最深泉眼的位置,凌越才打亮手电筒。 张麒麟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借着凌越这边的光游在她周围查看。 黑眼镜的眼睛本来就是越黑越能看清,早就一马当先,围着泉眼开始打量。 湖泊中心泉眼的范围不算特别大,是个直径约三米的不规则圆形。 黑眼镜给两人打了个手势,也不管凌越看没看懂,双手扒着泉眼边沿的石沿,头朝下直接钻了进去。 凌越确实不懂这些水下手势,见状要跟下去,却被张麒麟拽了一下。 凌越回头看他就踩着水浮在这里,一双深沉平静的眸子盯着黑漆漆的泉眼,也就跟着等在这里。 没过多久,黑眼镜游了回来,人没有钻出来,而是对两人招了招手。 张麒麟这才拉着凌越手臂往前面轻轻推了一把,让她跟着黑眼镜游在前面,自己垫后。 又是黑墨镜在前面带路,一路游了大概十几分钟。 期间黑眼镜和张麒麟都已经靠羊皮囊换了两次气了,这才终于钻出了水面。 黑墨镜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头对两人说:“这里是一个洞窟,我在上面找到了锦麟蚺休息过的痕迹。” 说是洞窟,其实就是个水洞。 洞顶距离水面只有几十公分,水面旁边是一个斜着往上的三四平方米的天然石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这里是湖底,却有这样一个没有被水完全淹没的水洞。 “我刚才又往里面游了一段路,分叉口倒是挺多的,但是没有再看见这种洞窟。”黑眼镜一边说,一边给羊皮囊重新填充空气。 张麒麟一直在默默观察洞窟,此时单手撑在石台边沿,光脚跳了上去。 凌越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便一直盯着他看。 忽然脸上被人泼了水,凌越皱眉扭头一看,果然是黑眼镜那标志性的欠抽的笑脸。 凌越无语,不想搭理他。 结果这人还来劲了,又用水泼她。凌越烦不胜烦,掌心蓄着内劲,一掌斜着拍向水面。 哗啦啦—— 盆泼似的水幕朝着黑眼镜劈头盖脸的扑了过去。 黑眼镜脸上的笑消失了。 笑的人换成了凌越。 在平台上查看石壁的张麒麟回头看见这一幕,默默垂眸,转身继续用发丘指慢慢摸索。 在泉眼下方的水系中还能保持空腔,这里的空气还半点浑浊感都没有。 说明这个洞窟必定有个定期能自动与外界勾连的机关。 要说机关,张家人确实是业界翘楚。 张麒麟在将整个洞窟都摸遍后,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他思索片刻,跳下平台,重新下了水,拿了凌越手上亮着的手电筒,一个下沉就钻进了水里。 凌越刚才被黑眼镜打扰,都没看清张麒麟到底发现了什么。 此时见状,自然是跟着也潜下去。 虽然张家人特有的发丘指和机关手法学不到,但经验还是要偷偷学到手的。 张麒麟见她也跟着下来了,只是看了她一眼,转手把手电筒递给她。 凌越以为接下来开机关需要他双手动作,也没多想,接过手电筒就认真给他打光。 张麒麟手指在石壁上一番探寻,最后在一个看似完全就是被水流冲击侵蚀才形成的石脉上一戳,一按。 凌越都没来得及为这样神奇的机关和手法惊叹,上面就伸来一只手,愣是把凌越从水里“拔”了起来。 不等凌越冲他皱眉,黑眼镜就对着上面洞窟的石壁顶部一指:“看来咱们短时间内是回不去湖面了。” 凌越也看去,就见之前还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感的石壁顶居然豁开了一个洞。 洞口不算特别大,不像是锦麟蚺能通过的样子。 黑眼镜动了动肩,语气拉长了说:“哑巴,咱们就非得走这里吗?” 每次下斗,黑眼镜最讨厌遇到这种尺寸不够大的洞了。 简直就是歧视他这种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世界顶级男模身材! 张麒麟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说了一声:“走吧。” 当先扒着洞口钻了进去。 凌越看黑眼镜,黑眼镜忍不住笑了:“怎么,小阿越还想给瞎子垫后啊?赶紧走吧,哑巴在上面等着呢。” 凌越就不管他了,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学张麒麟那样,双手扒着洞口蹿了上去。 第185章 奇怪的岩石 在一个漆黑狭长的洞里爬行,是什么感觉? 特别是这个洞还越来越小,时而往上,时而向下,令人迷失方向的同时,仿佛永远爬不到头。 凌越的感觉不太好。 压抑,窒息,让人有种把性命完全交托给“未知”和“运气”的无助。 阴暗,潮湿,充满死亡和腐朽的气息,最是容易勾动记忆里的晦涩和阴暗。 凌越的呼吸有些乱了。 后面忽然传来黑眼镜的抱怨声:“这隧道还是给人走的吗?也太欺负人了,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就不能修得再敞亮一点吗?” 有了声音,让凌越感觉好多了。 恰好前面的张麒麟也停了下来,似乎在查看什么。 以膝盖着地的姿势爬行了这么久,凌越也感觉有些累。 便侧身,以交错曲膝盘腿的姿势,靠坐在洞壁旁,微微弯着腰,回头朝后面看去。 虽然隧道狭窄,但能让黑眼镜继续深入的通道,对于会缩骨功的张麒麟和身材纤瘦型的凌越,艰难一点,还是能挤出足够调整方向的空间。 然而对于黑眼镜来说,就有点不太友好了。 他以爬的姿势前进时,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会儿发现前面的张麒麟停下来了,凌越还坐在那里回头看他。 黑眼镜松了口气,干脆往地上一趴,匍匐前行地挪到了凌越旁边,侧躺着跟她说话:“什么情况?哑巴不会是把咱们带进沟里了吧?” 说是这么说,他脸上的神色倒是惬意得很。 可见对这种情况适应良好。 凌越摇摇头,没说话,她现在不太想说话。 看黑眼镜面朝她这边,凌越将手电光往身侧挡了挡。 隧道里空间不大,手电光只需要一点,就能照亮视野。 对黑眼镜来说,可能有点刺眼。 不再去看胳膊垫在脑袋下,直接原地侧躺着像睡觉一样安逸的黑眼镜。 凌越见张麒麟在那里半晌没动静,往前挪了挪,凑近了些问:“怎么了?” 张麒麟似乎有些费解,他又在岩壁上摸索了一番,说:“没路了。” 这是肯定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在这条隧道里爬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出现缺氧的情况。 这说明这条隧道必然有通风口。 可现在出现在他们前面的,就是一堵墙。 凌越想了想,伸手将掌心贴在岩壁上,内力吞吐间,察觉到熟悉的泥牛入海的感觉,不由神色一怔。 这会儿黑眼镜已经咕蛹了过来,见状问到:“小阿越怎么了?” 张麒麟也在一旁看着她。 凌越说:“内力打进去,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卸了。这种情况,我只在张家古楼外的一个有镜子的山洞里遇到过。” 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当时出现在那个有镜子,有倒悬古楼模型,有火龙的石洞内遇到的情况。 当时她发现了石门,但石门被深深的嵌进了岩壁中。 那时考虑有门,门后就有空间,所以想要用内力强行震碎石门。 结果十成的内力打进去,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被一种未知的存在全部卸了去。 后来在有流沙陷阱的山洞里遇到了巨大的密洛陀,以及吴邪王胖子,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密洛陀这种分泌物能形成岩壁的石怪,凌越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在山洞石门那里,遇到的就是密洛陀。 虽然之后在解救蟠子时,凌越内心也曾闪过疑惑。 ——困住蟠子的岩壁是密洛陀分泌物形成的,但敲起来并不难,为何石门那里的却打不碎? 那时凌越只能归为吴邪他们说的密洛陀分为数种,可能石门处的密洛陀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在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内蒙再次遇到这种情况? 听完后,张麒麟思索片刻,抽出匕首,左手握住刀刃一滑。 新鲜的血液奔涌而出,被张麒麟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岩壁上。 凌越还没亲眼见过这阵仗,愣了愣,转眸看黑眼镜。 见黑眼镜习以为常,又想到上次在古楼里这人也是晕了又晕,凌越就明白了。 这是个把血当水用的惯犯啊。 怪不得身体那么差,之前凌越还以为是被研究的那些年坏了他身体的根底,以至于养了这么多年都没养好。 现在看,人家是根本没养过。 能撑这么多年,可见张家人的恢复能力有多恐怖,以及最初的张麒麟肯定不是现在这种苗条型的。 否则哪经得住这么多年糟蹋? 思绪发散间,就见刚才还严丝合缝的岩壁居然真的慢慢变了。 颜色从原来的与周围岩壁一致,变成了灰白色。 张麒麟再用匕首去凿,很容易就凿开了一个洞。 凌越也帮忙,一掌将剩下的石壁全部拍碎,一个能出去的洞口就出现了。 三人钻出去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自然形成的空旷山洞。 山洞高度约有三米,用手电筒往上一照,就能看清。 整个山洞呈狭长状,蜿蜒曲折,黑眼镜说这里在很久以前,应该是条地下河。 他说着话,把兜里揣的一卷纱布丢给张麒麟。 眼见张麒麟准备直接用绷带缠左手掌上的伤口,凌越叫住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止血的。” 想到这人回头别又晕倒了吧? 刚才那种怪石头似乎只认他的血。 万一他晕倒了,他们再遇到,凌越想着自己总不能连晕倒的伤员都不放过,还逮着人放血吧? 凌越便又摸出一瓶恢复血气精力的复元丹,“吃一两颗都行,剩下的自己留着,当糖豆吃。” 普通人吃一颗就够了,张麒麟那破破烂烂的身体,吃几颗都不怕精气过剩补过了头。 黑眼镜见状,凑了过来:“什么东西能当糖吃?瞎子也要吃!” 凌越睨他:“你吃了得流鼻血。” 这人精气简直不要太旺盛了。 听到凌越这样说,上完药缠好绷带,正要倒“糖豆”吃的张麒麟默默看了她一眼。 有点不想吃了。 然后被捕捉到他视线,回头看过来的凌越以询问的眼神盯着安静地吃了两颗。 三人很快就把周围查看了个大概。 这个由地下河冲刷形成的狭长状地底空腔前后都看不到头,地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洞,他们刚才爬出来的那个洞就是其中之一。 黑眼镜:“哑巴,难道这里也有机关?那找起来,得找到猴年马月?” 虽然高度不算高,但长度可观。 张麒麟摇摇头:“不在这里。” 说罢,转头朝右侧走。 谁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为判断理由,反正他说不在,那就不在吧。 事实证明,张麒麟确实靠谱。 ——特指机关和找路两方面。 其他方面,凌越认为很有必要保留质疑权。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原本完全自然形成的岩壁慢慢出现了人工凿刻的痕迹。 岩壁上也陆续出现一些散乱的雕刻得非常抽象粗糙的岩画。 第186章 留客 岩壁上出现的岩画,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一种随手刻下的东西,没有规律,也没有主题。 黑眼镜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完了还将手指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笃定道:“年代不算太久远,估计四五百年。” 凌越疑惑的看着他的举动,心说难道他们下斗的都有特殊的判定技巧? 黑眼镜的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神态,嘴角翘得更高了。 他就喜欢看她这种表情。 有种在她不熟悉的领域欺负她的舒爽感。 看破一切的张麒麟:“……” 眼看凌越上手摸岩画,似乎也想学一学黑眼镜的“技巧”。 张麒麟出声道:“岩壁干裂和腐蚀程度,这条地下河是明朝年间干涸下沉的。不过岩画被刻上的时间不长,大概在二十年前。” 明白过来的凌越回头瞪了黑眼镜一眼,忽然有种回到几分钟前,用手电筒怼着他眼睛照的想法。 被戳破了,黑眼镜也不在意,龇牙笑得灿烂。 大概他上辈子是陀螺吧,要不然怎么这么欠抽! 凌越不再去关注黑眼镜,而是仔细查看岩画,试图辨认、理解:“既然是二十年前有人在这里刻下的这些,那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二十年前,为什么会有人跑到这里来,还刻下了这些抽象扭曲的东西? 张麒麟从兜里掏出之前他从锦麟蚺嘴巴里上颚位置取出的东西:“是观山太保的特殊符号。” 被张麒麟颀长手指捏着的,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 长度大概在二十厘米上下,整体呈倒三角的形状。 看到它的时候,凌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棺材钉。 不过棺材钉是四个平面,这东西只有三个平面,每一面上还雕刻着类似符咒的痕迹。 和岩壁上的痕迹一对比,确实有相似之处。 黑眼镜伸手接过铁钉:“好家伙,观山太保居然还有后人!观山太保名称里的观山水走势的观,原本是棺材的棺,直到刘伯温受明太祖所托,开始修筑皇陵,引荐了观山太保的传人封王礼。至此,这一派有了官盗的派头,持金牌行走。” 黑眼镜啧啧称奇:“据说观山太保擅长观山指迷术和生克制化之术,这种三棱棺材钉我以前也见过,上面刻着符文。说是将此物从口腔上颚反打进人或动物的头颅,就能操控人或动物。” 说完,黑眼镜去看凌越。 却发现凌越居然以询问的眼神看哑巴。 得到了哑巴的点头,才仿佛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黑眼镜不乐意了:“小阿越,你以为瞎子在骗你啊?” 凌越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就回了个“呵呵”,让他自行领悟。 黑眼镜:“……” 张麒麟也没理他,把这些岩画都看了一遍。 整理了一番思绪,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沉静:“二十年前,有一名观山太保的后人来到附近草原,寻找一样东西。因缘巧合,被困在这里。” 张麒麟用发丘指摩挲着几处被磨去的痕迹:“对方用特殊符号记录了自己在这条地底山道里前后探索了半个多月的情况,每次进入地洞探索,都会遇到忽然出现的岩壁。” 看来就是之前他们遇到的那种情况。 只不过这位观山太保没有张麒麟的血,那东西始终跟着此人,每次都会将此人寻找的出口堵死。 当时对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于是用观山太保才能看懂的符号,记录下自己的遭遇,诉说自己的不甘。 结果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出去的路。这人就又返回这里,把自己刻下的内容磨去了一些。 能让对方冒险返回磨去的,必然涉及到此人认为自己活着时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凌越还在想被磨去的内容会是什么,就听黑眼镜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刚才咱们遇到的那种奇怪的岩壁,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一个?要不然何必只堵死一边通道?直接趁人钻进地洞的时候把人两头都堵死,岂不是更省事?” 凌越几乎已经能想象到那种前后都没有出路,只能被迫蜷缩着身体困死在狭长地洞里的画面了。 这种想象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再看满地密密麻麻大小不同的地洞,有种抗拒再钻进去的身体本能。 凌越转移注意力:“所以,这个人也曾去过百眼窟?” 甚至还用生克制化之术,操控了锦麟蚺,导致锦麟蚺进入了某些它过往未曾去过的地方,鳞片下开始长出白色羽毛。 凌越只是对盗墓和地底的这些事不熟悉,但也不至于傻到想不通这个观山太保后人是先被困,还是先将三棱棺材钉打进锦麟蚺脑袋里。 即便是她自己,在被困半个多月后好不容易逃出去,遇到锦麟蚺后可以杀了它,却不一定能在不伤它的前提下将棺材钉从它口腔上颚反打进头颅里。 张麒麟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回应黑眼镜的推测,还是回应凌越的猜测。 亦或者干脆都有。 三人接下来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发生了塌方事故,前路已经堵死。 不过他们还是有了其他发现。 塌方堵死隧道的石头里,混杂着一些特殊打磨过的石头,石头上雕刻着麒麟图腾。 张麒麟抚摸着已经被岁月打磨得印记很浅的图腾,沉默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黑眼镜说:“看来咱们没找错方向。” 凌越在附近转了转,没有其他发现,回来后问张麒麟:“我们现在要原路返回吗?” 张麒麟“嗯”了一声。 这里确实没有继续探索的必要了。 就在三人准备找到刚才出来的那个地洞回去时,却发现刚才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 张麒麟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但很快,三人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又是刚才那个堵了他们出口的东西在作祟! 黑眼镜“嘶”了一声:“看来这东西是盯上咱们了,哑巴,你的血能把这一片地面都涂上吗?怕不是还要拧一拧,挤干了才够。” 张麒麟看了他一眼。 黑眼镜嘿嘿一笑:“哑巴,你有本事就把你刚骂我的话都说出来,让小阿越看清你肮脏的嘴脸。” 凌越都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再说了,张麒麟的脸比你的干净多了。” 黑眼镜不依不饶,把脸凑到凌越面前:“瞎子脸不干净?怎么可能,肯定是你没看清,不信你再看看,瞎子的脸可比兜干净多了。” 凌越一巴掌拍开他怼过来的脑袋,竖起食指中指予以点穴警告:“再闹就把你定在这里。” 黑眼镜秒怂。 在他闹腾的时候,张麒麟已经找到了线索,选中了一个地洞,回头对两人说了一声:“走。” 这次的地洞有些特别,初始不算大,但越往里面,空间越大。 最后遇到平坦路段的时候,三人甚至可以直接站起来走。 但空间大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出现了。 在遇到一段垂直向下,打着手电筒也看不见底的隧道路段后,三人被迫停了下来。 黑眼镜让两人把手电筒关了,自己整个人都倒挂着下去看了看,爬上来后,摇摇头:“看不到底,恐怕很深。” 原本他们就是想下湖泊泉眼看看,身上根本没带绳子。 凌越说:“我可以下去三十米的高度,我先下去看看吧。” 不行的话,恐怕只能回去,再另寻出路。 不过…… 凌越问张麒麟:“你刚才选这个地洞,是有什么原因吗?” 张麒麟:“洞口磨损度,太新鲜了。” 洞口磨损度太新鲜了,说明在最近有东西进出过。 已知现在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大活人,只有那个奇怪的盯上了他们的东西。 那就是说,在它故意堵住他们进来时那个地洞之前,它就是在这个地洞里进出的? 黑眼镜感慨:“哑巴,你这是想趁人不备,抄人老家啊!” 凌越忍俊不禁。 这说法,确实挺贴切的,不过张麒麟的思维逻辑也很让人讶异。 大概这就是:既然你要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知道怪东西的老巢很可能就在这下面,凌越要下去一探究竟的决定更坚定了。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雪丝的长度不够,那就用墨竹插进岩壁里当借力的中转站。 一个三十米不够,就两个,三个,四个…… 她还不信,这里真就是无底洞了! 第187章 瞎子的人品【礼物加更】 山洞确实很深。 凌越用墨竹作为借力点,一共下去了三个三十米,才终于看到了一处平台。 平台很奇怪,是直接从崖壁上“长”出来的。 之所以凌越要说它是“长”出来的,只因这个平台无论是颜色还是岩石质地,都和岩壁一模一样。 仿佛就是向下的山洞延伸到这里,岩壁往外头挺了一下肚子,就这么凸出来了一块。 为了以防万一,凌越还冒险用内力击碎了边沿的一点石头。 确定这个平台不是那种能变成岩石的怪东西伪装出来的,凌越这才放了心,落在平台上打着手电筒观察四周。 依旧是越往下,山洞隧道的空间就越大,整体呈水滴状。 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全部都是一路往下延伸的那种岩壁。 直到凌越单膝跪地,蹲在平台边沿向下打着光。 光照下反射的粼粼波光让凌越明白,下面居然是一条地下暗河! 思索片刻,凌越没有直接下去查看,而是把墨竹缠绕在雪丝上,然后将之坠下去。 雪丝放了一半左右,墨竹就落到了底部。 雪丝传回来水流动所带来的轻微冲击力。 可见这条地下暗河的水在流动,但流速不快。 这时,上面传来喊声:“小阿越!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 因为向下的通道呈喇叭状,这道声音也得到了扩大,落到下面,甚至还出现了回音。 别说凌越了,就算是九旬耳背老人站在这里都能听到。 知道是自己下来的时间太长了,上面的两人担心。 凌越起身,圈起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抬头朝上面打了声呼哨。 山洞上面,黑眼镜听到尖锐的呼哨声,笑道:“还真吱声了。” 张麒麟比划了一下洞壁尺寸,似乎在思考徒手爬下去的可行性。 黑眼镜见状,赶紧拦着:“哑巴,你可别给我玩命,瞎子的命再不值钱,那也是命啊!” 张麒麟垂眸抬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 看自己的发丘指。 黑眼镜抬手做出要摘墨镜的姿势:“哑巴,你敢学小阿越点我,我就要摘了眼镜为祸一方了啊我告诉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凌越已经上来了。 比起下去时的谨小慎微,上个几十米的悬崖峭壁,对凌越来说就简单多了。 更别说还是这种周围都有岩壁的垂直洞口。 对别人来说,抻开手脚触摸不到的岩壁,全是可以借力的点。 连雪丝都不用,凌越就施展轻功蹿了上来。 看见两人都跟摆造型一样,凌越讶异:“你们是在玩什么很新奇的游戏吗?” 一个竖剑指一个摸眼镜的。 不等两人说什么,凌越就简单把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有活水,那就有路,而且那藏起来的怪东西一直没出现。 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动静,还是别有用心? 只有下去走一趟才能知道。 雪丝锋利无匹,凌越都只有戴了特制冰蚕手套才能抓握,黑眼镜和张麒麟自然不能徒手滑下去。 看起来只能由凌越一个个带着下去了。 不过黑眼镜表示有话要说:“小阿越这个线,能承重多少?” 虽然那玩意儿一直没出现,但并不代表它不在附近关注着他们。 只有张麒麟的血对它有克制作用,谁知道等他们分散以后,它会不会就出现? 这确实是个很容易忽视的问题。 凌越也没有因为刚才自己独自探路,顺利往返,就认为黑眼镜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想了想黑眼镜和张麒麟的重量,点头道:“雪丝可坠千斤。” 但下去的途中,尽量不要有大动作。 不是怕雪丝承受不住而绷断,是担心雪丝箭矢借力的石壁承不住。 后面半句,凌越没说。 因为黑眼镜的提醒,她直接把没出现的东西当作能听懂人言的存在,以防它听到后存心在这上面使坏。 她相信黑眼镜和张麒麟不用她提醒,就能想到这一点。 三人敲定下去的办法后,为防迟则生变,也不多作停留。 在得知雪丝之锋利,连垫上厚厚的布料也不行后,黑眼镜和张麒麟神色各异地把自己一左一右地挂在了凌越身上。 黑眼镜把着凌越的肩膀喜滋滋:“没想到瞎子我有生之年,也能做一回依人小鸟。” 说完,还歪着脑袋去蹭凌越。 凌越一手控雪丝,一手握着提前从后腰抽出来的墨竹。 被他微微打着卷儿的头发扎得脸颊脖颈不舒服,手上腾不出空来,只能侧头,用下巴磕了下他头顶,提醒他老实点。 张麒麟表情还是那么平静无波,只除了抱着凌越腰肢的手臂肌肉绷得紧了些。 说实话,三个人抱成团,靠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雪丝缓缓坠下去。 这场景谁看来都要忍不住冒冷汗,还有点滑稽搞笑。 不过三位当事人对此毫无所觉,张麒麟和黑眼镜都在警惕周围,凌越则控制速度和高度。 等高度到达第一个三十米时,三人各自施展手段。 黑眼镜抽出匕首,把自己挂在岩壁上。 凌越自是将墨竹插在岩壁中。 张麒麟就更厉害了,人家直接靠两根手指就捅破了岩壁,把自己安安稳稳地挂在半空中。 等凌越把雪丝收回来,再找着力点将箭矢打进去,抽回墨竹,黑眼镜和张麒麟自动挂回她身上。 如此再三,三人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凌越发现的那个平台。 脚重新踩到石头上,黑眼镜还有点意犹未尽,挨着凌越套近乎:“小阿越,你这宝贝镯子能不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啊?瞎子用人品保证,就看看,什么都不做!” 凌越白他一眼,实话实说:“你认为你的人品很值得信任吗?” 黑眼镜露出一个“居然被你看穿了”的特别做作的羞涩腼腆表情,差点刺痛了凌越的眼睛。 看他还不死心的样子,凌越道:“我的手镯是根据自身运转内力的特点专门设计的,到了别人手里,根本无法触动里面的机关。” 这也是当初在孤陵中,凌越晕倒后,张鈤山把箭矢从石头里硬生生抠出来后,依旧无法让雪丝回弹的原因。 不管是她的缠丝金镯还是可以变换长短的墨竹,都只有凌越能用。 这是当年王爷特意请隐退已久的武器机关大家特制的。 当时为了摸清凌越的内功运转特征,以及长期练武时不经意养成的个人习惯。 那位脾气古怪的机关大家愣是伪装成他们训练营里的打杂师傅,每天就围着凌越他们这个营阵的人扫地洒水擦兵器的,不少人都说这老头儿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 因为感受到被对方盯着,才被带回皇家训练营不久,还没脱离死士思维的凌越差点悄悄把人弄死。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十日就可无症暴毙的毒,凌越已经坚持每晚凌晨三点,准时准点给人下了九天。 只剩最后一天的时候,对方突然就离开了。 只能说有些时候,工作效率确实能救自己一命。 事后,凌越第一次离开王府,就是去这位机关大家隐居的地方走了一趟。 送了一壶王爷私藏,凌越告密,郡主实施收缴后强行“自愿”拿出来当谢礼的陈年佳酿。 酒里放了解药。 倒是把老头感动得眼泪汪汪,直说贤王果然礼贤下士,心怀仁爱。 也是自此,身体本就不适合喝酒的王爷开始改喝茶了。 第188章 张麒麟的迷茫 得知手镯只有在凌越手上才能用,黑眼镜有点失望。 他也不是想要,就是想拿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人给自己也仿一个。 这种悬丝暗器,可比九爪钩之类的炫酷多了! 在经过盗墓专家张教授的专业勘察后,确定这个平台虽然看起来很有问题,但确实没有问题。 三人一致决定,继续往下走。 这条地下河并不深,三个人里个头最矮的凌越下去,水面也只到腰部。 “这条河里的鹅卵石怎么全是白的?”黑眼镜用脚踢了踢水底的鹅卵石,弯腰捡起来一块。 因为下水的时候三人都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又没有专业的潜水脚蹼,穿上鞋反而累赘。 三人都直接打的光脚。 因此一入水,就感觉脚下的触感。 凌越也捞了一枚,只见鹅卵石呈扁平的椭圆形,表面光滑得如打磨过的玉面。 确实很特别。 几乎是习惯性的,凌越收紧手指,带着内力轻轻一握,白色鹅卵石碎裂,却从中流出了一汪清水。 凌越愣了一下,非常确定刚才自己手上是没有这么多水的。 她丢开碎石,又捡了一块,轻轻一捏,确定里面有水。 “石头里为什么会生出水来?”凌越把手伸到张麒麟面前,让他看。 黑眼镜噌地一下就凑了过来,“石头里有水?难道是水胆?” 张麒麟被他挤了一下,有些无语。 他发现瞎子是越来越讨人嫌了。 “生气凝结的水胆,这里和百眼窟一样。”张麒麟说完,就站在那里,神色凝重地陷入思考中。 就在凌越以为他还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时。 就听张麒麟回过神来,说了一个字:“走。” 凌越:“……” 所以他刚才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转头看看知道是水胆,就满河乱窜摸宝贝的黑眼镜。 凌越不确定,这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南瞎北哑的行事作风吗? 接下来的路,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们就顺着地下河往下游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发现了一道地底裂缝。 水全都往裂缝下的溶洞流去,三人沿着地缝一路往上爬,十几米的高度很轻松就回到了地面。 张麒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辰,辨别了方向,继续在前面带路。 凌越问张麒麟:“你之前说这里和百眼窟一样,是指这里也是龟眠之地吗?” 之前听黑眼镜解释,她还以为龟眠之地很稀少。 现在怎么看起来到处都是? 张麒麟摇头道:“一样,也不一样。” 走在后面的黑眼镜双手交错垫在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迈着长腿看着星空。 听张麒麟说完又不说了,不由笑了一声,声音也透着一股慵懒劲儿:“小阿越,瞎子话多了你嫌烦,哑巴说话不说完,你就不想揍他一顿?” 怂恿挑拨的险恶用心就这么摆了出来。 张麒麟回头给了他一个带刀的眼神,黑眼镜嬉笑着不为所动。 凌越故作考虑:“揍一顿有什么用,不然我点他笑穴?好像都没看见张麒麟笑过。” 黑眼镜的眼睛虽然被挡着,但听闻此言,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眼睛一亮”的情绪。 也不在后面晃悠了,小跑两步,特意绕过张麒麟,跑到凌越的另一边。 抬手就揽住凌越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说:“小阿越,你这想法好啊!瞎子我也没见过哑巴哈哈大笑的样子,快快快,让哑巴给咱们表演一个大笑不止!” 话音刚落,黑眼镜就撒手一个侧后仰,躲过张麒麟从身后踢来的一脚。 黑眼镜头也不回地撒腿就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大笑着喊:“小阿越,快点他!瞎子帮你吸引火力!” 张麒麟自然是一个冲刺,然后凌空跃起就是一个飞踢。 黑眼镜“哎呀——”一声,揉身向前打了个滚,险之又险地躲过。 一个爬起来后继续跑,一个毫不犹豫地继续追。 早有预料的凌越在张麒麟一脚踢来的时候眼睫毛都没扑闪一下,这会儿看着两人一个追一个跑,时不时交手打上几招,心情不错地笑着看戏。 老塔拉他们在湖边等了又等,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开始着急了。 门德自告奋勇,下去湖底找了一圈,上来后说下面没人。 三人一商量,觉得应该是他们找到了其他的路。 于是就只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剩下的一个人先回去休息,两个小时后再来交接。 草原上的夜晚,即便是再厉害的牧民,也是不敢独自一人在外逗留的。 总要保持至少两个人留在湖边才更安全。 门德年纪小,精力旺盛,别说让他多守两个小时,就算让他守通宵他都愿意。 如此这般,一直从晚上十点多,守到了凌晨三点多,刚被赶回去休息的门德忽然又骑着马来告诉老塔拉二人:“黑哥他们从草原的另一边回来了!” 门德的母亲苏雅特意给三人准备了热奶茶,还有泡脚的热水。 依旧是黑眼镜作为外交官,去和老塔拉打听大约二十年前,有没有人来这里找什么东西。 而凌越和张麒麟则在另一边蒙古包里泡脚喝茶。 也是这时候,张麒麟才重提龟眠之地的事:“湖泊下的地下河,并非天然形成的龟眠之地,是人为的。” 而且这个“人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家的祖先干的。 顿了顿,张麒麟继续说:“三气锁龙,除了百眼窟,应该还有一处。三个生气之眼锁住外泄龙气的同时,分散龙气化作三处生气旺盛的龟眠之地。” 凌越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三气锁龙的中心处,是张家最早的墓葬群?” 之前张麒麟就说过,他们张家的墓葬群一直是以敲骨吸髓为目的,敲的是龙脉的骨,吸的自然也是龙脉的髓。 一看就知道张家人几千年来,一直在有意削弱龙脉。 张麒麟看着她点点头。 “我上次在巴乃古楼房梁上,找到了一句月氏文明一系的一句话:神是杀不死的罪恶。可是据我所知,月氏文明在居延古城留下的痕迹里表明,他们在这句话之后的至少几百年里,崇拜并信仰的是掌控时间和空间的蛇神。”凌越皱眉。 陷入另一种怀疑:“所以装饰在房梁上的这句话,究竟是古月氏本身存在的,还是你们张家复刻过来后用他们的语言写下的代表自身观点的言论?” 张麒麟缓缓眨了下眼睛,眼底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凌越却还在说:“数百年前,你们张家曾对一个研究长生的家族进行过大清洗,直接断了他们的家族历史传承。” “再加上古楼里我在棺椁里看见的张家人生平介绍中,可以明显看出张家一直以来都在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左右着历史的发展。” “家族墓葬群是削弱龙脉,家族几千年来始终会涉足历史进程,对研究长生的群体进行长期监控和适时的清理,张家人还常年活跃在地下古墓中……” 他们还早有预谋的在无邪计划即将收尾的时候,暗中布置。 想要推动梁弯成为下一任汪家首领,以此将残留的汪家人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想到梁弯从小就以普通人的身份成长,无论是性格还是观念,都是更偏向“善良、平淡、自保”。 凌越甚至怀疑梁弯的“无意间流落在外”,也与张家人有关。 凌越看着张麒麟,有探究,也有疑惑:“你们在消灭长生有关的一切,所以你们守护的秘密,与长生,甚至神明有关?” 听完她这番话的张麒麟:“……?” 脸上少有的呈现出一种很迷茫的神色。 他尽量整理了一下凌越一下子透露出的这么多的信息,然后艰难道:“你知道的,好像比我还多?” 凌越歪头,也回了他一个“?”的表情:“你不是已经想起一切,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吗?” 如果不是已经找回了记忆,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是什么。 在巴乃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有那种“和世间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 凌越宁愿怀疑对方演技太好,现在是故意在装傻充愣,也不想怀疑那种眼神是假的。 第189章 三个人的爱情 就在凌越和张麒麟面面相问的时候,黑眼镜的声音冒了出来:“你们俩别怀疑了,哑巴虽然很多事都不愿意说,但他现在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小阿越你知道的多!” 凌越斜他一眼:“终于舍得进来了?” 偷听被发现的黑眼镜也不意外,把揣着的洗脚盆往地上一放,拎起手里顺便带回来的热水壶殷勤地给凌越的盆里加了些热水:“那可不!再不进来,瞎子的洗脚水就要成冷水了。” 张麒麟把脚提起来,踩在盆子边沿,看了黑眼镜一眼。 黑眼镜“啧啧”两声,也给他加了热水,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坐到凳子上泡上了脚,黑眼镜才说:“小阿越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你说的居延古城留下的痕迹,是指古潼京吧?那是七十多年前九门之首张岐山带人去过的地方,哑巴真没去过。” 听他的意思,是他去过? 凌越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黑眼镜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事,嘴角的笑都淡了几分,答非所问地感慨:“陷入长生这个旋涡的人,还有几个能称之为人的?” 凌越看着他,忽然问:“你会在什么情况下,表现出对张歧山的尊敬推崇?” 黑眼镜惊讶地挑高一边的眉梢,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吗? 然而凌越的表情告诉他,她没开玩笑。 黑眼镜只能认真想了想,说:“大概,是要骗人填坑的时候?” 毕竟对张歧山,黑眼镜的观感挺复杂的。 如果说最开始,坚持初心的张歧山值得敬佩,也能看懂对方陷入权利旋涡后尽量周旋的无奈。 这一切,在最后对方彻底成为长生欲望的奴隶、傀儡时,他们就注定不再是一路人。 当年张歧山把张麒麟交出去,真的只是为了推卸责任,保全剩余九门人吗? 上面要的只是长生的秘密。 比起有天授、失魂症这样人力无法逆转的致命缺陷的长生体张麒麟,他这个看起来更正常的,缺陷更容易接受的长生体,难道不是更符合上面的要求吗? 不过是也存了几分私心罢了。 到现在,黑眼镜都能回忆起当年乍然听说带领九门在四姑娘山行动的张麒麟疑似冒充的假麒麟时,那种惊异之后油然而生的厌恶感…… 再后来,全国上下翻天覆地找寻真正的张麒麟,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黑眼镜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晦涩,这样的他,让凌越想到了十年后见到的他。 或许,正是因为看过的人心黑暗太多了,又不像张麒麟那样时不时失忆,黑眼镜反而有种对整个世界冷眼旁观的冷漠。 凌越突兀地生出一个念头:当解雨辰无邪他们也被时间带走,他还会再结交几个如解雨辰无邪他们那样的朋友,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关联吗? 有时候,思想的明悟,就是在一瞬间。 凌越忽然明白为什么在看见黑眼镜的第一眼,就对他充满了抵触和不喜。 并不是单纯因为他有蒙古鞑子的长相。 而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在抗拒着他。 看到十年后的他,就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 ——那个找不到归路,就此如无根浮萍流浪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她。 人活在世上,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个理由可以是一件事,一份责任,一个不一定多么美好的宿命。 譬如张麒麟。 也可以是人,是地方,是必须回去的归宿。 譬如她。 那黑眼镜的理由,是什么? 三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直到泡完脚,收拾好一切,又默默地躺进了被窝里。 ———— 虽然晚上睡得很晚,或者说几乎没有休息。 在第二天早上,一行人还是很快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门德还有点困,但精神头很好,马鞍上左边挂着藏刀,右边挂着干粮水囊,身上还背着猎枪。 凌越单手按在马鞍上翻身坐了上去。 大概是对她的气息很陌生,黑色大马有些不安地走了两步,被凌越扯着缰绳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脖子,大黑马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凌越才真正地将混身重量压在它身上。 黑眼镜在一边仰着头看她,仿佛睡觉前的情绪从未出现过,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儿:“哟,小阿越会骑马啊?瞎子还说带带你呢,只要给点辛苦费就成。” 凌越白了他一眼,轻轻抖了下缰绳,控着大黑马往外走。 黑眼镜扭头想去跟张麒麟吐槽凌越又翻他白眼,结果一回头,张麒麟也已经翻身上马,默不吭声就骑着马颠颠儿地追了上去。 门德有些疑惑:“黑哥,你还不走吗?” 黑眼镜抬了抬墨镜,撑着马鞍一跃而上,姿势帅气潇洒极了:“走,马上走!再不追上去,他们俩就要私奔跑路了!” 门德黝黑的脸上顿时震惊。 什么? 原来他们三个人是那种关系吗?! 怪不得…… 门德震惊过后,很快又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很值得震惊。 牛儿吃草,都知道捡鲜嫩可口的吃。 阿爸给他阿妈摘花,也知道捡漂亮好看的摘。 人喜欢漂亮优秀的异性,有什么不对的吗? 门德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又暗自嘀咕黑哥和那个闷得很的大哥,看起来好像都挺好的。 那美得跟仙女一样的凌越姐更喜欢谁呢? 看起来似乎更喜欢闷大哥?那黑哥怎么办? 门德这个旁观的少年已经开始为他们三个人的爱情而苦恼纠结起来了。 提前离开的凌越和张麒麟还不知道黑眼镜在少年门德面前如何败坏他们的名声,就连黑眼镜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发展。 四人就这样骑着马奔向百眼窟的方向。 因为四个人骑术都不错,一路快马加鞭,中途寻了个水源,让马儿休息了一下。 早上七点出发,到下午五点多,四人终于来到了百眼窟附近。 接下来的路,门德不能继续跟着了。 克伦左旗草原上没什么狼群,靠近百眼窟这边的草原,更是因为匮乏的水草资源,连吸引狼群徘徊的兔子黄鼠这类小型动物都养不活。 因此门德独自留在这里过夜,只需要防备毒蛇。 出门的时候,他的家人已经给他带足了驱赶毒蛇毒虫的药粉,还有本地人驱蚊的特制药糊糊。 可谓是准备充分。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黑眼镜还是叮嘱少年:“遇到危险你就直接走,不用顾虑我们。” 他们进百眼窟是不会带马走的。 门德有四匹马,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倒霉催的真遇到不知怎么跑这儿来的狼群,他也可以牺牲三匹马,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门德认真地点点头:“黑哥,你不用担心,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阿爸去外面打猎了,在外露宿也不是第一次。” 黑眼镜笑着拍了拍门德肩膀,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凌越他们那边走。 第190章 哑巴打瞎子【礼物加更】 三人脚程很快,根据老塔拉说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三十几年前那几个知青和老羊皮误入的百眼窟。 百眼窟所处的位置是草原与荒漠交界处的一片丘陵地带,他们来时的方向东面的茫茫草海,西边却是一望无际的蒙古大漠。 只中间这一片,被丘陵般起伏的山地隔断,形成了典型的荒漠化草原植被地带。 张麒麟寻了个高一些的沙丘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山坳里野草丛生,古树交错,好似一个黑绿色的巨大陷阱。 黑眼镜看了看,说:“外面的草都开始变黄了,这山坳里却绿得发黑。” 正所谓反常必有妖,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地下有东西。 “好重的水雾。”凌越皱眉,看着远处草木密集的深处,雾浓得几乎化不开了。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也才七点不到。 即便是太阳落山,地表温度开始下降。 这个时间段,也不应该有雾。 黑眼镜也说:“还想着直接找那栋楼,现在看来,不走到里面,根本看不到。” 张麒麟观望片刻,抬手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嘿?哑巴,”黑眼镜稀罕:“你什么时候学会摸金那一套了?” 张麒麟跳下沙丘,稍微站了站脚,等凌越和黑眼镜跟下来了,才继续往前走。 凌越见黑眼镜像是真的不知道张家和摸金校尉的关系,不由疑惑:“你不是去过张家古楼,还把黑金古刀带出来了吗?” 走在前面的张麒麟忽然站住了脚。 黑眼镜脸上的笑也顿时一僵。 凌越看到两人这副表情,瞬间明白了过来。 抢在张麒麟动手之前,凌越默默拉开了自己和他们的距离。 事实证明,张麒麟认真起来,黑眼镜想跑都跑不掉。 十分钟后。 黑眼镜换了一副墨镜,摸着嘴角的淤青,疼得嘶嘶地倒抽凉气。 但他依旧身残志坚地又蹭到了凌越身边,好奇地问她:“小阿越,你怎么知道瞎子去过张家古楼?” 连黑金古刀是他带出来的,她都知道。 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张麒麟也竖着耳朵听。 凌越心说我不仅知道黑金古刀是你从张家古楼上一任张麒麟棺材里盗出来的,还知道那把刀在你又一次去蛇沼的时候带出来准备归还给张麒麟。 不过那都是至少十年以后的事了。 黎蔟确实是个实心眼的纯情少年,因为知道她对他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到的内容感兴趣,在脱离汪家后,黎蔟特意把他那段时间在汪家读取到的所有藏在黑毛蛇费洛蒙里的记忆都告诉了她。 其中就有一段,黎蔟听得云里雾里的。 原话是: 黑眼镜:“这把刀我也带着吧。” 未知人:“你和这把刀还算是有缘分,你从土里带出来,到了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手里,最终还是被你拿到了。” 黑眼镜:“我会还给他,客户服务很重要。” 黎蔟的记忆力很好,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凌越。 事后从无邪那里听说了他三叔用黑毛蛇费洛蒙给他传达最后消息,那条黑毛蛇是黑眼镜带回来的,凌越便知道了“未知人”应该是无邪的三叔。 按照无邪和张麒麟之间深厚的感情,凌越只当他们都是对此心知肚明的。 无意中引发了一场血案,凌越反省了一秒钟。 发现自己确实挤不出二两愧疚,甚至还觉得真好看。 面对黑眼镜的询问,凌越总不能再卖无邪。 所以她选择往张麒麟身边靠拢:“你是最近又想起一些事吗?” 不然黑眼镜为什么会对他会摸金校尉那一套感到好奇? 张麒麟侧眸看了看她,“嗯”了一声。 停顿了一下,在凌越以为他的回答已经结束时,又说到:“昨夜想起的,与曾经的训练有关。” 在听了凌越说的那些话后,张麒麟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然后在短暂的睡眠中做了个梦。 梦见了他小时候在张家接受训练的某些记忆片段。 同时,凌越的猜测,也让他对某些记忆和线索,有了更多的想法。 比如张家改变历史这件事,显然是在有意隐瞒终极有关的线索。 既然有西藏喜马拉雅深处的假青铜门作为陷阱,为什么不能有其他更多陷阱? 他失忆后从各个古墓中找到的线索,究竟是他需要的,还是张家一直以来刻意篡改后留下的假线索? 虽然他的记忆本身就是触发式碎片记忆,但这些记忆,最终指向只有长白山的青铜门。 张家传承了几千年的宿命,真的只有守门这一件事吗? 青铜门里的终极,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为何会有一股冥冥中的意志催促他,让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在他踏进青铜门,再到走出来之前,他在里面究竟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一旦踏出青铜门,他就会被抹消有关终极的记忆? 这种感觉,不知为何,忽然让张麒麟想到了自己在蛇沼西王母宫的遭遇。 据吴邪说,他在进去时十分急迫。 这说明当时他掌握了某些线索,认定自己要找的答案就在那块巨大的陨玉中。 出来后却又失去了所有记忆,并且神色恍惚,只会不断重复“没时间了”这句话。 张麒麟之前并没有在意过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在医院里时,除了他在陨玉中不知与什么存在搏斗过,并身受重伤逃了出来。 医生对他大脑异常给出的诊断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恐惧。 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他又究竟知道了什么,会造成惊吓过度? 想到这里,张麒麟微微压了下嘴角。 ——上次十年后的自己被凌越一张脸吓晕的事不能算。 张麒麟有种直觉,西王母宫的陨玉里藏着的秘密,必然能颠覆他目前所有的认知。 他现在有些犹豫,一边是想要再探西王母宫,一边是所剩不多的时间。 而且,如果他进去后没能及时出来,或是出来后依旧失忆,恐怕对他即将去做的事不利。 犹豫不决这种情绪,是张麒麟很少体会到的。 他忍不住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凌越。 她确实是个很可靠的同伴。 如果她是值得信任的人,或许他可以有更多选择。 第191章 凌越失踪 据老塔拉说,这片树林里有很多黑斑蚰蜒。 蚰蜒本身具有一定的毒性,但相对较弱,对人是无法构成威胁的。 沾上了顶多就是局部皮肤红肿、刺痛瘙痒。 可任何东西活的年头久了,都不会是善茬。 蚰蜒形似大蜈蚣,全身暗黄泛绿,活的年头久了,浑身就会长出黑斑。 这就是老塔拉所说的黑斑蚰蜒,是很多牧民畏惧百眼窟,将这里视为禁地的原因之一。 不过凌越他们三人对蚰蜒这种东西,都可谓熟悉至极。 长白山青铜门外的地底裂缝里,那群蚰蜒祖祖孙孙不知都在那里存在了几百上千年了,外壳黑得发亮的被古人当成龙崇拜的巨型蚰蜒都见过,张麒麟甚至还打过。 所以对黑斑蚰蜒,三人并无畏惧,只是进了树林,对草丛中的动静多了几分警惕。 “这里至少都有二十来年没来过人了,路是真难走。”黑眼镜抱怨的声音刚说完,一只一米多长的黑斑蚰蜒就从他身侧的草丛里蹿了出来,跃至半空,口边有小孔内通毒腺的腮脚钩爪直扑黑眼镜垂在身侧的手! 黑眼镜“嘿!”了一声,收脚侧身一闪,同时手中匕首精准地从黑斑蚰蜒脑袋和脖子衔接处的甲壳缝隙划过。 黑斑蚰蜒顿时身首分离,掉在地上的时候,它那十来对长度惊人的对足还在抖动,腭足也做咬动状。 显然黑眼镜动作太快,黑斑蚰蜒的肌肉神经还处于活跃状态。 黑眼镜踢了一脚黑斑蚰蜒的脑袋,“这是把瞎子当软柿子捏了?” 他看了看张麒麟,又看了看凌越,悻悻然将匕首挽了个花,甩干净上面的绿色的血渍。 好吧,三个人里他好像确实是最弱的。 张麒麟看了一眼那条黑斑蚰蜒,确定上面没有发生什么异变,心里有了计较。 昨晚回去后,黑眼镜从老塔拉那里打听到,二十年前,确实有人来过他们这边。 不过人家是考古学教授,带了几个学生,说是要来考察百眼窟奇特的地势地貌,和什么鲜卑族的特殊群葬。 反正老塔拉搞不懂。 等到对方出来的时候,带的学生都死了。 教授本人也是被路过的牧民救回来的。 之后对方还从那位牧民手里收走了一枚无眼龙符。 虽然知道其中必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观山太保传承中的“巫术”,依旧让人忍不住多想。 进来前张麒麟其实心里就有些担心。 瞎子因为不放心他,才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行程,跟来了内蒙。 凌越也是他带来的,他总是要把他们再带出去才行。 深入树林后,光线就迅速黯淡下来。 再加上太阳落山,凌越他们都打亮了手电筒,继续穿行在树林里。 黑眼镜时不时闹出点动静,不是啃压缩饼干,就是唱一首怪腔怪调的歌,再不然就是念叨他想吃青椒肉丝炒饭。 念得凌越都饿了。 张麒麟转头看了看摸糖吃的凌越,凌越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顺手递给他几颗。 黑眼镜给的,薄荷味奶糖。 不至于太甜,还能提神醒脑。 张麒麟愣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然后对两人说到:“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可以作为临时休息点。 这点运动量对于他们来说不至于累到,只是停留下来解决一些需求。 凌越也确实需要单独离开一下。 看见她离开,黑眼镜和张麒麟也没有多问,只是寻了个地方坐着。 张麒麟低头啃压缩饼干,啃三口,喝一口水,规律又机械。 黑眼镜看着都难受:“哑巴,你能不能吃得香一点?” 张麒麟默默抬头瞅了他一眼,低头继续那样啃。 黑眼镜揉了揉肚子,看着不远处的水潭说:“想吃烤鱼了,炖鱼汤也不错,哎你说,那蚰蜒烤一烤,能吃吗?” 总之一句话,就是馋肉了。 张麒麟没说话,就是吃压缩饼干的速度快了点。 ——赶紧填饱肚子,继续赶路,别让他有机会念叨了。 黑眼镜见状,故意说起白切鸡,跟做美食节目似的,从选材开始说起,烹煮的过程食物散发出的香味,呈现的色泽…… 张麒麟:“……” 有本事你说你喜欢吃的,别说我喜欢吃的。 在黑眼镜的故意捣乱下,张麒麟这一顿压缩饼干吃得很难受。 黑眼镜就龇着一口大白牙在那儿乐,损人不利己这种事,也就他会干。 张麒麟早就习惯了,收拾好东西,就坐在那里看着这一片狭小的天空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黑眼镜琢磨着不太对劲:“小阿越怎么还没回来?” 张麒麟回过神来,算了下时间,眉头一皱,站起了身,看向凌越离开的方向。 黑眼镜对着那个方向打了声呼哨,过了一会儿,并没有传来回应,脸上的嬉笑一下就收了:“糟了,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凌越连个信号都没来得及传递,就直接没声儿了? 张麒麟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黑眼镜也拎起自己和凌越的背包紧随其后。 两人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垮塌的洞穴。 凌越的脚印也是在这里消失的。 黑眼镜既惊奇又纳罕:“上个厕所都能踩出一个洞,小阿越难道跟瞎子一样?” 反正每次下墓,无意中踩中机关的几乎都是他。 后来有了吴家的小三爷,黑眼镜才算是心理平衡了不少。 张麒麟打着手电筒查看了一下地洞,招呼他:“不对劲,快下去。” 如果只是踩出了一个地洞,以凌越的身手,不至于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 更何况他们还在这里说了话,凌越的听力非比寻常,应该早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才对。 现在这样,恐怕是下面不简单,凌越遭遇了变故,不得不放弃原路返回,而选择了其他充满未知的路。 凌越也觉得自己很倒霉。 她就是解决完需求后,返回的时候路过某棵树时,脚下忽然踩空。 凌越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伸手想要在离得最近的树身上借力跳起来,然后一碰到树,原本只是盆大的地洞,居然直接垮塌了一大片! 手撑住那棵树的时候,掌心忽然一痛,一股麻痹感几乎是瞬间蔓延了她整条手臂。 树身上有东西! 一切变故都来得太过于突然,猝不及防之下,凌越摔进了洞穴。 洞穴内壁很光滑,直上直下,很明显属于人工修造。 右手麻痹感迅速蔓延的第一时间,凌越顾不得下坠的危险,果断封堵了右臂几处穴道。 而后抽出墨竹,狠狠往石壁一插。 这才阻止了继续往下滚落的势头! 抬头看了眼上面,也不知道转眼间滚下来多深,凌越已经看不到洞口。 又向下打量,凌越发现了跟着自己一起滚下来的手电筒还亮着。 就在下面不远处。 看来她距离洞底不远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停留的地方,尽快查看自己右臂的情况。 思索片刻,凌越左手用力往上一拉,整个人在石壁上翻了个身,以倒挂金钩的方式,将自己固定在半空。 手电筒能照亮的面积不算大,十几米的高度,靠轻功完全可以直接跳下去。 但凌越不能确定那里就是真的安全的。 双足勾在墨竹上,凌越小心地从腰包里掏出手套,用牙齿辅助着戴好后,弹出雪丝钉在石壁上,这才翻身把墨竹从石壁里抽出来。 就在她滑落到手电筒旁边,捡起手电筒准备查看周围情况,一阵嘈杂的唧唧吱吱声响起,伴随着蚰蜒游走时特有的窸窣声。 凌越迅速循声查看,就见无数的野鼠混杂着大大小小的蚰蜒,如潮水一般向她这个方向逃窜。 其中还夹杂着两三米长的黑斑蚰蜒! 能让这种在这片树林里几乎可以称王称霸的东西仓皇逃窜的,必然是更厉害的东西。 凌越收回雪丝和墨竹,以手电筒当武器,挥开几只慌不择路往她身上扑的野鼠,打着光向那个方向照了一下。 只一眼,她就忍不住微微睁圆了一双凤眼。 手电光晃动间,竟照出了几十只脸都腐烂了,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粽子! 这群粽子竟仿佛有了意识般,居然在集体捕食! 第192章 倒霉和幸运 除了一开始因为光线问题,差点真以为遇到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粽子大军。 很快凌越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到尸参了。 尸参是一种类似人参的植物,据说是从西域回回国传过来的,又叫“押不芦”。 传说尸参长得像人参,但要比人参大上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带有剧毒,以根须绞杀人畜为食。 缠住人畜后,尸参会把毒素注入尸体,使尸体头发、指甲继续生长,并且作为被它操控的傀儡扑捉人畜,不惧水火。 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尸参自然还有一个诱人的功效,那就是起死回生! 郡主对一些稀奇古怪的志怪杂记非常感兴趣,看到尸参的相关记载后,特意去太医院询问过。 太医院的人却说,尸参其实就是一种制作麻沸散的药材,毒性确实非常强。 人只要与之相闻,就会立刻中毒而死。 取用时需要非常小心,还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入药。 制成药后,使用时的分量也需谨慎掌控,否则会造成严重后果。也因此,尸参这味药材并没有被普及使用。 那位留着山羊胡的院使信誓旦旦说控尸什么的都是虚假传言,怎么到这个世界,它就真能控尸了! 这株不知活了多少年头的尸参它甚至还会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越在一群臭哄哄的野鼠蚰蜒中,属于比较香嫩可口,那尸参很快就把捕食的主要目标放在了她身上。 被根须操控着的粽子一窝蜂地往凌越这边扑来! 凌越掉下来的山洞正好就在蠕动着根须的尸参头顶,没办法原路返回,只能匆忙间在旁边石壁上抓出几条指痕,而后运气踩着一堆汹涌的野鼠蚰蜒直奔前方。 山洞下面的空间很大,看起来像是什么人修筑的地下防护工程,通道四通八达。 凌越对下面并不熟悉,发现自己被尸参盯上后也不敢立刻脱离野鼠蚰蜒群。 一来野鼠蚰蜒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这样的驱赶捕杀,必然不会是第一次。 它们全都往一个方向跑,代表那个方向有帮助它们摆脱尸参的捕杀。 同时,凌越跑得比它们快,在被尸参追捕前期,还能用它们给自己挡一挡。 如此踩着鼠山虫海一路飞掠直前方,每经过一处有岔路的地方,凌越都会在石壁上留下痕迹。 好在尸参到底属于植物类,会跑不代表跑得快,凌越很快就脱离了它触须可触及的范围。 此时凌越才选了一条偏僻的甬道,脱离了野鼠蚰蜒群。 跑出去一段距离,凌越停下来,关闭手电筒,竖着耳朵捕捉那边的动静。 等到确定尸参追着野鼠蚰蜒群离开了,凌越才松了口气。 这种全身都是毒的东西,饶是凌越,也不敢轻易触碰。 刚才她发现尸参的触须上有一些细小的倒刺,想来她踩踏的地洞曾经就是它捕食的时候到达过的地方。 树身上或许残留了它触须上的倒刺,恰好被她手掌撑住了,这才导致右手整条手臂眨眼间就完全麻痹了。 凌越喘了两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说运气差吧,确实差,这样的连环巧合都让她遇到了。 可要说运气好,也能这么说,毕竟尸参毒性很强。 扎到她掌心的小刺,应该是已经在树干上留了很久,经过风吹日晒,消散了大部分的毒性。 否则她麻痹的就不会仅仅是一条手臂,尸参毒素起效的速度太快了,点穴也无法控制所有血液停止流动。 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缺钱想赚一笔快钱,加入了王导他们的纪录片剧组。 结果走着走着,王导非要带着整个剧组跟着一群法外狂徒往境外沙漠无人区跑。 她准备一个人离开,结果又遇到了搞树葬的胡杨林。 离开了胡杨林,随便选个方向都能与自己要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但转念又想,似乎每一次的倒霉,都能带来一点意想不到的收获。 凌越心中一动,重新打开手电筒,开始在周围仔细查找起来。 找遍了周围,连甬道顶部都爬上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找到的凌越有些想笑。 果然,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 嚓—— 凌越跳回地面的瞬间,双脚还没落地,就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机关触动声。 她心头刚叫了一声“要糟!” 不等她反应,脚下石板就是一个翻转,眨眼间原地就失去了凌越的身影。 ———— 张麒麟和黑眼镜发现不对后,很快就顺着地洞滑了下去。 因为早有准备,即便洞壁很光滑,两人还是靠着四肢肌肉,硬是一路撑着洞壁慢慢往下滑。 滑到一半时,前面的张麒麟忽然停了下来。 停得太突然,黑眼镜的脚差点踩到张麒麟撑在洞壁两边的墙上。 他低头往下看了看,正要询问什么情况。 忽听一阵让人汗毛倒竖的蠕动摩擦声从洞口下方传了上来。 仿佛有一个什么庞然大物拖着沉重的步子,正缓缓经过他们这个地洞下面的洞口。 这个洞口原本应该是作为收集雨水和换气的通道,不算大,角度是直上直下的九十度。 黑眼镜在黑暗的环境中看得更清楚,此时他低头,视线越过下方的张麒麟,隐约看见了一个东西堵住了洞口的视野。 就如管中窥豹,可以窥见的视野太小了,经过的东西又太大了。 黑眼镜愣是没看出来这玩意儿是什么,只觉得这东西太大了。 ——慢吞吞经过的时候,愣是走了好几分钟才完全走出洞口的可视范围! 两人就这样撑着洞壁安静地等了十来分钟。 直到张麒麟开始继续向下,黑眼镜才压低了声音问:“难道小阿越就是遇到这玩意儿了?” 所以才没有从这个洞重新回到地面? 张麒麟没吭声,只是加快了速度。 很快,跳下地面后,张麒麟打着手电筒低头查看刚才那个庞然大物经过后留下的痕迹。 只是一闻,张麒麟就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挡住口鼻,闷声说道:“是尸参!” 尸参遍体带毒,更何况还是长成刚才那副模样的尸参。 也不知道凌越有没有接触到它的毒! 黑眼镜皱眉,转身看了看周围,忽然发现石壁上有四道抓痕。 他心头一惊,凑近了又仔细查看,确定是四道抓痕,还是属于人抓出来的颇为新鲜的抓痕! “哑巴,过来看!”黑眼镜若有所思:“这是小阿越留下的记号?” 除了凌越,黑眼镜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人能空手抓石壁了。 张麒麟一看,眼底闪烁着微光,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焦躁了:“是她。” 这些天的接触中,偶尔的手指触碰间,张麒麟就发现凌越有特意练过手上功夫。 只是在石头上留下抓痕,对凌越而言并不困难。 不过很快,张麒麟就想到,凌越留记号时为什么没有用她惯用的墨竹。 便是匕首也是可以的。 难道她有什么不方便用武器的特殊状况? 多想无益,既然凌越留下了记号,两人自然一路追踪而去。 最开始因为前面刚好有个大得跟竖起来的双层客车一样的尸参,两人被迫放慢速度,保持一定的距离。 直到记号出现在另一条甬道入口,两人才松了口气,加快速度追了进去。 然而很快,他们就再次失去了凌越的踪迹。 黑眼镜纳闷:“小阿越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忽然不再给我们留记号了?” 张麒麟也皱起眉头,在黑眼镜提议继续往前走一段路找找看的时候,摇摇头,将手电光打向了这里的甬道石壁和顶部。 他有一种直觉。 按照凌越谨慎的性格,必然不会无缘无故就不想留记号了。 这里马上就要面临又一个分叉口。 除非突然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凌越必定会留下记号,方便他们找过去和她汇合。 所以,这里曾出现过什么让她在意的特别的线索? 或者,是忽然触发了隐秘的、令她反应不过来的机关? 第193章 黑毛肉球【礼物加更】 在经历第二次下坠的时候,凌越已经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了。 她反手射出雪丝,先把自己挂在了空中,再转着手腕用手电光扫视下方。 下面又是一条甬道。 不过和上面不同的是,这条甬道修建的时间显然要更久远一些,看起来也更加粗糙。 这里简陋粗糙的甬道风格,让凌越想到了张家古楼地宫。 难道她这么一摔,真摔进他们此行要找的张家群葬墓搬迁后遗留的地宫? 想到至今还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触发的地板机关,凌越略微犹豫,还是选择暂时留在原地。 至少把右臂的尸参毒逼出来再说。 ———— 张麒麟坚持要留在原地寻摸机关,黑眼镜便打着手电筒去附近找。 等张麒麟终于在甬道顶部一处严丝合缝的岩壁上找到机关,却发现这个机关是一次性的,只能跳了下来,准备再从其他地方找下去的机关。 也是这时候,张麒麟才发现黑眼镜的脚步声消失了。 怀揣着某种不祥的预感,张麒麟在周围几条甬道都找了找,最后在某处甬道不起眼的石壁,再次找到了一个一次性机关。 张麒麟:“???” 他单膝跪地,蹲在地上,低头盯着黑褐色石头地面,久久沉默不语。 瞎子和凌越与他的分散,真的是意外吗? 逼出带毒的血后,凌越撕了贴身的背心,将手腕上划开的伤口包扎上。 又坐在原地运功疗伤,直到一小时后,之前麻痹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凌越依旧没有等到张麒麟和黑眼镜。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在自己掉下来的位置留下记号,所以两人并没有找到那个翻板机关? 凌越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既然如此,不能再等了。 凌越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重新看向这条粗糙简陋的石头甬道。 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在地上捡了一把石子。 用石子探路,是不懂这个世界墓道机关的小白最后的倔强。 甬道里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凌越靠着石子一路走到了甬道尽头,却发现那里已经因坍塌完全堵住了。 她掉下来的地方就是甬道尽头,所以现在她是被堵死在这条甬道里了? 凌越不懂地宫陵墓,但也不傻。 谁会特意修这样一条尽头不通向任何目的地的甬道? 凌越放弃了石子问路,转而用戴了手套的双手缓缓摸索着。 因为还存了找不到通道,就寻个岩壁薄弱的地方,直接用内力强拆的心思,摸索间掌心内力吞吐。 一直走到了她掉下来的那堵石墙,凌越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内力吐出去,便似泥牛入海。 又是熟悉的情况! 凌越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张麒麟说三处生气之眼因为要共同分散张家古墓残留的龙脉气息,所以三处必然是互通的。 所以,这个不知名的存在其实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只是因为他们谨慎,从始至终都没有分开过,这东西没找到机会害他们,这才始终未曾出现。 今日约莫是不知怎么,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出现在了此处,这东西就寻摸了过来,伺机而动! 想到当初在巴乃古楼,自己就是被这种东西逼得钻了陷阱,昨日也差点被它堵死在狭长的地洞中。 凌越不由心头火起,将手电筒往嘴上一叼,抽出墨竹,带着内力狠狠刺了进去! 她还真不信了,世界上真的有永远都打不破的防御! 一次,两次,三次…… 数次全力攻击之下,这堵石墙都纹丝不动。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击再次落下。 却不再是石墙中间位置,而是在石墙边沿。 果然! 凌越这一棍子,直接深深地插了进去! 这东西再古怪,只要它不是庞大到能够变成一整个无缝隙的石盒,直接把她关在里面,总有它覆盖不了的普通岩壁! 捶不爆你,撬都要把你撬出来! 那东西再忍得住,凌越一次次砸碎边沿的岩壁后,它也终于稳不住了,留下一层岩壁就想像之前一样在被发现前偷偷溜走。 然而凌越此时正是怒火中烧邪火正旺的时候,敏锐的直觉瞬间拉满。 在它有所动作的时候,凌越就感觉到了,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捅穿它留下的“障眼法”岩壁。 同时,一只纤细柔软的手呈鹰爪状,骤然爪穿了石壁,一把抓住了一团触感似肉球的东西。 凌越冷笑一声:“抓住你了。” 狗东西,看她怎么捶爆它! 凌越一手抓住肉球,一手松开墨竹,直接握拳运气,一拳狠狠砸上去! 早就被捅得千疮百孔的石壁瞬间破碎! 在墨竹掉下去的瞬间,凌越精准地抬脚将它勾了起来,再度握在手中。 眼看自己彻底暴露了,肉球状的生物立刻断尾求生。 被凌越抓住的那一团原本很有弹性的部分忽然萎靡枯萎,变得像一块腐烂的水果。 散发出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反而有种奇怪的香味。 凌越现在只想捶死它,哪容得它逃跑,毫不犹豫地挥开漂浮的碎石尘土,拔步追了上去! 晃动的手电光中,凌越也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个脸盆大小的肉球,乌漆麻黑的,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身上带着一层黑色绒毛。 整体看起来像一个湿润肉球上贴满了黑毛。 此时这个黑毛肉球使劲滚动着弹跳着向甬道前面逃跑,看起来笨拙的肉球,速度却非常快。 凌越一手拿着手电筒用光柱锁定它,一手拎着甩长的棍子踩着轻功追,即便黑毛肉球速度再快,她追逐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坚定不移地拉近。 那黑毛肉球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时不时就会不动声色转移方向,想要引诱凌越踩到某些机关。 可惜凌越火大归火大,脑子却没有被怒火冲得失去理智,每一步都踩在它弹跳滚动过的位置。 即便它的弹跳路径是在左右岩壁上呈“z”字形,凌越也丝毫没有为了省事而直接走直线的意思。 就这么跑了一段路,大概也是发现了凌越不会轻易上当。 黑毛肉球在甬道尽头岔路口的位置,往某一处岩壁顶部狠狠一撞。 咔—— 又是轻微的机关启动声!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凌越再次叼住手电筒,左手雪丝弹射而出。 箭矢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深深穿进了黑毛肉球身体里! 倒八脚抓钩紧紧勾住肉球内部,同时凌越将墨竹往地上一点,整个人借着这一推之力横飞出去。 再加上雪丝回收的拉力,以及快速弹跳的黑毛肉球带着的冲力。 凌越如一道黑影,瞬息之间就穿了过去。 速度竟然比触发的机关还快! 第194章 石柱里的人 黑毛肉球似乎根本没有类似心脏大脑这样的致命处,每一块肉可以随时舍弃。 一旦被舍弃,这块肉就会像干瘪的果肉一样萎缩成一团。 这个世界神秘侧的生物稀奇古怪,很多时候都会有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 以防万一,还在追逐过程中的凌越一把扯下外套,将之当成一个临时包袱皮。 黑毛肉球每一次舍弃脱离的肉块,都被她兜了进去,一并带在身边。 一球一人速度都奇快,等到凌越终于把黑毛肉球从脸盆大追到拳头大。 发现它的速度更快了,再加上担心对方故意把她引到什么绝境,凌越也不敢继续肆无忌惮地追下去。 忽然想到曾经被无邪用来砸了黑眼镜后脑勺的白玺,此时此刻凌越也顾不上多想,手快过脑子地凌空一跃,掏出白玺就以抛掷暗器的手法砸了出去。 砰——! 出乎意料的一声碰撞的响动过后,凌越就见那团几乎跑出黑影的黑毛肉球在空中猛地一滞,而后化作一团干枯萎缩的东西,和白玺齐齐落到了地上。 白玺丢出去的瞬间,其实凌越心里就有点后悔了。 暗道还是追得上头了。 万一把白玺砸坏了怎么办! 凌越赶紧跑过去捡起白玺好生查看一番,确定白玺还是那样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宝贝地把白玺往身上t恤衫上蹭了蹭,擦干净沾染的灰尘,凌越把它收回腰包,方才有心思去查看干瘪成一团的黑毛球肉。 这么一看,凌越倒是惊讶到了。 因为这东西干瘪之前和干瘪之后,可以说完全就是两个物种。 干瘪之前,它就是个圆润饱满的黑漆漆的肉球。 干瘪之后,它浑身的黑毛都消失了,就连颜色都从乌漆麻黑变成了植物干枯发黄的那种暗淡黄褐色。 圆润的身体也变成了五瓣,像干枯的木槿花种子那样,五瓣壳微微蜷缩着炸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锋利的钩状牙齿。 凌越看得眉头紧皱,用墨竹拨弄了几下,又从张开的中心处一棍子捅了进去。 那里仿佛是它的嗓子眼儿,还挺有韧性的,把墨竹卡住了。 不过依然没什么动静,看起来是真死了。 分辨不出什么,凌越依旧用外套包袱把它包起来,打了个结,拎在手里。 这才开始观察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间空旷的宫殿,不算大,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宫殿中间立着一根黑青色石柱。 石柱上光滑异常,仿佛它本身就只是充当一个支撑这个空间的作用。 但凌越却没有直接略过它的意思。 黑毛肉球逃跑的时候直奔这里,这里暂时也没有发现别的通道。 它总不能自寻绝路。 这里必然还有什么机关,或是隐秘通道,或是绝对杀招。 而且在这种地方,石柱身上光滑得没有一丝岁月打磨痕迹,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一路追来,黑毛肉球触发了十几处机关,有箭矢,有滚石,有飞去来器,也有飞索铁刺…… 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凌越却觉得那些机关不像张家人的风格。 张家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是绝杀。 没道理这个风格上升到他们老祖宗这里,就突然变得花里胡哨且无用了。 就在凌越围着石柱打量时,里面忽然传出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 硿、硿硿—— 带着一种微妙的诡异的试探。 凌越愣了一下,暗道难不成里面有人? 会是黑眼镜和张麒麟吗? 思索片刻,凌越抬手,以墨竹轻轻敲击石柱。 以刚才那阵声音的同频敲击规律。 里面的人似乎也被凌越回应的声音惊了一下,或许还存着疑惑。 ——回应的敲击声,究竟是回音,还是人? 古怪的沉默,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蔓延开来。 就在凌越以为里面不会再有动静时,里面又传来一阵敲击声。 三短三长三短。 sos 按理来说,这是很多他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的常识,可惜凌越不知道啊。 所以在她听来,就是里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又发出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这是故意引诱她继续以某种未知规律敲击石柱,触发机关,还是一切只是巧合? 既然敲击声能传出来,那说话声呢? 凌越决定最后再试探里面到底是什么在发出声音。 试探的方式也很简单朴素。 “你是谁?”凌越靠近石柱,凝声询问。 里面没有说话声,而是敲击了一下,似乎在表明自己可以听到,但无法和她对话。 这么一听,还真像是有个人在里面。 凌越想了想,继续说到:“我说名字,是你,你就敲一声。不是,就敲两声。” 里面回了一声。 这是表示同意了。 凌越存了心思,问:“你是门德?” 里面的人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犹豫,片刻后,敲了两声。 不是。 凌越继续说名字,胡编乱造了好几个人名,对方都是敲的两声。 敲击声还在逐渐减弱。 凌越猜测对方大概是被困在了石柱了,而且时间不会很短。 又或者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不管她编的名字有多离谱,里面的人敲击声都很稳,透着一股绝对的冷静。 这样的行事风格,倒是挺像张麒麟的。 不过也不排除是黑眼镜,虽然现在的黑眼镜看起来是要比十年后的他更“活泼开朗”,但人的本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想到这里,凌越终于不再试探,而是直接说了张麒麟和黑眼镜两个名字。 石柱里终于传来了重重的一声敲击。 真是他们中的一个! 怎么回事?按照她追着黑毛肉球一直深入的速度,除非张麒麟他们找到了什么捷径机关通道。 不然怎么可能比她还要先一步抵达此处? 怀揣着诸多怀疑,凌越言简意赅,迅速把石柱外的情况描述给里面的人:“我现在在一间石室,这里很空,只有中间一根支撑的石柱。石柱呈黑青色,光滑异常,你现在就在石柱内。” 最后,凌越说:“这里一定有很危险的机关,我不敢随意触动,你能从里面发现什么机关吗?” 既然他能被困在里面,黑毛肉球也往这里跑,那石柱外面一定有开启的机关! 果然,里面的人听完凌越的叙述,或许是在整理思绪,寻找线索。 不久之后,一道敲击声再次响起,不过方位却变了。 如此重复了两圈,凌越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她跟着他声音的指导,在石柱上的几个方位进行不同次数的敲击。 凌越转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保险起见,提前弹出雪丝,将箭矢钉在外面的石壁上。 一道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她可以第一时间收紧雪丝,被带着离开这间石室。 做好准备后,在里面的人又一次重复敲击规律时,凌越以墨竹跟着在石柱的相同位置,进行同样频率的敲击。 硿——硿硿—— 就在敲完最后一次时,凌越退开两步,盯着眼前的石柱。 原本完整的石柱发出一阵噌噌的摩擦转动声,一条缝隙仿佛凭空出现,一道狭窄的小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里面向下的密道台阶,一如巴乃古楼里被张麒麟指导着,让吴邪和胖子敲击打开的那根圆柱。 然而,凌越的注意力却不在密道台阶上,而是…… 看清里面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站立的平台,凌越头皮忽地一麻。 里面,根本就没人! 第195章 遇到黑眼镜 一个不存在的人,隔着石柱,指点她找到了机关,并打开了密道! 饶是凌越,这么一想,后背也有点发凉。 但更多的是疑惑。 难道,她真的遇见了神鬼之事? 无论是不是神鬼,现在新的问题摆在了她眼前。 ——这条密道,她是进,还是不进? 不过很多时候,人往往连犹豫的机会都不会有。 就在凌越还在查看密道地面灰尘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瓶子摔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枪响。 空气里很快就传来火油燃烧的气味。 同时,一道脚步声仓促地向这边跑来。 眨眼的功夫,凌越就看见了衣服都快要脱光了的黑眼镜。 黑眼镜看见凌越,也是一惊,而后就是一声大喊:“快跑!” 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凌越身边,拉着她就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石柱密道中。 在密道门被重新关上的时候,凌越回头朝他奔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群细小的白色虫子如潮水般涌进了石室。 看黑眼镜这般模样,凌越知道这些虫子肯定不好惹。 两人就这样踩着台阶下了密道,又跑出去一段距离。 黑眼镜不放心地回头查看,确定白色虫子没有追进来,这才松了口气,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直喘气。 凌越单膝跪地,蹲在他身边,举着手电筒查看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张麒麟呢?” 黑眼镜身上不是烟熏火燎的灰渍烫伤,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小洞。 之前还没察觉,现在仔细一看,这种小洞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了他裸露出来的整个上半身。 就像是有什么小虫子曾裹满了他的全身,活生生咬出来的。 再看他脸色,唇上已经透着一丝青紫色。 这是很明显的中毒迹象! 凌越赶紧给他把脉,这会儿黑眼镜也缓过气来,说到:“我也不知道哑巴现在在哪,当时我和哑巴发现你很久没回来,就去找你,发现了树下的地洞……” 他把自己和张麒麟如何下洞找她,如何看见尸参路过,又如何追着她留下的记号找到那处甬道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我和哑巴分头行动,我就在附近找,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什么都没碰,脚下的翻板机关就触发了。”对此,黑眼镜也觉得很纳闷儿。 因为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地下运气不怎么好,黑眼镜一般都很谨慎,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比如被困在一个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赌一赌自己的霉运,看能否触发什么机关,暂解眼前之困。 在掉下甬道后,黑眼镜甚至怀疑是不是背上那东西又在搞鬼,想趁机弄死他。 然而凌越一听,就明白她触发机关还真不是自己倒霉,而是被什么东西算计了。 最大可能就是黑毛肉球。 凌越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外套丢在地上,“你认识这是什么吗?我掉下甬道的经过,和你的差不多,我怀疑是这东西在搞鬼。它很可能从昨天在泉眼下那条隧道里就盯上了我们,一直想把我们和张麒麟分开。” 黑眼镜皱眉,用猎枪枪管拨弄了几下,摇摇头:“没见过,只能待会儿找到哑巴,看他认不认识。” 听凌越这么一说,黑眼镜也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有点疑惑:“这玩意儿难道有一堆?我掉下甬道后一直在下面打转,跟迷宫一样,很多路走着走着就成了死路。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能走的路,走到尽头却遇到了鬼衙门,见到了一个画着黄大仙的铜匣子。” 关于黄大仙的铜匣子这个传说,黑眼镜也是听说过的。 当年泥儿会在东北做大做强的时候,黑眼镜还在国内国外两头跑,当掮客混口饭吃。 不过因为和老九门的人有些牵扯,对这条道上的消息也颇为灵通,知道泥儿会的人从东北某个深山老林里真把黄大仙藏着做法的宝贝铜匣子给弄出来了。 可惜后来就不知去向,泥儿会也不知为何一夜没落。 忽然在这里看到铜匣子,黑眼镜少不得生出好奇心,就打开了匣子。 却不想里面宝贝没有,却是一具黄皮子干尸抱着一颗血红色的卵。 再之后,那些卵就活了,从里面爬出无数的白蝨。 “传说这种这种白蝨不是活的,是黄皮子死后的精气所化,专吸人的精气。”黑眼镜这么说。 凌越笑了笑,掌心在他被咬出一堆小洞的手臂肌肉上按了按:“吸人精气,怎么还连皮带肉的吃上了?” 黑眼镜被按得肌肉抖了抖,说不出是痛的还是怎么的。 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瞎子的肉比精气还香。”凌越从腰包里掏了解毒药丸。 让他自己伸手接着:“毒性不算大,吃了药缓一缓就没事了。” 黑眼镜接了药丢进嘴里,然后看了看凌越宽大的t恤衫,以及对方用来当包袱皮的外套,最后再低头看看自己连背心都没了的上半身。 虽然他自觉身材很好,但在漂亮女同伴的面前,黑眼镜觉得自己还是多多少少应该尽量保留一点矜持。 所以他开口道:“要是没遇到你和这条密道,瞎子接下来就要开始脱裤子点火了。小阿越,你看瞎子现在这样衣不蔽体的,多不好啊,我看你这件t恤衫就挺适合瞎子穿的。” 这话说得确实挺矜持的。 凌越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单手扯住了短袖下摆,做出要脱衣服的姿势。 其实就是开个玩笑的黑眼镜见状,大惊失色,赶紧伸出双手,齐齐按住凌越准备脱衣服的手:“别!你还真要脱啊!” 真脱了,那不是便宜他了嘛! 凌越歪头疑惑看他,“你不是要穿吗?” 黑眼镜悻悻然一笑,“那不是,就说着玩的,我刚好一路放火,正觉得热得慌。” 凌越上下扫了他一眼,还是摇摇头:“你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最好还是不要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 谁知道这里面的空气里都有些什么。 按理来说应该包扎一下,可问题是他上半身几乎都没个好地儿,要包扎得囫囵地缠出一件绷带上衣。 现在他们身无长物,哪来那么多绷带? 撕衣服包扎也不现实。 所以还是穿个衣服,凑合一下吧。 凌越抖开黑眼镜按在自己手背上的双手,抬手往上一扯,一秒钟不到,t恤衫就被脱了下来。 黑眼镜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脑袋都扭到一边了,墨镜遮挡下的眼睛却不听脑子指挥地偷偷往这边斜。 等发现凌越脱完t恤衫后还有一件无袖背心,黑眼镜一边的眉梢抖了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较恰当。 就是说,谁家漂亮女孩子穿这种老大爷款式的背心啊! 仔细一看,好嘛,居然还一套就是两件! “不是,你这什么穿衣风格啊?”说她穿得多吧,人家除了外套,连个长袖衫都没有。 可说她穿得少吧,人家是套了一件又一件! 凌越却觉得这样穿完全没问题,甚至为自己偷师学来的小技巧暗自庆幸。 张麒麟穿一件背心当替补绷带使,她一穿就是两件,保管受再多伤都够撕! 看了看黑眼镜满是小洞的上半身,凌越在心里改了改:只要不是块头这么大,伤口这么密,都够用! 第196章 哑巴祖宗玩不起【礼物加更】 鉴于黑眼镜的肌肉块头确实有点过分,凌越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宽松的t恤衫,到了他身上一比划,就跟个露脐小背心一样。 所以最后凌越暗藏不舍地脱了件老头背心给他。 虽然穿在身上还是紧绷绷的,好歹看起来不至于太离谱。 只当是紧身背心穿了。 吃了药,穿了衣,互通了情况,两人也终于有功夫仔细查看这下面的情况了。 下面是一个和上面有些相似的石室,不过中间没有支撑的石柱,而是在四个墙角与顶部交接的“t”区支棱着一个麒麟石像,像是支撑着石室的顶部。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 看来又是被机关隐藏起来了。 看得出来张家是真的很喜欢把多余的楼梯通道之类的隐藏起来,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加简洁干净。 他们是有遗传性强迫症吗? 黑眼镜一边暗暗吐槽,一边打量着石室里的所有地方。 没发现有什么端倪,目光便重新回到了顶部悬空支棱的麒麟石像上。 凌越也打着手电筒,站在一角仰头看着麒麟石像。 麒麟,在张家有着特殊的意义,几乎成为了他们家族的象征。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张家曾经的家族群葬墓搬迁后,留下的地宫了。”黑眼镜声音散漫的说:“一看就没留下什么宝贝。” 凌越哼笑:“这些话你留着跟张麒麟说吧。” 说罢,凌越问黑眼镜:“你运气怎么样?” 黑眼镜脸上的笑一僵,声音有点不自然地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凌越没注意到他地语气,全部心神都盯在自己发现的麒麟雕像上的一处异常:“我感觉我运气不太好,你看麒麟石像脖子下挺起来的胸脯上,那块鳞片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她现在对自己的运气已经极度不相信了。 就想问问黑眼镜,他的运气能不能靠谱些。 黑眼镜走过来,仰头看了一会儿,也发现了那一点不对劲。 用手电光打上去,变换角度,可以看见那枚鳞片的排列和凸起的角度,和其他鳞片不一致。 两人又去查看了其他三个麒麟石像,发现和刚才那个麒麟石像对角相向的另一个麒麟石像,也是如此。 “看来,这个机关需要两个人同时按?”黑眼镜凭借自己多年下斗的经验,这般判断。 凌越却觉得不太像。 毕竟张家人在机关这一道,似乎想法是有一点子与众不同的叛逆在身上的。 就像张家古楼,一层那么大的空间,吴邪说这种建筑,通常会有两个甚至四个上下的通道。 哎,人家就不。 隐藏楼梯就一条,还是垂直向上的那种! 每一层都这样设计,根本不管后来者使用时方不方便。 大概他们也从来不会把“方便”这个词,考虑到建造中。 又比如放着古楼里的手冢和棺椁单间。 按理来说,涉及到死后尸骨的地方,总要弄点特殊的机关,杀盗墓贼一个措手不及吧? 哎,人家又不! 棺椁就摆在那里,随便开,随便砸,被火烧了,被尿滋了,被当成垫脚石踩来踩去都无所谓。 张家世世代代都有给祖宗们集体迁墓的习惯,给人一种对身后事很重视的感觉。 但在棺椁和骸骨的安置上,又颇有种看淡身后事的无所谓之感。 总之很矛盾。 但转念一想,或许,他们坚持家族群葬墓的代代迁徙,还会为了迁徙而提前几百甚至上千年开始安排。 或许,其中本身最重要的意义,就不是他们张家世代祖先的棺椁骸骨。 而是群葬墓所在位置本身。 脑子里想了许多,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对劲,但现在凌越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各自攀上石壁。 然后在黑眼镜的一声招呼下,两人同时按下那块微微凸起的鳞片。 就听咔咔声机括触发的声音响起,两人谨慎地观察着石室四周的变化。 机括声响动后,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发生。 “怎么回事?”凌越疑惑,攀在石壁上和黑眼镜对视一眼。 黑眼镜也皱眉,“难道不是这里?” 可机括触发的声音明明已经响了,或者说,只触发这个机关还不够? 想到这里,黑眼镜松开手脚,跳回了地上。 下一秒,不等黑眼镜反应,脚下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地面居然瞬间破碎! 黑眼镜登时就跟着蓦然塌陷的地面一起掉了下去! 凌越一惊,下意识弹出雪丝的同时,凌空一跃,就想要跳下去拉住黑眼镜。 却不想抓住黑眼镜的时候,她手腕上的雪丝根本没有传来绷紧的触感。 仓促间,凌越抬头向上一看,才发现,石室的顶部居然也跟着垮塌而下! 凌越:“!!!” 所以那个机关启动后,就是头顶和脚下一旦受力,就会立刻碎掉坍塌吗? 这是什么设计理念啊! 短短几个呼吸间,凌越和黑眼镜就面临着双重危机。 他们既要保证自己不会掉到什么危险致命的陷阱上,也要注意不被上一层坍塌的碎石活埋。 换了黑眼镜一个人,这种绝境只能靠他皮糙肉厚的身板硬扛。 好在这次有凌越在,虽然仓促了些,好在身边还有可以临时借力的碎石。 凌越反应很快,发现雪丝箭矢没有找到借力点后,立刻将之收回,一手揽住黑眼镜的腰问到:“看看该走哪边!” 掉下来的时候凌越手上仅有的手电筒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黑眼镜出现的时候更是只有一杆猎枪,一个打火机,以及最后一小瓶揣在裤兜里带着暖身的烈酒。 连衣服都没了。 下面太黑了,凌越只能勉强看清五米以内不断砸落的碎石,要找到脱身的出路,还是要靠黑眼镜那双在黑暗中越发能看得清楚的眼睛。 好在黑眼镜从来不是那种遇到突发危险就吓到反应不过来的人,恰恰相反,越是遇到危险,他的反应越迅速。 听到凌越的话,他立刻明白过来,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隙,黑眼镜直接报方位:“左手侧前方有个平台!” 凌越当即带着黑眼镜,踩着碎石勉强借力,几个飞身横掠,来到了平台上。 然而两人脚才刚踩上去,平台居然又是瞬间碎裂塌陷。 黑眼镜:“我去!玩这么大!哑巴家祖宗是不是玩不起啊!” 凌越:“!!!快找下一个!” 黑眼镜也不废话,报了下一个平台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这个平台又在瞬间碎裂塌陷了。 就这样,黑眼镜报下一个平台方位的同时,还要提前看好这个平台附近有没有其他可以接着跳的平台。 凌越就稳住内力运转,不假思索地带着他一路飞跃辗转。 在身体和精神双重极限紧绷的状态下,凌越都不知道自己带着黑眼镜换了多少个平台了。 只模糊地记得,他们应该跑出去很远。 疲惫程度,差不多属于带着墨竹扛着马,用轻功赶了一晚上的路。 在又一次双脚踏地,地下居然没有塌的时候,凌越还有些不习惯。 差点直接又带着人飞了。 还是黑眼镜及时按住了她肩膀:“好了,前面是一条甬道,应该不会再垮了。” 虽然全程在跑路的是凌越,黑眼镜还是出了一身汗。 哑巴祖宗这一把玩得也太大了! 这样一触即塌,看起来仿佛悬浮在空中的平台一做就做了百多个。 每个平台之间的距离在十米到二十米不等。 如此算下来,他们直接跑出了好几里地。 想来想去,黑眼镜还是忍不住吐槽:“哑巴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谁能一口气跳出十几二十米,还能一口气不歇地一连跳一百多下?” 这机关防的是人吗? 黑眼镜对此表示怀疑。 凌越也憋不住道:“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多年了,这个机关还好好的?” 也是真的倒霉透了。 指不定人家这机关摆在那里,几千年都没触发过。 就他们俩一来,就触发了。 而且凌越严重怀疑这么奇葩的机关,应该不是单纯按一下那两枚凸起的鳞片就能触发的。 又或者塌陷的石室地板和天花板,在机关触发后,还能以另一种神奇的方式恢复如初? 曾经无意中触发了这个机关的人,在第一道难关就没能撑住? 不过这样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真能做到那种程度,凌越都要怀疑这个墓是不是真的活了。 回头看了看一片深沉漆黑,仿佛无尽深渊的来路,凌越不得不面临接下来都没有光源照路的现实。 黑眼镜看见她的动作,主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声音里带着笑:“刚才是小阿越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197章 意识的共鸣【礼物加更】 与刚才惊险刺激的连环夺命机关不同,踏上这条只有一个方向的甬道,一切就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完全黑暗的环境,更是让凌越有种把一切都交托给别人的不适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黑眼镜又开始啰嗦起来,“这条路修得还挺平整的,四四方方,要不是太长,就跟棺材一样。” 到了转角处,他又说:“连转角的地方都修得有棱有角的,来个跑得快的人,说不定能在这里一头碰死。” 连甬道的顶部,他也给描述得绘声绘色:“看起来挺结实的,不过岩石的料子估计跟刚才整个垮塌的石室是同一种。” 凌越:“……” 描述得很好,要不然先别描述了? 一个明吐槽,一个暗腹诽。 但是一条甬道始终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前进,走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深知自己运气很糟糕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经。 就在两人牵着手,跟导盲犬和他的主人一样,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向未知的前方进行时。 张麒麟也从另一处不知什么人留下的爆破口,顺利来到了下一层。 与凌越和黑眼镜的猜测不同。 张麒麟在看到地下一层的甬道时,就明白这里应该就是张家人修建的张家古墓地宫和生气之眼互通的甬道。 但是在这里,他没有找到自己留下的特殊记号。 所以很大可能,失忆前的自己也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想到这里,张麒麟脑子里又生出更多的疑团。 ——既然失忆后的自己能去巴乃古楼找回记忆和张家守护的秘密,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去找张家迁徙过的其他古墓遗迹? 张家传承了数千年,一个巴乃古楼,是绝对不可能装完的。 所以张家必然还有其他地宫,即便里面大部分重要的东西都迁走了,但也有很多东西,本身就是无法带走的。 在巴乃古楼里恢复记忆的时候,张麒麟脑子里就像是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一切都将结束了。 当时张麒麟没有多想,毕竟“天授”本身就是不科学的存在。 但现在,因为凌越的忽然出现,让他生出了再探张家其他地宫的想法。 从而发现了很多明明并不难想到,却偏偏是从前的自己未曾想到的思维漏洞。 这一刻,张麒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其实还处于被“天授”控制的状态。 怀揣着重重困惑,张麒麟寻着甬道一路向黑眼镜和凌越失踪的方向前行。 路上,他发现整个甬道机关很少,更多的是利用八卦的原理设置出的迷宫,给人造成五感幻觉。 让人觉得一回头,刚走过的路就变成了死路,从而将人困死在甬道迷宫里。 走了几条甬道,张麒麟就摸清了规律,走了两个多小时,出了迷宫,就发现了一处燃烧过的痕迹。 检查一番,确定燃烧残留物是黑眼镜的衣服,张麒麟追踪着对方逃跑时留下的痕迹,一路到了一处石室。 石室中间有一根光滑异常的石柱,周围还有一片死去的白蝨。 这里有最后燃烧过的痕迹。 但这群白蝨,绝不可能是被烧死的。 张麒麟觉得疑惑,蹲身细细查看白蝨的死状。 最后发现它们是直接被震碎了内部,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壳留在这里。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白蝨同时被震碎内部,瞬间死去。 难道是凌越? 和凌越还需要怀疑观察不同,张麒麟一看就知道,这个石室的机关在石柱中。 机关一道,说起来神乎其神,但百变不离其宗。 只要有机关,就必须有足够承载它的空间。 另一点,再轻薄的机关,都会有重量。 发丘指搜索破解机关的原理,就有这一点。 按照一定的规律和方位逐一敲击,石柱中间打开了一道侧门,张麒麟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到了下一层石室。 他看着四个角支撑天花板的麒麟石像,很快也发现了其中两座麒麟石像胸口凸起的鳞片。 不过他没有像黑眼镜和凌越那样去按鳞片,而是在思索过后,选择了另外两座麒麟石像胸口处相同位置的鳞片,一前一后掐算着23个呼吸的时间依次按下。 23,是四座麒麟石像尾巴翘起的毛发相同的数字。 不同的打开方式,迎接来的自然是不同的结果。 张麒麟等了一会儿,一道拱门缓缓出现。 拱门内是一条石梯,似乎因为用的石头里含有某些能发光的矿物,石阶一路向下铺展。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这条石阶闪烁着幽绿色的荧光,仿佛凭空架在无尽深渊之上的天梯。 在张麒麟一步步向下的时候,无尽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觉醒。 莫名的威慑,在虚空中无形地蔓延开来。 黑暗中,某些因为生人进入,而蠢蠢欲动的存在,感受到这股威慑,即便不甘心,也只能缓缓缩回黑暗的长河。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前后左右都只剩下脚下无尽的台阶时,张麒麟忽然抬头,看向虚无的前方。 一道仿佛存在了无尽岁月,跨越了漫漫时空,充满了苍凉古朴气息的意志,缓缓降临。 与他的意识,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张麒麟微微仰头,双目失焦,站在原地。 浑身气质也渐渐变得缥缈模糊,与周围的一切融合到了一起。 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 雨村。 王胖子忽然从后院跑到前面,手里还攥着刚从菜地里拔的小白菜秧苗,脸上充满了惊慌失措:“天真不好了天真!天真!大事不好了!” 还在院子里修改自己房子设计稿的无邪抬头看过去,好笑道:“怎么不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王胖子都急得跺脚了:“哎呀你快来看吧!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是小哥!小哥不好了!” 无邪一听,脸色也是一边,立刻丢下笔站了起来,画板和凳子都倒了也没注意到,急忙往后院跑。 虽然当初跟凌越说的小院还没建好,现在他们住的就是在村里买的一座普通小院。 但该规划的,无邪还是给规划上了。 比如前院在刚搬来的第一个星期,就被他没日没夜地开垦出来,撒上了各种花种。 现在这些花苗都长出来了,有心急的苗苗,甚至都结上了小花苞。 再比如后院,他当初说的时候凌越看起来很感兴趣的,小哥养的鸡偷吃胖子种的菜,很大概率会挑起内部争斗的菜园子和鸡窝,也给安排上了。 不过目前王胖子就撒了些长得快的菜苗子,小哥养的小鸡崽尚且没有越狱的能力。 内部斗争还未曾发生过。 一切都显得很和谐。 今天上午也是如此。 无邪最近跟疯魔了一样,生出要盖一栋自己设计的全木仿古建筑后,就没日没夜地开始弄设计稿。 地皮和地基也借着小花那边的施工队,一并给弄上了。 就差设计稿出来,回头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因此吃过早饭,无邪就埋头继续画稿子。 王胖子担心他这样对眼睛不好,看外面天色不错,就强行给他把工作台搬到了院子里。 一边晒太阳一边画稿子,也算是另一种劳逸结合吧! 之后就是小哥锻炼巡山回来,就去后院继续给他的宝贝鸡崽子搭新的吊脚小竹屋,王胖子也抽空去后面菜园子里间苗。 撒的菜苗长得太密了,得拔掉一些,留下的能长得更好。 拔下来的苗,既可以自己炒来吃,也能给小哥当鸡崽子的口粮。 两人就一边干活一边唠嗑呢,王胖子说着说着,就发现小哥没了动静。 ——虽然唠嗑的时候小哥也不回应,但埋头干活的王胖子还是能听到小哥那边发出的动静。 王胖子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就发现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跟个雕像一样抬头看着天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眼睫毛都不眨了! 这可不是小哥平时发呆出神的状态! 王胖子围着小哥喊了一阵,也不敢随便动他,只能先跑到前院喊无邪。 等两人再次去到后院,赶走蹲在小哥脚背上唧唧叫着打盹儿的小鸡崽,围着小哥一顿晃一顿喊。 发现小哥果然还是没动静。 坏了,这是真出事了! 第198章 追逐执念【礼物加更】 小哥忽然像一尊雕像一样既不出声也不眨眼,连心跳和呼吸都变弱了! 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无邪心里也有点慌。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他想了想,当机立断招呼王胖子:“走,我们先把他抬回屋里,再去请村医过来看看!” 两人忙而不乱地把人安置到了床上,然后王胖子去请村医,无邪就给解雨辰打电话。 无邪:“……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现在胖子去村里找医生,不过我不确定村医能不能检查出来什么。小花,你那边能不能尽量多找几个像脑科神经科之类的专家,麻烦人尽快飞一趟这边?” 解雨辰此时人还在内蒙,骤然接到无邪电话,说张麒麟出事了,也是忍不住眉头紧皱。 他想了想,说到:“可以,我马上就打电话让人安排,不过很多检查都需要相应器材。这样,我另外再请一位中医老大夫,不过对方不一定这两天能抽空赶过来。” 无邪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叉腰,在院子里仰头呼了口气,告诉自己别慌。 缓了缓情绪,无邪才说:“可以,小花,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解雨辰笑了笑,真心实意道:“我们之间,何须客气。” 无邪也笑了一声,然后才想起解雨辰那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仿佛是信号不太好。 想到这里,无邪就随口问了一句:“小花,你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你现在在哪?” 难不成是去了什么非洲沙漠,给解家开拓新业务? 反正不至于去什么深山老林,之前解家就不怎么接触地下的事了。 更别说解雨辰最近都在忙着重整解家产业和人手,带着解家洗白上岸的事。 前两天来雨村看他们,说好了多休息两天,也跟着体验一把乡村养老生活。 结果还泡着脚呢,就收到了什么信息。 没出一小时,解雨辰就脸色十分凝重地连夜离开了。 那会儿无邪和王胖子还感慨过,解雨辰这个老板不好当。 虽然解雨辰有钱,但累是真的累。 知道解雨辰最近肯定在到处飞到处跑,无邪就是秉持着关心一下发小的心思,顺便一问。 却不想电话那边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无邪正觉得奇怪,解雨辰又开了口:“不好意思,无邪,刚才我这边有点事,现在不方便跟你多聊,等我过几天回来了再去雨村看你们。” 无邪“哦”了一声,也没啰嗦,跟解雨辰互相道了句“回头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但刚才解雨辰那一瞬间的古怪,还是在无邪心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说是刚才他那边有点事,可无邪明明没有听到有人靠近说话的声音。 反而只听到一阵风声,和零星几句听不太懂的交谈声? 不过现在无邪心里惦记着小哥的状况,也没心思多想。 正好这会儿王胖子背着那腿脚不便的村医风驰电掣地跑了回来,吓得村医脸都白了好几个度。 无邪连忙迎了上去,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又情真意切地说了他们兄弟的危险程度。 一顿红脸唱得村医憋了一路的火气,刺溜一下就熄灭了。 甚至还满心满眼都是对病患家属的同情,以及对病患的关切。 王胖子喘着粗气,趁着村医进屋的功夫,在后面给无邪比了个大拇指。 无邪回了他一个白眼。 内蒙。 克伦左旗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 挂断电话后,解雨辰看了一眼眼前的街道。 按照他手机上的消费短信提示,那张卡的最后一次刷卡消费点,就是这个小县城的一家小超市。 然而一路问过来,这些消费地点有的对上了,有的却是好几年前就换了老板。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解雨辰还是忍不住一路从京城的某处atm机找到了这里。 之前有监控的地方,他都想办法调取了相应时间段前后三个月内的所有监控,让人帮忙查看。 像这种没有监控的地方,他就只能去问老板。 其实以凌越的长相,只要是近期和她接触过的人,即便只是一面之缘,也一定会有印象。 可一路找过来,根本没人见过他。 解雨辰叹了口气。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找凌越? 可无邪和张麒麟王胖子都是亲眼看着凌越走进的青铜门。 他自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也没看到凌越出来。 之后这段时间,长白山山脚下,他也特意留了一批人手,每天都在下山必经之路守着。 始终没有凌越下山的消息传来。 这一切都在说明同一个事实。 至于消费短信为什么频频出现…… 解雨辰低头,再次翻看手机上那些消费提醒短信。 给凌越的那张卡,是解家很久以前统一办理的不记名卡。 那时候银行的管控还不严格,通过一些门路,搞到这种卡没问题。 这些卡,也是解雨辰专门用来支付某些不好暴露出来的私下交易,还有道上一些身份特殊的人。 比如黑眼镜那种黑户。 凌越也算。 按理来说,这张卡给出去了,解雨辰这边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牵扯的。 但给凌越那张卡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解雨辰选择了绑定自己的手机号,并且进行了实名认证。 他那时候给自己的理由是,不实名认证的卡,日消费额度会受限制,不方便她取用。 却有意无意地将这一点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凌越。 事后想想,解雨辰想,自己大约是在那时,就已经下意识地想要尽可能在凌越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吧。 哪怕是偷偷的,不可让别人知晓的那种。 翻看完这些早就在日日夜夜的翻看下,连标点符号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短信,解雨辰捏紧了手机,抬头看向空中打着旋儿飘下来的柳絮般的雪花。 曾经他确实偷偷懊悔过自己这种小人行径。 等凌越离开了,他又在无数个夜晚暗自庆幸自己做了这些事。 现在,距离她离开已经113天了。 冬月的内蒙开始下雪了,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冷。 凌越,你到底在哪里? 第199章 变味的默契 除了嘴碎这一点,黑眼镜的导盲工作做得很不错。 二人顺着甬道走了十几分钟,甬道两边就出现了一些石窟,和张家古楼地宫里放置了石棺的那条甬道一样。 黑眼镜拉着凌越的手,略微蹲身检查了一下石窟,说到:“看来这里以前也放过石棺,不过后来移走了。” 凌越看不见,只能询问:“墙壁上有什么线索吗?” 黑眼镜没说话,而是摸出打火机,打亮了一朵小火苗。 只要有光,即便十分微弱,凌越也能看见东西。 摇曳的火苗出现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光的凌越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才借着光线迅速扫视了一下空置的石窟。 黑眼镜还在用脚踩石窟里原本应该放置棺材的地面,没有什么发现。 打火机的火苗很快就熄灭。 黑眼镜问她还看不看,凌越摇头:“继续去前面看看。” 或许前面会有留下的棺材。 两人继续前进。 然而一直走到甬道两边的石窟都没了,依旧没有发现棺椁。 凌越觉得不对劲,拉住了黑眼镜:“我再看看。” 说完,挣开了和黑眼镜交握的手,反手抽出墨竹。 显然她所谓的看,不是简单的用眼睛看。 黑暗中,黑眼镜低头看了看自己空下来的左手,又看看紧握墨竹的那只右手。 那只手,比起习武之人的手,反而更像旧时代闺阁小姐从小精心养护出来的手。 既没有习武之人惯有的骨节微粗,骨肉刚硬的触感,反而纤细,柔软,细腻。 握在手里,若是不用力一点,他都怕握不住,叫人滑了手。 不过也只是像。 她那只手握在墨绿色短棍上的时候,那种娴熟从容,无畏无惧,可真耀眼啊。 黑眼镜嘴角懒散地勾了勾,收回手的时候顺便抽出了他目前唯一还能傍身的匕首,一边掏出打火机点亮火苗。 两人就着一朵小火苗,随意选了一个石窟。 凌越掌心贴在石壁上,一寸寸摸索过去。 有了黑毛肉球的先例,凌越已经习惯了在摸索石壁时带上内力。 三面石壁都没问题,凌越和黑眼镜说了一声,自己踩着石壁爬了上去。 检查过后,上面的石顶也很正常。 难道这里的棺材,真的只是单纯地被张家人带走了? 凌越皱眉,低头看着地面。 黑眼镜手里的打火机就是他买东西的时候,在小超市里随便拿的那种。 一块钱一个,塑料壳子的,火苗不能亮太久,不然它自己就要把自己烧化了。 黑眼镜暗道,果然回去以后还是得准备个好点儿的金属打火机,要不然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临时要点个火都不方便。 火苗又一次燃烧到极限,黑眼镜松了手,火苗就熄灭了。 他需要等几秒钟,才能再打亮火苗。 然而就是火苗刚熄灭的瞬间,凌越的声音就忽然出现在他耳畔,带着温暖的气息,“别出声。” 声音低到只有气音,打在他耳廓上,钻进了他耳朵里,带起一阵无端的酥麻。 黑眼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牵住她的手,同时凝眸看向四周。 什么都没有。 黑眼镜却并不怀疑凌越的判断。 凌越差不多比他矮一个头多一点,需要她悄无声息地特意踮脚凑到他耳边提醒。 说明她发现的危险,很可能超出她目前所能掌控的范畴。 黑暗中,凌越的另一只手已经沿着他紧紧收拢的腰线,缓缓划过他的紧绷的腹部,最后环抱在了他劲痩的腰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未知的危险在他无知无觉中缓缓靠近,还是因为她的手太轻太软了,这个动作激得黑眼镜背脊上仿佛有一道电流闪过,直窜至头顶。 炸得他头皮发麻,脑子里的高度警惕的神经都集体懵了一瞬。 短暂的走神后,黑眼镜暗自唾弃自己,墨镜下的双眼却忍不住微微侧了过去,落在凌越的脸上。 此时凌越眉头微蹙,翠绿夹杂着金色的瞳环依旧璀璨耀眼。 褐色的瞳孔却因为周围完全的黑暗,无法聚焦,显得有些涣散。 却不是暗淡无神的那种,反而透着一股迷离的可爱。 也是这时候,黑眼镜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漂亮的丹凤眼其实也可以露出这样的情态。 凌越自然感受到了黑眼镜的视线,但她只当他是怀疑她的提醒。 不过伴随着那种粘稠液体流淌、蔓延的微不可察的声音缓缓靠近,凌越没有时间开口向他解释。 而是想了想,收紧环住黑眼镜腰肢的手,带着他一个壁虎游龙,直接上了石窟的顶部。 一手墨竹插进石壁中,一手撑在另一边石壁上。 凌越担心黑眼镜无法以背部贴着洞顶的面朝下横挂的姿势长时间稳住身形,干脆一手扣紧他的腰,一条腿横挡着撑在墙角,将他整个人别在了洞顶。 好在黑眼镜十分配合,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 这让凌越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两人上了洞顶没多久,在凌越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的下方甬道里,黑眼镜终于看见了让凌越如此紧张的东西。 那是一滩,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粘稠液体。 最开始黑眼镜还以为是他们又无意中触发了什么机关,导致了这种像火油的东西蔓延开来,心里还担心了一下稍后会不会还有点火的机关。 到时候,他们两个岂不是就跟挂在烤炉里的烤鸭,直接可以烘烤成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干了? 但很快,黑眼镜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黑色粘稠液体,似乎是活物! 在看见它似乎有意识地在游走、查看,甚至在抵达他们这个洞窟的时候,人性化的抬起了“头”向上张望时。 黑眼镜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站起来了。 在它抬“头”望来时,黑眼镜甚至觉得自己和它产生了对视。 想到什么,黑眼镜立刻转开视线,用眼角余光去关注它的动向。 在黑眼镜转开视线后,它似乎失去了什么感知,疑惑地歪了歪“头”。 旁边的黑色粘稠液体里又冒出了几个“头”,它们彼此碰了碰,还有“头”碰到一起就直接融合成一个“头”的。 这种就像是在做交流的举动,让黑眼镜忍不住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因为看不见,凌越并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一切。 只是从黑眼镜身体的变化上,察觉到他现在很紧张。 或许是看见了什么。 凌越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暗忖这家伙平时挺机灵的,虽然没有提前说好,但应该也知道见势不对,提醒她带他跑路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脑子岔开了频道,原本该有的默契就忽然变了味。 凌越是在做随时带人跑路的前摇动作,黑眼镜却以为她是在暗暗安抚他,让他别紧张。 因为黑色粘稠液体诡异的举止而紧张的心情有所缓和,黑眼镜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尽量放缓心跳和呼吸。 下面的鬼东西明显有独具一格的感知系统,视线算其中之一,心跳、呼吸和体温是否也在其中? 第200章 黑色粘稠液体的可食性 好在两人的运气还不算糟糕到了极点。 在“探头探脑”犹豫徘徊了一阵后,这些黑色粘稠液体放弃了这个石窟,继续向前流淌、蠕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直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这些东西完全消失不见,黑眼镜才轻轻说了一声:“走了。” 凌越才带着他跳下了石窟。 直到这时候,黑眼镜才有机会问她:“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如果只是提前听到这种声音,凌越不至于那么警惕。 凌越摇头:“我连它们是什么样子都没看见,不过给我的直觉,非常危险。” 其实她也无法说清楚,只是在听到那阵轻微的移动声的时候,大脑中某一组神经就瞬间绷紧。 无数玄妙的感官和思维,都在同时疯狂地向她发出警告:一定不可以和这东西正面接触! 如果不是腰包里的白玺毫无反应,凌越甚至觉得这种警告的声音是它发出的。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 太多的疑问,至今凌越也无法找到解答的方向。 黑眼镜闻言,并不觉得她是在撒谎,而是笑了笑,说:“连小阿越都觉得危险,看来咱们得小心点。” 黑色粘稠液体前进的方向,和他们前进的方向一样。 既然要小心点,尽量不和它碰上,两人只能减慢前行的速度。 两人也不知道向前走是否就能找到离开的路,但两人都没有提原路返回的话。 因为他们明白,往回走是绝对不可能有生路的。 继续向前,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转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黑色粘稠液体在前面“开路”,可能有什么危险,也被那玩意儿提前消灭了,之后的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遇到。 压着速度,大概走了一天。 这一天,他们看见的除了甬道,就是甬道两边空了的石窟。 依旧没有任何分岔路。 那些黑色粘稠液体也依旧在他们的前面,缓缓向前面流淌着。 脱离它本身的奇奇怪怪,它这种行为,反而有点像“巡逻”。 ——按照一定的规律,定期巡逻一定的区域,确定没有外来闯入者。 关于这一点,凌越和黑眼镜也进行了讨论,讨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反正他们也没其他办法,就这么先跟着往前面走着吧! 不过这黑色粘稠液体的速度是真不快,弄得凌越他们也必须压着速度前行。 好在速度慢也有速度慢的好处,至少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他们连续走了一天也不至于体力透支太严重。 属于边走边休息,随时可以有一战之力。 “食物的话,真饿狠了,咱们可以考虑一下那个黑漆漆的大鼻涕饼能不能啃两口。”黑眼镜这么说。 说得很认真,好像他真的已经考虑过无数次,那个走在他们前面的黑色粘稠液体的可食性,“就是没有水,咱们可就难办了。” 换了其他时候,他肯定是优先考虑“生物水循环”这个办法。 喝尿这话,他也没少跟同行的人说。 可不知道是不是一把年纪,反而犯了青春期才会有的毛病。 现在面对凌越,他居然很不意思说这话。 总感觉一旦说出来了,凌越就会用他不太想要的另一种目光看他。 啧,所以说,人啊,就是不能想太多! 凌越不知道黑眼镜心里纠结的毛病,思索片刻后说到:“既然它至今还有这样的巡逻捕猎行为,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东西。” 至于他所谓的啃鼻涕饼充饥,还是算了吧。 之前她没看见那东西的真实面貌,经过黑眼镜的详细描述后,大概也明白那东西可能是什么了。 不过黑眼镜说它是粘稠的浓郁的深黑色,倒是又和汪家总部大楼下面养尸洞里的那一团“黑物质”有些不一样。 况且,养尸洞里的“黑物质”给她的危机感,也并没有今日这般强烈。 凌越这话说得就有点安慰人心的意思了,两人心里都清楚,能在这种鬼地方“捕猎”的东西,怕是全都不好惹。 到时候究竟是他们捕猎对方,还是对方捕猎他们,还真不好说。 “哑巴这家伙也不知道去哪了,不会是把我们丢下,自己跑了吧?”黑眼镜没话找话,生怕自己的脑子过多思考饮用水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凌越在黑暗里瞥了他一眼——这个举动,比起实际意义的看,肯定更是一种情绪的表达。 意思是张麒麟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换了黑眼镜,可能性还更高一点。 黑眼镜都忍不住笑了,不过一笑,干裂的嘴唇就带出点撕裂的疼,还有浅浅的铁锈味沁出来。 他也不在意,舔了嘴唇上的血丝,全当提前放血解渴了,“哑巴家的祖坟里现在像是成了个异度空间,里面全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小阿越,你说咱们一直走下去,会不会就看到哑巴家的祖宗变成粽子排兵布阵,在前边儿跟一群妖魔鬼怪打得不可开交?” 凌越原本是想让他少说几句话,节省点口水。 但听到他忽然扯出这么一番话,联想到青铜门外排列成方阵的马脸阴兵,竟觉得黑眼镜这番猜测很有道理。 “那你认为他们带领的士兵该是什么样的?”凌越顺着黑眼镜的话说。 黑眼镜有些意外,他这就是漫不经心地瞎扯,怎么凌越还正儿八经接上话了? 转念一想,暗道难不成小阿越长时间陷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想要跟他说说话,以解心里的烦闷? 想想也是,又不是真瞎了,凌越几乎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光线了。 人是趋光的生物,长时间看不到光,人的心情会逐渐陷入低靡或焦躁中。 黑眼镜想着该怎么缓解她这种负面状态,一边嘴上随意地说到:“阴兵呗,哑巴每次进青铜门都是混在阴兵队伍里,他们张家还专门克粽子,带的兵要么是粽子,要么是阴兵。” 凌越微微颔首:“你说得对,既是阴兵,也是粽子。” 忽然听到她若有所指的话,黑眼镜一愣,暂且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搂住她肩膀:“小阿越,你是知道点什么?” 他这个动作转换得很自然,凌越没有多想,被松开的右手抬起,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我切过一个阴兵,从阴兵的脊椎骨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两人现在的姿势非常亲密,黑眼镜搂着她的肩膀,凌越搂着他的腰。 从身高差上来说,这个姿势也是彼此都比较舒服,也更适合骤然发力的状态。 其目的也各有不同。 黑眼镜是想通过更多的身体接触,缓解凌越的视野长时间陷入黑暗中导致的负面情绪。 从心理学上分析,和不讨厌、且对自己怀有善意的同伴产生更多的肢体接触,人体会激发更多使人心情愉悦的激素。 同时也能从这种接触中感受到同伴的安抚,缓解负面情绪,获取安全感。 那个廉价的打火机已经在之前的某次使用中牺牲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光源,黑眼镜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不过在做的时候,他很有心机地选了比较合适的契机,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更自然。 不然他不能保证凌越会不会误以为他在占她便宜,从而暴捶他一顿。 虽然确实也是占到便宜了。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黑眼镜还挺紧张的,连凌越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的时候该如何解释的说辞都准备好了。 然而她的反应却是搂他的腰?这让黑眼镜忍不住有点儿走神。 心道难不成小阿越其实早就对他芳心暗许,只是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表达? 于是黑眼镜开始思索,之前凌越对他的嫌弃和打闹,是不是与“打情骂俏”能强行划个约等号。 咳,这个约等号确实有点难划。 黑眼镜可以用他未来儿子闺女的终生幸福发誓,在搂凌越肩膀的时候,他是真没有别的心思。 但现在他的腰被凌越这么一搂,就忍不住有点儿想生出别的心思了。 还在斟酌哪些线索可以在现在透露出来,以便“钓鱼”的凌越并不知道有些人身体还在这里,脑子却不知道去哪了。 她环着黑眼镜的腰,理由也很简单。 大概是体力不行了,黑眼镜松开了她的手,转而靠搂她肩膀将自身重量的一部分压到她身上。 凌越倒不介意被他当拐杖借力,毕竟黑眼镜再厉害,到底还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这样做也是保证自身遇到意外时有足够的体力再爆发一次,不至于拖后腿。 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必须换个能把控他身体的姿势,让自己能在有意外发生时,可以第一时间带着人跑路。 第201章 关于破绽和教育 凌越不擅长钓鱼,但她会杀人。 想要杀死一个人,需要找到最适合手中可用利器的最佳切入点。 无邪想要的是计划继续顺利推行。 面对突然出现的计划之外的她,还是掌握了诸多筹码、来历神秘的她,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拉她入局。 梁弯因为童年的遭遇执着于自己的身世,黎蔟骤然卷入危机四伏的陌生世界里,渴望的是强大的能救他于危难的守护者。 张鈤山看似强大,实则始终困守在“张副官”这个角色里…… 找准切入点,就可以开拓出一个对她有利的局势。 只不过因为无邪那里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倒让凌越省了许多功夫,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凌越也深知,无邪是特别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 进入青铜门后再出来时发生的意外,打了凌越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不得不重新想办法。 张麒麟是关键人物。 他的最佳切入点是什么? 这个问题,从来到这个世界,又遇到被困的吴邪和王胖子开始,凌越就一直在思考。 张麒麟在意的,无非两者。 一是吴邪和王胖子的小命,二是他的记忆。 前者好说,后者,就有点糟糕了。 毕竟凌越之前一心放在月氏文明和女帝的关系上,对张麒麟这个道上的“传奇人物”,只是偶尔听说几句。 好在她需要的信息也不用很多。 只要让张麒麟认为她知道得比他多,且本身与青铜门有某种未知的牵扯,就足够了。 在黑眼镜说出“异度空间”和“阴兵”的时候,凌越忽然意识到,这位也是据说进过青铜门的人。 黑眼镜这个人,在道上的传说,似乎比张麒麟还要神秘。 至少张麒麟的来处还可以追溯一下,他的人生轨迹也始终围绕着某个圈、某个点有规律的进行着。 但黑眼镜的身世背景、人生目的,似乎就是隐秘的、无序的。 他的弱点似乎很直白,就是钱。 道上几乎人人都知道黑眼镜爱财如命。 只要有钱,就能请到他。 可越是这样明显的弱点,越不可信。 短暂接触后,凌越就知道这人不好对付。 面对张麒麟,凌越还可以用某些信息差作为切入点,给他造成一定的信息冲击。 让他认为她知道的比他多,他还有大片的知识空白区亟需探索、填补。 张麒麟就主动带着她,踏上了寻找线索的路途。 可换了黑眼镜,即便是十年前的他,也已经有了对世界、对他人命运选择的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为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某种联系,但同时,他又很理智地知道这些联系是脆弱的,随时可能会断掉的。 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沉沦,就像清醒地看着自己被时间改造得面目全非一样。 这种无法表述的、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用“痛苦”这个词语概述的情绪,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十年前的黑眼镜还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有时候甚至看起来还很热心,整个生活态度表现得积极乐观向上。 但十年后的黑眼镜所表现出来的冷漠寡言,隐晦厌世,让凌越知道,他的这份努力,显然是失败的。 由此可见,他的内心变化,已经不再受主观意志所控制。 这样濒临失控的人,看似浑身都是破绽,实则每一个切入点,都可能引动对方倾尽所有的反噬。 凌越觉得很难,所以只能顺势而为,抛出了阴兵身上寄身的类似黑飞子的白蛇原始种。 现在的黑眼镜,是否已经知道了古潼京和黑飞子? 可惜现在看不见,凌越只能从黑眼镜听到这番话时的某些肢体语言去窥得一二。 不过还没等凌越更进一步的试探,黑眼镜忽然带着她停下了脚步,并且搂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按了按。 凌越下意识站住脚,噤声凝神,去捕捉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或空气流动的改变。 没有声音。 但她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像是,原本狭长的甬道,终于迎来了一片开阔之地。 很快,凌越就不用靠空气流动变化去猜测了。 因为原本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点点绿色萤光。 让凌越蓦然想起长白山地底裂缝中,那一条条看起来梦幻无比的绿色银河。 想到眼前点点绿色萤光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凌越顿时有种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 凌越:谢谢,现在并不是很想。 显然,她身边的黑眼镜也应该是同样的感受。 从他绷紧的肌肉,就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其实是很想拔腿就跑的。 随着绿色萤光从稀稀疏疏的几点,到漫天都是,不过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凌越也因此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了这样的光。 令人意外的是,发出萤火虫般光点的居然正是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墓地巡逻员”,被黑眼镜称为黑色鼻涕大饼的未知粘液。 只见它们流淌到了甬道的尽头,竟开始变成了一只只小手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类似萤火虫的甲壳虫,扇动翅膀无声无息地飞了起来。 随着它们飞起来成为天然照明灯,凌越也看见了甬道的尽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 过了一会儿,凌越忽然感受到黑眼镜低头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还挺浪漫的。” 凌越侧头抬眸看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冒着被“墓地巡逻员”发现的危险,开口说话,就是单纯为了发出这样一句毫无意义的感慨? 凌越有理由怀疑他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然而黑眼镜说完后,并没有撤开,而是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低头看着她笑。 两人隔着他那副仿佛焊死在脸上的墨镜的镜片对视着,点点绿色萤光映照着。 黑眼镜能清晰地看见她眼底的狐疑和迷茫。 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黑眼镜微微歪头,也不管她心里会犯什么嘀咕,收回视线站直了腰背,继续关注前方的变化。 小丫头片子,还想套他的反应。 光是用这么点手段,可是不够的。 原本在她说完话后就轻轻将手指搭在他侧腹部,整个身体也微微倚靠到他怀里时,黑眼镜还以为她要对自己用美人计。 别说,还有点儿小激动。 可惜现在一看,人家根本没那个想法,黑眼镜也就从心思荡漾中醒悟过来。 感情人家刚才是想最大面积地感受他身体肌肉和心跳呼吸的变化。 完了就没别的想法了。 黑眼镜觉得自己该教育一下小丫头,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第202章 闷油瓶很懵【礼物加更】 黑眼镜突如其来的发神经,凌越左思右想,只能归结为他活太久了,脑子总归会有些小毛病。 两人站在甬道最后一道石壁后静静看着黑色粘稠液体纷纷化作萤火虫,飞上了空中。 一开始,两人还以为它就是变换个形态,继续去巡视其他地方。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才是它真正捕猎进食的时候! 只见漫天绿色萤光渐渐在空中铺展开来,仿佛漫天的星子,以某种固定的形态悬停在半空。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 断崖下陆续出现了某种声音,凌越侧耳细听,心中闪过“果然如此”的了然。 一片片“水幕”从断崖下攀了上来,它们舒展着透明的触须,去捞悬停在空中的“萤火虫”。 最初这些“萤火虫”仿佛非常弱小,被它们的触须卷住后半点挣扎也没有的,就被它们吞吃入腹。 但随着“水幕”吃到的“萤火虫”越来越多,它们的身体也被这种萤光照亮了,即便不张嘴吃东西,依旧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大概是觉得照亮的“水幕”够吃了,空中的萤火虫终于不再安静地悬停等待被捕捉,而是也化作了“水幕”的样子,不过是黑色的“水幕”。 凌越私心里认为这样的黑色粘稠液体更像一块块黑色包袱皮。 这些包袱皮直接贴到了“水幕”上,像一块贴上去的黑色补丁,毫不客气地侵蚀着“水幕”的身体。 也是这时候,“水幕”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痛得唧唧大叫,扑腾着想要逃跑。 然而它们身体里的萤火虫就是最好的指向灯,最终它们只能被一块一块地吃掉。 凌越暗道,怪不得在养尸洞里的时候,那块水母一样能隐身的东西会那么害怕黑灰色液体,看来这两种生物本身就是食物和捕猎者的关系。 这种黑色液体应该就是汪小媛口中所说的汪家人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黑物质。 只不过因为养尸洞里的黑物质被汪家人做了太多实验,还不断用来研究复制生命体,消耗了不少类似“能量”的东西。 那隐身的类水母应该就是汪家人找来喂养黑物质的食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养尸洞里的那团黑物质都褪色成黑灰色了,依旧没有选择吃光类水母,补充自己消耗的能量。 凌越并不知道黑瞎子当时从黑灰色液体藏身的棺材里拿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此时也只能往其他方向猜测。 毕竟怪物怎么就不能水土不服,食欲不振呢? 再不济,人家就是单纯地想要一个更好的进食环境,有什么问题吗? 对比一下汪家总部大楼下的养尸洞,再看看张家地宫干净得连棺椁都没了的干净又宽敞的环境,凌越觉得这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脑子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凌越还想看看下面的类水母还有多少,黑眼镜却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带。 两人走路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呼吸和心跳也都放缓到了极限。 再加上黑物质在专心干饭,一时间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甬道外面隔着大概三尺的距离,就是深不见地的断崖。 而这三尺平台又向两边延伸出去约莫二十来米。 因为平台两边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断崖,没路,凌越刚才就没有多作关注。 但黑眼镜要带她过来,她就明白这道平台上恐怕有些什么门道。 果然,在黑眼镜带着走到平台右侧尽头后,凌越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条隐秘的悬空栈道。 栈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修建的,使用的材料也未可知。 不过至今还能屹立在这面石壁上,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 黑眼镜低声说:“这里可以往下面走,到半空的时候有一扇门,不知道能不能打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问这句话之前,他不是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这里了吗? 凌越给了他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眼神,抬手拨开他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自己且先踩了上去。 确定栈道没有垮掉,凌越才头也不回地朝黑眼镜挥了挥手。 而后借着断崖另一边映照过来的微弱绿光,继续一路往下。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凌越感觉有一点不太妙。 因为下面这一段栈道似乎从纯粹的石头结构,不知为何,改成了石木结构的。 将栈道固定在石壁上的依旧是黑色石头,但踩踏的阶梯,变成了木头的。 这就导致人踩上去后,会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凌越走路,习惯了提着气减轻脚下的重量。 连她踩上去都会这样,那换了黑眼镜来…… 凌越皱眉,缓缓收回了脚,又拉远了视线,直接去看这条栈道的终点。 光线太暗了,根本看不清。 身后的黑眼镜单手撑着石壁,弯腰把脑袋凑到凌越耳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用气音问:“怎么了?” 凌越觉得他真的话太多了,虽然声音很小,但不能确保黑物质绝对察觉不了。 她头也不回地反手按着他脑袋,把他推回去。 再三模拟了一下路线,觉得应该没问题,这才侧身回头上下打量黑眼镜的具体身长。 得抱。 还得是侧身斜抱。 麻烦。 凌越食指在自己唇上轻轻抵按着,仰头对他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在黑眼镜似乎看不清楚,想要弯腰凑过来的时候。 凌越已经伸手,一手搂住他腰,一手勾住他膝盖。 没有立刻抱他起来,而是给了他两秒钟理解她意思的时间。 黑眼镜也确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很配合地双手勾住她脖子。 在凌越施力抱他起来的时候,他的双腿还过分活泼地向上跳了一下。 凌越:“……”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跳了也完全不能减轻她的负担。 这是一个很高位的公主抱,抱起来后黑眼镜比凌越还高。 但是没办法,黑眼镜的腿太长了。 栈道很窄,正常的抱法,不是他的腿撞到石壁发出声音,就是凌越需要侧身一百八十度,像一只螃蟹一样横着往下面走。 现在这样的高位抱法,凌越至少只需要双臂侧向挪三十度角,就可以正常行走。 接下来的每一步,凌越都提着一口气,尽量放轻、放缓。 栈道果然没有再发出声响。 完美! 凌越都计划好了,只要这样慢慢往下走,他们就可以不惊动旁边大概率已经要吃饱喝足的黑物质,无惊无险地抵达那扇门。 顺利的话,他们很快就能打开那扇门,找到其他通道,离开这里。 但很多时候,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往往很随便地就发生了。 就在凌越抱着黑眼镜终于要走到那扇门所在的平台时,那扇紧闭地石门忽然就打开了。 机关启动声,石门滑开声,仿佛晴天霹雳,轰然落在了凌越紧绷的神经上。 而打开门的闷油瓶,也站在门口,满眼迷茫地看着造型奇特的凌越和黑眼镜。 第203章 哑巴快跑 这一次的意识投射,和之前两次有着明显的不同。 还在混沌中滞留的时候,闷油瓶就能清晰地感知到。 比起前两次的迷茫,这次他很清晰地从自己大脑里看到了属于十年前的自己另一段新生成的记忆。 原本十年前的记忆,他当然还记得。 但现在关于凌越出现后所发生的种种记忆偏差,也仿佛成了他自己的记忆,可以很轻松地接收到。 他有一种感觉。 这种自己给自己“天授”的隔阂感,正在消融。 或许某一天,十年前的自己,终将和十年后的自己彻底融合。 不过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好像也并不存在融合不融合。 就好比他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后来找回来了。 这些记忆也就重新在他的大脑里被唤醒、点亮,就此存在着。 闷油瓶不知道,属于他未来十年里的记忆,当下的这个自己又是否会以这种相同的形式,也接收到。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因为凌越的提醒,他突破了某种意识给他设置的屏障,来到了内蒙这处张家最早的家族群葬墓,并引来了一道“气”,或者说,是一段“意识”。 张家先祖残留在此处,因为受到地气影响而产生的“意识”。 那道意识很朦胧,无法传递更多清晰的信息给他。 却足够让闷油瓶想明白,未知的人,或者某些未知的意识,利用某种手段。 在漫长的岁月里,悄无声息地篡改了张家人对于几千年来始终坚守的秘密的认知。 甚至一度让张家人成为了破坏秘密的帮凶。 这就好比一支强悍无匹的军队,跟着号角声气势汹汹地对敌人的城池发起了进攻。 结果打得十不存一,敌人的城池也残破不堪,马上就要被攻破的时候。 领军的将军才发现吹号角的是个中途混进来的二五仔,带着他们错打了友军。 面临防御能力几乎被打成零的残破城池,以及自己这边还残存的小猫三两只。 临危受命的半路将军不得不坐下来思考,接下来自己还能怎么守卫这座被自己打残的城池。 这样说不清是残忍还是绝望的现实,令闷油瓶久久回不过神。 他在石阶上坐下,看着远处偶尔出现又渐渐消失的绿色萤光,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中,但其实这段时间里,闷油瓶什么都没想。 这是他养成的一种让自己的情绪得以缓冲的方式。 张家人从小就会有各种对于“冲击”的训练,这让他们拥有了堪称变态的自制力。 也能在受到极大冲击的瞬间,反射性地让自己的情绪进入到冷静和无动于衷的状态,让他们能第一时间作出最正确的反应。 等到缓过来后,闷油瓶才真正开始思考。 思考他现在手里能利用到的,重新守护秘密的资源。 首先,他要去重新确认一下,自己接收到的这段意识传递的信息,更具体的是什么内容。 其次,关于终极降临的预言,尽量找到关于九门齐天八卦的相关记忆,这一点,或许瞎子能帮到他。 最后,他要确保目前得到的这些线索,能够在他离开这座地宫的时候,能够完整地保留下来。 而凌越说的某些线索能让十年前的他突破思维屏障,做出新的选择。 闷油瓶认为最后这一点的关键,或许与她有关。 所以目前关键点:凌越、黑眼镜。 很好,现在确实应该去找他们了。 那段意识很朦胧,但足以闷油瓶对这个地宫的结构大致有所了解。 他站起身,继续下石阶,一边重新梳理了一下黑眼镜和凌越可能会去的方向。 石室机关有被触发的痕迹,既然在这里没有看见他们,那他们就是触发了防御机关,被送到陷阱里去了。 而那个石室勾通的机关…… 闷油瓶忽然顿住了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人。 毕竟那道机关勾通的陷阱,是随机的。 按照黑眼镜平时在墓里的运气,对方触发的机关基本不可能太简单。 只能希望触发机关的是凌越吧,她的运气应该能比黑眼镜好一点。 怀揣着这样隐秘的担忧,闷油瓶一路找到了地宫存放张家人棺椁的墓葬区。 然后在某扇石门前,按下了开启的机关。 石门缓缓打开的同时,闷油瓶看到了…… em…… “你们……”闷油瓶试图说点什么。 因为对上凌越的那双眼睛,他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浮现第一次见面时,堪称兵荒马乱的囧态。 暂时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若无其事制造新的交互记忆。 这时,脑海里有另一道声音在说:第二次,你。 是你和她的第二次见面,吓晕的也是你,不是我。 闷油瓶:“……” 果然,频繁的自我“天授”,他终于人格分裂了吗? 然而不等闷油瓶和张麒麟分辨出到底是意识共存还是人格分裂,距离石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凌越已经直接抱着黑眼镜从数米开外一跃而下。 到了平台上也不停留,带着黑眼镜三步并作两步侧身蹿进石门,擦着闷油瓶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甬道中。 把黑眼镜丢到地上的瞬间,凌越就低声喊了一声:“关门!” 不用回头,凌越就能感受到极致的危险在身后浮现,锁定。 黑眼镜也配合得十分默契,被丢的同时调整姿势。 从落地到拉住凌越的手继续跑,极致丝滑,带来奔逃路上绝对的高效率。 跑出去一段距离了,他才带着笑意也跟着喊:“哑巴快跑!谁跑得慢谁就被吃啦!” 这时候已经不用他提醒了,因为闷油瓶看见了一朵朵类似水母的“黑云”,自悬崖下舒展着触手,陆续爬上了这个平台。 显然,这些东西是无形的,它们可以变成任何它们看到的生物。 在爬上平台的瞬间,“黑云”就重新化作黑色粘稠液体。 黑液鼓动间,刚刚才跑掉的“凌越”和“黑眼镜”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它们的模拟还很变相化,“凌越”的脸上是凝重的神色,“黑眼镜”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这是它们最后捕捉到的属于这两个人的表情。 两人的视线和闷油瓶对上,似乎因为闷油瓶身上的某种气息让它们迟疑。 两人齐齐歪头,看着闷油瓶。 闷油瓶:“……” 演得真差劲。 早已启动石门机关的闷油瓶在石门彻底关闭的同时,转身迅速离开。 这个地宫里有很多机关都是针对底下异变的非人生物,防止它们离开这里。 看黑眼镜和凌越过来的方向,就知道他们触发了最糟糕的随机机关,是从最深处一路倒着走出来的。 闷油瓶担心自己追上去的速度再慢一点,那两人又不知道把自己折腾到什么绝境里去了。 第204章 相煎何太急 事实证明,闷油瓶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在他追着两人的踪影到了一个墓室里时,黑眼镜正一本正经地跟凌越说机关开启的方法。 一听就知道又是完全踩坑的闷油瓶:“……” 眼看凌越似乎真的被黑眼镜的“专业”说服了,闷油瓶赶紧上前,一把按住凌越伸出去的手臂,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瞎!” 黑眼镜墨镜下的眼睛闪了闪,眼底藏着警惕,面上却笑道:“怎么了?我可没胡编乱造。” 经验和技巧虽然是对的,但确实不适合用在张家人修建的地宫里。 转眸看见凌越也正看着他,闷油瓶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转而在另一处摸索片刻,插入双指,拧动机关。 凌越一看,顿时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黑眼镜。 黑眼镜不乐意了,走到闷油瓶身边,一胳膊勾住他脖子晃了晃,跟撒娇似的说:“哑巴你看小阿越,她怀疑我,你快解释解释呗,瞎子的清白能不能保住,就全靠你啦~” 闷油瓶只当没看见他趁机观察自己耳后和脖颈的动作,看了凌越一眼,垂眸说到:“张家机关,讲究违背常理,利用常人的思维盲点。” 他露出思考的微表情,似乎是在想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 然而在黑眼镜和凌越的双双注视下,闷油瓶身形顿了顿,干巴巴丢下一句:“没了。” 凌越:“……” 刚才还觉得这个张麒麟眼神有些不对劲,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黑物质伪装或者控制的。 现在,凌越表示,此事绝无可能。 黑眼镜更直白,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哑巴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 闷油瓶微囧,下意识反手摸到衣服兜帽,给自己扣上。 他不仅要面对凌越无语的眼神,瞎子无情的嘲笑,脑子里还有另一个自己传递来的凝视。 闷油瓶:“……” 今日份省略号使用率已经严重超标,不可以再出现了! 被踢出来的张麒麟:“……” 说好的你我本一体,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张麒麟抬手,又扯了扯兜帽,板着脸认真说到:“这里是墓葬区,是影子的地盘,石门挡不住它,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还有另外一些张麒麟都不知道的东西,之前是因为有张家先祖汇聚于此的意识震慑着,一路走来不算危险。 但现在那股意识已经消散,如果这时候正面遇到那些东西,张麒麟自己都不一定能安全离开。 对此,无论是黑眼镜还是凌越,都是早有预料的。 他们本身也没指望一扇石门就能挡住那个看起来憨厚温吞,实则凶残狡诈,似乎只有捕食本能的东西。 在张麒麟的操作下,石室正中间的天花板上,一扇朝上的隐蔽洞门被打开。 看着直接从头顶打开的“门”,凌越心道,这何止是违背常理啊。 张家人真的不是一群反骨仔吗? 黑眼镜弓步微压,双手交错,垫在膝盖上,笑着冲张麒麟抬了抬下巴。 张麒麟默契地一脚踩了上去,黑眼镜往上一颠,张麒麟就身姿轻盈地率先跳上了三米多高的洞口。 接下来,黑眼镜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又朝凌越示意了一下。 虽然这点高度并不需要,但凌越还是很有团队合作意识地顺着黑眼镜的动作,踩在他掌心,借着他上托的力攀了进去。 随后,凌越自然而然地反身将半个身体倒挂在洞口。 等到黑眼镜跳到半空的时候,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上来。 第一个上去,已经在查看上面石室的张麒麟转身看着两人默契的这一幕,忽然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以意识体存在的闷油瓶:“……” 闷油瓶:凌越是无邪在等的人。 张麒麟下意识想吴邪什么时候跟人求爱了,不是只是有慕强的心动迹象吗? 转而想到他是十年后的自己,张麒麟就明白了。 所以十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麒麟只是想,却没有问。 因为他知道,当凌越和另一个自己出现的时候,未来的一切,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接收太多错误信息,反而会影响他对当前事、物、人做出正确的判断。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闷油瓶也没有要告知太多的想法。 在张麒麟完成自我对话的时间里,黑眼镜着重看了他好几眼,倒是凌越,只当此人又在“看似思考实则发呆”。 凌越对此甚至暗自揣测过,大概张麒麟这种一本正经的走神是特意练习过的。 以便在某些无聊或重复的学习训练中,不动声色的摸鱼,糊弄教习官。 张麒麟带着他们接连走了十来个“偏门”,估计着应该已经距离那道断崖有些距离了,三人才寻了个石室坐下休息。 目前只有张麒麟的物资背包没有丢,不过里面本身就准备了三天的食物和水,三个人分一分,也不算紧张。 只要两人不会再无缘无故失踪,或者过度自信地去触碰什么机关,张麒麟有信心在24小时内把两人带出去。 又在脑子里斟酌了一番路线,确定没问题,张麒麟就暂时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很快,他刚放松的神经就又被迫绷紧了。 因为闷油瓶又在“敲”他。 张麒麟默默抬眸,看向另一边打着递水的旗号,又挨着凌越坐下的黑眼镜。 按照张麒麟的想法,如果凌越对无邪有想法,之前就不会对现在的吴邪那么不冷不淡了。 她确实帮过吴邪,但她的帮助是出于本人的意愿,不能混为一谈。 闷油瓶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他。 不是要因为无邪的个人选择而禁锢她,只是瞎子不合适。 之所以到现在,闷油瓶都没有把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告诉无邪和胖子,也是因为他在犹豫。 不管是他,还是无邪,他们都知道凌越即使没能顺利找到回家的路,也绝不会就此放弃,转而选择继续和无邪再续前缘。 甚至就此结婚、生子。 现在告诉无邪,她和他隔着无法跨越的十年,而这个时间点,还有另一个吴邪。 闷油瓶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无邪该会遭受怎样的内心折磨。 会因为十年前的他依旧是吴邪而期待凌越再次为吴邪心动?会盼望抛下他的凌越,就此为另一个吴邪停下脚步? 不会的。 那只会把无邪从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里拉出来,再用时间这把谁也更改不了的刀,一点点挖去他的骨头,掏出他的心脏。 直到把他折磨成一个疯子。 第205章 异变金球虫【礼物加更】 对于黑眼镜的靠近,凌越也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看,他都应该和张麒麟更亲近一点。 况且分开这么长时间,现在不是应该交流一下彼此的情况吗? 但黑眼镜这个人做事,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 凌越瞬间想到张麒麟之前那短暂的不对劲,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因此在黑眼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给她递水的时候,凌越没有表现出异样。 而是顺手接了水,对他挨着坐下的行为也接受良好。 果然,废话了几句后,凌越就感觉到黑眼镜借着换坐姿的时候,轻轻用小手指勾了一下她手心。 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凌越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了,可依旧忍不住腹诽,此獠是不是太把他们之间连是否存在都还需要打个问号的默契当回事了? 而且勾手心的动作很隐秘有什么用? 早在他不挨着张麒麟,反而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张麒麟那看过来的眼神都要凝成实质了。 就在凌越揣测黑眼镜避开张麒麟,想单独传递给她的信息是什么时。 张麒麟居然主动开了尊口:“凌越,你外套里装的是什么?” 一句话,让黑眼镜和凌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凌越的惊讶是因为觉得主动开口打开话题的张麒麟太奇怪了。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毕竟这人当初在巴乃羊角山湖边营地里跟着她转了几个小时,连偷偷来帮她拉帐篷拉链的事都能干出来,愣是张不开那张嘴。 难道黑眼镜想传递给她的信息,就是张麒麟身上有奇怪之处? 又或者,他发现面前这个张麒麟其实不是张麒麟本人? 黑眼镜的惊讶就很单纯了,单纯是好奇哑巴说话的动机。 虽然刚才他就发现哑巴似乎有点不对劲,但确实是本人。 现在忽然主动提起话头,对象还是凌越…… 黑眼镜啃着压缩饼干若有所思。 惊讶怀疑也只是瞬息之间,三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属于情绪不上脸的那种。 凌越不动声色关注着张麒麟,一边把外衣打的包袱拆开,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 一边整理自己的外套,一边说:“正好想问你,这是我们在下面遇到的东西,应该就是昨天在泉眼里盯上我们的。伪装成岩石封路,被发现后变成了黑毛肉球,弄死以后又成了这样。” 黑眼镜曲肘,懒洋洋地搭在凌越肩膀上,被凌越嫌弃地推开。 他就顺势往另一边的地上一躺,主打一个从哪跌倒,就在哪躺下。 安然自在地继续啃饼干,一边还不影响他补充细节:“我跟小阿越之所以忽然掉进下一层甬道,估计就是这玩意儿搞的鬼,害得瞎子鬼打墙,差点儿没困死在迷宫里。” 张麒麟看了一眼那开花种子似的东西,说,“金球虫。” 还是八十年成熟期过后受到地气浸染,变异过后的金球虫。 是张家人会留在张家墓葬群地宫里,作为守墓兽的一种。 凌越用曲起的腿把黑眼镜过分占地儿的长腿踢开一点,“金球虫不是只能和藏海花共生吗?” 张麒麟视线落在一坐一躺,依旧靠得很近的两人身上,一心两用地解释:“金球虫和藏海花共生,每八十年一次成熟期,这时候它们就可以脱离藏海花,随意来去。” 所以每隔八十年,张家人就要和负责照顾藏海花田的康巴洛人一起处理这些金球虫。 他也不奇怪凌越为什么知道藏海花和金球虫,又说这种金球虫是产生过异变的。 想了想,张麒麟说:“在巴乃古楼所在的山腹中,也有一只,活的年头更久远。” 吴邪和王胖子在隧道里遇到过,当时张麒麟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 听吴邪提起时,他就知道那是什么。 只不过因为他认为接下来这些和吴邪他们不会产生关系,所以张麒麟并未多说。 巴乃那只是被张家人挪进去的,目的是利用异变金球虫离不开地气外泄之地的特性,守住密洛陀,防止什么时候发生山体受损事故时,山中的密洛陀趁机逃出去。 经过张家人特意挑选并处理过的单只成熟金球虫,失去了原本的凶残嗜血,更多的是讨厌自己领地被外来生物侵犯的本能。 因为只有一只,且没有藏海花作为产卵依托,这种金球虫只能永远困在张家修建在龙脉上的墓葬群内。 如此说来,她倒是把张麒麟家祖坟的守墓兽给弄死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凌越的迟疑,张麒麟表示没关系。 理由也很朴素,“下面还有很多。” 凌越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点羡慕了。 “之前你说的影子是什么?”张麒麟现在一反常态,显得聊天兴趣很强烈的样子。 凌越自然是趁机多问,“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不过颜色是灰黑色。有人告诉我,那是从青铜门里弄出来的黑物质,可以复制生命体。” 凌越想的是先问到答案再说。 甭管答案究竟是真是假。 即便是假的,也能从中分析出对方说这番假话的目的。 更何况,最好的谎言,就是真假掺半。 既然掺半了,说明里面还会有真实的线索。 张麒麟摇摇头,似乎又要陷入他那种奇奇怪怪“我在认真思考但其实我没思考”的摸鱼状态。 这时黑眼镜插嘴道:“青铜门里弄出来的?这么一说,我好像以前也见过……” 凌越的注意力,自然就暂且转向了黑眼镜。 张麒麟:“!” 感觉话已经说了很多,有点累不想说话的张麒麟重新振作精神,“张家的复制人,用的是密洛陀和影子。” 这线索着实惊人。 凌越立马忘了黑眼镜的发言,“复制人?” 对于还不知道克隆人概念的真·古人,凌越,连人都可以复制出来,那绝对属于神的领域了。 难道张家真的曾经是什么神明的追随者? 那群过去的神,都被关在青铜门里? 所以,影响她意识和记忆的,和神有关? 不管是真神还是伪神,脱离了世界普遍认知的东西,总归不会简单。 凌越感觉事情有点麻烦了,只能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第206章 颠覆认知的龙脉 张麒麟说了张家一直以来存在的复制人,属于张家人一种后勤医疗储备消耗品:“张家人死后,对应的复制人也会被处理,平时就用特殊的棺椁封存在老宅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想的事情太多了,导致此时的思维有点跳跃。 凌越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原来他还真有家啊! 转瞬间回过神来,就有点想敲头。 都已经知道张家是一个很大的盗墓世家了,曾经甚至强大到可以暗中操控历史的走向,所以有个老宅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凌越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轨,“你说张家在很久以前,就能用密洛陀和影子制作复制人,那密洛陀和影子,也是张家的产物?” 张麒麟思索片刻,摇头:“不全是。” 其实复制人的制作,还需要用到陨石的力量。 但这种力量实在不可捉摸,张麒麟目前还有很多自己也没有想通的地方,因此暂且没有说出来。 凌越迅速整理目前自己所知的信息。 张家的秘密暂且搁置,只涉及青铜门和终极的线索中。 黑物质被张家人称作影子,密洛陀、金球虫都被张家人利用起来,作为守墓兽使用。 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他们守着青铜门几千年来研究出来的,可驯化,或可控的异变生物。 汪家应当早就知道青铜门的所在方位,但他们只从里面带出了很少的一点黑物质,也就是影子。 他们用影子在汪小媛身上做实验,成功复刻出了汪小媛的婴儿形态,也就是沈琼。 沈琼和普通人一样,慢慢长大。 所以影子拥有一种奇异的类似“生机、造物”的能力。 单看它可以模拟其他生物的外形和能力,就可窥一二。 这些线索,都可以笼统为一点:青铜门内,是另一种完全不同于目前世间正常生命体系的生物汇聚之地。 在切开阴兵,发现似蛇非蛇的白色原始蛇后,无邪曾说过一番话。 他说地球上的科学界,一直持有一种猜测。 猜测在现在的人类文明之前,还有其他文明的存在。 当时他说以前肯定有一个文明,与蛇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不过他还没有更多线索支持这个猜想。 凌越决定,暂时把青铜门里那些与这个世界正常生物完全不同的生物,统一看作另一个“文明”的遗留部分。 这个“文明”遗留的生物,都有着各种各样形似聊斋志异、精怪神话中才会有的能力。 如此一想,古人留下的种种神话传说,似乎就有迹可循了。 为了整理思绪的时候更加方便,凌越暂且给这个文明取名为青铜文明,或聊斋文明。 在其中,张家所代表的立场,就很重要了。 从外表上看,张家人肯定是归属于人类文明的物种。 但同时,他们的血液里,似乎又有着某种超脱人类文明认知的存在。 这是否代表,他们其实也是从那个青铜文明里走出来的“进化生物”? 或者,他们的祖先本身就是人类,只是曾与青铜文明产生了某种未知的交集,这种未知交集让张家人的身体和血液产生了异变。 异变过后的生物,不是影子、金球虫这样的,就是陈皮阿四、霍老太那样的。 想到这里,凌越再一次问出了之前她问过张麒麟的那个问题:“在巴乃的时候,你是故意带着霍老太他们进古楼的?你知道她死后尸体会发生异变?” 上次询问时,张麒麟没有回答。 这次,张麒麟确实如凌越预料的那样,没有再对此隐瞒,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并说:“张家群葬墓有特殊的东西,可以防止尸变,加速分解。” 凌越明白他为什么会加上最后四个字:“所以张家群葬墓一直在迁徙,是因为要迁走尸骸尚未完全分解的棺椁?” 之前知道张家有迁墓的规定时,凌越就暗自腹诽过,几千年的张家人死下来,数量绝对是庞大到可怕的。 后代越来越少,棺椁越来越多,发展到最后,这种家族规定必然会成为一种后代子孙无力承担的拖累。 这对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世家而言,是与它的历史发展相违背的规定。 张麒麟看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知道她的推测,并不介意给予侧面的肯定:“张家人的尸体,不能被吞噬。” 张家的墓葬群以敲骨吸髓的特殊葬法一直在龙脉上游走。 迁走后遗留的地宫里,会有异变生物出现。 张家人的尸体,长久停留在一处会被吞噬。 这三点化繁为简的信息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后,凌越后背忽的一凉,神魂里都有种寒意。 所以龙脉…… 就在凌越被自己推测出的涉及龙脉的颠覆性认知寒彻骨髓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黑眼镜忽然开口:“看来我们该走了。” 张麒麟也站起身,手握小黑金,看了眼凌越。 确定凌越迅速收敛心神,强行压下了震荡的心神,他这才踩着石壁,按开早就看好的机关。 这次的机关门位置倒是挺正常的,是在三面石壁接口处的三块石壁缓缓退开,在石室上面一个角的位置露出一个洞口。 三人踩着石壁很轻松地就爬了上去。 就在洞口再度关闭的瞬间,张麒麟打着手电筒回头照了一下刚才的石室。 凌越借着光线,看见另外三人打开机关,进了石室。 这三个人分别是:“张麒麟”、“凌越”、“黑眼镜”。 它们三人甚至还有互动,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语言,都与他们本人高度雷同。 有种自己作为旁观者,在暗中窥探另一个“自己”和同伴的怪诞诡异之感。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张麒麟说:“它们在观察模拟。” 观察他们,并且模拟更多的细节和内在。 凌越生出了曾在养尸洞里同样产生过的担忧:如果它可以模拟她的内功运转和使用,岂不是情况很不妙? 黑灰色液体几次尝试模拟她,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模拟无邪,对她进行欺骗诱拐。 之后,对黑眼镜也只是控制身体,而不是直接模拟。 不过这里的影子,一看就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它把自己养得很好。 模拟他们三个人的模样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样的轻松,让凌越不得不生出更多担忧。 第207章 奔跑吧尸参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三人都没有再停下来休息,而是不断在甬道和石室里穿行。 张麒麟说,要尽快离开张家古墓的地宫范围:“不能让它缠上我们。” 看他的神色,似乎被影子缠上了不单单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 或许还有更麻烦的后果。 凌越大概也看出来了张麒麟的说话风格,对于某些他自己都尚不明朗的线索,他很少会直接说出来。 让凌越在意的是黑眼镜的状态。 直到回到之前凌越和黑眼镜踩中翻板机关掉下去的那条甬道,张麒麟的速度才稍稍放缓了些。 这时候距离三人进入百眼窟,大概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现在外面应该是第二天晚上了。 在此期间,他们只短暂休息了两次,每次不超过十分钟。 对黑眼镜和凌越的运气不再抱有期望的张麒麟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背靠着石墙,抱着小黑金对两人说:“你们先休息,我守夜。” 看得出来他也很疲惫。 凌越拒绝了他的安排:“我守夜,你们休息吧。” 在张麒麟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凌越看着他,态度很认真:“我可以打坐运功,和睡觉一样,但不会失去对周围的感知。” 见状,张麒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闭上眼睛后,几乎瞬间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黑眼镜也找了个位置靠墙坐下。 凌越走了过去,在黑眼镜抬头看来时,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黑眼镜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小阿越是担心瞎子冷到了吗?” 在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凌越借着动作搭了一下他的脉搏。 亲眼看到另一个“凌越”后,凌越就感觉自己脑子跟灌了一杯冰水一样,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实。 忽然话多的张麒麟,和忽然话少的黑眼镜,都让凌越感觉有些古怪。 但他们又确实没有除此之外的奇怪之处。 其实凌越也不知道其他东西变幻的人,是否有正常人的脉搏,但摸一下,用自己熟悉的方式确认一下,感觉心里更踏实。 黑眼镜察觉到她指尖划过自己手腕,动作微顿,接外套的手一转,就拉住了凌越的手,“想摸瞎子的手就直说,人家都被你那样抱了,还有哪里是小阿越不能摸的吗?” 不远处的张麒麟眉头微蹙,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黑眼镜已经用一次又一次的不正经,证明了他就不是个正经人。 凌越对此并无什么感触,反而顺竿子往上爬:“后脖颈也能摸吗?” 既然黑眼镜不是什么东西变的,他刚才忽然沉默的状态,倒是让凌越想起了下养尸洞的时候,他曾表现出来的身体不适。 对比两次黑眼镜的躯体表现,凌越发现他肩背的肌肉似乎绷得特别紧。 凌越的话,让嬉皮笑脸的黑眼镜表情一顿,微微歪头,从下往上,隔着墨镜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这时,张麒麟也睁开了眼睛,眼底带着淡淡的担心:“瞎?” 黑眼镜“啧”了一声,无所谓地重新挂起一抹笑:“没事,就是刚才背上的东西折腾了一回,上来后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发什么疯,之前都还好好的,离开影子一段距离后,它反而折腾起来,像是想要让他去某个地方。 黑眼镜又不是傻子,它想去的地方肯定是对它有利的。 对它有利,就表示对他不利。 当时三人都在赶路,黑眼镜觉得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意义,就直接忍了过去。 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只要不是突然给他来个猛的,黑眼镜能熟练到张麒麟都察觉不到他的不对劲。 倒没想到凌越…… 他背上有东西?凌越的视线落在他肩背处。 什么都没有。 所以是看不见的东西? 察觉到她的视线,黑眼镜倒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痞气地一笑,说:“小阿越还想摸摸看吗?瞎子背后可是挂着个从古尸身上爬过来的鬼哦~” 凌越一听,视线就收了回来。 还抖开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抬脚就走到了张麒麟旁边坐下,摆出打坐的姿势,直接闭上了眼睛。 一副“不要打扰我”的姿态。 甭管张家麒麟究竟是什么,通常意义下,麒麟是瑞兽,可镇宅辟邪。 凌越感觉在张麒麟身边很有安全感。 被无情抛弃的黑眼镜:“???” 不是,你怎么能嫌弃得这么直白呢?都不掩饰一下的吗? 只能说,黑眼镜刚才有多感动凌越对他多关注和细心,此时就有多无语和郁闷。 张麒麟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凌越,又看了看被无情抛弃的黑眼镜。 确定黑眼镜目前确实没什么事,甚至还没机会继续做些小动作,张麒麟这次睡得更踏实了。 三人都有短时间内恢复体力的方式,休息了两个小时后,他们再次出发。 本以为接下来的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在刚跳出甬道,出现在有混凝土这种建材的地道里时,起初还没什么问题。 但逐渐多起来的野鼠和蚰蜒,还是让凌越他们察觉到了问题。 “这些东西,好像是闻着味儿找来的?”黑眼镜率先开口。 他甚至还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香味。 明明来一个死一个,来一群死一群,这些东西还是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张麒麟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凌越率先想到的是:“尸参?” 尸参也会寻着他们的气味找过来吗? 那可是个全身是毒的大家伙! 凌越行走江湖,最讨厌遇到的就是毒人。 全身上下都是毒,杀起来也轻松,就是事后处理起来很麻烦。 ——毒人死后的尸体也需要经过特殊处理,否则后患颇多。 所以如非必要,遇到这种人,凌越都是绕着走。 尸参体积更大,无论是杀还是事后处理,繁琐程度绝对是让人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的程度。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达成默契,不再管莫名起来不断往他们身上扑的蚰蜒野鼠,加快了往外跑的步伐。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那尸参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个年头,对地下这一片地形十分熟悉。 也不知道凌越他们身上到底散发着什么味道,之前跑起来也只能用“蠕动”来描述的尸参,这次居然真跑了。 触须甩开了上面扎着的尸体,跟只巨大八爪鱼一样,一部分触须扒拉着洞穴的上下左右,一部分挥舞着触须划船似的,跑得飞快。 黑眼镜一看,憋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居然也懂得轻身上阵!” 张麒麟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1.2倍:“是我们在地宫里沾染了地气。” 凌越一棍子拍飞半空中弹射而来的三米长黑斑大蚰蜒,“来不及了!张麒麟,找个岩层薄弱的地方!” 张麒麟瞬间明白她的打算,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过,大量的血液伴随着他的动作挥洒出去。 暂时逼退蚰蜒和野鼠,张麒麟选择了一条岔路,掌心张开,任由血液洒落了一地:“走!” 第208章 双瓶沉默【礼物加更】 因为一路上都有张麒麟的血,疯狂的野鼠和蚰蜒没有刚才那么疯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属于植物类,张麒麟的血对尸参并没有震慑作用,它依旧不管不顾地挥舞着触须,一边把蚰蜒和野鼠胡乱拍开,一边紧追不舍。 跑在最后面的黑眼镜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对凌越说:“小阿越,你看它都对着我们流口水了。” 凌越一掌拍飞从旁边石壁上扑过来的几只大猫似的野鼠,抽空回了一句:“你要割肉喂它一口吗?” 黑眼镜颇为遗憾地表示:“瞎子不信佛。” 听见他们俩对话的张麒麟表示很无语。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话吗?必须现在说? 凌越就知道,张麒麟是全世界最好用的人工导航! 在张麒麟指了一个位置后,凌越毫不犹豫地运气一掌拍出。 那一块的岩层瞬间破出个大洞,露出了外面新鲜的空气! 凌越侧身让张麒麟先上去,一来让他打个头阵,确定一下外面的情况。 二来让他先出去,能让他用最快的速度确认好接下来他们要跑的方向。 三人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张麒麟毫不犹豫地攀着岩石爬了上去,凌越紧随其后,黑眼镜最后一个。 他刚一跳出来,凌越就拉了他一把,尸参的触须卷了个空。 洞口里不断涌出野鼠、蚰蜒,以及尸参的触须。 不用多久,这个洞就会被它们扒开,撑大。 “它们会跑出百眼窟吗?”凌越没有松开黑眼镜的手,直接带着他跑。 张麒麟刚回了一个“不会”,腰间就是一紧,而后就发现自己’飞“起来了。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凌越直接带着他们俩踩着轻功跑路。 黑眼镜还在一边抱怨:“小阿越怎么不搂瞎子的腰了?瞎子的腰不好抱吗?” 要不是时机不对,凌越都想把他丢下去。 只能在落地借力的瞬间,说了一句:“再说一个字,点你哑穴。” 涌到喉咙的俏皮话立刻咽回去,黑眼镜乖乖闭嘴。 不知道他们身上沾染的地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了地面后,几乎整个百眼窟的动物都被惊动了。 也是这时候,凌越反而庆幸自己没有嫌麻烦,第一时间带着两人甩轻功跑路。 黑眼镜看见一只兔子也夹杂在追他们的动物里,虽然兔子很快就被蚰蜒顺口叼在嘴里边吃边追他们,但还是惊讶到一时没憋住,“连兔子都想啃我们一口!” 还真成唐僧肉了? 张麒麟眉头微皱,显然也在观察。 进来的时候,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凌越用半小时不到,就带着两人抵达了百眼窟边沿。 似乎百眼窟和外界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三人站在百眼窟外,转头看去,就发现那群追逐他们的动物仿佛瞬间失去了目标,恢复了意识。 蚰蜒开始对着野鼠就是一顿大吃特吃,野鼠群瞬间乱作一团,其他动物也是或捕食或逃窜。 形成的浪潮很快就散了开来,转眼间就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黑眼镜低头看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蠢蠢欲动。 凌越看了看他,视线扫到他背上,又默默绕到了张麒麟的另一边,看着百眼窟。 眼前的百眼窟,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牢笼。 过了一会儿,凌越忽然问张麒麟:“百眼窟的范围,就是地宫范围吗?” 张麒麟收回视线,扭头垂眸看她,微微颔首。 凌越便忍不住由衷感慨:“你们张家人真厉害。” 要是她的世界也有张家人,能抓回去几个,或者策反几个就好了。 张麒麟耳朵有点痒,转头看向已经抬脚走回百眼窟范围,双手叉腰杵那儿四处张望的黑眼镜:“瞎,走了。” 黑眼镜想试试能不能再引几只兔子回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仿佛他们踏出百眼窟范围的瞬间,他们身上的那种引得所有动物疯狂的气味就立刻消失了。 听到张麒麟的招呼,黑眼镜塌了下左肩,没骨头似的往凌越那边靠:“小阿越,饿不饿?想不想吃烤肉?” 在他靠过去之前,凌越就加快了步伐,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不饿,不想,我去找门德!” 黑眼镜一愣,然后哭笑不得,小跑着追上去想要解释:“小阿越你是不是怕鬼啊?瞎子骗你的,瞎子背后没有鬼!” 结果凌越跑得更快了,到最后甚至直接踩着轻功跑。 黑眼镜无奈叉腰。 想了想,黑眼镜只能向张麒麟求助:“哑巴,你帮瞎子解释解释呗。” 一样的话,黑眼镜深知自己说,和哑巴说,在凌越那里效果完全不一样。 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表现得太不正经了。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啊。 如果凌越觉得他说话一向不靠谱,怎么他一说自己背后有鬼,凌越就相信了呢? 想到这里,黑眼镜都要气笑了。 合着她是好的不信,坏的全信是吧?! 如果凌越在这里,准得回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毕竟某些坏事,属于宁可信其有的范畴。 凌越在约定好的地方没有看见门德,不过发现了他给他们留下的记号。 张麒麟走过来,看见那有烧焦痕迹的纸条,说了两个字:“焚风。” 凌越听梁弯说他们进沙漠的时候,就遇到过能把丝巾直接烧毁的焚风,所以知道这是一种自然现象。 但百眼窟这里出现的焚风,不得不让人在意。 纸条是门德发现吞噬生命的”妖龙“后,临时仓促间写下压在石头下面的。 并没有标注时间。 但从马粪和凌乱的脚印,凌越可以推测应该是白天的中午前后。 稍微一回忆,那时候她和黑眼镜应该还在墓葬区甬道石窟间,慢慢跟在巡逻地盘的影子后面。 凌越自然把怀疑的视线投向张麒麟。 张麒麟略微思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地气涌动。” 那时候,是他在石梯上无意中唤醒了张家先祖意识的时间。 张麒麟忽然想起好长时间没有动静的另一个自己,尝试着去感应他。 对方很冷淡的给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回应。 意思很明显:没事莫挨我。 张麒麟也不管他的态度有多消极懈怠,毕竟换成现在的他以意识的方式,跑去十年后的自己身上。 他肯定也是这种态度。 毕竟虽然都是自己,但该十年后的自己干的事,为什么要让他来干? 大概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趁着他还在,张麒麟把这段时间堆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不断补充内容的纸条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还好上面的字都是特殊加密符号。 别说他丢纸条的地方不会有人,就算有人捡到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现在可以直接问,省了不少功夫。 然而张麒麟一口气问完了,闷油瓶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预感事情有些不妙的张麒麟:“?” 已经发现事情很不妙的闷油瓶:“……” 无邪和凌越什么关系? 闷油瓶:不知道。 凌越和瞎有仇? 闷油瓶:不知道。 凌越和解雨辰什么关系? 闷油瓶:不知道。 张麒麟无语,心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闷油瓶回:那你知道吗? 这话就问得很精准了。 张麒麟也沉默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很难定义的一个大难题。 第209章 奔跑吧瞎子【礼物加更】 因为躲避“妖龙”,门德带着马匹临时撤走了。 不过他也留了纸条,告诉他们,他会等“妖龙”离开后再回来。 现在大概就在赶回来的路上。 经过三人一番商议——主要是凌越和黑眼镜说,张麒麟默默投赞同票——三人没有在百眼窟外停留等待,而是寻着马匹的足迹,找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挑着马灯连夜赶路回来等他们的门德。 看到凌越三人,这个黑脸少年眼眶都湿润了,满脸都是庆幸和自责,连忙跳下马迎了上来:“对不起,我没有在原地等你们。” 黑眼镜笑着勾住他肩膀说:“你要是真留在原地等我们,那才叫傻。不管什么情况下,首先保全自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这三个人,也就只有黑眼镜能安慰少年愧疚忐忑的小心脏了。 凌越和张麒麟各自牵了马,等黑眼镜安慰好人,四人这才上了马。 草原上很多小动物都会在地上打洞,在草原上骑马,最怕马儿的蹄子踩进这些洞里。 轻则折腿,重则摔断马脖子。 四人也没有急着在夜里策马赶路,就骑着马慢慢溜达。 到了一处小湖泊的边上,四人这才下马安营,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经过最初的忐忑羞愧后,门德很快就缠着黑眼镜询问他们在里面的经历,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黑眼镜。 黑眼镜也确实会吹牛,一番添油加醋,把他们在百眼窟里的经历说得惊心动魄,奇诡非常。 要不是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凌越都差点信了他说的话。 什么夜色下树林中与五米长的剧毒黑斑蚰蜒缠斗,什么白毛老鼠精把他们生起的篝火当月亮拜,什么树梢怪叫原来是夜鸮。 把门德听得一愣一愣的。 凌越有点想吃点热食,便用门德带来的小吊锅烧上水,削了些肉干进去,而后起身去附近采野菜。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也起身跟上。 凌越还以为他又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结果看了他好几眼,都没从他脸上看出那意思。 等她弯腰摘野菜的时候看他也跟着采,便明白原来人家就是想吃晚饭,所以主动贡献劳动力。 肉干在风干之前就会用各种调味料腌制,都不需要放多余的调味料。 等水烧开,把削碎的肉干煮软一些时,再下一些门德带的炒青稞。 青稞混在滚烫的沙子里,在铁锅中炒得爆开了花。 无论是直接冲酥油茶,还是当零食,又或者磨了做糌粑,都是十分香甜可口的。 酥脆的炒青稞下锅后,很快就煮软了,虽然口感会比较软,但另有一股炒过的香味。 搭配上一点味道与之格外融洽相宜的野菜碎,一锅蔬菜肉粥就算做好了。 路上吃过肉干填肚子的门德都忍不住吃了两碗,吃完了还捡了凌越撇在一边不要的有点老的野菜叶子辨认,说回去后他也要做一锅这样的野菜肉粥给他家人尝尝。 黑眼镜吃着吃着,忽然说:“小阿越厨艺这么好,之前在院子里的时候都没看出来。” 那会儿看她和哑巴一样,到了饭点连厨房的方向都不多瞅一眼,再加上那一身矜贵的气质,黑眼镜还以为她跟哑巴一样不会下厨。 就自觉承担了一应家务。 现在他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凌越没吭声,反正她目前是跟着张麒麟混,再不济她还有钱。 不怕黑眼镜以后不给她做饭吃。 张麒麟也没吭声,低头吃得很认真。 凌越就发现只要是正常的吃饭,他都挺认真的,吃得还多,比普通成年男子的饭量还要大一些。 和下墓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难道张家连这个都要训练? 倒是有点训练死士的样子了。 出来的时候他们是轻装简行,并没有带帐篷,吃过饭围着篝火各自裹上一块羊毛毯,就可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凌越丢了驱蚊的草药在篝火边烘烤,持续散发驱蚊的气味。 不过还是有倔强的蚊子要顶着压力尝试拼一顿饱。 凌越淡定地挨着张麒麟躺下,黑眼镜也占了张麒麟的另一边。 被挤在中间的张麒麟全程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三人适应良好,却苦了并不知道他们真正意图是蹭张麒麟“蚊香”的门德。 在单纯的少年看来,这就是黑哥喜欢的漂亮姐姐喜欢闷大哥,闷大哥看起来也接受了漂亮姐姐的喜欢。 只有黑哥藏着心里的喜欢,默默选择隔着闷大哥,守护在离漂亮姐姐最近的地方。 这可真让人发愁啊! 黑哥太可怜了! 怀揣着这种同情,门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还没忘记对黑眼镜的同情。 也是因此,左思右想后,门德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黑哥,就像昨天他安慰自己那样。 回去的路上,在门德有意无意的控制下,他和黑眼镜的马走在了稍稍后面一点的位置。 确定距离拉得差不多了,门德才拉了下缰绳,让自己的马靠了过去。 小心翼翼瞅了瞅黑眼镜的表情,斟酌着语言有点笨拙地询问:“黑哥,你现在,还好吧?” 黑眼镜还有点奇怪:“什么?” 他不是挺好的吗? 门德叹了口气,摸着马儿的鬓毛说:“黑哥,我知道你肯定特别喜欢凌越姐,可是最好的爱情是互相成全。你看,凌越姐喜欢张大哥,张大哥虽然不善言辞,但看得出来他也喜欢凌越姐,他们彼此喜欢,你在里面……” 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明明是想安慰黑哥的,怎么这话好像是在戳黑哥的心窝子? 门德赶紧改口,“我不是说你多余,但三个人的爱情,确实有点挤……” 黑眼镜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真信了他之前随口瞎说的那句话啊! 电光石火间,黑眼镜感受到前面两道视线投射过来,瞬间头皮发麻,雪山一样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眼镜几乎已经能想到自己会被张麒麟和凌越怎么收拾了。 眼看门德还要说话,黑眼镜急忙阻止:“别说了!” 门德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戳得他伤心了,懊恼道:“黑哥,我不是,我就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喜欢别人,而忽视了自己。” 黑眼镜知道门德是好心,但现在这份好心,让他很想哭。 抬头看向前面。 果然。 走在前面几十米远的张麒麟和凌越都默默地拉住缰绳,侧着马身等在那里。 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 黑眼镜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朝另一个方向策马扬鞭:“驾!” 凌越见状,冷笑一声,暗道想在她面前畏罪潜逃? 当即压低了身体,一夹马腹,坐下马儿就十分通人性地一扬马蹄,疾驰狂奔追了上去。 张麒麟也驱着马,马蹄小碎步地溜溜达达跟了过去。 一点都不担心凌越会抓不住黑眼镜。 门德看得一头雾水:“哎?黑哥?你们要去哪?!” 怎么忽然都跑了? 走在最后面的张麒麟淡定地回头对他说了一句:“你先走,我们一会儿就追上来。” 门德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他们临时有别的事要忙? 第210章 虚不虚【礼物加更】 凌越他们确实临时有别的事要忙。 凌越忙着秀骑术和鞭法,张麒麟忙着围观和打辅助,黑眼镜忙着挨抽和求饶。 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德终于看到凌越他们回来了。 不过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门德看了眼被人用绳子绑成一长条,横着挂在马背上不知生死的黑眼镜,又看看脸色神态都很正常的凌越和张麒麟。 内心闪过数十种想法。 例如闷大哥和漂亮姐姐为了双宿双飞,终于忍不住联手把黑哥害死了。 又例如黑哥偷偷勾搭漂亮姐姐,一招不慎事情暴露,引来闷大哥生出杀心,漂亮姐姐为爱帮忙。 再例如…… 最后在对上凌越看来的清冷中透着凛然坦荡的眼神时,所有想法都消失。 门德选择相信他们,于是直接问:“凌越姐,黑哥怎么了?” 凌越磕绊都没打一下:“他有一个治不好的老毛病,时不时就要抽风一下。我们暂时把他打晕绑起来,免得他乱跑发生危险。” 张麒麟转眸看了她一眼,将她说的话和黑眼镜一一对照,觉得没毛病。 瞎子就时不时要招猫逗狗,故意招惹是非,这怎么不算一种老毛病呢? 如果不打晕绑起来,现在瞎肯定会惹得凌越更生气。 凌越更生气,瞎就更危险。 确实打晕绑起来更安全。 所以在门德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时,张麒麟一脸认真地点头。 不管是凌越还是张麒麟,天生就长了一张好人脸。 再加上门德对两人平时性格的了解,也觉得他们不会故意骗人。 因此得到两人的确认后,门德放心了,继而就是为黑眼镜担心:“黑哥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真的治不好吗?黑哥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没想到……” 凌越补了一句:“他虚。” 被叮嘱把补血气的药丸当糖豆吃的张麒麟顿时就坐直了腰杆子,舒展肩背抬头挺胸,身姿更笔挺了。 门德又忍不住挠头:“原来黑哥……哎!回去我就让我爷爷分一点他泡的药酒给黑哥,爷爷那个药酒可补了!” 凌越微笑不语。 其实并没有晕,只是浑身痒得难受,一直趴在马背上默默咬牙忍耐的黑眼镜:“……” 少年,我求你别说了! 还有小阿越,你坏我清白! 黑爷我哪虚了! 凌越的时间掐算得一向很好,等他们返回老塔拉家的时候,黑眼镜身上那股钻心的痒劲儿也奇妙地消失了。 发现他醒了过来,门德很热心地连忙下马跑过去替黑眼镜解绳子。 发现黑眼镜全身都是汗,门德用一种恍然大悟继而满脸担忧的神色看着他。 原来黑哥已经虚到这种程度了! 黑眼镜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虚弱地摆摆手,就让门德带自己回蒙古包里休息。 门德二话不说就托着他去了蒙古包里。 过了一会儿,还跑出来给黑眼镜打了一盆水送进去。 这会儿还没天黑,只有门德的母亲苏雅在家。 发现黑眼镜状态似乎不太好,苏雅关心地问:“他是受伤了吗?” 以往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不会吭声的张麒麟忽然说:“他旧疾复发。” 苏雅“哦”了一声,知道张麒麟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好继续追问别人是什么旧疾。 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他当没注意到,低头摸了把马儿的鬓毛,目送苏雅牵着马去马棚。 等凌越嘴角噙笑地离开了,张麒麟才转眸看她离去的背影。 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微微翘起。 脑海里传来一阵类似的情绪波动,张麒麟不笑了。 有种本就不多的快乐被另一个自己分走了的感觉。 感应到他的情绪,闷油瓶:“……” 十年前的他真的是这种小气鬼吗? 不可能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朦胧的说话声,闷油瓶的意识仿佛从水底迅速浮上水面。 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旁边是无邪和胖子。 发现他醒了,王胖子咋咋唬唬:“哎哟小哥,你可算醒了!” 无邪也忍不住凑近了观察他:“小哥?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这时候张麒麟才发现,无邪和胖子脸上的胡茬子都泛青了。 在他的感知里,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完。 不过显然,在这里的时间,恐怕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正在给张麒麟把脉的老太太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到:“小伙子身体需要补一补。” 刚经历过虚不虚这个话题,所以对此正处于敏感期的张麒麟:“……” 他认真看着老太太,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不虚。” 老太太愣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哈哈,好,那我们就吃点药膳,改善一下体质。” 王胖子和无邪对视一眼,都觉得张麒麟的反应有些奇怪。 毕竟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就“虚不虚”这个话题做过多辩解。 他们和张麒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一次都没有看到张麒麟表现出任何人该有的欲望来。 就像无邪和胖子私底下讨论时分析的那样。 无论多圣洁的人,除非是被人下了药,否则绝不可能像张麒麟这样清心寡欲。 这种欲不是单指那方面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连欣赏风景,都算是一种欲望。 但张麒麟平时就喜欢发呆。 所以两人分析后得出结论,如果张麒麟有欲望,那他的欲望就是坐着不动。 虽然在很多年前,在墨脱和康巴落了解到董灿和张麒麟父亲的爱情故事后,算是打破了无邪认为张家人特别死板且不会表露感情的刻板印象。 但张麒麟有一天,会对自己身体到底虚不虚这种点评,产生在意的情绪,是无邪绝对想不到的。 如果不是张麒麟昏迷后,他和胖子日夜不停地轮流守着,这个时候,无邪才刚有所缓解的多疑的毛病肯定又要犯了。 既然人醒了,解雨辰花费心思请来的老大夫也把过脉,说张麒麟就是身体曾经长期处于透支状态,伤了根底,需要补补,其他没问题。 那无邪和王胖子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老太太自有送她来的解家伙计再开车送走,顺带还会把老太太开的药方配齐了药带回来。 房间里没了其他人,无邪和胖子围着张麒麟又是垫枕头又是喂水的。 过了会儿,三人才能坐下好好聊聊这是怎么回事。 第211章 说走就走的铁三角 对张麒麟的问话,还是无邪来。 无邪也不绕弯子,皱眉担忧地问到:“小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这几天你昏迷不醒,我和胖子没少讨论之前你的不对劲,就是下小雪的那天晚上,我们仨一起泡澡之后,你就开始不对劲了。” 那时候无邪的心思其实更多的是放在自己的事情上。 对凌越的牵挂,前院撒下去的花种子,自己计划要做的农家乐,还有准备修的古式宅院…… 还是胖子复盘时推算了一番,如此笃定地说了张麒麟开始不对劲的时间。 对于这一点,无邪还是挺内疚的。 要是他能多放点心思在张麒麟身上,而不是也发现张麒麟越发早出晚归时,自然而然以为张麒麟在外面有了别的喜欢做的事,始终放任自流,没有过多关注。 也不至于等到张麒麟无故晕厥了才知道他可能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王胖子也在旁边敲边鼓:“是啊小哥,最开始我还觉得你看起来像是有点心虚,就挺躲着天真的。现在想想,难道是你在青铜门里的十年里,身上出什么问题了,又不想让我和天真担心?” 无邪的焦虑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他甚至立马拍板,决定要带张麒麟回京城:“虽然几个医生都说小哥是睡着了,可正常人怎么可能一睡就是好几天?我们去首都的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再不行咱们就去国外!” 在无邪精准说出时间的时候,张麒麟浑身肌肉就紧绷起来。 等听到王胖子说他心虚,躲着无邪,张麒麟的嘴角都绷直了。 再到无邪说着说着就站起身要收拾行李带他回京城,张麒麟才缓缓放松了身体,低垂的眼睑遮挡着里面的犹豫。 等他再抬眸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不用,这次是意外。” 张家先祖的意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冒出来一个的。 这次的时间问题,张麒麟猜测应该和十年前的自己所处的地宫有关系。 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有了新的重要线索。 斟酌着用词,张麒麟把这次的事情简单地告知了无邪和王胖子。 确实很简单,就一句话:“我感知到了张家祖先的一股意志,知道了一些涉及张家最终秘密的线索。” 无邪和王胖子一惊,也不再急着要收拾东西带张麒麟去大医院了,重新坐回了床边凳子上。 齐刷刷盯着张麒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麒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要去内蒙一趟。” 十年前的自己去了内蒙百眼窟,已经算改变了历史,他在十年后再去那里,会发生什么? 无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又一次齐齐起身。 无邪说:“行!我现在就安排车。” 王胖子说:“我得准备点吃的!” 本意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张麒麟想要拦人,两人却自说自话地火速离开了他房间。 等张麒麟换了身衣服,背上小黑金和背包出去的时候,无邪和王胖子都已经坐在车上等他了。 张麒麟:“……” 捏晕他们丢回房间还来得及吗? 这么想着,张麒麟抬脚刚走两步,无邪和王胖子就都往脖子上套了个护颈u型枕。 完了还扭头隔着车窗冲他笑得灿烂。 看着无邪好久没有露出过的笑容,还有王胖子眼底的开心,张麒麟到底没有捏晕两人,而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说好了要一起回村里养老的,结果还没待够小半年呢,三人撒手就跑。 什么都不管了,说走就走。 嘿! 潇洒! 重新坐在无邪那辆摇摇晃晃这么多年都没散架的破金杯副驾驶座上,王胖子还挺兴奋的。 把手搭在摇下来的车窗上,把手往前一挥,颇有点儿挥斥方遒的架势,大喊道:“同志们!前进前进前进!咱们铁三角终于再次踏上新的征途啦!” 无邪笑骂:“我们又不是要去下斗,你丫兴奋个屁啊!” 王胖子不依:“就算是出门旅游,那也是铁三角团建!” 张麒麟就想起自己这次过去后,新接收的那段记忆里关于巴乃村子团建的事。 想到十年前的自己暗暗甩锅,弄得凌越深陷自我怀疑的画面,张麒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王胖子正好看见,顿时一拍巴掌:“看吧,小哥都笑了!” 无邪闻言,也连忙从后视镜里看。 张麒麟抬眸从镜子里对上无邪的视线,也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迅速拉平了嘴角。 低头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 王胖子哈哈地笑,非说张麒麟是害羞了。 无邪觉得张麒麟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虽然之前一直惦记着接了小哥出来,就要到雨村养老。 可实际上过来住了这段时间,无邪就感觉挺累的。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不管是在雨村里做什么,就连开个农家乐,种个地,修个房。 想法一旦形成了,就仿佛是一个必须严格执行的计划。 否则他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大概王胖子和张麒麟也感觉到了他的这种情绪,都没有直接跟他说:这不是普通人的生活该有的状态。 而是什么都不说地陪着他胡闹。 无邪还是很感激有他们陪在自己身边的。 这段时间无邪常常感觉自己好像同时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里,一半儿在过着普通人的平凡日子,一半儿还陷在那些惊险诡秘中。 有时候难以分辨究竟哪一种生活里的自己才是真的。 特别是在每次跟家里人通过电话后,父母希望他能回去,好好收收心,别在江湖上晃了。 最好是能回归到他们认为的正常人的生活中。 比如接手吴家的一些事务,好好做一个继承家业的正常人。 ——哪怕不结婚生子,只要不在外面混了,就算正常人了。 要求低得让无邪心酸。 可他发现,他可能已经回不去了。 种种怅然在心中滑过,无邪压下这些思绪,接了王胖子的俏皮话。 两人侃起了这次他们去内蒙,究竟算旅游还是踩点儿。 王胖子还异想天开地举例,说要是运气好,出去撒个野尿,一脚踩出个王侯墓。 他们到底是下啊,还是下啊? 无邪让他别尽捡着美梦做,好歹也做做噩梦,比如他踩到的不是王侯墓,而是一窝正围着桌子吃饭的沙鼠。 王胖子表示沙鼠烤烤也挺香的,不算噩梦。 吹着凉飕飕的风,无邪开着车,在破破烂烂的乡村小道上颠簸摇晃。 忽然感觉,这大概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不去想明天要做什么,也不管这么晚了出发,能不能到点儿找到旅馆饭店。 乱就乱吧,反正还有胖子和闷油瓶陪着呢! 第212章 尼泊尔之行 在老塔拉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凌越他们就离开了。 依旧租借了老塔拉家的马。 出于对凌越他们的信任,老塔拉直接让他们到时候把马放在小镇畜牧站旁边的马棚里。 “我们过几天转场之后,就要去畜牧站拿针药,给家里的牲口打针。”老塔拉说到时候他们顺便就把马带回来了。 草原上的交通很不方便,要想坐车离开克伦左旗,他们只能去小镇。 在那里,日阿西开的那辆车,就是唯一联通克伦左旗和小县城的班车。 一天只有一个来回。 如果不骑马去小镇,凌越他们就要半夜赶路,或者在草原上露宿。 虽然三人不在意这点,但老塔拉他们能借马给他们代步,自然更好。 来的时候窝在勒勒车里晃悠了大半天,骑马往更远的小镇赶路,三人早上出发,傍晚时就到了。 按照约定把马寄养在畜牧站旁边的马棚里,三人去了小镇上唯一的招待所落脚。 招待所很旧,一看装修配置都还是六七十年代的那种。 好在老板打扫得还算干净,三人各自回房稍作收拾,又去公共洗浴间洗了热水澡。 张麒麟和黑眼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招待所门外的寒风里,看着凌越干爽的长发,纷纷露出或隐晦或明显的羡慕。 和张麒麟的只会默默羡慕不同,黑眼镜羡慕完了,就凑过去试图蹭一波:“小阿越,你这内力也太好用了吧,能不能帮别人烘干衣服头发什么的?” 凌越扎着松松的马尾辫,眉眼舒展,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闻言她看了黑眼镜的头发一眼,带着浅浅的笑说:“不能。” 其实能。 但麻烦。 就像用内力给别人取暖一样。 既要保证内力带起的暖流贴着另一个人的肌肤流转,还要注意不伤到对方。 特别是对方还是毫无内力的普通人。 黑眼镜的头发有些长,剪成了狼尾的模样。 平时他还会扎个小啾,或者半扎半披。 看起来挺酷挺时髦的。 但这种发型在内蒙的秋末寒冷的夜风里,湿漉漉的头发一吹,跟要结冰了似的。 黑眼镜有点失望,扭头去看张麒麟的头发。 张麒麟默默和他对视,半晌转开视线。 虽然他没有内力,但他也可以调节自身体温,所以烘干头发只是时间问题。 小镇上基本没有什么夜生活,三人随便找了家还没关门的小饭店,点了几个家常菜。 一顿热饭热菜下肚,也算是安慰了一下灌了一天肉干、饽饽和冷水的肚子。 吃完饭,小饭店也打烊了。 他们三个也不急着回招待所,而是顶着寒风慢慢在无人的老街上走。 一边低声说着之后要去哪。 黑眼镜说他得去一趟塔木陀,这是之前就跟吴家那位三爷约好的。 这一趟内蒙古之行,也是他不放心,抽空踩了个时间差。 张麒麟知道他和吴三醒要去做的事是什么。 在心里犹豫了几秒钟,张麒麟看向凌越:“我准备去一趟尼泊尔,需要确认一些事。” 他还是决定在进青铜门之前再去西王母宫地下的那个陨玉中走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尼泊尔寻找有可能徘徊在那里的张家人,确认一些事。 把该安排好的事都做完,再去塔木陀。 即便从陨玉里出来后再一次失忆,张麒麟相信凌越会愿意带他去他接下来该去的地方。 无论是出于她本身的目的,还是其他。 凌越皱眉,想了想,只问他:“和门内有关?” 现在到底是在外面,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清楚,但大家都能理解就成。 张麒麟迟疑地摇头。 意思是他也不确定。 凌越也就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行程就这么敲定。 黑眼镜还挺舍不得的:“怎么小阿越只跟着哑巴跑,不跟着瞎子走啊?塔木陀也很好玩的。” 那里可是有西王母跟千年蛇母呢,一堆鸡冠蛇还会发出热情的呼唤,可好玩啦~ 凌越双手揣衣兜,轻轻哈了一口气,看着迅速消散的白雾懒洋洋地说:“那祝你玩得开心。” 黑眼镜笑着晃过来,也双手揣兜去撞她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谢谢小阿越的祝福,小阿越下次跟着瞎子一块儿出去玩呗?” 可惜两人有身高差,他撞到凌越肩膀的就是胳膊。 隔着衣服都感觉到硬邦邦的肌肉。 凌越嫌不舒服,往张麒麟那边挪了半步,“以后有机会再说。” 心里则道:最好是没机会! 凌越不知道黑眼镜在下其他斗的时候是怎么解机关的,反正这一次,凌越深刻认识到他解机关的不靠谱。 每次他说的,都和张麒麟实际操作的呈南辕北辙之态。 特别是返程中张麒麟带他们离开八卦迷宫的时候,凌越怀疑黑眼镜之前说什么遇到金球虫害他鬼打墙,根本就不是金球虫该背的锅。 根本就是黑眼镜运气太差,每次都恰好触发迷宫里的墙进行悄无声息的变幻方位。 这也就能解释通,为什么金球虫在这边跟她玩你追我跑,另一边黑眼镜却被迷宫困住。 也是因此,凌越有理由怀疑黑眼镜一开始踩中翻板机关掉下甬道,其实也不是金球虫在搞鬼。 反正就是一个总结:这人跟机关特别有缘。 个人感想则是:要下斗,就尽量远离此獠。 黑眼镜还不知道凌越是如何腹诽他的,听出来她话里的敷衍,只当凌越不知道跟他一起出门玩能有多精彩。 赶紧又挤过去跟凌越说自己之前如何如何,当年哪般哪般,总之就是特惊险特刺激特好玩。 绝对符合凌越身为高手的品味。 他越这么说,凌越更确定他的危险程度。 更要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在机关一道上的霉运不会传染吧! 走着走着,莫名其妙被挤到边边上几乎无路可走的张麒麟:“?” 一夜过后,三人再次坐上日阿西开的那辆会蹦迪的乡村小巴士,快乐的蹦跶在乡村小道上,渐渐离开了这片草原。 从内蒙到尼泊尔,直线距离有三千多公里。 有张麒麟这个行走的导航仪,他们并不需要四处兜转,而是以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一路牛车马匹小巴士,摩托步行大巴车,就连拖拉机凌越都体验了两回。 终于在几天后。 迎着一场微寒的小雨,两人踏进了尼泊尔靠近喜马拉雅山脉的第二大城市,博卡拉。 第213章 偷人老婆?【礼物加更】 尼泊尔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北邻华国,其余三面与印国接壤,是一个充满了宗教色彩的边境小国。 作为释迦摩尼的诞生地,这里被佛教信徒视为圣地,多种宗教在此融洽共存,因此又有“寺庙之国”和“众神国度”之称。 十月的尼泊尔,属于旱季,同时也是这里的旅游旺季。 难得下一场小雨,有衣衫褴褛的苦行僧在街道两边的空地上打坐。 还有小孩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向过往的游客推销商品。 凌越和张麒麟走在街上,尽管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出众的长相和冷淡的气质,依旧让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有路过的老僧人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张麒麟施了个佛礼,神色看起来颇为虔诚。 跟着老僧人的小孩懵懵懂懂,也跟着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张麒麟微微颔首,看起来接受良好。 等离开了一段距离,张麒麟才低声对凌越说:“很早之前,张家就有派人在这里长期活动。” 凌越就明白了。 看来和墨脱雪山上那座喇嘛庙一样,张家在这里应该也有设置专门的据点,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以及,这附近肯定有什么特殊存在,否则目标明确的张家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长期在此活动。 不过看来张麒麟对此并没有更清晰的记忆。 他带着凌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然后选了一家颇具本地特色的旅店入住。 凌越才刚放下包,拿出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漱一番,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凌越走过去开门的同时,听到阳台方向传来的动静,心头一动,却没有回头。 打开门后,凌越就看见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张脸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凌越在看清的瞬间,即便已经有了“来人有问题”的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依旧被门口的人捕捉到了。 这个神态,好像不单纯是在这里意外看到熟人的惊讶,而是另一种诧异。 这人心里迅速闪过这种判断,脸上却已经熟稔的露出了一个吴邪式惊喜的笑,“凌越,真的是你啊!之前在街上看到你和小哥,我还以为是看错了!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小哥呢?是在隔壁房间吗?” 就连吴邪本人分成十年前和十年后,凌越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更何况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吴邪。 想到张麒麟故意带着她在街上转,明显钓鱼的举动,凌越也就没有拆穿对方。 不过也没有回答他一连串的问题,而是不答反问,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的话:“吴邪?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知道凌越这个人,但因为时间太仓促,根本没收集到她太多资料的“吴邪”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能把无视别人的举动做得这么理所当然。 稍微愣了一下,“吴邪”笑着随口说到:“我听人说这边有很多好货,就抽空过来看看。” 说罢,他就转身去敲隔壁的房门,一边还不忘扮演吴邪的性子。 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激动神态,继续试图找凌越搭话:“凌越,你和小哥去哪了?你们是今天才到的博卡拉的吗?” 按照凌越目前表现出来的对吴邪的善意,只要他提出的问题足够多,她总不能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吧? 事实证明,凌越真能。 不管他说多少话,回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她多少次,凌越就像在走神一样,就站在自己房门口轻轻倚着门框看着他。 搞得“吴邪”心里莫名生出些紧张,总感觉这相处模式,是不是不太对劲? 不过他把这种心情归结于自己对凌越敌友不明的警惕,以及可能再次见到小鬼的复杂心情。 然而敲了好一阵房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吴邪”是真有些失落了。 他回头看向凌越:“小哥好像不在房间里?难道是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和他错开了?凌越,我能进你房间坐会儿吗?刚好有些和古楼有关的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与她的有问必不答的态度不同的是,这次她居然答应得很干脆:“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凌越把门拉开了一点,侧身站在门口,给他让出了一个可以通过的空间。 “吴邪”看她这架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她是不是想骗他进去后,就对他动手? 这个猜测让“吴邪”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让他选择了笑着佯装毫无戒心地走了过去。 就在他绷紧神经,从她身前擦身而过,踏进房门的时候。 凌越的手轻柔地,带着点儿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缓缓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因为她动作太慢了,完全不带一点攻击的意图。 这让警惕心拉满的“吴邪”也没有将其判定为危险,进而做出闪避行为。 在他怔愣地回头侧眸看过去时,就对上凌越与她手上动作截然相反的冷淡的双眸。 她仿佛只是随意地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然后纤细柔软的指腹轻若羽毛拂过他的背脊。 如果凌越的手第一次落在他身上的位置,就是背脊,“吴邪”经过训练的身体必然第一时间下意识地侧身避开。 可没有如果。 凌越确实就是先以那样暧昧不明的肢体语言搭了他的肩,再划过他的背脊。 这就导致她的这一抚,更添几分男女之间的朦胧意味。 “吴邪”一时被她这举动弄懵了,心里怀疑难道这个人和吴邪是那种关系? 可如果真是那种关系,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又那么冷淡? 不,说不定人家就是这种性格呢? 那她说有话要跟他说,难道是…… 就在“吴邪”头脑风暴的时候,凌越已经顺手关上了门,甚至还把门反锁了。 清晰地听到反锁声的“吴邪”:“……” 不好,难道他真的误入了人家小情侣的“久别重逢”现场了?! 想到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吴邪”心乱如麻,耳朵也不受控制的发烫,有种伪装正主偷人老婆的羞耻感。 得赶紧找借口跑路! 就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情下,“吴邪”怀揣着误入盘丝洞的忐忑不安,转头抬眸间,忽然对上了一双清冷深邃的眸子。 “吴邪”:“???” 第214章 都摸过【礼物加更】 这家旅店的房间就是一个很小的单间,打开门就能看见床,床的另一边是个凸出去的小阳台。 小阳台旁边摆了一个藤编小圆桌和两张椅子。 在抬头看见从窗帘后面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吴邪”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迅速回头去看凌越,果然看见凌越对于张麒麟的出现毫无意外,而是神色冷淡地站在门口。 一人在门口,一人在阳台旁边,直接封死了整个房间的两个出入口。 “吴邪”脸色变了变,心里尬得要死,暗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刚才他短短几秒钟时间里的内心挣扎! 而且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刚才凌越忽然摸他那一下,就是为了扰乱他的视听。 让他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么小的房间里,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人! 不过面上“吴邪”却愣了一下后,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小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地往张麒麟那边走。 靠近张麒麟的同时,也在靠近敞开的阳台。 张麒麟却没有接着配合他表演的意思,直接说:“你不是吴邪。” 说罢就直接上前,对他动起了手。 “吴邪”这趟来,本身就是为了试探这个张麒麟是不是真的,因此也不回避,两人很快就缠斗起来。 房间太小,根本容不下太激烈的搏斗。 眼看两人都要把自己的房间拆了,凌越皱眉,出声道:“他比你大几岁,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已经从彼此的招式里感觉到熟悉感的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面面相觑后,莫名地齐齐转头看向凌越。 这一刻,两人眼神里透露出的询问都是同步的: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 凌越看了看已经乱成一团的房间,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 遂言简意赅道:“都摸过了。” 张麒麟垂眸,眼神闪躲。 想到的是自己在古楼里时一路被凌越抱着。 而“吴邪”的表情就更复杂了。 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瞬息之间就被劈了两道雷。 一道雷是他刚才被摸原来是这个原因,另一道雷是小鬼居然也被这女人如此摸过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里弥漫。 特别是“吴邪”还敏锐地察觉到小鬼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所以凌越对小鬼的“摸”,不是那种摸,而是另一种更深入的摸? 所以这个摸,究竟深入到什么程度了? 刚才小鬼躲在凌越房间的窗帘后面,其实是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还是临时从隔壁翻阳台过来的? 小鬼翻阳台过来,究竟是因为提前察觉了他的到来?还是单纯就是人家想翻过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呈井喷式爆发,一下子把“吴邪”的脸部语言区整成了白屏。 好在专业素养摆在那里,三秒钟的时间,足够“吴邪”把自己的大脑强行清空重启。 他收了脸上属于吴邪的神态,肃了面容郑重地看着张麒麟道:“之前我们已经发现过很多你了,小鬼,为了验明正身,我可以看看你身上的纹身吗?” 一句“小鬼”,让张麒麟眼神微动。 他似乎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了。 张麒麟看着对方脸上那张毫无人皮面具痕迹的脸,眼神复杂,抿唇低头脱了衣服,让自己的体温升高。 一只鹿角凤麟,焚风浴火的青黑色的麒麟,攀着他的左肩,延伸至左前胸。 姿态赫赫,气势凛凛。 “吴邪”凝眸细看时,旁边走过一人,让他分了下神。 发现是凌越走到张麒麟身边,姿态从容,一副坦然的模样直接围着人前后绕着看。 “吴邪”眼神有点微妙地去观察张麒麟的神色。 发现他除了一开始有点不自在,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只是肌肉绷得更紧了些。 上次看见张鈤山的麒麟纹身时,并没有仔细看过。 这次凌越趁机仔细看了个遍,暗自将这个图腾记下后。 这才一边伸出食指在张麒麟背后的一片纹身上随意地描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需要我给你们腾出认亲的时间吗?” 张麒麟被她忽然的触碰惊了一下,本就绷紧的肌肉越发紧实,甚至因为受到刺激,还有肌肉微微颤抖了几下。 但他只是微微侧头回眸看了凌越一眼,就放任她施为。 “吴邪”看得眼睛都要睁圆了,他再也憋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看看凌越,又看看低头垂眸,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张麒麟,“吴邪”有种恍然大悟中透着难以接受的咬牙。 短短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需要!” 然后“吴邪”果断把张麒麟刚脱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全塞到他怀里,催促道:“小鬼,快穿上,天冷,别感冒了!” 可不能让外面那些女人把他们张家目前唯一的纯血麒麟给拐跑了! 然而更让“吴邪”心梗的是,抱着衣服的张麒麟并没有急着穿衣服,反而回头去看凌越。 得到凌越微微颔首,他才穿衣服。 而凌越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房门重新关上,“吴邪”不放心地走过去打开门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确定凌越已经在下楼了,“吴邪”才放心地关上门,回到房间里想坐到床上。 刚低头弯了个腰,“吴邪”就发现自己坐不下去了。 因为张麒麟扯着他胳膊,把他塞进椅子里了。 两人就这样在床边的两张椅子上坐下。 “吴邪”回头看了眼刚才差点被他坐到的床,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看张麒麟。 张麒麟脸色很平淡,“你是张海愘。” 张海愘神色复杂地看着张麒麟:“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张麒麟轻轻摇头,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而是询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张海愘虽然觉得这样类似“寒暄”、“关心”的话题由张麒麟打开,莫名有点怪怪的,但久别重逢冲散了这点别扭感。 他想了想,思考自己该如何叙述那样一个漫长的故事。 思来想去,都捋不出一个不那么沉重的切入点。 于是张海愘只好叹了口气,随便寻了个线头,就当故事的开端了:“自从我们海外分支和本家彻底失联后,又经历了大陆内乱,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本家发生了什么,只能派人去其他几个据点查证线索。” 但是很可惜,这些据点要么被废弃了,要么被人捣毁了。 也是由此,张海愘他们这一支专门在港城负责国际贸易的海外分支知道本家肯定是出事了。 然而当时大陆的形势很不明朗,直到后来他们才找到机会返回大陆,奔走查找线索。 不久之后,他们发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名叫张麒麟的人,于是顺势介入。却发现了一个以九门为旋涡中心,以长生为目标的阴谋。 “我们开始旁观这个阴谋,并且在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的时候,我们会悄悄干预一部分,并收割了一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人。”张海愘说完,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眼神是说不出的感觉,张麒麟都无法分辨出他对于失去自己的脸,而顶着别人的脸继续活下去,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只听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在某个时间段里,全国各地出现了很多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我整容成这样,跟踪他们,然后找机会替代他们,顺着他们的痕迹去摸清楚他们的目的。” 想到在那时候,他们这一支还在为早已分崩离析的张家活跃在种种阴谋陷阱中。 张麒麟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张海愘的肩膀。 张海愘定了定神,脸上扬起一抹笑,“可以啊小鬼,都会安慰人了。” 再也不是主院里走廊下那个听他说一整天的话,也一声不吭的小闷油瓶了。 第215章 张家过往 张家的势力一直盘踞在东北一带,已经延续了很长的时间了。 这个时间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对于这样的家族,连许多历史事件都全然在他们的掌控中。 包括很多华国历史上有名的张姓大人物,几乎都属于张家派出去操控历史走向的暗棋。 在华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张家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渗透在这片土地的所有关键节点上。 看似没有直接掌控某个皇朝,成为明面上的统治者。 实际却牢牢控制着一切。 或许在此之前,连张家人自己都没想过,这样强大的张家,会有一天忽然之间分崩离析。 关于这一点,张海愘他们这样的分支人员也曾为之费解过。 但很快,联系当时张家本家过于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内部体制,似乎这样的结局又变得有迹可循了。 “张家强大得太久了,”张海愘说,“关于长生,几乎所有的方式都有人去尝试过了,结果都走不通。于是就有一部分接受了当时新思潮的张家人,希望能达成一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操控历史这个游戏,张家人玩得太久了,已经玩腻了。 对他们来说,这一切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没有目标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最后一位代族长也努力过。 提前开启龙纹石盒,想要证明完美长生,就是代族长想要给这群玩腻了的张家人寻找的新目标,新方向。 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反而给了一直潜伏在张家的另一批人可趁之机。 主族体系的瓦解,与其说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几百年来处心积虑的努力,不如说是张家家族里很多感受到“高手寂寞”,开始思考人生意义的闷油瓶们都对所谓的真正的自由产生了向往,于是顺势而为。 这种所谓的“自由”,并不是因为自由本身多么珍贵,而是他们被压制得太狠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珍贵的。 不过这一点,对于常年在南洋活动的张家外裔们就没什么珍贵向往的了。 毕竟他们本身就游离在外,一直以来都以极度自由的状态在南洋地区发展,属于张家保守体系中唯一不被圈禁的对外窗口。 在阳台外挂着听完这一切的凌越暗自思忖,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话本里总是有闺阁小姐被穷书生几句酸诗就拐得抛家弃族,也要跟着私奔的原因吧。 还是被压得太狠了,一有机会就要彻底叛逆一把。 怪不得张家的机关呈现出那样一种迥异的风格,一边是冷酷孤傲,一边是离经叛道。 听到这里,张麒麟也忍不住闭了闭眼。 确实如张海愘所说,张家强大太久了,偏偏又在漫长的历史中,渐渐遗忘了张家存在的真正意义。 “其实最开始,我们还是能和分开的每一支体系都保持着联系,那时候我们想着,虽然张家不在了,但碎片还保持着非常紧密的牵绊,也算是化整为零。”张海愘说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 神色也更为凝重困惑:“但是直到我这一代,我们开始发现,这些分散的碎片在一块一块消失。”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分解张家之后,又把他们从历史上彻底抹掉。 “根据我们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了汪家的存在。”张海愘说完,却还是有明显的疑惑未曾散去。 显然是觉得这个答案,似乎还不够。 张麒麟沉默片刻,说了一句:“不全是。” 不等张海愘询问,张麒麟就对着阳台方向说到:“凌越?” 还不进来吗? 她挂在外面那么久,不累吗? 还在思考张麒麟说的“不全是”是什么意思的张海愘突然听到他喊凌越的名字,脑子打了个磕绊,下意识循着张麒麟的目光,也跟着向阳台看去。 下一秒,他就看见离开有一会儿的凌越居然从阳台下单手翻了上来。 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海莕?!”张海愘站了起来。 看着单手拎着张海莕皮带的凌越,又看看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昏迷不醒的张海莕。 最后回头看看一脸早就知道一切的张麒麟,张海愘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凌越看了看房间里能放人的地方。 床上? 不想。 椅子? 张麒麟和张海愘都要坐呢。 最后凌越选择把人丢到地上。 反正是铺了地毯的,虽然有点脏,但至少不凉。 对上张麒麟看来的目光,凌越说:“二十几岁。” 张麒麟就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见两人一系列简短的互动,张海愘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原来这两人之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已经对过暗号了,一个在房间里拉着他说些不算重要的“寒暄”,一个出去逮人。 顺便还又摸了一把年龄。 张海愘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是假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在得知有个“张麒麟”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把张海莕支开,对方却依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找了过来。 这说明,她在他们这一支里,能量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大。 张海愘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被丢在地上的张海莕,问凌越:“你是在哪里抓住她的?” 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得到对方的微微颔首,才说:“对面楼顶,从你进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那边了。” 看起来倒时比张海愘还要先到一步。 张海愘叹气,到底还是过去把人拖起来塞到刚才自己坐的那个椅子里:“她本来应该是我的妹妹。几年前我妹妹被人抓进去过,出来后就被换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海莕怎么样了,只能先稳住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同时,他们留着这个假的张海莕,也是为了摸清她背后的汪家人的行踪。 张麒麟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海莕,说:“这次,或许正好能用到她。” 张麒麟来这里找张家人,除了了解一些张家往事,还有一个计划需要让他们配合。 汪家自有九门的人去对付,张家真正要做的事,并不是对付这样一个被长生蛊惑的傀儡。 显然这里不是真正说话的地儿,张麒麟和张海愘约定之后再议。 在张海愘带着昏迷的张海莕离开的时候,忍了又忍。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去问凌越:“你刚才,是怎么和小鬼打暗号的?” 怎么他一点都没发现? 难道是他真的已经弱鸡到这种程度了吗?! 看他一副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中的样子,凌越勾唇一笑,站在张麒麟旁边。 一手环胸,一手伸出纤纤食指,在张麒麟手臂上缓缓研磨着画了个圈儿。 张海愘豁然大悟! 然后就是想狠狠拍自己脑门儿,再骂自己一顿:叫你满脑子都是些有的没的! 人家还真就当着他的面儿在打暗号,他都看见了,居然半点都没往这方面想! 第216章 老马识途? 等张海愘离开后,张麒麟回头看凌越。 凌越摇头:“就她一个,什么都没说。” 演得还挺上头的,看到她的瞬间,那个张海莕短暂的惊讶过后,就直接对她动手了。 对于他们这种人,打斗也是套取对方身上信息的一种方式。 凌越自然不会和对方进行多余的缠斗,所以直接把人弄晕了带回来。 张麒麟想了想,说:“等下出去吃饭。” 凌越都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说话方式了,点点头摆手让他走。 张麒麟走出房间后,站在走廊上沉默了一会儿。 抬手摸了下刚才凌越画圈的手臂,感觉若有似无的酥麻渐渐散去,这才往楼梯的方向走。 等凌越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就发现老板娘抱着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来敲门,进来后面对乱糟糟的房间什么都没说,直接开始收拾。 凌越心知应该是张麒麟交代的。 这里的人和游客的日常交流用的是英语,老板娘一边忙活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凌越听了一耳朵奇奇怪怪的发音,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看老板娘表情是笑着的,大概是一些日常寒暄。 便保持一个客气的礼貌微笑,奉行沉默是金,且敷衍了过去。 晚饭依旧是张麒麟带她去吃的,熟悉的中餐氛围让凌越暗自松了口气。 凌越其实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路的,难道是活得久了,这些地方他都来过无数回了? 想起张麒麟时常会处于失忆状态,这个猜测显然是不对的。 所以是年纪大了,人老成精,自然而然就拥有了某种特殊的寻路技巧? 就像老马识途一样? 正在认真吃饭的张麒麟抽空抬眸看了坐在对面的凌越一眼,总觉得她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第二天早上,张海愘和他妹妹张海莕来旅店接二人去了他们张家在这里的一处据点。 这是一个卖古董器物的店铺,时不时就有游客进出,凌越他们进去并不显得突兀。 只不过在进去后,张海愘兄妹俩以掮客的身份,和店铺伙计交流了几句。 就以带大客户看货为由,把凌越他们带到了店铺后面的院子。 “这里是马平川后代的房子,不过被我们接手了。”张海愘简单介绍了一下,显然认为只要说了这个名字,张麒麟就应该明白其中故事。 张海莕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时不时观察张麒麟和凌越。 直到即将进一个堂屋的时候,张海莕忽然伸手拦住了凌越。 在凌越看过去时冷着脸说到:“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外人在场。” 凌越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抬眸去看已经跨过门槛走进去的张麒麟。 张麒麟站住脚转身,皱眉道:“她不是外人。” 张海愘忽然呛咳起来,张海莕也是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凌越,又看张麒麟,拦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他们两人的反应让张麒麟后知后觉想到这个”不是外人“似乎在这样的语境下,似乎有些暧昧的歧意,下意识去看凌越的表情。 发现凌越神色如常,张麒麟才暗暗松了口气,侧了侧身,做出等她的姿势。 凌越便走了过去,和他并肩往里走。 里面已经有了一位看起来依旧处于青壮年状态,但眼神举止却透着一股迟暮之气的男人。 对方看到张麒麟后,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叹了口气,抬手行了个拱手的古礼:“张隆昇,见过族长。” 张麒麟淡淡道:“没有张家,也没有族长。” 张隆昇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请了张麒麟和凌越入座,这才开始说起目前他们海外这一支的情况。 除了开公司继续做海外贸易,他们主要经营着一家港城户外运动培训机构,为的是方便他们四处活动。 也提及目前其他几个档案馆的现状。 张家有东南西北中五个档案馆。 北部档案馆由本家负责,本家分崩离析后,那里彻底弃用。 东部档案馆由海外张家一支负责,目前还算运行正常。 不过这些年因为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寻找张麒麟,以及查探监控大陆的某些阴谋局势,档案馆这里只能维持日常运转。 南部档案馆是遭受打击最严重的,张海祺身死,留下两个张家外家人重建后勉力维持。 西部档案馆由尼泊尔不丹一带的康巴落人负责,以经营寺庙和一些当地产业,为张家提供财力和相应服务为主。 博卡拉这里的据点就是由他们日常维护,并提供给张家人使用。 虽然对张麒麟所说的“没有张家,没有族长”这句话做出什么语言上的反驳,张隆昇这样类似汇报工作的行为,已经把他们的态度摆得很清楚了。 张麒麟对此也不再有什么辩驳,他的性格本就是如此。 他只管说自己该说的,做自己该做的。 接下来要怎么选怎么做,就是别人的事了。 等张隆昇说完这些与张家有关的事务,张麒麟才说明来意:“我们要进雪山一趟。” 张隆昇立刻问:“需要我们安排人跟着吗?” 张麒麟摇头:“不,我需要你们等一个人,几年后,或许他会来到这里。” 说罢,他看了看张海愘和张海莕,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离开了房间。 在转身把门带上的时候,张海莕抬眸看了眼依旧坐在张麒麟旁边的凌越,低垂的眼眸中闪过忌惮。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与张麒麟有着过分亲密的关系,她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张家隐藏至深的另一条线? 想到这里,张海莕佯装气恼,等到走远一点才跟张海愘抱怨:“哥,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族长看起来对她很不一般?我们不会要有个外族人当族长夫人吧?!” 虽然知道这是在打探消息,但这番话确实戳到了张海愘的心窝子。 他也愁眉不展地摇摇头,嘴上却说:“现在小鬼对我们可算不上多信任,就算是二叔也不能过问这些事,咱们就更别提了。” 张海莕暗道不提怎么行?不提岂不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便转了个方向,继续说:“你还小鬼小鬼的叫他,人家可是族长。这么多年不见,也就哥你还惦记着那么久之前的交情。” 张海愘叹气:“那还能怎么办?” 完了就什么都不说了,把原本佯装气恼的张海莕真给憋出了一肚子气,心里直骂这厮忒窝囊! 第217章 十年前的丹【礼物加更】 张麒麟这次过来,主要是希望张隆昇他们在几年后,能够配合来到这里的吴邪,处理雪山里的两件事。 一是藏海花田里几年后就会达到八十年成熟期的金球虫,一是即将离开青铜门的阎王。 藏海花一直被某些有心人视为张家人长寿的秘密,其实不然。 张家人的长寿,本身就是源自血脉传承,藏海花只是他们在日常训练中需要用到的一味不可或缺的药材。 但是现在张家已经没有了,分散在外的张家后人也基本不会再如当年张家人那样集中起来,进行某些严苛残酷的训练。 这味药材已经失去了原本存在的价值,如今也只是一个类似假青铜门的陷阱。 这两件事,将会帮助吴邪了解张家的一部分过往,正式认识到汪家人的存在。 尽管张麒麟已经知道了汪家人的大本营具体位置,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武力就能解决。 在漫长的人生里,张麒麟面对的事,绝大部分都是需要用时间去堆砌的。 直到某一天,时间走到某一个点上,在某件事上不再能起作用。 暗中监视了九门这么久,张隆昇自然知道吴邪是谁,他在九门的计划里又究竟承担着怎样的角色。 思索片刻,张隆昇询问:“是否需要我们先清理一部分汪家高手?” 汪家发展了几百年,曾经还专注于往东北张家渗透人手。 虽然在张家瓦解之后,这些脱离张家的人陆陆续续也对汪家高层和骨干进行过数次清理,但汪家窃取了一部分张家的训练方式。 这么多年过去了,汪家也该又养出一批不错的人手了。 需要再割一茬。 张麒麟微微颔首:“你们决定就好。” 偷偷办事是张家一向的风格,张麒麟都不需要多费口舌地交代不要打草惊蛇之类的话。 之后张麒麟也恰到好处地透露了一点关于自己找到了张家真正要保守的秘密,以后还需要他们多作支援。 等凌越他们离开的时候,张隆昇已经一改最初的暮气,颇有一种找回青春,做回自己的劲头。 看了全程的凌越只能暗道一句:谁说哑巴不适合做思想工作的? 面上凌越却问张麒麟:“既然你已经把这里的事交给了吴邪,这次进雪山的目的是什么?” 张麒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回头看她。 等她走到自己旁边,才说:“我要提前去处理一些东西。” 虽然康巴落峡谷中的青铜门是假的,是一处专为隐藏长白山青铜门而修造的假门,但那里确实有一块陨石碎片存在。 陨石碎片滋生的某些东西,不是吴邪他们可以解决的。 闻言,凌越忽然想到十年后,无邪等人去长白山青铜门接他的时候,几乎每一条路上都存在的他留下的指路记号。 大概,现在张麒麟要做的事,就跟留指路记号是同一种性质? 一面安排吴邪将要承担的责任,一面又担心他会遭遇无法解决的危险。 所以选择尽可能地提前为他扫清障碍。 “张麒麟,”凌越带着些感慨的喊了声他的名字,“你也会想要有一个家吗?” 在张麒麟看过去时,凌越却已经不再看他了,而是微微抬头,看着院子上空那片天空。 昨天还是朦胧细雨,今日就吹起了干冷的风,天空一片蔚蓝,偶尔点缀着一团绵羊似的白云。 “一个有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在那里,偶尔会想要离开,但无论多远,都会想要回去的地方。” 无邪计划里的雨村的那个院子,会是张麒麟想要回到的家吗? 凌越也只是思绪散漫地随意想了想,放任心底那点羡慕流淌,然后消散。 并没有想要从张麒麟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在凌越说完就抛之脑后,继续踏步离开的时候,张麒麟脚步跟着她,思绪却无可避免地停留在了这个问题上。 家吗? 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人。 很多问题都可以轻松解决的大脑,在遇到这个问题后,张麒麟却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有点不好使。 因为他想了很久,都无法想出一点头绪。 仿佛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没有任何相关资料,可以帮助他处理这个问题。 张麒麟的沉默,在凌越看来才是他的常态,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有感而发的一句感慨,会让某人陷入深沉而又迷茫的思考中。 当天下午张麒麟就准备带着凌越离开博卡拉,但张海愘及时出现,表示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知道怎么进到雪山里去,明天早上就可以赶到这里。” 张麒麟虽然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并没有假青铜门所在方位的记忆。 原本他是准备回墨脱,花钱找当地长期在那条路线上活跃的人带路,进了雪山再搜寻线索。 既然有人知道进去的路,倒也能省些功夫。 多等半天也无妨。 凌越原本以为日夜兼程赶来的人,必然是张家某个对张麒麟这位族长十分尊崇的人。 在旅店门口看见那位穿着一身蓝色藏袍的男子时,凌越有些惊讶。 这人居然是十年后出现在无邪身边,提供了武力支援的蓝袍藏人,丹。 此时的丹,从外貌上来看,和十年后的他没有什么区别。 只能从他的眼神和姿态上,看出几分意气和落拓。 在看见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和张海愘一起站在清晨冷风中的丹肃穆了神态,右手搭在左肩,郑重地弯腰对张麒麟行了一礼。 看得出来,他对张麒麟十分敬重。 张麒麟眼神微动,微微抬手,喊了他的名字:“丹。” 丹立刻就非常高兴,眼睛里都是兴奋。 仿佛自己的名字被张麒麟记得,是一件很让他欣喜的事。 丹看了看走在张麒麟旁边的凌越,显然已经从张海愘那里知道了凌越的存在。 这次他没有像十年后初见时那样下意识打量凌越的手,而是很友善地对凌越自我介绍:“我叫丹,来自康巴洛族。” 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以介绍的了,丹有些憨厚地笑着挠挠头。 凌越微笑颔首:“你好,我叫凌越。” 还真挺不一样的。 蓝袍藏人丹是目前康巴洛族对外事务的负责人,这次接到博卡拉据点的消息后,他立刻出发,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虽然马上就又要出发,丹一点疲倦感都没有,有种终于可以再次和张麒麟并肩作战的激动。 虽然多了个凌越,但能让张麒麟带在身边的人,肯定不简单! 第218章 董灿的过去【礼物加更】 在路上,凌越也从丹的讲述中,大致了解了他和张麒麟的认识过程。 早就知道他们寿命与常人不同,所以在得知他们的认识是在五十几年前,凌越眼睫毛都没多扑扇一下。 在1950年的冬天,张麒麟为寻失踪已久的族人董灿而来。 显然是知道张麒麟有失忆的毛病,丹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说得非常详细。 其中还掺杂了许多站在他那个视角,不该知道的详情。 丹说,这些都是张麒麟曾经告诉他的。 “你曾经告诉我,让我如果以后再见到你时,就把这些事告诉你。”丹这样对张麒麟说。 显然,那时候的张麒麟知道自己会忘记这一切。 所以在转述给丹时,这些记忆明显经历过他自身的逻辑梳理,添加了很多本该在后续调查中才能查到的内情。 董灿来自东北张家,因为长了一张很像西藏人的脸,所以他常年在喜马拉雅山一带活动。 在这里,他以行商为由,单枪匹马混迹在各种复杂的势力中,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最后一次,他混在一支马队里,带着一些物资,准备穿过喜马拉雅山地区,向华国境内出发。 但是在喜马拉雅山的无人区,这支由印国人、不丹人和董灿十七人组成的马队消失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那时的该地区很常见,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然而十年后,却有人发现了其中几个人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并且各个都成了有钱人。 经过印国当局的逮捕审讯,十年前马队消失时发生的事才浮出水面。 这支马队在深入喜马拉雅山深处后,遭遇了恐怖的塌方,改走另一条路时遇到了很大的风雪,导致所有人都摔下了悬崖。 其中一些人死了,一些人活了下来。 其中就有张麒麟要找的董灿。 活下来的人不知不觉走入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进入过的区域,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谷。 说到这里,丹试图插入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这里其实就是我们康巴落族很久以前曾经生活过的山谷。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再被允许进入那个山谷。” 按照丹的年岁,这个“很久以前曾经生活过”的时间段,凌越认为往前推的时候可以大胆一点。 董灿和那些人在山谷中央发现了一个巨大地球体,上半部分被雪覆盖,但下面还能清晰地看出这是个金属球体。 大金属球附近还有无数鸡蛋大小的小金属球,各种金属的都有。 这些马队存活人员发现了其中有黄金材质的小球,于是疯狂地搜集抢夺。 唯有董灿什么都没带走,他从巨大的金属球身上发现了某些秘密。 之后,董灿就独自来到了丹所生活的康巴落族,帮助他们把恶魔关进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里,并在那里担任土司一职将近十年。 恶魔虽然被关起来了,但是每隔十年,它都必然要跑出来。 在董灿离开康巴洛的时候,曾告诉康巴落人,他自己已经活不到下一个十年的到来了。 十年内会有另一个来自他家族的年轻人,来接替他未完成的使命。 “在你到来之前,我们族里有很多人都被安排到进出西藏的地方做脚夫,只有我们的人才真正懂得如何跋涉无人区雪山,我们知道一条雪上密道,就算暴风雪来了也不会迷失方向。”丹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一个有些激动。 又有些骄傲的神色:“在你被引来喇嘛庙的时候,就是我负责开枪攻击你,测试你是不是就是我们等待许久的汉人。” 那时候的丹也才十几岁,却已经是那批蓝袍藏人里身手最好,最聪明的了。 蓝袍是他们族群里成年男子狩猎时穿的冲锋衣,是一种荣誉象征。 显然,测试的结果肯定是丹被张麒麟收拾了,凌越早就发现这个丹颇有武痴的性子。 想想看,年少气盛的同辈天才,忽然遇到了来自山外汉族的另一名高手。 对方还是他们族等待许久的“救世主”,辅一见面,就用干脆利落的身手打服了他。 难怪五十多年过去了,丹再次听到张麒麟出现,会那样迫不及待地翻山越岭,只为见到他。 说到这里,丹就表示这段故事说完了:“剩下的,你当时告诉我,说你会自己去寻找答案,不适合再让我作为转述人了。” 张麒麟一路都安静地听着。 听到此处,张麒麟显然在整理这段“记忆”的时候,心里也冒出了许多疑问。 但他没有直接问丹,而是想了想,又问:“除此之外,我是否还说过一些关于过去记忆的事?” 丹惊奇地看着张麒麟:“当时你确实说过,不过你说需要你自己主动询问,我还可以告诉你。” 凌越听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概,这就是背负了太多秘密,不得不做谜语人吧。 曾经的张麒麟,在提防很多年后可能改变了心性的他自己。 凌越忽然有些好奇。 留在那座喇嘛庙里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竟会让曾经的张麒麟认为,改变了心性的自己,没资格再去触碰那段回忆。 许多人会用批判的眼光去评价过去的自己,但很少会有人用审判的眼光去看待未来的自己。 显然,那段记忆对张麒麟而言,是珍贵的,不容玷污的。 即便永远被遗忘,也不可以被另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想起。 与凌越想的相差无几,张麒麟在听到丹说的这句话时,立刻就明白过来。 如果今日的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探索欲,对自己的过去也不再抱有一路追寻的执着。 好似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自然不会再多问这一句。 丹惊叹了一句,就接着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说,到了墨脱的吉拉寺,看看夜晚的星空,你就会想起留在那座喇嘛庙里不想忘记的过去。” 张麒麟仿佛在思考。 但凌越有理由怀疑他纯粹是在走神。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下来。 说了许久的话,丹有些口渴了。 他扯下腰间挂着的水囊,灌了口青稞酒,然后才好奇地问凌越:“你是张麒麟的罗加吗?” 凌越“嗯?”了一声:“罗加是什么意思?” 不等丹解释,张麒麟就突然喊了丹的名字。 丹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了?” 张麒麟皱眉。 他清俊冷淡的脸上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表达,不管是丹,还是凌越,都不由自主认真起来。 下意识认为张麒麟有了什么重大发现,又或者即将说些非常重要的话。 然而等了又等,就听张麒麟问:“董灿为什么会忽然选择离开?” 丹有点懵,大概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非常重要吗? 不过他认为,张麒麟这样问,必然另有深意。 于是老老实实回答到:“我们也不知道。” 似是想到什么,丹补充道:“当年你来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 董灿发现了秘密,留在了康巴落,一呆就是十年。 然而他又突然离开,离开后没有选择回到张家,反而出现在某个偏僻的喇嘛庙里,一直画着一副画。 从丹的叙述中,张麒麟就能想象到董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身手不如他,但是相当冷静精明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人,离开了他停留了十年的地方,却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只是单单对抗恶魔,是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心理变化的。 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一点,有什么东西扰乱了他曾经在漫长人生中静如死水的心,让他心灰意冷,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张麒麟想,他一定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现在,他却仿佛明白了。 第219章 大胆的想法【礼物加更】 因为意外而发现的秘密,怀着目的追寻而来,却在这里爱上了一个被选为祭品的女子。 恰好又是在这时候,想要打败恶魔,救走爱人的董灿发现。 这个恶魔竟然是他所在的家族,在很久以前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为了某个重要目的,而特意制造出来的。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残酷的真相,更让这位精明冷静的张家人心灰意冷,无法面对? 既无法成全自己的爱情,又无法承担身为张家人的使命。 最终,董灿只能给东北张家寄过去一封信,然后狼狈地逃离了这里,最后将自己放逐在一处喇嘛庙里就此消失。 大概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被有心人拦截,导致张家没能第一时间收到这封信。 他的爱人作为祭品痛苦死去,张家也没有重新掌握喜马拉雅山深处假青铜门陷阱的重要信息。 想到这里,张麒麟心里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说不清这种不舒服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但他知道,这是属于一种情绪。 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因为身体受伤,或者精神受到某种刺激。 耳边,是凌越和丹的说话声。 虽然他刚才刻意打断,避免了丹直接解释“罗加”在门巴语里意为“爱人”的尴尬场面,但有心攀谈的两人很快又重新聊起了别的话题。 凌越主要是好奇丹的族群为什么一直住在喜马拉雅深处,丹也说不清,他只说他们族群在那里繁衍,是承载着祖先的意志。 凌越再一次听见他慨叹“祖先”,便顺势询问丹,他们族群里对“祖先”的了解,目前还保存着哪些。 大概是因为认为凌越和张麒麟关系不简单,带着对张麒麟的敬佩和推崇,丹对凌越的态度也非常好。 即便这个问题疑似有些打探康巴落族秘密的嫌疑,丹还是没有生出什么防备,而是自发挑拣着可以告知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 “因为我们族地有过几次迁徙,很多重要信息都不知去向,不过我们康巴落人生来就是为了守护一个使命,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了,也不能离开那座雪山。”丹说得很郑重。 显然不是嘴上喊几句口号,而是已经深入到他们康巴落人的认知里。 思绪散漫地边赶路边走神的张麒麟回头看了丹一眼,又抬头看天空。 等丹和凌越都已经把话题发展到康巴落人平时如何采购如何打猎时,张麒麟才忽然说了一句:“你们的使命,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句话显然带着某种深意。 丹愣了愣,想要问什么,话到嘴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临时把问题咽了回去。 凌越也是若有所思。 她在想,张麒麟在百眼窟的张家地宫里,究竟获取了什么信息。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按照十年后无邪对自身经历的讲述,他会在张家古楼的事情结束后,颓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然后在缓缓平复后,上京城看望两年后依旧在疗养院里养伤的解雨辰,二人聊到当初他在张家古楼棺材里发现的那些藏族饰品。 继而在讨论张家的时候,发现那些藏族饰品里,每一件的绳穿珠链中,都有一颗红色的奇怪珠子镶嵌在其中。 也是由这颗被称为月光石的珠子,无邪发现了一些端倪。 譬如这种适合微雕,常常被人用来雕刻特别隐秘的信息的月光石,其实在张家古楼的地宫里被大量使用。 ——因为这一点,在巴乃古楼地宫时,凌越曾尝试在石头上找线索,可惜无果。 显然张家把真正藏着隐秘信息的月光石放在了某个特定的角落,或许当时张麒麟已经从那里得到了某些隐秘信息。 之后在霍绣秀的帮助下,无邪发现珠子穿绳的孔洞里,都有着一只首尾相连的蝎子。 这只蝎子,在很久以后,把无邪引到了尼泊尔寻找马平川,也就是昨天他们刚去过的那处店铺和院子。 现在凌越知道了,这其实本身就是张家、张麒麟以及无邪三叔特意为无邪安排的一个局。 在这个局里,无邪炸了假青铜门,处理了里面那只阎王,还炸了即将成熟的藏海花田和金球虫。 顺带一提,这厮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还把藏海花成功移植了一小部分到墨脱雪山深处。 凌越那时候还觉得奇怪。 奇怪的点主要有两点。 一是无邪炸了藏海花,康巴落人和张家人居然都没有后续追究的意思。 二是无邪究竟怎么知道藏海花的移植方式的? 现在跟着张麒麟走了一趟,凌越倒是全明白了。 所以张麒麟所谓的“使命就要结束了”,是指无邪会来把康巴落人世代守护的假青铜门炸掉? 想了想,凌越又把这个猜测否决了。 只是单纯地把门炸掉就可以了,又如何值得康巴落人死守那么漫长的岁月? 张家又为何要费那么多精力来建造这样一个假青铜门?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扇假青铜门即将失去作为陷阱的意义。 假青铜门修建的初衷,就是将追寻长生的人引到这里来,再利用张家人布置在这里的各种方式,彻底抹杀。 要么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追求长生,要么,真正的青铜门无需再遮掩隐藏…… 凌越蹙眉,思索间,瞥见低头默默赶路的张麒麟。 有时候,人的大脑就是非常神奇的会出现一些灵光一闪的想法。 譬如现在。 张麒麟长得很高,也很瘦,但他骨架并不纤细。 看得出来如果拥有正常的肌肉比例,他会是一个不会比黑眼镜“窄”多少的块头。 他低着头,额前略长的碎发被寒风吹拂着,发梢时不时扫过他冷淡的眉眼。 若是把张麒麟代入话本子里。 如果说无邪可能是夜读诗书,被来历不明的女子敲门,会打开门,问一句“人否”的多情弱书生。 那张麒麟必然是拔剑而起,连门带女子一起劈的夺命俏书生。 凌越当然不会是半夜敲门的女子,她只是忽然对这位夺命俏书生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已知张麒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记忆,那如果她现在突然暴起,把张麒麟削一顿,以酷刑逼迫他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在他失忆之前把他身上的伤都治好。 等他失忆后,自己再出现,以目前勉强可称为朋友的身份,继续若无其事地与之交好。 张麒麟是不是也不会知道这一段真相? 这个源自灵光乍现的想法越想越让凌越心动。 她盯着张麒麟的背,开始思索如果要动手,要如何快准狠地把人拿下。 有丹在旁边的时候肯定不行。 最好是让张麒麟主动找个理由,把丹支走。 张麒麟会缩骨功,简单的擒拿肯定不行。 捏碎脊椎骨,伤势太重,不好治。 从背后偷袭? 以张麒麟独自在世间行走了那么多年的警惕心,恐怕反而不容易成功。 所以需要以一个很日常化的,张麒麟已经习惯了的动作开始寻找突破点…… 越想越远,凌越在想到要如何逼迫张麒麟就范的时候,突然打住了这个无厘头的想法。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酷刑手法。 平时动不动就割自己手掌的张麒麟,会屈服于肉体的痛苦吗? 显然不会。 用他在意的人威胁他? 抱歉,吴邪和胖子可能会哭得更惨跪得更快。 所以如果真抓了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乖乖听话? 第220章 汪家和康巴落过往【礼物加更】 在凌越盯着他后背的时候,张麒麟高度敏锐的身体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不过张麒麟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 只当凌越是无意中把他的背当作自己的视线聚焦处了。 可随着这道视线越发灼热,停留的时间也在不断拉长,张麒麟开始感觉不自在了。 这道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是凌越,张麒麟已经直接把这道目光视为挑衅。 饶是心里知道凌越不会对他做什么,身体的应激反应还是让张麒麟的体温在一点点升高,衣服下的麒麟纹身开始若隐若现。 又暗自忍耐了片刻,张麒麟终于忍不住下去,站住了脚,侧身回头看向凌越。 忽如其来的对视,让凌越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 正要开口对张麒麟说点什么,将自己一直盯着他这件事遮掩过去,张麒麟忽然对她伸出了手:“小心!” 几乎是同一瞬间,凌越感受到一股锁定自己的杀机。 没来得及多想,凌越顺势抓住张麒麟的手。 在一股沉着冷静的力道带着她扑向侧前方时,凌越没有反抗,反而顺着他的引导做了个足尖画圈半周转身。 在张麒麟将她抱住扑倒在路边草甸里的前一秒,凌越右手勾住他的脖颈稳住自己身形,左手搭在他肩膀上,横向微侧手腕。 一枚淬了剧毒的牛毛细针就从缠丝金镯里弹射而出! 一切都发生在三秒钟内。 在凌越被张麒麟拉过去的刹那,一枚子弹带着轻微的破空声,从凌越刚才的位置穿过去。 可以想象,这一枪是对着凌越太阳穴,从侧面矮坡上草丛里射过来的。 而凌越的牛毛细针,也是在子弹从眼前穿过的须臾间,顺着子弹来时的方向弹射而去。 所以,在子弹打空,射中另一边的一棵树,发出轻微的“噗”声时。 矮坡上草丛里也传来重物倒地声。 丹立刻反应过来,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倏然蹿了出去。 这里就要介绍一下,他们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 离开博卡拉的时候,三个无车一族自然是乘坐客车。 因为要从喜马拉雅山的一条小道穿过去,直奔无人区,半路下了客车后,三人又找了在这一带来往经商走货的马帮,搭乘马车又往深山里走了一段路。 直到逐渐深入腹地,附近已经没有了明显的道路。 到了这里,凌越他们三人就需要完全徒步翻越雪山,周围已经没了人烟。 也正是因此,三人才随意地聊起了一些敏感话题。 却不想居然有人提前埋伏在了路边,想要对凌越进行狙杀。 在丹蹿出去的时候,凌越也立刻推开压在她身上呈保护姿态的张麒麟,从草丛里爬了起来。 环顾四周,确定这人没有其他同伙后,凌越这才看向丹拖回来的脸色泛紫,已经死透的尸体。 被推开的张麒麟默默跟着爬起来,面对直接被毒死的一具中年男人尸体,眉头紧皱,“是暗杀老手。” 这种人十分难缠,因为他的暗杀经验非常丰富。 在他真正动手的前一秒,他的目光甚至不会直接落在目标身上,而是通过其他诸如镜子折射之类的方法,来提前观察、瞄准。 哪怕是张麒麟自己,遇到这种暗杀老手,也无法保证自己能百分百提前察觉到。 若不是附近没有更好的隐蔽点,恰好他刚才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点镜面反射的光,怕是现在凌越已经受伤了。 想到这里,张麒麟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冷凝。 张隆昇说得对,汪家确实应该清理一下,张海莕的触手也该收一收。 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蹲下身子开始查看。 然而这人连指纹都摸平了,脸也明显不是自己本来的面目,有整容切割的痕迹。 浑身上下,除了一把狙击枪,连衣服都是博卡拉很常见的那种地摊货。 没有任何私人物品。 可见是早就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的。 凌越本人除了一开始气恼自己一时疏忽,差点阴沟里翻船。 等到把人弄死,且算是抹杀了自己的黑历史,脸色倒是缓和了许多。 跟着无邪和汪家人打了不少交道,凌越直接上前,将尸体踢得翻了个面。 一边从包里掏自己的水囊,一边让丹帮忙扯开这人背后的衣服。 丹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照做。 凌越用内力加热了水囊里的水,直接将水倒在了这人背后肩胛骨的位置。 果然,不一会儿,一只精致小巧的红色凤凰纹身显露了出来。 丹惊疑不定,蹲下身转着头对着这个纹身看个不停。 张麒麟也抿了抿唇,带着点歉意地看向凌越,似乎在说:抱歉,连累你被他们盯上了。 还不等凌越说点什么,丹仿佛是终于把这个凤凰纹身和某个知道的信息联系起来了,猛地站起身。 沉声说到:“是汪家人!果然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随手把尸体拎起来,往旁边的沟壑里一丢,丹就说起了他知道的有关汪家的事情。 “这是我们每个康巴落人从小就会听长辈讲的一个故事……” 在几百年前,有一个叫汪葬海的汉人,在藏区深处的雪山中被康巴落人救起。 之后,因为汪葬海随身携带着鬼玺,康巴落人询问之下,得知他居然和张家族长交好。 因此,在汪葬海请求当时的土司告知更多关于张家的秘密时,土司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同时,那位土司也希望汪葬海能够帮助张家终止世世代代都无法摆脱的绝望命运,汪葬海承诺必定竭尽全力辅助张家。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这个汉人还主动请求土司,把我们康巴落族的凤凰图腾缩小后,作为他所建家族的纹身。此后所有带着这种小凤凰纹身的汪家人看到康巴落人,都要无条件服从我们的命令。” 丹说着,神色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谁知道这个人返回中原后,却背信弃义,就此不再露面。那位土司曾派人去中原寻找过他的踪迹,几年后,就传来这个人已经死掉的消息。” 但显然,丹以及那位土司都不相信汪葬海已死,笃定了他是言而无信,故意躲了起来。 听到丹说这个故事是作为他们小时候必听的睡前故事,凌越就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多年以后,再提起汪家人,丹还是忍不住吐槽抱怨一大堆。 看来还是幼年的睡前故事威力太大了。 对汪家人的认知和厌恶,已经随着这个故事,在康巴落人的认知里扎了根。 同时,这个更完整的故事,也解开了凌越第一次听丹说起汪家时,不由自主生出的那些疑惑。 比如康巴落人作为张家类似追随者的存在,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起一个汪葬海说起张家的秘密。 那会儿凌越还怀疑过康巴落人是想要背刺张家,结果找好的盟友捞到自己想要的就直接跑路了,害得他们不尴不尬地杵在那里,只能用憎恨汪家人作为自己当反骨仔未遂的遮羞布。 若是有鬼玺作为凭证,这一切就合理多了。 只不过汪葬海这枚鬼玺究竟是怎么来的,他所说的自己与明代洪武时期那位张家麒麟交好的话,是否又是属实。 这就没人知道了。 第221章 凌越的报恩法则 因为暗杀小插曲,接下来三人不再专注聊天或思考、发呆、灵光乍现。 重新对周围的动静提高了警惕。 也是这时候,凌越才想起自己之前对张麒麟似乎有点不客气。 那时候她满心都是自己一时大意,险些着了暗算的自我恼怒。 面对张麒麟的及时出手相救,没有表示出该有的感谢就算了,倒地后马上推开对方,也没想着顺手拉对方一把。 现在想想,还挺抱歉的。 且不说凌越的本性如何。 她出门在外的行事原则就是:有恩必报,绝不拖欠,报不了恩创造机会也必须报。 哪怕报得敷衍了事,报得不符合对方心意,也要当任务严格执行、必须完成。 主打的就是“我做即我报,不可再计较”的土匪作派。 在脑子里迅速拉了一遍来到这个时间点后,自己和张麒麟之间的“人情债”。 巴乃古楼里,她救了张麒麟以及他的小伙伴。 出来后,张麒麟答应带她一起走。 在内蒙时,张麒麟一手机关术,救了她和黑眼镜那个倒霉鬼数次。 这份救命之恩算是完成了。 这么一想,凌越暗道不行。 岂不是她欠他了? 恰好三人走在一条悬崖峭壁的山道上,凌越就关注着身后张麒麟的动静,暗暗期盼他失足落下去。 自己救他一把,就算抵债了。 可惜张麒麟步伐很稳,完全没有要踩空的意思。 一直到丹寻了一处悬崖开裂形成的夹角山洞,作为今晚他们的休息之地。 凌越也没等来自己盼望许久的“张麒麟命悬一线”之机。 发现凌越一直对自己很关注的张麒麟转头抬眸,看向旁边的凌越:“?” 有事吗? 凌越叹了口气,摇摇头,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张麒麟。 虽然现在还不能扯平人情债,给颗黑眼镜买的糖算一点利息吧。 莫名其妙收到糖,张麒麟看了看她,低头把糖剥了塞到嘴里含着。 丹看到了,好奇地问张麒麟:“你现在喜欢吃糖了?” 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糖吗?连蜂蜜泡的茶水都基本不碰。 张麒麟曾在喜马拉雅山深处的雪山里逗留了十年,其中有几年就是在康巴落族群里。 丹那时候非常崇拜张麒麟,时常借机跟在张麒麟身边,对他的一些生活习惯有所了解。 张麒麟下意识看了眼凌越,发现她低头从包里翻食物,没有看这边,才对丹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说他现在还是不喜欢吃糖,还是说丹记错了,又或者单纯是提醒丹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 反正丹看得一头雾水,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找出干粮慢慢吃起来。 十月的喜马拉雅山里,很多山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了。 在天边残留的余晖中,雪山被映照得格外圣洁。 张麒麟安静地注视着远处的雪山,感受着唇齿间不断逸散的甜。 耳边传来凌越的说话声:“张麒麟,你脚累不累?” 孤寂了无数个日夜的心,忽然感受到了短暂的充实和宁静。 此时的山里积雪还没有冻结实,丹说最好不要生火,免得升腾的热气把他们头顶的积雪层烘得松动了。 他们停留的位置说是山洞,其实更应该称为裂缝。 只不过因为裂缝到了这里就停止了皲裂的趋势,又因为长久的风吹雨淋,裂缝底部拓宽的面积,能够容下几个人在里面停留歇脚。 头顶却是没有岩石遮挡的,只有经年不化的积雪盖着,仿佛一个蓬松的白色屋顶。 入夜以后,山里的风吹得更大了。 这里的风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拉扯到了极限,绷紧的风弦碰撞到险峻陡峭的山,便发出呜呜的尖锐嗡鸣。 丹找的这处山洞虽然背风,但还是会有肆意妄为的小股冷风不断钻进钻出。 凌越被张麒麟挡在最里面,他和丹简单说了几句话,打听这附近山脉峡谷的走向。 凌越猜测他是不是在自己的“人工导航”功能里构建新地图。 之后,山洞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除了鬼哭狼嚎似的风声,凌越能清晰地听到张麒麟和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张麒麟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很特别。 他的心跳声间奏很长,鼓动时却又十分具备力量感,呼吸绵长又轻浅,好像时刻都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他的长相和气质,注定让他的存在感属于人群之中一眼看去,就能抓人眼球的聚光点。 凌越的注意力开始散开,进入打坐状态。 察觉到她的心跳和呼吸几乎融进了外面的风声里,张麒麟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也闭上眼睛,保持着几秒钟一次意识清醒的节奏。 不知过去了多久,凌越是因为察觉到张麒麟的呼吸心跳节奏变了,才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凌越睁开眼后,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张麒麟身上。 借着山洞外远处雪山的映照,凌越发现张麒麟以一腿垫脚蹲,一腿蹬足跪这样随时可以暴起发力的姿势。 一手按在岩壁上,一手反握住小黑金的刀柄。 侧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外某处。 因为张麒麟的遮挡,凌越视线越过他的身侧,依稀看见风中夹带着的细小雪花。 竟是开始下雪了吗? 凌越耳朵捕捉到洞口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风,让拉成一条线的风声刮到洞口时,出现了被拦腰截断的异样。 有东西出现在了他们栖身的洞口! 凌越不动声色的蹲身歪头,从张麒麟身后探出了视线。 当看清洞口趴着的那张脸时,凌越的瞳孔因为受到了猛烈的冲击,骤然紧缩! 首先,凌越认为傻蛋来了都能看出来,那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脸! 其次,这东西长得太逆天了! 只见那张脸上长着一个硕大的嘴,两个姑且算是耳朵的东西大得像两把打开的扇子支棱在两侧,鼻梁却又细又小。 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寿星南极仙翁一般无二的凸显大脑门儿下,显得格外没有存在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越的视线,侧趴在洞口一直在和张麒麟无声对峙的怪脸转动眼珠子看了过来。 在看见凌越的瞬间,它眼中凶光暴涨,竟是直接馋得嘴角淌下了口水! 凌越愣了一瞬,须臾间明白了这个丑东西居然想吃她? 这如何能忍?! 凌越眼中冷光湛湛,反手搭在了墨竹上…… 第222章 暴风雪中的枪声 在怪脸转动眼珠子的时候,张麒麟就察觉到身后凌越的动静。 不等张麒麟作出反应,就忽然感觉身侧一阵裹挟着熟悉暗香的暖风一掠而过,带动了他鬓边的碎发。 只是眨眼的功夫,张麒麟就看见凌越一个侧身踏墙凌空正面蹬踹,一脚蹬在了怪脸的脸部中间。 凌越速度太快,快得只能捕捉到一道残影。 那怪脸没提防,被蹬得整个身体往后飞了出去! 也是这时候,张麒麟才看清这张怪脸的整个身形。 只见凌空倒飞出去的怪脸体型魁梧,肩膀宽阔,背部微弓,全身覆盖着白色的长毛,四肢腿短臂长,是典型的擅长攀登悬崖的特征。 张麒麟立刻想到了喜马拉雅山脉相关传说中的雪怪! 藏地关于雪人的传说由来已久,即便是现代,相关报道也层出不穷。 雪人又被称为喜马拉雅雪怪,或“夜帝”,意为“栖息于岩壁之上的生灵”。 但他们现在还不算深入雪山腹地,为什么会…… 脑子里思索着,却不耽误张麒麟立刻跟上已经不管不顾跟着雪怪跳下悬崖的凌越。 这里可是千米之上的悬崖断壁! 早在刚才凌越蹬墙的瞬间,丹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他没看到怪脸扒洞口偷窥那一段,所以只知道凌越踢下去一个东西。 然后凌越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 跳? 下去了! 丹一个激灵爬起来,揣上自己的藏刀就跟着张麒麟跑出了山洞。 此时张麒麟已经徒手攀着石壁一路直线往下滑降,丹又向下放目远眺。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只模糊地看见一道身影在悬崖峭壁间偶尔飞上飞下。 就在丹也准备扒着石壁往下爬的时候,忽然,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恍如一坨白色的毛团,带着破空之声,裹挟着一股凛冽的寒风,从张麒麟眼前嗖一下蹿了上去。 同时,也擦着丹及时缩回去的屁股一飞冲天。 丹保持着双脚悬空双手扒洞口,贴在石壁上回头往上看的姿势,看着上空目瞪口呆。 凌越一棍子把雪怪打飞后,踩着石壁往上追的时候,发现张麒麟整个人背靠着石壁挂在那里。 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 凌越顺手捞起了他的腰,以面对面的姿势侧臂挟着将他带了上去。 留下一句“等我”,将张麒麟丢回洞口,凌越自己又蹭蹭几个点壁借力,很快追上了已经在往下坠的雪怪。 如果说一开始丹还在担心凌越,现在听着风中破碎的呜咽惨叫声,丹开始担心那只被当成雪球踢的怪物了。 “那是,雪怪?”丹有些迟疑地问张麒麟。 张麒麟抬头张望了几秒,确定凌越玩得挺开心的,对丹“嗯”了一声,就拎着小黑金重新回了山洞。 丹听了会儿动静,发现凌越很有智慧的没有将雪怪往崖壁上踢,而是保持着一种凌空玩踢球的状态。 保证不会引起雪层的坍塌。 于是丹也跟着进了山洞,好奇地问:“这里还不算雪山腹地,怎么会有雪怪出没?”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只雪怪到底怎么惹到凌越了。 否则按照凌越表现出的身手,早就可以直接拖着雪怪回来了。 张麒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过几分钟,凌越就回来了。 如丹想象的那样,是拖着长毛雪怪的尸体回来的。 雪怪浑身长约三米,对比起它的身体,脑袋就显得有些小,远远看来仿佛就是个无头怪。 除了脸长得怪异,雪怪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只大猩猩。 丹率先走过去查看雪怪,发现雪怪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只有眼睛鼻子嘴角和耳朵有少许血沫淌出来。 但浑身骨骼已经全部碎了。 他猜测,这具雪怪尸体可能只有头颅骨还是完整的。 丹还在研究凌越是怎么做到不伤外皮分毫,而震碎雪怪骨骼内脏的。 张麒麟则是再次出了山洞,寻着雪怪留下的脚印,在悬崖上攀爬了一番。 跳下来后,说到:“是从前面裂缝里爬过来的。” 身心舒畅的凌越收拾好墨竹,看着外面的天色:“这场雪看起来会越下越大。” 虽然现在他们这里的雪还很小,只是柳絮似的夹杂在寒风中。 可风吹来的方向,黑云以碾压之势,在缓缓向这边推进。 加上越发寒冽的风,以及不断将气流抬高的山脉,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 经过短暂的商量,三人决定趁着大雪还没追上来,现在借着雪光继续前行。 “如果顺利的话,在暴风雪来临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前面的山谷里找到躲避风雪的山洞。”丹对这种地势地貌非常熟悉,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焦急。 三人都是艺高人胆大,完全无视外面的寒风,也不打手电筒,借着雪光继续在悬崖峭壁间行走攀爬。 期间路过雪怪爬出来的那道裂缝的时候,凌越还特意打了手电筒往里面看。 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喜马拉雅山脉特有的黑色岩石。 望山跑死马,喜马拉雅山更是如此。 直到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凌越他们才抵达丹之前说的那个山谷。 这个山谷的位置很巧妙,十月的喜马拉雅整体风向自东北方向而来,这个山谷却呈西北——东南方向延伸出去的狭长地带。 东北方向的一座伏卧蜈蚣似的山带,很好地把肆虐的暴风雪挡了一大半。 显然,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想到要来这里躲避的人,不止他们三个。 在听到有枪声的时候,凌越他们就明白,这个山谷里还有其他人。 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从华国过来做藏区山脉徒步的驴友。 张麒麟似乎有了某种预感,皱着眉站在雪地里,朝枪声响起的方向驻足眺望。 果然,只过了一分钟不到。 那边的枪声突然密集起来,一听就知道开枪的人十分慌乱。 凌越在脑子里迅速把周围的地势地貌过了一遍,暗暗无语。 因为在脑海中把雪怪爬出来的那条裂缝和这边的山谷迅速勾连起来后,就能发现,正好是一个“7”字型。 恐怕他们这是主动进了雪怪老巢了! 第223章 捅了雪怪的窝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凌越,张麒麟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他看了眼天色,似乎是最后确认了一下这场暴风雪已经避无可避,这才做下决定:“小心一点,我们摸过去。” 如果遇到更多雪怪,他们最好能有枪。 似是想到什么,张麒麟回头看凌越:“会用枪吗?” 她的手很特别,完全没有留下练武的痕迹,张麒麟也就无从判断她是否会用枪。 说起这个,凌越可就来劲了。 张麒麟就看她眼睛忽地一亮,语气带着点压抑不住的昂扬:“会!” 上次在汪家总部第一次用枪,不知道还要拉保险拴,开枪失败。 后来在长白山下的古井群,凌越就丢了个手榴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被无邪扑到了井底。 之后她掏枪要帮忙,又被无邪叫住。 枪在手里走了几个来回,凌越一次都没能成功开枪。 张麒麟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凌越平时表现出来的又实在非常可靠。 最后他只能当作对方枪法很好,许久没摸枪,一时技痒。 此时的风雪已经很大,即便山谷里已经削弱了不少,依旧直往人脸上扑,打得人睁不开眼。 三人趁着风雪,顺着枪声一路摸了过去。 山谷两边长着红豆杉和雪松,此时有雪扑簌簌堆积在上面,好似披上了白色的棉衣。 原本他们该是三人分头行头,先去搞把枪。 但临到分开的时候,张麒麟还是不放心凌越,把人拘在了自己身边。 凌越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是有别的安排。 靠近了一些,除了枪声,伴随着雪怪的嘶吼声,还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大喊大叫声。 凌越听不懂,就去看张麒麟。 发现他凝眸间若有所思,似是听懂了,便低声问他:“他们是什么人?” 要救吗? 张麒麟拔出小黑金,“有几个人是裘德考身边的人。” 说罢,他已经反手持刀,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跳了出去,目标明确地直奔最近的一头雪怪。 凌越看他跑到近前,猛地高高跃起,双手握住刀柄,一个凌空坠刺。 小黑金的半截刀身,都被他狠狠插进了雪怪的脑袋里。 刀尖直接从雪怪的脖颈处透了出来。 一招毙命! 已经被雪怪扑在地上,眼看就要被扑咬的人见状,眼神里满是激动。 连滚带爬地扑腾着站起来,对着张麒麟喊了一声:“张!” 看来是认识的。 张麒麟没有停留,又是一段助跑冲刺,一个单臂投掷,将小黑金当作飞刀投射了出去。 不远处另一头抓着个人正在撕扯的雪怪被长刀刺穿的脖颈! 期间张麒麟速度完全没有放缓,继续往前冲了十来米后,侧身踩在旁边的树上一个借力起跳,整个人轻盈而又迅捷地跪在了另一头雪怪宽厚的肩膀上。 雪怪摇晃着身体,挥舞着长长的手臂想要把他甩下来。 然而张麒麟却稳如泰山,压在雪怪肩膀上双腿一夹,拧腰做了个旋身的动作,直接就将雪怪的脑袋拧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一切说来话长,行来却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 凌越见张麒麟杀雪怪跟切菜一样,也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功夫!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把外家功夫练得最厉害的人了! 眼见张麒麟从雪怪身上翻身滚下来,凌越也从石头后跃了出来,掠过插着小黑金的那头雪怪尸体时一个矮身滑行,顺手将刀拔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滑到一头雪怪脚下,凌越也不起身,双腿似剪,绞住雪怪粗短的一条腿,翻身凌空旋身。 蛮横的力道直接把雪怪摔倒在地,凌越单膝跪地蹲身而起,手中长刀一个反握横切,雪怪的脖子便被抹断了半截。 眼角余光瞥见张麒麟那边被几头雪怪围攻,凌越弹跳而起,一招仙人指路刺穿身侧另一头雪怪的脖子。 一招得手后,凌越忽地脱手抛刀,同时鸳鸯倒挂,足尖在刀柄到一踢! 小黑金便带着破空声猛射而出。 竟是眨眼间将几十米外张麒麟旁边的一头雪怪扎穿了胸膛钉死在了树干上! 张麒麟见状,毫不犹豫拔刀横斩,借力起跳,一招猿猴蹬枝,双足蹬在一头雪怪胸膛。 过于刚猛的一蹬之力,竟直接让雪怪胸膛凹陷了进去,痛得那头雪怪惨叫着连连后退。 蹬枝又是一个借力,张麒麟跳出雪怪包围圈,反身后刺,一头雪怪被长刀从背后扎了个透心凉。 把张麒麟的武器还给他后,凌越反手抽出墨竹,手腕微震,长棍弹出,原地旋空横扫,逼退一拥而来的雪怪。 而后砸、挡、撩、顶,每一招都用上了内力,每一次攻击点在都雪怪的脑袋、脖颈、心脏这三处,力争每一棍都能解决一头雪怪。 呼呼的凛冽寒风夹带着鹅毛般的大雪,让人视野里全都是一片白。 雪怪本身就是浑身白色长毛,如此一来,反而更能隐藏身形,叫人防不胜防。 在张麒麟和凌越出手后没多久,丹也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支长枪,每一发子弹都能爆掉一头雪怪的脑袋。 那些人知道自己有救了,也不再慌乱地逃窜,胡乱扑腾着找到枪,就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也不管准头如何,对着晃动的白色就是一顿开枪。 也亏得凌越和张麒麟穿的是黑色冲锋衣,丹也是一身藏蓝色长袍,不至于被这群闭着眼乱开枪的人误伤。 凌越就一个感觉,这群人难不成是捅了雪怪的老窝?怎么杀完几头雪怪,眨眼间又扑上来十几头?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整个峡谷山壁里都是空的,里面全都是雪怪! 搞得凌越好不容易捡到一把枪,都来不及仔细看看这枪该怎么用,只能暂且抡圆了配合着墨竹当双棍用着。 就在凌越腹诽了几句后,远处传来一声尖啸,听起来像风声,又像是地底开裂声。 刚才还杀红了眼的雪怪忽然纷纷停了手,转身就四肢着地的迅速跑进了树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张麒麟微微喘着气,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第一时间找到了不远处低头摆弄手里长枪的凌越。 他收刀入鞘,顶着风雪抬脚朝凌越那边走了过去,快要走到她十米以内时,张麒麟忽然后背一凉,刚缓缓消褪的麒麟纹身瞬间炸了出来! 须臾之间,潜意识带动了身体,张麒麟一个左侧闪身。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枚子弹几乎是擦着张麒麟的肩膀飞了过去。 这一幕正好被找过来的丹看见,登时惊疑不定地看看张麒麟,又看看凌越。 手里的枪不自觉就抬了起来,对准凌越的方向。 此时也发现自己差点打中张麒麟右肩的凌越:“……” 不是,她还在找保险拴呢,这枪怎么就能打子弹了? 就在凌越想着自己说不是故意的,张麒麟会不会相信时,张麒麟率先转身,看向子弹射去的方向。 似是看见了什么,张麒麟走了过去,很快拎回来一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利爪尖锐,形似绷皮骷髅的东西。 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一棵矮松的树冠里,恰好就在张麒麟身后不远处。 估计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凌越误发的一枪打碎了半个脑袋。 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死了。 张麒麟把这东西丢在已经铺了层雪的地上,抬眸看了看凌越。 凌越仿佛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个意思:说,你想打的本来就是它。 第224章 我教你 凌越感觉自己能从他脸上看出这个意思,纯属自己想推卸责任。 不由暗道:凌越啊凌越,你是真的要堕落至此了吗?! 就在凌越思索该如何补偿对方时,低头查看怪东西尸体的丹忽然脸色大变。 站起来就急切说到:“这是巴嫫!也就是在传说里被称为女妖的东西!巴嫫最爱趁着暴风雪的时候出来攻击人,这畜生最喜欢钻进人的肚子里吃内脏。” 最关键的是:“巴嫫都是一群出动,刚才那群雪怪肯定就是听到巴嫫的叫声,才跑掉的!” 连雪怪都害怕的东西,如果他们这些人被盯上了,恐怕没几个人能活着度过这场暴风雪! 听丹说这怪东西在传说里被称为女妖,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女妖的凌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怪物尸体。 只见这巴嫫约莫有一只猫那么大,大而黑沉的眼睛向外凸起,没有眼睑,死了也瞪得很大。 鼻子是两个孔,仿佛被施了劓刑的囚徒。 一张嘴尖尖的,长着短喙。 微微张开吐出的舌头却又细又长,牙齿也是上下交错,锋利非常。 除了头发,巴嫫浑身无毛,有点像无毛猴子,但没有尾巴。 四肢利爪勾起,一看就知道被它扒住了身上,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凌越的视线在巴嫫那头枯草似的头发上停留了0.1秒,所以就因为这点不知能不能被称为头发的长毛,这么丑陋的绷皮骷髅怪就成了女妖? 就在丹说完巴嫫的习性后,远处就有人发出惨叫。 刚从雪怪手里活下来的众人犹如惊弓之鸟,顿时就慌作一团。 好几个人抱着枪大喊着“买糕”就跑进了树林里,很快惨叫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但只是一声,就没了声息。 剩下的几人开了几枪,赶紧往张麒麟和凌越他们三人这边跑。 其中一个大胡子还扯下了脸上的围巾,对着张麒麟喊:“张!又有怪物!” 另一个女人也露出了脸,看的却是凌越:“凌越,好久不见!” 竟是之前在羊角山裘德考身边看见的那个华夏名字很奇怪的皮衣女! 皮衣女的华夏名字就叫掮客,不过平时她的同伴称呼她阿什。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且不说暴风雪导致可视范围越来越小,周围还有一群等着往他们肚皮里钻的巴嫫。 张麒麟并不理会大胡子的殷勤问候,而是询问丹:“附近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山洞?” 他们不能继续在外面对上那群巴嫫了! 雪怪体型大,目标也大。 换成体型小又难缠的巴嫫,即便是张麒麟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保下几个人。 丹立刻点头:“就在不远处,我们赶紧过去!” 丹是见识过巴嫫的,一群巴嫫对着一个成年男子一拥而上,从挣扎到被吃光,前后只需要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是一群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就在一行人往山洞方向跑的时候,更多原本去追逐雪怪的巴嫫终于从风中捕捉到活人新鲜血肉的味道。 那几只抢先摸过来吃独食的巴嫫很快失去了独享美食的机会。 在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跑进树林里的那几个人后,这群巴嫫凸出来的黑色眼睛里满是对血肉的渴望。 如潮水般或在雪地中奔跑,或在树林间跳跃,迅速追出了树林,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一看后面钻出来的巴嫫多得数都数不清,丹浑身肌肉紧绷,手臂上的凤凰纹身也显露了出来。 他一边给众人指引方向,一边转身倒退着朝巴嫫开枪。 这时候根本不需要精湛的枪法,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行了。 因为巴嫫实在太多了! 一颗子弹打出去,能穿透好几只巴嫫。 凌越手里的枪是不敢在用了,经过此次的险些误伤张麒麟,她深刻领悟到枪不是炸药手榴弹那样的东西,点燃或拔了金属环丢出去就完事儿。 此时她还有空庆幸当初在古井里的时候,自己没能开枪,要不然就她当时站在无邪身后不远处的站位和距离。 口中猴和蚰蜒能不能打中,凌越不知道。 但无邪那么大一个目标杵在她前面,凌越觉得自己肯定是能打中的。 等到一路退到山洞里,凌越把手里的枪丢给张麒麟时,看到他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又忽然想起古井里无邪紧张的喊住她的表情。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那时候无邪喊她,其实并不是比她还快地发现了坎肩摔下来,所以提醒她。 而是单纯地紧张害怕她在他身后开枪吧? 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的凌越:“……” 丹找的山洞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挖掘的,洞口略窄小,越往里面越宽敞。 因为有了洞口作为依凭,那群巴嫫追上来后,一行人靠着枪勉力支撑。 大胡子在丹的指挥下,很快在山洞里找到了备用柴火,燃起了篝火。 “巴嫫怕火,只要篝火不灭,暂时我们是安全的。”看着被火光吓退的巴嫫,丹长舒一口气。 大胡子他们带出来的子弹不多,大部分物资都丢在山谷另一侧的裂缝里了。 要是没有备用柴火点燃篝火,打光了子弹,他们要么跟数不尽的巴嫫肉搏,要么只能脱衣服做火把了。 张麒麟去看了眼备用柴火,心知待会儿必须出去找些木柴,否则篝火维持不到暴风雪退去。 众人都累坏了,也管不上许多,纷纷随便坐在了地上。 有伤的开始想办法包扎,没伤的就检查自己身上带着的装备。 凌越也寻了处角落坐下,从包里找出水囊喝了口水,才掏出手帕略微沾了些水,开始擦脸上溅上的血。 张麒麟隔着篝火看了她一眼,发现凌越神色有些奇怪。 想了想,张麒麟重新把打光了子弹后,就被他刚才随手丢在旁边的长枪捡了起来。 长枪是外国雇佣兵里很常见的ak,张麒麟拎着枪走到凌越旁边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凌越的注意力没有转过来。 张麒麟顿了顿,斟酌着开口道:“长枪和手枪不一样,你要学吗?” 凌越回过神来,发现张麒麟是准备教她用枪,不由问他:“你都不生气吗?” 刚才差点被她伤到。 张麒麟微微歪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她,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生气? 张麒麟:“为什么要生气?” 凌越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现重音了,转瞬才发现原来这次张麒麟不仅用脸说了这句话。 他还真开了口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凌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也不再纠结自己枪法真的很烂,疑似对友方可达成百分百有效攻击这一残酷现实。 “其实我连手枪都不会用。”凌越坦诚道,“迄今为止,我就丢过一次手榴弹,连爆炸都没看到,就被人扑到井里去了。” 就听了个响。 还因为那会儿王胖子也使劲扔手榴弹,导致凌越连哪声响是自己丢的那个手榴弹发出来的都不知道。 张麒麟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凌越丢了手榴弹,然后杵在原地等着看爆炸的画面了。 张麒麟:“……” 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张麒麟暗自叹气,幸好当时有人把她扑到井里了。 不然她真能把自己也给炸了。 但这句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这种时候,他应该说点安慰人的话。 可是张麒麟憋了半晌,最终只憋出了三个字:“我教你。” 第225章 我会永远记得你【礼物加更】 凌越发现张麒麟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虽然他冷淡了一点,话少了一点,爱假装思考实则走神了一点,偶尔也会不靠谱了一点…… 但就冲着张麒麟在险些被她误伤后,居然那么认真专注地对她说出“我教你”这三个字。 凌越就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盼着他“命悬一线”以便报恩了! 偷袭他绑架他刑讯他,再趁他失忆欺骗他这种“灵光乍现”也必须不能再有了! 张麒麟再一次感受到了凌越热切的眼神,但和之前在路上感受到的焦灼在他背上的那种刺骨的灼热感不一样。 现在正面近距离对上她这样热烈的视线,张麒麟忍不住心跳乱了几个节拍,耳朵也悄然升温。 好在凌越的注意力都在枪上,并没有发现他的这点细微的变化。 凌越并不笨,恰恰相反,在运用“器”这方面,她还颇有些触类旁通的天赋。 只不过热武器和冷兵器有着完全不同的体系,凌越曾经接触过的也只是当作玩具似的燧发枪。 这也导致从最开始,她对“枪”这个东西,就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认识。 更何况每次用枪,都是在对敌战斗的时候,连个临阵磨枪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有了张麒麟先给她系统地解释了一下这支枪的组成部分和各自作用,一边说,还一边把枪拆解开来,让凌越能更具体地了解它们。 在看过一遍,就能自己上手拆卸组装后,凌越正式学习如何正确使用。 张麒麟的话依旧简练精确,声音有些低,除了最开始的拆卸,之后都任由凌越自己上手。 眼见整个团队里最厉害的两位高手就窝在山洞角落旁若无人地搞起了一对一教学,这伙外国人的领队阿什只能尝试和丹交涉。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丹并不好糊弄。 别看丹在凌越和张麒麟面前淳朴中透着点傻气,到底是活了七十多年,杀人跟砍菜切瓜一样的人物。 要是真傻,也不会作为康巴落族对外负责人。 阿什一个眼神扫过凌越和张麒麟,丹就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无非就是借着曾和凌越张麒麟有过交集的名头先打感情牌攀关系,再顺势提出让他们提供帮助和保护之类的话。 从最开始凌越和张麒麟对这几个人表现出的态度,丹就立刻将他们彼此间的交情深浅定义了个清楚明白。 此时再看凌越和张麒麟明明耳聪目明,却一副没听见没看见的姿态。 丹说起话来就更直接了:“雪怪很少这样倾巢而出,你们一定是做了什么惹怒它们的事。你们这样遮遮掩掩,还想拉我们下水,这不是对待老朋友该有的行为。” 他更是进一步恐吓山洞里活下来的五个外国人:“雪怪引来了巴嫫,巴嫫是贪欲非常重的东西,它们会为了曾经闻到过的血肉的味道日夜跟踪。即便是离开了这片雪山,几年后再次踏进这里,它们依旧会追逐而来。” 阿什脸色不大好看,另外三个外国人也满脸畏惧,认识张麒麟的大胡子更是使劲搓着脸来缓解惊惧。 显然,雪怪和巴嫫接二连三的蜂拥而来,还杀死了他们大部分队友,这两种雪地怪物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恐惧。 随着丹的话音落下,山洞里一片沉默。 除了篝火燃烧的声音,就只有张麒麟压低了声音的教学声。 “抓握松弛有度,手臂放松。”张麒麟伸手抚了下凌越抓住握把前下部分的手指,感受她手指上的施力情况。 凌越跟着他的声音调整相应部位。 直到张麒麟收回手,说了一句“很好”,凌越记下刚才的状态,又重新抬枪握枪,数次后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态。 回头去看张麒麟。 得到张麒麟的点头,凌越便笑了笑:“那我现在可以去试试吗?” 活动靶是现成的,就差找阿什他们要点子弹了。 张麒麟看着她的笑,想了想,起身去到大胡子面前:“冯,子弹。” 还在为自己小命担忧的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把子弹。 张麒麟接了子弹,又看着他说:“手枪。” 冯想到什么,看了不远处望着这边的凌越,脑子里跟劈了一道闪电似的,无意识地“啊”了一声,傻傻掏手枪。 等张麒麟走开了,冯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张麒麟和凌越身上。 除开学习枪本身的有关知识,到了瞄准这一步,凌越就已经完全不需要学习了。 她只需要多开几枪,摸清子弹出膛后射击的方向和距离,再根据上一枪子弹击中的方向进行微调。 三枪过后,凌越就可以做到不用特意瞄准,就能直接打中目标。 因为篝火而围在山洞外的巴嫫被枪声惊得吱吱乱叫,但很快,同类的尸体散发的气味,又引得它们围拢过去分吃一空。 骨多肉少的同类无法填补它们仿佛永远得不到满足的食欲,垂涎的盯着洞里的人。 有的巴嫫不甘心,继续在洞口附近徘徊,试图找到其他办法。 也有巴嫫捱不住进食的欲望,选择暂时离开,去找雪怪解解馋。 张麒麟和凌越坐在洞口边上,看着这些巴嫫上蹿下跳,凌越抬枪。 好似在瓜田里选瓜,选中了其中一只盯着她流口水的巴嫫。 一枪爆头。 “真讨厌它们这种眼神。” 凌越随口抱怨了一句,又低头去玩张麒麟教她拆卸的手枪。 张麒麟却从她随意的抱怨中发现她情绪有着异常的起伏,就像是…… 张麒麟抿唇,又想着应该说点什么。 却想不出来。 反倒是凌越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眸带着笑意对他说:“每个教会我一样东西的人,我都会永远记得他们。” 她注视着他,语气散漫中藏着认真:“张麒麟,你教会我用枪,以后我也会永远记得你。”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那些人死了还是活着。 张麒麟眸光闪烁,心弦被一阵风拨动。 这阵风来得漫不经心,弦却久久震颤。 他想说,他也会记得她。 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张麒麟却无法说出口。 第226章 裘得考的秘密【礼物加更】 估摸着那几个外国人也被晾得差不多了。 凌越将手枪弹夹拆卸下来,从根本上阻断了擦枪走火的可能,然后很自然地把枪揣进了自己兜里。 完全没有要还给别人的意思。 张麒麟也当没看见,把长枪也收好,跟着凌越一起起身。 看见二人回到篝火边,阿什和冯都打起精神,看向两人。 凌越看看另外三个怕着怕着就睡着了的外国人,再看看明显和那三人有点距离感的阿什和冯。 猜测他们内部应该有派系之分。 不过面上却是对阿什说到:“你换老板了?” 经过刚才丹的那一通话,加上凌越和张麒麟的冷淡,阿什也明白现在想用感情牌套路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思来想去,想要活下来的欲望占据了上风。 阿什选择实话实说:“裘得考回国后没几天就死了,之后公司开始清理、重整……” 裘得考的公司本身就是属于一个没有具体业务范畴的”浪漫主义“公司,体系并不严谨。 涉及的部门、科室、机构、项目、资产、资料,已经繁杂到超过一般人可以处理的范畴。 特别是裘得考公司的很多东西,可以追溯到计算机普及之前。 裘得考活着的时候,一边对抗董事会,一边不停在华国活跃,做了很多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事。 在他死后,董事会立即把裘得考那一部分分拆出来,把优势业务拆走之后,剩下的破产资产准备打包丢出去。 原本他们是秉持着卖破烂的心思丢出去的,没想到德国那边真的有个公司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意愿。 阿什说:“冯就是德国公司派过来的清算师,我作为裘得考去世前的在华国活跃期间的助理,负责相关业务交接。” 凌越对这些公司的体系不大熟悉,但把它当作一个门派,差不多就明白了。 阿什是前任掌门身边的马仔,现在要弃暗投明,投靠新任掌门,必须拿出诚意来。 还有什么诚意,比挖掘前掌门的秘密送给新任掌门更有价值? 大概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没什么不能说的,阿什说得非常详细:“裘得考手里有个项目很特别,是在他死亡的当天被启动的。” 阿什说,这个项目管理权限是f级。 在国际公司惯例中,这种级别的项目拥有豁免权,董事会想要停止这个项目都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否则董事会需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冯的公司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尝试接洽后,他们老板敲定了此次的藏区雪山之行。 更多的,阿什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配合他们来这里。” 冯是个有点矮的中年男人,浑身有锻炼的痕迹,膨胀的肌肉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粗短。 这人一点都不像传统的德国人,为人很机敏,既懂得用外表的憨拙掩饰内里的精明,也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此时显然已经不是装傻充愣就能糊弄过去的,所以在阿什说完后,冯很自然地接了话,说起他们公司为什么会对这部分报表显示长期亏损的项目有兴趣。 “裘得考这么多年做了很多在外人看来十分奇怪的举动,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来看,始终缺乏一个核心动因。他那种用力用到自己生命最后一刻的执着劲,一定是有人让他看到了什么,让他深信不疑。” 在说之前,冯斟酌着语言,用有点别扭的华语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传说裘得考的公司里,一直隐藏着一个让他非常信任的智囊体系,”冯看着张麒麟,皱着眉说到:“我怀疑,是这个智囊团主动选择了我们老板,作为裘得考的接替人。” 阿什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脸上显露出一种惊疑不定,和恍然大悟的神色,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 冯看向阿什,眼神里透着一股看破的精明:“你也发现了吧?裘得考所做的事情都十分准确,几乎已经到了那种不仅仅是了解内情的地步。” 张麒麟也知道裘得考背后有一个真正的知情人在帮他,只不过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已经无暇顾及究竟是谁在左右裘得考在华国的一系列活动。 冯说他原本计划等完成这一次的考察后,就去查一查这个f级项目背后的机构成员。 直到现在,他才对张麒麟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如果我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到时候我会把线索共享给你,我的朋友。” 这几乎就是明着说,希望张麒麟能在此行中保他小命了。 凌越不得不对这个粗短的德国人投以欣赏的眼光。 用坦诚来博取他们的好感,再适时地展现出自己无可取代的价值。 显然,张麒麟也被他的理由说服了,对他点了点头。 没说什么,但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阿什立时有些稳不住了,张麒麟和凌越最开始的冷淡态度,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最终,她还是急于展现自己的价值,说出了一个关于裘得考的秘密:“裘得考的秘密联络人里,有一个名字存在了几十年,直到他死之前,还与对方通过电话。” 她顿了顿,似是对自己说出的这个消息的价值尚且存着怀疑。 因此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备注名是,汪。” 单只是这个简单的姓,就让张麒麟和凌越投去关注的目光。 不管是阿什还是冯,都不知道这个联络人的备注名一出,之前冯所给出的价值瞬间大打折扣。 但张麒麟本身就不是会把人命和价值对等起来衡量的人,哪怕冯和阿什不说这些,只要有余力,张麒麟总是会愿意出手救他们的。 其中的差别,大概只在于凌越和丹。 丹现在对“汪”这个姓可谓是敏感期,虽然对他们说的很多事都有种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感觉。 但一听裘得考的很多举动,都可能是受“汪”引导和控制的,丹顿时泄露出了几分个人情绪,骂了一句:“可恶的汪家人!” 想到这位七十多岁的大爷对汪家人持久且深刻的讨厌情绪,凌越忽然感觉有些想笑。 不过现在笑有点不合适。 因此凌越抬手挡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只不过就坐在她旁边的张麒麟还是从她那双被火光照耀得闪烁着碎金的眸子里捕捉到了这点笑意。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笑,但既然她不想被人发现,那就假装没看到好了。 第227章 来自头发的无情鞭挞【礼物加更】 就裘得考的事交流过后,阿什也说出了他们之前到底是怎么惹得雪怪倾巢而出。 因为要赶在冬季大雪封山之前完成这次考察,他们没有等到和当地人谈妥合作的事宜,就急冲冲地进入了雪山。 最开始,他们考察队有二十几个人,装备精良,这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和底气。 然而很快,他们就遭遇了挫折。 只是通过一个湖面,就让他们险些全军覆没。 吃了教训后,阿什等人不敢再按原路线继续推进,最终选择绕开那个可怕的冰湖,来到了这个方向。 之后就和凌越他们一样,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他们选择下到这个山谷进行躲避。 他们找到了一条裂缝作为躲避点,期间有队员好奇裂缝深处,便去做了次探险。 意外发现了一窝很奇怪的生物幼崽。 众所周知,外国人对奇怪生物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探究心和研究欲,那两个队员毫不犹豫地就把这窝幼崽一锅端了。 带回来后弄死了一只,还给烤上了。 丹听了,都忍不住瞠目结舌:“怪不得那群雪怪那么疯狂。” 大概是因为体型的原因,雪怪基本不会集体外出捕猎,而是各自分散,在外面完成捕猎进食后,再返回巢穴。 除非有雪怪发现了很多食物,或者认为单靠自己拿不下的猎物,才会发出召唤的声音。 通常情况下,就会像昨晚他们在悬崖上遇到的那只雪怪那样,偷偷在外面吃独食。 遇到几个猎物,它宁愿边吃边跟踪,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所找到的猎物的方位。 雪怪也并不是特别护崽的生物,如果阿什他们只是带走了一只或几只幼崽,幼崽的父母都不会太在意,顶多就是准备重新生几个。 然而一锅端的行为,以及烘烤出来的香味久久徘徊在它们的老巢附近,不曾消散。 这会给雪怪释放出它们的族群安全受到威胁的信号。 只有消灭带给它们威胁的人,才能平复它们的忐忑和恐惧。 凌越听完后,看了冯一眼,心道考察队其他人且不说,这个冯就绝对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其中恐怕还有内情。 不过想来这个“内情”已经无关紧要了。 无论是阿什还是冯,在说起公司和裘得考相关的秘密时,完全没有在意另外三个正在装睡的同伴。 要么那三人和他们是一伙的,要么阿什和冯已经做好了再失去至少三个同伴的心理准备。 总之就是认为那三人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此时外面已经彻底进入了黑夜,徘徊在洞口的巴嫫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暂时去别处捕猎去了,已经不见了。 张麒麟站起身,带上小黑金,准备出去找些柴禾。 丹跟着站起来,想要跟着,被凌越挡了:“你留下,我跟着。” 虽然不明白凌越的武功路数,但厉害是绝对的。 丹想了想,也没勉强,很直白地说:“那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冯和阿什只当没听到,窝在篝火边啃了点压缩饼干,就准备换个姿势抓紧时间睡一觉。 为了赶到山谷躲避暴风雪,之前他们一整天都是急行军。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又被一群雪怪差点杀了个干净。 如果张麒麟他们三个人都离开山洞,反而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有丹留着,全当是帮忙守夜,规避危险了。 山洞本身就是不知道多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开凿的,洞口开得比较小,方向也是背风处。 刚追着张麒麟走出山洞,凌越就感觉密集的风雪扑面而来。 带给人一种窒息感。 察觉到她的脚步,张麒麟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见她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就直接跑出来,张麒麟眉头微皱,低头抬手,要去扯自己脸上裹着的围巾。 凌越抬手按住他手臂,冲他摇头。 外面风声太大了,说话需要扯着嗓子喊。 凌越便没费那个劲说什么,只是内力外放,让大片的雪花近不得她的身。 只有风太强烈了,把凌越的高马尾刮得几乎在空中拉成一条直线,有种被人在后面拽头发的感觉。 凌越都已经能想象到,若是待会儿转个身,这些头发就能从后面像无数的触手,胡乱拍打到她的脸上。 不想被头发打脸的凌越一边往前走,一边在旁边灌木里折了根树枝。 回头看了张麒麟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带路,一边抓握着已经因为她这个回头动作而开始在风中狂舞的长发,努力把它们全部盘上去。 张麒麟见雪花扑不到她身上,也就没有再做什么。 重新掖好自己的围巾,张麒麟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根据之前的记忆选定了方向。 尽管风很大,两人行走在暴风雪中,却稳得犹如定海神针。 不过密集的雪,还是阻挡了他们的可视范围,张麒麟担心凌越走丢,一直关注着她。 因为距离过近,还被她头上一缕漏网之发抽到了脸上。 张麒麟:“……” 眼看凌越没有发现,已经在准备插树枝别头发了。 张麒麟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抓住了那缕头发,在凌越看过来时递给她。 凌越看见他抓着的头发时愣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一点郁闷的神色。 似乎在说:好不容易盘好,居然又要重新挽。 张麒麟嘴角微微翘起,在她松开头发准备重新努力的时候按了按她手臂。 凌越不明所以,斜眼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不是她故意斜眼看人,而是一转头,过长的头发就又要化身触手怪,给她来一波无情的鞭挞。 张麒麟低垂了眉眼,向她走近了一步,背对着风雪吹来的方向站在了她的身后。 张开骨节分明,力可碎骨的手指,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缓力道,小心翼翼地,缓慢却又认真地把她的发丝捋着抓握在掌心。 在凌越下意识想要转身回头看过来时,张麒麟用另一只手轻轻抵住了她转动的肩。 不让她转头来看他。 第228章 渡情劫?【礼物加更】 从万年不变的高马尾和松辫子就可以看出来,凌越实在不是一个多会打理自己头发的人。 在原来的世界,出门在外的她还有各种精巧别致的发冠发簪掩盖这一点。 到了这里,地摊上的黑色发圈成了她的最佳选择。 感受到张麒麟把她的头发捋顺后一点点盘绕起来,凌越后知后觉明白原来这是在帮她挽头发。 凌越下意识想到那句“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 她现在既没有玫瑰,也没有凤凰钗,只有暴风雪和树枝桠。 倒是辜负了与“挽青丝”总有些勾勾搭搭的别样情愫了。 张麒麟虽然一直都是短发,但在记忆里,偶尔也会有头发略长,需要用树枝别起来的情况。 只不过给别人挽头发还是第一次。 因此张麒麟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认真。 当树枝旋转着轻轻插进凌越的发根,一头长发挽成髻稳稳地别好,没有松散掉落的痕迹,张麒麟偷偷松了口气。 右手曲起的食指不自觉地在她发髻边上按压着滑动,等松开时发现那几缕碎发又不听话地跑了出来,伴着风在空中招摇,张麒麟才反应过来。 这点碎发已经不会再影响她了。 感受到他的动作停了,凌越轻轻晃了晃脑袋,那几缕碎发也摇啊摇的。 好像在问他:挽好了吗? 张麒麟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她已经被挽好的头发,放下手退开半步,回头看向趁着风雪缓缓向他们逼近的巴嫫。 刚才还抚着长发的右手,从容且坚定地搭上了小黑金的刀柄。 今天这场暴风雪应该是这片山脉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除了视线受阻,还有巴嫫时不时跳出来需要清理,柴禾不算难弄。 在凌越徒手劈断两棵碗粗的雪松后,张麒麟宣告本次捡柴任务圆满完成。 前后没超过三十分钟。 其中有二十四分钟耗费在了来回的路程上。 还有四分钟花在了挑选合适的受害树上。 雪松有着丰富的油脂,即便是刚砍下来的,放在篝火边稍微烘烤一番后,立马就可以用。 回到洞穴后,丹主动接过了处理松树的工作。 在快到洞口的时候,凌越就撤了内力,大雪很快在她身上铺了一层。 凌越学着张麒麟那样,在洞口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又过了一会儿,才回到篝火边烤火。 也是这时候,凌越才发现张麒麟的手都冻得通红泛紫了。 之前知道张麒麟也可以调节自身体温,凌越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 现在看来,那种体温的调节应该是很耗费能量的。 凌越早就发现张麒麟在某些时刻,非常懂得节省体力,一切不必要的消耗几乎都被他省略了。 有了传授枪法之情,再加上之前张麒麟还帮她挽过头发。 秉持着有来无往非君子理念的凌越在发现张麒麟可能会冻伤的瞬间,确实没有多想,直接伸出了手。 在张麒麟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一股暖流自两人交握的掌心处源源不断传递过来,以一种轻柔却霸道的姿态,几个呼吸间就把他身上那些钻进了骨头缝里就肆意纠缠的刺骨寒意驱散。 就像强行驱逐了令人不喜的寒冬,拨转了四季,只留下融融春日笼罩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张麒麟愣了一下,睫毛轻颤,缓缓垂下了眼帘,又低下了头。 尽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忆,但记忆中依旧残留着同一个画面。 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雪山,永远没有停歇的风雪。 他似乎曾经在大雪弥漫的雪山里独自行走了很久很久。 张麒麟是十分耐寒的,即便是在雪山里徒步行走一个月,他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因为迷失方向而冻死。 但某些时候,寒冷的天气还是会让他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有种缠绕在骨子里的倦怠感。 张麒麟的情绪,早就在漫长的岁月里,和无尽的记忆轮回中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对任何事物,无论是风、雨、雪,或是太阳。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 它们就在那里。 它们总在那里。 不为任何人的喜好偏移、改变。 所以人的喜好,就变得没有了意义。 但此时此刻,张麒麟回头,看向洞口。 他的视线越过了还在那里用藏刀劈砍松树的丹,看到了山洞外面几乎被狂风吹得横向扑簌簌飞掠过去的雪。 第一次想到,他以前应该是不喜欢这种大雪天气的。 但现在又觉得这样的大雪,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被丹的劈柴声惊醒的冯转了个身,面朝篝火的方向迷糊地睁开了眼睛。 当看清坐在对面篝火边手拉着手的张麒麟和凌越时,冯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尽管之前就从张麒麟的某些行为举止里看出了一点端倪,但他还是为眼前这一幕震惊了。 冯是在很多年前墨脱的一座喇嘛庙里认识张麒麟的,其实也算不上认识。 大概就限于那种,他认识张麒麟,而张麒麟不一定记得他的那种几面之交的程度。 那时候冯就感觉张麒麟这个人非常神秘,是他这种外国人刻板印象里的东方古老华国人的形象。 因此他有刻意打听过张麒麟的消息。 那些消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呈碎片化,越发增加了张麒麟在冯心目中的神秘感。 那时候冯甚至已经暗自揣测,张麒麟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隐士,甚至是修仙之人。 因为张麒麟身上淡漠疏离,不在红尘世间的气质太特别了。 冯总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张麒麟大概就能“飞升成仙”,成为一位真正的神明了。 然而这次的重逢,却让冯有种神明走下了神坛的感觉。 在张麒麟察觉到视线,转头看过来的瞬间,冯下意识紧闭双眼,心脏砰砰狂跳。 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紧张。 同时,冯又忍不住暗暗嘀咕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渡情劫吗? 不确定,等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他收藏夹里那些华国修仙小说翻出来再研究研究。 第229章 我手套儿呢?【礼物加更】 凌越注意到冯暗搓搓偷看的视线,等了一会儿就发现这人什么小动作都没做,就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难道这几个外国人的集体爱好就是装睡? 搞不懂。 不过现在没搞事就行。 等张麒麟身上开始回暖后,凌越就松开了他的手,起身去丹那边帮忙。 她还是有些好奇丹身上的凤凰纹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康巴落人会纹凤凰。 难道他们和张家有着类似的特殊血统? 张麒麟的血可以驱逐蛇虫鼠蚁,那丹的血又能做什么? 这两种血脉都能让他们家族中的其中一部分人活得长寿体质? 想得更深一点,张家的千年宿命是镇守青铜门,守护终极的秘密。 那康巴落的宿命又是什么?是否也和终极、以及非人有关? 丹知道与青铜门里疑似存在的青铜文明有关的线索吗? 一心想着要找机会从丹那里套线索的凌越没有发现,在她抽身离开后,张麒麟低头看着刚才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看了许久,才缓缓收拢手指。 虽然有篝火烘烤着。 但空气还是有些冷。 掌心的温度只是转瞬之间,就被空气掠夺一空。 这场暴风雪持续了三天,期间都是张麒麟和凌越出去找柴禾,固定在每天出去一次的频率。 有了第一天晚上的经历,凌越已经知道张麒麟虽然很强,但在极端的寒冷天气下还是会冻伤。 所以她之后都会牵住他的手,将大雪挡在外面,用内力给他取暖。 虽然这样会比较麻烦。 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就需要做什么都一起,还需要各自出一只手打配合。 好在张麒麟对此也没有提出异议,凌越就是纯粹把这一趟当作是出来放风的,也不急着回去。 两人每次出来的时间都越来越长,倒是让丹关心地问了两句,询问是否需要轮换着出去收集柴禾。 就在他们需要担心食物和水是否足够支撑下去的第四天早上,这场暴风雪终于停了。 只有微风带动着非常规整的六边形小雪花,在空中轻盈地飘摇。 大雪过后的山谷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 正可谓“雪罢山原净,日晴风景新”,大雪过后的天空澄净明媚,阳光也重新洒落大地。 放眼望去,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全然换了个景色。 对于满腹情怀总是诗的文人,这样的景色是值得赋诗一首,以作赞叹抒情的。 可对于躲避风雪后,还需要继续在雪山间奔走的凌越等人,这样的境况就很糟糕了。 因为再优秀的雪山猎人,面对地势地貌都被掩盖在厚厚积雪下的一切,也难免有了几分陌生和不确定。 走出山洞后,丹环顾四周,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方向:“我们现在需要尽量回到原来的路线上,这场大雪很可能把一些悬崖裂缝掩盖了。” 有些地方看起来是平坦的路,但人一踩上去,就会直接踩空。 运气好的只是受个伤,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摔死了。 阿什他们队伍里目前只剩五个人了。 除了阿什,冯,另外三个外国人分别是金、泰德,以及老瑞。 在往山谷外走的路上,经过一片小树林时,金一脚踩到了一根被利齿咬碎的骨头。 看起来还很新鲜。 金是一个块头很大,但胆子很小的青年。 看到这根骨头后,脸都吓得惨白,一个劲儿地念着什么。 凌越竖着耳朵听,什么都听不懂。 走在她身边的张麒麟低声说了一句:“是在念圣经。” 凌越头顶冒出个问号,回头看张麒麟的时候,眼底散发着无神主义者的迷茫。 仿佛在说:遇到危险了念圣经?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张麒麟抿唇压了压嘴角,抬手扯了扯脸上遮住半张脸的围巾。 凌越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他的手背又紫红一片,皱了皱眉,转眼看向冯他们。 发现他们都有厚厚的手套。 凌越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张麒麟:“我们没有准备手套吗?” 她自己是不太注意这些细节的,因为保暖装备对她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 身上的冲锋衣都不知道是张海愘还是张麒麟准备的,凌越就记得张麒麟和张海愘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给她送了一套过来。 凌越自然又是一番随用随丢的出行习惯,现在全身上下就这么一套衣服。 她不确定被她丢掉的东西里,有没有冲锋衣配套的手套。 张麒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很平静地说:“有,没带,不方便。” 这倒是真的。 除了冰蚕手套,凌越也是从来不戴手套的。 特别是对于她这样专门练手上功夫的。 想到张麒麟的手上功夫大概率也是专门练过的,看来他也有和她一样的习惯。 凌越理解地点点头,思索片刻,问张麒麟:“要不然我还是牵着你吧,有妨碍的时候松开手也不耽误什么。” 张麒麟保持着低头走路的姿势转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挺高一人的,愣是让凌越看出了几分乖巧的错觉。 已经不是第一次牵手了,凌越也没有什么占人便宜的羞涩腼腆的情绪。 对于她来说,不带情愫的牵手,和自己跟自己左手牵右手的感觉相差无几。 只除了触感上不同。 她的手更纤细柔软,张麒麟的手更硬朗骨感。 还有刚牵上时掌心的温度。 张麒麟的体温偏低,握住的时候有种乍然握住一块未经打磨的玉石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是短暂的。 等她运转内力,两人的体温很快就同步了。 目前整个行进队伍的分布是这样的:丹在前面带路,凌越和张麒麟在第二梯队,阿什和冯在第三梯队,金三人在最后。 丹回头发现他们牵着手时惊了一瞬,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没有了。 因为凌越和张麒麟的神态十分坦然自若。 丹就自发确认了之前他对两人之间关系的猜测。 虽然听闻张家是族内通婚,但丹常年对外行走,并不是古板的性子。 而且在他的观念里,强者为尊。 凌越那么厉害,张家的这位麒麟喜欢她,是完全符合逻辑和情理的。 第230章 雪山太孤独了【礼物加更】 虽然一开始有点懵圈,但丹不愧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雪山之中的康巴落人。 很快他就找到了回归原路线的方向。 不过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后续麻烦。 丹规划的路线上根本就没有路,行走的方式就是在岩壁上攀爬。 这里层峦叠嶂,沟壑众多,以攀爬的方式可以大大缩减要走的路程。 对凌越他们三个人来说,即便是才下了大雪,这样的赶路方式也不算太糟糕。 可现在多了阿什他们五个普通人。 面对垂直向上,犹如刀刃的悬崖,阿什等人面如土色。 阿什率先提出异议:“我们必须走这条路吗?刚下了雪,石头表面非常湿滑冰冷,徒手爬上去,绝对会失手的!” 这样的行为,在胆小的金眼里,更是直接找死。 这家伙甚至被逼得冒出了一句歪七扭八的华语:“不,这是,死亡的方式,自杀,不要,会下地狱!” 说完,就又拽出衣服里的十字架,开始比划了一个在凌越看来依旧充满了迷惑性的动作,然后又叽里咕噜地念起来。 虽然还是听不懂,但凌越辨认出了里面几句熟悉的发音。 看来这人又开始念他那万能的圣经了。 丹皱眉,眼神不耐烦地看着这几人,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肩上挎着的长枪。 显然,放在十年前的今天,丹依旧是位狠角色。 即便身上那把枪都是阿什他们的,如果需要甩掉累赘的话,他照样能用这把枪提前送走他们。 原本也想提出抗议,来一波“少数服从多数”自由民主的泰德和老瑞对上丹含着杀意的眼神,秒怂闭嘴。 对比之下,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张麒麟和凌越反而更像好人了。 不过冯却不这么觉得。 他看了看从头到尾眼神都没什么波动的凌越,暗自思忖,这位恐怕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偷偷咽了口唾沫,冯最终还是把希望放在了张麒麟身上:“张,刚下了雪,现在又开始出太阳,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会因为体力透支,再加上太阳晒得开始化雪,导致体温骤然降低。手脚冰冷发僵,很容易摔下来,我们真的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 张麒麟估算了一下时间。 这场计划之外的暴风雪已经耽误了三天时间,不能再绕路了。 他思索片刻,问冯有没有绳索。 冯立刻领悟过来他的用意,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丹和凌越,见两人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赶紧掏出绳子。 期间还不忘让阿什他们也拿出自己仅剩不多的装备里的登山绳。 张麒麟选择用一种非常危险的方式,强行带着阿什等人继续前行。 用绳索把几个人牵连起来,在攀爬的途中,如果有人滑下去,剩下的人可以形成几道安全绳。 当然,其中最危险的肯定是张麒麟本人,他需要做好在某个时刻,可能出现的所有人拖着他往下坠的准备。 丹对此非常不赞同,可这又是张麒麟的决定,他只能给自己腰上也拴上绳子。 低头拴好,一抬头,就看见凌越也在腰上套好了绳子。 好吧。 有了凌越,丹心里的担心瞬间减轻了。 对于张麒麟的决定,凌越未作评价。 毕竟在她看来,想救,能救,那就救吧。 等到不能救的时候再把人丢下来摔死,也算是努力过了,问心无愧。 丢也能丢得轻松点。 大概,这就是高手的任性。 幸亏阿什他们那会儿逃跑的时候顺手带出来的背包里都有绳子,几个人穿成一串,也不至于太拥挤。 凌越把自己的绳子拴在张麒麟腰上,打结的时候想了想,换了个解不开的死结。 低头看她手上动作的张麒麟见状,抬头看她,似是想要说点什么。 感受到他的视线,凌越系好绳子,抬眸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矜傲的笑:“有我在,你带着糖葫芦直接往下跳,我都给你拉回来。” 她已经决定把阿什等人命名为五颗糖葫芦了。 自顾自的傲慢又洒脱,惹眼得要命。 张麒麟眸光闪烁,最终手指抚着那个死结,低头垂眸浅浅一笑。 映衬着他身后大片圣洁的雪景,显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浅淡到极致的明净无暇。 凌越看得视线顿了两秒,才低声感慨道:“张麒麟,你的前世一定是一座雪山。” 还是一座瑰丽绝伦,高不可攀的雪山。 带着淡淡的冰雪的味道,永远安静又沉默地屹立在那里。 看似冰寒凛冽,当阳光洒落时,雪山给予这片阳光的回馈,却又炫目美丽得让人心旌摇曳。 即便雪山上埋葬了无数生命。 依旧有数不尽的人前赴后继,为他献上或错彩镂金、鸿笔丽藻,或质朴无华、触荡心魂的赞歌。 想到这里,凌越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了。 她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做雪山了,雪山太孤独了。” 还冷。 有吴邪和王胖子在等着他呢。 又思及吴邪和王胖子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而那时候的张麒麟,大概还是和现在一样。 顿时就没了欣赏雪山的心情了。 凌越转身抬头,看向眼前的陡峭岩壁:“走吧,早点解决这里的事。” 她和他,都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在陡峭的悬崖上攀爬时,最好不要回头往下张望,这很容易让人失去平衡。 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虽然上来的时候糖葫芦们都非常抗拒,但好歹都明白,如果他们不跟着往上爬,要么他们会被丢下,要么就是提前被那个穿藏袍的男人提前送上异国他乡的天堂。 克服了那点心理障碍后,糖葫芦们表现得还算不错。 怎么说也都算是户外运动的老手,在身体状态允许的情况下,他们攀爬的速度虽然有些差强人意。 但都很稳。 没有出现什么掉链子的情况。 直到几个小时后,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热烈,岩壁上偶尔堆积的小抔积雪开始融化。 老瑞在一次寻找落脚点的时候出现了失误,一脚踩在了化雪结冰的一块凸起上。 本来承力面积就很小,脚底打滑后瞬间失了平衡。 老瑞大叫一声,吓得他旁边胆小的金也跟着浑身一哆嗦,抠着岩石的手指脱了力道。 好在张麒麟就在他旁边,及时腾出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金的背,让他直接贴在了石壁上。 老瑞下坠带来的拉扯力也被一同按住了。 可见张麒麟单手的力气有多大。 凌越怀疑他力能扛鼎,还不会被鼎落下来砸死。 第231章 高空抛物 垂直悬崖那一段还好,毕竟这时候大家的精力都很充沛,又有张麒麟他们在旁边托底。 过了午后,体力透支,体温也开始骤降,休息的频率不得不增加。 或许是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上来后就算是咬牙也得继续爬,阿什他们都非常谨慎。 除了老瑞和金那一次意外,之后都暂时没出状况。 在悬崖峭壁上爬行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有时候看起来也就百来米,爬起来却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通过。 当然,这是对阿什等人而言。 但凌越也不能直接把人丢下不管,只能以这样蜗牛的速度跟着前行。 又一次,在一片悬崖上,一行人背靠在岩壁上坐着休息。 冯喘着粗气,吐出来的白气很快就在他的大胡子上结出了一个个冰棱,其他四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还是强打起精神不敢真的睡着。 在极致的寒冷下,死亡和睡眠有时候是等同的,如果遇到恶劣天气,冻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钟。 丹还算好,不过一直负责带路也是十分消耗精力的,此时他也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凌越曲起一条腿踩在坐着的石沿上,一条腿随意地垂着,一只手覆在身侧张麒麟手背上,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以一种非常懒散惬意的姿态眺望着远方的落日余晖。 太阳要下山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忧心自己是否能安全度过这个夜晚。 凌越却在欣赏难得一见的风景。 张麒麟也坐在她旁边,双腿悬空,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微微压着细长浓密的睫毛,抵挡直射光线对眼球的刺激。 他的视线在远处的几座或远或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雪山上来回逡巡。 好似在对比着什么,又好像在进行一个很严肃认真的思考。 凌越瞥了他一眼,看他许久都没眨眼睛,就知道又在发呆了。 她手指掰了一块石头,随意地朝下面丢,体验一把高空抛物的缺德感。 —— 无邪的破金杯遭遇了高空抛物,副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直接给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干碎了。 顶着内蒙干冷的寒风,无邪和胖子气势汹汹地下了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乡村公路边上的悬崖。 上去的路上,胖子不知道打哪掏出一袋番茄酱,糊得半张脸都是。 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吃大户,“天真,你就瞧好了吧,咱来的时候开的是金杯强,回去的时候就开上宝马18了!” 无邪说宝马18够呛:“不过至少能让金杯强换个好的发动机。” 他还是很务实的。 结果找到罪魁祸首后,一看,穿得破破烂烂的放羊小孩儿正怕得直抹眼泪呢! 两人面面相觑。 无邪:你说的,宝马18就靠这? 胖子:你说的发动机还要吗? 最后自然是都没要。 胖子还搭进去一包五毛钱的辣条。 两人怏怏地下了山,远远就看见张麒麟双手环胸,站在车边眺望着远方朦胧的雪山。 胖子用手肘杵了杵无邪,嘴巴不怎么动,声音含糊地蛐蛐小哥:“天真,你真不觉得小哥变了吗?” 有过一次张麒麟忽然晕倒的教训,无邪有意改变自己的固定思维。 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是有一点,不过应该是张家的事吧。” 他对胖子开启灵魂发问:“换了你祖宗突然托梦给你,告诉你其实你们家不是人,你会没点反应?” 胖子思索了三秒,突然反应过来,一胳膊锁住无邪脖子:“好哇天真,你丫的蔫儿坏啊!” 说完,胖子就扯开了嗓子对张麒麟喊:“小哥,天真刚蛐蛐你,说你们家不是人!” 张麒麟循声望来,看两人打打闹闹的互相绊着脚,无声叹了口气。 几分钟后。 破金杯继续上路。 王胖子把地图用胶带贴在了车窗框上,一边不耽误看地图,一边还能挡风。 好在他们已经距离此行的目的地不远了。 克伦左旗草原最靠近北边儿的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镇。 据胖子找人打听得来的消息,这个小镇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形成的,主要的功能就是给周边牧民提供日常采购的地方。 然后就是畜牧站和卫生所、学校。 “咱们这破金杯肯定不能开进草原里头,得找人弄几匹马。”胖子拿着支笔,在摇摇晃晃的车上记着采购清单。 这里是他们深入这片草原之前,最后一个可以休整采购的地方。 来之前就知道这个小镇很小。 但等到真的下了车,看着眼前只有一条街的小镇,无邪和胖子还是被这个镇的“小”给惊了一下。 胖子表示:“难怪没个正儿八经的镇名,这规模就没达到那个级别。” 无邪想着小就小吧,只要能弄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就成。 三个人才走出去没几步远,就看到路边停了辆吉普车。 胖子就“嘿”了一声,说:“没想到这地儿藏龙卧虎啊,这车一看就是花大价钱改装过的。” 看了眼车牌:“还是京牌儿。” 无邪就扫了一眼,没太在意。 反而是张麒麟站住了脚。 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么一站,无邪和胖子顿时觉出不对劲了,也跟着停住了脚。 无邪问:“怎么了?” 难道是有什么发现? 张麒麟看着车,说:“解老板在这里。” 无邪和胖子都是一愣,还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这么一个小镇,怎么想都不像是解家能发展生意的。 胖子纳罕:“不会吧,就这么个胖爷我蹦个屁都能臭晕全镇人民的地儿,花儿爷来干啥?” 无邪对着牌照看了又看,低头从兜里掏手机,准备给小花打个电话问问。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电话还没打出去,旁边就走出来一个大娘。 大娘用防贼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三人几眼,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你们做什么呢?” 他们三个人里,胖子长得就是一副油腔滑调不靠谱的样儿。 张麒麟长得倒是挺好的。 就是太好了,不露纹身的时候,看起来还一副宜室宜家的样儿。 大娘大婶们看了就忍不住拉着他交流自家年轻的女性晚辈们目前的婚恋情况。 最后还是刚金盆洗手从良不久的无邪出面跟人交涉。 很快从大娘口中得知,这辆车确实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姓解的老板开来的。 几分钟后,无邪从大娘家的小卖铺里走出来,拎着一袋面包饼干矿泉水:“走吧,先去卫生所,大娘说小花去了卫生所,上午有牧民送来了一个受伤的外地人,说是戴着墨镜。” 能让解雨辰过去,又戴着墨镜。 很难不让人想到黑瞎子。 胖子都震惊了:“不是,小哥,你告诉我,这里真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王侯墓吧?要不然怎么小花和黑爷都跑这儿来了?” 无邪也有这个想法。 不过他想的是之前解雨辰接到几条信息就匆匆离开雨村,难道那时候是收到了黑瞎子在这边出事的消息? 可如果是这样,也没必要故意隐瞒着不告诉他们吧? 难道是为了不影响他们三个的雨村养老生活? 三个人里,只有张麒麟知道这里是凌越和十年前的他,以及十年前的黑眼镜来过的地方。 张麒麟眼底闪过怀疑。 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232章 五人齐聚 小镇的卫生所特别简陋。 上了石阶一掀棉帘儿,入目的就是个六七平方的房间。 靠墙的位置摆了两张长木椅,长木椅对面就是医生看诊开药的桌子和药柜。 摆设颇有七八十年代乡村卫生所的风格。 都不用问黑瞎子在哪个病房,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病房,只有个靠内侧的角落拉了块蓝色帘子。 无邪他们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帘子边上的解雨辰。 解雨辰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双手抱胸,皱着眉头,微微靠着他身后灰白色的墙。 已经习惯了揣摩人心的无邪当即就愣了一下。 胖子一进来,就咋咋唬唬喊了声“花儿”,喊得在桌子后面低头写东西的医生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 解雨辰回过神,放下双手走了出来。 看了看已经掀帘子去看黑瞎子的胖子,又转头看无邪和张麒麟。 解雨辰神色有些奇怪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无邪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摸了下墙,搓着手指感受到上面的墙灰,“正好有点事,路过这里的时候,在外面看到你的车。找人一打听,就猜到你和瞎子进医院了。” 张麒麟看了眼无邪,侧身越过两人,直接去了里面。 房间太小,进来没几个人就感觉拥挤得很。 再一说话,半个小时前刚从装睡变成真睡的黑瞎子也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站在病床边看着自己的张麒麟,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哑巴,你还真来了啊。” 张麒麟眸光闪动。 胖子没注意到两人之间那点微妙,一上来就看了看黑瞎子的全身上下。 见没有缺个什么零部件,胖子就调侃道:“黑爷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最近是打哪发财去了?” 黑瞎子双手往脑袋下面一枕,就差抖腿了,笑着说:“承胖爷吉言,瞎子财没发到,不过奇怪的事倒是遇到了俩。” 胖子来劲,催促黑瞎子说说看。 黑瞎子往外面抬了抬下巴,但笑不语。 意思是这里说话不方便。 胖子只能失望地把好奇心重新憋回去了。 外边儿无邪和解雨辰也已经寒暄了两句,他还找医生了解了一下黑瞎子的伤情。 黑瞎子的伤倒不算严重,就是极度饥渴,加上精神和体力透支。 又不知道浑身湿透的在旷野草地上躺了多久,才被路过的牧民家的狗发现。 牧民一家是准备离开牧场回村里过冬的,路上刚好要经过小镇,就把黑瞎子送到了卫生所。 要是无邪他们晚一点来,解雨辰都已经想办法把黑瞎子弄回落脚的招待所了。 现在无邪他们三个人一来,不用解雨辰想办法,黑瞎子就特别积极地准备“出院”。 想起黑瞎子昏迷后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突然很奇怪地问他凌越是不是从青铜门里出来了。 解雨辰眉头皱得更紧,心下越发认定黑瞎子瞒着的事和凌越有关。 黑瞎子的忍耐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明明两个多小时前还是横着进来的,两个多小时后他就竖着自个儿走了出去。 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过刚走出卫生所,黑瞎子就被无邪和胖子一左一右给架起了胳膊。 黑瞎子“哎?”了一声,无邪就笑道:“黑爷您老当益壮,我们得向您学习学习。” 胖子在旁边当捧哏:“谁说不是呢!我们就借您老用用,锻炼身体的同时,再跟天真重温一下当年一个坑里滚过泥巴的默契。” 无邪觉得不对劲:“我们当年一块儿滚泥巴的时候有默契吗?” 胖子一想也是,就扭头去看张麒麟:“小哥,你说我跟天真什么时候最有默契?” 走在旁边的张麒麟看了看他们俩,吐出两个字:“现在。” 无邪和胖子就忍不住笑了。 黑瞎子也忍俊不禁。 一转眼就看见对他“虎视眈眈”的解雨辰,黑瞎子就笑不下去了。 再转头看看人精似的明显已经察觉了端倪,正在暗中观察试探他们神色的便宜徒弟,黑瞎子的嘴角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黑瞎子感觉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要不是腿脚不允许,他现在已经想开溜了。 黑瞎子又去看张麒麟。 发现张麒麟神色如常,还是淡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可对他颇为熟悉的黑瞎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人的情况也不太对劲。 ——这么轻松的时刻,哑巴居然都不走神! 小镇就这么丁点儿大,没走几分钟,几个人就到了镇上唯一的招待所。 把黑瞎子往床上一放,无邪正准备好好聊聊他和解雨辰为什么在内蒙这个问题,结果黑瞎子刚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特别假。 奈何黑瞎子铁了心要装睡。 无邪没办法,和解雨辰对视了一眼,无奈选择先撤。 四个人陆续离开了黑瞎子的房间。 无邪看了张麒麟一眼,回头叫住解雨辰:“小花,聊聊?” 解雨辰垂眸,沉默片刻,推开隔壁自己住的房间,侧身看他:“进来说。” 无邪跟着解雨辰进了房间,胖子终于琢磨出不对味儿来,压低了声音问张麒麟:“小哥,天真和小花怎么回事?怎么瞧着不太对劲?” 张麒麟眼底难掩担忧地看了一眼隔壁房间虚掩上的房门,没回答胖子的话。 而是转身又推开了黑瞎子的房门,进去后还把门反锁了。 转眼间走廊上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胖子困惑地挠头,嘀咕道:“怎么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 黑瞎子看见张麒麟回来也不惊讶,就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着张麒麟道:“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有时候,主动提出问题,也会暴露自己掌握的信息。 张麒麟没吭声,把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塑料方凳拉了过来。 坐在床边,就看着黑瞎子。 黑瞎子脸上淡淡的习惯性的微笑慢慢消散,恢复了他这几年惯常的冷淡。 他微微侧头,看了眼被张麒麟挡在身后的窗户。 思索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上次在汪家总部大楼下面的养尸洞里,我拿到了一块儿黑石头……” 第233章 心尖上的刀 在无邪、解雨辰和张麒麟之中,要论理智冷静,黑瞎子还是更相信张麒麟。 这当然不是说另外两个就是感情用事的傻蛋。 恰恰相反,他们这几个人里,也就无邪年轻的时候能得这么个评价,放现在都不合适了。 只不过见识过无邪那段时间死气沉沉的状态后,黑瞎子就知道,凌越就是无邪自己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的一把刀。 一戳,就能痛得他再死一遍。 偏偏人家还就乐意这么捧着。 但凡看到这把刀的人,都能捅他一刀。 至于解雨辰,在这里看见他,黑瞎子就后知后觉发现,这位资本家也有犯傻犯轴的时候。 这个镇子太小了,解雨辰又长得实在出众。 他在镇上做了些什么,黑瞎子醒来后,趁着解雨辰出去打电话的几分钟里,毫不费力地就打听到了。 虽然其中也有些黑瞎子想不通的点,但确信无疑,解雨辰就是得到了某些与凌越有关的线索,然后一声不吭地追到了这里。 什么都没查到,依旧独自逗留在这里数日。 这对别人来说,就当是随意地散个心。 对解雨辰而言,却已经是破天荒的任性了。 难不成这位爷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黑瞎子不无冷幽默地想。 但他知道,自己在草原深处那个疑似张家地宫里遭遇的两件怪事,至少目前还不适合透露给解雨辰知道。 最终,黑瞎子选择了告诉张麒麟。 一来,这人看起来虽然也有点与之前不一样,但黑瞎子认为这点变化,很可能有其他原因。 反正绝对不会和男女之情扯上关系。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和男女之情扯上了关系,黑瞎子也不相信张麒麟会因此昏了头脑。 当然,这就是一个冷笑话,黑瞎子只要这么一想,就感觉冷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无法继续想象下去。 二来,那个地宫里还有很多线索,都是需要向张麒麟求证。 总归最后都绕不开张麒麟。 还不如现在就痛快点说了。 回头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哑巴,让哑巴去决定要不要透露给无邪和解雨辰。 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索、整理,黑瞎子认为,这件事要从他和凌越他们下养尸洞,在最深处的石室里遭遇的事说起。 黑瞎子的讲述是分成了完全没有关联的独立小故事模式。 他最先说的,是几人下到第一层,看到的那些壁画。 当时无邪他们解读壁画时,黑瞎子有些信息没有说。 第一部分的壁画,确实如无邪解读那样,蛇尾交缠的女娲和伏羲,代表着一个部落的繁衍。 这个部落因为突然出现的巨大的天外陨石,忽然出现了质的变化。 他们可能是从人异变成了蛇,也可能从蛇异变成了人。 不过黑瞎子更倾向于,他们在那时候,就发现了人蛇共生的技术。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 都代表着这块陨石,让这个部落的人的头脑、身体以及对世界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个部落的人知道了陨石的奇特之处,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繁衍和研究后,决定派人出去寻找其他陨石。 由此,出现了秦岭地下的青铜神树,以及围绕着青铜神树衍生出来的厍国。 再后来,不言骑发现了那里,与厍国遗民发生了战斗,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此处黑瞎子暂且压下不提。 壁画第二部分,是一个巨大的陵墓建造过程。 除了当时黑瞎子说出来的重要线索,确认这个陵墓是元墓风格,位置大概在蒙古无人区外,还有一点他当时没有说。 根据黑瞎子之前知道的一些线索,他第一眼就怀疑壁画中记录的是天下第二陵的修建过程。 所以站在高处看周围山峦地势走向的那个人,就是负责为忽必烈设计修建陵墓的妖僧杨琏真迦。 至此,一切便明朗起来。 杨琏真迦在修好陵墓后,运送了大量尸体进去,为的是引来第三部分壁画里王胖子说看起来像黑斑的东西。 现在时机不到,黑瞎子不好直接提黑斑的名字。 他观察着张麒麟古井无波的眼神,看不出张麒麟到底有没有找回与之相关的记忆,便直接称呼它为:张家古楼镇压、躲避的存在。 汪家人发现并耗费了很长时间去探索天下第二陵,最终在几十年前,成功从里面带出了一些重要信息。 这些重要信息促使汪家人决定开启第二成神计划,决定收集异变尸体对天下第二陵进行模仿。 但是养尸洞那样的规模,无疑还是太小了。 根本引不来胃口极大的黑斑。 因此汪家人进行了更大胆的试验,用了从青铜门后那个世界带出来的影子,再结合一块黑瞎子猜测来自天下第二陵的黑色矿石,做了某些目前已经不为人所知的尝试。 那块黑色矿石具体是什么,黑瞎子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东西,对他背上的东西有着莫大的震慑力。 自从拿到这块石头后,黑瞎子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背后灵了。 如果不是这次误入地宫,他背后的东西再次出现了当初下养尸洞时的那种异动,黑瞎子都要以为它已经被石头吓跑了。 前缀叙述大概就这么多了。 黑瞎子想告诉张麒麟的,是接下来基于一些判断得出的线索。 “在养尸洞里的时候,我的意识被困住,那时候凌越短暂地进来过,但眨眼间又脱离了出去。”黑瞎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结合事后无邪说他当时拿白色鬼玺砸他后脑勺…… 他戴着墨镜,张麒麟也无从得知他眼里的情绪。 “我怀疑,她手上的白色鬼玺,对幻觉或意识操控有特殊的抵抗效果。”黑瞎子朝张麒麟那边微微侧头,做了个“看”他的动作。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笑:“换句话说,这个白色鬼玺对你的天授,也可能有奇效。” 张麒麟眼神微动,抬眸盯着他:你在试探什么? 就像张麒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黑瞎子也无法辨别出他这一问中夹杂的情绪。 黑瞎子暗骂一声,哑巴不老实。 这件事说完,黑瞎子继续说他这次下地宫遇到的怪事之一。 第234章 时空论和历史论 其实这次黑瞎子来内蒙克伦左旗,原因没那么复杂。 他就是接到个华裔老板的活儿,对方说自己从别处得来的消息,听说克伦左旗草原深处的百眼窟里,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水胆。 那水胆是由生气所化,有奇效。 华裔老板年纪大了,听说后就想出大价钱让人去给自己找。 这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单子,黑瞎子当然是赶紧抢到手,然后就风风火火跑来了。 到了这里,黑瞎子跟当地牧民一打听,就听说了很多年前三个知青和一个老牧民进百眼窟的故事。 黑瞎子顿时就明白那华裔老板关于水胆的消息,可能是从哪来的了。 既然已经有人趟过这潭水了,黑瞎子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谁曾想里头的问题居然能大到那种程度! 下去后黑瞎子根据牧民提供的线索,直奔那座鬼子留下的建筑,准备取了水胆就走。 谁知半路杀出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人就使劲追的傻叉尸参,黑瞎子差点没被毒死。 之后就是黑瞎子一贯发挥很稳定的倒霉运气,让他下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地宫,最后差点被困死在一个机关柱里。 说到这里,黑瞎子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单腿盘起,抻直的那条腿晃了晃,脸上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笑。 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有意思。 黑瞎子甚至还卖起了关子:“哑巴,你猜我被困在里面的第五天,忽然遇到了什么?” 张麒麟就盯着他。 黑瞎子习以为常,自顾自演下去:“反正你肯定猜不着!” 那时候黑瞎子已经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机关柱里,而开启的机关是在外面。 经历最初的不甘后,黑瞎子很快就明白自己得以“竖葬”的形式离开这个世界,转念一想,这地宫也没个棺材,就他一个人独享。 这规模,也不算埋没了他此等经天纬地的人物。 坦然接受后,黑瞎子就开始晕晕乎乎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黑瞎子忽然听到机关柱外面传来敲击声。 最初黑瞎子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竖着耳朵听,这个声音非常清晰。 大概机关柱在设计的时候就有把外面的声音放大了传递进来的设计,黑瞎子甚至能听到一道非常轻浅的脚步声。 有点像张麒麟,但更轻盈有活力。 黑瞎子用他那时候还不甚清醒的脑袋艰难回忆了一番,忽然就将这道脚步声和凌越对上了! 现在再回想起来,黑瞎子已经能回忆起那一瞬间从身体到神魂,感受到的强烈刺激。 对凌越,黑瞎子是没有太多情绪和想法的。 即便人家就当着他的面儿,给他便宜徒弟下钩子,黑瞎子也没因此就觉得凌越不好。 毕竟他们这伙人哪个敢厚着脸皮称自己是好人啊? 被骗了也是活该。 更别说他便宜徒弟那样的,真要是被骗了感情,也是无邪自愿的,纯纯上赶着被人骗。 但凌越身上的一些秘密,似乎还涉及到青铜门,黑瞎子偶尔也是要关注一下的。 至少知道凌越进了青铜门后就一直没出来过。 现在忽然在内蒙草原深处的一个地宫里,听到疑似凌越的脚步声。 怎么想怎么奇幻。 因此黑瞎子最开始没吭声,而是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直到确定不是临死之前的幻觉——关于这一点,黑瞎子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可能临死前的走马灯是凌越。 虽然人家是漂亮了些,优秀了些,吸引人了些…… 总之确认不是幻觉后,黑瞎子就尝试着敲了敲柱子。 外面的人果然听到了。 脚步声靠近。 双方隔着一层石柱,进行了无声的对峙。 之后,二人又进行了一系列单方面的你说我敲的交流。 脚步声,说话声,以及这样谨慎的性子,让黑瞎子不得不承认,外面的人还真是凌越! 所以他是被机关柱困了一段时间,直接给他干到长白山青铜门里了? 还是凌越从青铜门里出来,跑到百眼窟来了? 问号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但不影响黑瞎子向对方求助。 引导着凌越在外面以一定的规律和节奏打开机关后,黑瞎子都已经准备好要怎么试探凌越了。 结果机关门一打开,黑瞎子背后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ps:绝对不是虚汗。 听到这里,张麒麟也忍不住皱眉,“所以打开后,外面完全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 那时候他的意识也在十年前。 三人汇合后,凌越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对于自己的意识会出现在十年前的另一个自己身上,张麒麟也不是毫无意动的。 第一次回来后,因为时间太短暂,意识也不够清晰,张麒麟误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虽然过分真实,也十足荒诞,但毕竟只是梦。 但第二次回来后,张麒麟就明白,再荒诞,这也不是梦。 而是真实的。 他真的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与十年前的另一个自己产生了目前他还无法理解、描述的联系。 于是张麒麟查看了一些相关猜想和资料。 最终梳理出了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平行宇宙理论。 也就是他的现在时,和另一个张麒麟的现在时,是同步进行的。 只不过因为世界的运转,在时间上产生了偏差。 因为凌越的出现,在那个节点上,同一个世界的他,分裂出了两个世界意识。 分别走向不同的未来。 这也是当时张麒麟觉得最符合自身情况的猜想的。 世界上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不知真假,但确实有这样的猜测。 猜测两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在某一个点上,会出现意识交互、错位的情况。 但是在同步接收到来自张家先祖的意志后,张麒麟否定了这个猜想。 或许,这个否定里,也有他潜意识里那点自己都还没察觉到的抵触。 ——如果是两个平行世界,理论上说,那边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 就在张麒麟需要重新给这种情况定下更清晰的概念时,黑瞎子的话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 证明着第二个猜测才最有可能是真相。 第二种猜想,是时间轮回论。 凌越确实通过青铜门,回到了这个世界,也就是张麒麟他们已经过去的十年前。 她完成了目前只存在于某些狂想科学家的思考中,时间可以向前,也可以向后跳转的实践行为。 但同时,就又衍生出了更多问题。 比如,既然这是属于他的十年前,为什么在现在的他的记忆里,并没有突然出现更多关于凌越和过去的他相处的记忆? 反而只有意识投射过去后,他才能接收到相关记忆。 如此一来,又可以拉出两条线。 一条线是已成定论的历史不允许修改,凌越过去后做出的对历史的改变,在被某种力量抹去,一切终将回归原点。 另一条线是,因为凌越的“现在行为”还在继续发生着,属于“未知”、“未被定论”。 所以在一件事没有历经十年,依旧没改变,成为十年后的“已知”、“已被定论”之前,现在的他们都无法接收到相关记忆,也不能看到相关变化。 陷入思考的张麒麟没有注意黑瞎子的点头。 在黑瞎子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方不会故意编造谎言骗他。 那一句反问,已经是因为一时情绪波动失控,而超出张麒麟性格的“废话”了。 第235章 还很想她【礼物加更】 黑瞎子说完了第一件怪事。 等张麒麟从思索中再次抬眸看过来后,黑瞎子才再次露出一抹奇怪的笑。 这次他没有说话,反而从兜里掏出一张特意用密封袋保存起来的纸条。 他捏着密封袋,看着张麒麟,“哑巴,你知道这张纸条上写的什么吗?” 墨镜下的眼睛始终盯着张麒麟的神色,仿佛想要从他那张冷淡无波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几乎是在看见那张纸条的瞬间,张麒麟就知道这是谁写的,上面又都是些什么内容。 想到另一个自己丢了纸条也毫不在意的样子,张麒麟就觉得世事无常。 并引以为鉴,以后不能再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 毕竟有瞎子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这张纸条在那么大的地宫里,偏偏就被黑瞎子捡到了。 并且看样子,他也知道上面的内容该如何破译。 张麒麟的心情,反而比刚才听黑瞎子说第一件怪事的时候更平静。 特意留了一手的黑瞎子一看,不由挑眉揣测。 这是对此并不关心啊,还是早就知道的意思啊?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哑巴越来越会藏心事了? 黑瞎子无奈,只能把第一件怪事里藏着的关于问名字的那一段也说了。 在听到石柱里有动静的时候,凌越虽然报了许多黑瞎子根本不知道的名字。 这些名字有些可能是真的,有些可能是那个过分谨慎的小狐狸编的。 但他只需要知道,最后她猜了“张麒麟”和“黑眼镜”这两个名字,就足够了。 另一个不知怎么回事,以另一种比较玄幻的方式出现在地宫里的凌越,是和另一个哑巴和瞎子去的。 那时候她正好和其他人分开了。 想到机关打开后,对方很可能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发现里面根本没人,黑瞎子就忍不住露出个兴味的笑。 可惜看不见对方被吓到的样子。 但肯定很有意思就是了。 之后捡到了写着哑巴字迹和秘文的纸条,黑瞎子对此就大概有了些猜测。 不过纸条上的内容,又让黑瞎子琢磨了好一阵。 纸是真真切切,经历了十年岁月打磨侵蚀的。 上面的内容又很奇怪。 什么叫无邪和凌越是什么关系? 什么叫凌越和解雨辰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又要写凌越与他是否有宿怨交恶? 哑巴写这张纸条做什么?他准备问这些问题的人又是谁? 什么人是他认为应该知道这些问题答案的人? 又是什么人,不能当面问,只能通过写小纸条问? 黑瞎子觉得,能给他答案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张麒麟沉吟不语。 在黑瞎子不说话后,房间里就充斥着沉默。 等了又等,都没等到哑巴的后续。 就在黑瞎子怀疑这厮又要装傻充愣,蒙混过关的时候,张麒麟终于开了尊口。 他说得也很直接:“地宫确实是张家曾经的家族群葬墓,十年前的我进入了地宫,唤醒了张家先祖的意志,我在雨村得到了天授。” 黑瞎子等着他接着说。 张麒麟面露思索。 黑瞎子继续等。 张麒麟收起思索的神色,恢复平静。 黑瞎子再等…… 然后终于等到张麒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瞎子:“???” 不是,哑巴,跟他来这套是吧? 他这里什么话都被掏空了,轮到哑巴说了。 结果这哑巴居然直接耍赖皮,不说,跑了? 黑瞎子最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纸条,气得笑着歪了歪头。 虽然哑巴很会藏,可还是被他抓到了小辫子。 凌越独处的时候发生的事,哑巴不知道。 早在之前,哑巴就有其他方式知道另一个“十年”里发生的事。 哑巴偷偷的,没告诉无邪哎~ 有最后一条小辫子,黑瞎子相信自己可以从张麒麟那里挖来自己感兴趣的内情。 所以黑瞎子重新躺下去,被子一拉,裹吧裹吧睡觉去了。 隔壁房间的无邪和解雨辰也说完了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交流了一下彼此最近做的事。 然后若有似无地彼此试探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解雨辰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告知无邪消费短信的事。 因为这个事他自己也没搞清楚。 另外也和张麒麟考虑的一样,解雨辰不确定自己现在告知了短信的事,无邪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手里抓着一条线,顺着线却什么都找不到。 这种一边怀疑一边期待,深陷矛盾纠结的情绪,对他而言已经很难消化了。 放在无邪身上,只会更危险。 别看无邪现在一副岁月静好,安心养老的样子,解雨辰深知他骨子里的疯狂执拗劲儿还在那里。 聊到最后,两人都知道彼此对自己有所隐瞒。 虽然无邪没有隐瞒他们铁三角来内蒙的原因,但他也没说自己已经在短短一个碰面里发现的端倪。 但他们又深知这种隐瞒并不是阴谋暗算,都有各自的考量。 分别后,无邪心事重重地去找了胖子,一看才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小哥还没出来?” 之前他给张麒麟打眼色,暗示对方去找黑瞎子“聊聊”。 现在还没聊完? 对此,胖子有话要说:“你们四个怎么回事?一起来这里的是咱们三个吧?怎么刚跟花儿瞎子碰面,你们四个就都神神秘秘的?” 无邪“啧”了他一声,让他赶紧说重点。 胖子只好说:“小哥早出来了,不过我就去隔壁点个餐的功夫,再回来,招待所老板娘就说小哥给我们留了纸条。” 说完,有点儿心虚地把纸条递给无邪。 张麒麟又一声不吭地跑了,还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搁他眼皮子底下跑的。 胖子感觉无邪得发疯。 然而无邪居然出奇的平静,看完纸条就说:“我去找老板娘多付几天的房费。” 胖子满脸狐疑,觉得这反应很不“天真”,有些不放心地跟着。 从付款跟到吃饭,再从吃饭跟到回房,一直到无邪拿着衣服要去公用洗浴室洗澡,胖子都还跟着。 无邪无奈一笑:“你要洗澡,连裤衩都不揣一条?我知道你不放心,但我确实没有别的打算,既然小哥决定一个人去,那就说明他知道那里的情况不能带我们去。” 胖子不由感慨:“天真,我这次才算真的相信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无邪作势要踹他,胖子嘻笑着跑了。 无邪摇头叹气,完了又忍不住苦笑。 能让小花心神不宁,能让瞎子装睡不说话,能让小哥再次不告而别地玩失踪…… 除了和她有关的事,还能是什么? 他知道他们是想要他好好的,或许他们都认为他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 可他只是,还很想她。 第236章 是糖不是药【礼物加更】 喜马拉雅山脉的丘陵,犹如被一把锋利的巨刃胡乱剁砍过的黑色乱石,每一个丘陵都带着锋芒毕露的尖锐。 即便矗立在这里千百年,它们依旧不会被风雪磨灭独属于自己的棱角。 在太阳彻底沉下地平面之前,凌越他们找到了今晚要过夜的地方。 ——山脊背风面的一个坡度还算平缓的凹陷积雪地带。 没有现成的岩洞和裂缝可以作为依凭,他们需要自己在雪里挖个洞挡风休整。 在这样高海拔的雪山里,雪洞的内部空间越小,越保暖。 他们一共有八个人,还多是体格比较大的成年男子,自然不可能挤在一个雪窝子里。 但同时,也不能太分散了。 虽然丹说,巴嫫只有在暴风雪天气里出没。 但那也只是传说。 而且传说里提及的是暴风雪天气里,巴嫫会袭击人类居住地。 现在他们直接就在人家的地盘里,谁也不知道这群东西会不会在夜幕降临后也开始行动。 还有明显具备昼伏夜出习性的雪怪。 为了安全着想,最后他们一共掏了两个雪洞。 丹和金、老瑞、泰德一组,张麒麟和凌越、阿什、冯一组。 守夜的人两两一组,每两个时轮换一次。 老瑞他们五个普通人安排在上半夜,之后下半夜他们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为第二天的跋涉攀岩储备足够的精力。 第一组守夜的就是阿什和冯,这是他们自己商量过后的决定。 凌越和张麒麟留在雪洞里休息。 不管是有遮挡物还是露天,对凌越而言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但张麒麟确实需要休息。 他虽然很强,但拖着他的糖葫芦走了一天,时刻警惕着的神经会迅速消耗他的精力。 在他靠着雪墙闭眼休息的时候,凌越有点想说:你可以放松一点,真正休息,有事我会叫你。 但想了想,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这本就不是她应该说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行走在外的习惯,凌越自认和张麒麟还算不上互相信任的那种。 好吧,或许也有点信任,但这点信任是基于对彼此实力的认可。 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换成凌越自己,张麒麟突然对她说,让她放松一点,不用时刻那么紧绷着。 那凌越肯定会怀疑这人是准备偷袭她,或者想趁着她放松的时候偷偷做点什么。 想了些乱七八糟的,等回过神来时,凌越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她发现,张麒麟居然真的睡着了。 不是之前那种身体入睡,意识却依旧保持警惕的那种断断续续的睡。 凌越竖着耳朵听了一分钟,确定人是真睡着了。 动了动两人交握的手,凌越想给张麒麟把个脉,怀疑他生病了。 然而手指刚舒展开,准备挣脱的时候,张麒麟就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过来。 眼底残留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睡意,视线的聚焦点却落在了凌越的脸上,仿佛在问她:怎么了? 长且有力的手指还下意识地收紧,阻断了凌越挣开的动作。 凌越摇头:“没事,你睡吧。” 凌越用另一只手搭他手腕,张麒麟就靠在那里,半垂眼睑,似睡非睡地眯着。 看起来真的很不正常的样子。 但脉象又没问题。 凌越只能归结于自己医术不精,她确实不擅长疑难杂症或元气损耗这方面的问题。 遇事不决,就吃药好了。 凌越给张麒麟手心里塞了颗补充元气的药丸。 张麒麟什么都没问,跟吃糖豆一样直接吃了,还是嚼碎的那种。 深知这个药味道不佳,所以裹了层糖衣的凌越:“……” 盯着他的脸看了两分钟。 确定这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凌越说不出是佩服还是无语。 大概他味觉失灵? 总不能他就喜欢吃苦吧? 就在凌越暗自猜测张麒麟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时,刚才有些睡眼惺忪的人就坐直了身体,眼神也清醒了。 他皱眉思(忍)索(耐)片刻,终于还是从包里找到了水囊,小口地喝了很多次水。 每次都会特意让水在口腔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再吞下去。 明显就是在冲淡嘴里的药味。 凌越忍不住笑出声,引得张麒麟看了过来。 视线接触一秒后,又别开脸转开了。 这次凌越能确定,他的耳朵不是冻红的。 至少不全是。 看来是太久没有进入真正的睡眠状态,才睡一分钟就被她的动作惊醒,于是犯了迷糊。 凌越也不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人笑话,虽然她笑得确实一点都没遮掩。 但最后她还是很有同伴情的摸了颗糖给张麒麟。 这次张麒麟很认真地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是糖不是药。 然后拆了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 绷紧的脸都有了微妙的松缓。 凌越觉得这人还挺好玩的。 大概,确实和她按照认知中的世家大族推测的张家人有所不同吧。 但也仅限于此。 两个小时后,阿什和冯结束了守夜,钻进雪洞里找了个角落,蜷缩着休息。 凌越发现张麒麟的睡眠状态又调整到了以往的样子。 看来对方确实没有生病。 这一晚上,雪怪和巴嫫都没有出现。 连骚扰一下都没有。 阿什他们为此感到庆幸,但凌越总感觉不太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时候最危险的反而是违背逻辑和常理的情况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张麒麟频频看向四周,或趁着高处眺望远处。 显然也有种莫名的紧绷感。 丹在休息的时候也找了过来,偷偷跟凌越和张麒麟说:“我感觉不太对劲,可又找不到原因。” 他是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对某些危险,有着一种堪比野兽的直觉。 同时,他还说:“前几天我才翻越了这条雪山路线,只是一场暴风雪,不至于改变太多。但不管是雪怪还是巴嫫,都是我之前没有遇到过的。” 这实在太奇怪了。 虽然雪怪和巴嫫都是存在于藏地雪山传说里的,且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了。 可真正被人目睹过的次数却并不多。 至少丹就只见过巴嫫,没见过雪怪。 现在它们却忽然一股脑全冒出来了,数量还如此庞大。 这让丹心中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仿佛眼前这一座座他熟悉的雪山,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某些变化。 第237章 带你去跳崖【礼物加更】 雪山的不正常,是不能提前跟阿什他们说的。 只是攀岩赶路,就已经让他们心力交瘁,如果这时候再告诉他们,可能有什么危险在慢慢靠近。 或许他们的状态会迅速下滑,更容易出现事故。 这种隐约的紧绷感一直持续到三天后。 这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雪山无人区,按照丹来时的路线,大概还有一天,就可以抵达有康巴落人驻守的巡逻点。 在那里,冯他们会被带着绕过康巴落所在的山谷,直接往山外去。 而凌越和张麒麟则会被他带着走另外一条路。 对此,在悬崖峭壁上爬到麻木的阿什等人已经完全没心情计较自己的考察任务是否还能继续了。 他们现在迫切地希望能吃到热饭热菜,再在有暖炉的屋子里好好睡一觉! 最后一天的早上,知道即将抵达补给站,阿什等人的精神都振作了不少。 金也有了心情,把他忘了好几天的“嘎德”重新挂在了嘴上。 他甚至还产生了拉张麒麟和凌越入教的妄想,“凌,你知道,宇宙万物,是谁创造的吗?”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世界秘密,真的很正经地思考了一下,才答:“你知道?” 随便捡一个人,就能知道关于这个世界是如何而来的秘密吗? 金发现凌越真的感兴趣,兴奋起来,开启了教学模式,没有立刻解答“学生”的疑惑,而是开始了抽问。 金看向旁边的张麒麟,“张,你知道宇宙,是谁,创造的吗?” 面对殷切看着自己的金,又看看另一边也关注着想要听到答案的凌越。 被两人夹在中间位置的张麒麟:“……” 果然,还是休息得太多了。 张麒麟冷酷无情地摧毁了金试图为他全能上帝发展信徒的妄想:“是盘古。” 金露出了一个“天塌啦”的难以接受的表情,一个劲儿大喊“因婆死啵”。 一连喊了好几声,语气特别扭曲崩溃。 听到张麒麟说“盘古”后,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想太多的凌越:“……” 切! 还以为金真的知道宇宙万物的创造者是谁呢。 金的崩溃和失落并没能持续很久,在又一次靠在悬崖上休息的时候,他很幸运地在自己身下几米外发现了几具尸体。 那些尸体都紧紧地背靠着身后的山崖,就像他们现在的动作。 这种感觉对于普通人而言真的很刺激。 就像从另一个角度目睹自己的死亡一样。 金吓得往后一躲,却被山崖冰冷的石头撞得失去了平衡,屁股一滑,整个人直接扑着摔了下去。 因为太突然了,今天恰好把绳子拴在金另一边的阿什惊呼一声,没有防备地也被扯了下去。 接连两个人往下摔,即便张麒麟已经第一时间把挨着自己最近的金扯住,剩下的几颗糖葫芦还是跟滚豆子一样接连掉了下去。 这里的位置并不适合休息,足够他们落脚着力的岩石最宽的只有半个脚掌那么宽。 接连五个人的下坠里同时叠加到一根绳子上,张麒麟立刻放开抓着金的手,反手将手指狠狠插进了岩壁中。 这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没有被几人扯下去。 凌越见状,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去扯绳子。 因为要带路而解开了绳子的丹也连忙从前面攀了回来,等凌越就跟钓鱼一样把人一个个拉上来,丹就在另一边扯着绳子把已经吓得浑身发软的几人“绑”在了石壁上。 冯是今日糖葫芦纵队里最后的一颗,下坠的体验感绝对是最惊险刺激的。 他上来后就使劲抓着丹的手,死活不撒手。 如果可以,冯当然也想抓凌越或者张麒麟的手。 他坚信如果能那样做,自己的安全肯定非常有保障。 可惜人家是小情侣,看起来还是感情最黏糊的那种时期。 一路上只要没事,人家都是牵着彼此的手,哪还有手能给他抓? 糖葫芦串串摔下去的时候,在最后的冯慌乱之下蹬到了下面冻死的人。 等几人重新找回了吓飞的魂,只听到一阵重物接连摔进厚厚积雪里的声音。 如无意外,这些尸体将会永远沉睡在雪里,等到喜马拉雅迎来融雪的季节,他们就会被冰一层层封冻起来。 只要想象一下被冻在冰层里的是自己,金已经要吓哭了,很没有存在感的老瑞和泰德都忍不住说了好几声“谢特”。 凌越却看着下面被尸体撞出几个洞的积雪有些疑惑。 她好像听到了下面有流水的声音。 若有似无,很轻。 仿佛在积雪下很深的地方。 难道这样的雪山下面还有没被冻住的暗河? 可是冰雪之下有暗河,应该是和长白山火山带一样,有着丰沛的地热,甚至还会在地底深处的裂缝里形成温泉群。 这里也有吗? 凌越问了张麒麟,张麒麟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说:“我要下去看看。” 听闻此言,凌越还没说什么,金一个一米九的外国大汉顿时迎着冷风,在他刚毅的脸上淌下两行热泪:“张,你别走。” 凌越噗嗤一笑。 张麒麟抿唇。 “算了,还是我去看吧。”凌越说罢,就从自己那边解腰上的绳子。 张麒麟按住她的手,在凌越侧头看来时,言简意赅道:“一起。” 有了地宫之行,张麒麟已经完全无法信任她的运气了。 就像黑眼镜一样。 他怕她就是简单地下去查看个情况,转头就直接失踪了。 凌越以为他有其他想法,既然他坚持,那就随意好了。 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 张麒麟不顾金的哭丧,从包里掏出岩钉,三两下钉死进去,把自己腰上的绳子解开,挂在了岩钉上。 并叮嘱丹,“你先看着他们。” 丹严肃地点点头,算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你们小心一点。” 这两天丹一直都很紧绷,如果凌越和张麒麟真的能发现一点雪山下的异常,反而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有时候,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了糖葫芦做累赘,凌越解开绳子的时候竟有种超脱感。 这让她精神进入了一种微妙的、隐约的亢奋中。 所以在张麒麟准备好,表示可以下去的时候,她使了个坏,一手揽住他的腰,故意问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张麒麟侧眸,看了看她,假装没有看出她眼底藏着的那抹带着笑意的兴奋。 再次点了点头。 得到了自己预想中的反应,凌越笑出了声,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带着他往下跳。 金他们的惊呼声迅速远离消失,耳边只有呜呜的风声。 在急速的直线下坠中,在对周身一切失去控制的失重下。 张麒麟肌肉紧绷,再也无法抑制身体的本能,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心跳也彻底失控。 这是他有记忆的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的狂乱。 第238章 金属球 从千米高空自由落体,大约需要14秒。 对张麒麟而言,这14秒,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短暂的,触及灵魂的自由感\/ 仿佛挣脱了生命赋予他的一切枷锁。 然而对凌越而言,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恶作剧。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她旋身,靠着强大的腰部核心力,带着张麒麟在空中强行做了个双人的鹞子翻身,横向卸了下坠的冲击力。 稳稳落在了积雪上。 脚刚踩到积雪上,凌越就感觉到不对劲。 她松开张麒麟,想要弯腰去刨雪,却发现动不了。 低头看了看张麒麟还紧紧缠在她腰上的手,再抬头看张麒麟板着的脸,以及他失神的双眸。 凌越笑出声,笑意从眼底溢出,眼角眉梢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她拍了拍张麒麟搂着自己腰的胳膊,说:“还没缓过来啊?已经安全落地了,赶紧松开。“ 没想到他还真有被吓到的时候。 不过可惜吓傻了也是这么一张冷淡脸,都没有特别明显的表情变化。 连笑都那么浅,他活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 张麒麟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慢慢松开了手。 不得不说,他的力气真的很大。 凌越左手揉了揉刚被他手掌紧紧箍着的腰侧,右手抽出墨竹,低头蹲身,戳了戳积雪。 “下面有积雪融化后又结冰的现象,”凌越仰头看他,示意他也来看看。 张麒麟蹲在她旁边,左手撑地,将右手缓缓插入积雪深处。 直到整条手臂都陷进去,脸都贴到了雪地里,他才抽出手臂。 任由沾染的积雪打湿他的衣袖:“积雪是之前暴风雪时积攒的,冰层有多次融化再冻结的痕迹。” 凌越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出这么多线索的,起身去找刚才几具尸体砸下来的洞。 其中一个洞经过了两具尸体的接连坠砸,已经很深了。 不等凌越说自己要下去看看,张麒麟已经不声不响钻了进去。 凌越忽然生出一点感悟:下次要做事,最好不要跟同伴说。 对于钻洞下地这种事,张麒麟还是很有经验的,很快就拖了一具尸体推上来。 他自己又钻了下去。 凌越看到这具尸体表层的冰壳已经融化了不少,被拖出来后,经过外面的风一吹,又迅速结冻。 有点像蜡烛燃烧时,融化的蜡油往下滑,又在下半截冷却凝固。 不知道张麒麟把他拖上来干什么,凌越习惯性地先给自己戴上冰蚕手套,再去查看尸体。 尸体没有外部致命伤,很明显是冻死的。 摸到对方衣服的兜里有东西,凌越直接用手指抓破了衣服上结冻的厚厚冰层,把东西拽了出来。 确定尸体身上没有其他东西了,凌越开始清点“遗物”。 一个夹着笔的巴掌大记事本,一个打火机,一包香烟,一瓶还没喝完的酒。 凌越对这种巴掌大的记事本记忆尤深,仿佛这些人都很喜欢随身携带这样的本子用来做一些文字记述。 这具尸体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凌越对这个记事本的兴趣瞬间降低。 ——她不太能够想象张麒麟像无邪那样,逐字逐句翻译着读给她听。 这个家伙大概率就是自己看完,然后以深沉思索的神态逐渐走神。 再不然,顶多就是看完后,用几个干巴巴的字给她说一个概括。 如果不是张麒麟还有头发,凌越都怀疑他在修闭口禅,每天能开口说出来的字数有一个具体的硬性要求。 就在凌越暗自蛐蛐他的时候,张麒麟又拖着一个背包爬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凌越摆在旁边的几样东西,丢下背包后,就去捡了记事本,开始翻看里面的内容。 凌越则去翻他带上来的包。 这些东西上面都覆盖着一层冰,并不好打开,凌越直接暴力撕破,从包里翻出了一些东西。 大部分都是各种物资,仪器,岩石标本等。 其中有一个金属小球让凌越感觉有些奇怪,她握在手上颠了颠,转头对张麒麟说:“这个好像是空心的?” 凌越不知道什么密度乘以体积等于重量。 但她可以凭经验和手感,感受一样东西的硬度后,再根据它的大小估计出它的重量。 这个金属球的重量明显不对劲。 但也可能是一层很硬很重的东西,包裹着里面很软很轻的东西。 张麒麟也已经看完了记事本里的内容,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决定把金属球打开看看。 他似乎对里面的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动作看起来非常谨慎。 凌越见他掏出一个小玻璃瓶,而后将里面的液体轻轻滴在金属球上。 液体一接触金属球表面,就腐蚀出了一个洞。 张麒麟的手很稳,并不将这个洞扩大,而是让液体持续滴入同一个小洞里。 如此,很快这个小洞就穿透了金属球。 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蠕动声,伴随着疼痛的嘶鸣声。 凌越惊讶:“里面是活物?” 她下意识去看旁边躺着的尸体,怀疑是不是冰雪冷冻的特殊环境影响了她对此人死亡年限的判断。 张麒麟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惑,摇头道:“这个人确实是五十几年前死在这里的。” 所以金属球里的东西,确实是在一个封闭的什么都没有的金属球里活了五十多年。 张麒麟说:“里面是被封起来的金球虫幼虫。” 凌越问:“金属球是这些人自己做的?他们准备带出去?” 记事本被翻到某一页,递了过来,张麒麟摇头:“不,金属球是张家人做的,他们并不知道一部分金属球里有东西。” 凌越看记事本,记事本被翻开的那一面,左右两页都是画。 左边那一页上面用细腻的笔触,画着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凌越一眼就认出这扇门与长白山青铜门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 这扇青铜门无法给凌越带来多少震撼感,有种努力掩饰,也依旧无法祛除的匠气。 但凌越认为应该是因为这是被人画下来的画。 另一页上面,画的是如同乌龟壳的东西,龟壳上有着非常多的细小裂纹。 在这个乌龟壳边上,还有八个小一点的同样的乌龟壳,并不以某种凌越已知的规律排布在周围。 而是和大乌龟壳形成一种奇怪的图形。 所有乌龟壳的四周,有很多形似触须的东西,像蜘蛛网一样相互连接着。 说实话,不管是触须还是蜘蛛网,这两样东西给凌越的感觉都不太好。 前者会让她想到九头蛇柏和尸参,后者会让她想到自己曾差点和一堆蜘蛛烧成一团。 第239章 张麒麟的恶作剧 这幅画整体看来是有些丑的,拉远了看,仿佛就是一些斑点,但画这幅画的人特意在旁边画上了几个人。 如此一映衬,就显得乌龟壳们十分巨大了。 张麒麟此时说到:“旁边写的字,是’世界的终极’。” 凌越诧异,抬头看他:“所以,这就是终极?” 这么丑的几个乌龟壳? 她是真的惊讶到了。 就好比有无数神话传说告诉你,一扇门背后是神仙天庭,是妖魔地狱。 这扇门的门口,还有一群特别厉害的人世世代代守着,这群人还有着改天换地、搅弄风云的本事。 在一切已知线索里,你对这扇门后面的世界产生了无数的想象时。 忽然有人推开了这扇门,让你看到,其实门背后什么都没有。 就只有一只在死水潭里游来游去的王八。 这种惊讶,是绝对难以言表的。 张麒麟无从得知凌越这一瞬间产生的比喻。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这是张家制造的终极。” 更具体地说,是张家想要展示给某些有心人看的世界终极。 是长白山青铜门的一道掩饰。 张麒麟难得一见地说了一大段话。 大概意思就是,张家人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守护长白山青铜门。 为了隐藏这个涉及世界终极的秘密,张家人不断在各种陵墓地宫里进出。 带出一些涉及了长白山、昆仑、青铜门、青桐树等与长生、终极有关的信息,再放入假线索。 这些假线索将会在百年甚至千年后被盗墓贼带出来,如此,这些线索就更具备可信度。 而假线索将会把这些有心追寻长生、终极的人引到张家人提前设置好的陷阱里。 这些陷阱往往能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就此,一批追求长生和终极的人就消失了。 倒是和之前凌越猜测的差不多。 不过她看着张麒麟,“这些陷阱你都去过吗?” 张麒麟一直在各种墓里寻找记忆,那时的他必然也无法分清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只能一个坑一个坑地去跳。 某些坑,可能还不止跳了一次。 能活到现在,站在她面前,凌越觉得这就是一个传奇。 活的传奇。 张麒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他刚才组织好的语言,被她这样不加掩饰的赞叹的眼神打乱了。 好在凌越给了他开了个头:“但每隔一段时间,一个王朝的掌权者总会得到某些有关长生的线索。” 凌越猜测目前至少有两个力量体系。 一个是张家,要掩盖长生和终极。 凌越几乎怀疑先秦时期,那些原本呈爆发式出现,又突然之间消失的富有神秘色彩的故事,其中本身就藏着某些惊人的历史真相。 只不过被人为地架了起来,使其成为了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 并坚持不懈地以几百几千年为时间跨度,让世人对此坚信不疑。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毫无疑问,也只有张家了。 这个家族仿佛从有历史记录开始,就已经十分强大了。 但任何事、物、人,发展到最巅峰之前,都应该有一个变化的过程。 另一个力量体系,应该就是在与张家对抗,不断将长生、终极的线索丢出去,引来无数人觊觎、追逐的存在。 张麒麟的话,也确实给了凌越明确的肯定。 他说:“是非人。” 答案直接得可怕。 竟让凌越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迷茫感。 就是那种,她的思维化作无数丝线迅速发散出去,大量已知线索被勾缠出来,还没等她整理罗列好,再推演出结论。 张麒麟就突然把唯一的结论告诉了她。 因为缺少了中间的推测过程,凌越缓了缓,才能接受这个标准答案。 同时,因为凌越的思绪再度攀缠在“非人”这个起始点,注意力都在思考与非人相关的线索去了。 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张麒麟眼底溢出的笑意,以及嘴角微微勾起的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显然是张麒麟这个闷油瓶偷偷做的一次颇为成功的恶作剧。 即便恶作剧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他依旧从中获得了某种愉悦的情绪。 凌越想到了在巴乃古楼地宫里,那口夫妻合葬石棺中记录的那位女子的生平。 那对文武搭配的夫妻中,女子生平里有“诛恨天遗民于南海,得石而返”。 那时候凌越想的是,这个恨天遗民大概就是拿走了张家认为不应该被流传出去的某种特殊的石头,于是一路追杀,将石头拿了回来。 但如果结合现在张麒麟所说的“非人”,恨天遗民是否就是非人的后裔? 凌越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了张麒麟,但张麒麟说:“我说的非人,是无法生育后裔的。” 他想了想,还是给了凌越一个猜测:“恨天遗民,或许和九门中的非人一样。” 属于因为某些事而产生了异变,但这种异变并没有进化完整。 凌越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因为有张麒麟在,这次下来查看,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重新用积雪把拖上来那具尸体就地掩埋了。 物资包里一些有用的东西被张麒麟选出来,装进了他自己的包里。 凌越看不出他认为的“有用”是什么标准,反正不管什么,在凌越看来都是花里胡哨,乱七八糟。 那个记事本也被张麒麟带走了。 重新返回悬崖上,丹看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其他人更是如此。 没人提凌越带着张麒麟跳崖的事,也可能在这群老外心目中,华国功夫就是如此神奇。 之后的路基本都是有惊无险,不过能遇到的冻死的尸体越来越多了,显然他们已经进入了“人员密集”的主路段。 这些冻死的人隔着一层冰,看得非常清晰。 有的人是闭着眼睛的,这种大概率就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直接一睡不起了。 有的人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丹说这种应该是被大风困在了悬崖上,想要休整一番再走,结果温度突然下降,在休息的时候就心力交瘁直接冻死了。 也有人是睁着眼睛的,这种情况就比较少见了。 不过在这片无人区,所谓的少见也只是相对的。 “或许,他只是想要大口喘几下气,吸入的空气刺激到了他的心脏。” 丹说,“又或者他非常倒霉,同时遇到了大风和大雪,无处可避,只能选择坐在这里,清醒地被冻死。”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真人“冰雕展”刺激到了阿什他们,五个人憋着一口气,再也不盼着休息了。 第240章 康巴落湖【礼物加更】 队伍的前进速度得到了有效提高,太阳还斜挂在远处雪山半山腰的时候,就提前抵达了丹预计的补给站。 这是一个背风的山洞,山洞开凿的风格和痕迹,与之前凌越他们躲避暴风雪的那个山洞有异曲同工之处。 显然,之前那个山洞,也很可能是丹的先辈族人们特意开凿出来的。 不过让丹感觉奇怪的是,山洞里居然没有人。 “几天前,这里都还有人在巡守。”丹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一路走来,太多的异常,堆积在他心里,让他非常不安。 凌越打量着山洞里的各种东西。 看得出来,巡守的人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张麒麟看了看山洞中间的火膛,寻了木柴堆上去,很快生起篝火。 已经累趴的阿什几人像趋光的飞蛾,很快就从散落的位置围到了篝火旁。 稍微缓了缓,冯找出吊锅,架到篝火上,还从包里掏出了咖啡粉,“我们终于逃离了死亡雪山,得喝一杯咖啡庆祝一下。” 金和老瑞,泰德都非常高兴。 阿什缓过来后,心里就又重新惦记起考察任务的事。 因为出现了变故,没有人能带着冯他们离开这里。 “你们有两种选择,要么留在这里,等我回去后,让人过来带你们出去。” 丹最后给出了两个方案,“要么我给你们画个地图,你们在这里补充物资,自己出去。” 在询问过凌越和张麒麟后,丹已经迫不及待准备略作休息后,马上就离开。 巡守的人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擅自离开的,除非发生了意外。 这让喝着咖啡,享受着短暂惬意的冯几人有点难受。 不过因为丹说他也不确定派来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到,冯几人商量过后,决定拿着丹画的地图,自行离开。 虽然一路上都是累赘,但几人到底都是户外冒险活动的老手,之前的路线太难走了。 接下来的路要正常不少,至少不用在陡峭的雪山上当岩羊。 既然如此,也不多作耽搁。 丹把地图画好后,直接交给了冯这个精明的家伙。 同时不忘严肃地叮嘱:“不要试图脱离这条路线,去走其他路,哪怕遇到恶劣天气,也要在这条路线的前后寻找躲避点。” 在离开山洞,有一段距离后,张麒麟才说:“巡守的人离开得很匆忙。” 火膛里还有没燃烧完的炭火,上面有酥油茶泼过的痕迹。 藏地雪山深处物资匮乏,基本没人会如此浪费食物。 只能是当时情况紧急,连将最后一点酥油茶喝光的时间都没有。 离开的人又知道自己离开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所以只能是熟悉的人来叫走巡守人,巡守人知道要去的地方。 丹很快想到:“难道是族里发生了什么事,连巡守的人手都需要叫回去。” 凌越问:“以前你们族里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丹摇头,忧心忡忡,脚步迈得越发急切。 凌越眺望前方,正试图将这几天遇到的丹认为异常的线索串联起来,垂在身侧的左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 那只手的手指很长,可以将她的手掌完全包裹一圈还有余力。 凌越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张麒麟。 当然,这里就他们三个人,丹是常年生活在雪山之中,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气候。 不至于像张麒麟那样,还会冻伤。 看来这人是真冷到了,都会主动找她取暖了。 凌越手指回扣,暖意涌动。 这里地域广袤,了无人烟,是世界屋脊上最神秘的无人区,没有亲自来过这里的人,是很难相信这样的地方,还有族群常年聚居于此。 在晚霞的余晖还没彻底消失前,凌越看见了前方有一片闪着光的平面。 丹说那是康巴落湖。 顾名思义,穿过这片湖泊,就可以抵达康巴落族所居住的山谷。 张麒麟站在凌越身旁,目光略微有些动容,呢喃道:“蓝色雪山。” 康巴落湖四面环绕着雪山,整个湖泊如蓝色宝石一样镶嵌在雪原之上。 此时他们三人就站在其中一座雪山的山脊上,可以俯瞰大半个湖泊。 丹指着湖泊边沿某一处目前看来很细小的狭长缺口,说:“那里,就是通往我们族地的唯一通道。” 虽然他们是从尼泊尔那边绕行过来的,但要进入康巴落族,依旧要从湖泊进去。 到了近前,凌越才发现这个湖泊很奇怪,边沿完全没有湖滩,四周是全然的白雪和冰。 冰层向湖中心铺展,到了两三百米之外,才变成湖水。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唯有漫天璀璨的星辰,银河横跨整片天空,无比清晰。 丹从怀里掏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另外还有一盏能散发出绿光的小灯。 这才带着凌越和张麒麟踩着积雪往湖面上走。 走了大概有几百米,丹脚下的积雪忽然变浅的,等凌越也跟着踩上去,才发现不是积雪变浅了。 而是这些积雪下面掩埋着一条修筑好的道路。 用脚稍微踢开了一些积雪,凌越看到了喜马拉雅山里常见的黑色岩石,边上是木头排列而成的路面。 这是一条由石头和木头搭建而成的石桥。 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又存在了多少年了,总之要在这样的雪山里建造出如此一条道路,必须先把积雪完全清理掉。 这个工程量,只是想一想,就大得可怕。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广阔,凌越能想到的只有张家人。 ——这群人打眼一瞧,就是修筑边关长城这种大型工程的好料。 想到这里,凌越转头看了眼张麒麟。 一直沉默地看着这片湖泊的张麒麟感受到她的视线,回头看了她一眼。 凌越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积雪,暗道了一声惭愧。 顺着道路走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终于来到湖心,那里有一条破旧的小船。 也是看到眼前过于平静的湖面,凌越才想到这下面估计有些古怪。 湖面平静得诡异,仿佛岸边吹过的风都无法抵达那里。 乘着小船,丹和张麒麟一前一后划着船桨,伴随着船桨的动作,湖面才生出一层层水波。 但水波依旧很快就平复下来。 凌越坐在中间,初时是想要查看湖下究竟有什么古怪。 但很快,就被湖里倒映的星河转移了注意力。 这里的湖水太清澈了,又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小船轻巧地滑过,像是在空中飞过。 目之所及,全是月亮被打碎后洒落的光。 第241章 看不见的蛇?【礼物加更】 就在小船即将抵达湖边结冻的冰面时,凌越忽然听到一阵铃铛声。 不是丹身上挂着的那个铃铛的声音。 而是一种更古朴,更轻灵的青铜铃声。 凌越思绪有了短暂的空茫,却在下一瞬就恢复过来,因为速度太快,她甚至只以为自己走了下神。 回过神来,眼角余光就瞥见丹忽然抽出腰间的藏刀,手腕一转,那肌肉拉伸的走势,意味着他攻击落下的方向是…… 她的脖颈? 凌越惊讶地转头看过去,在丹一刀横切过来之前,一脚踢在他后背肩胛处,强行截断了他这一招横劈。 不等丹再有下一个动作,凌越已经从后面将人点晕。 在丹身子一歪,要扑进湖里时,凌越抓着他的衣服把人扯了回来。 丢到船上。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不过几秒钟时间。 在弄晕了突然发难的丹后,凌越第一时间转身回头看张麒麟。 恰好看见张麒麟脸上一闪而逝的哀伤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迷茫。 两人视线相对,凌越确定张麒麟没有出现问题,这才说到:“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其他铃铛的声音。” 张麒麟脸上的迷茫转眼即逝,他环顾四周,“是六角青铜铃。” 这很奇怪。 丹作为经常出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会中招? 在丹晕过去后,原本平静的湖面开始产生不规律的波澜。 张麒麟见状,让凌越把丹身上的绿色小灯和铃铛都取过来。 凌越干脆把丹从船头扯到了小船中间,自己拿着船桨坐到船头。 取来小灯和铃铛后,张麒麟把小灯重新挂在自己手腕上,同时以一种特殊的规律晃动铃铛。 果然,那些迅速靠近小船的波澜停了下来,又缓缓退开。 凌越没有在这时候问湖里的东西是什么,而是埋头划桨。 在水面上,他们会很被动。 现在必须尽快上岸。 之后,六角青铜铃又响了好几次,但张麒麟有经过专门的训练,这种强度的致幻铃声对他没什么用。 至于凌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铃声对自己没用。 最开始,她甚至清醒得比张麒麟还快。 小船很快抵达冰面,不等凌越动手,张麒麟一把扛起昏迷的丹。 上了冰面后,凌越问要不要把丹弄醒。 张麒麟说:“冰面下悬空的地方还有铃铛。” 便是先不把人弄醒的意思。 两人脚程很快,张麒麟扛着丹依旧健步如飞,仿佛肩膀上只是搭了件大衣。 就在即将上岸的时候,凌越清晰地听见积雪下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靠近。 那东西仿佛在积雪里游动着,完全没有四肢发力的响动,只有簌簌的积雪被钻开的声音。 凌越抽出墨竹,张麒麟却加快了脚步,对她喊了一声:“走。” 凌越相信张麒麟的判断,即便簌簌声已经近到触及她的安全范围,也没有迟疑停留。 当终于上了岸,张麒麟直接把丹扔到了地上,转身的同时拔出匕首,在自己掌心一抹。 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举起左手,眼神锐利地看向空气中某个方向。 仿佛在和一个凌越看不见的存在对峙。 特殊的麒麟血让那个东西退缩了,也是在这时候,凌越才发现积雪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印子。 那印子整体呈长条状,但很宽,如果按照它现在以匍匐的姿势停留在积雪上,凌越猜测它的大小恐怕有三人环抱那般粗。 身体两边有两个蹼状脚印,与它的整体对比起来,小得有些可怜。 凌越感觉自己有点无法想象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儿,张麒麟才放下手,转身去拖丹。 他的动作实在有够不客气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丹醒着时他对人家的尊重和客气。 在把丹翻过来后,张麒麟用发丘指在丹身上的某个痛穴猛地一戳。 丹立刻就痛呼着醒了过来:“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凌越掏出止血药粉递给张麒麟,一边说到:“你刚才怎么回事?突然对张麒麟动手,差点把他脑袋削下来。” 比起对她动手,凌越相信对张麒麟动手,更让丹无法接受。 张麒麟倒药粉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丹一听自己居然对张麒麟动手了,果然大惊失色。 这个沉稳的蓝袍汉子双手抱头,满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张麒麟,又看看凌越:“不会的,我怎么会!” 凌越眯了眯眼,板着脸笃定地点头:“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嫉妒张麒麟比你厉害,所以你才用这样的阴招想要除掉他?” 丹几乎要哭了,他指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种心思。 张麒麟沉默不语。 凌越一脸怀疑。 丹:qaq 对于丹突然向她动刀,凌越其实没什么感触。 如果是有心的,杀了就是。 如果是无心的,稍微报复一下就好。 所以在丹眼眶都被吓红了的时候,凌越终于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这个湖泊里,究竟有什么。 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湖泊下有一个蛇矿。” 所以之前因为丹晕到,绿色小灯和铃铛暂时消失,而迅速围拢过来的,是蛇? 钻出积雪,追着他们到岸边的那个看不见的大家伙,是蟒蛇? 眼看再问,丹必然不会愿意透露更多,凌越也就没有继续问,看了张麒麟一眼。 示意他有没有想问的,趁现在暂时吓唬住了丹,可以试着问问。 张麒麟想了想,问丹:“你为什么会被冰面下的青铜铃声致幻?” 他已经想起了五十多年前进入康巴落族的记忆,虽然还有一些没能想起,但张麒麟相信,那些事恐怕丹也并不知道。 丹对此也十分费解:“冰面下的那些青铜铃平时不会响,除非有人擅闯,但我们走的路线是不会触发青铜铃的。” 所以青铜铃是被其他东西故意弄响的? 张麒麟若有所思,转眸发现凌越正在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他疑惑地歪头看她。 发现他又没有把自己思考的结果说出来的意思,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凌越还是忍不住抓了团松散的积雪扑到他脸上。 被积雪扑了一脸的张麒麟:“?” 她是生气了还是在玩? 思索再三,没有发现她生气的点,张麒麟便认为她是在玩雪。 可惜现在不是玩雪的好时机。 康巴落湖里一直安分守湖的蛇开始躁动了,甚至还会在有丹身上的绿色小灯和铃铛的情况下,主动触响青铜铃,借此进行主动捕猎行为。 这代表,一路上雪山里发生的某种微妙变化,已经影响到了康巴落这边。 第242章 夫人【礼物加更】 通过康巴落湖后,进入峡谷,一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峡谷的尽头看见了一座凌空搭建的庙宇。 这座庙宇是典型的喇嘛庙,年代久远,用的是喜马拉雅山常见的黑色山石垒筑而成,大概有七八层楼那么高,一层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两层半。 这样一座仿佛水坝一样拦住整个峡谷的喇嘛庙,仿佛就是这个峡谷的终点。 但张麒麟来过这里,知道这里才是真正进入康巴落族的入口。 在喇嘛庙的下方,凌越看到了很多小木舟,才明白之前他们乘坐的小船本来也应该直接抵达这里。 只不过途中出现了变故,张麒麟才决定提前上岸。 大概是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了,丹神色略微松了些,依旧在前面带路。 三人攀着喇嘛庙下面的横梁,很快来到一处向上推开的木门。 从木门上去后,入目的是一间杂物间,放了很多的碳和木材,食物等,房梁上还挂着一些冻得跟石头一样的肉。 显然,这既是一个入口,也是一个用来储备物资的地下室。 沿着楼梯往上爬,出去后,就是一个挂着各式各样毛毡的房间。 因为没有烧炉子,这个房间很冷,毛毡都仿佛被冻成了硬板,直愣愣地垂挂着,看不出多少美感。 凌越看见有一片地方被四块毛毡挂得非常整齐,毛毡上的图案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骑着一具用银箔刻画出的四肢折断翻转的女尸。 这四张毛毡仿佛单独围出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地上也放了一张同样的毛毡。 凌越发现这间房间里的毛毡上都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藏香,却又有另一种难以形容究竟是臭还是香的浓烈的味道。 房间里没有近期焚香过的痕迹,看来是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都在熏那种怪香,以至于毛毡都熏染上了。 大概是这里的人做一些特殊宗教仪式时点燃的熏香吧。 在跟着丹走向一扇隐蔽的房门时,凌越看见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向上的木梯。 那个木梯也很奇怪,木料都是碗口粗细的圆木,每一阶之间的距离约有一米,通向上方的门口也非常宽。 几乎和外面的乡村公路一样宽了。 整个木梯看起来就像是修给一种巨大的爬行生物的。 凌越心里暗忖,难道康巴落人不仅在湖泊那里养看不见的长着两只小脚蹼的奇怪大蛇,连族群聚集地里也有? 思索间,三人走进房门后,又上了一层楼梯。 这才终于看到了康巴落族的其他人。 那是一个眉眼之间和丹有些相似的老人,对方看见丹以后,神色恭敬地喊了一声“阿兄”,转眼看见张麒麟和凌越,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丹。 丹用凌越听不懂的藏语对老人说了句什么,老人立刻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惊讶的表情。 看了看凌越,老人又再次右手搭着左肩,深深地低头弓腰,对张麒麟和凌越分别行了个大礼。 张麒麟看了丹一眼,微微抿唇,似是想说什么。 但想到什么,便又没有再说了,而是侧身牵住凌越的手,对老人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带路。 凌越看得一头雾水。 一来,她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向她行礼。 看起来还非常郑重敬畏。 二来,从张麒麟微妙的表情变化上看,凌越能分辨出,他这次牵她的手,显然不是为了取暖。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凌越深知在接触某些与世隔绝的少数族群时,最好多看多听,少说少做。 这种群体,通常有很多与众不同的习俗和忌讳,贸然触犯,很可能引起十分严重的后果。 老人和丹带着两人走上了喇嘛庙的顶层,从那里出来后,是一条修建在悬崖顶端的道路。 此时已经是深夜,周围安静极了。 借着星光,凌越可以看到远处康巴落湖的全貌。 康巴落湖依旧那么平静清澈,天上的银河与湖面的银河交相辉映,美轮美奂,凌越已经能够想象白天时站在这里俯瞰康巴落湖时,会是怎样一幅震撼人心的景象。 果然越美的东西,越危险。 谁能想到这样的湖泊里沉着一座蛇矿呢? 张麒麟的到来,对于整个康巴落族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在悬崖上顺着湖边一路行走至隐蔽河谷时,对面就走来了一群穿着蓝色藏袍的人。 粗略一扫,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其中几人手里举着火把。 五十多年前负责接待张麒麟的洛丹已经去世,现在康巴落的头领是一位叫洛桑的中年人。 称呼丹为“阿兄”的老人疾走几步,来到洛桑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藏语。 包括洛桑在内的这群蓝袍藏人听到这几句话后,都表现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纷纷把目光投向凌越。 这反应,和老人如出一辙。 凌越心里越发想要知道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蒙语,凌越还能勉强听懂一些句子。 特别是在打架斗殴时经常放的那些狠话。 但换了藏语,凌越几乎没有接触过,只在和丹接触的这几天里,大致记住了一些语言发音。 却无法和具体意思对应起来。 凌越多次听到“罗加”这个发音,怀疑他们的反应,很可能与此有关。 丹曾问她是不是张麒麟的“罗加”,再加上这些人听完掺杂着这个发音的话后,对她投来惊讶敬畏的神色。 凌越眼角瞄向张麒麟,再结合对方刚才牵她手的举动,所以这家伙…… 张麒麟感受到凌越暗暗收紧了和他交握的手,捏得他有点痛。 看来是猜到了。 张麒麟面色如常,不动如山,简单地和洛桑等人说了几句话,就被一路迎着进入了河谷,穿过冰面,又从一个很隐蔽的楼梯下去。 走过一条隧道后,一个海拔在两千米左右的山谷就出现在眼前。 一路上张麒麟都在听洛桑说话。 最开始洛桑说的是藏语,但在张麒麟两次回以汉话后,对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改口用汉话继续说。 如此,凌越也可以听懂他们的谈话内容了。 洛桑在说最近康巴落人在附近山脉发现的异常。 躁动的动物,某些地方冰雪的异常融化情况,以及某处巡守人员发现了族地附近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脚印。 丹也说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异常。 两相对比之下,张麒麟仿佛就是一个权威人士,对此给予一个总结、定论:“地下有地壳频繁活动的痕迹,我明天要下去看看。” 至于是下哪里去,洛桑没有问,张麒麟也没有说。 仿佛这是彼此之间约定成俗的默契。 有了张麒麟的承诺,洛桑和其他蓝袍藏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洛桑想了想,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凌越:“夫人……” 虽然已经猜到,但忽然被这么称呼,凌越还是很无语,不想说话。 感受到又收紧的手指,张麒麟冷淡着脸说:“她和我一起。” 第243章 话多的哑巴 五十几年前,在张麒麟离开后,康巴落族并没有另选土司。 现在他回来了,处于整个山谷最高处的只有土司才能居住的白色石头房子,自然也归他和凌越使用。 等到洛桑等人离开后,凌越就挣开了张麒麟的手,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尊贵的土司大人,现在方便多说点话吗?” 张麒麟垂眸低头,伸手示意她坐下。 自己转身去旁边的炉子上拎了煮好的酥油茶,过来给她倒了一盏,又给自己也倒了一盏。 将茶壶放回去继续温着,张麒麟回来坐好,这才说到:“这里很排外,如果你没有被他们认可,就算是我,也不方便强行带你去青铜门所在的山谷。” 如果换了其他时候,还可以徐徐图之。 但显然现在整个康巴落族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张麒麟不想让凌越和他们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虽然凌越很厉害,但康巴落族在这里繁衍了几百上千年。 即便期间因为一些事,传承发生了断层,依旧很难说清楚他们掌握的手段有哪些。 张家人的谨慎和小心是发自灵魂的,他相信凌越也有这样相似的习性。 确实如张麒麟猜测的那样,对于“夫人”这个身份,凌越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 不过是一个称呼,特殊的成长经历让凌越对自己的情绪和思想有着绝对的主导欲,她向来不会让旁人过分影响自己的情绪。 接受了这个解释后,凌越才打量起这个房间。 很快她就发现主位的毛毡后面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明明长着一张偏藏人的脸,可眉宇之间居然和张麒麟有几分神似。 凌越当即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看见凌越一直在看董灿的那幅土司画像,张麒麟起身,也走到她旁边站着看这幅画。 不知道是不是故地重游,激起了他难得的倾诉欲,张麒麟居然主动开口,说起了与董灿有关的往事。 除了丹说的那些,张麒麟还说董灿在这里爱上了一个女人。 凌越:“???” 怎么感觉忽然换了个频道了? 不过很快,凌越就明白张麒麟不是突然八卦起前辈的爱情故事了。 他说了之前的康巴落每隔十年,就要选择一个女子作为祭品,祭祀给阎王当骑尸的事。 凌越联想到之前喇嘛庙里挂着的那些毛毡,以及非常特别的那个四块毛毡围成的独立房间。 瞬间明白过来,大概率这个骑尸的制作过程,就是在那里完成的。 怪不得那里的味道如此古怪。 张麒麟说,在董灿之前,张家因为某些原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遗忘了康巴落这里的假青铜门。 自然也就没有派人每隔十年,就来及时清理一次离开青铜门的阎王。 而康巴落也在漫长的岁月里遗失了真相。 一边是必须继续驻守在这片山谷,一边是每隔十年就要跑出来祸害附近村落的“恶魔”。 在经历了多次对恶魔的围剿,却造成族群里大量精英战斗力的死亡后。 实力远不如从前的康巴落不得不选择另辟蹊径,开始用女子制作成骑尸,对阎王进行祭祀。 张麒麟说:“上次离开时,我留下了安抚阎王的方法,这次我会将假青铜门的真相告诉洛桑。” 所以,也不要再把他和董灿当作他们的救世主了。 或许,这也是董灿选择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离开这里,也离开张家的原因之一。 披戴着宿命这层枷锁的灵魂已经够多了,张麒麟不希望他们再继续困守下去。 凌越想了想,回了句:“挺好的。” 张麒麟侧身看了她一眼,从旁边灯架上端了烛台,对她道:“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去房间休息。” 等凌越就着房间里炉子上挂着的热水简单洗漱,脱了衣服上床躺下时,才忽然想起来不对劲。 她不是准备趁着张麒麟理亏的时候,好好套他一些话吗? 怎么他主动说的话倒是挺多的,乍然一听,信息量挺大。 回头一细想,这些信息量和她有什么关系? 凌越扯着被子往上拉了拉,翻了个身,暗道:果然哑巴但凡话一多,就准有猫腻。 这家伙居然套路她! 回房休息的张麒麟想到凌越反应过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烛火映照下,他低头往洗脚盆里加了点热水。 在氤氲的热气中,张麒麟唇角微弯,眼睛里沁出几分笑意。 虽然很晚才休息,第二天早上凌越还是很早就起来了。 巧的是,她刚出房间,就遇到了站在外面眺望远方的张麒麟。 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张麒麟收回目光,转身看她:“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用过之后我们就出发。” 按照洛桑的意思,他是希望丹可以跟着他们去查看情况的。 但是张麒麟拒绝了。 既然康巴落族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某些事最好不要再让他们知晓。 很多秘密,不知道也就算了。 一旦知道,就很容易做出某些错误的判断和决定,以至于无法再继续过平静的生活。 一如张家人曾贸然打开的那个龙纹石盒。 用过早饭后,张麒麟和凌越带上重新补充规整好的背包,在洛桑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山谷。 在路过喇嘛庙顶层的那段路时,张麒麟的脚步放缓,迎着耀眼的朝阳,微微眯着眼眺望整个康巴落湖的风景。 白天的康巴落湖果然很美,甚至美得超越了凌越昨晚的想象。 只见几乎有两座雪山那么大的湖泊湛蓝得如同一颗毫无杂质的蓝宝石,镶嵌在雪白绸缎似的雪原上。 初升的阳光在这片澄澈得不似人间水的湖泊中,得到了最大的折射,透出了纯粹的蓝,有闪烁的光在上面流淌。 最让凌越惊叹的是,周围的雪山倒映在湖泊里,竟也变成了一种魅惑人心的蓝。 湖边的雪山圣洁,庄严。湖中的雪山神秘,宁静。 同一座雪山,竟能同时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美。 这时,张麒麟说:“康巴洛湖,翻译过来,就是蓝色雪山。” 凌越满眼惊叹:“很美,很神奇。” 张麒麟似乎笑了笑。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幅画面时,也如凌越一样。 张家人有专门针对“冲击”的训练,这能让他们在面对任何危险时,第一反应是冷静和无动于衷。 从而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但是显然他们对于美的冲击训练还不够。 那时候,这绝对的美给张麒麟造成了猛烈且深刻的冲击,让他一时看呆了。 现在再看一次,时间不一样了,来此的目的不一样了。 身边站着的人不再是对此司空见惯的康巴落人,而是也会为此惊叹不已的凌越。 这片湖泊的美,似乎更能触动人心了。 第244章 巨大金属球 张麒麟对这里的记忆似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走的路和丹等人描述的不一样,更险要,抵达那个山谷的速度也更快。 这是一个奇怪的山谷,山谷里积雪浅浅的一层,踩上去连脚背都掩不住。 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谷中央的那个巨大的球体,约莫三四丈高,上半部分被冰层和积雪覆盖着,下半部分却还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黑色的金属球面。 正如曾经董灿误入这里时看到的那样,地上铺满了无数鸡蛋大小的金属球。 有铜的,铁的,铅的,金的……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金属都在这里了。 凌越弯腰捡了一个,发现金属球表面有着非常严重的磨损和氧化,放在这里的时间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几十年几百年了。 颠了颠手里的金属球,凌越说:“实心的。” 从进来这片山谷开始,张麒麟就一直在看着那个巨大的黑色金属球。 听到凌越的说话声,他才收回视线,看了眼凌越手上被捏扁的铅球,然后低头开始捡金属小球。 张麒麟捡小球是有规律的,一开始凌越还没发现是什么规律。 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凌越才观察出来。 原来是捡小球表面盖着的积雪最少的,这种小球被捡出来,张麒麟用随身带着的王水一腐蚀,里面就都有金球虫的幼虫。 不过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活着。 张麒麟就把幼虫已经死了的那种金属球塞进了包里,准备带走。 然后继续埋头找这些有幼虫的小球,颇有一股要把满地小球都过一遍的架势。 而这样的金属小球数量,大概得用“成千上万”这个词才能模糊地概括。 有时候凌越觉得张麒麟真的很有耐心,做什么事都不急不躁,有条不紊,情绪非常稳定。 看起来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有时候也只是看起来,说不定现在他那么认真,其实就是在一边捡球一边走神。 凌越随脚踢飞一只黄金小球,跟踢蹴鞠一样,黄金小球旋转着飞了出去,落地滑行时又撞飞了满地的其他十几个小球。 张麒麟听见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就在附近,便没有管她。 事实上,张麒麟并不是一直在捡球,而是在观察它们的排布规律。 他找回了曾经在康巴落活动的记忆,但涉及某个秘密的记忆,却因为特殊原因,而在他离开这片雪山后,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去。 且无法像其他失去的记忆那样,以特殊方式触发、找回。 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张麒麟知道,这片雪山里必然有和陨玉有关的秘密。 西王母宫陨玉是这样,长白山青铜门是这样,康巴落雪山也是如此。 只不过其中有一些程度上的不同。 譬如西王母宫陨玉,他出来后立刻就忘记了一切,连同自己原本的记忆。 这说明他的大脑遭受了极其粗暴且激烈的冲击。 譬如长白山青铜门,从门里出来后,偶尔他能记得过去的事,但也有完全失去记忆的时候。 而康巴落雪山带给他的遗忘,是非常柔和,缓慢的。 甚至足够让他离开这里,去到墨脱吉拉寺,找到专门为他整理记忆的德仁。 然后在讲述的过程中,这些记忆如铅笔写在纸上的故事,被人用橡皮擦一点点擦去。 过去,张麒麟其实也陷入了某种固定思维中。 认为这是“天授”和“失魂症”带来的结果。 但现在,他忽然挣脱了那个固定思维,开始将思维向外探究。 某些事,就似乎经不起推敲了。 在大致记下其中一些特别的金属小球的位置后,张麒麟站在原地,将这些分布图在脑海中重新勾画出来。 然而不管如何勾描,都无法从中找到某种规律。 张麒麟皱眉,转头看向中央巨大的黑色金属球。 他不相信这些球放在这里几千年,只是单纯的被遗弃了。 张家人做事,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毫无目的的情况。 既然它们存在了这么久,始终没有被清理掉,必然有某种作用。 这些金属球应该是张家人在试验哪种金属融合比例更适用于假青铜门的制作,以及金球虫的控制和运输时留下的。 黄金小球是为了给偶然进入这里的人留下“财富传说”,从古至今,人们总是对财宝这样的东西渴求向往。 铅铁等小球或许是起到迷惑作用。 巨大的黑色金属球是为了给看到它的人造成第一眼的震撼和神秘。 藏有金球虫幼虫的小球,又应该起到什么作用? 被人带走?被人发现?引人来探究? 不,幼虫只能在冰雪状态下维持生命力,一旦被取走,途中带走它的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 以普通的方式带走它,发现它时,幼虫已经死去。 被带走的尸体也将会毫无研究价值。 所以这些带有幼虫的金属小球应该另有作用…… 张麒麟站在那里,陷入了思考中,直到他的直觉提醒,有什么不对劲,他才恍惚醒过神来。 环顾四周,张麒麟再度陷入一种微妙的复杂难言的似无奈似担忧似懊悔的情绪中。 凌越人呢? 凌越也很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玩了几脚蹴鞠,凌越无意中发现有几个金属小球很奇怪。 它们被打中后,旋转的方式以及弹跑的速度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凌越自然上前着重观察这几个小球的不同之处,然后就在某个视角,察觉到以特定的方式以这几个小球为目光起始点,去看山谷中央那个巨大黑球时,黑球表面看似锈迹的部位会有点异样。 因为这种异样太主观了,凌越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就没有去打扰张麒麟的思考。 她选择了直接飞到巨大黑球上,去观察那几个异常点。 凌越自然不会草率到直接伸手摸,她用墨竹去触碰。 可惜这点谨慎,依旧不够用。 在墨竹触碰到黑球表面的某个异常点时,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传来。 凌越立刻就要放开墨竹,保全自身,却不想那东西速度极快。 几乎是吸力传来的瞬间,凌越就感到自己整个人仿佛撞破了一个又轻又薄的泡泡。 期间她没有眨眼,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变化。 颇有种聊斋话本里,人被吸进了画中世界的玄幻奇异之感。 第245章 死后走马灯 狂风撕扯着大地上的一切,有草木被连根拔起,裹挟着卷向远方。 紫色的闪电横跨半个圆弧的夜空,仿佛要撕裂整片苍穹。 黑云低得像是能压到人的头顶,带来一种诡异莫测的不祥。 连绵不绝的雨点急躁地拍打着树木,旁的声音全然消失。 凌越在一棵剧烈摇摆的大树树冠中,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渐渐融进这样的风雨声中。 凌越的意识处于茫然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脑海里又有另一股潜意识,在告诉她:要藏好,不能被发现。 这样恶劣的天气,她应该找个地方避雨,可潜意识带动着让她的身体无法动弹,继续保持着最深的潜伏状态。 凌越开始感到身上很冷。 反应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服用了过量的潜伏药丸,并且将内力压缩到了极致。 也就是说,现在她全然没有内力,就是单纯靠药物,将自己的身体状况保持在了比普通人还要糟糕的状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单纯靠技巧和自制力,将身体的本能压榨到极限。 ——心跳和呼吸属于人的本能,而她要靠自身意志将本能压下去。 而且这个压缩极限的时间,似乎还会很漫长。 在这个过程中,凌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对空气、血液、热量的极度渴望。 凌越有种意识割裂感。 一边是疯狂叫嚣着快点改变这个现状的求生欲,一边是对此无动于衷的潜伏意志。 就在这样极端拉扯的状态下,凌越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终于,在一阵几不可察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从树林上空掠过后,凌越察觉到自己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认知,冥冥中仿佛有另一道意识在操控她的身体。 但凌越又并不为此感到不安,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半点该有的戒备和抵抗都没有。 她依旧保持着没有内力,全靠技巧的行动状态,一路从树冠滑了下去。 从头到尾,她的心跳、呼吸,乃至脚步声,都在和风雨雷电同步融合着。 当穿过一片残垣断壁,进入一座破败的城池时,凌越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选在这样一个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的夜晚行动。 能把她逼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一个可能。 前方等待着她的,将是一个,或者一群十分难缠的敌人。 ——绝对不能被它们发现! 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后,凌越的意识又感到一丝困惑。 “它们”? 接下来的画面让凌越有种应接不暇,无法反应的错乱感。 她只朦朦胧胧地记得发生了很多事,被发现,被追杀,铺天盖地的冰冷杀机让她生出无处可逃的沉重与绝望。 很痛。 说不出哪里痛。 好像是身体在痛,好像灵魂也在痛。 凌越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已经残缺破烂,一直在向前逃跑的已经不再是她本人,而是一种意识,一种错觉。 ——她仿佛已经死在了绝对的碾压剿杀中,不断向前奔跑的只是临死前的幻觉。 当产生这个意识后,凌越就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已经死去的感知。 向前奔跑的脚步忽然就重若千斤,有锋利的爪子从后背破开她的皮肉,骨骼,攥紧了她的心脏。 凌越低头,看到心口处有一只带着银白色金属色泽的手破膛而出,四只爪指中间,一颗暗红色的心脏还在鼓动……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凌越浑身冰凉,呼吸迅速衰弱下去,脚下踉跄着向前扑去。 扑到一半时,一只温暖的手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 凌越想要抬头去看,头颅却软软低垂。 耳边好像有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可惜她的喉咙已经被抓破了,只有血沫倒灌进肺腔里,完全无法出声回应。 那只手很大,托起她下巴的时候手指指尖都抚到了她后脖颈,似乎是想让她抬头, 凌越心道:别摆弄了,人都死了,就让她四肢扭曲地随便一躺又能怎么样? 可惜这只手的主人却挺有想法的,托着她脖子摆弄一阵后,又把她抱起来,不知道想干点什么。 凌越回忆了一下自己肢体的残破程度,就放心了。 总不能都这样了,还能下得去手吧?尸体爱好者也没这么凶残的。 顶多就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好吃,准备把她换个方式摆上餐桌。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支配幻觉,刚这么一想,凌越就感觉浑身暖和起来,就像被放到了某个灶火边烘烤上了。 贴着灶火的那一边挺暖和的,另一边就不怎么样了。 这样受热不均,烤出来能好吃吗?难道这家伙准备来一个“生熟两吃”? 胸口的位置受到挤压,凌越痛得想跳起来打人。 她立时想到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在灶火边上忽然诈尸打人的画面。 所以她该搭配个什么武器? 旁边的锅碗瓢盆?还是就地取材的自己哪条断了一半的胳膊腿儿? 这么一想,身上就更痛了。 难道人死了还要继续保持临死前的痛? 这也太惨了。 所以说有事没事,最好还是别死。 思绪很凌乱,全是碎片化的,凌越的意识也开始产生混乱感。 她仿佛又看见了一幅幅画面,意识又猜测这是不是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可谁家走马灯是落气之后才开始走的啊? 总之就是很奇怪。 在这种奇怪的走马灯里,凌越看到的也不是她自己有关的人生回顾。 而是以一个奇特的视角从天而降,身体被冲击得碎成了三块。 凌越也分不清这三块究竟是脑袋、身体、腿,还是脑袋、双手、身体和脚。 反正没一个完整的。 更惨的是,本来就已经分成三块了,落地以后又被一群不知打哪来的蚂蚁啃啊咬的,又被碎出去了几块小的。 得,死无全尸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越眼前又出现了一只形似乌龟壳的东西,乌龟壳的周边又出现了几块大小不一的乌龟壳。 一开始还感觉挺莫名其妙的,等再一细看,凌越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感。 这幅画不就是张麒麟从积雪洞里拖出来的外国人尸体身上带的记事本上画的那幅画吗?! 这句话太长了,凌越感觉一想完,自己都喘不上气来了。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死翘翘的事实,下意识鼓动肺部,一个深呼吸…… “咳——!!”凌越被猛然灌入的凛冽空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脑子里想的所有思绪都被清空,在剧烈的咳嗽中,凌越的身体在呼吸间,重新与她的大脑、意识产生了联系。 也是这时,凌越才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 她身上太冷了。 像是死了很久已经要僵化的尸体。 凌越下意识想要把自己完全塞进这片弥足珍贵的温暖中,努力蜷缩着身体往里钻。 有温暖的手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耳畔是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个心跳非常有力量感,一听就让人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鼓动着,缓缓流淌着奔向四肢百骸,带去身体每一寸肌肤骨血极度渴望着的温度。 凌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大片青黑色的纹身。 第246章 天外陨石 凌越半垂着眼睫毛,盯着那片纹身看了好半晌,破碎的意识才缓慢地重新拼凑起来。 这时,头顶传来张麒麟喊她名字的声音:“凌越。” 带着点喘息,声音很轻,似喟叹,似呢喃,又似在确定什么。 凌越想要“嗯”一声,却发现自己错估了力量的使用,这一下没“嗯”出声来。 又懒得再出声。 恰好她的双手蜷缩着窝在他胸口上,凌越便轻轻弹动了一下手指,让他知道自己醒了。 张麒麟果然就不再叫她名字了,而是又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似乎是想要让她的体温尽快回归到正常温度。 凌越一边享受着从另一个暖物上吸热,用来填补自己体温的这个过程。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有种自己是吸阳气的女鬼或者女妖的错觉。 所以她现在是在吸夺命俏书生的阳气吗? 从某个角度来看,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这种掠夺的过程,还是很能给人另类的满足感的。 同时,凌越也在整理之前自己身上,或者说意识里发生的那些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肯定不会忽然出现在原来世界的某个废墟城池外小树林里的。 虽然意识清醒后,那些记忆就仿佛隔着一层面纱,迅速变得朦胧不清,但凌越还是及时抓取了一些关键线索。 比如那座废墟城池,分明就是她原来世界曜国以南的一个边陲小城。 那座小城是曜国与敌国的边境接壤处,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那个小城的所有权始终处于蒙昧纠缠的状态。 两边就此地的所有权进行了多次谈判,都未能达成一致。 最后拖拉得久了,那里就渐渐被两国默契地当成了一个缓冲地带,发展起了两国贸易。 这使得小城发展得很混乱。 一边是频繁的边境贸易带来了繁华的经济发展,一边是管理权限混乱吸引来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员。 这里几乎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虽然很多人都说朝堂和江湖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事实却是朝堂政局在很多方面也会影响江湖形势。 比如这个三不管小城,在江湖上也渐渐形成了黑白两道都不会去过分计较、清理的混沌地带。 虽然这个小城,凌越也曾因为公干需要,去过几回。 但也不至于印象深刻到出现在她的幻觉里。 况且还是以那种残破不堪,毫无人气的形式出现。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这座小城的归属权始终没有划分清楚,于是心生不满,潜意识里产生过要把它彻底毁掉的念头吧? 一定有某种原因。 可现在她还无法想清楚。 另一个关键线索就是,当时她在幻觉中对“死”的感知。 当时身陷其中,意识也不清明,很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现在再回想,凌越就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其中某些关节。 譬如在她感觉到风和雨时,她忽然就感觉到身上非常冷。 当她感觉到自己地呼吸心跳节奏问题时,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 随后,被发现,被追杀,这些让她的意识察觉到自己受伤了,或者说,“该受伤”,于是她感觉到了绝对的痛,侵袭了所有的感官。 连同意识。 认为自己在这样铺天盖地绝对笼罩的杀机里无法逃脱,于是身体重若千斤。 看到自己心脏被抓出来,于是呼吸断绝,浑身冰冷…… 一切都是有个前提的。 就是她的意识“认为”自己身体的状态会发生某些变化,她的身体就会随之发生相应的变化。 如此说来。 刚才自己确实差点死掉了。 还是自己的意识在杀死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经历了意识的过度刺激和活跃,察觉到这一点后,凌越居然没有后怕、恐惧之类的情绪。 而是一种非常坦然,或者说麻木的钝感。 捋清这些思路后,凌越又去回顾自己的“走马灯”。 那显然不可能是自己幻想中变成了一块石头。 那一瞬间,一个对“自我”的认知突兀地闯进她的脑海,让她明白了“自己”是什么。 陨石。 一块特殊的,来自天外的金属陨石。 而那时候出现在她“眼看”的乌龟壳画,也并不是那个外国人笔记本上的那幅画。 而是作为陨石的“我”,对自己身体其他部位的分散位置的感知。 想到这里,凌越立刻从张麒麟怀里坐起来,不顾他皱眉揽住她肩膀想要把她重新按回去的动作,左右看了看。 发现他们现在是在一个散落着薄薄尘土的地底空间里。 把手从披盖着的厚厚的衣服堆里探出去,凌越捡了一块石头,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在地上迅速画出了那几块石头散落的方位。 张麒麟看她很急,也只能尽量顺着她往外扑的方向,带着她一起往前微微倾斜上半身。 等她画完了,又补充了几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符号,确定她没有继续要画的意思,张麒麟便把她的手臂按回了外套里。 凌越呼出一口气,感受到内力在缓慢地重新恢复过来。 犹如在死地重新生根发芽的杂草,又似冰冻的雪山上缓缓融化的涓流。 虽然很慢,但确实在恢复,没有出现她刚才隐隐担心的直接被自己意识给彻底散去的情况。 这才用头顶轻轻顶了下张麒麟的下巴:“好了,你放开我吧。” 张麒麟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又抬手按了一下她侧脖颈。 确定她的脉搏恢复平稳有力的跳动状态,张麒麟才松开了圈着她身体的手。 刚才发现凌越的时候,张麒麟差点以为自己是捡到了一具尸体。 呼吸全无,浑身冰冷。 若是换个人,张麒麟大概就要思考究竟是该就地掩埋,还是带出去再埋了。 但这个人是凌越,她是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在这里的。 经过张麒麟的检查,果然感受到了她微弱的缓慢的,绝对不能称之为“正常”的心跳声。 那道心跳非常轻微,间隔也很长,几乎快达到十分钟才鼓动一次。 给张麒麟的感觉就是这道心跳声并不是发自凌越的身体本身,而是有某种外部力量在为她鼓动心脏,勉强护住了这具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生机。 张麒麟立刻脱了两人的衣服,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回暖,同时检查她的呼吸系统,再以心肺复苏的方式帮助她恢复呼吸。 好在这个办法确实有用。 她真的慢慢恢复了呼吸和心跳,身体也在慢慢变软,变暖。 还会主动往他怀里钻,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 但刚才那种直面凌越死亡的冲击,还是给张麒麟造成了深刻的阴影,他总是需要再三确定人真的还活着,才能略微放心地把人松开。 第247章 身体的异常 来到这个世界后,凌越一直穿的是运动内衣。 在运动过程中,这种衣服更舒适,但在对身体的束缚和压迫方面,却比普通内衣更甚。 所以在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张麒麟伸手从凌越的白色背心里把它解开脱了下来。 当时没时间多想,随手就丢在了旁边的衣服堆上。 但现在,亲眼看着凌越只穿着一件背心,身上随意地搭了件他刚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的属于他的大号宽松外套。 光着两条腿从自己怀里站起来,赤着脚走过去,弯腰从衣服堆里翻出内衣。 那种视觉的冲击,忽然令张麒麟的眼睛有种强烈的无法直视的灼烫。 脑子里又莫名其妙浮现在内蒙草原上那一晚,远远看见她背对着自己。 身上也只披着一件衣服,光洁修长的双腿从衣摆下延伸出来,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莹润…… 几件衣服突然兜头扑了过来。 张麒麟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被衣服扑了个正着。 眼前一片昏暗。 耳边是凌越还有些疲倦的懒散的声音:“还傻坐着干什么?不冷吗?” 张麒麟回过神来,抬手拿下头上顶着的衣服,眼角余光瞥见凌越已经在弯腰穿裤子了。 张麒麟连忙别开视线,皱着眉低头垂眸,把衣服清理出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为了最大限度地让两人肌肤相贴,张麒麟脱光了自己的上半身,凌越则只剩背心和内裤。 在抱着取暖的时候,凌越蜷缩着手脚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张麒麟则背靠岩壁,也以曲腿蜷缩的方式,尽量把她拢在怀里。 连凌越的脚心都被张麒麟托踩在自己的手臂上。 那时候的凌越冷得像一块冰,还不断散发着寒气,仅剩的最后一点心跳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连心肺复苏都是以特殊的方式被张麒麟抱在怀里完成的。 明明那时候心无旁骛,只有要救人的急迫和决心。 现在怎么反而…… 张麒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凌越这才开始询问张麒麟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张麒麟已经收敛好杂乱的心绪,言简意赅地大致说了下自己发现凌越失踪后发生的事。 后知后觉发现凌越又失踪后,张麒麟立刻明白她应该是无意中触发了什么机关。 既然人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张麒麟要寻找的范围也迅速缩减。 没多久,张麒麟就模拟凌越当时所做的事,以及可能出现的后续反应,也通过那几个特殊的小球,找到了巨大黑球表面的某个点。 他爬上来后,却并不是像凌越那样忽然被“吸”进来的,而是正儿八经解开机关跳进来的。 进来后,张麒麟就发现这个巨大黑球内部有一条蜿蜒向下的通道。 这是用巨大黑球掩饰的地底通道? 张麒麟对此产生疑惑,但不影响他继续往下探索。 一路向下,来到了一个张家人特有的临卡,也就是需要长期探索的地下陵墓或地宫的一种保护机关。 这种临卡既有张家人要在此长期活动的意思,也有下面的情况太危险,每次休息的时候需要退出来的意思。 张麒麟13岁放野时,去过的泗水城蝎子墓,就有这种临卡。 因为凌越的失踪,张麒麟没时间在这里做过多推测,找到临卡中设置的机关,钻入密道,一路进入了这片奇怪山谷的地底。 期间遭遇暂且不提,直到来到这个地底废弃矿道入口处,张麒麟才看见倒在地上没了呼吸的凌越。 凌越发现自己的背包还在,就掏出手电筒,蹲下来照着自己刚才画的那个方位分布图,问张麒麟:“这是一个分布图,你能想到什么?” 张麒麟按照凌越画图时的所在方位,看着这个图想了想,回头看她:“陨石?” 看来他确实知道陨石的大致所在方位。 凌越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下来后,想起以前在这里的记忆了吗?” 张麒麟摇头,见凌越就要这样略过刚才她身上发生的事,不由抿唇。 在凌越打着手电筒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张麒麟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凌越,你刚才……” 凌越头也没回地查看前方矿石区域,闻言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但有些事和你无关。”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事,凌越并不认为属于她的事,应该被张麒麟分担。 张麒麟自己要做的事就已经够多了。 况且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对于自己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凌越已经有了些想法。 第一次,是古潼京里,丧歌拉扯着她的意识,进入了古潼京亡魂的死亡过程。 第二次,是青铜门外,被巨大的文明冲击到,她的意识有过迷失感,也出现过类似的体征变化。 这一次,她的意识再次被扯到了另一段看似无序的事件中…… 再结合自己对青铜门里发生的事记忆缺失,对白玺不可深思的古怪反应。 凌越知道,自己的意识,或者说,神魂出现了问题。 按照常理来说,人的意识可能会深陷混沌,在现代,更是有了脑死亡和植物人的概念。 所以意识和身体,虽然有联系,但应该是无法互相起直接影响的关系。 比如一个人的意识进入“死亡”状态后,肉体却还可以依靠外力,继续“活”一段时间。 而身体死亡的瞬间太快,意识也会维持一段时间后才会彻底消散。 可到了凌越这里,却是意识掌控了她的所有生命体征。 凌越握着手电筒的手指悄然收紧。 她的身上,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某种异常的变化。 异变。 非人。 这个判定出现在脑海中后,凌越的呼吸有瞬间的滞涩。 潦乱的思绪让凌越现在没有精力和别人相处,察觉到张麒麟停住脚步,凌越也没有理会,而是加快步伐,准备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然而张麒麟的脚步声却又很快追了上来,始终保持在一个固定的距离。 怎么都拉不开。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凌越没办法,只能关了手电筒。 单手靠在石壁上低头垂眸,做了几个无声的深呼吸,给了自己一点时间,才强行压下心里的波动。 第248章 白色大蛇 调整好情绪后,凌越对后面跟着的人闪了下手电光。 张麒麟快步跟了上来,什么都没说。 “这下面就是蛇矿?和康巴落湖底相连?”凌越打量着眼前这些黑色的岩体。 她是见过古潼京下面的蛇矿的,到处都是洞,黑毛蛇就在那些洞里进出。 可眼前这些岩体却很平整光滑。 张麒麟抬手,用发丘指抚着黑色岩体思索片刻,说:“这是阻蛇道。” 闻言,凌越也摸了下岩体,将指尖往鼻翼间凑,想要嗅一嗅。 却被张麒麟伸手握住了指尖,在她看过去时摇头:“不能闻。” 同时认真地帮她把指尖擦了擦。 凌越微微蹙眉,瞥了他一眼。 见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垂着眼睫,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手腕翻转,凌越挣开了手,自己将指尖往衣服上随意地擦了一下,问到:“岩石里有什么?” 张麒麟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有毒。” 凌越忍不住看了眼他的手指,心道有毒你还摸? 又或者这毒还认人,只对张家人以外的人有毒? 看他只擦她的手指,自己的手指并不在意的样子,凌越认为应该就是这样的。 前方只有一个废弃矿道,没有其他路,在张麒麟检查过四周后,两人继续向前走。 大约行了一百来米,旁边的岩体上忽然多了几个记号。 凌越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张麒麟看了看,说:“是张家人留下的记号。” 他看了凌越一眼,指了指其中一个记号,说:“危险,勿进。” 凌越多看了一眼,点头表示记住了。 然后在张麒麟带头进去的时候,凌越也跟着进去了。 所以这个勿进的记号就是有作用,但不多。 记号过后的路段,岔路口开始变多了,岩体也不再是平整的,而是千疮百孔,被人开凿得很彻底。 看得出来这些岩体开采的年份,至少可以往前推几百甚至上千年。 显然,在很久之前,张家曾在此处研究过这个蛇矿。 张麒麟虽然没有恢复这里的记忆,但对于选择哪条路,却有自己的方式。 每次选择岔路口时,他都没有过多犹豫,显得目标明确。 就在凌越以为他们就要这样一路顺利地直奔张麒麟要“清理”的陨石碎片区域时,一阵濡湿的滑行声引起了凌越的注意。 张麒麟也停住了脚步,露出戒备的神色。 奇怪的是,这阵细微的声响越来越多,目之所及,却什么都没看到。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张麒麟神色一凛,毫不犹豫拔刀挑开掌心包扎的纱布,在尚未结痂的掌心在刀刃上一握,一滑。 大量的血液被他扑洒到空中。 血液腾空后没有坠落,反而像是活了过来,眨眼间在空中勾勒出数道碗粗的长条痕迹。 张麒麟刀刃翻转,一刀削去,其中一条看不见的长条痕迹就掉落在地,化作一条背上长了条银线的黑毛蛇。 无需多言,凌越已经在同一时间出手,墨竹化作长棍,凌空点、挡、转、挑之间,都会有一条银背黑毛蛇脑袋开花,掉在地上显出身形。 听得又是一阵蛇类游走的声音围拢过来,凌越收棍为杖,“蛇太多了。” 而且这些蛇太古怪了,居然能隐身,实在麻烦。 单靠张麒麟放血让它们显露出来,凌越怕他把自己挤成人干了都不够。 张麒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一掌血印撑在一处岩壁上,说了声:“走。” 便率先转入一条矿道。 越过血掌印的时候凌越看了一眼,心道这人大概是无疤痕体质,掌心总是割开,却没见留有陈年疤痕。 虽然有麒麟血震慑,矿石里还是时不时钻出看不见的银背黑毛蛇。 好在知道它们的存在后,不需要看见,只要感受到哪里有扑射过来的恶风,不管是张麒麟还是凌越,都能在其近身之前,抢先一步将之斩杀。 这样仿佛无穷无尽的蛇,让凌越想到了古潼京的黑毛蛇,不由问道:“这处蛇矿,只有这种银背黑毛蛇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很多东西都有伴生动植物。 凌越总觉得这里也不会如此简单。 张麒麟想了想,还不等他开口,一道巨大的、伴随着腥臭的恶风猛然袭来! 张麒麟拉住凌越的手臂的瞬间,凌越也已经拽住了他的皮带,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力,带着对方向另一边扑滚而去。 好在两人选择的躲闪方向是一致的,要不然光是想象一下那瞬间彼此之间力的拉扯,就有够无语的。 也是这时候,两人才来得及回头看刚才袭向他们的是什么。 在看清那东西的模样时,凌越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蛟龙。 《山海经·中山经》有言:又东五十五里,曰宣山。沦水出焉,东南流注于视水,其中多蛟。 蛟龙有角且短直,对足,三蹼,眼凹似渊。 眼前的大蛇约莫有三人环抱那般粗,浑身雪白,银色的斑纹若隐若现。 微微低垂的三角头顶冒着两个银纹密集的凸骨,腹部有一对好似未蜕化完全的脚蹼。 眼睛内陷,一双金黄色的竖瞳转动着,很快重新锁定了张麒麟所在的位置。 这条形似蛟龙的家伙,正是昨天在康巴落湖边被张麒麟用血逼退的那条看不见的大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夜过去,现在它对张麒麟的麒麟血竟没有了畏惧,只有嗜血的渴望。 对上大蛇的竖瞳,张麒麟忽然找回了一些记忆碎片,当即明白一定是陨石碎片出问题了。 原本应该被张家人镇压驯服的康巴落湖底蛇矿失控了。 在大蛇又一次不管不顾地用头撞着岩体,更多看不见的银背黑毛蛇游弋着钻进来之前,张麒麟拉着凌越滑进了旁边的一个岩洞。 这里的岩洞都很光滑,两人一进去,就直接丝滑地一滑到底。 张麒麟在前,凌越在后。 到底的时候张麒麟一个凌空翻身卸力,单膝跪地安全着陆。 凌越在洞沿踩了一下,借力斜飞着舒展双臂飘然而下。 不等凌越用手电筒查看这里,张麒麟左右看了看,就选定了方向,道了一声:“这边。” 这时凌越才有空问他:“怎么那条大蛇昨天在湖边还是看不见的状态,在地下反而能看见了?” 张麒麟道:“它身上的花纹只在雪山里有用。” 推此及彼,凌越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银背黑毛蛇能“隐身”了。 有银背黑毛蛇再次出现时,凌越凝眸细看,果然隐约看见了一条银色。 大约是看中的猎物太会跑了,白色大蛇追得心烦气躁,不断撞击这片区域的岩体。 不知道是岩体本身就发生了结构上的变化,还是白色大蛇力气太大,凌越忽听一阵嚓嚓声蔓延开来。 此时张麒麟刚翻身跳上一处悬空的岩顶,凌越耳朵顺着那道异响,视线追逐而去,正好看见张麒麟所在的岩顶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此时他人在空中,下方又是一段深不见底的悬崖,正是无处借力的时候。 凌越一惊,立时喊了一声:“张麒麟,松手!” 同时毫不犹豫弹出雪丝,整个人凌空横掠而去。 在空中原本还想加快速度的张麒麟闻言,也不犹豫,立刻松开了手,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前后不超过两秒钟,就在凌越在半空中接住张麒麟,带着他飞到另一处平台通道时,刚才他所在的一大片岩体碎裂垮塌,转眼间落进了黑色悬崖之下。 第249章 张麒麟,帮我! 岩体的崩裂还在继续,速度极快,不过转眼间,就有数道裂缝出现,并且继续撕裂、扩大。 张麒麟当机立断,迅速在脑海中规划路线,重新选了一条矿道带路。 期间遇到道路出现断裂处,张麒麟估算距离,能直接让凌越带着过去的地方,也不再客气。 两人默契地加快前进的速度,大概一个小时后,终于脱离了蛇矿区域,来到了一处空旷庞大的地下溶洞。 说是溶洞,其实这里并没有被水侵蚀的痕迹,反而岩体非常光滑,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光滑的黑色岩体在此处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拱形,圆拱之下是一个约莫足球场那么大的天坑。 此时凌越和张麒麟就站在天坑边沿的道路尽头,将手电筒的光柱转到最大,向下看去,能隐约看见一块黑青色陨石占据了天坑的三分之一。 黑青色陨石上被人凿刻着一些精致又神秘的纹路。 凌越凝眸看去,就发现这些纹路组合成的图案,竟与长白山青铜门上的纹路一致。 更深一些的位置,就实在看不清究竟是坑底还是悬崖了。 不过很快,两人就不用再观察那下面到底是坑底还是悬崖了。 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追着他们闹出动静的那条巨大的银纹白蛇居然从陨石旁边的坑底绕了出来! 凌越心道,这厮居然抄近道! 抽出墨竹看向张麒麟,意思是:打吗? 张麒麟单手弹刀出鞘,微微颔首,意思是:打。 当即在白蛇扑咬过来时一马当先,跨出数步后一跃而起,双手持刀,以劈山之势朝着白蛇额头狠狠斩劈而下! 张麒麟跳得非常高,光靠自身肌肉的力量,就能呈现出绝对的滞空感! 凌越比他晚一步动作,却在他一刀劈下,吸引白蛇注意力的瞬间。 自他身后凌空跃起,化作长棍的墨竹裹挟着强劲无匹的内力,朝着白蛇后脖颈的位置坠刺而去! 墨竹虽是棍状,但携带了凌越的凌厉的内力,颇有种重剑无锋的气势。 不说棍身,便是抢先一步触及皮肉的内力,也足以切金断玉,剖肉碎骨! 然而,争取一击必杀的一刺,却在碰撞到白蛇后脖颈时,意外地发出了“锵——”的一声金戈碰撞之声! 更有火星四溅! 难不成这条蛇还真修炼出了铜皮铁骨? 凌越心中讶然,却不影响她随机应变,即刻以腰运棍,化棍为枪,化刺为点。 如蜻蜓点水,腾空向前一翻,人便在白蛇背脊上疾走数步。 卸去回弹的力道后,长棍再次抡圆了,自身后空中画下一个圆满的弧度,携万钧之力砸在白蛇背脊骨上。 却不想,又是一声锵然! 这一棍本就在于试探,凌越心中思绪翻转,手中长棍不停。 她足踏短八步,前手似管,后手似钳,短短十秒钟内就以枪法打出数十招。 招招都在白蛇背脊、侧腹、腹足、尾脊等数十处不同肌肉部位。 凌越这里不断进攻试探,张麒麟那边也未曾懈怠。 一刀掩护凌越飞身粘上蛇身后,单足在白蛇吻部一蹬,接后空翻迅速拔刀撤退,恰好躲过白蛇抬头咬来的动作。 张麒麟的头顶几乎是贴着上扬的蛇吻从上空翻过去的! 眼看自己下来后,白蛇就要转头去咬自己背脊上不断动作的凌越,张麒麟目光一凛。 反手握刃,在小黑金刀刃擦上麒麟血,再度跳起,跃至半空,双手握刀,刀尖朝下。 双腿以跪地的姿势强行加快向下坠落的速度,全力向白蛇左眼刺去! 虽然次次都能挡住攻势,但白蛇也被两人的攻势打得烦不胜烦。 特别是粘在它身上不断攻击它的那个人! 都说人老成精,动物活久了也会变得狡诈多智。 白蛇心知这二人,自己必须先解决一个,身带麒麟血的张麒麟给它的印象非常深刻。 它对带有这种血脉气息的人类早已恨之入骨,眼看张麒麟再次扑来,白蛇当即舍下凌越,转而一尾巴甩向张麒麟。 白蛇尾部粗长似鞭,带着腥风骤然袭来。 张麒麟在空中以腰发力,强行拧转方向,也只能用背硬扛了这一下。 却不想白蛇诡计连发,仿佛早就预判到了张麒麟的动作,脖颈一转,张开了大嘴就等在那里。 看起来就像是张麒麟主动转了方向往它嘴里跳! 也是它注意力如此一转开,凌越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不再恋战。 足下一蹬,整个人绷成一条直线,须臾间上演了一出蛇口夺食。 在白蛇收拢咬合肌的瞬间,揽着张麒麟的腰带着人从蛇嘴里滑了出来。 两人平安落地,凌越斜眸看他一点都不像差点被蛇囫囵吞了的样子,不由道:“这都不怕?” 那他怕什么? 张麒麟抽空回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仿佛在说:有你在,不怕。 凌越眸光微动。 即便是心里郁结于自身的异常,凌越依旧得承认,这一瞬她的内心是颇受触动的。 这样的信任,远远超出了凌越目前对自己和张麒麟之间关系的揣度。 原来站在他的角度…… 一切说话来长,却不过转瞬之间。 凌越抬头看向甩着脑袋游走半圈,再度扑来的白蛇,迅速说到:“蛇化蛟龙,先炼龙筋。这家伙已经炼出了龙筋,确实不能再当成普通大蛇了。” “它有特殊的感官,可以捕捉到我们的身体肌肉、热量在瞬息之间发生的所有微妙变化,以此预判我们的攻势。” 人的行动,本质上就是挤压肌肉,爆发力量。 期间势必造成一定的热量变化。 即便是凌越以内力运转攻势,依旧逃不过这种几乎将整个人的血肉肺腑完全透视的特殊能力! 不过,凌越坚信,世界上绝对没有破不开的绝对防御! 最后,凌越目光湛湛,一双眸子紧盯白蛇,口中吐字如坠珠,清脆而又迅疾:“我们只能不断压缩自己进攻时身体的准备动作,张麒麟,帮我!” 话音未落,凌越整个人已经再次飞掠而出,以棍作剑,刺向白蛇眼睛! 无须多言,张麒麟单手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麒麟纹身如黑青色笔触迅速攀延舒展,转眼间跃然浮现,气势威严,姿态傲然! 在凌越一刺不成,翻身连劈之力卸下,身体呈下坠之势时。 张麒麟将小黑金刀背朝内,横咬在口中,空着双手从平台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双手十指交错紧扣,掌心向上。 他所全力奔赴的位置,正好在凌越下坠的半空! 就在两人于空中身形交汇的瞬间,凌越头也不回目视上方,足下却做了个蹲身屈膝的姿势。 张麒麟掌心贴在她的足底,二人同时发力。 一个用力向下踩踏借力,一个绷紧手臂和腰部肌肉向上全力一垫一抛! 刹那间! 二人一触即离! 凌越犹如满弓之箭骤然向上弹射而出! 张麒麟如断翼苍鹰倏然下坠! 约莫是没想到下坠的凌越会突然以这样的速度再次飞上来,裹挟的力道丝毫不减。 白蛇一时大意,没能及时调整好自己那根阻挡攻击的筋肉,终于被凌越一棍捅穿了皮肉,墨竹直接插进去将近三分之二的长度! 蓦然传来的剧痛让白蛇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从容以对。 它嘶鸣一声,恼怒地张大了嘴想要去咬凌越。 凌越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等的就是孽畜方寸大乱的这一招! 因为仰脖俯身咬来的姿势,白蛇一直有意无意护着的七寸腹部暴露了出来。 早已戴上冰蚕手套的凌越毫不犹豫地舍弃墨竹,委身仰面横空,一个凌空铁板桥躲过白蛇这一咬扑。 同时,屈膝踏足,在墨竹露在蛇身之外的位置狠狠一蹬! 一蹬之力大得让墨竹顺着蛇身横切出去一米之长,她本人则在白蛇痛苦嘶嚎中贴着蛇驱下腹,游射至七寸之处,单手抠开那处鳞片。 另一只手呈喙状,发力一啄,一抓。 半条手臂竟比墨竹还锋利似的,直接钻进了白蛇腹内! 第250章 没傻 且说张麒麟被凌越一踏之下,如断线风筝骤然下坠。 对此他却丝毫不慌,反手握住口中衔着的小黑金,看准时机,一刀插进旁边的岩壁中。 岩壁坚硬无比,凌越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也非常大,张麒麟双手握刀,刀尖在岩壁上划下一路的火花,贴壁滑行了十来米,小黑金才终于卡进了岩缝中,带着他停下了下坠的势头! 此时张麒麟的双手虎口已经全部崩裂,他却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立刻抬头,去找在白蛇身上寻找凌越的身影。 一看之下,发现凌越居然冒险地直取白蛇七寸心脏之处,登时眉头一皱,手臂肌肉鼓动,抽刀衔在口中,再次毫不犹豫地攀着岩壁迅速向上,争取做好随时策应凌越的准备。 从二人半空交接力量,到成功破开白蛇防御,再到徒手取蛇心,一切不过是转眼之间。 白蛇还想甩开深深嵌入自己身躯的墨竹,忽觉钻心之痛袭来,一怒之下鼓动肌理,竟是不顾凌越手上动作,硬生生用腹部肌理当作枷锁,紧紧锁住了凌越探进蛇腹的右臂! 控制住凌越的同时,白蛇那犹如钢鞭的蛇尾再次甩来。 身后是蕴含着怒气的一鞭,身前是结结实实的蛇身作壁,除非凌越断臂求生,否则此击五脏俱碎,重则殒命当场! 凌越自然也察觉到身后冷风恶意犹如狂潮拍卷而来,可她指尖已经触及她要找的目标。 顷刻间她已有了选择,左手勾手为锄,戳指为钉,以擒拿二龙戏珠之势扣进右臂插入的蛇躯处,强行撕开白蛇绷紧锁住她右臂的肌理。 却不是为了逃脱! 只见她侧身沉肩,聚气于心,护住心脉的同时,已经做好了牺牲左半侧肩胛后脊的准备。 破釜沉舟之下,右手再度用力向深处一探,一抓,在蛇尾袭来的同时,她已经抓破了白蛇的半颗心脏! 却不想预料中的蛇尾没有打在她背脊之上,却是听得骨骼碎裂声,伴随着一道闷哼吐血之声。 凌越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张麒麟已经从下面爬了上来。 于蛇尾抽过来的同时,一个凌空飞跳,握刀格挡。 小黑金承受不住白蛇全力抽来的这一击,刀身横断,蛇尾破开断刀,直接拍在了张麒麟身上。 即便张麒麟已经尽可能迅速度弃刀双臂交错再度格挡,依旧硬扛不下,当即被抽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而后翻滚着向下坠去! 凌越心头顿时一紧,不再管白蛇如何,以右臂脱臼为代价,强行旋转身体,呈双足朝上头肩朝下的姿势,两只脚在白蛇腹部用力一蹬。 强行拔出右手后,整个人以子弹出膛的速度向下飞射而去。 比之张麒麟,虽晚一步,却后发先至,在张麒麟撞上陨石之前,左手勉强接住了他。 因为拔出手臂时的姿势问题,此时的凌越整个人都被白蛇腹部伤口处奔涌而出的鲜血淋了个彻底。 即便是左手也湿漉漉的,张麒麟又没有上衣,刚上手时直接一个手滑。 好悬最后时刻,凌越强行扣住了张麒麟身侧的腰带扣。 可见关键时刻,有一条好皮带是多重要的事! 白蛇被抓破心脏,已是强弩之末。 尽管有再多不甘,它还是在最后的几次扑缠落空后,挣扎着坠向了陨石碎片所在的天坑。 在它下坠消失之前,带着张麒麟腾跃闪避的凌越返回上面平台,及时弹出雪丝,将插在白蛇身上的墨竹卷了回来。 因为白蛇下坠时,带动的是整个身体的重量,已经有些脱力的凌越被拉得一个踉跄,差点临门一脚跪在地上,丢了逼格。 虽然在场唯一的观众张麒麟已经陷入昏迷,凌越的骄傲还是不允许她对着一条蛇来一个双膝下跪。 ——在最后一秒她单膝跪地,稳住了身形。 膝盖下的石头都跪烂了! 收回雪丝后,凌越只来得及稍微喘口气,左手握住自己右肩,捏了捏,咔嚓一声,便将脱臼的右肩接了回去。 当时寻求脱身之法太仓促强硬,脱臼的不止右肩,右臂的几乎所有关节处都错位了。 不过现在不是仔细接骨头的时候,随意将肩骨、手肘和手腕三处大关节接回去,凌越单手脱了身上的短袖,胡乱擦了把脸和左手。 确定头上不再滴血干扰视线,左手也略微干净后,凌越就来到张麒麟身边,先把脉,确定他内脏伤势。 而后又小心地摸他手臂和胸前肋骨。 还好。 大概是他血脉异于常人,除了平时显露纹身时可以爆发出超人一等的力量和速度,骨骼和肌肉、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强化。 在双手格挡时,张麒麟有意将一臂交错在外,承受了最猛烈的一击,卸力之后另一臂再挡,持续卸力。 等到蛇尾抽在他身上时,已经被他用双臂硬生生卸去小半力道。 这样的作战意识,是只有在大量的搏斗中,历经无数生死之险,才能练出来的。 所以张麒麟伤势最重的是右臂,桡骨尺骨双双骨折,左臂尺骨骨折。 胸口处因为他及时向下卸力,胸骨得以保全,却是以三条肋骨骨折作为代价。 好在凌越早有防备,在接到他,再带着他躲避白蛇最后几次攻击时,都很注意保持他肋骨的舒展角度。 没有让断裂的肋骨反插,伤及内脏。 或许是因为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受了严重的冲击伤,张麒麟也只昏迷了三分钟不到,就强行清醒了过来。 在他睁眼的时候,凌越刚好跪坐在他脸侧。 担心动作间他的身体有潜意识的抗拒动作,准备用膝盖压着他的肩膀,先把他肋骨给他掰回来。 也不知道是大战过后的一时松懈,还是纯属前段时间被黑瞎子带坏了。 凌越自己都不知此时此刻的自己怎么想的,居然对着睁开眼看着她的张麒麟皮了一句:“怎么醒了?正准备对你扒皮拆骨呢。” 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一声。 张麒麟眼都没眨,只是躺在那里,自下而上地看着她。 此时凌越的形象实在称不上多好看。 虽然已经用衣服擦过一把,但那件短袖衣服本身就吸饱了蛇血,能擦掉的血很有限。 她白皙的脸颊满是血污,刺目的红,映衬着雪山似的白,分外耀眼。 总是高昂的马尾已经在打斗中有了一定程度的散乱,蛇血直面喷溅上去,所有头发都黏成了一股一股的贴在身上。 有粘稠鲜红的血从她散落的碎发汇聚成一滴,然后坠到张麒麟的眼角。 很快,这滴血被凌越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擦去。 她还为此又笑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句:“张麒麟,你被蛇拍成傻子了吗?” 张麒麟缓缓眨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没傻。 凌越噗嗤一笑,然后笑到一半,就捂住胸口把剩下的笑意憋了回去。 不行,一笑就痛。 估计是在哪里撞了一下。 当时注意力都在蛇和张麒麟身上,凌越现在都回想不起来自己这一下是在哪里撞到的。 低头拉开背心的衣领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些淤青,稍后揉开就是了。 依旧躺在下方,所以完全可以目睹她这点小动作的张麒麟:“……” 重新地安详闭眼。 因战斗结束而隐退的麒麟纹身却又一次若隐若现。 凌越只当这是他的身体在自我恢复,见张麒麟又闭上了眼睛,便继续刚才的动作,给他把肋骨正回去。 第251章 棒槌雕像【礼物加更】 不得不说,有时候擒拿手真的是一门非常实用的功夫。 譬如正骨这种事,就很方便。 在撕掉一件背心后,凌越终于就地取材地用手工削出来的石片给张麒麟固定好断骨,又把他两条手臂都挂在他脖子上。 缠满白色棉布条的双臂在胸前交错着,呈安详状交叠。 如果不是张麒麟被凌越套回了他那件明显属于现代的衣服,而是全部打上绷带的话,属于是可以直接送去伪装木乃伊的程度。 张麒麟也没吭声,随她收拾。 只是在她以一个蝴蝶结在他胸前收尾时,出声提醒她:“你的伤。” 需要处理一下。 从刚才他就发现,凌越右手并不能完全自然的舒展和活动。 忙完他身上的伤,又给他塞了几颗药丸,扯了背包给他垫在后脑勺。 凌越才挨着旁边坐下来,用包扎剩下的背心布条蘸湿了水,擦了擦脸。 擦去了血液干涸后给肌肤带来的绷紧感后,又给自己灌了口水,侧头漱口。 吐出满嘴的血。 口腔里还有蛇血的味道,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水源,只能勉强凑合着。 凌越皱眉,又喝了口水,这次混合着血腥味咽了下去。 舒了口气,才对躺着的张麒麟道:“你先别动,没事就闭着眼睡一觉,药效能更快发挥作用。” 说完,看张麒麟还睁着眼睛看着她。 凌越叹气,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作手动合眼的姿势,说:“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忙完了,能不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吗? 掌心抹过去的时候,他乖乖闭眼了。 等她手一挪开,人又睁眼开眼看她。 意思摆得很明白:伤了哪里,他得知道。 凌越:“……” 此时两人一躺一坐,张麒麟头顶挨着凌越盘坐的腿,呈“t”字形。 凌越舒展一条腿,另一腿依旧呈盘起状,侧身低头,压低上半身。 从张麒麟头上方往下压,还带着水汽的脸缓缓靠近他的脸。 张麒麟原本还睁着的眼微微一瞠,而后飞快眨动数次,伴随着她还在不断往下压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屏住呼吸,抿着唇闭上了眼睛。 凌越见状,嗤了他一声。 伸手曲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这不就乖了嘛。” 让你乖乖闭眼睡觉,非不听。 仰头靠在冰凉的岩壁上,凌越缓了缓身上的痛意。 歇了一会儿,才开始给自己右手的手指一节一节的掰回去。 为了杀这条蛇,确实费了不少力气。 一块陨石,居然能让一条蛇活那么久,还能拥有那么精准的预判能力。 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了! 心下这般吐槽,凌越的心情却不似最初吐槽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时那么轻松惬意了。 听着她掰正骨节时细微的清脆声响,张麒麟睫毛颤动,最终还是没有再睁开眼睛去看。 他有意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像以前那样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可是早该融进骨子里的睡眠方式,却在此时失了作用。 他的脑子还是清醒得很。 并且还不断回放刚才那一幕。 如果那时他没有闭上眼睛,她最终会怎么做? 是露出郁闷的神色,收回戏耍他的心思,还是不服输地继续…… 张麒麟没有纠结多久,因为白蛇的死亡,并没有带来多久的消停。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凌越把自己的骨头都恢复原位,又嗑了两颗药丸,正想扶起张麒麟,给他运功疗伤。 虽然有多次卸力,张麒麟的骨骼也坚硬得好似人形兵器,到底还是受了内伤。 但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银背黑毛蛇围了过来。 更有地动山摇之势。 凌越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跳,第一反应居然是反思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百分百炸墓天赋。 可转念一想,这里又不是陵墓! 就算是真炸了,也绝对跟她没有直接联系。 该为此负责的明明应该是张麒麟! 于是心情瞬间坦然了。 起身时双手抄起张麒麟,凌越带着他往悬崖边上走了几步,看下面那块陨石碎片:“怎么样,还下去吗?” 张麒麟已经平复暗潮跌宕的心绪,平静地睁开了眼。 他打量了一下头顶岩体晃动崩裂的趋势,微微点头,“下。” 有了白蛇的尸体打底,两人也已经知道陨石边缘的深坑里都是具有腐蚀性的毒水。 好在这种毒水应该是张家人为了防止其他人或生物擅自靠近陨石碎片,曾经专门配置的。 为了保存足够长久的年限,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极力压缩了这种毒水的挥发性。 不用担心空气里有挥发的有毒雾气,凌越带着张麒麟直接跳了下去,在落地时故意用沉在毒水里还没有被完全腐蚀的白蛇尸体做了个缓冲。 ——绝对不含个人恩怨,纯属蛇尸有弹性。 张麒麟只当没看见她的故意为之,下来后就在凌越怀里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把自己放下来。 可惜凌越假装看不见,依旧抱着他往陨石碎片的方向走。 下来后,就发现,之前看起来仿佛一个整体的陨石碎片被人凿刻成了一个山洞的样子。 凌越抱着张麒麟往山洞入口处走。 反正张麒麟没出声阻止,她就往自己想去的方向走就是了。 眼看这里随时可能塌方,凌越脚步迅速,根本没给张麒麟多少发表意见的时间。 也就只能任她如此了。 进了山洞后,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尊青黑色的麒麟雕像。 这是张家的代表,凌越不觉得奇怪。 可麒麟雕像旁边,相同的位置旁边,还有另一个奇怪的雕像。 凌越多看了两眼,只能给出一个稍微具体点的描述:棒槌。 这是一根形似竖起来的棒槌的雕像。 和精细雕琢的麒麟雕像比起来,这根棒槌雕像就雕刻得很是粗糙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雕刻的人本身无法确认这根棒槌的具体细节如何雕琢,还是纯属个人情绪的投射。 ——不喜欢,懒得雕。 但转念一想,这里的一切应该是当年的张家人全权负责的。 看了一眼张麒麟,凌越认为应该排除后面那个猜想。 第252章 与蛇同为逃友 其实这个棒槌雕像已经不是凌越第一次看见了。 就在昨天晚上,凌越在康巴落族地也曾看见过。 仿佛是什么神明,被摆在贡台上,不过昨晚看见的那个,更像是一种摆设,没有看见经常祭拜的痕迹。 到了这里,张麒麟终于出声喊了她名字:“凌越。” 凌越便知道,这是必须让他下来的意思了。 只能叮嘱一声:“不要有大动作。” 他的内伤虽然不算很重,但也称不上“无需担心”。 张麒麟“嗯”了一声,下来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挂在胸前的双手,又抬眸看了凌越一眼。 有种后知后觉的沉默:你看我这样,像是能大动作的人吗? 凌越什么都没说,就垂眸看他腿。 张麒麟:“……” 山洞里除了两个雕像,就是外面那种与长白山青铜门同宗同源的符号纹路。 由此可见,长白山青铜门的建造者即便不是张家祖先,也必然和张家有着绝对亲密的关系。 这些纹路在凌越看来,就是一种毫无规律的复刻,然而其中又似乎隐藏着什么只有张家人能看出来的信息。 张麒麟在越发剧烈的地动山摇中环绕山洞走了一圈,把每个部分的纹路都看了两遍。 最后才回到麒麟雕像前,让凌越按照某种频率在麒麟踏鬼的几条雕刻纹路上摸索到几个旋转按压的机关。 原本完整性非常强的雕刻纹路居然在变动后,又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 随着机括被触发的轻响声出现,一枚小巧精致的镂刻着青鸟图案的六角青铜铃,从麒麟雕像内被缓缓推了出来。 凌越不明所以,回眸看旁边的张麒麟。 发现他居然也是一副疑惑费解的模样,不由纳闷儿。 不过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了,不知道是不是白蛇在蛇矿里肆无忌惮地搞非法拆迁,撞破了这片区域和康巴落湖之间的某处屏障。 有水从地底沁了出来。 一开始还很缓慢,凌越和张麒麟都没发现。 等到湖水冲开了口子,水流登时变大,地上的水很快就从天坑裂缝里迸射了出来。 一时间,摇晃的山洞,塌陷的岩石,喷涌的冰冷湖水,凌越都不知道该说这场面太热闹了,还是他们太倒霉了。 张麒麟让凌越带上青铜铃,两人迅速出了山洞,前脚刚从天坑飞回平台。 忽听一声闷响,被凌越带着离开的张麒麟回头往天坑里看了一眼,就见原本还剩残骸的白蛇猛的一震,仿佛又活了过来。 但也只是震动了数次,而后骤然往下一沉,消失不见的同时,一股硫磺的气息飞快弥漫。 张麒麟心头一紧,却没有慌乱的情绪。 而是逻辑清晰地把这段时间从尼泊尔进山,到现在,一路上遇到的种种异常联系了起来。 突然群体性出现,疑似将巢穴搬离无人区的雪怪。 同时迁徙的巴嫫,多年积雪忽然化开又冻结的冰层,躁动失控的康巴落湖底蛇矿…… 是地壳变动,大规模的剧烈变动! 无需回头,闻到硫磺味的瞬间,凌越就明白天坑里发生了什么。 因为张麒麟的伤势,再加上坍塌最开始出现的就是那些洞穴缝隙出现变故,来时的很多路都不能走了。 只能暂且有道走道,无道穿缝。 如此这般艰难地走出去半个多小时,又顺着白蛇硬闯出来的路再次进入蛇矿区域,却发现这里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塌陷下沉。 能走的路,都已经完全淹没在了冰冷的湖水中。 凌越和张麒麟对视一眼,二人齐齐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沉入了水中。 在一口气耗尽之前,逆着水流涌动的方向,找到了一个可以供人钻进去的入水口。 凌越一手紧紧揽着张麒麟的腰,一手强行拨开成群结队从蛇矿里逃进湖水中的银背黑毛蛇,试图辨清方向。 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它们会不会咬人了。 好在或许是因为地底涌动的岩浆里有大量的硫磺,让这群银背黑毛蛇非常厌恶,只恨不得立刻离得远远的。 根本不管挨着自己的到底是蛇还是人,都在忙着逃命。 入水后的银背黑毛蛇背部那条银线的面积在慢慢扩大,很快就从背部有一条银线,浑身黝黑的模样,变成了腹部一条黑线,浑身银白的外貌。 凌越也算明白了它们究竟是如何“隐身”的。 只是“隐身”过后,大量的银背黑毛蛇依旧存在着,反而更加阻挠了凌越在水中的视野。 张麒麟吐出一串细碎的泡泡,朝蛇群逃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凌越暂时跟着这群蛇。 凌越也正有此意。 银背黑毛蛇厌恶硫磺味,前期逃跑的方向肯定是远离地底岩浆的。 虽然康巴落湖很大,有足够的水可以冷却这些涌上来的岩浆。 但凌越相信,在湖水冷却岩浆之前,他们就要被水底冷热交汇形成的水底沸腾现象给烫熟了。 察觉到张麒麟一口气已经耗完,完全是在靠压缩身体极限硬撑,凌越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手从他游动的下前方攀上他的肩膀。 两人在水中呈一上一下面对面的状态。 在张麒麟低头垂眸看来时,凌越微抬下巴,以自下而上的姿势,给他渡过去一口气。 这样能更好的让他接住这口气,延长气息在体内的留存时间。 冰冷的湖水中,彼此的身体成了身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凉,短暂的唇齿相依,也带上了某种令人依恋的抚慰。 张麒麟垂眸看着在水中舒展着眉眼的凌越。 康巴落湖泊的水清澈透明得像玻璃,即便底下正在进行着某种剧烈的汹涌澎湃的变化。 水依旧冰冷,却又柔和安静地包容着这一切。 有透明的蛇群从他们身边钻过去,偶尔激起一串串白色透明的水泡。 不知哪条蛇穿过了她的长发,带动得更多的蛇以为那里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于是更多蛇连续不断地从她的长发间穿过,莽撞又倔强,终于扯断了她束起长发的发圈。 长至腰间的头发在水中完全铺展开来,却并不缭乱,而是如海藻般一缕一缕飘散在她身侧,又被她皱着眉抓撩成一束咬在了口中。 张麒麟的视线,便自然而然顺着长发,落到了她微露皓齿的红唇上…… 被一群蛇撞得头发散开的凌越烦躁地皱起了眉头,现在又实在没时间料理头发,只能暂时咬着,带着张麒麟继续跟着蛇群往前游。 原本想着到了前面一点,看能否找到机会扯根布条把头发扎起来。 可期间依旧有蛇没头没脑地往她头发里钻,一会儿就把她咬着的头发又给撞散了不少。 凌越暗道,如果不考虑回去的时候短发会显得太引人注目,她都挺想剪个短头发。 干净利索,好打理,还不影响跟人动手。 第253章 青鸟铜铃 康巴落湖很深,很大。 靠在凌越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张麒麟渡气,在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和蛇群逃友分道扬镳。 张麒麟也终于能浮上水面,自行呼吸。 每次渡气的时候,凌越都感觉自己在水底披头散发、攀缠着他的身躯凑过去的样子像水鬼。 也亏得她对张麒麟的心理素质非常信任,否则凌越都要担心把人给吓到了。 不过或许这段经历还是给人家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浮上水面后,张麒麟一直很沉默。 凌越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时间从背心衣摆处撕下一根布条,把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长发全部扎成一束低马尾斜搭在胸前。 剩下的布条有点长,她还特意沿着低马尾下端多缠绕了一段。 誓必不给它挣脱束缚的机会。 张麒麟回眸瞥了一眼,抿唇垂眸,默默看她浸在水中依旧飘散开来的发尾。 片刻后,他才在凌越的询问中转头看附近的雪山,辨清了回康巴落山谷的方向。 这次的地底剧烈运动牵涉的地域太辽阔了,几乎囊括了整个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无人区,康巴落也在其中。 现在时间紧迫,他们必然是要率先回去通知康巴落族,让他们尽快躲避马上就要到来的灾难。 这次上岸后,凌越在烘干自己衣服头发的时候,也帮张麒麟烘干了衣服。 内伤已经没时间治疗了,总不能还让人带伤硬扛寒冻。 一时倒忘了不久前,她还因为嫌麻烦,故意在黑眼镜询问的时候表示这一套不能用在别人身上。 张麒麟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配合凌越拆了他手臂上的固定夹板。 弃了之前在蛇矿里被迫就地取材的石板,重新用了更轻便的木棍。 时间紧迫,这一次又没有其他人,凌越直接带着张麒麟用轻功赶路。 回到康巴落族的时候,发现洛桑等人也因为不久前的轻微地震而聚集一堂,商量起是否要暂时迁走的事。 不过在凌越和张麒麟带着具体消息回去之前,洛桑等人决定的是先迁走一部分族人。 剩下的人继续在山谷中留待观察后续发展。 当听到张麒麟说蛇矿下沉,有岩浆涌出后,洛桑当机立断,不再持原来的保守意见,而是要求所有族人一起迁走。 这对于在此生活了不知几百年还是上千年的康巴落人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 很多老人都不愿意离开。 但又因为对张麒麟这位土司的信任,迁徙队伍还是在两个小时后就迅速开拔。 这次,他们将会在靠近吉拉寺的方向,找一处雪山,暂时渡过一段时间。 至于事后究竟是回到山谷,重建家园,还是另寻他处,再造属于康巴落人的族地。 凌越并没有多问。 张麒麟也没多说,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单独和洛桑有过一场对话。 之后,张麒麟和凌越将提前离开。 就像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也只有张麒麟和凌越,以及非要来送行的丹。 值得一提的是,在路过一处康巴落族设置来防止被外族人贸然进入的陷阱时,发现了老泰和阿瑞,以及阿什的尸体。 丹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早就告诫他们,不要试图偏离那条路线。” 这明显是这三人想调转方向,往康巴落湖方向前行的必经之路。 死在这里的有三个人,也看不出来当时是否还有冯等人的踪迹。 就像凌越他们也无法看着阿什三人的尸体,复盘出当时他们是单纯想要回到雪山深处,继续考察任务,还是想跟踪凌越等人,偷偷找到神秘的康巴落族地。 正如无邪曾经说过的,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即便再舍不得,在一处雪山脚下,丹还是停下了脚步,目送凌越和张麒麟渐行渐远。 看着目光平淡,神色淡漠的张麒麟,凌越忽然想到。 或许,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早已经历了无数的生离和死别。 他性格里的沉默寡言,冷淡无波,并不是他天生如此。 而是成长和生活,将他一点点打磨成这样的。 如此想来,当初在尼泊尔,自己忽然问他想不想有一个家,倒显得有些突兀冒犯了。 凌越又转头看了他一眼,思绪有点跳跃地想。 不应该问他想不想有一个家,应该问他想不想出家。 自我逗趣一翻,凌越掏出了之前在陨石碎片山洞里取出的那枚铜铃,递给张麒麟,并好奇地问:“里面明明有簧片,为什么一直没响过?” 张麒麟的手已经换了个包扎法,只有受伤最严重的右胳膊还被挂在脖子上。 左手已经因为重新上了秘药,打了夹板,而暂且得了些许自由。 张麒麟伸手接过这枚特殊的六角青铜铃,看着上面镂刻的青鸟图腾,眼底是若有所思。 凌越:“……” 她发誓,这次若有所思之后,如果又是闭口不言。 她是一定不会再尊重他的个人习惯了。 好在张麒麟这次思索过后,终于开了口:“这是西王母手中的青铜铃,与张家族长所持的六角青铜母铃原属一对,一静一动,前者搜魂,后者镇魂。” 凌越惊讶:“搜魂?” 张麒麟想了想,说:“就是定向致幻。” 凌越被说得心动了。 她把目光投向张麒麟:“对你有用吗?” 张麒麟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半截。 清泠泠的眸子注视着她。 意思很明显:需要问得这么直白吗? 凌越抿唇浅笑,从他指尖抢回了青铜铃,又仔细观摩查看:“它要怎么用?” 张麒麟也没拿回来的意思,摇头道:“不知道。” 说完,对上凌越怀疑的眼神,张麒麟顿了顿,又说:“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临到头了,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还记得。” 所以不需要对他用青铜铃。 事实上,即便凌越不问,张麒麟也是要说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雪山深处,是否还会渐渐遗忘在陨石碎片那里发生的一切。 他需要在开始遗忘之前,把自己的记忆尽量完整地放在凌越那里。 此刻刚在塔木陀经历过一次失魂症的张麒麟尚不记得。 关于他在墨脱雪山深处记忆的记录和归纳,早在几十年前,就在墨脱雪山一座喇嘛庙留下了后手。 张家分别建立了四个档案馆,北部在张家本部,东部为张家海外管理。 西部为茶马宗,是张家最早研究陨石的地方,主要管理藏海花和族长的记忆,也就是墨脱喇嘛庙吉拉寺。 南部为南洋档案馆,为本家管理外家机构。 张家族长患有张家最严重的失魂症,张麒麟常常会忘记这些事。 所以墨脱雪山喇嘛庙的门前,常年燃烧着三盆篝火。 这份温暖,会让在雪山深处经历了漫长寒冷,刚从悬崖下爬上来的张麒麟停下脚步,选择暂时在此处取暖。 世代传承的“德仁”,将会在这里告诉他一切。 不过即便知道这一点,也不妨碍张麒麟把自己的记忆托付给凌越。 第254章 记忆和未来【礼物加更】 张麒麟一直有系统地整理自己记忆的习惯。 根据张麒麟的叙述,凌越知道了在陨石碎片洞穴里时,他是如何从中读取张家先辈留下的信息的。 张家有特殊的阴阳雕刻手法,会将重要信息隐藏在某些特殊角落。 譬如巴乃张家古楼地宫的某块石砖上,或是此次陨石碎片洞穴中的那些与长白山青铜门上走势一致的纹路上。 凌越听无邪说过,汪家先祖汪葬海曾以微雕手法,用女真文字将东夏万奴王、云顶天宫等相关的秘密藏在了三枚蛇眉铜鱼的鱼纹中。 张家的这种隐晦地记录隐秘信息的方式更古老。 以特定的视角截取纹路上的某些碎片,再以张家秘文重组,属于一种拆组游戏。 是张麒麟他们小时候日常基础训练里就会有的训练内容之一。 当然,因为某些隐秘信息只针对特定人群进行传递,所以也不是随便哪个张家人来,就能获取这些信息。 关键在于对应解读的秘文。 大致内容也确实和凌越曾经的某些猜测有一部分重叠。 譬如张家,确实在干预着华国几千年来历史的进程。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片大地上曾经存在,并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制度,也是由张家曾经的先辈引导形成的。 “目前我能确定的张家最早活跃的时期,只到周穆王时期。”张麒麟也有很多疑团没能解开,所以关于追溯曾经,他也暂且无法给出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按照张麒麟的说法,早在塔木陀西王母时期,张家曾与之有某种联系。 或许是敌对关系,也或许是同盟关系。 甚至在意外发现凌越手中把玩的那枚青鸟铜铃后,张麒麟更怀疑张家和西王母曾同出一源。 以下为张麒麟需要凌越暂时代为保管的记忆梗概: 六线一圈星盘图为张家所设陷阱。 ——此处由张教授代为解答何为六线一圈,既九门等人一直以来探索的龙脉陵墓及龙脉之外独立的塔木陀。 康巴落族曾为张家分支,驻守假青铜门,增加此处陷阱可信度。 ——现已完成任务,此后无需驻守。 陨石碎片已基本处理完毕,关于最终事件,时间将无法作用于此。 ——张麒麟表示自己对此了解得还不够清晰,后续或有机会留待补充。 很简洁的三条重点梗概。 张麒麟需要的只是启发记忆的钥匙。 凌越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其他的意思,便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能开始遗忘的记忆,是和雪山深处有关的事?” 倒是有些可惜。 她还以为他如此郑重,是即将完全失忆。 察觉到她那点可惜的张麒麟抿唇。 唇角下垂了几个像素点。 然而凌越关心的是,“你说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你?” 张麒麟微微颔首,认真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他以为,她会直接提出问题。 或许会有很多问题,也或许只有几个。 但必然是和青铜门、终极有关的。 可是凌越却问了一个让张麒麟为之一怔的问题:“在巴乃羊角湖那里昏迷后醒来的你,不是你,至少不是现在的你,对吗?” 两人不约而同站住了脚。 凌越侧身抬眸,看着他:“还有百眼窟地宫里,分开后再次遇到的时候。” 张麒麟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但很快就察觉到这个举动实在不够明智。 因为她的眼睛太漂亮了。 尤其是用这样清亮的专注的眼神看着一个人的时候。 那必然是世界上最美丽,也最危险的陷阱。 张麒麟忽然想叹气。 他也确实轻轻叹息了一声。 而后说了一句在凌越看来,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张麒麟会说出来的废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区别很大吗? 十年后的自己不是说过,他和凌越只在青铜门前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吗? 所以,让她做出如此笃定的判断的原因,是她对现在的他足够关注、了解,或者,在意吗? 这是张麒麟少有的,连续不断在脑海里冒出来的、与张家、责任、记忆无关的、想要追究答案的问题。 但很快这种冲动又迅速消退。 知道答案又如何? 终究是会随风消散,被自己彻底遗忘的。 因为注定会失去,所以得到,也变得毫无意义。 眼底的波动只是转瞬即逝,凌越只来得及捕捉到些许恍若错觉的影子。 她只是皱了皱眉,心底暗自怀疑这厮是在转移话题。 这样的态度,不得不让凌越重新斟酌是否还要继续。 况且她也明白,其实很多她急于解开的疑惑,最终都不会在张麒麟身上得到真正的解答。 因为从根源上,她和张麒麟就是不一样的。 凌越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提问。 两人都暂时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继续前行。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忽然再次飘起了雪花。 有寒冷呼啸而过。 张麒麟牵起了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传递过来的,属于她身上的温度,半垂着睫毛挡去往眼睛里闯的雪花。 斟酌着语言,主动开口道:“你想知道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现在的我只能告诉你,那里有着一切万物的终极。” 凌越转头看他。 有雪花坠在了她的细密卷翘的睫毛上,被她轻轻的快速眨动了两下,抖开了。 张麒麟侧眸,唇角微微翘起,“或许,去往塔木陀之后,我们能知道更多。” 也可能再次失去一切。 因为丹说过,让张麒麟去喇嘛庙抬头看那片熟悉的星空,所以两人从雪山里走出来后,直接从吉拉寺侧前方的那个高高的悬崖爬了上去。 这是唯一从雪山直接抵达喇嘛庙的路。 对凌越和张麒麟而言,都不算什么难走的路。 这场雪下了好几天,凌越和张麒麟就在大雪里一路前行。 等爬上悬崖,果然在喇嘛庙门口外看到了三盆燃烧得很旺的火盆。 尽管一路上有凌越,张麒麟并不感觉寒冷。 但看到这三盆炭火,他依旧上前烤了烤火,而后,被寺庙里的喇嘛迎了进去。 这也算是凌越第二次来这座喇嘛庙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连房间和床都要蹭无邪的。 至于现在么。 跟着张麒麟一起进了喇嘛庙,很快,五十多年前曾无意中接待过张麒麟的老喇嘛便亲自过来,神色安然中透着几分恭敬地带着张麒麟和凌越去了一处院子。 第255章 墨脱的星空 吉拉寺其实并不算什么恢弘壮阔的大喇嘛庙,它看起来甚至有点破败。 非常小的单扇打开的门,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进去后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 庭院之后,就是铺展开去的,仿佛一条不断向上的台阶式的狭长建筑带。 整体而言,是依山而建,房屋向上延伸,仿佛看不到头,如此一看,倒也有几分壮观的架势。 越往深处,建筑就越古老,有些因为太久没有修葺,而显出残破。 老喇嘛带他们来的这个院子,就是位置比较“深”的院落之一,可这里却没有残破废弃的痕迹。 ——有人在对这个院子进行专门的维护和打理。 托张麒麟的福,这次凌越有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饮食上没有无邪做的那么可口,倒也不至于太糟糕。 大概还是因为有张麒麟在吧。 按照张麒麟之前的说法,这座喇嘛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他们张家的祖产。 “张麒麟,你想过要在这里出家吗?”这个问题,还是被凌越在某次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了出来。 正在吃饭的张麒麟默默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她的思维是有些跳跃的。 不过这种情况,通常会出现在她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其实张麒麟的心情也不错。 虽然从表情神态上,基本看不出来。 对此,张麒麟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或许有过。 但至少现在没有。 大概是提前有康巴落族的人来过,老喇嘛从那里得知了凌越的“身份”,难得暂时舍弃了一些修行者的原则,体贴周到地特意关心起了他这边的饮食。 张麒麟是没有口腹之欲的,食物对他来说,就是维持身体活动的能量。 即便没有以往来这里的记忆,但张麒麟大致也能猜到,自己的日常饮食无非就是和庙里其他喇嘛一样的酥油糌粑。 顶多添些肉食。 但绝不至于是今日这种在藏地喇嘛庙里吃汉餐的规格。 张麒麟轻易就能想象到,乍然得知消息的老喇嘛,该是如何辗转深思,然后派人连夜冒雪赶去山下,请来汉人师傅等在后厨严阵以待的。 因为要等星星,两人在喇嘛庙里停留了两日。 直到第三日,大雪终于停了,傍晚时还看到了映得雪山璀璨绚烂的晚霞。 凌越再次坐在曾经看雪的那个屋顶上,换了个面朝的方向,屈膝双手环抱,脑袋懒洋洋地枕在胳膊上。 歪头看西边的晚霞。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虽然这里没有澄澈平静的江水,但满眼皆白的积雪也称得上如白练挂彩,美轮美奂。 看了一会儿,凌越又转开视线,去看喇嘛庙门外悬崖下,在春日来临时,会开出一片花海的山谷。 现在还是白茫茫一片,丝毫看不出积雪下藏了那么多静静等待发芽抽苗,舒展花苞的种子。 一直到霞光尽敛,耀眼的绚丽被深沉的银白墨蓝替换。 星辰又陆续被点亮,凌越才从屋顶上跳下来。 看着下面不知站了多久的张麒麟,轻声问他:“看到你要找的星空了吗?” 张麒麟微微合眸,缓了几个呼吸,才重新睁开眼睛。 眼底却依旧残留着某种温柔的眷恋,他看着凌越,轻轻点了下头,说到:“是我的母亲。” 凌越没想到他会把藏在这片星空里的记忆告诉她,毕竟这段记忆被他小心翼翼的珍藏着,就连未来的自己是否有资格再次拥有它,都要接受他挑剔的审判。 不过这个话题,确实非常容易触动人的灵魂。 尽管凌越对此其实并不能产生什么共鸣。 因为她从有记忆开始,被人刻在她骨头上,灵魂里的,就是血腥和杀戮。 是王爷告诉她,她是人。 人是什么样的? 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曾经是凌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面对张麒麟说完后,依旧没有转开的视线,凌越想了想,非常有同伴爱地询问:“你想跟我说说你母亲的事吗?” 人总会在某些时候,对剖析自我,追溯自我这类话题,充满了分享欲。 虽不理解,但表尊重。 张麒麟确实想跟她说,但是看清凌越的眼神澄澈清透,如一汪秋日寒潭中的泉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位上师说:你不能是一块石头。 凌越不是石头。 但她的心,是一池秋水。 至少在面对他,或者说,面对“母亲”这个话题的时候。 前一个猜测,让张麒麟心里沉得如同压里一块石头。 后一个猜测,又让张麒麟心里的石头化作一把匕首。 便是这时候,张麒麟蓦然想起了另一个自己所说的,凌越是无邪在等的人。 凌越已经仰头看向了星空。 她的侧脸落在张麒麟的眼里,既明亮,又晦暗。 第二天,张麒麟带着凌越去了喇嘛庙所在雪山的深处。 那里有一片藏海花花田。 虽然还没有到春天,凌越依旧看到了一片盛开在雪地里的花海。 张麒麟说,花海下埋葬着他的母亲,白玛。 在这里,凌越听到了昨晚上没能听到的那段曾经。 在冰冷中熬过漫长的沉眠,怀抱着未知的期望,等待着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找来的孩子。 最终,也只有三天的呼吸和心跳,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她的爱。 凌越看着这片花海,忽然对张麒麟说:“你一定更像你母亲。” 他们的本质,是如此的相似。 真神奇。 张麒麟看着这片花海,抿出一抹浅笑。 阿妈,她叫凌越。 ———— 凌越和张麒麟离开了喇嘛庙。 两人运气还算不错,如果再下一场大雪,今年墨脱就该提前封山了。 这会儿他们还能直接乘坐客车离开。 接下来,他们要去塔木陀。 又是一个两千多公里的奔波。 凌越忽然明白张麒麟不需要一个固定的“家”的原因了,因为他以往的人生,大概率就是像这样,不是在某处下地,就是在去某处的路上。 思及此,凌越忍不住感慨:“张麒麟,幸好你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老婆孩子。” 要不然就这趋势,不是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就是老婆丢下孩子跑了。 客车上,坐在他们前面一排靠窗位置的乘客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水被呛到的咳嗽声。 一边使劲咳嗽,一边还忍不住扭头斜眼来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凌越和张麒麟。 大概是想要看看有此发言的人究竟长什么样,被评价为“一把年纪还没老婆孩子”是件幸运事的当事人长什么样。 结果一看,此人不仅眼神里,连脸上都带出了一种深陷种种揣测不可自拔的神色。 也不知道都在猜测些什么。 凌越有一点点好奇。 但面对张麒麟看过来的视线,凌越乖觉地没有让此次乌龙事件继续发展出新的剧情。 只不过前排大哥也不知道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还是本性就爱八卦。 过了一会儿,这位大哥居然无视了张麒麟那张冷淡脸,扭着腰转头试图跟他搭讪:“小哥,你们是从哪来的啊?不是墨脱本地人吧?这肤色一瞧就不是。” 张麒麟半垂眼眸,似睡非睡。 大哥有点尴尬,就把视线转向凌越。 然而凌越早有预料,已经提前双手揣兜,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大哥:“……” 大哥不死心,继续跟张麒麟说话:“小哥,旁边这是你妹子吧?我家妹子当年也老爱这么戳我心窝子,不过我看你还年轻着呢,长得还这么俊,以后肯定能娶到老婆,再生好几个娃娃!” 这次张麒麟终于睁开了眼睛,还给予了回应。 却非常简短:“不是。” 听得大哥一头雾水:“什么不是?” 张麒麟说:“不是妹子。” 大哥愣了愣,看看凌越,又看看张麒麟,突然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微妙笑容:“哦——哈哈,是我打扰二位了,不过你们俩长得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孩子那得漂亮成啥样啊!简直不敢想!” 张麒麟就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了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思考的是“自己和凌越的孩子”这种绝无可能的事,而是想,如果凌越以后真的生了孩子,孩子会不会长得像她小时候的模样。 大约是人无聊了,就很容易思维跟着听到的话跑偏。 凌越也在想小孩的事。 她就挺敢想的,想象着张麒麟眉眼之间哪些地方遗传给孩子更合适。 但也只是想想,聊以玩趣。 第256章 塔木陀 塔木陀曾被称为“雨中的鬼城”,据说只有下雨的时候才会出现。 实际上,它一直都在。只是下雨时顺着汇聚的雨水,才能更便捷地找到它的所在地。 不过这条路在张麒麟记忆中,已经是第二次走了。 尽管当时他处于失魂症发作,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状态。 但在被吴邪他们带出塔木陀时,还是下意识记下了这条路。 更何况,一路上还有黑眼镜留下的记号。 塔木陀盆地非常大,站在高处向下俯瞰,还能发现,这个盆地的边沿过分工整。 仿佛整个盆地都是被一块巨大的陨石砸出来的天坑。 凌越跟着张麒麟在一处悬崖上观望,找到了唯一能进入这片绿洲的峡谷后,又沿着盆地边沿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方才真正抵达绿洲的入口。 比起这片区域的其他地方,峡谷地带的海拔骤然降低,里面又是热带植被。 茂密的阔叶树冠遮天蔽日,几乎覆盖了整个谷底。 上面遮得严实,下面又无处透风,此处还是整片戈壁沙漠的最低处,也是地下水脉的汇聚处。 这就造成了里面瘴气弥漫,久聚不散。 几百上千年的枯枝落叶在地上闷着慢慢腐烂发酵,又形成了潮湿沼泽地带。 不用进去,一看,凌越就知道,这种地方,简直就是蛇虫鼠蚁的天下! 进了峡谷,张麒麟一言不合就又要拔匕首给自己手掌上来一刀。 被挨在他身边悄悄蹭“蚊香”的凌越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手腕,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 难道还有什么危险是她都没察觉到,就先被他发现了吗? 张麒麟说:“里面很多蛇虫。” 给她衣服上擦些血,可以驱走大部分蛇虫。 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就要他放血的程度。 凌越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会尽量留在你身边。” 不过也就是没有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才能注意到这一点。 真需要动手的时候,谁还管这些呢? 显然张麒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思索片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凌越。 示意她穿上。 凌越就感觉挺神奇的,原来只要带有他气息的东西,都能驱赶蚊虫吗? 那上次在内蒙的时候黑眼镜还跟她较个什么劲? 他们联手扒了张麒麟的衣服不就够用了? 这条峡谷应该是由地质运动产生的裂谷,谷底并不平坦,怪石嶙峋,岩壁也仿佛被刀刃劈砍过。 初始还好,稍微走进去了一些,地上就全都是烂泥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凌越原本还想进来后看看能否就地取材,采些驱虫的草药。 现在看来,至少这段路上是不可能有草药了。 复行数百米后,峡谷边上的崖壁上开始出现很多石窟,密密麻麻的,至少有百来个。 上面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看不清里面都有些什么。 不过靠近峡谷路边的位置,有近期被人扒开查看过的痕迹,凌越看见被扒开的石窟里是一个岩雕。 人面鸟身,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女性怪脸,两对眼睛泛着冷光,面无表情,足下踩着几个骷髅头。 正是人面鸟。 两人速度很快,还没到傍晚,就穿过了峡谷。 峡谷边沿的树木就开始变得稀疏了一些,至少能够看到天空了。 不过在看到天空之前,凌越和张麒麟先看到了蹲坐在峡谷出口不远处干涸小溪边上,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的人。 看到凌越和张麒麟,黑眼镜先是飞快打量了一下二人。 视线在凌越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尺码的外套上顿了顿,而后才在脸上绽出一个标志性的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特别装逼地朝两人挥了挥胳膊,喊道:“同志们辛苦了!咱们高手三人组今日终于在此成功会师,此等快事,当浮一大白!” 半白半古,还带着一股红,也不知道他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书。 凌越和张麒麟都没搭理他。 黑眼镜也不在意,踩在石头上跳了下来,站在那里等他们俩走近。 然后才正经说话:“吴三爷的地宫探索,遇到点问题,听说哑巴你要和一位高手一起来这里,就让我提前出来接你们。” 说完黑眼镜冲凌越笑出一口大白牙,抬手比了三根手指,说:“小阿越,瞎子可不会让你吃亏,跟吴三爷报了这个价,比哑巴的少点,但比瞎子的多。” 凌越没看懂,三根手指头是指多少钱? 三百金还是三千金? 总不能只有三十金吧? 不过凌越在不缺钱的时候,依旧对钱毫无概念。 黑眼镜说完,递过来一张卡,“这里面有一千万,多出来的是感谢费,吴三爷知道了你在张家古楼救了蟠子。” 凌越歪头,“原来无邪的三叔这么阔绰?” 看来吴家的穷人真的只有无邪一个。 随手就收了塞进腰包里。 刚塞完,抬头就看见张麒麟面无表情地对着黑眼镜伸出了手。 黑眼镜脸上的笑一僵,悻悻然又掏出一张卡:“哑巴你怎么能骂人呢?瞎子我是那种人吗?该你的什么时候少过你?” 凌越就转头去看张麒麟的脸,心道他在骂人吗? 可惜看到的还是一张清俊冷淡的脸。 对上她好奇探究的视线,张麒麟转手把卡又递到了她面上,言语简洁道:“放你那里。” 黑眼镜看得眼睛一斜,“哼”了一声。 思及张麒麟打架经常脱衣服的习惯,凌越认为张麒麟的担忧是合情合理的。 ——卡放在他自己那儿,肯定干完一架就不知道丢哪了。 遂接过张麒麟的卡,也塞腰包里了。 之后黑眼镜一边给两人带路,一边简略地说起吴三爷探索地宫的事。 黑眼镜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了点,但正事上从不会掉链子。 既然他会在凌越和张麒麟不在场的情况下,就自作主张帮他们接了这单活。 说明那个地宫里,有他认为凌越和张麒麟会想要知道的线索。 同时,地宫里的情况,也在他认为不会对他们两人的人身安全造成巨大威胁的范畴内。 就像他总爱穿一身黑一样,黑眼镜本身就像一条蛇。 蛇遇到危险时,会选择吐出之前吃下的食物,让自身保持最好的状态应对危险。 不管做什么,他会以一切能够抵抗危险为第一要务。 张麒麟或许也和凌越有一样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对此表示出质疑。 一面警惕周围环境,一面保持和凌越之间不过分拉开的距离,一面听黑眼镜讲述情况。 第257章 吴三醒 西王母地宫是非常大的。 就像之前凌越猜测的那样,整个塔木陀盆地本身就是很久以前被一块青铜陨石砸出来的天坑。 经过几万年的地质活动,这块陨石被埋进了盆地深处。 后来被西王母找到,依托于此,慢慢建立了西王母国。 西王母将整个陨石都包裹在了自己的地宫中,今年五月份时,吴邪稀里糊涂地被各方人员裹挟着来过此处。 那时候多方势力在暗中争斗得非常厉害,作为摆在明面上吸引目光的倒霉蛋,吴邪来得稀里糊涂,走得也满头问号。 而张麒麟也因为进入陨玉,失魂症发作,也未能对此处多作探究。 最后,反而是黑眼镜和他口中的吴三爷,对这里有了更深入的探索和了解。 根据黑眼镜的说法,从5月份开始,吴三爷就已经带着伙计在这里对地宫中的陨玉所在区域进行探索。 现在已经11月份,探索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但有一处特别的洞穴,让探索工作进入到了停滞不前的尴尬状态。 而这个洞穴,又恰好是吴三爷必然要进去一遭的地方。 “我在那个洞穴里,发现了很久之前张家人留下的记号。”黑眼镜最后这么说。 看来这就是他认为张麒麟应该进去一趟的原因。 张麒麟也曾不止一次地来过这里,上一次和吴邪他们来时,就是顺着他自己过去留下的记号进入地宫深处的。 黑眼镜特意说这个记号的事,必然是因为这个记号所在的路线上,没有张麒麟留下的记号,说明这条路线上某些区域,是他没有去过的。 进入了沼泽,凌越就看见了一种被称为野鸡脖子的蛇。 这种蛇浑身通红,头上还有个三角鸡冠,发现他们的时候整条蛇都直立着站了起来,发出咯咯的叫声。 黑眼镜骂了一声:“怎么还来抢地盘了?” 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包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药粉,往地上一撒。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野鸡脖子仿佛闻到什么无比讨厌的气味,立刻舍弃了这块它看好的新地盘,趴了回去,贴在地上眨眼间就蹿没影了。 黑眼镜说:“这是吴三爷花大价钱让人配的药粉,要出来活动的人身上都要带一包,在固定路线上走动的时候遇到这种不讲江湖规矩的野鸡脖子,一撒就跑。” 凌越听说过这种蛇,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因为这种蛇能“口吐人言”,还有某些偏僻蛮荒之地的人将之当作神明供拜。 见倒是第一次见。 黑眼镜说这种蛇被称为小龙,沿着山川龙脉栖息繁衍,叫声如鸡鸣,能学人语,速度奇快,剧毒无比,被称为蛇中之王。 野鸡脖子一般不会招惹人,像刚才那样站起来咯咯叫是发出警告。 因其报复心极强,最好不要打死,否则真就打死一条,就会有千千万万条找上门来帮同类报仇。 不知道是不是在吴三爷这里干活的这段时间憋太狠了,凌越觉得此次再见,黑眼镜话有点多。 搞得跟接团的导游一样。 这段时间都是跟张麒麟这种闷油瓶待在一起,乍然听到这么密的说话声,凌越还有点儿不习惯。 有了药粉和黑眼镜的轻车熟路,三人连夜赶路,在下半夜的时候就到了吴三爷的营地。 吴三爷的营地并没有直接驻扎在地宫下面,而是在地宫入口处的一片相对空旷平坦的地方。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多,再过一会儿就该天亮了。 除了守夜的伙计,整个营地很安静。 黑眼镜直接把凌越和张麒麟带到他在这里的帐篷中,里面空间还算大,早就摆开了三张铺好的行军床。 都不需要多作交流,张麒麟就自动选择了中间那张床。 黑眼镜看得忍不住笑,凌越也多看了张麒麟一眼。 视线在他身上穿的衣服上打了个转,发现对方只穿了一件帽衫,也只能遗憾作罢。 顺手把身上一直穿着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了张麒麟。 一起递过去的还有凌越自己的那件外套,希望他今晚加个班,给她这件外套“充个电”。 张麒麟默默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两件外套都接了。 黑眼镜看了看两人,反手脱自己身上的皮衣,衣服都还没脱下来呢,就被张麒麟按了下胳膊。 脱到一半的衣服又套了回去。 黑眼镜挑眉,“哑巴,你可不能偏心啊。” 肩膀往后一撤,退了半步抖开张麒麟的手,又要继续脱外套。 两人在不算宽敞的帐篷里就交上了手。 带着点打闹的兴致。 凌越看得无语,腹诽一声:幼稚。 自顾自上床睡觉。 凌越是在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正式见到了无邪那位传说中的三叔。 怎么说呢。 如果不是黑眼镜说这位就是吴三爷,单从长相和气质来看,凌越真的无法把他和无邪联想成叔侄这样的直系血缘亲属。 吴三醒也被凌越的长相气质给惊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黑眼镜,以询问的眼神看他。 大概意思是:这人真是你说的那位? 凌越看起来确实不像干他们这一行的。 道上长得漂亮又厉害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可眼神这么“正”,气质这么“仙”的,吴三醒觉得往上数三代,往下数三代,都从未有过。 黑眼镜也不说话,就带着微笑往凌越的另一边小马扎上一坐。 就有伙计端了一份早饭过来递给他。 凌越和张麒麟已经吃上了。 不过到底是干大事的,也就是这么一惊,很快吴三醒就缓了过来,笑着对凌越和张麒麟打了个招呼。 然后习惯性跟凌越套话:“早就听说凌小姐在巴乃救了我家伙计和侄子,一直想当面感谢一番,只不过之后就没人知道凌小姐去了哪,现在才有机会道谢。” 说完,等着凌越给个反应。 黑眼镜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张麒麟低头默默干饭。 吴三醒等了又等,结果发现凌越就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怎么形容呢?人精如吴三醒,一时半会儿居然都形容不出来。 就是那种有一点看稀奇,又有一点怀疑,还带着一点辨认、确定的意味。 一时间搞得吴三醒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了。 第258章 谈情说爱? 又尝试说了几句话,吴三醒就发现这人跟张麒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比如外表看起来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心里的门道比谁都清楚。 再比如,从某种程度上来,有着绝对的自我。 虽然黑眼镜说凌越的名字是真名,但吴三醒还是忍不住暗自怀疑,凌越其实是张家人。 吴三醒也不是什么蠢人,几句话的功夫探清了凌越是怎样的性格,也不会继续做什么让人不喜的试探,很快就找到了最恰到好处的相处方式。 这属于他的个人天赋,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其实不少,但能用最短的时间看破他人的性格和习惯,再迅速找到最令对方舒适放松的相处方式,这就是一门不得了的本事了。 凌越终于确定了,这人确实是无邪的亲三叔。 不含抱错、收养、隐瞒等错综复杂的身世内情。 除了这点小插曲,很快吴三醒就和张麒麟、凌越沟通好了接下来的大体工作。 很简单,就是吴三醒准备一次性带着几个手下,和三位高价请来的高手,对那片区域做一次“总攻”,争取一次性拿下那条路。 因为已经有黑眼镜提前说过下面的情况,这点工作安排,吴三醒一碗面条的功夫就说完了。 确认凌越和张麒麟都不需要额外再修整一天,吴三醒很快就安排好人手,整理好装备,一行人在半小时后出发。 吴三醒他们下去的时候,走的是原始井道。 黑眼镜说雨季的时候这些井道都被淹没在水里,也就现在方便走这条道。 已经在这里探索了几个月,这条路几乎每天都有人上下跑几趟,所以“交通工具”弄得很扎实,全是用手腕粗的树干架起来的梯子。 这次要去的地方很凶险,吴三醒已经在那里折了不少人手了,此次再去,主要还是得靠凌越他们三位高手。 因此吴三醒只点了两个伙计跟着自己下去。 下到井道里后,凌越发现里面到处都是裂痕,有些路段还有能容人通过的地底裂缝,显然是经过无数次坍塌造成的。 六人都没有说太多话的意思,两个伙计在前面带路,张麒麟和凌越殿走在第二梯队,吴三醒和黑眼镜走在最后面。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张麒麟忽然伸手握了一下凌越自然垂在身侧的手。 在凌越看过去时,他往旁边一处全是粘在沙土壁上的树根指了指。 凌越目力极佳,不用凑近就看清了上面刻了几个符号。 张麒麟低声道:“我留下的记号。” 凌越已经习惯了张麒麟时不时就要教她一点什么的小插曲,特别是关于张家的记号。 似乎是希望以后他不在的时候,凌越自己下地时看到这些记号,能够辨认出这些记号所代表的信息。 凌越暗道她又不是真干这行的,不过还是认真记下了,还问他这个记号具体是什么意思。 张麒麟想了想,说:“到此一游。”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凌越无语。 可想了想,站住脚,抽出别在腰侧的匕首,也在这行符号旁边划了几刀。 一朵笔画简略,却生动写意的莲花就这样出现在树根上。 凌越抬眸看张麒麟,语气里带着一点俏皮:“到此一游。” 说不出的可爱。 张麒麟便忍不住也抿唇浅浅一笑,淡得像飘摇而下,落在人的掌心一触即融的薄薄冰花。 在后面看个正着的吴三醒从看见张麒麟居然主动伸手去握凌越手的时候,表情和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虽然只是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可那是张麒麟啊! 这会儿一看,已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怎么仿佛看到了小哥在跟人谈情说爱? 就忍不住扭头去看旁边的黑眼镜,想要在他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扭头才发现,黑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旁边了。 黑眼镜“啧啧”两声,也挤了过去,特别自来熟地从凌越手里拿过匕首,三两下在那朵花旁边刻了一个墨镜。 刻完,还自卖自夸道:“哑巴刻的是洋文字母,我和小阿越刻的是图,这么一看,还是我跟小阿越的记号画风一致。” 张麒麟不笑了,瞥眼看他。 黑眼镜拒绝接收这一眼所蕴含的丰富内容。 凌越也翻了他一个白眼,嫌弃道:“把我的花衬托得不堪入目。” 凌越好歹也是琴棋书画略有涉猎的,在留记号的时候下意识考虑了和张麒麟的记号之间的和谐度。 小巧的花落在简约锋利的符号旁边,自有一股融洽和谐的构图之美。 结果现在旁边突兀地插进来一个不伦不类的眼镜框,凌越看了都觉得眼睛疼。 不愿意多看一秒,立马抬脚就走了。 “怎么就不堪入目了?”黑眼镜不乐意了,快步追上去,试图搭凌越肩膀。 被凌越竖起剑指轻飘飘瞥了一眼,就老老实实放下手,只以言语为自己发声:“要不堪入目,肯定也是因为哑巴的记号太崇洋媚外了!” 凌越抬手从他那里把自己的匕首抢了回去,懒得理他。 张麒麟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眼镜框看了一会儿,就在吴三醒暗搓搓怀疑他会不会掏匕首把那眼镜框给削掉时,张麒麟终于抬脚走了。 吴三醒站在那儿也对着三个记号看了两秒钟,然后摇摇头,暗道看来凌越真是张家的。 而且还很可能是张家给张麒麟内定的未婚妻。 要不然以张麒麟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想到感情这种事? 不过黑眼镜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知道张家本家都是族内通婚吗? 人家还是族长的未婚妻,他就不怕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撬墙角,会被张家人削成a4纸吗? 这一刻,吴三醒开始思考道上除了黑眼镜,还有什么人既能信得过,又可以聘请来帮自己做事。 思来想去,都想不到比黑眼镜更合适的。 要不然,他找机会好好劝劝? 总不能黑眼镜真是老房子着火,连命都不要了吧? 第259章 贤妻张【礼物加更】 通道里都打了很重的硫磺,一路走来基本没有遇到蛇。 之后的一些岔路口,凌越也发现了张麒麟刚才指给她看的那种记号,看来这是他一贯用来做标记的,代表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条路可通行”。 通道里有很多蓄水池,越往下,蓄水池越大。 向下的这条路特别长,他们从早上出发,一直走,中途只停下来略略吃了个压缩饼干作为午餐,就又继续前进。 在这种环境里行走,是很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感知的,就在凌越大概估计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前面的通道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 这是一个相对比较宽的平地,看起来是干涸过后的蓄水池。 里面岩壁上被人打了很多岩钉,纵横交错着拉了很多绳索。 一开始凌越还不明白这些绳索拉来是做什么的,但在吴三醒的两个伙计从物资包里掏出几个网状吊床挂上去的时候,凌越就明白了。 这是一个临时休息所。 他们下来的时候随身带着挂网,这些绳索挤挤挨挨的,基本能把所有人的睡觉问题解决掉。 而之所以不一直把吊床挂在这里,大概是担心有东西在无人的时候钻进去,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此时他们已经连续赶路差不多12个小时了,凌越有内力循环,消除疲惫感,其他人就不行了。 特别是吴三醒和两个伙计,已经很明显地露出了倦怠之色。 这些吊床都是一群在地里钻来钻去的男人用了好几个月的了,在这里,根本没人觉得应该做一下清洁。 虽然两个伙计已经尽量把最干净的那个吊床给了凌越,但看起来还是有明显的污垢沾在上面。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凌越也不是不能用。 不过没等她皱眉将就一下,张麒麟就脱了外套铺在上面。 在凌越看过去时,他已经跳上了旁边的吊床上双手抱胸,闭上眼睛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 凌越看他衣着单薄,想到他体温一向偏低,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搭在他身上。 而后也上了吊床休息。 在她闭上眼后,张麒麟重新睁开眼睛,看了眼身上的外套,又看看吊床上的凌越。 最后把小了几号的外套往自己身上扯了扯,盖着睡觉。 昨晚上他就把她的外套盖在身上睡了几个小时,上面沾染的属于她的气息总是萦绕在呼吸之间,却并没有扰得他睡不着。 反而睡得很沉。 张麒麟不得不暗自警醒了自己几遍,这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刚要睡着,就被某人推得吊床晃了晃。 张麒麟睁开眼,看向手贱的黑眼镜,颇有一副“你不给出合理的理由,我就要弄你”的架势。 黑眼镜笑而露齿:“哑巴,一起去放水呗。” 就像上学时总爱约着一起去上厕所的女生。 张麒麟默了默,还是翻身下了吊床。 两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又在一个岔路口选择了另一条路继续走。 一直走了十来分钟,黑眼镜才停了下来,对着一处裂缝就开始解皮带。 还以为他是以此为借口,找自己出来有重要的事需要单独说的张麒麟垂眸看了看他的裤子。 黑眼镜立刻警惕地侧了侧身,说到:“哑巴,你瞅我干啥?难不成你对瞎子早就心怀不轨?” 张麒麟闭了闭眼。 仿佛在消化某种情绪。 ——现在不是打人的时候。 黑眼镜戏瘾上头,夹着嗓子说到:“你看你,心虚了吧?其实也不怪你,只怪瞎子魅力大~” 张麒麟转身就要往回走,黑眼镜不紧不慢地继续脱皮带,拉拉链,一边说到,“哑巴,你跟小阿越怎么回事?” 才多久没见啊?哑巴张都快变成贤妻张了。 对凌越的照顾欲旺盛得,简直没眼看。 连对他自己都没这么细致过。 张麒麟站住了脚步,没回头,也没吭声。 黑眼镜吹着口哨放水,不紧不慢,完了才继续说:“咱们这种人,还是别随便拖人下水了,这也算是咱的道德底线了,是吧?” 张麒麟终于出了声,微微侧身,回眸看黑眼镜。 眼神特别认真:“你知道就好。” 所以别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说完,张麒麟就走了。 却没有回临时宿营地,而是三两步就消失在了黑暗的通道里。 黑眼镜也没去追,就近找了个蓄水池洗了手,慢慢吞吞往回走。 一边暗暗心道:我和你可不一样。 按他现在的情况,指不定还要比小阿越死得更早,到时候小阿越还是个年轻的俏寡妇,都不耽误她找第二春的。 至于张麒麟,且不说有失魂症,一发作就前尘往事皆为云烟。 就说现在,他都要去蹲门子了,还搞什么春心萌动,老房子着火呢? 黑眼镜自认为用道德绑架张麒麟不是耍阴招。 这不是怕以后哑巴真跟小阿越成了,回头自己趁着哑巴失忆或蹲门子的时候撬墙角,自己心里会有一丢丢自责嘛。 不过凌越现在的注意力都下意识更偏重于放在张麒麟身上,黑眼镜琢磨着,自己也得露一手,让小阿越知道他身上也是“有利可图”的才行。 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继续往前一路倾斜着向下。 期间还走了很多裂缝直接抄近道,终于在下午三点多抵达了一处比较大的地底空腔。 这个空腔前面,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洞穴。 仿佛无数只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吴三醒说,其他洞穴他们基本都探索完了,只剩下唯一还没做上记号的那个洞:“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只能待会儿进去了再说。” 短暂的相处,凌越也发现吴三醒是一个做事目的很明确的人。 下达的指令也很清晰。 这次的说辞却很模糊,显然洞穴里的古怪令他也很费解。 跟下来的两个伙计是不跟进去的,就留在外面作为接应。 只有吴三醒本人会跟进去。 要进去的四个人里,就他身手和体力最差,所以吴三醒很快就强迫自己进入了高效的休眠状态。 黑眼镜则是指挥着两个伙计把篝火点起来,就开始提前做饭。 用他的说法就是,这是他们进去之前能吃到的最后一顿热食了,万一他回头折在了里面,这也算是最后一餐。 黑眼镜看起来对死亡这个话题完全不忌讳,说起来语气轻松中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认真。 这样的态度,让凌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下意识暗自揣测这个人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形成这样与众不同的生死观。 第260章 没有问题才是问题【礼物加更】 虽然条件限制了他的手艺,黑眼镜亲自动手做的晚餐味道还是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前不久才琢磨了黑眼镜的人生经历,凌越忽然发现黑眼镜这个人几乎没有需要别人的地方。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下地干活时。 即便他和张麒麟关系不错,并且这种友情疑似延续了很长一段岁月,黑眼镜依旧更偏好自己接活,出门下地。 他的生活,既和张麒麟有牵扯,又没有必须有所牵扯的意思。 仿佛随时都可以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此看来,其实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后的他,从本质上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现在的他更喜欢用面具似的微笑来对自己骨子里的冷漠和透彻做一点小小的掩饰,十年后的他则在某些时候会直白地泄露几分本质。 同样是活了太久的人。 汪晓媛是渴望冲破牢笼,却又潜意识里对自己是否适应这种改变的迷茫和脆弱。 仿佛一根被暴风骤雨打压得不断弯下腰,又凭借着一股执着不断坚持,却依旧随时可能被折断的芦苇。 张鈤山看似沉稳从容,实则犹如失去了航向的船,依靠着多年前领航人给予的指引,勉强漂泊在大海上。 他在渴望找到新的领航人,寻到新的坚定前行的方向。 张麒麟是孤独淡漠的,他对记忆、对宿命的执着,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执着。 而是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只剩下这份执着可以追逐了。 若是有一天他彻底放下了这份执着,又没有重新建立起与这个世界的其他联结,那必然是他彻底放逐自我,化作晨雾的时刻。 同样是活了太久,还一直保有记忆的黑瞎子却仿佛天生的乐天派,身上毫无孤独感。 仿佛随时随地,他都能融入任何热闹和喧嚣中。 但他本身就是孤独,同时又对此怡然自得,坦然接受。 “小阿越,怎么样?瞎子的手艺还可以吧?”黑眼镜一腿曲起,一腿抻直,坐在凌越旁边。 一边吃饭,一边晃腿,一边还时不时跟人说话,同时还不忘偶尔哼一句小调。 看到他这副德行,凌越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这人不就是典型的能活活,不能活拉倒吗? 实在很不必给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增加深度。 张麒麟今天显得异常沉默,凌越又看了他一眼,想到昨晚上他失踪了一段时间,猜测他是提前出去干了点什么。 吃过下午饭,又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两个小时后,吴三醒收拾妥当,凌越他们仨也算是跟着老板正式打卡上班干活。 “其他山洞大部分都因为塌方成了死路,少部分能走通的,也都是绕回之前的区域,”吴三醒介绍:“只有这条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按照吴三省的说法,他想下去的是西王母的陨石之下,某个存在了更久远的古老地宫。 “根据我得到的一些线索,我怀疑对这个陨玉而言,西王母也是后来者。”虽然说是怀疑,但吴三醒的语气和神态,显然是对此有了很确切的证据。 张麒麟和黑眼镜没吭声。 凌越抽空看了吴三醒一眼,心道这可真是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的人物。 即便已经努力拉拢了张麒麟,还是忍不住多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 故意在刚进洞穴的现在,就透露出这样对张麒麟而言,有着绝对引诱力度的线索。 这是放个萝卜吊在前面,让张麒麟这头驴子待会儿干活的时候别有所保留啊。 山洞里蜿蜒曲折,岩壁光滑,仿佛是水流的侵蚀而自然形成的。 期间岔路非常多,堪称四通八达,不过大部分都是很小的那种侵蚀孔洞。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孔洞让凌越蓦然想到了他们在草原上湖泊下,顺着泉眼抵达的那条地下河隧道。 或许,这里也曾经是一条地下河的水流支脉? 在这种山洞里行走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满眼都是枯燥乏味的侵蚀岩。 之前就在通道里走了将近两天,现在又往洞穴里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又一个相对空旷的岩体空腔。 出现在几人前面的,是一个不算小,但也不算特别大的积水潭。 要越过去,其实并不难。 可吴三醒却凝重了神色,说到:“这个积水潭看起来很容易过去,对吧?可是我在这里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他看着这潭清澈的积水,“一开始我们是准备直接游过去的,担心水里有野鸡脖子,还提前撒了药粉,结果人刚下水,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惨叫着沉了下去……” 如此一来,他自然认为这水有毒。 当即用东西打了水退出去,准备研究一番。 结果很奇怪。 水居然完全没有问题,就是很普通的积水,顶多因为是雨季过后没了活水汇入,水里多了一些死水里常见的微生物群。 不过第二次,吴三醒还是选择了直接从空中过去。 这个岩体空腔的洞顶不算高,也不是特别光滑,隔一段距离也有一些自然凹凸的着力点。 他就派人先从上面爬过去,一边打岩钉,一边往那边拉绳子。 准备搭个空中滑索。 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直到他派出去的那位攀岩好手爬到洞顶中间的位置,忽然毫无征兆地自己解开了腰上的安全扣,魔怔了似的一头扎进了积水潭里。 人立马又沉入了水底,跟第一批人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诡异的情况,顿时让手底下的伙计们心里泛起了嘀咕。 吴三醒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不死心地把水和岩石都取了样本,还对这里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地拍了照,带出去准备好好研究。 “研究的结果,想必你们也能猜出来,”吴三醒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捏在手上凑到鼻子下嗅了嗅。 语气沉沉地说到:“普通岩体,就是跟外面其他岩石一样的普通侵蚀岩,我亲自尝了一口,什么反应都没有。” 有时候,相较于有问题,没问题才是更大的问题。 既然水和石头都没问题,那怎么就会造成这么奇怪的死亡现象呢? 这太诡异了。 吴三醒年轻的时候敢闯敢拼,什么都能直接往上莽,最喜欢在惊险刺激中捕捉脑海里总会出现的灵光一闪。 以急智应对一切危险。 可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磨平了这些属于年轻人才配拥有的棱角和莽撞。 第261章 严重偏科的邪虫 这处积水潭确实很古怪。 在吴三醒说话的时候,黑眼镜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岩壁上一倚,扭头的时候好像是一不留神,侧脸就撞到了石头上。 他脸上的眼镜框就和石壁磕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凌越往他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他头顶侧上方一处不起眼的裂缝边,有一个记号若隐若现。 这个记号因为刻下的时间太久了,和整个岩壁一起经受了时光的侵蚀,呈现出一种融为一体的色泽。 在这样照明全靠光柱型手电筒的环境中,如果不是黑眼镜的隐晦提示,即便是习惯了每到一处就第一时间掌握周围环境变化和细节的凌越,也不一定能发现它的存在。 不过这个记号既不是“危险,勿入”,也不是“到此一游”这种指路性质的意思。 凌越看向张麒麟,想知道这个记号是什么意思。 却发现张麒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凝重,转身走到积水潭边,看向一水之隔的前方通道。 吴三醒询问:“小哥,你有什么想法?” 张麒麟想了想,伸手对吴三醒说:“药粉。” 吴三醒看他真有头绪了,立即把随身携带用以驱逐野鸡脖子的药粉掏出来放到他手上。 张麒麟打开药粉包,似是在选择位置,视线在空气里逡巡了几个来回,而后选定了左边靠墙的积水潭上空。 右手握着药粉,以投掷暗器的手法将拆开的药粉包向前一掷! 药粉呈团状扑了出去,很快又在空气中散开。 在药粉散开的同时,一道道比头发丝还细的类似于蜘蛛网的存在因为沾染了很轻盈的浅黄色药粉,而显现了出来。 吴三醒一愣,“嘶”了一声:“怎么会!” 忍不住凑近了一些凝眸细看,又发现这些蜘蛛网上还有一些特别细小的东西在缓缓爬动。 原来如此诡异的情况,既不是水有问题,也不是岩石有问题,而是水和岩石之间的空气里有问题! 黑眼镜也“啧”了一声:“原来是邪虫啊!” 又说这种小虫肉眼难见,全身透明,很难被人发现。 它们织的网很轻很细,也很脆弱,呼吸重一点都能吹断。 所以即便没有地上的积水潭作为干扰,人在平常的路上直接走过去,对它们的存在也不会有任何感知。 而这种虫子和它的网一样脆弱,属于一碰就死的那种。 与它本虫和虫网的脆弱相比,虫网具有强烈的麻痹效果,虫子本身具有强烈的致幻毒性。 仿佛在进化的过程中,这种虫子把所有的天赋和努力都用在了这上面。 属于自然界的严重偏科选手。 这种特性就导致有些人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发起了疯,很快就浑身麻痹僵硬地心脏停跳,呼吸停止。 很多人就把这种现象粗暴地归结为“撞邪”,某些区域就被称为“有邪性”。 后来有人专门研究了这些“禁区”,就发现了这种微小生物,取了个拉丁文的学名。 不过传入国内,知道这种虫子的人还是习惯了直接称它为邪虫,让人撞邪的虫。 吴三醒怎么都没想到,让他一再折戟,损失了不少好手的古怪,竟然就是这么简单! 转念一想,吴三醒又觉得要发现这种虫子,其实也不简单。 没见黑眼镜明明知道这种虫子的存在,下来了两回,也没想到这一茬吗? 想到这里,吴三醒看了黑眼镜一眼。 黑眼镜立刻喊冤:“老板,这种虫子真的很少见的,我知道都是在国外那会儿看了份堆在角落吃了不知道多少年灰尘的奇物杂刊,那上面还说这种虫子主要生活在非洲,也没说咱们这儿也有啊。” 而且这种虫子怎么会出现在西王母地宫深处? 凌越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虫子。 不过…… 凌越打量着眼前这个积水潭,“这个积水潭,是无意中形成的吗?” 看形状,确实是毫无人工痕迹。 可真的有这么巧吗? 按照黑眼镜的说法,这种虫子很脆弱,虫和网都是一碰就死一大片给你看的那种。 虽然积水潭让人不能无知无觉地一窝蜂直接撞上虫子和网,但也给了其他位置存活的邪虫重新织网,填补空缺的时间。 想象一下,一群人直接走过去。 虽然会死一些人,但要通过这里也很容易。 反而是有看不出深浅的积水潭会给人一种需要谨慎的心理暗示,于是就像吴三醒他们之前那样,人手被分开。 第一批人出了事,剩下的人肯定会先撤退。 然后是第二批试探的人,第三批…… 吴三醒多精明的人啊,也立马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骂了一声:“这机关,真是既简单又有效。” 黑眼镜笑着补了一句:“还既狠绝又仁慈。” 只要死几个人,剩下的被吓退了,完全有机会活着离开。 这怎么不算一种心慈手软呢? 张麒麟看着积水潭,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再要过去也就容易了。 又用药粉标记出更大一点的空间,然后用东西把那一部分的虫网搅掉。 黑眼镜徒手攀岩,一边处理虫网,一边往对面爬。 到了那边以后,和张麒麟一起拉上一根绳索,两边钉上岩钉固定绳子,人就可以顺着绳子踩着墙壁攀爬过去了。 吴三醒第二个爬过去,等人顺利到了对岸,张麒麟把目光看向凌越,示意她先过去。 凌越也不啰嗦,拉着绳子踩着岩壁几个借力。 绳子几乎没有怎么受力,凌越人就已经过去了。 吴三醒见此,眼底闪过惊讶,对凌越的身手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等张麒麟也过来后,四人继续前行。 过了积水潭,似乎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又是枯燥乏味的岩壁洞穴,且还是连个岔路口都没有的那种。 仿佛只要一直不停往前走,就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就在凌越暗自纳罕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吴三醒忽然浑身一震,对着岩壁伸出了手,满脸激动又不敢置信。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转眸看向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摸的岩壁。 然而看了又看,也没察觉出那块岩壁有什么不对劲。 再回头看吴三醒,凌越愣了一下。 因为这位满脸风霜的大叔,居然已是热泪盈眶! 凌越:“???” 只见吴三醒颤抖着手,嘴唇发颤,未语泪先流,一副见到昔日老情人的复杂与深情的神态。 凌越心说,坏了,这是犯病了? 转头就去看黑眼镜和张麒麟,却见黑眼镜忽然往前一路狂奔,很快就只能看到一道不断挥动的手电筒光柱。 而张麒麟则是看着虚空,满脸冷淡地仿佛注视着什么。 凌越瞬间想到了“致幻”! 眼看黑眼镜马上就要跑得连光柱都要看不见了,张麒麟还在发呆,吴三醒已经跟旧情人唠上了。 凌越犹豫了半秒,果断选择扯出装备包旁边挂着的登山绳三两下把张麒麟和吴三醒绑一根绳上。 既不会影响他们的小范围身体活动,又不至于让两人在短时间内走散。 时间紧迫,凌越只来得及把绳子绕了一圈,打了个结,踩着轻功就往黑眼镜狂奔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边追,还一边掏水壶。 在追上黑眼镜,彼此距离还有百多米的时候,凌越拽着水壶的绳子一个转圈加速,快准狠地朝着黑眼镜后脑勺砸了过去! 噗通——! 黑眼镜应声倒地。 因为倒地的瞬间他还在跨步向前奔跑,晕倒后身体还往前扑出去好几米。 顺便在地上来了个惯性脸刹。 第262章 石柱林立 单手夹着黑眼镜的腰,把人当尸体拖回原来的位置,凌越发现张麒麟还是原来那个姿势,四十五度角仰望洞顶。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而吴三醒犹如拉磨的驴子,不停地转换着方向试图走动,却又被拴在身上的绳子拉扯着。 不管吴三醒怎么拉扯挣扎,甚至还做出了慌乱迷茫的奔跑的动作,被当成拴驴石磨的张麒麟都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再低头看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黑眼镜,凌越忽然有种头疼困扰中又压抑不住想笑的复杂情绪。 就是那种,理智上深知这情况非常棘手,感性上又忍不住想笑的感觉。 这导致她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凌越猜测,如果有镜子可以照一照,她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扭曲。 还好这里既没有花花草草,也没有无辜的小朋友。 不至于吓到别人\/别物。 抬手捋了下往前垂落的高马尾发辫,调整好情绪,凌越蹲身检查了一下黑眼镜的后脑勺。 还好,就是后脑勺鼓了包,眉骨和鼻子有了些许擦伤。 眼镜也摔坏了。 凌越掀开他外套,果然看见十几副墨镜挂在他皮夹克外套里。 随手抽了一副,把他脸上坏掉的墨镜摘下来丢了,再给他戴上新的。 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他紧闭的眼睛,果然睫毛浓密,眼线颇长。 大概处理完毕,凌越并指如剑,点在黑眼镜的痛穴上。 刚还昏迷不醒的黑眼镜登时浑身一个抽搐,呼吸一滞,瞬间从地上弹坐了起来! 捂着胸口缓了一秒,黑眼镜才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脸上的眼镜,然后就是感知到后脑勺和脸上的痛感。 敏锐地察觉到脸上的墨镜换了一副新的,黑眼镜隔着镜片看向凌越,发现她神色如常,才“哎呀——”一声:“小阿越,你对瞎子做了什么?” 说得仿佛凌越对他做了什么不清白的坏事。 凌越推了他肩膀一下,站起身去看张麒麟:“别贫了,你们三个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的吴三醒已经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哭泣了。 凌越暗道,难不成吴家的遗传就有爱哭这一项?感觉醒来后,吴三醒会很尴尬吧? 这么尴尬的时刻,还是让黑眼镜去面对好了。 遂让黑眼镜去帮吴三醒,自己到了张麒麟面前。 正准备点下去的时候,忽听一直在看洞顶的张麒麟轻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凌越。” 凌越以为他自己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嗯?”了一声,再看,却发现张麒麟姿势倒是变了。 从抬头望洞顶,变成了低头看脚下。 依旧在发呆。 凌越:“……” 看来这一痛,你是躲不掉了。 不过有对比就有伤害,张麒麟中了幻觉还这么乖巧不闹事,确实比旁边两个省心多了。 也可爱多了。 剧痛过后,张麒麟和吴三醒也清醒了过来。 得知他们三人都中了招后,吴三醒用衣袖一抹脸上的眼泪,眼底带着狐疑地看了凌越一眼,很快就转开眼看张麒麟,“咱们这是什么时候着了道?” 张麒麟沉思片刻,看了黑眼镜一眼,说:“是虫卵。” 黑眼镜也笑了一下,“对,咱们四个人一路走来,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通过积水潭的时候,就小阿越没碰岩壁,拉着绳子就过了。” 吴三醒回忆了一下,当时凌越过来的动作确实非常轻盈,没有扶墙的必要。 唯有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 黑眼镜还可以说是最早过去,没看到,在她后面的张麒麟却绝对看见过,她过积水潭的时候是碰到过岩壁的。 不过凌越对此也不意外。 从黑眼镜引着她和张麒麟看那个隐蔽的张家人记号时,凌越就知道两人对吴三醒有所保留。 她在意的是,看来自己身上的变化,能让幻觉类机关或毒素对她无效。 最早的幻觉,应该是养尸洞里灰黑色的“影子”企图像对付黑眼镜那样,将她意识拉入幻境。 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从那个特殊的幻境中挣脱出来。 所以当时听到黑眼镜的声音,不是错觉。 后来的六角青铜铃也让她出现过转瞬即逝的恍惚之感。 及至现在她全程无感的邪虫虫卵…… 接连两次都无知无觉间中了一群小虫子的道,吴三醒心情复杂,深知继续走下去,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虽然猜测自己可能对幻觉类有抵抗力,凌越依旧没有半点放松。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邪虫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手段。 也许是感受到凌越的紧绷,张麒麟握了握她的手,在她看过去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凌越猜测他大约是对目前的情况早有预料,并从未知渠道掌握了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线索。 别的不说,下地这种事,有张麒麟在,确实能让人安心不少。 如此又走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阔起来,一个巨大的山体空腔出现在几人眼前。 这个山体空腔绝对是凌越见过的最大的地底山洞,大小几乎可以比拟半座王府,手电筒的光打过去,居然都照不到另一边的石壁。 更让吴三醒心情振奋的是,这里出现了人工修建的痕迹。 如此巨大的空间,千百年来都没有发生坍塌,除了岩石层的自然原因,更有此处被人修造了很多石柱用以支撑的缘故。 每根石柱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十几米,放眼望去,石柱林立,给人一种无端的震撼。 ——无法想象无数个春秋之前,是什么人在这里修造了这些! 见石柱上有雕刻,吴三醒立即上前查看,凌越和张麒麟、黑眼镜也转向身边石柱。 这些雕刻大部分都是些无意义的花纹,偶尔有具体的雕刻形象,也是人首蛇身、三头六臂这样的人物,风格非常粗糙原始。 黑眼镜不用打手电筒,就一连逛了好几根石柱,跟逛街一样悠闲,一边散漫地问吴三醒:“三爷,你说的西王母是这片陨玉地宫的后来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都到这儿了,是不是说一下更好?” 吴三醒查看石柱雕刻的速度很快,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 不过这里地势开阔,黑眼镜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才听吴三醒说:“上次你们走后,我带着人对地宫和王母城遗迹做了更深入的探索……” 第263章 张家的天授 王母城遗迹都淹没在沼泽里,随着雨季的过去,很多地方都重新露了出来。 吴三醒手底下有能人,根据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再加上对地形地貌变化的反推,能够大致推测还原出王母城过去的城市建筑分布图。 依凭这个,吴三醒找到了西王母以及传说中她几个重要属下的地面住所,并对其进行了挖掘。 同时,对整个西王母宫殿的地上地下探查工作也在进行。 这绝对是个大工程。 好在陆陆续续也有所收获,不算白忙。 “我的人挖到一块用陨玉打造的石碑,上面记录了一些关键线索。”吴三醒说。 石碑上记录的信息,吴三醒大概说了一下。 凌越不知道他对此是否有所隐瞒,只能从他说的内容里分析出两点。 一,石碑上有一段关于西王母带着族人迁徙至此的描述。 从这一点上,吴三醒推测,整个塔木陀应该是在西王母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且西王母及其族人通过某个渠道,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二,石碑上有一张直观的王母宫地上建筑和地下建筑的区域分布图。 这块石碑是在王母宫主殿废墟的某个夹层里挖出来的,可以猜测这个夹层曾经是王母宫里的一个密室。 石碑放在那里,很可能是一种预防传承突然断绝的机制。 就像张家只有族长才能知道的那个地下一层,那里藏有张家所有的绝密信息,只有族长携带着六角青铜母铃才能进入。 对该层秘密进行一种另类的传承。 当然,这张区域分布图肯定不会直接详细记录地宫以下的所有路线。 不过吴三醒对其进行了某种合情合理的推测,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另一片陌生区域的存在。 这让吴三醒更加坚信,陨玉之下,还有一层更古老的人工区域存在。 于是有了今日之行。 这片石柱林,也证明了他的推测是对的。 黑眼镜当即又转回了吴三醒身边,陪着他一块儿看石柱上的雕刻,一边说话。 凌越听了一会儿,发现两人说的都是与此处无关的话题,便不再注意。 发现张麒麟已经到了远一点的石柱下,便寻了过去。 发现凌越过来后,张麒麟就关了自己的手电筒,就着凌越手里的手电光看石柱。 凌越发现他“看”的方式不是全方位去观察,而更像是找什么东西。 回头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被黑眼镜引导着越走越远的吴三醒,确定自己这边小声说话,对方听不到,凌越才靠近张麒麟,问他:“之前那个记号,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张麒麟也确实没有隐瞒她的意思,稍微低头,低声道:“那是张家人被天授后,才会留下的记号。” 天授,对张家人来说,是一种常见的情况。 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会像天授唱诗人一样,忽然在某一天,脑子里出现一个强烈的念头。 这个念头甚至可能和他们自己的人生完全没有关系,但脑海里的某种意识又催促他们必须去完成。 “张家人下墓,除了布置假线索,毁去与长生有关的信息,还会特意搜索超过两千年的玉甬。”张麒麟说话的声音很轻,让人分辨不出里面是否含着某种属于他个人的情绪。 凌越皱眉,第一反应是傀儡。 还是一个强大到能做很多事,却依旧无法摆脱牵丝线的清醒的傀儡。 难怪张家人的某些建筑、机关等,时常会给她一种自我矛盾的微妙感。 不过特意寻找超过两千年的玉甬,又是什么缘由。 看出了她眼中的询问,张麒麟简单解释了一下长生有关的事。 目前他知道的长生,其实一共有三种。 其中两种,都不算真正的长生,只能算长寿,研究长生过程中的失败品。 另一种,与终极有关。 出于某些考虑,张麒麟只说前两种。 一种是尸鳖丹和陨玉制作的玉甬。 一种是人兽共生。 对于人为了长生,能研制出这么多离奇古怪的方式,凌越已经并不觉得惊讶或费解了。 大概是因为,她也曾站在另一个文明的门外,向里面窥得亿万分之一的角落吧。 “吃下尸鳖丹,穿上玉甬,沉睡两千年,当大脑中寄生的尸鳖王完成毒素的分泌,将会死去,”张麒麟似乎对此有些不适,微微蹙着眉。 凌越知道,能让他直接表露出属于自己的情绪偏向,可见对于这种长生方法,他的内心一定非常排斥。 张麒麟说:“沉睡的人经由这种毒素的缓慢改造,将会获得真正的长生。” 凌越没有再问其他关于长生的方式。 有些时候,实在很没必要为了自己的一点好奇心,而去让别人做对方不喜欢的事。 ——虽然这种体贴,对凌越而言纯属随机。 她是转头继续查看石柱上的雕刻:“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张麒麟抿唇,握着手电筒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反应过来时,手电筒高强度铝合金的表面已经留下了一点凹痕。 他略微松了手,“我在找,刚才那种记号。” 留记号,是张家人通过强度训练,故意刻进潜意识的一种固定习惯。 这样可以保证在被另一种意识悄无声息占据了大脑,掌控了思维的时候,依旧能保留这种习惯。 以待后续追查,该名家族成员在被天授期间,都去了哪里,大概做了些什么。 天授会让一个完整的“我”,被分割成一个个独立出来的“我”。 这些“我”被孤立在不同的时间段,他们彼此间的记忆是毫无关联、完全独立的,甚至连意识也是如此。 直到完成天授任务,期间的记忆被粗暴地抹去,那些被孤立出来的“我”就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失去了一段时间的张家人。 对此,张家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内部机制,会将这些失去的记忆追溯、归档。 被追溯过的“时间”,记号旁边会有相对应的表示已完成追溯任务的记号,可刚才张麒麟看见的那个天授记号,旁边却并没有其他标记。 这说明,这个张家人的“时间”没有被追溯。 如果记号的痕迹是在近现代,张麒麟还能理解。 那时候张家已经开始走向末路,无力再维持对“时间”的追溯。 可那个记号存在的痕迹,至少是千年前。 塔木陀这里是特别的,别说张家人,就连张麒麟都在这里发现了很多自己留下的记号。 然而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居然从未有过张家人发现这个记号,并对其进行追溯任务,这是很不合理的。 昨晚张麒麟离开了一个多小时,就是去周围查看是否有其他张家人来过留下的记号。 他也确实找到了一些。 只除了这里。 这样不符合张家人行事逻辑的情况,立刻让张麒麟想到了内蒙百眼窟之行。 ——有某种存在,让张家人自动忽略了某些特殊信息。 第264章 新石器时代的祭祀 张家人一直在寻找超过两千年的玉甬,就是为了从中寻得某些线索,让他们能够搞懂一直对他们进行天授的,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张麒麟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石柱上的雕刻内容,凌越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她发现了马脸阴兵背脊中寄生的那种白色的无眼原始蛇的雕像,就在靠近一根石柱靠近顶部的位置。 这些石柱上的雕刻是完全没有规律的、无序的,既没有故意把类似原始蛇的存在藏在隐蔽的角落,也没有利用某种特殊序列、机关等对其进行特殊圈定。 颇有一种,线索就摆在那里,你知道的话找到就归你,你不知道,找到了也忽略了它,那是你活该倒霉的意思。 凌越就真的相信积水潭那里的邪虫,是修造这里的人布下的了。 虽然一种虫子,在地底生存繁衍了几千年这种事,想一想,确实很令人难以置信。 但这种异曲同工的思维方式,证明二者确实属于同一时期被布置在此的。 怀揣着这种与数千年前的某位或某群古人产生了某种思想交流的微妙心情,凌越开始有意识地把石柱上很多看起来特别抽象扭曲的图案都刻意记了下来。 很多图案现在看起来,很难理解,可是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亲眼见到它们后,她就能瞬间将两者对上? 原始白蛇,长得像海葵的圆筒,背上长着几只干柴似的怪爪的人,现代幼儿园小朋友颇有具象化的太阳,长着一串串葡萄似的盘根错节的怪树…… 都不知道这些图案到底是抽象的,还是写实的。 总之先记下再说。 虽然这里空间很大,但石柱到底是有限的,终有看完的时候。 张麒麟也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记号,在一条巴掌宽的裂缝处。 或许私底下说悄悄话的不止凌越和张麒麟,吴三醒和黑眼镜也说了。 重新集合的时候,吴三醒和黑眼镜已经找到了继续向前的通道。 从这里开始,通道都有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看起来,应该是利用了地底空腔,打通连接起来的。”吴三醒说话的同时,打量起通道两边墙壁上绘制的原始壁画。 原始壁画类似非洲草原洞穴里的那种,尚未形成系统的具体的图画线条,内容非常抽象。 要凌越说,就这种壁画,别说黑眼镜他们这种近现代人了,就连她这个真古人都看不懂。 这种无序的东西,大概属于文明形成的前期,尚未形成固定、统一的思维模式和记录线条。 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的信息传递。 只能从描绘中连蒙带猜的,大概判断一下当时人类的生活方式。 不过吴三醒或许是掌握了某种特殊线索,竟能看懂个大概。 在看清楚后,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黑眼镜也轻轻“啧”了一声。 凌越轻轻扯了扯旁边张麒麟的衣袖,看他。 意思是:给解读一下呗? 张麒麟抿唇,心底沉重的情绪无法控制地消散了大半。 他指了指墙壁上的某个画面,说:“是祭祀。” 凌越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块、几条、几竖的画面,眯了眯眼,面无表情。 张麒麟的嘴角又要压不下去了,旁边的黑眼镜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凌越瞥了他一眼,黑眼镜用大拇指和食指压住嘴角,手动憋笑。 还是张麒麟厚道,不仅没有笑,还仔细地跟她说了那几个竖条主要代表的是一种姿势:“在原始社会,就已经出现了祭祀,这些祭祀动作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一定共通性的。” 像图上那几个奇怪的姿势,就是属于祭祀动作和舞蹈的一种原始动作。 凌越大概明白了。 就跟自创武功一样,无论怎么变,招数和内力运转方式,都要自外向内,归回自身。 讲究个百变不离其宗。 黑眼镜看凌越认真听认真记的模样,搓了搓下巴,在张麒麟说完后,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说到:“这些壁画记录的,是和一场祭祀有关……” 从头到尾给凌越解读了一下。 通道不算特别长,壁画很简陋粗糙,能读取的信息并不多。 大意就是一群人,在某处举行祭祀,引来了神明,打开了去往神仙宝地的通道,这群人就顺着裂开的地缝,进入了神仙居住的地方,就此得到永生。 凌越不是很明白,什么神仙是住在地底的?去的方式还是通过地底裂缝,确定去的是仙宫,不是地府? 不过这个世界的很多疑似历史真实事件,都被人为的篡改成了神话传说。 或许,壁画上记录的祭祀,才是真相。 这时一直在分心,边看壁画边听三人说话的吴三醒出了声,严肃地说到:“这种祭祀,应该是属于原始苯教。” 原始苯教诞生于新石器时代末期,同时期兴盛于东北亚和中亚地区到萨满教与之有很深的联系,二者在核心教义上是一致的。 即:万物有灵,自然崇拜。 “西王母存在的时期,大约在四千多年前的西周,这里比西王母宫还要早,从这些壁画来看,再往里面,记录的,大概就是新石器时代的某些历史真相了。”看着壁画上祭祀的画面,吴三醒心情复杂难言。 小花那孩子,太苦了。 被长辈们预言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正在他们的努力下,即将被他大侄子前去完成。 吴三醒竟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希望大侄子能完成他所承担的任务,从而促成小花的后续方案,还是希望涉及汪家的任务直接失败,一切就此停摆。 吴三醒此行,本来就是想要在自己离开前,尽可能多地收集到关于祭祀相关的线索,好叫小辈们以后的路不要那么难走。 得到壁画后,自是迫切希望尽快找到更多更关键的线索。 之前石柱林立的大洞穴大概充当的就是一个前殿的结构,穿过甬道后,出现在几人眼前的是分布在通道左右两侧的石室。 说是石室,其实就是凿开的洞窟。 每个洞窟里都摆着一个石像,洞壁上有甬道同款原始壁画。 记录的都是与洞窟中对应石像相关的画面内容,有种陈列展览,分别介绍的感觉。 可是这样规规矩矩的布置,怎么就那么古怪呢? 凌越刚生出这种想法,就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瞬间,凌越背脊一凉,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凌越克制着自己没有去找这道视线,而是面色如常地看完她刚才踏进的这个洞窟的壁画,然后才转身准备退出去。 虽然是背对着石窟的,凌越所有的感官却都集中在背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那道视线又在她背上停留了一会儿,终于缓缓消失。 这种感觉非常难形容,不是普通的被一道视线凝视,然后视线转开,这种被凝视的感觉立刻消失。 而是仿佛具有一股粘稠的潮湿感,似潮水般缓缓褪去。 凌越略微松了口气,却在此时,黑眼镜晃悠着走了过来,对着她挑了下眉梢,奇道:“小阿越,你怎么出汗了?” 看到凌越额头上有一层在微弱手电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水晶般色泽的细汗,黑眼镜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身体出了问题。 自然开口询问。 却不想突如其来的关心,没有让凌越心生感动,反而后脑勺一凉,浑身炸出一股不祥的寒意。 凌越毫不犹豫地运起轻功,拔腿就跑,却依旧没能快过身后洞窟中未知的存在。 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一轻,凌越听得黑眼镜喊了一声“凌越!” 意识便陷入了短暂的蒙昧,只依稀感知到有人忽然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最后一瞬,凌越脑海里浮现的念头就是:离黑眼镜远一点,把张麒麟拴裤腰带上! 【好多宝子不看作说,以后相关信息就贴在章尾,反正是免费的,不想看的宝子请多翻一下页面哈,不会很长(o^^o)】 【原始苯教在藏海花里就出现过,大量涉及是在第二陵后面,壁画上的祭祀,就是小花他们要去完成的任务。 ps:求不要在这里提其他同人剧情小花和瞎子为爱牺牲自己那样的剧情哈,这样配对的话我会直接把小花(斟酌中)和瞎子从cp中踢掉,因为会有把女主写成同妻的心理不适感,我这个是以女主为绝对中心的同人文,谢谢大家互相理解^_^】 第265章 ta是谁? 凌越并没有失去意识多久。 前后大概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因为在她刚恢复意识的时候,黑眼镜正抱着她往下坠。 他们下坠的地方好像是一条裂缝,并不宽,前后都是岩体,即便有黑眼镜护着,凌越依旧感受到了背部撞在石壁上的痛感。 人在下坠的时候速度是非常快的,除非从一开始就有意识。 否则根本没有时间给人缓冲反应。 眨眼间滚落到了底部,有黑眼镜做肉垫,凌越只是略微缓了缓气息,就按了黑眼镜手臂的麻穴。 在他松手的同时,凌越如游鱼脱离了他怀抱的禁锢,翻身抽出墨竹,单膝跪地一手握着墨竹警戒四周,一手按住躺在地上还没缓过来的黑眼镜。 借着滚落在另一边的手电筒的光柱,凌越发现之前卷走她的未知存在已经不见了。 凌越无法确定它究竟是离开了,还是又像最开始那样隐藏了起来。 在没有察觉到那道视线之前,凌越完全没有发现石窟中有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这太古怪了。 即便是蚊蝇,维持生命最基本的体征就是心跳。 除非像邪虫那般小到肉眼难以察觉。 可如果是那么小的东西,又是如何迅疾如鬼魅,力量大到难以抗衡,刹那间将她卷走? 不知黑眼镜看清楚它是什么没有。 想到这里,凌越反手去推黑眼镜,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口中哼哼唧唧:“小阿越真无情,用完就丢,瞎子好受伤。” 凌越疑惑地侧头回眸,见他确实一脸放松的样子,不由问到:“刚才那是什么?” 难道他知道? 就着被他抓住的手,凌越把黑眼镜拉了起来。 黑眼镜抬头看了看上面,“就是个重力机关,没想到洞窟下面,还有这种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就是裂缝下被人利用起来,左右两边封了起来,底下是填平的黑色岩石。 重力机关? 凌越不信。 那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虽然没有刺骨的杀意和粘稠的恶感,但冰冷的凝视所带来的压迫感绝不会是她的错觉。 可是黑眼镜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撒谎或故意隐瞒。 所以,一定是有某种原因,让黑眼镜认定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因为机关。 凌越暂且将这份怀疑压在心下,转眸打量这个密室。 密室空间很小,呈狭长形,大概有四五个平方。 唯独特别高,上面似乎是直接连接着一条断崖式裂缝,刚才他们就是从上面掉落下来的。 黑眼镜块头大,又高,肩膀一侧,就能擦到墙壁。 在这种逼仄的空间里,他整个人的存在感就很强,凌越总觉得隔着一段距离就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热度。 有种私人领域被入侵的不适感。 凌越走过去把手电筒捡起来,提议道:“先看看怎么出去,我上你下。” 这种地方,肯定是走上面最好。 可凌越顺着岩壁游走向上,却发现根本没办法走上面:“这条裂缝在上面合拢了。” 用墨竹捅进去一米左右,依旧是坚固且完整的岩石层。 越发觉得不可能是普通的重力机关带他们下来的。 然而黑眼镜却一反常态,仿佛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勾唇一笑。 带着一股得意劲儿:“小阿越放心吧,有瞎子在,保准把你带出去。” 这次他一定要一雪前耻,让小阿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只有哑巴才能保护她! 凌越投以怀疑的眼神。 黑眼镜嘴角勾不起来了。 他抬手顶了一下墨镜,严肃了神色,侧身回头,对凌越歪了歪头,道:“这边有风,肯定能通往其他地方的路,跟上。” 看起来确实一下子正经靠谱了不少。 不管怎样,现在只能跟着他走。 凌越跟了上去。 黑眼镜找到的路是在右边封堵的墙壁上,刚才凌越去上面查看的时候,他就翻了左右两边的封堵墙。 发现右边有微弱的风。 还带着一股水汽。 黑眼镜判断,那个方向应该有地下河之类的。 现在塔木陀处于枯水期,地下河的水面肯定下降,如此,他们完全可以顺着地下河道,找到出去的路。 凌越跟在他身后,翻身上了封堵墙,确实也感受到了气流涌动。 之后,两人顺着缝隙,开始不断往前攀爬。 ——出了他们掉落的那处密室,两人发现,这条裂缝底部居然还有无数个这样单独隔出来的小空间。 不知究竟是作何用处的。 这些小隔间有大有小,大的约莫十来个平方,小的甚至连凌越都要侧身才能站进去。 里面既没有壁画,也没有任何器物蛇虫,连尸骨残骸也没有。 显然,她和黑眼镜很可能是第一批受害者。 两人查看了几个隔间后,就不再跳下去,而是直接踩着封堵墙,靠双手双脚撑着两边的岩壁在裂缝里前行。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些小隔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裂缝。 如此一来,两人只能全靠手脚的力气在里面继续往前攀爬。 就在凌越思索既然隔间消失了,裂缝上面是否能通行时,黑眼镜忽然说了一句:“刚才那些隔间应该是用来储水的,有对水的需求,就说明有人需要在这里进行某些活动。” 乍然一听,这句话很平常。 凌越却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发现了某种他主观意识的倾向。 黑眼镜似乎认为他们并不是在对外寻求出路,而是在进行一种地底探索。 意识到这一点后,寒意猛地席卷全身! 因为,那道冰冷的,凝聚着窥探的视线,再次出现了! 思及在洞窟中时,因为黑眼镜一语道破她的异常,这道视线背后的存在突然发难。 将她和追着她来的黑眼镜不知用什么方式带到了这条地底裂缝中。 结合两次的忽然“醒悟”,凌越猜测这道视线有某种机制,一旦她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就能瞬间感受到这道视线的存在。 所以,其实它一直都在。 只是未能感觉到它。 而它也不能发现她心中的想法,只能从她表现出来的神色、语言、行为等方面,对她是否能“感觉到”,从而进行某些目的不明的措施。 总结起来,就是:ta无法做出主观判断、ta并不想\/不能直接对他们造成危及生命的伤害、ta不允许有人清醒过来,干扰ta对他们的操纵或推动。 想到黑眼镜一反常态的几次表现,凌越又暗自添加了一句:ta可以模糊黑眼镜敏锐的洞察力,方法未知。 很好。 所以之前的一个多小时里。 看似是黑眼镜在带着她往外走,实则是ta在带着她和黑眼镜去往某个地方! 第266章 黑眼镜,你怀孕了 要怎样避开那道视线的监视,让黑眼镜察觉到自身的异常? 凌越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 一种,自然是身体上的剧痛。 当身体受到强烈的刺激,将会牵动人的大脑和意识。 就像之前他们三个人中了幻觉,被剧痛刺激后清醒过来。 另一种,就是直接从思维上让他感觉到不对。 就像在一个人的认知里,自己双手齐全,是垂眼就能看见的真实。 可同时,又存在着某些迹象,不断向他证明他的双手残缺,不存在。 这种肉眼可见的认知和逻辑上的认知发生了剧烈的正面冲突。 就能让这个人意识到不对劲。 这就是逻辑上的自我相驳。 现在凌越需要考虑的是,目前该用哪一种方式。 给黑眼镜来一刀,显而易见是能被那道视线直观看见的,如果“ta”真的在引导他们去往某处,作为领路人的黑眼镜必然是不能在这时候受到伤害,造成他无法行动的。 所以只能选择第二种进行尝试。 这种尝试,还必须不能有足够的逻辑和理智,让视线后面的ta从中窥探到她已经察觉到异常了。 黑眼镜发现凌越没吭声,以为她是在地下走了太久,产生了心理上的疲倦。 想了想,像是刚想起来,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怎么样?走不动了?” 凌越微微歪头,眼底带着点困惑地看了一眼被他递过来的糖。 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剥开塞进嘴里,入口的味道,又让凌越愣了一下。 是无邪曾经给她的那种糖。 凌越忽然发现事情可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她将糖纸捏在手心,对黑眼镜点了点头:“感觉很久没见到天空了,不太适应。” 黑眼镜笑了笑,两条腿绷直了蹬在一面岩壁上,让自己的背靠在另一面岩壁上暂时休息一下:“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的,我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一共也没遇到过几次。” 凌越依旧保持双足蹬在两边岩壁上的姿势,稳稳立在那里,突然问他:“这糖是什么味道的?” 黑眼镜诧异:“你都没吃出来?巧克力啊,补充能量效果一级棒!” 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凌越察觉到口腔里糖的味道变了,展开五指,掌心的糖纸也变了。 便明白,事实确实跟她刚才想的有所不同。 抬头看了眼还无知无觉的黑眼镜,凌越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点。 黑眼镜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单臂撑着岩壁,探头凑到了她面前。 凌越对着他脸上那副墨镜看了又看,却没想过这个姿势,在黑眼镜看来,就是在和他近距离地专注对视。 这让黑眼镜有点儿不自在,心脏都不自觉加速了。 当然,不自在也就是一点儿,很快就化作不可言说的窃喜,暗道:难不成小阿越终于发现瞎子长得特吸引她? 凌越一边感受着那道视线没有变化,一边抬手,掌心贴在黑眼镜脸上,轻轻地说:“你闭眼,我要摘一下你的眼镜。” 黑眼镜的心脏顿时咚咚连跳,高耸的喉结克制不住地上下滑动了两个来回,才仿佛把往上蹦的心脏压了回去。 他嘴上说到:“不、不好吧,这也太快了。” 却已经闭上了眼睛,脸又朝凌越的方向压低了一些。 凌越不知道他所谓的“太快了”是什么意思,从眼镜缝隙看进去,发现他确实已经乖乖闭了眼睛。 但出于对此人鸡贼属性的不放心,凌越还是缓缓将他的墨镜摘了下来。 免得这厮装模作样,闭了一下眼,回头又偷偷睁开了。 或许是因为不适应将眼睛露出来,即便是闭着双眼的状态,黑眼镜依旧忍不住眼睫毛不停轻微地颤抖着。 凌越一直盯着他,另一只手却悄悄将手电筒关掉。 手电光消失的一刹那,发现自己依旧能看清周围,凌越心中道了一声“果然”。 这里,是黑眼镜的幻觉中。 虽然还是不明白那道视线代表着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跑到黑眼镜的幻觉中,凌越却觉得比最初的猜想更棘手了。 因为一个人的幻觉,是随着他的思维变化而变化着的。 在他的思维世界里,制造出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存在,这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在这里,只要他认为是合理的,那万事万物都将随着他的思维,瞬间合理化。 所以要怎么样,才能让黑眼镜自己都没办法让其合理化呢? 这个问题在凌越脑子里翻腾了几秒,她抬手,把墨镜重新给他戴了回去,说了声:“好了。” 还在等着的黑眼镜:“???” 等他睁开眼,发现凌越把墨竹甩长,卡在了两道岩壁中间,整个人双脚悬空地坐在了上面,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黑眼镜感觉有点奇怪,不自觉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怎么了?”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黑眼镜猜了很多她可能会说的话,连对他表白示爱的稿子都重组了好几遍。 结果却听凌越对他说:“黑眼镜,你怀孕了。” 黑眼镜蹬着岩壁的脚忽地一软,整个人差点往下滑,还好及时稳住了。 他都憋不住笑了出来,“不是,小阿越,你在开什么玩笑?” 如果她说她怀了,黑眼镜觉得自己还可能会相信。 然后他会思考怎么上位当孩子他爸。 可是很快,凌越的神态让黑眼镜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是认真的! 黑眼镜觉得有问题,可到底是凌越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他想了想,挪了过去,也坐到了墨竹上。 这里的裂缝不算很宽,黑眼镜纯属硬挤上去的。 他单手撑在凌越那边的岩壁上,看起来像是把她揽在怀里,低头凑过去,声音暧昧地问:“如果我真的怀孕了,那怀的是谁的孩子?是你的吗?” 凌越扭头看他。 两人凑得很近,几乎呼吸交缠。 凌越早有预料,不退反进,微微抬高了下颌,手搭在了他胸口上抚了抚,“你希望这个孩子是谁的?” 手指往下轻轻滑落,在他紧实的腹部打了个转,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此时两人鼻尖相抵,温热的唇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柔软。 黑眼镜的呼吸克制不住地粗重了些,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一个声音不断怂恿他:吻下去! 是她主动的,她不会生气,她也在渴望! 黑眼镜气息颤抖,无声地喊她:“凌越。” 如果这不是真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就推开我,或者趁这个机会,捅我一刀…… 但他感受到的,却是凌越的手在将他背心的下摆从皮带里扯出来,柔软细腻的手指灵活地从扯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贴到了他的腹肌上。 黑眼镜低吟一声,终于控制不住地狠狠吻了上去,仿佛怀着报复的心理,辗转蹂躏,却又遏制着更深的渴望,未曾深入。 直到隐约听见匕首出鞘的声音,黑眼镜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不想停下。 黑眼镜闭紧了双眼,暗骂一声他居然会死在虚幻的牡丹花下吗? 在刀尖刺入皮肉的瞬间,黑眼镜怀揣着死都死了,不能再吃亏的壮烈心情,抬手捏住凌越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唇齿,欲要探进去…… 然而下一瞬,黑眼镜睁开了眼睛,对上的却是张麒麟那双清泠泠的冷淡双眸。 黑眼镜吓了一跳,“哎——!” 噌一下坐了起来。 靠! 刚才他亲的不会是哑巴吧! 黑眼镜感觉自己要癫了! 第267章 白玺之主 坐起来的动作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黑眼镜被痛得龇牙,扭头发现自己旁边躺着凌越。 他懵了一下,然后又回头看张麒麟:“怎么回事?” 张麒麟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手上的匕首还在滴血,“你在喊凌越?” 张麒麟又低头,看着黑眼镜裤子的方向,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黑眼镜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某处居然起了反应,顿时老脸一红。 尴尬地咳嗽两声,脱了外套往腰上一搭,避而不答:“究竟怎么回事?小阿越怎么昏迷着?吴三爷呢?” 他发现他们还在甬道两边都是石窟的那里,既没有凌越触发重力机关掉进密室,也没有爬不到尽头的裂缝。 张麒麟脸色不大好看,显然是对黑眼镜在幻觉里究竟对凌越做了什么而耿耿于怀。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掏出纱布,丢到黑眼镜怀里,又用匕首指了指刚从黑眼镜肚子上挖下来的东西:“我们被寄生了。” 黑眼镜才发现自己肚子上被剐下来一块肉,怪不得刚才感觉腹部那么痛。 原本他还以为是在幻觉里被凌越捅了,出现的幻痛。 扯着背心衣角叼在嘴上,黑眼镜扯着纱布给自己缠了两圈,一边去看地上那块肉。 细看之下,那竟是一块扎根在皮肉中的一只眼睛! 没有眼皮,也没有眼睫毛,牵扯着肉皮,瞳孔是蛇一样的金色竖瞳。 看伤口和皮肉,黑眼镜瞬间就能想象到当时这鬼东西是怎么竖着在自己肚子上睁开着的! 黑眼镜去看张麒麟的腹部:“你是最先醒过来的?” 张麒麟点头,大概说了一下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四人来到这里后,暂时分开察看每个洞窟。 凌越晕倒之前,张麒麟其实就在旁边的洞窟里。 他在那里发现了代表某种重要提示的记号,正准备顺着记号去找线索,忽听黑眼镜喊了一声凌越的名字。 听起来非常急切,明显是出事了。 张麒麟立刻退出石窟去找凌越。 却发现黑眼镜扑在凌越身上,紧紧抱着她,两人陷入了古怪的昏迷中。 再之后,张麒麟发现吴三醒也晕倒了。 花了两秒钟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张麒麟将黑眼镜从凌越身上撕下来,再把吴三醒扛回来。 先给三人做了检查,身上没有出现异状,张麒麟便想到刚才石窟里那个记号。 根据记号,他往回走,发现刚才甬道里的壁画缺失了一部分,是被人触碰过后带走的。 壁画上有某种干瘪的孢子,在接触到活人的皮肤后,就会被唤醒,并寄生。 有这一结论,也是因为张麒麟咳出了一团根须一样的孢子植物。 这说明他也中招了,只不过特殊的血,让这种孢子无法在他体内持续生长。 “这种东西配合特殊的声音,可以形成类似天授的幻觉。”张麒麟拿出一个已经被塞住簧片的青铜铃,“这枚青铜铃被镶嵌在了进来的入口处上方岩壁里。” 因为这里的岩石和青铜铃的颜色非常接近,又是直接镶嵌进高处的岩壁内,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黑眼镜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刻的是青鸟,西王母的东西?” 张麒麟点头。 既然大概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黑眼镜疑惑:“那小阿越和吴三爷?” 刚才乍然一看,只看见了躺在他旁边的凌越。 经过张麒麟提醒,黑眼镜才看到躺在更边上的吴三醒。 暗道一声罪过罪过,黑眼镜扎好绷带,转身爬起来,就要去掀凌越的衣角。 却被张麒麟抬手挡了一下:“没有。” 黑眼镜挑眉看他。 张麒麟说:“最开始我就检查过你们了,那时候你们身上都没异常,直到刚才,你开始……” 他抿了抿唇,眉头又皱了皱,像是压下某种不好的情绪,才继续说:“你喊了凌越的名字,然后腹部出现了眼睛。” 黑眼镜回忆幻觉中自己和凌越相处的过程,以及凌越忽然对他做出的那些动作,对他说的话…… 或许,他明白这种眼睛显现出来的原理了。 “说起来,在幻觉里,小阿越忽然摘瞎子的墨镜,”黑眼镜可以发誓,他说这个话,绝对没有炫耀或者打击情敌的意思。 但张麒麟显然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察觉到这点后,黑眼镜又战略性咳嗽了一声,绷着脸加快语速:“之后她忽然告诉我,说我怀孕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当时她特别认真,仿佛这是真的,这肯定就和我的认知产生了矛盾。” 然后就是他的全部注意力和思绪都集中到了凌越身上,根本无暇去想别的。 现在想想,或许张麒麟发现他腹部的眼睛,大约就是在那之后。 当然,这一小部分,黑眼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出来更好。 他看了看张麒麟手上还没放下的带血匕首,继续正儿八经地推理真相:“我感觉幻觉里的小阿越不像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她那时候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在用一些与我自身有关的尝试问题来冲击我的正常思维。当我发现矛盾点时,就对她和所在世界产生了怀疑。” 虽然怀疑并不算多。 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脑子太忙了。 “在我醒过来之前,小阿越摸了我肚子,然后对我拔刀了。”黑眼镜捋了一下前后的细节,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凌越会出现在他的幻觉里。 但是好歹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至少他在幻觉里亲的不可能是哑巴。 ——好吧,绝对不可能是,否则哑巴早就拧断他脖子了。 张麒麟低头把匕首上的血顺便擦在黑眼镜裤子上,收回刀鞘后,来到凌越身边坐下,盯着她依旧紧闭眼眸的脸庞,皱眉思索。 如果黑眼镜说的是真的,她被动进入了别人的幻境中,现在幻境的主体已经醒了,凌越又去了哪里? 凌越在想要加深黑眼镜“怀孕”这件事上的可信度时,意外发现他腹部有异样。 将手钻进他衣服里仔细摸索片刻,凌越眉心忽地一疼。 有种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意识”的冲击感。 那居然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凌越无法描述在自己指尖戳进“眼球”里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一个人的肚子上,怎么可能长出眼睛?! 而后她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于黑眼镜自身? 是他的某种意识在“看”着他们? 这是凌越从未遇到过的,根本没有信息让她完成更多猜测和推理。 最后她只能秉持着异常就是不该存在的理念,抽出匕首将之挖出来! 然而只是刚刺破他腹部紧实的皮肉肌理,凌越眉心的痛就越来越剧烈,意识恍惚了一瞬,再清醒过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金红黑三色华服,头戴金冠,姿态雍容威严的女人。 即便对方穿着繁复的宫装,凌越依旧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危险,当即抽出墨竹,后撤半步,戒备地看着她。 女人却是微微一笑,竟向凌越行了一个半礼:[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已经无法伤害任何人。] 凌越发现她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再看她身影,才发现她的身形是飘渺模糊的半透明状。 不管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凌越表面上收起了戒备,开口询问:“刚才那道视线的主人,是你?” 女人态度出乎意料的好:[既是我,也不是我。] 不等凌越追问,女人就解释道:[刚才那人中了曼监拉垛,垛是巫术的意思,曼监拉即为王眼,是人身体里代表着眼睛的神灵。] 说到这里,女人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凌越:[你的谨慎很好,如果你伤害了他,曼监拉垛会刺激他自我保护的潜能,在他的幻境里,你将受到全世界的恶意针对。] 一个人的潜能,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 那样造成的结果,会是凌越和黑眼镜本人的意识一起被杀死。 凌越暗道她本来的谨慎其实并不是因此而生的,不过她关注的是:“你说那道视线既是你,又不是你?” 女人微微颔首:[我只是通过它,在看你们] 顿了顿,她重新表述:[不,不是看你们,是看你。] 凌越:“看我?” 女人侧身回头,[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白玺之主,愿意跟我来吗?] 【注释:王母鬼宴篇里,有玛姆血垛,全名凶玛姆血垛,是苯教的原始巫术。玛姆指住在人尸或马尸中的苯教女神,垛是巫术的意思。】 第268章 西王母 忽然出现的女子一语道破凌越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不由让凌越心生忌惮和探究。 女子也不催促,而是走出去一段距离,侧身回首含着微笑看着她。 凌越放大自己的犹豫,表露在神态上:“你究竟是谁?” 女子:[说我的本名,你恐怕也不知晓,你的同伴称我为西王母。] 凌越似是因她说出的身份怔愣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你还活着?” 在走到一定距离时,西王母转身背对着凌越,在前带路:[既不算活着,也不归死亡。] 凌越看着她淡然从容的背影,在心中道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 西王母没有任何反应。 凌越抬头看向四周,伸手抚了抚墨绿色岩壁,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西王母地宫深处那块陨玉中。 陨玉内部有很多空洞隧道,四通八达,仿若迷宫。 也不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雕琢的。 在经过一处岩壁时,凌越忽然发现了属于张麒麟的记号。 是未被天授时用来做路标的记号。 所以她现在究竟是在西王母的幻境里,还是真实地存在于陨玉中? 指尖抚过记号时,凌越忽觉一痛,抬手垂眸一看,竟是被刮破了一条小口。 凌越觉得很奇怪,那记号非常浅,陨玉内的岩壁触感似玉石,触之温润微凉。 怎么也不至于锋利到刺破皮肤。 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西王母这次却意外的敏锐,转身看向她:[受伤了?] 凌越心头微动,随意地将手指含进嘴里,红唇微抿,那滴血珠就吮了个干净。 西王母面具似的微笑更盛了两分,她语气柔和地说到:[我能感受到,你已经进过青铜门了,或许,你会想要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一处颇为宽阔的空腔,凌越发现这里的顶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西王母抬手挥袖,那些荧光便游动起来,很快化作一副画:[这件事,大概要从一块天外陨石说起了……] 凌越抬头,看着荧光组成的画面,那是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伴随着剧烈的燃烧,陨石融化、皲裂,分成了数块大小不一的陨石。 这画面格外熟悉,但与凌越曾经意识依附在上面所感受到的一切,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看来,西王母也并非全知全能。 凌越收敛思绪,看着这副随着西王母的述说,缓缓变幻着的荧光画。 在西王母的讲述中,这块稀有的含有某种特殊物质的青铜陨石从天而降,分裂成很多块。 它降落的每一处地方,都会影响周围的一切生物。 这种影响,放在现在,可以称为异变。 西王母当时隶属女娲伏羲所在的部落,他们的部落就在一块陨石碎片附近,这让他们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长生,智慧也得到了异乎寻常的进化。 这让他们成为了最早开始研究这种陨石的智慧人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种陨石带来的,并非完全是好的。 异变是不可控的。 他们一部分人得到了智慧和长寿,一部分人却变成了怪物。 在发生了激烈的血洗事件后,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去其他地方寻找青铜陨石,并处理那些变成怪物的东西。 变成怪物的人并不代表他们完全没有智慧,这些被他们称为非人的存在并不甘心被屠杀镇压,在此期间一直在寻找异变的源头。 也就是青铜陨石的母陨石,那里面有让它们获得真正长生不死的物质。 它们也确实成功了。 但伏羲女娲也带领族人,将它们直接镇压在了远离母陨石所在的昆仑山底,形成了一个独立存在的地底世界。 也就是三十三非人界。 凌越忽然想到,张家古楼横梁上,似乎是从古潼京文明前身拓来的一句话:神是杀不死的罪恶。 她出声询问:“既然你们当时能镇压它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杀死它们?” 西王母微微一笑:[它们是杀不死的,一旦有非人死去,青铜陨石中的某种物质就会依附在其他活人身上。] 凌越暗道一声果然,做了个手势,请对方继续说。 然而西王母却忽然抬头看了眼荧光开始变得暗淡的洞顶,脸上的笑化作一种似有若无的遗憾:[没有时间了。] 她伸出手,指向一旁一具不知何时出现的坐化干尸,说:[去触碰她,你将知晓你该知道的一切。] 那干尸穿着西王母身上一样的华服,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华服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华贵绚丽。 她的尸体被陨石碎片一圈圈围着,下半身是一张巨大的完整蛇皮包裹着,乍然看去,仿似半人半蛇。 凌越语气莫名:“你要消失了?” 西王母轻声叹息:[是啊,我已经坚持太久了。] 凌越转身看着她,面色沉凝:“可以最后再告诉我一个问题吗?张家到底是怎么来的?” 西王母抬头,无意识地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这个动作,[张家人与我一样,原属伏羲一族,铸造青铜门后,世代驻守于长白山,直到青铜门再也无法阻挡它们。] 凌越若有所思,在西王母欲要再催促她去触碰自己尸身时,忽听她又说:“其实我很好奇,周穆王来王母国时,大概已经六十来岁了。既然你能永葆青春,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一个糟老头?还为他不顾一切,将长生和青铜门的秘密都告诉了他?” 这个故事是无邪曾告诉她的。 但从头到尾,凌越都没有相信过。 能掌管一个国家那么久的人,哪怕她是女人,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五六十岁还妻妾成群的老头不管不顾为爱牺牲。 过于荒诞的故事,必然是为了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真相。 事实上,无邪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对此表示怀疑,还说那时的自己太傻,居然真信了壁画上描绘的那一切。 那会儿他还情真意切地为西王母感到遗憾,对周穆王地渣男行为好一番唾弃。 果然,西王母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脸上始终存在着的面具似的微笑表情也僵硬着沉了下来,她目光阴沉地盯着凌越,居然开了口,“这些内容,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凌越微微歪头,无辜又好奇:“就是在你的西王母宫外面啊,壁画上都画着呢。” 说完了,她还嫌不够似的,补充道:“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这是这个世界古代有名的诗人为你们之间的爱情写的诗,传唱至今,感人至深。” 西王母气得浑身发抖,即便没有肉体,依旧能看见她恼恨交加的神态:“无耻小儿!果然世间之人皆不可信!周穆王如此,汪葬海亦是如此!” 凌越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审视的眼神让西王母从暴怒中瞬间清醒过来:“所以,我也是不可信的。” 西王母还想要挣扎:“你是不一样的。” 凌越却不听她说什么,而是拔出匕首,在自己掌心割开一道伤口。 握紧手掌,鲜红的血液不停流淌。 凌越一步步走向西王母的尸身,“是要触碰你的尸身,才能知道一切,对吗?” 事已至此,西王母如何还能不知道凌越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第269章 区区祭品 凌越从来不轻信于人。 哪怕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她也绝不会付出百分百的毫无防备的信任。 所以即便怀疑西王母和周穆王之间的爱情故事是假的,在措辞中,凌越也以“糟老头”代指对方。 为的就是万一西王母真的昏了头,或者个人爱好奇葩,就是喜欢在古代基本上已经坟土埋到脖子根的老头子,凌越的说辞也可以激怒“恋爱脑”的西王母。 忽然转变的话题,最终目的就是激怒她。 当然,如果任何话题和行为都无法激怒她的话,凌越就得要怀疑西王母来找她,还对她说出这么多重要线索,是真的无私奉献,一心想要帮助她了。 毕竟已经失去个人情绪的意识体,几乎也等于失去了七情六欲。 怀揣着某种目的来欺骗她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也不排除所图甚大。 但西王母生气了,非常气愤。 从微笑平和,到暴怒异常,时间太短了。 她的负面情绪仿佛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影响。 既然愤怒作为负面情绪,得以放大,那贪婪,欲望呢? 西王母眼神阴森,不再以虚假的平和友善作为掩饰的瞳孔呈现出蛇类的冰冷森寒,隐约带着几分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居高临下的俯视和轻蔑。 她再次开口说话,却不再动嘴,[你确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但是谨慎,有时候也代表着胆小,懦弱,无能。] 凌越对她的批判讽刺毫不在意,甚至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滴着血的手继续往尸身上靠近,并且非常有礼貌的夸回去:“谢谢,你也是。” 西王母的瞳孔开始收缩,是蛇类充满攻击性的竖瞳:[无知的蠢货,你的自作聪明,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凌越无所谓:“你不是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用这一点来攻击她,到底谁才是蠢货? 西王母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靠近:[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他们的生死,你都不在乎?只有我获得重生,才能结束这一切。] 凌越:“……” 她看着西王母始终和自己保持着的距离,再看看几乎已经要被她的手掌搭住的尸身,眼底闪过一缕明悟。 “之前我眉心发痛,就是你在攻击我吧?”凌越不需要西王母回答,“想要我的身体?也不是不可以。” 西王母诧异,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靠近的脚步再次停下。 凌越抬眸,盯着西王母那双骇人的蛇眼:“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把身体交给你后,能否以意识体的状态回去?” 西王母皱眉,仿佛明白了她的执念,阴沉的脸色重新好转了不少:[原来如此。当然可以,你看我现在就是以灵魂的状态,脱离了腐朽的肉身。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我可以传授给你方法。] 凌越不为所动:“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西王母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凌越的身体,似乎是在对这个“交易”进行某种评估。 大概是凌越的身体让她确实颇为满意,西王母还是选择了说出来:[青铜门后,不止有青铜陨石物质,还有另一种能量,沟通这种能量,可知未来。] 所以,她在“未来”里,占据着特殊的份量? 否则就这位的脾性,能知道她是哪只小猫小狗? 专门来骗她,都算是俯身屈就了。 眼看西王母说完就不再开口,凌越叹了口气。 低头扯了一截背心衣角,一边往手上缠,一边说:“好吧,那最后一点,我要怎么做,才不会被青铜门里的东西影响记忆,保持清醒?” 眼看凌越已经收起敌意,是真的要这么轻易地就放弃身体,让给她。 西王母虽觉意外,但即将重获新生的振奋让她无法克制地激动起来,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到:“放开心神,接受绿色能量体的侵染,那是整个世界的生机!” 凌越“哦”了一声,抬头对西王母笑了笑,“希望你能善待这具身体。” 说罢,一把沾满血渍的匕首突然从她腰后弹射而出,直插西王母意识体心脏! 同时,凌越只松松垮垮缠了一圈的左手掌心一展,尚未止血的伤口顿时崩裂。 滚烫的鲜血奔涌而出! 在匕首穿透西王母心脏时,凌越左手抽出墨竹,奔涌的血液瞬间将墨竹浸透! 凌越一脚踹翻西王母的尸体,带血的墨竹捅穿尸身的脑袋! 须臾间一远一近,两击杀招全然使出,毫不留手! 因为凌越表现得太像真的了,西王母情绪又处于被放大的激动中,刚才想要对凌越动手时还主动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西王母万万没想到,有的人能一边真心实意说要放弃肉身,与她合作,一边又能毫不犹豫地突然动手! 带着白玺能量的血就像强硫酸,触碰到西王母的意识体时,立刻在她心脏处侵蚀出了一个大洞。 同时被捅穿脑子的尸体也抽搐起来,冒出一股青烟后,本就干瘪的皮肉越发枯萎死寂。 西王母的嘴张了张,难以置信地看着凌越:[不可能,你的情绪,明明都是真实的……] 凌越看着她从心口的大洞慢慢被侵蚀,暗道一声还好她的血真的有用! 还不忘非常善良地告诉西王母:“你难道不知道,人的情绪,是连自己都可以骗的吗?” 西王母的意识体迅速化作青烟,只剩透露时,她的眼中还带着迷茫:[区区祭品,怎么可能……] 直到确定西王母的意识体消失了,尸体也没有任何动静,凌越才松了口气,眉头皱紧。 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西王母认为,她是祭品? 什么的祭品? 凌越垂眸,看向自己腰间的绣花白色腰包。 里面装着白玺…… 西王母的意识体消失后没一分钟,尸身也在凌越眼前消失了,紧接着消失的是身边的岩壁。 当凌越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粗糙简陋的石窟,以及坐在她身边,正低头俯身看来的张麒麟。 缓了缓神,凌越才明白自己是清醒过来了。 她看了眼张麒麟满是担忧的眼眸,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还是你好看。” 比西王母好看多了。 张麒麟疑惑歪头。 不等张麒麟说话,旁边嗖一下探过来另一颗脑袋,黑眼镜把脸往凌越眼前怼:“小阿越,你个喜新厌旧的渣女,怎么能夸哑巴好看呢?难道瞎子不好看?” 凌越不明所以。 他算什么旧?张麒麟怎么就是新了? 好在张麒麟已经一巴掌把黑眼镜拍开了,弯腰把凌越扶起来,靠坐在垫了背包的石壁旁:“怎么回事?” 凌越的注意力被转开了,想了想,说:“我好像被黑眼镜带进了他的幻境里。” 黑眼镜心头一喜,又从另一边凑了过来:“我也记得,所以……”我们是真亲了,对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凌越恰好又说:“之后我被西王母请去了。” 第270章 老蚌含珠? 提及西王母把凌越带走了,黑眼镜也收了嬉笑的表情,和张麒麟对视一眼。 他们比谁都清楚,西王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虽然她可能已经死了几千年了,但凌越不是信口胡说的人,既然她如此笃定地说出这件事,必然是经过了她自己的甄别和确定。 不过凌越显然不准备现在就说她在遇到西王母后,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还躺在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吴三醒,问黑眼镜:“我们老板还没醒?” 人家好歹也是付了他们三份工资的老板,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吧? 黑眼镜和张麒麟都配合着没有追问,被问到的黑眼镜还说:“那能怎么办,这玩意儿不好弄,只能他自己在幻境里发现不对劲,我们才能帮他。” 大概地把这种孢子菌类植物结合青鸟铜铃的特殊性说了一下。 凌越若有所思。 所以她触碰了壁画上的孢子,依旧没有中招。 甚至都没有像张麒麟那样,咳出一团生根发芽却又迅速死亡的菌生物。 凌越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掌心。 那里好好的,并没有伤口。 但痛感依旧持续存在着,让她一时间无法确定究竟是幻觉带来的痛,还是那里真的被划开过一道伤口。 暂且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凌越思考下来后,他们三人前后两次中招的差别。 第一次他们陷入幻觉,人是能活动的,她也触碰过他们,没有出现被带入幻境的情况。 这次他们都陷入昏迷,以意识进入了另一个类似伪天授的幻境中,而她在那一瞬间被黑眼镜扑倒,产生了接触。 于是她被带入了黑眼镜的幻境中。 “我试试。”虽然谨慎,但有时候,凌越对于验证自己的猜想,还是颇为大胆的。 话音刚落,还不等黑眼镜和张麒麟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凌越就已经伸手搭在了吴三醒的手背上。 须臾之间,凌越身体一软,陷入昏迷。 黑眼镜和张麒麟一惊,赶紧把人扶住。 “小阿越还真跑吴三爷幻境里去了?”黑眼镜皱眉。 张麒麟没吭声,压着凌越的脉搏尽量感受她身体的变化。 黑眼镜也不打扰他,非常自觉地掀开吴三醒的衣服,拔出匕首等着。 好在这次很快吴三醒肚子上的眼睛就显现了出来,黑眼镜手起刀落,连带着那一块皮肉一起挖掉,吴三醒和凌越就相继醒了过来。 黑眼镜一边把止血的药粉撒他伤口上,一边探究地问吴三醒:“怎么样,三爷?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在幻境里的?” 难道小阿越一进去,就对吴三醒说“恭喜你,你老蚌含珠怀上了”? 吴三醒还有些神色恍惚,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了看已经起身的凌越,再扭头看了看黑眼镜。 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摇摇头,自己埋头把伤口缠上绷带。 黑眼镜眉梢微挑,起身走到凌越身边:“小阿越,你到底跟吴三爷说了什么?” 那么一只老狐狸,都能被刺激到晃神,那肯定特别刺激! 凌越瞥他:“想知道?” 黑眼镜特别乖的点头。 凌越却不惯着:“自己去问。” 别人的隐私,总不好擅自透露。 已经在收拾背包,准备继续前进的张麒麟回头看了凌越一眼。 难得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 凌越给了他一个“回头告诉你”的眼神,张麒麟便抿唇低头,拉着背包带子站起身,给凌越递过去。 黑眼镜:“……” 不是,小阿越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差别对待呢! 不知道是因为西王母已经被凌越弄死了,还是因为吸取了教训后四人更加谨慎,接下来的路程就顺利多了。 遇到了两次隐秘的机关,都被提前一步发现并排除。 大概走了十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这个洞穴的尽头。 却不是最深处。 出现在洞穴尽头的是两条道,一条明显是往上,通往巨大的青铜陨玉里。 另一条向下,疑似通往塔木陀地底更深处。 到现在他们已经连续奔波了接近三十个小时,吴三醒疲惫不堪,凌越他们也需要休息。 黑眼镜用带进来的固体燃料点了个小篝火,架上小锅烧水。 吴三醒埋头写写画画,应该是在记录下面的路线图之类的。 张麒麟站在通往青铜陨玉的入口处,看着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越在角落里靠着岩壁闭目养神,她发现自己以另一种状态进行活动,消耗的精力会成倍增长,且完全无法以内力运转消除。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是在剿灭汪家总部那一夜,在无邪帐篷里,因为思绪集中到…… 截断了欲要继续蔓延到思绪,凌越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结合西王母说她是祭品,凌越心里一直在压抑着的急切情绪险些突破她理性的遏制线。 两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不停来回重复。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梦到底是不是曾经发生过的? 青铜陨石坠落时的画面已能证实是真实的过去,那边城是否也真的已经化作废墟,被另一种令她忌惮到极致的存在占据? 如果梦中的自己已经被逼到那种程度,曜朝其他地方是否也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 即便皇城犹在,王爷和郡主…… 不敢再想,即便如此,凌越已感五内俱焚,只能强行默默对自己说:此时想再多也无用,不能急,先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因为凌越在休息,黑眼镜也没开口说话,直到用压缩肉饼和脱水蔬菜熬了一锅汤,黑眼镜才轻轻推了推凌越。 凌越睁开眼,眼底是尚未褪去的疲惫。 完全没有稍作休息后该有的样子。 黑眼镜不知道她在遇到西王母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料想必然是让她非常在意的事。 但她选择不说,必然是不愿意说或暂时不能说,黑眼镜也没多问,恍若未觉地招呼她吃点东西再睡:“之后基本没咱们什么事了。” 说完,又对张麒麟那边喊了一声:“哑巴,吃饭了!” 还不忘碎碎念:“别是还没进去就变傻了吧?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的话,那可就惨了。” 张麒麟回来,给了他一个眼刀,黑眼镜就顺势演起了怨妇,一边给凌越舀汤一边假哭:“可怜瞎子忙完了工作,回家还要洗衣做饭,忙到头了还要被哑巴骂,瞎子太可怜了~” 被他这么一闹,凌越才从沉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接了热汤,没吭声。 反正黑眼镜哭的是张麒麟,又不是她。 颇有家庭中最大受益者的沉默是金的品质。 张麒麟也没吭声,他是早就习惯了。 而且虽然没有洗衣服,但做饭的人确实是黑眼镜。 劳者多唠,很合理。 吴三醒:“……” 合着就我觉得吵闹? 【凌越猜测自己是白玺的祭品,因为她的思绪不能深入思考与白玺有关的事,所以在写的时候,会半遮半掩,宝子们别晕】 第271章 她来自十年后 黑眼镜也就说点俏皮话活跃了一下气氛,虽然大部分时间开心的都是他自己。 四个人都累了,简单地吃了顿热乎的,就都靠着自己的背包裹着衣服就地打盹儿,黑眼镜和张麒麟轮流守夜。 凌越没有和他们争,今天她确实累了。 张麒麟看她直接躺下睡,脱了衣服让她铺在身下,黑眼镜则是默契地把自己的外套给她当被子盖。 在地底深处,即便周围都是岩石层,还是没有地面上的气温低。 半夜的时候吴三醒醒了,让黑眼镜和张麒麟休息。 两人又结伴去放水,依旧是黑眼镜带路,两人走出去挺远的,黑眼镜才说话:“小阿越的状态不太对。” 张麒麟“嗯”了一声。 两人都知道凌越平时出门在外,是怎么在外面过夜的。 都是打坐练功代替睡觉。 黑眼镜说:“哑巴,小阿越到底从哪来的?” 之前他一直没问。 不管是凌越似乎凭空出现的来历,还是一身只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武功,人活得久了,就自然而然懂得一个道理。 那就是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物、人并非没有,不是每一个奇怪的人和事都需要去探究。 那些人注定只是自己漫长人生中的过客。 可是现在,他不想让凌越成为他人生的过客。 黑暗中,张麒麟没吭声。 黑眼镜也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张麒麟的一些习惯。 正如张麒麟也知道他安静等着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感受到他的坚持,张麒麟才终于说到:“她在十年后,进入了青铜门。” 第一时间,黑眼镜还有点儿听不懂。 甚至怀疑哑巴最近话少了,语言表达能力退步了。 十年后的凌越,这是一个定义。 进入了青铜门,说明这件事是已经发生了的。 可定义的是未来,发生的事却是过去,这不是…… 黑眼镜忽地一怔,有些迟疑:“十年后?” 张麒麟又“嗯”了一声,完事去旁边的水洼里洗手。 黑眼镜也默默跟着。 两人蹲在水洼边,张麒麟洗得认真,黑眼镜心不在焉的。 等张麒麟起身准备走了,黑眼镜才甩了甩水珠,掏了半盒烟,自己叼了一支,又把烟盒往张麒麟面前递。 张麒麟迟疑了三秒,还是捻了一支出来。 两人点了烟,抽了几口,黑眼镜才继续说话:“这次,她要跟着你一起进去?” 他们俩都不是傻子,黑眼镜听懂了,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凌越对张麒麟的过分关注,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张麒麟叼着烟,没抽,双手环胸靠在岩壁上,微微抬着下巴,眯着眼,用感知去“看”烟雾上升、消散的运动轨迹。 没吭声,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总归是要跟着他一起走的。 张麒麟已经不想再去想更遥远的未来了。 他本就没有未来。 每一次的失忆,都将是另一个自己。 下一次失忆后,再去认识凌越的张麒麟,还会是现在的他吗? 张麒麟无法给出答案。 黑眼镜指尖掸了下烟灰,在黑暗中低头露出一抹苦笑:“早知道……” 早知道时间那么短,他不该有所期待的。 可剩下的话他没说,不知道是舍不得说,还是不敢说。 又或者是不想说。 张麒麟舌尖顶了下香烟的滤嘴,苦涩的滋味蔓延。 这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候,声音也变得不如平时那么清冷淡漠。 反而带着一丝沙哑的低沉:“知道也没用。” 黑眼镜嗤笑:“哑巴,你果然很会骂人!” 太毒了! 张麒麟瞥了他一眼,知道黑眼镜肯定能接收到他眼神想要表达的意思。 黑眼镜“嘿”了一声:“你就仗着这里太黑,就瞎子能看到你的脸色,你就不用看瞎子的黑脸,是吧?” 张麒麟今晚好像吃错了药,居然开了口说了话:“对。” 虽然只有一个字。 黑眼镜:“……!” 黑眼镜也不靠着岩壁了,站直了身体上下打量张麒麟,奇道:“哑巴,你是假的吧!说,你到底是谁?!” 摘下了烧到一半的烟,张麒麟站起身,将烟头弹进了远处的水洼里,抬脚走了。 黑眼镜嘀咕了一句:“浪费!” 深吸了一口,直接把烟都抽完了,也弹了烟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他追上去的时候,张麒麟才说:“明天我要进陨玉,等我出来的时候如果出了问题,你记得把我和凌越送出去。” 至于别的。 只要到时候凌越告诉他,他必须去长白山守门,失忆后的他一定会按照原计划走。 这一点张麒麟并不担心。 他只担心失忆后的自己不记得凌越。 希望到时候她能照顾好自己。 黑眼镜无声叹气,“知道了,放心吧,不会把你卖给哪个富婆的。” 张麒麟想了想,觉得如果黑眼镜真要卖他,凌越肯定会买下来。 但这份冤枉钱还是别花了,省得让黑眼镜发现新商机。 两人回去后,默契地依旧按照之前在内蒙时那个睡觉顺序,张麒麟挨着凌越,黑眼镜挨着张麒麟。 虽然这下面目前还没看到什么蛇虫,但两人都是把谨慎融进了骨子里的,习惯了什么事都防患于未然。 至于吴三醒,人家是老江湖了,心眼子只多不少,不用他们操心。 三个人就这样轮流着守夜一到两小时,凌越则是实打实地睡了六个小时。 醒来后,又简单吃了点东西,接下来他们就兵分两路。 吴三醒和黑眼镜继续往下,凌越和张麒麟向上,准备进入陨玉中。 大家都不是啰嗦的人,简单分配了各自可能会用到的物资,又约定好之后汇合的几种方案,就各自走了。 临走的时候,黑眼镜还给了凌越几颗糖,“哑巴进去后状态可能会有变,出事了你先顾着自己。” 当着张麒麟的面儿说的。 张麒麟没看他,背着包站在进入陨玉的洞口等着。 凌越回头看了张麒麟一眼,接了糖揣衣兜里,非常客套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就站在不远处的吴三醒:“???” 也是? 也是什么? 出了事,让黑眼镜先顾着自己,不用管他的死活? 这话当着他的面说,合适吗? 陨玉里面究竟有什么,张麒麟早已忘记。 只是残存的体感让他知道,里面必然有什么存在,会让他觉得非常可怕。 不是残忍恐怖的可怕,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剧烈冲击。 张麒麟有猜测,或许,那就是导致他失魂症提前发作的原因。 想到自己此去,可能就会从此“消失”,张麒麟抿得唇色发白,忍不住侧身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凌越。 他想说点什么,又或者做点什么。 可最后,张麒麟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转身继续走在前面。 这条通往陨玉的通道,比起上一层地宫深处的那个通道,要更宽敞。 两人一路走来,最低矮的地方也能稍微弯腰就能走着通过。 期间,张麒麟再次看见了之前那个被天授后来到此处的张家人留下的记号,看来,对方被天授的任务就是进入陨玉。 只不知对方最后出去没有。 有了记号,两人也不用在找路上浪费时间。 一开始路还有些陌生,直到抵达陨玉中心附近的某个空腔,凌越有了熟悉的感觉。 她叫停张麒麟:“我要去那边的方向看看。” 那个方向,就是昨日西王母带着她走过的路。 张麒麟没有问原因,也没按凌越的意思留下来等她或者直接分作两路,而是侧身示意她带路。 他也要跟着去。 第272章 制造青铜门的人【礼物加更】 这次改由凌越带头,两人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还真就看见了陨玉另一边的尽头。 尽头之下,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凌越调整了一下手电光,聚焦之后能照的距离更远。 隐约能看见下面的隔间。 隔间里有水光反射回来。 确定了西王母不能无中生有,凌越算是验证了一个猜想,没有再继续往下探索的必要了。 等两人走回去一段路,到了一处空腔,凌越才对张麒麟说:“之前黑眼镜的幻境里,我们就是在这条裂缝下面爬。” 张麒麟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说:“昨天的幻境,不纯粹是虚幻的。” 凌越也是这个意思,她把西王母对黑眼镜等人幻境的说法大致复述了一遍。 张麒麟对藏传佛教有很深的了解,凌越想看看他对此是否有其他想法。 听她说,西王母说黑眼镜和吴三醒中的是一种垛术,张麒麟略微思索,“在原始苯教中,确实有人的意识与肉身分离的说法,在民间术法里,也被称为跑神。” 很多聊斋故事或者玄幻作品里都有出现,最经典的就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神魂离体,去天上请神仙帮忙。 昨晚吴三醒醒来后,也说了自己的幻境是自己带着大侄子在一个狭窄的隧道里不停往前爬,醒来后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当时究竟为什么要往前爬。 就隐约记得自己非常急切。 所以昨天的幻觉,不单单是菌类植物寄生和青鸟铜铃的致幻,这种手法,或许更偏向于一种掩饰,或者是一种邪术的某个步骤、流程。 事实上进入幻境的是他们的意识体,他们进入的地方,也并非完全是虚幻的。 两人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有一道意识,或主动或被动地希望有人能去往某一处,做些什么。 目前还无法断定这道意识是否属于西王母。 证实了一个猜想,两人继续回归之前的路线。 在经过某个记号时,凌越再次用手指抚了抚,没有任何刺痛感。 打着手电筒仔细照了照,也没看到任何可能划破她手指的凸起。 张麒麟在一旁等着,看她再三确定了什么,回头看他:“我手指在这里被刮破过,这让我发现了西王母对我的血有所忌惮。” 无需多说,张麒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认为,在这里让她手指被划破,流出血,从另一方面提醒了她对付西王母意识体的方法。 张麒麟也凑过去认真看了看,那确实是一个非常浅的记号。 几乎只能看出一点白痕。 ——这是另一个存在,在以隐晦的方式提醒凌越。 不管ta对他们是什么态度,至少在西王母意识体诱骗凌越时,ta出手帮助过凌越。 “看来这个陨玉里,至少有两个派别。”凌越轻声说出又一个结论。 而且这两个派别,还不是绝对敌对的那种。 越靠近中心点,陨玉里的空腔越大,道路四通八达。 在一些空腔里,渐渐的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用陨石碎片制成的玉甬。 这些玉甬有的残破不堪,只剩碎片丢弃在地上,也有穿着玉甬沉睡在角落,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这种事,张麒麟熟。 他选了一个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的玉甬,拆开一条缝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人早已化作干尸。 至于剩下的还有呼吸和心跳的玉甬,张麒麟没有去动他们。 不管他们是谁,追求的终将是一场空。 在通过某个空腔时,他们发现了很多用青铜碎片覆盖着的碎石冢。 碎石冢下,有数个缓慢的心跳声。 看来这是有人直接用陨石碎片堆砌了一个坑,然后把自己埋了进去。 碎石冢周围还有很多已经老旧复修的装备,张麒麟检查了一下,认出了是七八十年代的装备款式。 他顿时就明白这些碎石冢里埋着的是什么人了。 凌越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给了张麒麟一个眼神。 张麒麟摇摇头,没有说话,两人都没有管躲在不远处某个隐蔽处偷偷观察他们的人,继续往陨石的中心前行。 空腔通往中心处的通道越来越窄,两人变走为蹲,很快又只能用爬的。 爬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特别宽敞的空腔。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穿着华服,坐在这个空腔中心处的西王母的尸体。 尸体已经彻底干化,一如之前凌越看到的那样,被一圈圈陨石碎片围着,下半身被整张蛇皮包裹着。 不同的是,西王母的尸体前面,有一堆奇怪的东西。 张麒麟上前查看,很快抬头向上看去。 凌越也发现了悬挂在西王母尸体头顶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茧,茧外有一层层人皮一样的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仿佛知道凌越的疑惑,张麒麟声音有些缥缈,“ta是,第一个进入陨石里的人。” 所以,吴三醒和黑眼镜要去探索的地方,很可能就是ta修建的。 凌越想到西王母说过的关于张家祖先的事,再看这里洞壁上雕刻着的花纹。 和青铜门上的花纹一样。 “他就是当年制造青铜门的人吗?”凌越轻声询问,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张麒麟的回答。 回头去看,才发现张麒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就见他站在那里,依旧保持着抬头看头顶人茧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空白,且双目无神。 凌越暗道,难不成这就是张麒麟提前和她说过的,他进来后可能会出现的异常状况? 不待她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凌越忽听张麒麟竟然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声音。 与此同时,头顶的人茧中,也有了同样的回应。 仿佛是在交流着什么。 随着交流的进行,张麒麟的脸色越来越糟糕,几乎已经白到透明,脸上还出现了细密的汗,麒麟纹身也在脖颈衣领处浮现。 凌越不确定现在究竟是否需要外力干预,但张麒麟的精力好像在迅速流逝。 想到自己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凌越踌躇片刻,还是选择了冒险一试! 毕竟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按照张麒麟的说法,他很可能会出现记忆清空的状况。 什么都不做,他失忆了,她也什么内情都无法了解。 冒险一试,或许还能带来新的转机! 凌越拔出匕首,将自己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处再次割开,血涌出来后,她一掌拍在张麒麟眉心额头处。 之前凌越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过分奇幻的事,只能勉强从昨日对付西王母意识体这件事上吸取有限的经验。 既然西王母想要夺取她的身体时,攻击导致凌越眉心发痛,或许对于人来说,眉心处真的是神魂所在之地!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凌越还是选择了把血糊在张麒麟脸上,而后再用割开掌心的左手紧紧握住张麒麟的右手。 两人掌心相对。 希望能有点作用! 第273章 张麒麟晕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真的起了效果,凌越发现张麒麟脸色有所好转,原本因为虚弱而表现出的颤抖也渐渐停了。 只不过他浑身的温度还是很高,麒麟纹身青黑中竟出现了几分暗红。 除了最开始的几声奇怪的语言交流,之后无论是张麒麟还是头顶的人茧,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但他们彼此间显然是有其他交流途径的。 凌越猜想应该是和西王母意识体类似的方式。 这让凌越更添几分担忧。 ——万一张麒麟真如他预想那样失忆了,她岂不是完全无从得知他们的交流内容? 作为青铜门的制造者,人茧透露的线索必然非常重要! 如果她也能听懂他们的交流内容就好了。 希望张麒麟不要失忆! 这两个念头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中,凌越一时忘记了时间,感觉像是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许久。 只是在张麒麟将视线从人茧方向收回,转眸看向她时,凌越才恍惚意识着,这场特殊的交流终于结束了。 凌越紧张地看着张麒麟,恍惚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紧张什么,就听张麒麟张了张嘴,虚弱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凌越。” 凌越没应声,在他摇摇欲坠时下意识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张麒麟便也用尽力气地回抱向她。 可惜这场交流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张麒麟只是虚虚地环住了凌越,头歪靠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呢喃:“凌越,记住我,别忘……” 记住与你在这个时间节点相遇的我,记住失忆之前的我,别忘了我,求求你…… 张麒麟晕倒了。 凌越心头一紧,单手圈住他的腰,一手上移,用力地按着他的背,不让他软倒在地:“张麒麟?张麒麟!” 慌乱了一瞬,凌越很快缓过神来。 她抬头看了眼依旧安静沉默的人茧,想了想,略微松手,将张麒麟打横抱起。 现在她必须先把他带出去。 就在她抱着张麒麟准备离开时,一阵微风竟凭空出现,拂过她的耳畔,撩起她几捋碎发。 同时一道声音钻入她耳中:[时间的长河可以逆流,已坠的雨滴可再返虚空。] 凌越一怔,转身抬头看向人茧:“是你吗?” 人茧没有回应,而是迅速黯淡了色泽,窸窸窣窣的异响中,有东西在往下掉。 凌越定睛一看,却是包裹着它的厚厚的人皮在剥离、脱落。 又尝试着问了几句,人茧依旧没有反应,直到外层的人皮脱落了很多。 下方西王母的尸体几乎完全被淹没了,而人茧也缩小了一半,隐约显露出一个青黑色的人形。 或许,那些包裹的人皮对ta而言,是一种保护? 凌越不确定,但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尝试,只能思索着那句话,抱着张麒麟转身离开。 时间的长河可以逆流,就像她从十年后,来到了十年前。 已坠的雨滴可再返虚空,这是指覆水可收,已经发生的事可以逆转改变吗? 凌越不知道ta将这两句话传递给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从ta前后的变化,以及试图给她传递的信息,或许ta并不是不愿意直接告诉她某种信息,而是不能。 凌越带着张麒麟原路返回,在通过某些狭窄隧道的时候,没办法抱他,只能脱了外套,将张麒麟平躺着放在地上。 尽量给他做了头部减震保护后,用外套当绳套,拖着张麒麟爬过这些隧道。 ———————— 解雨辰和黑瞎子先走了,离开前和无邪约好了过段时间雨村再聚。 虽然没明说,但大概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 无邪和王胖子在招待所等了四五天。 这个时间,对于过于广阔的草原而言,其实真不算长。 单是花在来回赶路的时间,大概就要有两三天。 可是因为心里有了惦记,就感觉一分一秒都非常难熬。 好在这样的心情,无邪已经感受过很多回了,也算是熟悉到麻木,表面上看起来还算稳得住。 只是王胖子从他频繁下楼去小超市买棒棒糖的行为举止上,看出了他内心的焦灼。 晚上,两人坐在一个屋里吃饭,王胖子就说他:“虽然你都到这份儿上了,也克制着没抽烟,值得表扬。但是天真,咱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吃糖吃多了,你不怕糖尿病,还不怕牙齿提前掉光啊?” 无邪抽空白了他一眼,依旧嘴硬:“一把年纪的是你,我还年轻力壮,属于青壮年!” 王胖子就“geigei“地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无邪气得呀,当天晚上就多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差点儿把胳膊练成颤抖的蝴蝶翅膀。 王胖子腆着肚子在一边剔牙,眯着眼瞅他:“你看吧,你这小身板,啧啧啧。” 无邪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喘了几口气才爬起来,找了衣服毛巾,准备去洗澡。 王胖子继续追着他叨叨,无邪就纳闷儿了:“你跟着我做什么?就紧着全方位无死角地打击我?” 这死胖子,不会是又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对上无邪怀疑的眼神,王胖子悻悻然一摸肚皮,不敢再跟了。 但也没走。 就站在招待所的公用洗澡间门口,跟个门神一样站那儿给无邪守门。 无邪冲着热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要是王胖子真想瞒着他什么,肯定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只有在犹豫不定,一边觉得告诉了他不好,一边又觉得应该告诉他的时候,才会这样。 无邪草草洗了个战斗澡,套好衣服就出来了,扯着王胖子就回了屋。 也不说话,直接翻出之前准备去倒斗探墓时备好的工兵铲,无邪握着工兵铲往王胖子面前一站。 王胖子就”哎哟哎哟“地叫,特别假:“天真,你是想对胖爷我刑讯逼供是吧?你要这样,那我就只能全招了!” 无邪都被他弄得憋不住笑了。 一看他笑,王胖子才暗暗松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收了工兵铲。 两人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凳子上,面对面摆出要好好聊聊的架势。 “其实吧,就是我某一回下楼买烟的时候,那啥吧,一不小心!真就不小心!跟我一兄弟打电话唠嗑,然后吧,就……”在王胖啰里八嗦的叙述中,无邪知道在这里遇到解雨辰后,察觉到事情不对,王胖子面上不显,其实背地里已经帮他在悄悄打探消息了。 解雨辰手底下的人都是经过筛选和训练的,这次循着消费记录从北平追到内蒙,解雨辰也都是用的亲信。 按理来说,消息是不会外传的。 可经不住解雨辰在调查这些事的时候,他的手下也需要对外接触普通人。 都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王胖子在北平混了那么多年,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偷摸地让人帮忙查了一下,很快就发现解雨辰的奇怪举动不仅仅是突然跑来内蒙这一桩。 有了突破口,再查起来,很多细微的线索就汇聚到一块儿。 王胖子从中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猜测。 就是因为这个猜测太离奇了,王胖子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无邪说。 可眼看着无邪这两天表面平静无波,情绪却跟前两年疯狂读取黑毛蛇费洛蒙时一样,王胖子就怕他出事。 觉得怎么着也该跟无邪透个底。 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第274章 十年落幕 一切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奇怪的消费记录。 王胖子从朋友那里收到的消息,解雨辰派人去查了好几家的消费监控。 这些店分别是女装店,中药店,小超市,其中甚至还有内衣店。 一开始王胖子知道这事儿,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搞恶作剧,或者故意用这事儿来吸引解雨辰的注意力。 可是转念一想,不能够啊! 要真想用凌越有关的消费记录来害人,受害者也应该是他们家天真吧? 王胖子就琢磨,这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虽然他能看出来花儿爷对凌越也有点那什么意思,但王胖子是绝不相信那点意思能让花儿爷如此大动干戈的。 无邪却对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底闪过几许光芒:“能让小花找到这里来,一定有一条完整的线索。” 难道真的是凌越的消费记录? 想了想,无邪让王胖子再请他朋友帮忙,具体查一下解雨辰还让人在这些商店里查了些什么。 王胖子白他一眼:“还用你说?我收到消息后马上就托他们朝这个方向查了!” 无邪拍了拍王胖子肩膀,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道:“等回了雨村,我给你打一个月的洗脚水!” 王胖子不满:“一个月就够了?至少还要给我洗一个月的臭袜子!” 无邪没有不答应的,两人就又嘀咕起张麒麟似乎也知道凌越的消息,这一点是非常奇怪的。 但奇怪的消费记录都出现了,或许张麒麟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最后,王胖子说:“我瞧着,黑爷恐怕也有什么线索,要不然小花不会看他看得那么紧。” 无邪还在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又听王胖子说:“所以说,怎么别人都有阿越妹子的消息,就咱们俩没有,这是咋回事?” 说是“咱们俩”,某胖子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尖说他了。 无邪无语,其实心里也是一闷。 是啊,怎么其他人都有,独他没有呢? 捅了一棍子无邪的心窝窝,王胖子又手拿把掐地安慰无邪:“不过黎蔟那边肯定也没得到什么线索。” 无邪抬手揉了揉胸口:“胖子,别说了。” 他都沦落到跟黎蔟一个级别了,这是一件很值得他高兴的事吗? 王胖子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说了。 两人又在招待所等了一天,直到这天晚上,才终于等到了张麒麟的回归。 看他的样子,像是累狠了,无邪再急也没忍心打扰他,跟胖子一块儿去外面给他买了热乎晚饭。 等张麒麟洗漱出来,草草吃了饭,倒在床上就直接睡过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无邪刚起床,拿着毛巾牙刷准备去水槽那边洗漱,开门就看见收拾妥当的张麒麟。 张麒麟看着他,说:“回去。” 无邪愣了一下,才理解过来,说了声:“好。” 三人就火速收拾齐整,当即开着破金杯再度出发,连早饭都是买了在车上吃的。 在路上时,王胖子的朋友传来更详细的消息,说是解雨辰那边除了一开始查看店里的监控,之后还特别奇怪地查询了一下他们店铺十年前的某些款式什么的。 原本也是想查十年前的销售记录,可那东西怎么查?时间跨度太大了! 能生存十年的店,都算是老字号了。 没办法,就只能查款式。 王胖子的朋友确实有点门路,连款式的草图都给弄到手,给发了过来。 无邪拿着王胖子的手机看了半晌,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是她会选的款式和颜色。” 自从被他笑话衣服的颜色搭配后,凌越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记着的。 除了黑色、白色,其他颜色也就只会比照着花儿和他曾帮她穿搭过的蓝色和粉红色。 特别是在看见那条皮带的同款时,无邪更加确定解雨辰要找的就是凌越买过的东西。 因为喜欢把东西挂在腰上,凌越对皮带的质量非常看重。 哪怕是有了花儿送她的腰包,那腰包后面和侧面还有专门插、挂墨竹和匕首的斜插腰扣,凌越对皮带的选择也往往更注重结实性和沉重性。 这是很多普通皮带做不到的。 无邪就曾说过某个品牌皮带是专攻这一块,做的是军工同等水平的产品。 解雨辰查的皮带,恰好就是这个牌子的。 更别说还有好多中药材的名字,无邪对这方面不精通,但也多多少少了解过其中某些药材,正是凌越常用来配置止血粉的药材。 现在还买中药材自己制作这种药的,即便是他们这条道上,也几乎没有。 唯有凌越。 不过,十年? 为什么会是这个时间节点? 无邪思索片刻,回头看坐在后座上默默看窗外的张麒麟。 感受到他的视线,张麒麟转头看他,想了想,说:“回家再说。” 张麒麟不是会故意拖延,或者说话不算话的人,既然他说回家再说,必然是有原因的。 无邪大概明白他是想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点了头,没有再纠缠这个事。 只不过之后的行程安排非常满。 几乎不下车休息,就连晚上,都是无邪和王胖子在交换着开车。 三天后的傍晚,三人终于顺利到家。 什么都不多说,下了一锅面条,搭配着王胖子以前做了放在冰箱里存的各种酱料,胡乱吃了一顿,三人各自回房睡觉。 无邪和王胖子睡了个昏天暗地,张麒麟却精力充沛地在饭后略作休息,便独自去跑山。 他确实没有继续隐瞒无邪的意思,毕竟无邪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机敏,自己率先从别的渠道发现了端倪。 如此一来,再隐瞒,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他需要再想一想,应该如何跟无邪说。 这次去百眼窟,张麒麟顺利进入了张家很久以前的墓葬群地宫,顺着记忆,一路找到了更多十年前另一个自己和凌越他们留下的痕迹。 这些痕迹是逐步显现的,当时的画面,张麒麟难以用简单精准的语言去描述。 只是冥冥之中有种感应。 十年前的一切,即将落幕。 因凌越而产生的改变,也终将显露人前。 张麒麟不知道这种变化会是以怎样的方式显现,又会对相关的人和事,产生怎样的影响。 好像除了等待,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夜,直到天色将明,张麒麟才带着一身的潮意,从山里出来。 第275章 昏迷不醒 凌越是在一阵沉闷的雷声,以及轻微的摇晃中渐渐恢复意识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具体梦到了一些什么,朦朦胧胧分辨不清。 只感觉很难受。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了她额头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还烧着,不过好像有点意识了。” 有人扶着她,让她靠着。 可凌越浑身没力气,意识也起伏飘摇,一些声音落在耳朵里,模糊着好像被塞住了耳朵。 听不真切。 那手掌托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扬起脸,有温度适中的水凑到她嘴唇边。 凌越皱着眉,浑身难受得什么都不想做,连喝水也不想。 对方却熟练地用手指抵开了她的唇齿,硬给灌了两口水进来。 带着点儿咸。 凌越暗道,难不成这人没洗手,所以这咸味是手指上带进她嘴里的? 想“呸”几声,把水都吐出来,却被捂住了嘴,脖颈上被人顺了一下。 水就吞了下去。 凌越气得哼哼两声,有心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搞事,可惜很快意识又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张麒麟感受到凌越浑身软趴趴地依在自己怀里,脑袋低垂着,便伸手托着她脸颊。 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自己也往后斜靠了些。 让她的脑袋能枕在自己怀里,好歹舒服一点。 黑眼镜被凌越那难得一见虚弱的哼哼声闹得耳朵发痒,心里也痒痒的。 不过看了看抱着凌越的张麒麟,黑眼镜也就敢在收回手的时候,偷摸且迅速地在凌越烧得绯红的脸颊上蹭了一下。 重新拧好打吴三爷那儿征用来的中老年专用保温杯,黑眼镜去旁边找水给自己洗了手。 擦干净了水渍,黑眼镜才又戴上战术手套,回来挨着凌越另一边坐下。 黑眼镜看了眼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发现吴三醒还杵在地宫入口处,神色古怪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雷声。 不由小声说到:“吴三爷这听到打雷声就要躲起来的习惯,听说这些年一直都有,哑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麒麟低头垂眸看了眼再次陷入昏睡的凌越,收回视线后往后微微仰头,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在听雷。” 黑眼镜若有所思。 听雷? 黑眼镜常年在东南亚一带混着,对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遂不再关注吴三醒那边,转而询问张麒麟:“小阿越一直都没出汗,真不用给她用点退烧药?” 自兵分两路后,黑眼镜和吴三醒没往里面探索多远,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就往回走。 黑眼镜原本还以为再碰头,他可能会收获一个失忆的哑巴。 没想到哑巴没失忆,活蹦乱跳的小阿越无缘无故陷入了高热昏迷中。 那会儿张麒麟脸上手上全是干掉的血,再一看凌越被包扎的左手掌心,黑眼镜和吴三醒都明白了张麒麟身上的血是谁的。 吴三醒早在心底认定了凌越的真实身份,对此自然毫无意外和探究之心,满脑子都是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要做的事。 四人汇合后,就出了洞穴,带着守在外面接应的两个伙计一起离开了地宫,回到了地面营地。 黑眼镜找了药来,想给凌越喂下,却被张麒麟阻止了,说凌越现在不适合用药。 要不是知道张麒麟的为人,黑眼镜都要怀疑他是趁机害人了。 人都烧得不省人事了,还不给用药,不是擎等着把人烧成傻子吗? 不过张麒麟坚持,黑眼镜也没继续说什么,吴三醒得知后,只当是张家人的某些特殊习性。 从昨天回来营地,到今天下午忽然打雷,一众人马立刻有条不紊地躲进了地宫,凌越始终昏迷不醒。 也就刚才眼睫毛挣扎着颤了颤,看似恢复了些许意识。 但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黑眼镜也只能尽量给她多喂点热水,再偶尔灌两口淡盐水。 感受着怀里滚烫的体温,张麒麟抿唇摇头。 没说别的。 黑眼镜瞥了他一眼,“其实之前就想问你了,这次你和小阿越进陨玉,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如果只单单张麒麟进去,黑眼镜肯定不会问。 这不是还有凌越吗? 而且进去一趟,出来凌越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张麒麟依旧保持着靠墙闭目的姿势,像是睡着了,但黑眼镜知道他没睡。 从昨天开始,张麒麟就没有真的睡着过,时时刻刻都在凌越身边守着,像是在防备什么,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黑眼镜问这个问题,也是希望张麒麟能透露一点消息给自己,至少能让他稍微有点用武之地。 然而张麒麟这个态度,明显就是不让他沾边的意思。 一直以来,只有和青铜门有关的事,张麒麟才会以这样的态度对他。 黑眼镜皱眉,垂眸看着窝在张麒麟怀里脸颊烧得绯红,呼吸明显灼热的凌越,半晌没有动弹一下。 十一月份打雷,在塔木陀也算是一桩怪事。 但怪事年年有,干他们这一行的,遇到的怪事更是从来不会少。 等到雷声停止后,吴三醒就忽然安排人手,开始转移营地。 黑眼镜过去溜达了一下,带回来的消息是:“吴三爷说,这里暴露了。” 至于暴露给谁了,吴三醒没说,神神叨叨的。 张麒麟只想让凌越有个安全的环境熬过目前的身体变化,什么都没问,用外套裹着凌越,抱着人跟着转移。 黑眼镜还想跟着,临时被吴三醒叫过去,很快就离开了队伍。 吴三省是个老狐狸,正所谓狡兔三窟,他早就在摸清这片原始沼泽林地的时候就划出了许多隐蔽地点。 一安排转移,不需要吴三醒多费心指挥,就有伙计带着人奔向某处预备营地,重新安营扎寨。 张麒麟和黑眼镜,以及跟来的凌越,在这支队伍里有着特殊的地位。 到了新营地,伙计自发地就先搭好了一架帐篷,请张麒麟先带着凌越进去安置。 剩下的,自有他们继续忙活。 在营地里,至少还有行军床可以睡。 张麒麟把凌越放在床上,又检查了一下帐篷内外,确定没有蛇虫,这才重新回到床边,拉了凌越的手给她把脉。 他不会什么医术,只是从凌越脉搏的变化,观测她身体的变化。 黑眼镜问他,他们在陨玉里发生了什么,其实张麒麟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他好像和一个看不清的人有过一番交流。 等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脑海中凭空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同时还有晕倒在他身边的凌越。 在触碰到凌越受伤的掌心时,张麒麟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属于他的念头:她在发生变化。 就像遥远的曾经,第一代张家人那样的变化。 第276章 曾爷爷还是老母亲? 感受到脸上贴过来一片冰冷潮湿,凌越几乎想都没想,一掌就拍了出去。 黑眼镜一个后仰撤步,脸上的墨镜还是被掌风拍了出去,撞在帐篷的软布上,“啪”一声,壮烈牺牲了! 黑眼镜赶紧重新掏出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又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行军床上还没睁开眼睛的凌越,狐疑道:“小阿越,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啊?” 凌越身上还是挺难受的,有种骨头打散了重组的感觉,不算很痛,就是使不上力。 但使不上力,也不影响她小小的爆发一下。 “小阿越?你还昏迷着吗?”黑眼镜偷感十足地又往床边走了两步。 一边走还一边说:“还昏迷着就吱一声呗~” 凌越不胜其烦,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瞥他。 黑眼镜忍俊不禁:“小阿越怎么成独眼龙了?那正好,你是半瞎,我是全瞎,瞎子带你去搞盲人按摩,下半辈子保管能养活你。” 凌越:“……” 不理你,你唠叨。 理你了,你更唠叨。 张麒麟跑哪去了?能不能管管! 像是能读心一样,黑眼镜乐不可支:“想找哑巴?嘿,哑巴跟人跑了,现在就瞎子照顾你了。” 话音刚落,头发还潮湿着的张麒麟就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 先伸手摸了下凌越的额头,确定她的高热已经在迅速退去,张麒麟才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 黑眼镜扯了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行行行,知道了,不闹她,这不是小阿越终于醒了,瞎子高兴嘛。” 凌越心说这样的高兴还真挺让病人承受不起的,要不然你还是别高兴了。 可惜这会儿脱力,不想说话。 就抽空给了黑眼镜一个斜眼,让他自行体会。 结果这人跟有病一样,笑得更欢了。 倒还不忘给她端来一杯热水,凌越决定姑且原谅他。 ——主要是这会儿也没力气揍他。 被张麒麟用铺盖卷裹成一团,抱到旁边的另一张行军床上坐着,凌越看着张麒麟帮她换床单被褥,重新收拾那张床,这才有功夫打量周围。 无需她问,黑眼镜就坐过来,给她扯了扯被子边儿,顺手摸了摸她额头,简单地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凌越这才知道,自己竟已高烧昏迷四天了。 第一天还短暂地恢复过意识,之后三天完全没有苏醒过。 “小阿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黑眼镜问。 凌越半眯着眼,蔫得跟被霜打过的小白菜一样,坐了一会儿还感觉有点疲惫,琢磨着要怎么躺一躺。 不等她喊张麒麟,黑眼镜就把她往自己怀里拨了拨。 裹得动弹不得的凌越就毫无挣扎之力地倒了过去。 凌越:“……” 白眼儿都飞不到他了。 “没感觉。”凌越声音沙哑的回了一句。 没感觉肯定是不可能的,这话纯属不想吭声,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也不算假话。 因为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感觉太混乱复杂了,凌越也无法分辨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未知的变化。 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又用指甲掐了掐掌心。 很好,至少这种变化不是尸变。 ——指甲没长长,掐一下肌肤柔软,还疼。 张麒麟换好床上的东西,又用一床新的棉被把凌越从铺盖卷里“挖”了出来,重新裹着抱回床上。 全程凌越都感觉自己就是个布娃娃。 有种瘫痪在床,被孝顺的好大儿伺候的老母亲的感觉。 还挺舒服的。 转而想到张麒麟都一百多岁了,应该是曾爷爷照顾年纪轻轻就瘫痪在床的曾孙女…… 凌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怎可堕落至此啊! 决定振作精神的凌越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张麒麟,问:“你没失忆?” 张麒麟曾说过,他们被天授,失忆前,都是会有一定的预感的。 所以在他昏迷前,可怜兮兮地抱着她,让她记住他,别忘了他时,凌越是真以为他要失忆了。 也就是当时没反应过来,不然高低要让他抓紧时间说说他跟人茧到底交流了些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就那几个字的遗言都来不及交代的时间,估计她问了,对方也说不出几个字。 好在他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没有失忆。 不管是因为对方不失忆,就能记得更多重要线索,还是因为单纯不希望看见他那副哀戚绝望、苍白无神的样子。 凌越心里确实是有些轻松和欢喜的。 张麒麟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愉悦,唇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轻轻“嗯”了一声。 黑眼镜“啧啧”两声,脑袋上还顶着条毛巾,就掀帘子出去了。 没一会儿,又端着一碗清淡的蔬菜粥进来:“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蔬菜虽然是脱水蔬菜干,但熬出来的蔬菜粥还是很粘稠香甜,一尝就知道是黑眼镜的手艺。 等凌越吃过蔬菜粥,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重新坐起来后,才问起接下来的安排。 之前几天,黑眼镜跟着吴三醒在沼泽林子里抓蛇。 抓了好几天,吴三醒才挑中其中一条,用来当生物摄像头。 “明天他们就要全部下去,我要带着那条蛇去吴州,把蛇交到他大侄子手上。”黑眼镜说完,看张麒麟和凌越。 意思是,问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按照凌越的意思,既然张麒麟已经从陨玉里那个人茧处得到了某些涉及青铜门和终极的重要线索,当务之急,自然是直奔长白山。 她希望能早点再进青铜门。 虽然对于西王母所谓的放开身体和意识,去接纳绿色雾气的侵染,可以保证她不会在里面失去意识,被某些存在影响记忆,凌越尚持怀疑态度。 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再多怀疑,再多线索,都只能进去后才能验证真假。 可是张麒麟回头看了看凌越,“你跟我回张家老宅。” 凌越一怔:“为什么?” 黑眼镜蹙眉:“难道小阿越身上的变化,还没结束?” 张麒麟摇头,似乎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她需要时间沉淀。” 凌越搞不懂,既然他表现出来的神态是不确定的,那他又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既是这般想,也就这么问了。 张麒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索再三,犹豫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凌越:“……” 很好,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每次“若有所思”之后,他都没有下文了。 大概就都是这种情况吧。 想说又说不清楚,模棱两可地说出来了又容易挨打。 吐槽归吐槽,凌越也明白,像张麒麟这样的人,说是直觉,必然是有某种无可言说的感应。 就跟着他去张家老宅,看看他所谓的沉淀,究竟是如何个沉淀法吧。 想到张家世代都是干什么的,凌越略有怀疑地琢磨:总不能是要把她装进棺材里,真·沉淀进土里吧? 第277章 半路狙击 醒过来后,身上的不适很快就消失不见,等到第二天早上,凌越就完全恢复了往日状态。 全然看不出来昨天傍晚之前,她还高烧昏迷,无知无觉。 自听雷过后,吴三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急迫之感,完全没有心情再等下去。 安排好黑眼镜帮忙带出那条蛇后,吴三醒很快就带着手下全部下了地宫,去往深处。 他将会在进入陨玉之后,再继续向更深处探索,这一去,很可能有去无回。 就连凌越也不知道,在十年后,吴三醒究竟是死是活。 “他既已知道汪家,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探索地宫深处?”凌越看向黑眼镜。 在这里,对九门的计划知道得最多的,应该就属他了。 黑眼镜耸耸肩,背上背包,拎上竹筒,“他有他想做的事,毕竟欠人家的太多了,总是要拼命去还的。” 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凌越也没继续再问,接过张麒麟整理好递过来的物资包,三人一起离开营地。 来的时候凌越和张麒麟当然不可能是腿儿着横穿沙漠和戈壁的,虽然两人都是三无人员,但在某些时候,弄到一辆车还是很容易的。 之后再来个非法驾驶,沙漠里也基本不会突然冒出个交警同志拦住他们要求查证。 也是那时候,凌越才知道原来人家张麒麟开车还挺溜的。 看得她也忍不住上手试一试,之后就两人交替着开了。 找到进来时的那辆车,张麒麟和黑眼镜又检查了一下油箱和各处。 确定没问题,黑眼镜就拉开后车门,先把包甩进去,又侧身看凌越。 示意她先上车。 张麒麟已经自觉坐上驾驶座。 凌越看了眼黑眼镜手里一直拎着的竹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副驾驶座。 黑眼镜低头看了眼竹筒,又看了看已经坐好的二人,默默叹了口气,自己侧身坐到了后座上。 得,都嫌弃他是吧? 忽然感觉吴三爷的这笔钱一点都不香了。 “哑巴,你们要不要先跟我去一趟吴州?咱们顺道就往南边儿跑一趟呗,完了瞎子跟你们一起去东北。”黑眼镜开始做一些注定毫无作用的努力。 张麒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姑且算是回答了。 凌越抻着脚往椅背上靠,懒洋洋地说:“才不要,坐那么久的车。” 跟着无邪他们从漠北跑回吴州,又从吴州跑去长白山的那一次,凌越坐车已经坐得够够的了。 深刻理解了有些人说的坐车坐到想吐是怎样的感觉。 黑眼镜想了想现在还有什么交通方式能让凌越感兴趣,左思右想,好像只有坐飞机了。 然而他们仨都是黑户。 坐飞机是不可能了。 只能叹气。 好吧,瞎瞎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赶路了。 这一片都是戈壁,各处林立着形状各异的风蚀岩,看起来视野非常开阔。 附近有什么都能一目了然。 然而这只是一种视觉错误。 黑眼镜把装蛇的竹筒找了个地儿挂上,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后座中间,左右手肘分别搭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搁那儿跟凌越搭话。 正说到他在东南亚遇到的奇人奇事,开车的张麒麟忽然一转方向盘。 整辆车来了个急促的s蛇行。 同时,“啾”的一声尖锐脆响,子弹打偏,击中地面戈壁的声音传来。 有人在狙击他们的车胎! 在车蛇行的瞬间,凌越和黑眼镜就下意识稳住身形,此时一听响动就立刻有了判断。 黑眼镜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微微弯腰隐蔽身形,同时对凌越和张麒麟说:“左前方,十点钟方向。” 张麒麟淡然的眸子也变得多了几分锐利,垂手将座椅位置往后迅速调整,然后身体贴着椅背,让自己处于附近几处风蚀岩的狙击死角。 凌越倒是不怕,子弹要跑的距离这么远,对她来说已经失去了贴身偷袭的危险性。 她右手拉着车窗框架外岩,抽出墨竹,扫视了一下附近可以躲藏的地点,心中有了判断。 右手一用力,整个人就在车子保持疾驰的情况下轻巧灵动地翻了出去,上到了车顶。 张麒麟和黑眼镜都是一惊! 正是这时,又是一枪狙向后车胎,张麒麟及时打了方向避开。 车轮碾飞戈壁石,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人都担心凌越,可张麒麟必须掌控方向,黑眼镜顾不得隐藏自身,拔出枪,也单手抓住车窗框架,准备上去看看。 同时忍不住心里暗骂,小阿越以前要干什么都会提前通知一声。 怎么跟着哑巴跑了一圈,就这么莽了? 肯定是被哑巴带坏了! 然而不等黑眼镜骂骂咧咧地爬上去,扒拉在那儿的手就被车顶上蹲坐的凌越拍了下去。 而后她一个倒挂,探头下来对两人说:“前面有几辆车等着拦截咱们,要打还是要跑?” 前面正好就是魔鬼城外沿,林立的雅丹地貌群简直就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黑眼镜笑道:“看来有人不想让咱们出去啊。” 张麒麟皱眉,喊了一声“凌越”。 换来车窗外一个比“ok”的已经戴上雪白色钩花手套的手,意思是她在上面没问题,不用担心她。 狙击手是对着他们的车胎瞄准的,可见对方是想阻拦他们,或者想抓住他们。 目前还没有伤他们的意思。 车顶上的凌越站了起来,抬手在额前做凉棚状,挡着刺目的阳光向前眺望。 那边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凌越,毕竟她就这么稳稳地站在疾驰的越野车车顶上,完全暴露在瞄准镜中,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难。 看见对方有望远镜,凌越心里小小的酸了一下。 然后又坐下来,倒挂下去,“pi”了黑眼镜一声:“瓜子呢?给我一把!” 不得不说,“pi”人这个习惯,也是凌越跟张麒麟学的。 她感觉挺有意思的,就学了。 黑眼镜看得嘴角的笑都挂不住了,一边给凌越抓瓜子,一边回头“瞪”张麒麟。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谴责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位了的。 张麒麟偷偷心虚了两秒钟,面上却只当没看见。 毕竟黑眼镜戴着墨镜呢,没看到也很合理。 第278章 瓜子太脆了 远处。 潜伏在风蚀岩高处某个风蚀口的狙击手a看着瞄准镜里完全暴露的凌越,感觉有些手痒。 这么好瞄准的猎物,不狙一枪,总感觉亏损了几个亿。 狙击手a对着耳麦里询问了一声,是否还是要保持原计划不变。 那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狙击手a遗憾叹气,然后在车子跑出自己射击范围内之前,再次瞄准那辆车的车胎。 再开一枪,不管中不中,他的任务就算差不多了。 这次他也就是打个辅助,真正要报废那辆车的是另一个方向的狙击手b和c。 三线夹击,不管是车胎还是油箱,总有一处是那辆车躲不掉的。 狙击手a的想法,正如另外两名狙击手,以及安排这些的行动组领队。 他们都等着看那辆车失控,报废。 然后车上的人,就会成为他们追逐,围捕的猎物。 伴随着狙击枪子弹出膛的声音,领队和狙击手等人已经等着看结果了。 然而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 领队再次举起望远镜,皱眉道:“怎么回事?” 旁边一人一直在观察情况,闻言有些犹豫不定地看了领队一眼。 领队瞪他:“说!” 那人赶紧道:“我刚才看到车顶上那人,好像弹出去了三枚暗器!” 可人怎么可能光靠手投掷的暗器,在半空阻拦狙击枪发射出的子弹呢?! 子弹的速度,即便是动态视力最好的人来看,也是绝对无法捕捉到的! 某些影视剧里用子弹在半空截停其他子弹的画面,不过是夸张的艺术创作! 但是再怎么否定。 那三枚狙击子弹确实消失了。 远处的车毫无反应,拐了个弯,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眼睁睁看着猎物跑出围猎圈,领队咬牙放下望远镜,道了一声:“追!” 他们的任务是截取黑眼睛手中那封吴三醒最后留下的口信,内线传回来的消息是,那个口信是一条蛇。 投鼠忌器,这些人没有直接对车上的人开枪,并不是怕伤到人,而是担心伤到那条蛇。 想了想,领队招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那个突然出现的凌越有古怪,待会儿你带人看准时机,尽量把他们分开!” 原本他们要对付的应该只有黑眼镜,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张麒麟带着一个从巴乃古楼里忽然冒出来的疑似张家人的女子,也来到塔木陀。 这给他们的计划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他必须完成任务,好叫汪涔那家伙别太狂! 这段时间汪家因为某些计划和任务,陆陆续续折损了一大批好手,汪先生座下原本的第一人也折损在了某处。 如今内部既有大批量的人员动作,也有不少明争暗斗。 谁都想往上走,成为知道更多秘密,享受更多资源,离那个终极目标更近的高层。 谁都不想被踢下去带一群刚招募进来的新人,当一个可有可无的训练官,从此沦落到跟巡逻守卫队一个级别。 最开始买车的时候凌越和张麒麟就是怀揣着“一次性报废”的心思,买的车只能说可以跑沙漠。 但速度和性能什么的,两人完全没关注。 因此在对方明火执仗地开车来追的时候,凌越他们的车就很弱了,没过多久就被对方的车追到了屁股后头。 凌越看了看彼此之间的距离,抬手塞了颗瓜子在自己嘴里,指尖翻转间,一枚颗粒饱满的瓜子出现。 在背对着车头的方向,于狂风乱舞的长发中悠闲地吐出瓜子皮的时候,一枚细小的黑色从凌越指间弹射而出! 因为凌越的动作幅度太小了,看起来就是坐在车顶上嗑瓜子,追得最紧的那辆车上的人毫无防备。 上一秒还在皱眉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怎么比张麒麟那个张家族长还狂傲。 下一秒,车前挡风玻璃就出现了一个小孔,驾驶座上的人也痛得惨叫一声,双手下意识松开方向盘,死死捂住自己额头! 失去了掌控方向盘的人,那辆车立刻歪七扭八四处乱蹿。 副驾驶座上的人反应迅速,一把握住方向盘,狂喊驾驶座上的同伴踩刹车。 慌乱之下,那辆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等副驾驶座的人强行把同伴捂着额头的手扯开,才发现,对方额头上赫然有一个小洞! 这人看看前挡风玻璃上的洞,再看看同伴额头的洞,以及镶嵌在额头伤口边沿残留的“暗器”痕迹。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瞳孔因为极度的不敢置信和恐惧,而持续紧缩着。 那是,瓜子?! “2号车请回答,2号车请回答!怎么回事?!” 领队的声音在对讲机里不断响起。 2号车上的三个人以及一名伤员,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或者说,他们甚至不敢把这个发现当作事实,报告给领队。 因为这个事实,太荒谬了! 凌越抬手捋了一下被风吹得到处跑的高马尾长发,让它们乖乖顺在一边,又被狂风拉拽得几乎呈横直状,小幅度的上下摇曳着。 秉持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尽量把手里的瓜子都当作暗器弹射了出去,成功解决了三辆车,凌越就翻身回了车里。 “瓜子太脆了。”她给了黑眼镜一个这样的评价。 即便有内力加持,依旧无法做到射穿人的前额头骨的程度。 已经把她的动作从头到尾看了个遍的黑眼镜忍不住笑:“不脆不好吃啊,你身上就没有别的暗器可以用了吗?” 看她的手法,就知道她擅长此道。 说起这个凌越就想叹气:“没了。” 手镯里最后一根淬毒的针都在上次墨脱的时候用掉了。 她现在是彻底只剩墨竹了和雪丝了。 至于冰蚕手套,那只是一个辅助工具,不算。 黑眼镜想说他知道道上还有哪些会接暗器铸造,这时候张麒麟却忽然说:“回张家,老宅有。” 张家老宅虽然在张家落败后算是荒废了,可属于族长才能打开的某些地方,还是有存货的。 凌越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张家机关那么厉害,家族里肯定也有专门的铸造师。 看张麒麟身边那柄失而复得的黑金古刀就知道了! 免费的优质武器! 【关于三叔听雷,是重启里提过,说听雷事件后三叔每每遇到打雷的天气,就会找地方躲起来,绝不暴露在外面。 关于黑金古刀,沙海里蛇的记忆中有提到,黑眼镜在带走蛇的同时,还带走了重新找到的黑金古刀。 黑眼镜说要还给失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好像就没提了,沙海影视剧里这把刀还被存放在了新月饭店,私以为难道是抵债了?(′▽`)】 第279章 张家老宅 在黑眼镜抓出一把松子,替凌越解决了瓜子太脆这个问题后,三人成功甩开了那些人的围追堵截。 不过这些人显然不可能就此放弃。 在抵达格尔木后,转乘火车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解决完火车上盯梢的人,黑眼镜买了三份盒饭回来,笑得有些无奈。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讨论过这些人的来历。 因为对此,他们早已心知肚明。 张麒麟接了盒饭,先递给凌越。 黑眼镜“啧”了他一声,张麒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接了自己那份低头安静吃饭。 等吃过了饭,张麒麟和黑眼镜默契地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张麒麟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凌越说:“我送他,很快回来。” 黑眼镜见了憋不住笑出声,在张麒麟骂人的眼神甩过来的时候也对着凌越摆了摆手:“拜拜小阿越。” 对他们去向早有预料的凌越搞不懂黑眼镜在笑什么,她微微歪头,眼底带着点儿困惑地也冲两人摆了摆手。 没说什么。 行驶中的火车营造出了短暂的“孤岛”空间,在处理掉车上的汪家人后,趁着对方处于信息空茫期,此时选择分开,稍作伪装,隐入人群中遁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概过了十分钟,张麒麟才回来,身边已经不见了黑眼镜的踪影。 凌越也没问他们是怎么伪装怎么遁走的,只是询问了一下二人接下来的大致行程。 “两个站点后,跳车,转乘。”张麒麟安排行程的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简洁。 在跳车转乘另一辆火车后,两人没有再被汪家人跟上。 也不知道是想跟跟不了,还是本身就没打算把主要精力放在他们两人身上。 张家本家上千年来,一直在长白山附近活动,本家的老宅也建设在长白山一带金岭山区的某处。 按照凌越的猜想,张家已经落败了近百年,分崩离析后连族长都长期在外漂泊,老宅恐怕早已成了废墟。 因此,在遇到有人烟的村子时,凌越以为这只是他们前进路上的一个普通偶遇,他们定然是要悄无声息地绕过此地的。 然而张麒麟却好似对飘来炊烟的村子有些过分在意,竟皱眉凝眸,淡漠的脸上露出一分诧异。 仿佛遇到了什么让他惊讶费解的事。 和他相处久了,凌越也发现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情绪。 甚至最近他表现出的情绪越来越丰富。 但这样的情绪,还是非常少见的。 凌越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这个村子,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便问他:“怎么了?” 张麒麟转头看她,眼神说不出的复杂,似狐疑,似追忆,又带着几分凝重:“这里是张家外族所居住的村子外围。” 在张麒麟的简短叙述中,凌越了解到,张家本家所住的老宅是七幢连在一起的明清建筑,前后有十三进之多。 在这个大家族分崩离析之前,单单张家本家的人就非常多,居住地直接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张姓村落。 村落的外延,则分布着几十户张家外族。 之前在尼泊尔遇见的张海客就曾和父母一起居住在村子外围,他们一边拱卫张家本家麒麟,一边帮忙管理更多张家外族之人。 剩下的,不用张麒麟再多说,凌越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看见炊烟时出现那样的情绪波动。 ——理应荒废的张姓村落,却有了人烟,这绝不可能是单纯有不知情的普通人跑到这里来定居了。 略微斟酌,张麒麟还是选择带着凌越向炊烟升起的方向靠近。 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到了近前,张麒麟又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那个方向,就对凌越说:“不用过去了,我们直接去老宅。” 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 凌越无可无不可,她的心思只放在张麒麟所谓的“沉淀”,以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青铜门这两件事上。 这些都是张麒麟的家事,与她无关。 直接穿过一些破败的明清风格的房屋,向着村子更深处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看见了老宅的大门。 大门有明显被人修葺的痕迹,虽古朴,却不落魄,反而因为上面斑驳的痕迹,更显岁月赋予它的庄严肃穆。 对此,张麒麟仿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未多作探究,而是直接推开大门,带着凌越一路绕过影壁、回廊、拱门…… 这些区域还保留着落败残破的痕迹,却被人打扫得很干净。 路过时,凌越随意抚了下回廊的护栏,暗自感慨,这打扫清洁的力度,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也比不过吧。 一个个天井被他们抛在身后,最终,他们来到了老宅最深处的主院,越过前厅,出现在后面的不再是分隔开的小院,而是一栋形似巴乃古楼的高层建筑。 凌越看得暗自腹诽,心说张家人对待生死之事,确实挺不一般的。 普通人谁干得出用同一幅设计图修阴阳宅邸? 眼前这栋楼根本就不是形似张家古楼,而是根本一模一样,连飞檐上挂着的六角青铜铃都一样! 等进了古楼,看到里面有正常的楼梯,凌越才能确定自己不是恍恍惚惚间回到了巴乃那座山里。 古楼的大门仿佛自成一道分界线,分界线的外面被人打扫得纤尘不染,分界线的里面,却沉淀了上百年的岁月气息。 厚重的灰尘里,伴随着门扉的推动,终于迎来了再次飞舞回旋的时机。 张麒麟早已挨在凌越身边,在凌越鼓荡内力拂开灰尘时,得以蹭到庇护。 稍微等了一会儿,两人才抬脚走进了古楼。 虽然古楼的建造和布局跟去过的张家古楼一样,但作为给活人使用的建筑,这座古楼除了内部空间大得惊人,并没有手冢尸体之类的,而是存放着很多东西。 一楼是空旷的大厅,二楼是各种各样的置物架,置物架上摆放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箱子,这些箱子都是统一的材质,看来是张家专门用来存放东西的。 到了三楼,又成了一个个小房间。 凌越问张麒麟,这些小房间里都是放什么的。 张麒麟稍微想了一下,说:“是张家人放野时带回的东西。” 张家有放野的习俗,也算是非常特别的“成人礼”,死亡率很高,带回的东西按照价值,存放在三楼和四楼。 这也代表着对该名张家人能力的一种评估。 张家没落时,其他地方的东西,能被带走的几乎都被带走了。 但这座古楼里的东西,却没有人敢碰。 不仅仅是张家人在长久的教育中,对“族长”这个特殊存在发自内心的敬畏,更有这座古楼本身所具备的震慑力。 凌越之所以感觉进来后除了因为长久无人打扫,而有些呛人的灰尘的困扰,别无其它危险,只是因为有张麒麟在。 【昨天有点事,把一月一次的请假机会给用掉了(′▽`)】 第280章 石棺聚香 在被张麒麟带着,一路往上的时候,凌越以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可能是这栋古楼的最高一层。 然而事实证明,张家人的思维方式确实与众不同。 上到第七层的时候,张麒麟打开一处机关,一道隐蔽的狭窄的门展露眼前。 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出究竟是向上还是向下。 直到进去后,才因为所站角度不同,看清楚里面被镶嵌在石壁中的夜明珠微弱光线映照出来的向下的旋转脚梯。 “这是唯一通往地宫的入口。”张麒麟解释。 凌越不由感慨:“将地宫入口放在楼上,确实很出乎意料。” 正常人的思维,想要去地下,总会在一楼内外寻找入口。 谁能想到往下走,还要先上七层楼呢? 不知道是不是熟悉的环境,让他有了倾诉欲,张麒麟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低声说到:“按照正常流程,每一代族长交接,都需要在地宫进行,那里收录着只有族长才可以进入查看的机密。” 老族长预感到自己寿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便会带着继承者进入这栋古楼,走一遍这条路,再带着人在最下一层的密室中进行某些仪式。 老族长将会在那里死去,新族长带着老族长的尸体出来。 就此,族长之位完成接替。 这也代表着,最下面一层的涉及张家最重要的秘密,永远只会有一个人知道。 凌越倒是有些好奇:“你们都能预感到自己的生命终点吗?” 万一老族长感觉错了,什么事都做完了却还没死,岂不是尴尬了? 对于谈论自己的生死问题,张麒麟并没有特别的感受,态度平淡无奇,“我不知道,还没体会过。” 他老老实实从自身体会上回答完毕,又说:“不过族中很难有寿终正寝的人,如果有,那便是喜丧,所有族人都会为其庆祝。” 凌越只能再次感慨他们对“死亡”的特殊感悟。 细细一想,竟觉有些独有的浪漫。 但这份浪漫却是不能深思细想的,因为走向这种“浪漫”的过程中,注定充满了离别和孤独。 之前凌越还吐槽过,张麒麟所谓的“沉淀”总不至于把她弄进棺材里沉淀吧? 事实证明,还真有可能! 地宫的照明依旧是一种类似夜明珠的幽幽冷光,但足以让人大致看清周围的环境。 比起古楼的一楼,地宫的整体空间要略微小一点,周围以八卦的方位摆了很多架子。 架子上又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敞开的棺材,棺材里似乎还躺着很多“人”。 远处有两尊麒麟石像,石像前有一个造型奇怪的沙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凌越还在打量周围,不知道张麒麟启动了什么机关,一阵石头摩擦声过后,她转头看去,就发现最中间一个略高的石台上,一具石棺缓缓升起。 这段时间跟着一群盗墓贼混,凌越也对墓葬知识有了一些了解。 此时看见石棺,才发现刚才她以为略高的石台,竟是一个棺床。 石棺呈青黑色,上面雕绘着奇怪的花纹,凌越走近时,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略微辨认了一下,凌越才确定,这股香味居然是从石棺上散发出来的。 石头还能有香味? 张麒麟站在石棺旁看她。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凌越心头忽生不妙之感,歪头狐疑道:“你要我躺进去?” 张麒麟点头。 似乎也察觉到让人躺进棺材里,好像是有点不正常,他想了想,安慰凌越:“这不是给死人用的棺材。” 凌越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一点。 不过她还是躺了进去。 在张麒麟缓缓将棺盖从脚下往上推动时,感受到棺盖与石棺摩擦发出的声响,自己能感受到的光也渐渐消失。 凌越说不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 她只是在看着张麒麟的脸与幽幽冷光即将消失在棺盖缝隙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忍不住喊了一声:“张麒麟!” 摩擦声暂缓,透过巴掌宽的缝隙,躺在棺材里的凌越,和站在棺材外的张麒麟四目相对。 凌越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和神态该是如何的,她只记得张麒麟那双冰山雪水似的眸子化开了一缕落日余晖似的温柔。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伸了进来,轻轻抚开她额角的碎发,略微在她脸颊上贴了贴,一如既往的温凉。 他说:“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凌越感觉不太对,但又确实心安了些,便闭上了眼睛。 她不喜欢目睹黑暗的降临。 但又必须在光线剧烈交替变换时,紧紧注视着这种变化,以防明暗交替中发生某些变故。 不过这次她提前闭上了眼睛。 ———— 再次醒来时,凌越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棺里了。 而是在一张拔步床上。 拔步床雕花镂纹,装饰得简洁大气又不失精致,脚踏回廊上还挂了两个香囊,散发着沉静幽淡的香味。 要不是自己身上还穿着现代衣服,凌越差点以为自己睡在棺材里的功夫,就已经又穿回原来的古代世界了。 也就打量这张床的时间,帐幔外就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 听脚步声,凌越就知道是张麒麟。 不知道她在棺材里睡了多久,现在怎么又在床上。 等人撩开层层帐幔走进来时,对上凌越睁开的眸子,张麒麟稍微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轻松和愉悦,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先去把帐幔都挂起来。 凌越也是看见张麒麟的眼神变化,才明白,看来对方并不是知道她醒了才过来的。 而是来查看她是否醒了。 想要张口说话,问问他现在什么情况,凌越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不太能出声。 帐幔被挂起来了,外面的天光也透了进来。 张麒麟端了一盏茶水,侧身坐在床边,一手扶着浑身发软的凌越坐起来,一手端着茶盏小心地给她喂水。 茶水入口,凌越就分辨出里面加了哪些药材。 直到喝了小半盏茶水,凌越才微微侧头,脸颊蹭在张麒麟胸口上。 张麒麟便将茶盏端开,放在了拔步床自带的脚踏回廊边茶几上,又将凌越放平躺了回去。 这才开口说话:“你沉睡的时间超过了我的预期,现在是六个月后。半个月前,我察觉到你的呼吸发生了改变,就带你从地宫出来了。” 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凌越从未想过自己能一觉睡到半年后。 她想问:你的预期是多久? 还有些失声。 这种感觉,有点像在古潼京里,因为葬歌而意识沉沦,差点直接被葬歌一起送走那次。 有种重返人间,需要重新适应身体,驯服四肢的怪异体感。 但张麒麟像是能看懂她的意思,“我的预期,最多一个月。” 那口石棺材质特殊,具体有什么作用,即便是张麒麟也很难说清。 只知道像凌越这样的,得去睡一睡。 玄妙得难以言喻。 还是在将凌越带出来后,张麒麟才抽空去古楼里找到了一些相关资料,知道石棺疑似有聚魂修复的功效。 石香百年一聚,正常情况下,每代族长都有一到两次的使用机会,可增强自身血脉纯度,削减失魂症的影响。 查完之后,张麒麟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在他之前,是代理族长。 不然加上他担任族长不足百年的时间,都不够石棺聚香的。 第281章 临时同居人 在从张麒麟那里知道石棺的功效后,凌越是想尝试一下的,比如深入思考白玺有关的事。 看看自己是否还会产生那种思维滞涩和精力透支、意识疲倦的情况。 但面对坚持要给她按摩肌肉的张麒麟,各种药膳药茶也是换着花样上。 就这,张麒麟还总是一副忧心的神色。 凌越想了想,觉得还是姑且往后推一推吧。 她真怕自己出现以前那种情况后,张麒麟会急到直接放血给她补身体。 ——在凌越醒来后,张麒麟曾表示他的血有奇效。 搭配着他当时的神色,凌越觉得他的意思是问她要不要尝一尝。 食谱里暂时还没有人血的凌越:“……” 就不是很懂他是何心态。 似乎每次都是如此,在恢复意识,清醒过来后,凌越的身体也会以异于常人的速度,飞快恢复。 醒来的第二天凌越其实就已经完全能正常行走坐卧了,但张麒麟还是带着她在老宅里停留了几日。 离开之前,张麒麟又带凌越去了那座古楼。 这次终于上了第八层,然后凌越在那里据说属于族长私库的密室里,挑选到了三把和黑金古刀同样材质和锻造工艺的柳叶飞刀。 比起传统的柳叶飞刀,这三把飞刀更轻薄小巧,刀柄短且窄,柄端有一插指环扣,整体做了哑光处理。 凌越看到它们的时候,几乎能想象到在夜色掩盖下,这样的飞刀由手指和手腕力量极强的人甩出去,会是怎样的杀人于无形之中。 张麒麟说这三把飞刀是锻造师用黑金古刀和黑金匕首剩下的材料制作的,三者归属一套,集长短兵器和暗器于一体。 锻造完成后,一直作为张家族长的信物传承下来。 不过这套黑金兵器并不似六角青铜母铃那样必须传承给下一任,全看当时情况,或该族长的意愿。 比如在张麒麟之前的族长,就因为当时意外亡故,又没有与下任族长做交接,黑金古刀就成为了对方的陪葬品,一起放进了棺材中。 除了飞刀,凌越另外补充了一把质量还不错的匕首。 这里倒也有飞针,但与她手镯上的机关不适配,只能遗憾作罢。 直到离开了张家老宅所在的村落,凌越才问张麒麟:“老宅现在还有人守着吗?” 从打扫到衣食住行,都是有人在安排。 虽然始终没有正面见到过彼此,但凌越还是察觉到了对方隐秘的气息和脚步声。 凌越好奇的是,这个人是独自一人在做守宅人,还是另有族人一起。 显然张家老宅的建筑是近期才开始修葺的。 难道他们有重振家族的计划? 张麒麟回头看了一眼渐渐看不见的村落,轻轻“嗯”了一声。 语气淡然中,又仿佛藏着某种隐晦的情绪:“他们想回来就回来,想离开就离开。” 曾经禁锢了无数张家人的老宅,终究只剩这些残破的房屋了。 有的人离开这里,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和新生。 也有的人离开这里,多年后,却又忍不住想念这里,然后回到这里。 大概,对某些张家人而言,这也算是“家”吧。 想到这里,张麒麟收回视线,看了身侧的凌越一眼。 这里距离长白山挺近的,但张麒麟告诉凌越,时间还没到。 所以两人又一路辗转,于几天后回到了京城的那个小院子。 与上次不同,这次小院的门没有锁,只虚掩着,张麒麟一推,门就开了。 院子里的杂草被人打理过了,旁边原本该是菜地的空地中间,不知何时,被人种下了一棵树。 长得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说好吧,这棵小树苗蔫巴耷脑的。 说不好吧,它又明显已经在这里活了有段时间了。 在张麒麟和凌越进院子的同时,黑眼镜就拉开了房门。 六月初的天气,黑眼镜一如既往地穿着一件紧身背心,黑色长裤,戴着墨镜,略长微卷的头发披散着,略微有些凌乱,还有几簇桀骜地左右飞翘、朝天支棱着。 他双臂环胸,抻着大长腿歪靠在房门上,对他们笑得挺不正经的:“哟,你们还知道回来啊,这么久没消息,瞎子还以为你们已经跑深山老林里当野人去了。” 凌越说:“想去当,没当成,当野人也得排队等着。” 这也算实话。 去张家老宅的时候,凌越想着就是一片废墟,也算是当半个野人了。 结果衣食住行都给安排好了。 想直奔长白山,张麒麟又说还得等等。 黑眼镜笑得就更欢了,站直了身体走过来,抬手就勾住张麒麟肩膀。 却是扭头对站在张麒麟另一边的凌越说话:“这次跟哑巴去他家感觉怎么样?他家大不大?还有值钱的宝贝吗?有没有带什么土特产回来啊?” 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总感觉不太好说。 说有值钱的宝贝,黑眼镜不会盯上张家老宅吧? 俗话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毕竟黑眼镜可是有前科的,张家阴宅他都偷过去了,再偷张家阳宅,对他来说,应该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黑眼镜嘴巴上说着以为他们不会回来了,可从特意腾出来布置好的房间来看,显然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凌越在这个小院也算是有自己的房间了,不用把张麒麟挤到跟黑眼镜一个房间休息。 之后的日子,就跟上次差不多了。 虽然凌越会做饭这件事已经在内蒙时暴露了,但回到小院,做饭的还是黑眼镜。 作为临时同居人,张麒麟和凌越需要负责买菜。 说是负责买菜,每次出门都是三个人一起,黑眼镜负责选菜和砍价,张麒麟负责给钱和拎菜,凌越负责…… 负责什么,她也没搞懂。 反正每次她都必须去,大概就是充个人数吧。 六月的京城还是挺热的,黑眼镜也不是总下厨。 大厨偶尔犯懒,三个人就去附近那家老面馆凑合,凌越也得以按照墙上贴着的菜单,把面条馄饨米线小吃都挨个儿尝了一遍。 面馆老板夫妻看到凌越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原本还觉得她和张麒麟是一对儿,可现在又看她和黑眼镜张麒麟相处的模样。 等三人吃完走了,嘴碎的老板又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老婆子,你说这姑娘的对象到底是哪个啊?” 老板娘翻了他一个白眼:“人就不能是兄妹?” 老板一脸“你别想驴我”的表情:“别闹,就他们这长相,还能是兄妹?!” 凌越就不说了,那眼睛,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外国混血儿。 戴墨镜那个,长相硬朗,身材高大,看起来很有北方少数民族的模样。 就连不爱说话那个,五官立体眉眼深邃,也不像单纯的汉族人。 要是这三个长得各有特色的俊俏后生是兄妹,那他们的父母该是从多少代以前就混他十几二十个国家、民族的血统? 还得生一个孩子,就返一个祖宗! 老板表示自己虽然嘴碎爱八卦爱脑补了些,但人一点不傻! 第282章 小黄鸭船 三人在半年后的京城再度重聚,自然要交流一番当日分开后彼此身边发生的事。 在经过人皮面具的伪装后,黑眼镜提前跳车离开,转乘其他路线的火车。 刚开始确实摆脱了汪家人的追踪,但很快,他还是被重新盯上了。 无他,黑眼镜手里的那条蛇,就是最佳锁定目标。 “这群人好像知道我手里的蛇至关重要,咬死了想要抢回去。”逼得黑眼镜不得不一路向东南亚方向逃窜,最后还是他把蛇脱手后,才找到机会返回京城。 黑眼镜说他负责交付给吴小三爷的那封口信,暂时被他存放在了某处:“现在的他还没做好准备,如果这封口信现在就交付给他,他活不了多久。” 凌越知道,黑眼镜是要等,等到“吴邪”一点点变成“无邪”,他才会交付口信,让针对汪家的计划正式启动。 相较于黑眼镜那边和汪家人斗智斗勇,极限拉扯,凌越他们这边就很平静了。 在处理过两波盯梢的人后,那边就不再派人骚扰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此,黑眼镜笑了笑,语气和神态非常微妙地说:“他们不敢动哑巴,至少现在不敢动。” 仿佛是一种笃定中,带着隐晦的讥讽。 张麒麟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只是将视线从霓虹污染的夜空拉回来,看一眼旁边躺椅上靠坐着的凌越,然后又把目光转回虚空。 太阳落山后,地面温度依旧很高,黑眼镜扯了电线出来,弄了把大功率的风扇对着并排而放的三张躺椅吹。 因为有蚊子,依旧是张麒麟在中间,凌越和黑眼镜分坐左右两张躺椅。 吹着人工风,感受着自然热,倒也还算惬意。 凌越就和黑眼镜隔着张麒麟聊天。 他是很少插入他们的话题的,但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这种氛围。 直到黑眼镜说:“最近几天越来越热了,小阿越,明天咱们去北海公园划船呗。” 北海公园在金朝时作为皇家离宫,后历经元、明的扩建和修缮,在凌越所在的曜朝,也是作为皇家园林存在着的。 最近确实闲得无聊,之前还没想过“故地重游”,现在黑眼镜一提,凌越稍微一想,觉得还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一向很擅长捕捉重点,在听见黑眼镜说话时,就竖着耳朵听的张麒麟便说:“我也去。” 黑眼镜笑出一口大白牙,故意说:“不带你去。” 张麒麟扭头瞥他一眼,好像在说:你真幼稚。 某些时候,黑眼镜真的很幼稚,具体表现在喜欢动手动脚。 一人一张躺椅,他都能把长腿一伸,特别豪迈地搭在了张麒麟的躺椅扶手上。 一边晃腿,一边荒腔走板地唱:“就不带你去,就不带你去,我和小阿越去,就不带你去~” 凌越:“……” 没有一个调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幸好左右都没有邻居,不然就他这个破锣嗓子,三天两头就得被人找上门来说他扰民。 估摸了一下时间,凌越干脆起身,“我睡了。” 张麒麟和黑眼镜看着她起身回了房。 直到她房门关上,张麒麟才屈膝,把黑眼镜的腿顶开,自己也起身回房睡觉去了。 三个人,就黑眼镜一个人真的怕热。 他干脆就在院子里吹着风扇直接睡在了躺椅上。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吃过早饭,然后直奔北海公园。 在凌越的设想中,划船应该是乌篷船一类的,然而黑眼镜特别高兴地租了一条小黄鸭船。 看见那黄灿灿傻兮兮的大鸭头的时候,凌越是拒绝登船的。 虽然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可面子还是要稍微维持一下的好吗?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一直非常安静的张麒麟居然率先跳了上去,还很安然自在地找了个位置坐好。 黑眼镜立马说:“小阿越,你看,哑巴就喜欢这种,我也没办法啊。”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凌越顿时就没话说了。 在黑眼镜和张麒麟之间,凌越其实是有点偏心张麒麟的。 不管是因为某些原因,还是单纯基于个人情感。 张麒麟是一个连自身痛苦都不会表达出来的人,并非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已经习惯了用责任和使命感将一切痛苦压下去。 他也并非生来就是一个沉默的人,只是因为他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表露任何东西。 现在他好不容易表露出了一点个人喜好,凌越总是不忍心拒绝的。 看着凌越妥协地跳上了小黄鸭船,黑眼镜扯了扯嘴角,故意喊了一声:“我上来啦!” 话音刚落,人就跳了上去。 弄得小船剧烈摇晃起来。 还没坐下的凌越冷不丁被这么一晃,脚下踉跄了一下,被张麒麟扶着差点儿直接摔坐到他腿上。 “黑眼镜,你皮痒了?!”凌越抓着张麒麟的手臂,回头怒瞪黑眼镜。 黑眼镜把随身带着的包往旁边一丢,嘿嘿一笑,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是有点痒,小阿越要过来帮瞎子挠挠吗?” 凌越顺着张麒麟的力道坐在了他那边,对黑眼镜冷笑一声。 什么都没说。 但黑眼镜知道,等回去了自己肯定得挨收拾。 摸了摸耳朵,黑眼镜暗道一声亏了亏了。 自己得罪了小阿越,倒是让哑巴白捡了便宜。 小船既可以脚踏,也可以自己摇桨,黑眼镜和张麒麟都是长腿,踩脚踏板显得格外别扭,干脆就摇着船桨,把小船划到了一片阴凉下。 吹着风,感受到水波的推荡,确实凉爽又恬静。 黑眼镜问凌越:“霍家那位霍小家主知道你回京城了,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她想过来拜访一下。” 霍小家主,就是霍绣秀。 在从巴乃回到京城后,于霍老太太的葬礼上,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由霍绣秀接了班,成为霍家新任家主。 不过霍绣秀的个人力量实在算不得多强硬,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 这几个月,霍绣秀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但水面之下的争斗,从来不可能停止。 凌越知道霍家权力之争的结局,是霍绣秀远走国外,退去了解雨辰为她安排的后路。 就此霍家被霍绣秀的姑姑接手。 细细一想,巴乃之事居然已经快过去一年了。 也代表她从十年后的时间节点,来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 第283章 霍绣秀来访 在北海公园投喂了鲤鱼和鸭子后,三人一致决定晚饭就吃烤鸭和红烧鱼。 回家路上买的。 坚决不能干偷鸭摸鱼之事。 凌越这边点了头,霍绣秀第二天上午就过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霍绣秀沉稳了很多,来时竟还带了礼物,可谓十分周到客气。 霍绣秀来找凌越的目的,无非两个。 一是关于霍老太太死后尸体异变的事,另一个,大约就和凌越用药救活了吴三爷的伙计蟠子的事了。 因为她关心在意的,也就霍老太太和解雨辰这两个人。 前者已经死了,后者重伤,至今还在疗养。 在需要表达自身诚意的时候,总是需要先予后取的。 霍绣秀隐约察觉到凌越对她奶奶尸体异变的事有些在意,寒暄过后,就以这个话题开了头。 “这段时间我调查到了一些关于老九门的事,或许和我奶奶身上发生的事有一定的关系……” 霍绣秀说她回京城后,就派人专门调查了老九门的一些人过去和现在的情况。 虽然很多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根本查找不到,但她还是得到了一些零星散碎的线索。 “在老九门里,有一部分人曾经忽然集体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我怀疑他们并非死亡,而是隐藏了起来。”霍绣秀皱着秀气的眉毛,显然对此还充满了疑惑。 她所得到的零碎线索中,最让她关注的,当然是死后尸体发生了异变的那种。 其中就有两例。 根据这两例死者的家人回忆,死者在临死前交代的遗言中,有两点很让霍绣秀在意:“2个小时内必须火化,30米内不能有人,这两点,吴狗爷临死前也交代过。” 但并不是每个死者的家人都会严格遵守,不管是因为舍不得,还是因为不上心。 被霍绣秀找到的这两例,恰好就是未能遵守这两点要求,于是死者很快发生了尸变,造成了一定的人员伤亡。 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离奇诡异的事,肯定是不能完全封锁消息的,这才叫霍绣秀的人查到了端倪。 也因此,霍绣秀知道了“尸狗吊”这个组织。 据说尸狗吊的人,都是吃过古尸肉的人,为的是下地时隐藏活人的气息。 “按照我的理解,尸狗吊的人吃过古尸肉后,肉体会发生一些异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记得我奶奶会带着我一起睡觉,但某一次我发现她盘在床架上睡觉后,她就不允许我和她一起睡了,不管我怎么哭闹,她都不允许。” 那时候霍绣秀被她奶奶用别的理由糊弄过去了,直到巴乃时她都未曾怀疑过,可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惊觉其中恐怕有别的原因。 霍家女人练的功夫与身体柔软度有关,这种功夫练多了,骨头上就会长出骨刺,让人难以安眠。 只有睡在绳子上,才能稍微减轻痛苦。 在绳子上睡觉,既是练功,也是为将来提前做准备。 “现在想起来,那次我问她为什么不在床上睡觉时,我奶奶的脸色很奇怪,好像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霍绣秀说到。 听到这里,凌越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所以你认为,尸狗吊的人,身体会渐渐出现另一个意识?” 霍绣秀迟疑片刻,用了另一种形容:“他们的肉,好像变成了活物。” 这确实是非常诡异的事。 但凌越关注的却是:“他们吃的古尸肉就是墓里古尸的肉,还是特定某种古尸的肉?” 如果是前者,对于挖坟掘墓以求钱财的盗墓贼,知道这种方法后,愿意为之一试的人恐怕不会在少数。 如若这样,死后尸变的人岂不是数之不尽?这个秘密也早就宣扬开来了。 又何需特意调查,才能得一二零星线索?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古尸肉并非随处可得的。 这个问题也问得霍绣秀为之一愣,继而思索片刻,无奈摇头:“这一点,我确实疏忽了,没有让人深入调查。” 她只把重点放在了尸狗吊生前和死后的异常上了。 知道霍绣秀来找凌越是有事,黑眼镜和张麒麟早就不在家,不知去了哪。 现在院子里只有她们俩,霍绣秀想了想,又提起了自己在查尸狗吊的过程中,发现的一桩奇事。 这桩奇事与老九门的四爷,陈皮阿四有关。 霍绣秀在调查她奶奶的异变原因时,少不得要把目光放在霍老太太的同辈人身上,原本她怀疑陈皮阿四也跟她奶奶一样,可能是吃过古尸肉的尸狗吊。 ——她知道四阿公在长白山云顶天宫一行中,曾死了又活过来的事。 但她找到了一名曾经在九门八爷,齐铁嘴身边做过事的老人。 从老人口中,她得知了这桩奇事,便又开始怀疑陈皮阿四的情况,或许和她奶奶并不全然相同。 陈皮阿四是当年老九门中的四爷,主业其实就是土匪,盗墓只是他的谋生手段之一。 建国后他这个行当肯定是不能继续在长沙等地活动的,于是带着人跑到了广西。 广西挨着缅甸、越南、老挝,说是在广西活动,其实很多时候也会出境,边境线更乱,需要非常强悍的人手,才能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 当时一旦和外面的势力对上,都是直接火拼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陈皮阿四肯定是不愿意去那边的。 但陈皮阿四在广西一带活动了很久,他的盘口也因此连通了缅甸和云南。 霍绣秀之所以要先说这么一段话,也是为了让凌越明白,那里很乱,非常乱。 火拼,死人,都是很常见的事。 能在这么乱的地方站稳脚跟的陈皮阿四,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四阿公这个人刚烈阴损,戾气极重,”霍绣秀说,“可是曾经有一次,他冒着危险从广西跑回长沙,找齐八爷给他算了一卦,我找到的这个老人说,那次的四阿公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霍绣秀找到的那个老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就是曾在齐八爷府上做过一些洒扫的事。 老人并不知道陈皮阿四和齐铁嘴究竟聊了些什么,他只说当时无意中撞见陈皮阿四,发现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四爷竟像是惊弓之鸟,战战兢兢,眼神晦涩,甚至都不敢和人对视。 这种状态放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戾之人身上,是非常奇怪的。 之后,霍绣秀又着重查探了一番齐铁嘴和陈皮阿四之间的关系,发现这两个人其实很不对付。 不是那种敌对的不对付,而是性格相冲,平日里听到彼此的名字都觉得晦气的那种不对付。 能让陈皮阿四主动来找齐铁嘴,想必那时候的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陈皮这一段,是王母鬼宴中瞎子跟无邪说的往事,很多宝子可能没看过这些原着,所以略微详细一些,需要以此引出后续古神、非人、听雷等事件】 第284章 是人,不是人【礼物加更】 霍绣秀暂且不知道陈皮阿四和齐铁嘴究竟聊了些什么,只从老人那里得知,陈皮阿四在齐铁嘴离开府邸后,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直到天擦黑时才离开。 老人那时候尚且年轻,有几分好奇,便悄悄关注了一下,骇然发现,陈皮阿四竟又好像变了个人! 说到这里,霍绣秀说:“在说四阿公这种变化的具体情况之前,我要先说一下齐八爷的反应。” 齐铁嘴在陈皮阿四还没离开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直接离开了自己的府邸,去了湘江的边上,开始沿着湘江,往一个方向慢慢地走,一走就是一个礼拜。 霍绣秀跟凌越解释说,沿着湘江走这个习惯,是奇门八算的一个规矩。 奇门八算是一种很邪门的卦术,所以有些规矩也很奇怪。 只有遇到解不开的卦时,齐铁嘴才会沿着江边不断地走,常常走到半路时遇到一些事物忽然出现,让他灵光一闪,将卦解开。 这次能让他走那么久,显然卦象非常奇怪。 但最后,齐铁嘴还是解开了。 在齐铁嘴离开后,陈皮阿四竟未离开,却也并没有一直等着齐铁嘴回来,告知卦象解开的内容。 而齐铁嘴在一周后解开了卦象,急匆匆跑回府邸,第一反应就是找府里的人询问自己离开当日,陈皮阿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时又是何种模样。 这两种情况一交错,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被拉住询问的人里,就恰好有那位老人。 霍绣秀给钱很大方,老人既然已经决定说出当年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隐瞒什么。 陈皮阿四的名声还是很震慑人的,在没有听到里面有吩咐声之前,没有人敢擅自进去。 等到天黑了,院子里其他地方都陆续亮起了灯,只有待客厅里一片漆黑。 那时老人躲在宅院回廊的一角,一边做着洒扫的活计,一边偷看正院待客厅大门的方向,心里好奇怎么齐八爷都走了许久了,陈皮阿四还没出来。 就是因为这份好奇,老人就一直徘徊在附近的回廊僻静之处,然后终于看见了陈皮阿四一步步走出待客厅。 “我不确定老人说这些话,究竟是他为了渲染事情的怪异,从我这里多拿点钱,还是真有此事。”显然,这件事让霍绣秀很难相信,所以她特意说出了自己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老人说陈皮阿四的步伐很奇怪,僵硬,别扭,但从黑暗的待客厅出来后,他走路的姿势就变得比较正常了。 因为明暗交替,老人当时只以为陈皮阿四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不高兴。 或者是在里面想事情,站或坐的时间太久了。 让老人觉得奇怪的是,来的时候陈皮阿四整个人非常紧绷,看到任何人出现,都会用一种审视中带着惊惧的神色打量对方。 可再次出来的陈皮阿四,这些情绪却完全没有了,变得阴沉沉的。 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模样,但又似乎有些许不一样。 老人之所以会产生“骇然”的情绪,自然不是单单看见了情绪变化这么大的陈皮阿四。 而是在陈皮阿四即将离开时,好像忽然发现了远处角落里老人的存在,一边抬脚跨过大门,一边却将头扭了回来,看向老人所在的方向。 人在转头看人的时候,肯定是头先动,然后身体才跟着侧过来。 但当时的陈皮阿四转头,却是先把身体侧了过来,头似乎慢了半拍,一直到身体转弯了,他才缓缓把头转了过来。 看向老人所在的方向。 那时,老人觉得陈皮阿四看他的眼神非常古怪,好像带着妖气,把他吓得直接腿软,坐进了花丛里。 等他再爬起来时,陈皮阿四已经消失不见了。 听到此处,凌越说:“所以老人认为,当时的陈四爷,已经不是人了?” 霍绣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老人这么说,在齐八爷回来,问宅里的人,老人当时将这一幕告诉了齐八爷。齐八爷也是立刻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恐惧,念念叨叨说一炷香,是人,不是人之类的话。” 显然,有此认为的,不仅是老人。 就连齐铁嘴也有此猜想,恐怕解开的卦象里就有类似的指向。 霍绣秀还说:“齐八爷如果要前后给同一个人起两卦,前后相隔的时间,大概就是一炷香。” 所以联系前后思索,不难猜出,恐怕陈皮阿四从人,变成非人,就是齐铁嘴念叨的“一炷香”这个时间段。 到底是怎样的变化,才能在别人面前悄无声息地发生? 凌越若有所思:“你之后有查过这位陈四爷当时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吗?” 霍绣秀摇头:“四阿公去世后,陈家发生了很多事,许多老人也都死的死,走的走,根本无从查起。” 她顿了顿,又说:“只不过我从其他渠道得知,四阿公来找齐八爷之前,翻了一次锅,他身边最厉害的两个徒弟和一整支队伍,全部都失踪了。” 陈皮阿四喜欢杀徒弟,这两个徒弟能一直跟在他身边,让陈皮阿四也拿这两人没办法,可见二人的能力是非常强的。 按照霍绣秀的形容,这两人的能力应该是已经达到了准老九门的水平。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翻锅,陈皮阿四不至于被吓到跑回来找齐铁嘴。 至于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些什么,霍绣秀也只能摇头了。 霍绣秀一来,就告知了凌越这么多信息,虽然就连凌越目前也无从得知,这些线索对自己而言,是否有意义。 但这份诚意确实给得很满。 所以凌越也不介意主动提起霍绣秀来此的另一个目的:“听说解老板还在疗养,不知道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霍绣秀原本就在琢磨要如何结束上一个话题,进入下一个话题。 听凌越主动提起,心知对方是猜到了她的另一目的,并且还给出了很友好的回应。 她对凌越略带感激的笑了笑,“还没谢谢凌小姐当时让裘得考的人及时找到小花哥哥呢,医生都说了,如果再晚一点找到他,他的伤势还会更严重很多。” 解雨辰确实很严重,强碱腐蚀、冲击性内伤,与之比起来,骨骼肌理以及跳崖造成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霍绣秀忧虑中带着点期待地看着凌越,询问道:“听闻凌小姐在古楼里救蟠子时,用过一种奇药,让当时只剩一口气的蟠子都活了下来,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药,可以让人被灼伤的嗓子恢复健康?” 【奇怪的体态,是万山极夜里夏温的体态,小花曾让大金牙帮忙找齐羽,找人的一个辨识条件就是这种奇怪的体态。 夏温找到大金牙,暗示自己是汪的转世时,说了他们这种体态,是尸狗吊的特征。但吴老狗并未被描述有过这种体态,所以不排除夏温是骗大金牙的】 第285章 小矮子黎蔟 凌越并不精通医术,但因为特殊的身份,确实知道很多颇为珍贵的药方。 她想了想,并不能给霍绣秀一个肯定的答复:“给濒死的人吊口气的药,我有,但治病的药,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 霍绣秀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试探着询问凌越:“凌小姐,最近几天你有没有空?能不能抽空去疗养院看一下?” 在张家古楼,解雨辰一度差点死去。 这种濒死的危机,对解雨辰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 但这一次伤到了他的嗓子,医生判断他很可能以后无法再继续唱戏了。 解雨辰本质上是个商人,不能唱戏,既不会影响他的工作,也不会动摇他身为解家当家人的地位。 可工作和解家是他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只有唱戏是属于他的。 无法唱戏,于解雨辰而言,仿佛骤然割舍了半个自我。 虽然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霍绣秀又如何能看不出来他内心的痛苦? 因此听闻凌越出现在京城后,霍绣秀才会迫不及待地亲自上门拜访,希望能从凌越这里得到一点治愈解雨辰嗓子的渺茫希望。 在这一次拜访的“信息交易”上,霍绣秀可能不是一位合格的商人。 却是一位很好的妹妹。 凌越略微思索,点头答应了:“就明天吧。” 如果有药方适用,她也可以尽快配好药,不耽误之后的行程。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今天就直接过去,凌越大致知晓那位解老板是一位非常讲究体面的人。 忽然有外客来访,恐怕对他而言,会有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不适感。 这样的安排,让霍绣秀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多作打扰。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似是而非地透露了一句:“黑眼镜当年跟着四阿公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常年在东南亚活动。” 她在暗示,如果凌越对陈皮阿四身上的变化究竟来自哪里感兴趣,或许可以从黑眼镜那里入手。 不过是拿不准凌越和黑眼镜目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好直接说明。 等送走了霍绣秀,凌越想着待在小院里也无所事事,干脆自己一个人出门溜达。 黑眼镜住的这个小院位于老破小旧城区,这一片几乎都是老式四合院。 之前还挺抢手的,不少本地人都捏着小院子的产权,想要等着房价继续往上面涨。 可惜今年五月,有关部门出台了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这些老式四合院都不准重修了,连修葺都得往上面打申请。 于是这样逼仄又破旧的小院顿时成了非常奇怪的存在。 ——估价很高,可用价值却很低。 很多房主都对此抱怨连连,然后不得不选择把房子租赁出去,勉强增加点收入。 租赁人员一多,附近的流动人口就多了起来,人员成分很复杂。 但很快,凌越就发现这样的变化只存在于他们所住的小院几条巷子之外,以小院为中心,辐射开来的几条巷子内,一切都没有变化。 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寻了一条河,凌越漫无目的地顺着河往下游走,思绪散漫地思考着霍绣秀说的那些事。 无邪说,很多老九门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都出现了所谓的“长生副作用”,身体发生了一些异常变化。 他当时的推测,偏向于这种异常变化,是起源于那场由张大佛爷牵头,张麒麟领队,于1962年底发起的四姑娘山盗墓活动。 这场被称为史上最大规模的盗墓活动前后持续了三年之久,期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无邪追查时,唯一还活着,知晓当年之事的霍老太太一再表示,他们是发过誓的,一定要把那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不能向外吐露分毫。 其中很有意思的点,有两个。 一点是,“他们”具体代表了哪些人? 是九门的几个领头人?还是参与了这件事的所有知情者? 后者,显然是不大能做到绝对保密的。 霍老太太这些人表面看起来如何,暂且不作评价。 但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必然都是些能狠得下心的角色。 若是知道那个秘密的人太多了,他们会相信一个誓言,就能让所有人乖乖闭嘴吗? 即便一时用性命要挟所有人闭嘴,这种威慑,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某种可以预知的变化的。 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人灭口,将知情者固定在某一个可控的小范围内。 因此凌越偏向于前者。 知道秘密的,只有九门当时的几个领头人。 第二点,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霍老太太他们到死,都不敢吐露半分? 涉及长生? 财帛尚且动人心,更何况长生。 能让一群盗墓贼遵守誓言,至死都在保守的秘密,必然是一旦泄露出来,将会给自己,或自己在意的人带来无法承受的恶果。 或许,霍老太太他们曾无意中,知晓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这个可怕的秘密,或与这个世界的神秘侧有关。 凌越想到这里,暂且将这个结论搁置在记忆的一角。 转而思索霍绣秀带来的新线索。 新线索证明,陈皮阿四身上也发生了异变。 但这种异变的源头,可能是在别处沾染上的,也可能是除了四姑娘山,还在另一处也沾染上了不该沾染的东西。 两者叠加,让陈皮阿四身上的异变,与其他人诸如霍老太太、无邪爷爷等人身上的异变有所不同。 东南亚一带,从古至今就有许多少数民族政权建立,这些短命王朝大部分都来得悄然,消亡得也突兀。 往往伴随着的,还有各种邪祟信仰或古怪的仪轨。 陈皮阿四在常年在那些地方挖坟掘墓,定然是经常遇到邪性的事。 能让他吓到魂不附体,恍若变了个人的事,必然是非常可怕的事。 而且这种可怕,让他对身边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产生了某种不确定的怀疑。 尸狗吊,古尸肉,似人非人,长生…… 许多凌乱的线索如腾飞的光线,在凌越脑海中不断起伏、穿梭,试图在某些节点上产生关联。 一时不察间,凌越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小矮子撞到了她腿上。 小矮子背着个扁扁的书包,撞到她后一手捂住额头,嘟着嘴气鼓鼓地抬头看凌越。 在对上凌越的脸时,小矮子眨巴眨巴眼,本就被太阳晒得泛红的脸登时红成了猴屁股。 他傻不愣登地望着凌越看了好半晌,嘴巴微微张开着。 凌越也低头盯着他看。 有些熟悉的眉眼,让凌越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她歪头,问他:“你几岁?” 小矮子迟钝地反应了几秒后,才说:“我七岁了,姐姐你多少岁?” 凌越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退后一步,单膝跪地蹲下身来,和他平视:“你是黎蔟?” 小矮子黎蔟瞪大了眼睛,表情特别搞笑:“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凌越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抬头看了眼太阳的角度,估摸出现在的时间,“你在逃课?” 黎蔟不捂额头,改捂嘴巴了,闷声闷气再次震惊:“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看着他脸颊上的两坨婴儿肥,凌越在心里犹豫了0.03秒,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蛋。 最后摸了摸他脑袋,起身越过他,继续顺着河往前走。 在这里遇到十年前的黎蔟,确实挺让凌越意外的。 不过也只是无足轻重的一次意外。 被甩在原地的小黎蔟转身看着她,想了想,扯着书包带一溜烟儿小跑着追了上去,再次拦在了凌越面前,仰着头板着脸问凌越:“姐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凌越伸手拎着他衣领,把人揪着手动挪开,语气十分敷衍地说:“姐姐不喜欢回答问题。” 小黎蔟就跟牛皮糖一样,被揪开后又追上去:“好吧,其实我也不喜欢回答问题,姐姐你要去哪?” 凌越:“……” 长得挺可爱的,怎么性子那么欠呢? 第286章 疗养院解雨辰 十分钟后。 凌越坐在附近的河边长椅上,接过小黎蔟一路小跑着买了送过来的冰淇淋。 “姐姐,我还以为你已经跑掉了!”显然,对于凌越还坐在这里等他,小黎蔟非常高兴,眼睛亮闪闪的。 都顾不得吃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了,眼巴巴地挨着凌越坐下,扭头看着凌越咬下冰淇淋尖尖,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姐姐,你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吗?” 对于花小学生零花钱这件事,凌越半点心虚羞愧的情绪都没有,稍微回味了一下,很不客气地点评道:“果酱太甜了,不喜欢。” 小黎蔟立刻把一直拿在手上没有开吃的香草味冰淇淋递过去:“那你尝尝这个。”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太想理他。 可小黎蔟非得举着冰淇淋往她嘴巴边送,凌越只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味道还行,伸手把他那个冰淇淋也拿了过来,然后另一个草莓味的顺手丢进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还想着自己吃草莓味冰淇淋的小黎蔟转着脑袋看看垃圾桶,再看看凌越,最后低头掏自己裤兜,委屈巴巴地垂下了嘴角。 没钱了。 今天吃不成冰淇淋了。 一张钞票递到了他面前:“自己去买。” 小黎蔟又高兴起来,拿了钱,往冰淇淋店跑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长椅上坐着的凌越。 见她正看着河面的方向安静地坐着吃冰淇淋,不像是要走的样子,才放心地去买冰淇淋去了。 然而等他高高兴兴地跑回来时,却发现长椅上已经没了人,只有他的书包孤零零地躺在椅子上…… 看着小矮子坐在椅子上边哭边吃冰淇淋,等他哭累了,抹抹眼泪,背上书包走了。 直到把人送回了他家所在的小区大门口,凌越才转身离开。 香草味的冰淇淋还是有点腻。 买了瓶矿泉水冲了冲,那种腻口的感觉才算消退了不少。 原本是想找机会探查一下黎蔟的父亲究竟是不是长生实验体,与十年后出现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可惜吃冰淇淋的时候小矮子说他爸常年不在家,只有过年的时候偶尔会回来。 回到小院的时候,黑眼镜和张麒麟已经回来了,看见她回来,黑眼镜问她:“吃饭了吗?厨房给你留着饭菜。” 凌越回来的路上就担心黑眼镜不在家,没人做饭,顺道自己解决了,“吃过了。” 虽然不怕热,但太阳晒了一路,还是比较难受的,凌越去到院子一角的水龙头下,拧开水,用手捧着往自己脸上泼。 额角鬓间的碎发打湿了,便被她随意地勾到旁边,只要不是挡着眼睛的,其他碎发她都没理会,任由它们贴在脸上唇上。 清水能带来的清爽感,确实不是其他东西能带来的。 凌越站起腰身,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条毛巾,凌越接了胡乱擦了下脸,这才看见自己用的是张麒麟的毛巾。 抬眸看了他一眼,凌越没说什么,又给他搭回了晾毛巾的架子上。 “你们上午去干什么了?”凌越也只是随口一问,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 黑眼镜笑了笑,抬手指了下头顶:“喏,买了遮阳网拉上,这样院子里不会太热。” 凌越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网格状的遮阳网挡住了大半个院子,下面并排放着三张躺椅,旁边还拉了个小桌子当茶几。 凌越点点头:“挺好,既不会太晒,还不耽搁张麒麟对天发呆。” 张麒麟抿抿唇。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对着天空发呆的,而且他也不是总发呆。 黑眼镜就双手叉腰,站在那儿笑出一口白牙。 看得出来口腔的健康状态非常好。 秉持着刚拉上的遮阳网,得率先体验一下的心态,三人午觉就是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的。 感觉还行。 第二天上午,霍绣秀开车来接凌越,没带司机。 她也没说为什么,等凌越上了车,霍绣秀就简单说了一下解雨辰目前的情况。 正如之前黑眼镜说的那样,解雨辰在从巴乃回京城后,就直接进了协和待了一段时间,然后转去美国进行治疗。 两个月后,才从美国回到京城。 至今依旧在进行很多项目的疗养。 毒雾和密洛陀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多都是不可逆转的。 “最开始,小花哥哥甚至连话都没办法说,声带的损伤很严重。”霍绣秀语气很低落。 看得出来至今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依旧为解雨辰的伤势感到心悸后怕。 凌越没说什么,既没有出言安慰她,也没有草率地打包票,只是安静地听霍绣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彼此的交情没到那一步,她对这些也确实没有感同身受的情绪波动。 霍绣秀也不是那种需要无关紧要的旁人安慰的性子。 解雨辰所在的疗养院就在京城某个闹中取静的山上,显然霍绣秀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 等凌越跟着霍绣秀到他所在的病房时,他本人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病房外会客室的阳台小花园里了。 小花园做了遮阳降温措施,角落还有个小型的流水喷泉,假山由奇石构造而成,上面点缀着小型绿植。 水是流动循环的,清澈透明,隐隐散发着冰爽的气息。 水里没有养鱼,而是一些翠绿摇曳的水草。 显然这是一个冰水喷泉,降温装饰两不误。 不愧是被无邪称为资本毒瘤的家伙,养病的生活都如此奢侈惬意。 今天的解雨辰穿了一身柔和的白色体恤衫,搭配着浅蓝色牛仔裤和帆布鞋,没有做任何造型的碎发在微风中偶尔翘起一缕。 整个人显出一种青春男大的干净清爽。 在凌越和霍绣秀走进来的时候,他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舒缓的微笑,自带天然的亲和力,仿佛他是一位脾气温和,很好相处的人。 然而凌越并不会为他这种脸上表情无论是严厉还是舒缓,都萦绕着的天然亲和力所迷惑。 无邪说,道上很多人一听说解雨辰学花旦和青衣,就认为他是个好欺负的人。 再听说他常年穿一身粉色衬衣,便更自以为是地轻蔑起对方来了。 实际上解雨辰是个极端不好相处的人。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永远只相信自己,遇到危险时也不会考虑别人的救援,而是默认一切危机只能靠自己去解决。 同样的,在其他人遭遇危险时,他也会冷静的衡量利弊得失,才考虑是否救人。 在凌越认识他的时候,看到的解雨辰似乎与这样的传闻不太符合。 但那时的他,只是把所有自己好的东西都集中起来,给了少数的几个人。 而现在的她,显然并不被囊括在那少数几个人之内。 第287章 解语花【礼物加更】 面对解雨辰暗藏审视的眼神,凌越从善如流,直奔主题:“我要查看一下解老板的身体状态,会有身体接触,请问需要我提前洗一下手吗?” 凌越答应霍绣秀,来走这一趟,除了因为对方提供的消息,还有一点想法。 简单的交易,总归是要互相尊重一下的。 解雨辰愣了一下,看了眼霍绣秀。 在霍绣秀若有似无地摇头后,重新挂起一抹微笑,对着凌越摇了摇头。 又低头,在他面前放着的速写本上写下一句话,展示给凌越看:凌小姐客气了,不用,一切依你的习惯。 解雨辰的嗓子现在勉强能说话,但医生建议不要过度使用。 所以一开始,解雨辰就准备了速写本,作为交流方式。 既然如此,那就不洗了。 凌越示意对方伸手,因为不知道凌越要把脉,这里也没有提前准备脉枕。 不过凌越早就习惯了,左手手臂托在下面,让解雨辰的右手手腕搭在她手臂上。 夏日里,凌越自然穿的是短袖体恤衫。 解雨辰倒是穿的长袖,但因为要把脉,他稍微扯了下衣袖,露出了小半截手臂。 此时两人肌肤相贴,其中当然不存在什么暧昧气氛,但解雨辰还是感觉很奇怪。 心底有些无法言说的不自在。 面上倒是没显露分毫,只是注视着半垂眼眸,认真感受他脉搏的凌越。 最开始,解雨辰是想盯着她,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端倪。 可看着看着,解雨辰就难得跑了神,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她纤细浓密又卷翘,跟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 她的眼睛实在奇特,任谁看见她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被那双眼睛吸引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解雨辰忽然感受到手腕那里有一股暖流涌动,而后顺着他的手腕蔓延往上。 爬上手臂,穿过肩胛、胸膛,一路往上直达脖颈、大脑,一路向下,盘绕在胸腹……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身体在因为这股温暖的春风而欢欣雀跃。 此时此刻,饶是解雨辰,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旁边看着的霍绣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紧张地屏气凝神看着他们,期待凌越可以给出一个好消息。 催动内力在解雨辰筋脉中游走一番,确定了他内伤的情况,凌越收回了手,左手手臂也轻轻侧了侧。 示意解雨辰可以收回手腕了。 而后凌越站起身,走到解雨辰身边,动作放慢了些,却不容置疑地虎口向内,松松地卡住解雨辰脖颈,往上捋了一下,把他的下巴托起来。 解雨辰感觉这个姿势好奇怪,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卡着脖子托着下巴摆出这样的姿势。 有种任人宰割的弱势之感。 他尽量克制着身体的本能,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结,抬眸看着站在他面前,微微弯腰俯身,从上而下看着他的凌越。 凌越捏开他下颌骨,稍微看了看他的口腔和喉咙,而后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后,在他的喉咙部位上下轻且缓地抚摸着。 喉结是人非常敏感的一个部位。 这里集中了丰富的神经和血管,周围的组织也比较脆弱。 当外部给予一定的压力或触碰时,这些神经就会迅速传递信号给大脑,由此产生强烈的感觉。 这里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警报系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拉响警报。 今天之前,解雨辰从未想过,自己的这个致命部位会被人如此触碰,偏偏他理应生出危机感的大脑神经竟对此毫无反应。 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得出了某种“安全”的结论。 于是反应神经集体渎职,甚至还给他反馈了一种微妙的不可言说的类似于“舒服”的身体感受。 解雨辰:“……” 他的头脑处于两种截然相反的工作状态中。 一半是懈怠懒散,无法进行正常的脑力工作。 一半是拉响警戒,疯狂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躯体反应。 就在解雨辰半是迷茫半是防备的心情中,凌越松开了手,转身问霍绣秀洗手间在哪里。 得了答复,凌越去外间客用洗手间洗了手。 回来后才对(表面看上去)恢复了状态的解雨辰说到:“我确实有一种药可以对解老板的情况进行一定的修复,坚持服用两年,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解雨辰的内脏和呼吸道、声带都接受了最好的治疗,恢复状态目前其实就挺好的,只不过恢复得会很慢。 这种慢,就会造成他的某些伤势拖延到不可逆转。 只要加快他本身的恢复能力,以及增强整个躯体的生机,促进机能的更新迭代,就可以达到他们所希望的治疗效果。 得了肯定的答案,霍绣秀高兴得站了起来,迫不及待问到:“凌小姐,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我们一定配合!” 解雨辰的视线从她刚清洗过的手上转开,也态度诚恳地对凌越表达了感谢,和治疗方案的期待。 就挺客套的。 看得出来他不是真的信任她所说的话,凌越也无所谓,她要的本来就是报酬。 凌越自认为非常贴心周到地说:“我会做一种药丸,做出来后每次服用时你们可以从要吃的那颗药丸上提取一定的药粉,做相应检测,不影响药丸的治疗效果。” 在霍绣秀和解雨辰的注视下,凌越也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这个药方我会写出来交给你们,药材由你们准备,尽快送到我现在住的地方。另外还有一些药材,希望你们能帮我找来,这些就算是我提供药方和药丸的报酬。” 生肌愈骨,能令枯木逢春的药方,不管是在凌越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药方。 虽然在送药方这件事中她也打了点小算盘,药方没有特殊手法和内力辅助,药效会大打折扣。 但不管怎么说,这药方送也是真送了,几百万的药材,相信解老板不会觉得亏本。 事实也确实如凌越所想的那样,别说本身就财大气粗的解雨辰,便是霍绣秀也完全没觉得凌越的报酬提得有多高。 她反而觉得凌越真是个好人。 如果凌越说的药真的有效,那药方直接写给了他们,岂不是占了人家好大的便宜? 当即霍绣秀就想说点什么,不过被解雨辰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不认为凌越真是个“吃亏是福”的人。 果然,等凌越写完两张药材清单,解雨辰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药材清单里好几样药材,都需要从新月饭店那边想办法。 不管是古玩还是药材,但凡沾上了新月饭店,就从来没有便宜的。 不过解雨辰还是欣然接受,并主动写字询问:凌小姐需要的药材,我这边会在三天内尽量全部送过来,除此之外,凌小姐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他着重看了一眼凌越左手手腕上的缠丝金镯。 镯子很漂亮,很精致,设计得也很巧妙,哪怕上面有很多比芝麻还小的小洞,镂刻的花纹也让它们显得非常和谐漂亮。 仿佛它们本身就是如此设计的。 但解雨辰是怎样精明的人,如何能察觉不到那里本应该有些什么东西?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类似暗器的东西了。 用空了没有及时补上,只能证明这种暗器的尺寸或材质比较特殊,需要花费一定的精力或财力去定制、填充。 第288章 小鸡崽 面对解雨辰的“明示”,凌越几乎要感慨一声不愧是解语花。 既然老板都这么主动了,凌越也就不再矜持,很爽快地给出了牛毛细针和碎宝石的尺寸、材质。 并说:“第一日用药的时候,我会过来帮解老板化开药效。” 配合着她本身就具备一定治疗效果的内力,药丸的治疗效果可以提升数倍。 另外,她也会尽量多给解老板准备些药丸。 如此,两年的治疗期大概可以缩减到一年半。 解雨辰没有提她为什么之前没说可以帮忙化开药效的事,聪明人,本就不该什么都说透。 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就像凌越第一日过来帮解雨辰用药的时候,他就需要让人准备好一切,把报酬交付给她。 回去的时候,不再是霍绣秀亲自开车送她了。 而是解雨辰安排的一个解家伙计。 等到凌越离开,霍绣秀很是高兴地说:“小花哥哥,你的嗓子真的可以治好!你以后还是可以唱戏!” 解雨辰笑着摸了摸她脑袋,用眼神表达了感谢。 谢谢她为自己奔波。 霍绣秀被他这个眼神看得鼻子一酸,差点红了眼眶,赶忙转移话题:“凌越真的很厉害,对了,刚才她给你把脉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要不然他怎么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解雨辰想了想,摇头。 没有把自己感受到的暖流告诉霍绣秀。 不管是暖流,还是他身体的异样,都是解雨辰自己都还没弄明白的事。 多说无益。 霍绣秀显然也知道他的习惯,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再度质疑:“小花哥哥,你确定你和凌越之前真的不认识?” 这个问题, 从巴乃看见凌越的第一眼,霍绣秀就问过解雨辰好几次了。 解雨辰对此也是疑惑纷杂,轻轻摇头。 霍绣秀转着眼珠子瞅他,看他像是在思考,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小花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凌越啊?” 要不然,刚才被人家卡住脖子的时候,怎么露出那么难以描述的表情啊! 就是那种弱唧唧的,纯情得很,等着人家欺负的那种表情。 后半句霍绣秀没敢说。 怕说出来后,她哥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打出疗养院。 解雨辰可不知道他的好妹妹是怎么胡思乱想的,在他看来,他刚才的表情没什么奇怪的,顶多就是因为某些奇怪的感受而有短暂的迷惑费解。 怎么也不可能牵扯到喜欢不喜欢的话题。 所以面对霍绣秀的这个问题,解雨辰诧异之余,只当她是胡思乱想。 又或是心里压着的关于他伤势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一时心情放松,产生了类似替哥恨嫁的玩笑心情。 凌越确实非常优秀,还自带引人探究的神秘感,但还不至于让他第二次见到就产生喜欢的情绪。 解雨辰拿起速写本敲霍绣秀脑袋,让她别瞎想。 霍绣秀抱头鼠窜,不敢再问。 回去的路上,凌越依旧选择半路下车,一个人在附近闲逛。 偶遇一卖假药的,一堆老头老太太在那里围着看稀奇,凌越也站在人群里围观。 卖药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平头矮个儿中年,手里拎着只小鸡崽口若悬河地吹嘘他的药有多神奇:“我们家这个药,往上数十八代都是宫廷秘药,绝对不会外传的。可到了我这里,我看着父老乡亲们备受病痛的折磨,心里不落忍啊!” “左思右想思前想后再三思索,我终于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要把这样神奇的包治百病的药,传播到全国各地,造福所有的华国人!” 吹嘘一番神药的来历,中年人就说起自己要如何如何证明自己这神药的效果,他把手上那只小鸡崽脖子拧断。 为了让大家相信小鸡崽是真被拧断了,他还把小鸡崽的脖子转了好几圈,展示给大家看。 老头老太太们发出了一阵唏嘘声,似有人觉得徒手拧鸡崽脖子有点吓人。 中年人把小鸡崽放在地上,拿起他要卖的那种药,拧开药瓶,从里面取出一枚药丸,化进矿泉水里。 然后把水灌进了脖子拧成麻花的小鸡崽嘴巴里。 神奇的事发生了。 那小鸡崽居然又活了过来,唧唧地叫。 老头老太太豁然震惊,一个个都觉得不敢置信,中年人又把起死回生的小鸡崽捧起来,递给围观的所有人看。 有人还上手捏了捏,确定这只小鸡崽是真的,顿时信服不已,纷纷疯狂心动。 中年人见状,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当即就准备正式开始卖药。 却不想有人忽然出了声:“你家往上数十八代,是在街头耍杂技卖艺的吗?” 一群老头老太太里站着个年轻漂亮的混血美女,那显眼程度,绝对是眼球暴击状态。 中年人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凌越的存在。 他其实也提心吊胆的,就怕这个唯一的年轻人看出了他的把戏。 不过眼见对方一直没吭声,反而看得非常认真专注,中年人就想着,指不定这小老外也被他的把戏唬得一愣一愣的。 却不想,对方一开口,标准的普通话。 难不成这小老外还是个华国通? 中年人暗叫一声糟糕,脸上却立刻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小姑娘,你说什么呢?你侮辱我可以,但不可以侮辱我祖宗十八代!” 凌越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侮辱你。” 中年人一愣,搞不懂凌越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越就在老头老太太们自发让路的情况下,走到中年人面前,伸手抓住他手腕,一翻,他衣袖里就掉出来一只脖子扭成麻花的小鸡崽。 还不等小鸡崽落到地上,凌越就一把接住了。 把小鸡崽的麻花脖子恢复原状,又摸到一个小开关。 开关一拨,这只小鸡崽就唧唧地叫着做点头啄米状,小脚丫子还在一前一后地晃动。 围观的老头老太太们见状,哪还能不明白这中年人是用调包的把戏骗他们啊! 顿时气得围拢了过来,要把中年人扭送片区派出所。 “这种药都敢乱卖?你就不怕有人吃了你的药丢了小命吗?” “就是就是,你这种人太坏了!” “走走走,我们把他扭送派出所,让他坐牢!” “指不定他以前就在其他地方害死过人,抓住他!” 中年人脸色大变,想要掀开这群老头老太太逃跑,却被凌越点了麻穴,让他两小时内无力反抗。 他手上原本捧着的小鸡崽也被凌越摸走了。 等中年人被老头老太太们扭送走后,凌越拎着一真一假两只小鸡崽回去了。 别说,如果小鸡崽不吃不喝不拉粑粑,还是挺可爱的。 第289章 年纪大不大? 大概小鸡崽是被药贩子特意训练过的,非常乖巧听话。 不仅不会乱吃乱拉,若是捏一下它的嘴壳子,它还会马上乖乖安静下来。 凌越倒也有了耐心把它留下。 不过照顾它的主要还是黑眼镜和张麒麟,凌越就负责偶尔想起了就去耍一耍它。 假的那只小鸡崽就送给了张麒麟,被他拿回房间,摆在了床头柜上。 一连两天,三个人都有各自的事,黑眼镜觉得不能这么继续下去。 因此当天晚上,他又对凌越发起邀请:“这两天我在京城接了个活,小阿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处理?” “什么活?”凌越不知道黑眼镜除了挖坟掘墓,还能接什么活,难不成京城还有什么墓能让他挖的? “有位老板修葺祖宅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需要人处理一下。”黑眼镜说。 他觉得凌越应该会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感兴趣。 然而凌越一听,就果断拒绝了。 她的思维逻辑是:奇怪的事+黑眼镜=神鬼之事=绝无好事! 更别说凌越可没忘记,黑眼镜背后还有个鬼东西。 一直安静吃饭的张麒麟忽然说:“明天我要去潘家园找胖子,你要去吗?” 凌越觉得这个行程比黑眼镜提的那个好多了,遂点头同意。 黑眼镜感觉不太对劲,瞅了张麒麟一眼,却没看出点什么端倪,只能作罢。 从巴乃回来后,痛失真爱的王胖子很是颓废了一阵,然后决定发奋图强,再创辉煌! 很快就又开了两家门店,经常跟着人跑去其他地方收货,其他时间都待在店里老老实实看店。 凌越跟着张麒麟一起来到潘家园王胖子的老店时,他本人就在店里盘货。 听到伙计来后院,说是有位姓张的老板带着个漂亮姑娘来找他时,王胖子还愣了一下,回忆了张姓老板会是谁。 等满心狐疑地走出去,就看见张麒麟带着凌越站在货架前,看着其中一个物件说着什么。 王胖子稍微走近了一听,就听见张麒麟在说:“假的。” 凌越指下一个,他看了看,又说:“民国仿品。” 凌越还要继续指下一个,王胖子见状,哪敢让这二位继续指下去啊! 赶紧地跑过来,特别热情地抓住张麒麟的手臂:“哎哟原来是小哥和阿越妹子啊!来来来,咱们去后面说话,前面人多眼杂的,不是说话的地儿!” 再让两人给他指下去,他还怎么骗人啊! 这家店是王胖子在京城的根脚,他平时也住在这里,后面有个不算大的院子。 院子里种了棵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 有树荫挡着,这里还算凉快。 拉着两人落座后,王胖子就去旁边的冰柜里拿了三瓶冰汽水,开了放在张麒麟和凌越面前,他自己也拿了一瓶猛灌两口,好歹解了点暑气,才对二人道:“你们怎么来了?之前从巴乃离开后,你们去了哪?就直接回了京城,还是又去的别地儿?” 凌越看张麒麟,有点好奇他会不会跟人唠家常。 然而张麒麟现在话虽然没最开始那么少了,但也确实不可能跟人唠嗑。 和凌越有点类似,就直接无视了王胖子的这些问题,直言到:“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交代。” 凌越心说,你有话单独跟胖子说,怎么还带我来? 起身准备去外面逛逛。 却是刚有动作,就被张麒麟按住了手,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问:你要去哪? 意思就是他所谓的单独和王胖子说话,不是一对一,而是二对一,是吧? 凌越就重新坐下了,拿了汽水瓶子摇里面的液体,听汽水发出呲呲的气泡声。 王胖子忍不住瞅了好几眼张麒麟按在凌越手背上的手,见他仿佛没有收回的意思,心里泛起嘀咕,面上却是正色道:“小哥,你有什么话就说,能帮忙的,我肯定义不容辞!” 张麒麟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告知了王胖子,并且说吴邪的事,一切只是个开始。 王胖子是个精明圆滑的人,有些事不用说破,他就能明白。 听完后,他思索片刻,问张麒麟:“你和阿越妹子都要去?” 张麒麟看了眼凌越,而后点头。 王胖子叹气,摸了摸刚剃的寸头,“那走之前,你会去跟天真告别吗?” 张麒麟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拉着凌越离开了。 王胖子也没去送,就坐在石凳上,对着张麒麟留下的那瓶没碰过的汽水出了会儿神。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铁三角,终究要分开了吗? 拿起对面那瓶汽水就是仰脖子一口气喝光,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嗝。 算了,好歹天真有他陪着,小哥也有阿越妹子陪着,都不算孤孤单单的。 也挺好! 凌越把自己那瓶汽水带走了,喝了一口,感觉怪怪的。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有点好喝。 张麒麟就看她捧着汽水玻璃瓶走一会儿又喝一口,还偷偷捂着嘴打嗝。 打完了嗝,仿佛有些惊讶的样子,低头又去研究汽水里的气泡。 张麒麟忍不住翘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又在凌越机警地看过来时,别开脸看向其他方向。 第三天早上,凌越这边刚吃过早饭没多久,解家伙计就把两张清单上的药材都送过来了。 有些药材比较特殊,需要专门的玉石盒子或珍贵木质盒子装着,看起来就是一大堆。 凌越让人把东西都放到了她房间里。 堆得她床上都没地方可以坐了。 之后凌越就在里面弄药,也不用火,她制药的法子若是在她原来的世界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唾一声太浪费了! 不管是直接用内力凝练,还是萃取精华的过程要丢弃的部分,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奢侈! 一堆药材,最后做出来的药丸,只装满了五个鸡蛋大小的羊脂玉净瓶。 另一堆作为报酬的药材,也只得了两枚救命药丸,以及一些普通药丸。 其中还有几枚毒丸子,是凌越留着等解老板送来了牛毛细针后,用来给针淬毒的。 剩下的药材,秉持着废物再利用的想法,挑选出了一些可用的,凌越就给张麒麟和黑眼镜一日三顿地煲汤。 喝了两顿,黑眼镜和张麒麟就暗暗叫苦。 不是味道不好。 而是效果太好了。 张麒麟还好,毕竟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暗火在心,却不会表露出来。 只是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增加了夜跑的时长。 黑眼镜就很悲催了,本身就怕热,再心火一躁,洗冷水澡都没用。 只能委婉地提醒凌越:“小阿越,要不然药材换一换?最近天气太热了,弄点清热下火的,你觉得怎么样?” 凌越一听,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转眸看神色淡淡的张麒麟,凌越提醒道:“你们年纪大了,平时又不懂保养,身上堆积了很多暗伤沉疴,这个药膳是淬洗筋脉,凝神聚气的,上火了也憋着,别泄了精阳。” 黑眼镜顿时一口汤呛进了气管里,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张麒麟也默默低了头,半晌后才抬头看凌越,说:“年纪不大。” 按照张家人的寿命来算,他还正是处于年轻力壮的时候。 第290章 把衣服脱了【礼物加更】 到了凌越约好的给解雨辰用药的这一天,依旧是霍绣秀开车来接的人。 看着双双站在院门口目送凌越离开的黑眼镜和张麒麟,霍绣秀有些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 但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跟凌越搭话聊天:“凌小姐,你回来后跟吴邪哥哥那边联系过吗?” 要开启一段聊天,最好的切入口就是彼此都认识的人。 凌越摇头,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他近况如何?” 看来凌越对吴邪哥哥还是有些关心的。 霍绣秀暗自记下,脸色露出一点担心:“不太好,他三叔失踪后,长沙盘口就乱成一团,虽然吴邪哥哥戴上人皮面具出面整顿了一番,还是很难。” 特别是蟠子在巴乃出了事,虽然命保住了,可双腿还是留下了残疾。 这样的情况下,蟠子也没办法给他的小三爷提供太多帮助。 一切都只能由吴邪自己去面对,去处理。 霍绣秀自己身上也有一大堆事,以后的日子也非常难走。 好在,一切总会过去的。 大概是觉得蟠子那条命,怎么说也是凌越救下的,霍绣秀便特意多说了一句:“蟠子出院后,又被吴邪哥哥接回去养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回老家了。上次吴邪哥哥打电话过来,说是蟠子在老家已经有了对象,说不定今年就能喝到他的喜酒了。” 回家娶媳妇。 这是曾经无邪期盼着蟠子能拥有的最好的结局。 可惜那时候蟠子已经死去。 只有个衣冠冢冷冷清清地立在公墓里。 对于霍绣秀说的关于吴邪的近况,凌越既未表达出过多的在意,也没产生多余的情绪,只是沉默地听着。 发现凌越的沉默,霍绣秀转移了话题,又说起裘得考。 “裘得考从巴乃回去以后又活了三个月,然后就去世了,他的公司股权开始重组,许多项目都被撤销了。”霍绣秀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有认识的人拿了一些资料来,问她这边有没有兴趣买下来。 霍绣秀自己的事都一团糟,哪里有精力去调查裘得考的事。 便没有理会。 倒是吴邪那边接收了一部分卷宗,似乎从中找到了一些能拼凑补充过去疑问的内容。 那边的公司高层还让人给吴邪带了话,说是如果有机会,希望能继续和他合作,开出的条件甚至比裘得考在的时候还要丰厚。 吴邪本身对裘得考就没有好感,对这个国际打捞公司的某些业务更是深恶痛绝,自然是回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让传话的人带回去,以此表态。 这场几乎只存在于单方面的谈话,结束于霍绣秀斟酌过后的言语:“吴邪哥哥一直很担心你和小哥,我不知道你们回来后,有没有和他联系过,之后又是否有和他联系的打算。” 对于解雨辰和吴邪,霍绣秀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妹妹。 凌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着装药的盒子下车。 因为凌越提前说过,她要辅助他的第一次用药,解雨辰特意将这一次会面,安排在了一间类似茶室的房间。 凌越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羊脂玉净瓶,简单说明服药的方法:“半年内,晚上睡觉前服用一粒,半年后开始两天服用一粒,依旧是睡前。” 想到解雨辰似乎睡眠不太好。 凌越补充道:“晚九点到晚十一点之间服药,之后无法入眠也不影响药效发挥作用。” 所以这个“睡前服用”指的是一个时间段,而不是一种身体状态。 解雨辰点点头,用速写本写下:那我今天第一次服药,需要等到晚上吗? 凌越扫了一眼,低头捻起一个玉瓶,拔开塞子,从中倒出两枚粉红色的药丸,递了过去:“不用,待会儿我会运功辅助你化开药力,你可以同时吃两颗药。” 复又抬眸看他,郑重交代:“平时不能贪多,你的身体只能自行化开一粒药的药力。” 解雨辰表示自己记下了。 接了药,看了看凌越,见她看着自己,意思是现在就可以直接吃。 他便低头吃了药。 旁边霍绣秀赶紧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递过去。 药丸很小,约莫绿豆大小,粉粉嫩嫩的,外表还透着一层光泽。 看起来像上品粉色珍珠,圆润小巧。 并不需要水送服。 不过解雨辰还是接了杯子喝了两口水,而后看向凌越。 凌越已经把药瓶放回了盒子里,抽出后腰挂着的墨竹,放在旁边木质茶几上。 踢了鞋子,只穿着袜子走向旁边的榻榻米,同时对解雨辰说:“好了,你过来吧,把衣服脱了。” 解雨辰一愣,霍绣秀眨巴眨巴眼,瞅她小花哥哥。 被她这么一瞅,原本还能镇定的解雨辰不知道怎么的,忽的耳朵一热。 咳嗽了两声,解雨辰给霍绣秀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霍绣秀瘪瘪嘴,乖乖地走了出去。 顺手还把茶室的门给关上了。 凌越回头看了一眼,心道,看来解老板还挺害羞的,都不好意思让人围观。 面对凌越带着些催促的眼神,解雨辰迅速收敛好被霍绣秀那一眼带歪了的思绪,坦然自若地解开衬衣纽扣,将上衣脱了。 又按照凌越的指导,在榻榻米上背对着她,盘腿做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坐好。 腰背挺得很直。 却并不僵硬。 凌越早就知道解雨辰行走坐卧的姿态是有经过专门训练的,用无邪的话来吐槽,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耍帅。 便是说话的语调也别有一股专属于他的魅力。 凌越看了一眼,发现解老板的背部肌肉线条很好看,腰线更是弧度优美。 既有柔和秀丽的美感,又不失力量感。 他甚至还有两个腰窝。 看得人有点想戳一下。 似乎这样光着上半身背对着人,让解雨辰有些不适应,只是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的背部肌肉就有了些许的紧绷。 凌越先说了一声:“放松,我要开始了。” 言语提醒过后,她的双掌才轻轻贴到了他背上,寻到合适的对应穴位,缓慢且有条理地运功,为他疏导筋脉穴位。 解雨辰只感觉之前把脉时感受到的那股暖流再次出现,先是以某种规律在他身体各部位缓缓推进。 一个大周天后,这股暖流开始在推进的过程中,向四周渗透、游走。 力道非常柔和。 所经之处,确如枯木逢春,解雨辰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身体里的细胞在充盈饱满地舒展起来。 一开始的紧张感,早就在这种舒缓柔和的温暖中,被解雨辰完全遗忘。 他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了这种从未有过的舒缓安逸中,暂时忘却了几乎刻入骨子里的对周遭一切时时刻刻存在着的警惕和防备。 及至疏导完毕,凌越便催动药力,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药力分布到解雨辰身体的几个部位。 解雨辰便又感受到了肺腑和喉咙的位置,温暖变成了灼热。 却并不难受。 有点像泡了一个温度比较高的热水澡。 他身上开始沁出一层细密的热汗,平缓的呼吸有些急促,紧闭的眸子也微微颤动着睫毛。 可他的意识却并没有苏醒过来,反而沉得更深了。 等解雨辰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 躺在榻榻米上,看着外面布满天边的彩霞,解雨辰缓慢地眨了下眼,散漫的思绪开始回拢。 他坐起身,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浑身的轻盈感。 他的身体好像真的享受了一场春日暖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安逸过后的松散。 重新穿好衣服,解雨辰推开门出去,在病房外的客厅里看到正在处理工作的霍绣秀。 霍绣秀看到他,笑着说:“小花哥哥,你终于醒了!之前凌越走的时候你睡得好沉啊!” 解雨辰不动声色哑声问她:“我睡了多久了?” 霍绣秀看了看时间,“从上午十点多,睡到现在六点多,小花哥哥,你今晚上怕是没办法睡着了。” 其实白天不睡,他晚上也很少能睡着。 即便是吃了安眠药,也要折腾许久才能勉强睡三四个小时。 想到凌越已经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来辅助他用药。 不知是不是贪念她带来的那种温暖舒适,解雨辰的内心,涌起一阵的怅然若失。 “对了,小花哥哥,凌越走的时候说如果你睡眠不好,可以找人按照这个方子配个什么香。”霍绣秀找出一张纸。 解雨辰接过来,入目的是熟悉的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繁体字。 排版也是自上而下,自右向左。 很有凌越的独特风格。 看着这张纸,想到凌越临走时写下这张香方的画面,解雨辰心头微动,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知的浅笑。 第291章 梦该醒了吗?【礼物加更】 普通的碎宝石其实并不值钱。 值钱的是凌越对宝石的剔透度和色彩饱和度,以及一点点的雕刻造型要求。 但是在向解雨辰提出需求的时候,凌越并未强行要求什么。 现在她已经一点点放低了要求,只要这些劣质的宝石和牛毛细针不要破坏了她的手镯,凑合一下也勉强能用。 总归这些针和宝石最后也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但解老板办事,从来就没有凑合二字。 他一看凌越手上那枚缠丝手镯,以及凌越浑身上下被富贵养出来的气质,自然不会贪图这点便宜。 送来的宝石除了材质上都选了上品宝石切割而成的碎宝石,每一颗小宝石上,甚至还做了些简单的雕刻造型。 雕的是一朵朵盛开的海棠花。 按照解雨辰的想法,既然凌越身上已经有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独属于他个人标识的腰包,再搭配海棠花造型的宝石暗器,才称得上搭配得宜。 他已经不想再去深究凌越的腰包从何而来了。 既然是另一个他目前还不记得的“解雨辰”送给她的,且看起来,凌越本人对此所代表的意义还完全不知情。 那只能说明另一个他自己在偷偷的、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 如何能迁怒不知情的凌越? 她只是太美好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凌越的,为何自己完全想不起来。 而凌越似乎也完全没有要和他相认,叙一叙旧事的意思。 凌越临时又送出一张香方,也是因为解雨辰办事,确实太厚道了。 牛毛细针的材质和冶炼工艺就不说了,宝石也细心地分成了几个小瓶子装着。 每个瓶子里都是不同颜色的宝石,一颗颗或粉或蓝或红或紫或绿的宝石雕刻成海棠花的模样,散落在透明的瓶子里,看起来分外可爱。 拿回家后,凌越迫不及待就回房间把牛毛细针淬上不同的毒药,戴着手套将之安装进缠丝镯后,又把宝石小心翼翼地嵌进去。 因为深知自己对色彩的搭配有问题,凌越也没搞什么花里胡哨的。 全部选择了同一种颜色。 粉色的海棠花宝石嵌在金枝缠绕的手镯上,顿时就让这枚缠丝手镯多了几分少女的可爱。 凌越心满意足地把手镯重新戴上,再看看还剩下的牛毛细针和小宝石,颇有种穷人乍富的膨胀感。 ——真想现在就去杀几个人试试新填装的暗器! 晚上吃饭的时候,黑眼镜和张麒麟都看到了她手镯的变化。 黑眼镜问:“小阿越,你去哪定制的宝石?这么小还做造型。” 凌越脸上是肉眼可见地高兴,还特意转了转左手,晃动手镯道:“这是我给解老板做药的报酬,解老板真是个大方的好老板!” 黑眼镜露出感同身受的神色:“是啊,我都想给解老板打一百年的工。” 凌越瞥他:“解老板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打一百年的工,岂不是代表着解老板七老八十了还得奋斗在老板的岗位上? 那着实有些凄惨。 张麒麟看着她手镯上的宝石,暗自记下嵌口的尺寸大小。 准备明天就去买一套玉琢师的工具,以后有时间就找宝石给凌越做些备用的小宝石存着。 当时间走到七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张麒麟告诉凌越:“时间到了。” 已经在京城这个小院里无所事事了小半个月的凌越心里忽地一跳,心底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长白山。 青铜门。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奔向它所在的方向了。 感受却已经与第一次纯然的紧张兴奋期待有所不同。 因为凌越知道,那里等待她的,或许并非回家的路。 面对凌越和张麒麟的离开,黑眼镜难得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故作洒脱地表示:“瞎子就不送你们啦,还是赚钱更重要。” 说话的时候,墨镜下的眸子却是看着凌越的。 或许他也有一点暗自生出的期待。 期待凌越能说点什么。 可惜凌越什么都没说。 她甚至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多看他一眼。 黑眼镜自嘲一笑。 其实早该知道的。 “你要去一趟吴州吗?”凌越问张麒麟。 他应该是要去的。 但凌越忽然有些不想见到吴邪。 或许是因为觉得去长白山之前见到吴邪会很邪门儿? 或许是因为太过相似的场景,会勾起凌越心底潜藏着的对无邪的牵挂。 也或许是因为知道吴邪即将独自面对未来艰难痛苦的十年,而生出了不忍心的情绪。 凌越也说不清。 张麒麟想了想,默默点头。 他总是要去跟吴邪告别的。 自持和吴邪没有多少牵扯的凌越笑了笑:“那我在长白山等你。” 张麒麟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凌越会选择和他分开。 可凌越已经做出了决定,没有特殊原因,她是不会更改的。 凌越甚至比张麒麟还要先离开,带着一个包,比来时更加安静,消失在一个晨起的时间里。 在她离开后,黑眼镜和张麒麟都打开了房门,或站或倚在门口,看着重新闭合的小院大门,都没吭声。 半个月如普通人一样共同生活的温馨恬淡,被凌越毫不留恋地抛在了身后。 黑眼镜看着院子上空还拉着的遮阳网,以及摆在遮阳网下面的三张躺椅,忽然叹了口气。 梦该醒了吗? 张麒麟沉默了片刻,也转身进屋,背上自己的包。 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也趁着晨光熹微,离开了这个小院。 小院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冷清寂静。 黑眼镜倚在门框上站了很久,仿佛就这样睡着了似的。 直到太阳都出来了,黑眼镜才动了动僵麻的身体,轻轻“啧”了一声,认命地把躺椅都搬进房间里。 又找了梯子爬上去,把遮阳网拆了。 做完了这些,他又拎了一桶水出来,怼着院子里那棵要死不活的小树苗就是一顿灌。 也不管它会不会被灌死,倒完了水就算完事儿。 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黑眼镜把桶往旁边一丢,自言自语:“京城这么热,小爷得找个凉快的地方避避暑。” 说罢,回屋就拎着个包也跑了。 有些美梦得追着跑,才能有机会接着做。 第292章 打劫黑眼镜 虽然凌越没有张麒麟那堪称老马识途的导航能力,但正常的路线还是知道如何安排的。 花钱买了从京城到吉林的火车票。 因为不想跟陌生人同处一个狭窄的小空间,凌越直接掏钱买了高级软卧包厢,连上火车的时候都有专门的vip通道。 倒是省了不少事。 包厢里只有一张上铺是铺着床单被褥的,下面是张长沙发,也有备用的被褥床单枕头,可当床睡。 对面是个单人小沙发,另外还有独立卫生间和置物柜。 小是小了些,好在空气还算清新,没有其他人的吵闹。 凌越把包丢到小沙发上,自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才扯了纸巾擦了脸上的水渍,转身出了卫生间。 踢了鞋,单手抓着上铺的护栏翻了上去。 确定被子都是刚换上的,凌越抖开被子,闷头睡觉。 火车开动了一段时间后,凌越忽然听到包厢门被人轻轻打开了。 难不成是小偷? 哪个小偷运气这么好,一来就撞到她手里? 她得好好看看这位幸运儿。 凌越翻身,面朝外侧,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包厢门。 一秒钟后,一个脑袋伸了进来,左右瞅了瞅,然后抬头间,和上铺的凌越四目相对。 凌越:“……” 来人愣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很不客气地拉开门走了进来。 顺手把包厢门关了。 然后在包厢里转了一圈,选了上铺对面的小沙发坐下,黑眼镜抱着凌越的背包,抬头对凌越说:“可以啊小阿越,还住上包厢了,害得瞎子好找。” 高级软卧包厢所在的车厢门会和其他车厢隔开,黑眼镜一路从后面找到前面,车厢门锁了,就从外面翻窗又爬了进来。 确实费了些力气。 凌越疑惑:“你怎么也在这辆车上?” 黑眼镜正儿八经地表示:“京城太热了,我准备去长白山避暑。” 凌越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过度过情绪不太好,想要独处的那一段时间后,有个人陪着,凌越感觉还行。 便假装信了他的鬼话。 想到小院里还有一只鸡和一棵树,凌越问他:“小鸡崽和小树苗不会饿死,枯死吧?” 黑眼镜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出现,悬着的心暗暗放了下来。 也不缩在小沙发上了,把背包又往沙发上一放,自己走到上铺边上,双手搭在她的床沿边。 挨着她说话:“放心吧,瞎子办事,就没有不靠谱的时候!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帮忙照看着了,保管等你以后回去了还能看到它们。” 凌越对此持怀疑态度:“树也就算了,鸡能活过一年吗?” 长大后不会被黑眼镜吃掉? 凌越觉得不大可能。 黑眼镜试探着把下巴也搭到床沿上,看着她说话:“一年后你就回来吗?” 凌越微微蹙眉,伸手按住他的脸,把他脑袋推开。 他靠得太近了。 黑眼镜装模作样地“哎呀”一声,手拉着上铺护栏,身体往后倾斜着。 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你前脚刚走,哑巴后脚就走了,独留瞎子我做留守老人,太惨了!” 凌越被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稍微坐了起来,也不在上面靠躺着了。 感觉这样跟人说话,有些不自在。 况且不睡觉的时候待在床上,总觉得很奇怪。 等凌越到了下面的长沙发上,黑眼镜也理所当然地挨着坐了下来,背后蛐蛐张麒麟:“哑巴这个没良心的,每次都是这样,话也不留一句就走了。下一次见面,指不定又得是瞎子在哪个犄角旮旯把他捡回家。” 凌越一听,就有些好奇黑眼镜都是怎么捡的张麒麟。 黑眼镜自是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言辞间少不得夸自己善良淳朴,乐于助人。 就差给自己脸上贴俩字:好人! 对此,凌越只当笑话听。 她可没忘记当初在沙漠里,初见时某人是如何撒泼打滚地碰瓷,害她损失了五块钱。 之后在古潼京的沙漠里,某人又是如何坑了她十块钱,才告知她一些关于无邪的无足轻重的信息。 冷不丁想起这个,凌越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忽地抬手点了黑眼镜的穴。 还在说话的黑眼镜顿时定在了那里,保持着双手往后撑着,身体微微后仰,侧头看着她的姿势。 凌越抿唇一笑,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 黑眼镜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便夹着嗓子“嘤嘤”两声:“小阿越,你是不是要对瞎子做坏坏的事啊~” 他自然知道凌越不可能真对他做什么。 然而凌越却点了头,说:“我要打劫你。” 黑眼镜左边的眉毛一挑,自带一股风流不羁:“劫财还是劫色啊?” 凌越已经侧身,去翻他进来后脱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 明摆着是要劫财。 黑眼镜还有点儿小遗憾:“劫财劫到我头上,你算是找错人了,瞎子穷得只剩老婆本儿了。小阿越,你要是抢了瞎子的老婆本儿,可得赔我一个老婆。” 凌越只当他不正经地瞎侃,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不过还是乐得配合他的独角戏:“你也太没出息了,娶老婆还需要存这么久的钱。我劝你干脆别娶了,要不然娶回家也是让人跟着你吃苦受罪。” 黑眼镜心说,真娶到手了,那肯定不会让你吃苦受罪啊。 这话当然不敢真说出来,怕挨揍。 只能哼哼唧唧心疼自己的钱:“小阿越,你就可怜可怜瞎子吧,要不然你就劫色,快来吧小阿越,我已经准备好了!” 听得凌越用他的钱包拍了他一嘴巴子。 晃了晃手里的十五块钱,凌越说:“这是你该还我的。” 黑眼镜不明所以,不过看她大费周章的打劫,居然只从他钱包里掏了十五块钱,不由觉得好笑。 再看她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更觉可爱。 想亲。 高耸的喉结滚动了几个来回,黑眼镜压下心中的悸动,无奈一笑:“好吧,既然你抢劫完毕,能不能放开人质?” 这点穴的功夫也太好使了。 被松开后,黑眼镜坐起来舒展了一下肩背,好奇道:“你这一手到底是什么原理?我能学吗?” 凌越想了想,“可以学,得交学费。” 她就是故意这么一说。 倒没想到黑眼镜居然特别大方地直接把钱包给了她,让她要多少学费自己拿。 凌越狐疑地看他。 怀疑他有阴谋。 第293章 不可逾越的红线 阴谋是没有的,哪怕凌越只是简单说了一些封住穴位,控制人躯体的理论,黑眼镜还是没有提要她加倍退还学费的话。 凌越虽觉奇怪,也不至于非得揪住人问来问去。 从京城到吉林的普通火车,全程大概需要18个小时。 黑眼镜出去了一趟,不知去哪弄来了一副扑克牌,拉着凌越要教她打牌以作消遣。 扑克牌其实就是马吊牌,只是牌数少了几张,花色和叫法有所不同。 凌越不爱玩博戏,却也见过郡主与人打马吊,偶尔也会出入一些赌坊之类的场所。 黑眼镜只是讲解了一下玩法,凌越便明白了。 两个人能玩的纸牌游戏并不多,因为太容易算牌了。 黑眼镜为了让凌越有兴趣继续玩,便选了几种不容易算牌的游戏方式。 看凌越玩了两把,似乎有些感兴趣的样子,黑眼镜适时提出得加点赌注,增加游戏的趣味性。 凌越甩了他一个“你这家伙,终于露出马脚了吧!”的眼神,“说吧,你想要什么当赌注?” 看来黑眼镜是想从打牌游戏上把钱坑回去呀! 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平白无故地那么大方。 黑眼镜笑了笑,“谁输了就必须回答赢家一个问题,不能撒谎耍赖皮,怎么样,敢玩吗?” 激将法都用出来了。 凌越歪头瞅他:“还真不敢玩。” 谁知道他会问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作势要撒手丢牌,黑眼镜赶紧把牌又塞回她手里,“好好好,我也不敢玩,咱们换一个吧!” 凌越噗嗤一笑,抢回牌重新在手里罗列好,“不换,就玩这个。” 黑眼镜无奈一笑,深刻意识到凌越有时候还是挺恶趣味的。 他们玩的是疯狂八的玩法,适合两个人玩,而且不容易算牌,更讲究运气和策略。 正式开始的第一局。 黑眼镜几乎没有出牌的机会,凌越一路顺风地跑完了。 虽然感觉自己运气似乎太差了,黑眼镜也没怀疑,抬手示意凌越提问。 凌越露出一个有点儿坏的笑,“提问:黑老师,你为什么这么穷?” 黑眼镜捂住心口,表示这问题太戳他心窝子了! 想了想,黑眼镜叹气:“雇主们死得太快,总是拿不到尾款,出来后还要被追杀。” 他这么穷,绝对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不过黑眼镜还是强调了一句:“虽然我穷,但我还是有小金库的。” 凌越甩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把牌混在一起,继续下一把。 第二局,黑眼镜运气变好了,刚开始他还有些得意。 可牌出着出着,他就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每一次都被凌越的牌恰好卡住,跑都跑不动? 毫无疑问,第二局黑眼镜又输了。 他一脸深沉地把牌全部拢在一起,一边洗一边偷偷查看这些牌有没有被凌越做手脚。 凌越只当没看见,单手托着下巴,食指点着脸颊思考要问他什么问题。 瞅了检查扑克牌的黑眼镜一眼,凌越暗道这游戏应该玩不了了。 所以还是得抓紧时间问她想知道的事。 所以第二个问题,凌越直奔主题,问黑眼镜:“你在青铜门里看见了什么?” 黑眼镜早有预料,一边洗着牌,一边微微一笑,道:“小阿越,你不是马上就要进去了吗?怎么还问我?不是浪费吗?” 凌越哼笑:“浪费我也愿意。” 黑眼镜把扑克牌放在桌上,手肘搭在桌上,双手十指交错,下巴轻轻磕在上面。 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收了,一双眸子透过墨镜的镜片,盯着凌越。 语带劝告:“小阿越,那里面的东西,不简单,能不碰最好别碰。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没办法用人类的思维和语言去理解,去描述的。” 凌越也收了脸上的表情,眉眼间透着矜傲的淡漠,平静地看着黑眼镜。 既没有警惕戒备或仇视,也没有失望难受或怅然。 全然没有任何情绪,仿佛面对着的是一个需要重新审视是敌是友的陌生人。 刚才的言笑晏晏也好像只是一场不曾出现过的梦。 黑眼镜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 他早该知道这人是什么性子的。 她认定了非做不可的事,是不能容许别人去质疑,去触碰,甚至去阻拦的。 即便是朋友,是知己,甚至是伴侣。 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地去帮助你,保护你,将你从死亡的绝境中拉回来。 慷慨地给予你绝望中唯一的生机。 可若是你非要阻拦在她认定的前进方向上,所有人都将是她要清除的障碍。 转念一想,她这样的行事风格,是不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有人会帮她? 她已经做好了孤身一人,奔赴目标的准备…… 黑眼镜心里的痛,像是一颗丢进水杯里的药片,渐渐被水化开,越发的苦涩。 包厢里的沉默蔓延开来。 黑眼镜垂眸思索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看着凌越微微蹙眉的模样,黑眼镜又咽回了想解释的话。 黑眼镜本身就与她有类似之处,或者说,就连他最熟悉的张麒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这样的人。 自然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解释,也不是他自作多情的“为她好”或是“担心她”。 黑眼镜暗道他居然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跑去把哑巴张打晕锁进地下室,不让哑巴去守那破门呢? 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坚决不能承认这一点! 人老心不老,就是永远的年轻人。 他人不老,心就更不能老! 想到这里,黑眼镜脸上重新露出不正经的笑:“得,还想耍赖皮呢,看来是赖不掉啦!这事儿有点复杂,我得好好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 看他不像是要说些劝阻之言,凌越绷紧的情绪也一点点缓和下来。 如果黑眼镜想对她做点什么,试图阻挠她的行程,凌越确实还有点舍不得对他动手。 他厨艺挺好的,之前还一直勤勤恳恳地给她做饭,总不好直接动手把人弄死。 但也只是一点。 不能帮她,她可以接受。 反过来阻拦她,就是与她为敌。 敌人,都是需要解决的障碍物。 第294章 齐天大卦【礼物加更】 在讲述之前,黑眼镜还是选择先问凌越一个问题:“你和青铜门里的存在,必须要有所接触吗?” 看他确实有告知她重要线索的样子,凌越也没有隐瞒,点头道:“必须。” 她能找到的可以回家的路,只有这一条。 黑眼镜斟酌了半晌,才开始说:“要回答你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可以复杂到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既然无法阻止,黑眼镜也是决定帮助凌越,希望他提供的线索,至少能让她提前对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有些准备。 他最后选择从张家的使命说起。 因为凌越一直跟着张麒麟,想必是对张家相关资料已经有所了解。 这样,他说起来,凌越也更好理解,以及罗列线索,整理思绪。 “没有人知道张家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目前能确定的就是,他们世世代代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一直在监察着各地的异常现象。”黑眼镜说到。 神色又显出几分肃穆凝重,“他们之所以会坚持几百上千年都在做这样的事,是因为他们在等待一件事情发生,一件非常非常大的事情。我猜想他们在千年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发生,所以一直在等待。” 对于这件事究竟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张家人需要通过世界各地有没有大规模爆发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来进行判断和计算。 听到黑眼镜这样模糊朦胧的叙述,不知为何,凌越忽地心头一阵悸动,脸色无法抑制地苍白了一瞬。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梦”中所经历的边城之事。 之前她就总是怀疑自己原来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是否在某些方面,有着共通之处。 如果张家千百年来都在警惕着的大事件真正降临,这个世界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与神秘侧相关的,恐怕…… 黑眼镜将她脸色的变化看在眼中,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到:“很多事我现在无法准确地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而是那件事真正到来之前,我对它的感受,也是模糊不清、无法描述的。”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黑眼镜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直接问凌越:“既然你是从十年后逆转时间,来到了这里,那你所在的十年后,无邪是不是已经处理好了汪家的事?” 凌越眸光微动,看着黑眼镜。 片刻后,才微微颔首。 黑眼镜毫无意义地笑了一下。 姑且算是笑了一下,虽然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那我知道还能说到什么程度了。” 说完,他却没有继续说。 而是拉住凌越的手,将她的手以掌心朝上的姿势拢在自己手掌上,微微低头,绷紧了下颌线。 以一种隐晦的沉重的心情,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掌心缓缓写出四个字。 凌越一一辨认出这四个字:齐天大卦。 是个卦象? 凌越疑惑地看着黑眼镜。 黑眼镜却摇摇头,示意凌越,不能再继续往下说了。 “有些事,不能诉诸于口。”黑眼镜说,“如果你能回到十年后,见到那时候的我,你可以问我这四个字的更深含义。” 他不确定十年后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是否会记忆共通。 更不确定,如果凌越真的回归十年后,她是否还会记得他。 所以,黑眼镜总是要给自己留一个后手的。 给小阿越放个钩子,让她心里还能一直惦记着他,甚至主动去找他。 凌越缓缓点头,同时抽回自己的手,看着黑眼镜说了声:“谢谢。” 对于黑眼镜的过分坦诚,凌越是意外的。 也感激于他的帮助。 ——只要他说的这些话不是骗她的。 虽然黑眼镜没有直接说明他在青铜门里看见了什么,但他说的这些,已经算是回答了。 说完严肃的事,黑眼镜收敛了心神,重新好奇起凌越刚才到底是怎么在打牌的时候动手脚的。 凌越也乐于配合黑眼镜的好奇心,将扑克牌拿了过来,然后在他面前演示了一下如何将扑克牌排列成自己想要的顺序。 以及如何在黑眼镜这样的高手眼皮子底下换牌。 凌越的手本身就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手指关节的柔韧度和对物品敏锐的微妙触感,放在她原来高手如云的世界,也属于顶级行列。 放到这个没有武功内力的世界,自然也是天花板级别。 更别说她在换牌的过程中,还可以用内力吸附纸牌,短距离内做到“隔空取物”也并非难事。 亲眼看见凌越以慢动作表演了随心所欲的取牌技巧后,黑眼镜抓住她的手一阵揉捏摸索。 摸得凌越都要抽他了,他才舍得撒手:“可惜小阿越你想不开,要跟着哑巴去那破门里面,要不然咱们一起去澳门,肯定能一夜暴富!” 凌越翻了他一个白眼:“你自己不也能做到?” 虽然比不上她,比起普通人,黑眼镜肯定是能到的。 黑眼镜满脸遗憾:“去了两次,瞎子就被加入黑名单啦。” 凌越无语。 有赌注的扑克牌游戏没得玩了,黑眼镜又非要拉着凌越玩金钩钓鱼。 没错,就是那种把所有扑克牌分成两堆,然后一人一堆,挨着翻牌,竖着排列的那种小孩儿玩的扑克牌游戏。 为了防止凌越故意摸牌换顺序,黑眼镜还用一只手把分给凌越的那堆牌压着。 要求凌越只有轮到她翻牌的时候,才让她伸手从最上面摸一张牌。 凌越默默瞅他:“你为什么不自己跟自己玩?” 就让她伸手摸一下牌,然后翻开,排到火车一样排列着的扑克牌上面。 她还有参加这个游戏的必要吗? 黑眼镜对此却乐此不疲,他甚至还用撒娇的语气跟凌越说:“哎呀~人家就想跟你一起玩嘛~” 差点把凌越的鸡皮疙瘩激出来。 最后凌越还是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扒拉纸牌,做一个无情的陪玩工具人。 好不容易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凌越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半点耽误都没有地拉着黑眼镜去餐车吃饭。 甭管火车上的饭好不好吃。 只要不是继续玩那种幼稚的游戏就行! 第295章 德国女朋友? 现在的长白山还不像十年后,已经开始发展旅游业。 很多路段都还没有开通直达车,只能自己转车。 一开始凌越有自己的想法。 ——有车坐车,没车就砸钱包车,即便砸钱都不行,那就上武力。 总归是有办法的。 但是有黑眼镜跟上来后,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就默认成归他操心了。 这样一来,凌越就又发现黑眼镜跟上来的一个好处。 凌越是不耐烦处理与生活有关的太过琐碎的事情的,即便是吃饭睡觉这种人活着必须要做的事,在曾经行走江湖时,若是她不耐烦了,也是可以全部省略一段时间的。 秋天的二道白河有些冷,来时不管是凌越,还是黑眼镜,都穿得很单薄。 作为长白山下最后一个补给点,这里的商店里别的东西可能会缺,但防寒保暖的登山装备绝对不会缺。 凌越早就把黑眼镜的钱包还给了他,留下的依旧只有那十五块钱。 黑眼镜不理解她为什么执着于那个金额,料想或许是有别的渊源。 凌越并不需要防寒保暖的衣服,但黑眼镜还是给她置办了一身。 全是黑色的。 很符合他的个人审美。 凌越看着他一身黑色冲锋衣,不赞同地摇头:“你应该回去了。” 雪山这个环境,对黑眼镜的眼睛非常不友好。 黑眼镜换了一副墨镜,镜片似乎更厚,更黑。 他的墨镜都是特制的,眼镜边和他的眼部非常贴合,像一个框,把他的眼睛完全封闭在墨镜笼罩的昏暗中。 与其说是墨镜,不如说是潜水镜。 闻言,黑眼镜扬眉一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点什么。 凌越微微蹙眉,别开视线看向远方地平线上连绵的雪山。 黑眼镜问:“是要现在就上去吗?” 凌越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家叫长白松的宾馆,不知无邪和胖子跟宾馆老板夫妻是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 但必然不是现在。 “直接上山吧。”凌越说。 离开之前,黑眼镜也回头看了眼那家宾馆。 夏秋两季,绝对是雪山的旅游旺季。 虽然现在长白山还没有专门搞旅游宣传,比起十年后,确实要冷清一些。 但这样的地方,从来不缺少充满冒险精神的先锋者。 久而久之,本地就有了围绕这些先锋者开展的各种业务。 小黑车就是其中之一。 凌越和黑眼镜搭了辆面包车,车上已经有好些个人了,都是来雪山上避暑玩耍的年轻人。 司机跟塞面包一样,把人使劲往车厢里塞,似乎只要人上去了,门关上了,就算大功告成了。 黑眼镜块头大,两人穿的又是同款同色的“情侣装”,司机大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黑眼镜先把他塞进去,然后就是凌越。 把凌越安排着坐到了黑眼镜的腿上,一边还说:“小情侣别害羞,大家都一样。” 凌越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车上已经有了两对年轻男女跟她和黑眼镜的坐车姿势一样。 那两位“女朋友”对上凌越看过去的视线,还非常友好地对她笑了笑。 其中一位苹果脸的女孩子还主动跟凌越搭话:“妹妹你好漂亮啊,你是哪里人啊?是华国人吗?哈喽哈喽?” 凌越暗暗吸了一口气,勉强对对方扯了一个微笑,扭头看黑眼镜,用眼神暗示他:下车吧,另外找一辆直接包车! 她真的从未想过自己要这样坐车! 苹果脸女孩显然非常自来熟,看凌越没有回话,还回头看她“男朋友”,仿佛是没听懂,下意识向她的华国“男朋友”求助。 便顺势跟黑眼镜搭话:“帅哥,你女朋友是第一次来华国吗?我英语有点烂啊,但是我还是想和她交个朋友,你可以帮我问一问她吗?” 这个漂亮妹妹长得跟精灵、仙女一样,实在太让人眼前一亮了,看一眼就非常想和她做朋友。 苹果脸女孩甚至瞬间就想到了要努力一下,争取和漂亮妹妹来个合照,以后怀孕的时候就天天看漂亮妹妹的照片。 争取让自己的崽崽也隔空遗传到一点漂亮基因。 黑眼镜假装没看懂凌越的眼神暗示,对苹果脸女孩灿烂一笑:“会英语也没用,我女朋友是德国的,你得会德语才行。” 另外几个其实也在关注凌越黑眼镜这一对的年轻人顿时也开了口,这个说英语不是全世界流通的主流语言吗?德国人应该也会说英语吧? 那个说也不一定,德国某些区域的第二语言是俄语。 之类种种。 杂七杂八,整个面包车里都是热火朝天的闲聊。 黑眼镜的痛嘶声也自然而然被淹没在这样的热闹中。 掐了黑眼镜几下,凌越看司机已经带着一脸“满载而归”的丰收神色,打燃了车子,欢欢喜喜地开车了。 也不好这时候再说下车的话。 严重超载的面包车在山道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山里的一家旅游客栈。 之前还聊得兴致勃勃的年轻乘客们这会儿也已经有点蔫巴了,面包车的车门一拉开,一个个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凌越也第一时间下了车,呼吸了一口充满雪山冰凉气息的空气,才算是稍微舒缓一点。 黑眼镜在后面拎着两人的背包,一边抻着腿踢了踢,一边走到凌越旁边,问凌越:“在这里等哑巴?” 凌越想了想,点头。 按照张麒麟先去吴州再来长白山的路程,大概还要过两天才能到这里。 虽然她无所谓等待的这两天是不是在山里当野人,但能有舒服一点的环境,不至于非要学苦行僧。 在客栈里开了两间房,两人暂且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凌越不知道黑眼镜到底要跟着走到什么时候,不过他总该有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的魄力。 所以除了在山脚下时劝过一回,之后凌越都不再谈及这个话题。 两天后的傍晚,张麒麟终于踏入这间客栈,订房间的时候翻看了旁边的留言簿,在看见其中一条留言后,暗自松了口气。 但很快,在看见那条留言旁边画的眼镜框后,张麒麟的眉头重新皱起。 第296章 雪山避暑? 呉邪现在非常生气。 但也不全然是生张麒麟的气,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气闷! 好哥们儿铁了心要去长白山深处千里赴死,他却无力阻止,一路上不管怎么说,对方都不为所动。 呉邪甚至已经偷偷发信息,让发小赶紧找找凌越和黑眼镜跑哪去了。 试图紧急召唤这两位高手前来帮忙。 要想把张麒麟绑回去,呉邪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二位了。 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现对面还是没有传消息过来,呉邪急火烧心,看张麒麟开好房,也不跟他搭腔,气鼓鼓地就跟了上去。 准备到房间里后再继续想办法。 然而跟着上了楼,呉邪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张麒麟去的不是他开的那间房,而是敲响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难道这里有张麒麟认识的熟人? 呉邪立刻在脑子里回忆张麒麟认识的熟人都有哪些。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因为能让张麒麟主动去找的人,其实也并不多。 无非就那么几个人。 呉邪暗道,难不成这家伙上长白山其实不是寻死的,而是要去夹喇嘛? 也不会吧,如果是被人夹了喇嘛,怎么就又是跟世界的关系只剩下他,又是只能来长白山。 职业失踪人口甚至还正儿八经地来跟他道别,跟他说再见! 这如何不令人惊悚?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呉邪就看见有人打开了房门。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呉邪震惊了:“凌越?!” 他看看站在房门里的凌越,又扭头看看一点也不惊讶的张麒麟,张了张嘴,仿佛短时间内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不等呉邪捋过来目前的状况,在凌越身后,又有一个人露出了身形。 那人就站在凌越身后,仗着身高,下巴轻轻搁在凌越头顶上,对门口的呉邪和张麒麟笑得一脸阳光明媚的样儿:“嗨哑巴,吴小三爷,你们也来雪山避暑啊?” 呉邪感觉自己脑子彻底宕机了! 张麒麟和凌越同频皱眉。 凌越头都没动一下,抬手按住黑眼镜的侧脸,把他脑袋推开,同时对张麒麟微微颔首,侧身让了让。 示意他们进来再说。 客栈里面烧了暖气,进来后,呉邪就感觉舒服多了。 宕机的大脑也缓了过来。 他看了看凌越和黑眼镜,又看了看他们俩放在旁边柜子上的包,再看看张麒麟,隐约觉出点滋味来。 想了想,呉邪选择和凌越说话:“阿越,你们三个要一起进长白山?” 凌越看了他一眼,不能理解分开这么久,为什么再见面,他反而好像跟她有多亲近似的。 连称呼都变了。 不过在进山前居然还是阴差阳错地见到了他,凌越心情有些微妙:“不是。” 不是三个,是她和张麒麟两个。 呉邪问:“那你们这是?” 黑眼镜龇牙一笑:“就是来送送。” 他也知道呉邪是理解错了,但凌越看起来确实不太想跟这位小三爷多说什么,黑眼镜也就顺水推舟,故意接着误导了。 呉邪又愣了。 他非常严肃地思考了片刻,不知道得出了个什么结论,没有再继续吭声了。 安静地捧着黑眼镜给他倒的热茶,坐在那里低头喝着。 张麒麟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又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临走的时候还看了黑眼镜一眼。 黑眼镜笑了笑,起身也跟着走了。 看呉邪还坐在那里不动,顺手就把他给拎起来一块儿带走了。 呉邪不乐意,“我还有事想跟阿越说呢。” 黑眼镜微笑:“有事跟我说。” 你小子那点小心思,以为能瞒得过谁呢? 晚饭前,呉邪还是找到机会溜到了凌越这边来。 凌越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只是看着他一脸憔悴地眼巴巴望着自己,凌越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呉邪咬了咬唇,大概是着急上火,也可能是这两天为了追上要去寻死的铁哥们儿一路奔波,他原本略微有点丰润的唇已经有些干皮皲裂了。 被他这么一咬,就冒了点血丝出来。 舔着唇上的铁锈味,呉邪渐渐冷静了下来。 从巴乃回来后,呉邪经历了很多,也确实有所长进。 过了最开始看见凌越和黑眼镜后大脑和情绪受到的冲击,很快呉邪就反应过来。 张麒麟不是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要去长白山里寻死,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但他一定是要去做一件或许有去无回的大事! 呉邪看着凌越,眼神特别专注,语气里满是诚恳,“阿越,你知道的,对吧?小哥到底要去做什么?” 他这样的神色,很容易让人动容。 但并不包括凌越:“你应该去问张麒麟。” 尽管眼前的呉邪看起来更天真,更真诚。 但能让凌越动容的,绝不会是这样的他。 呉邪有些失望,他看着眼前的凌越,忽然发现她其实对自己,比对别人更冷淡。 最初给予他的那点特殊的错觉,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种发现,对于心里还怀揣着某种初次心动的年轻人而言,肯定是打击很大的。 更别说还有个举止似乎和凌越格外亲密的黑眼镜做对比。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那些他所不知道的故事里,她早已和别人有了更特殊的关联。 而他,呉邪,早已成了故事之外的不相干的陌路人。 对于张麒麟而言,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存在? 呉邪来找凌越之前准备的那些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勉强不至于太狼狈地离开了凌越的房间。 等呉邪离开了不久,凌越特意虚掩着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凌越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敲门的人自己就推门而入,走了过来。 与凌越隔着一张小茶几,坐在了对面另一张临窗的单人沙发上。 看了会儿外面的雪景,凌越才扭头看对面的人:“你不跟呉邪说清楚吗?” 张麒麟的神色依旧冷淡平静:“说清楚了,他更放不下。” 想到十年后冒着生命危险来接他的无邪,胖子,解老板等人。 凌越摇摇头:“他是不可能放下的。” 无邪本身就绝不是轻易拿起,又轻易放下的性子。 就像在枯井里,解雨辰说的,无邪太看重身边的人了,他太想留下所有在乎的人了。 偏偏他又在不断重复着失去这些人,所以越到最后,无邪越想要抓住他能抓住的人。 即便经历了种种,无邪的内心依旧存着几分天真。 依托他那份天真的,就是雨村。 岁月赋予他的,不会是淡忘,不会是放手。 想到这里,凌越的心,忽然莫名一滞。 第297章 两只鬼玺【礼物加更】 大约是听了凌越的话,张麒麟决定和呉邪说清楚。 难受得跑去外面吹了半个多小时冷风,回来后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的呉邪懵了。 一路都对他持无视态度的张麒麟,忽然表现出要跟他谈一谈的意思。 刚才的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不过张麒麟愿意说话,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 呉邪赶紧跟着张麒麟进了房间。 这里的房间都是两人间,为的是在房间不够的时候还能安排驴友拼一下房。 房间的空间不算大,放了两张单人床后,只有靠窗的位置摆了个小茶几和两个单人沙发。 张麒麟默默在其中一张沙发上落座,看着呉邪捂住口鼻又狠狠打了个喷嚏,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却执拗地盯着他。 张麒麟叹了口气。 这对呉邪来说,绝对是非常惊讶的。 想想看,闷油瓶居然也会叹气! 不知道怎么的,呉邪居然有种骄傲与羞愧并存的心情油然而生。 难道是他的存在,让张麒麟感到了烦恼? 如果连张麒麟这样性子的人都觉得他烦人了,那凌越是不是也…… 不能想,一想,就更心酸了。 呉邪吸了吸鼻子,坐下,看着张麒麟,问他:“你和阿越他们到底要去做什么?连说都不能跟我说吗?” 张麒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呉邪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恼火,声音都大了不少:“那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事?你们都觉得我就该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认为他早就已经被这些事纠缠在其中了,偏偏知道所有事的人依旧认为他还可以置身事外,继续回去过他原来的日子。 张麒麟皱眉,沉默地注视着他。 这是这几天里,张麒麟第一次将沉默的目光投向了他。 呉邪甚至不能确定对方目光的焦点是不是自己,就也盯着张麒麟看。 等到确定张麒麟的目光就是在看自己后,呉邪心里那股火滋溜一下就灭了,居然还有了点忐忑,“我身上出什么问题了吗?” 呉邪问了好几遍,张麒麟都没有反应。 呉邪琢磨着这人平时就不是特别正常,现在这样,人家的思维和想法,肯定也是自己无法理解的。 所以别慌! 如此哄好了自己,呉邪偷偷咽了口唾沫,想着该怎么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 就在这时,张麒麟忽然问他要了根烟。 尽管呉邪心里嘀咕,还是给他掏了支烟。 本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直接嚼了,却不想张麒麟掏出打火机,微微低头垂眸,松松地叼着烟,就这么点燃了。 这是呉邪第一次看见他抽烟,还挺惊讶的。 不过张麒麟也只在点烟的时候吸了一口,还是很快就把烟吐出来的那种,完全就是一种形式主义。 但呉邪看他的架势,就知道这哥们儿是真的会抽烟。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好像是在努力让烟的味道不沾染在身上。 这举动实在有够奇怪的,不过张麒麟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如此一想,好像就又不奇怪了。 呉邪还在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的时候,张麒麟终于再度开口,却是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走到这里?” 呉邪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想开口说话。 他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临到头了,看着张麒麟那双冷静的眼睛,呉邪又发现那些原本想说的话都没有必要了。 思索了片刻,呉邪才郑重其事地回答:“我只是想着,如果你需要有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 说到这里,呉邪想到了凌越和黑眼镜,或许,其实他们跟自己是一样的。 于是便多了几分欣慰。 至少他暗自有过非常多吐槽的闷油瓶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孤单,呉邪知道自己不能理解张麒麟的所思所想,但他作为对方的好朋友,总是难免会有时候代入一下自己。 觉得如果张麒麟与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只剩下他呉邪一个人,那未免也太凄惨孤独了。 张麒麟眸光微动,将只燃了小半截的烟按在了茶几上干净的烟灰缸里。 或许凌越说的是对的。 呉邪,和他人生中遇到过,并产生过交集的大部分人,是不同的。 时间对呉邪而言,并不全然只有淡忘。 张麒麟起身,从包里拿出两只鬼玺,在手里掂了掂,转身将其中一只递给呉邪:“既然你到了这里,我想你确实应该知道一些事。” 呉邪看着两只鬼玺,非常吃惊,接过来看了看,又看张麒麟重新放回去那只:“你怎么有两个这东西?” “霍老太太给了我一只,”张麒麟答到:“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看来他们确实有很多偷偷摸摸的行为,呉邪暗忖,抱着鬼玺问:“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张麒麟言简意赅:“开门。” 张麒麟告诉呉邪,如果十年后对方还记得他,就可以带着鬼玺去打开那扇青铜门,或许那时候还能在里面看见他。 至于呉邪紧随其后关于门里到底是什么,他又为什么非要进去不可,张麒麟全然摇头,表示没办法给出回答。 没办法回答,这个说法,让呉邪暗自咀嚼。 不过,很快,张麒麟说起了当年他和老九门的约定,让呉邪无暇多想。 张麒麟从巴乃古楼里知道的一些事情,其实是非常片面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职责就是进入青铜门,守护那个未知的秘密,等待十年后下一个接任者继续守门。 若是没有凌越,没有后续的诸多意外。 在面对如此坚持的呉邪时,张麒麟或许会尝试选择对方成为下一个十年守门人的接替者。 但内蒙之行,接受张家先祖意识的传递,又有西王母陨玉中与青铜门铸造者人茧的对话,让张麒麟知道了更多有关张家最初存在的意义和使命。 因为张家的势力遭受毁灭性的打击,现在的张家完全没有能力再次找回那件事降临时间节点的计算方式。 张麒麟必须进入青铜门,找到摆脱过往张家人守门的固有方式,探寻监察该事件降临时间节点的其他途径。 十年后的守门人接任者,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这次的十年,是他给呉邪完成使命的时间,也是其他人能给呉邪争取到的时间。 【宝子们你们能懂吗?就是重温原着,看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小哥对无邪说的其实不是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就来接我。 而是: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可惜后面某位大叔写着写着,好像又忘了,十年里完全没有提过这茬,十年里的无邪等人也一心要把小哥接回家,然后三个人就把青铜门都抛之脑后,全跑去雨村养老了,也不是很懂为啥子。】 第298章 黑眼镜的友情价【礼物加更】 虽然张麒麟已经跟呉邪姑且算是开诚布公地谈过了,呉邪也不再担心感情深厚的小伙伴是要去雪山深处自嘎。 但他知道了如果按照当年张麒麟和老九门的约定,这个十年本该是自己去守青铜门。 呉邪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毫无羞愧之心地打道回府,自顾自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此当天晚上四个人在客栈饭厅角落吃饭的时候,呉邪开始想办法弄登山装备。 黑眼镜一听,立刻勾住呉邪的脖子热情推销:“小三爷,有需要,找瞎瞎啊!不就是登山装备嘛,你说巧不巧?瞎子在山下买装备的时候,刚好就多买了一套,尺码还特别适合你!” 这话鬼都知道不是什么“巧不巧”了,分明就是黑眼镜不知道怎么地,知道呉邪会毫无准备地跟过来。 于是提前囤货,想要趁机宰呉邪一笔。 可呉邪除了认命挨宰,还有其他法子吗? 最后黑眼镜含泪赚了呉邪五倍的价钱,并且声称这是看在张麒麟和凌越的面子上,才给呉邪的友情价。 呉邪默默吐槽:“你这个友情价,它是呈反比吗?” 感情越深,宰得越狠? 凌越看了黑眼镜一眼,暗忖这厮都这么努力地赚钱了,为什么还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特别穷? 难道是背地里有什么烧钱的小爱好? 呉邪另外又在客栈里找其他驴友临时凑了一些其他进雪山必须要用到的东西,第二天早上就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坚持要跟着凌越他们继续前进。 “我要陪你们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或者纠结。”呉邪信心满满地如此说。 然后很快就累成一条狗。 同行的其他三个人都身姿轻盈,背包也并不沉重。 反观呉邪,步伐沉重,呼吸急促,背包也又大又沉。 他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抬头看前面不远处站着等他的凌越三人,忽然感觉自己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连阶级都不在一个层面。 比如他们仨就像来这里观光旅游的公子哥儿,大小姐,而他自己,就是负责鞍前马后的小厮。 关键是他还完全没做到小厮该做的鞍前马后。 呉邪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呼吸,重新站起身追了上去。 刚追上去,张麒麟和凌越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只有黑眼镜笑盈盈地问他:“小三爷,需要帮忙背包的服务吗?友情价500块就行。” 这价格,还真挺友情价的。 呉邪吐出满口的白雾,脱下背包带:“要!” 虽然钱包瘦了,但呉邪身上的压力也骤减,走起路来更轻松了。 至少不需要凌越他们走一段路就要稍微等一等他。 这么一遭,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秋天是长白山的旅游旺季,雪线之上还有很多景点,补给站也在景点附近。这样的环境,让呉邪多了几分安全感,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也跟重新振作起精神,尝试和凌越搭话了。 凌越的冷淡固然让呉邪心里难受,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是钞票,指不定凌越都不会因此多看他几眼呢。 当初在巴乃,他们也就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那会儿凌越对他态度还是可以的。 说不定凌越就是个慢热的性子,跟人分开后,再重聚,得慢慢培养一下,才能重新热乎起来。 更别说凌越还救了蟠子。 单就这一点,呉邪觉得凌越别说态度冷淡了一点,就算是骂他一顿,再打他一顿,也完全不是事! 呉邪也算是找到了可以跟凌越聊的话题,凑过去就先掏出一张卡,特别真诚地对凌越说:“阿越,你之前在巴乃为了救蟠子,用的那颗药肯定不便宜。这段时间我攒了一笔钱,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收下,不够的话我回去再凑。” 凌越诧异地抬眸看他,见他真是这么想的,不由纳罕。 难道呉邪不知道他三叔给过钱了? 转而去看黑眼镜和张麒麟。 张麒麟没什么反应,就是抬手把登山服的帽子给自己扣上了。 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提前给自己营造“沉默是金”的形象。 黑眼镜则是笑着看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她打什么眼神暗示。 反正隔着厚厚的几乎全黑的墨镜,凌越是一点没看到。 不过凌越还是从两人的反应里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氛,想了想,保险起见,没有透露吴三爷的事,而是推拒了呉邪递过来的卡。 一句简简单单的“不收”,既没有解释原因,也完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呉邪又坚持着劝了几句,凌越全当耳边风不作理会,他也就只能继续自己哄自己,想着这么欠着也行。 他刚好可以有理由约她下次吃饭什么的,于是一边准备收卡,一边挺不好意思地对凌越说:“既然阿越你不愿意收钱,那等下雪山后我请你吃饭……” 话还没说完,张麒麟就扭头看了过来。 黑眼镜更是直接伸手把卡拦截了,“这笔钱我就代小阿越收了,反正她和哑巴都要跟我一起过日子,这些钱就当是房租和生活费了。” 说完,他还问张麒麟:“是吧,哑巴?” 呉邪觉得黑眼镜这么问,张麒麟肯定不会理他。 结果刚想完,就听张麒麟“嗯”了一声。 呉邪:“???” 凌越:“……” 随便吧,反正这钱不是她收的,回头吴三爷知道他大侄子被坑了一笔钱,也该去找黑眼镜。 惊讶了一瞬,很快呉邪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黑眼镜刚才说的话上:“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反正阿越和小哥都要跟你一起过日子?” 黑眼镜揣好了卡,脸上带着淡定从容地微笑:“就是字面意思咯。” 呉邪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一会儿看看并排走着的凌越和张麒麟,一会儿看看黑眼镜。 也不知道在这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他都想了些什么。 反正半分钟后,呉邪扯了扯凌越的衣袖,在凌越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脸色微红地吭哧吭半晌。 才发出邀请:“阿越,你可以跟我回杭州的,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的无三居就在西湖边上,风景特别好!” 想到胖子和王萌都说无三居的特产是泡面,凌越摇头:“不要。” 非常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 呉邪那颗萌动的初哥心又挨了一刀! 可惜在场的另外两位,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意思,黑眼镜甚至还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张麒麟没笑。 但他扭头看向了远方的雪山,只留给呉邪一个戴着帽子的后脑勺。 呉邪:“!!!” 小哥肯定偷笑了! 啊!! 好气啊!!! 第299章 瞎子挨揍 虽然这么说有点缺德的嫌疑,但呉邪的受伤,确实让四个人赶路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走过了有游客的区域,就开始进入雪山小道了。 这种地方的路,如果没有人特意养护的话,几乎每年都不一样。 不管是呉邪还是凌越,对这里的小道已经全然是陌生的。 黑眼镜大概也有他特殊的寻路小技巧,但周围全是晃眼的白色的积雪,这对他的眼睛非常不友好。 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张麒麟身上。 好在张麒麟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他只是不停地看四周的山和太阳的方位,就能确定前进的方向。 另外三个也都接受良好,连脑子都没多动半秒,更别说产生怀疑的想法。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座雪山的山脊上。 大概是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呉邪怔怔地站在原地。 凌越也眯着眼看雪山下的夕阳,这种温暖和冰冷完全无缝衔接的感觉,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和张麒麟非常搭配。 张麒麟冷淡的面容被夕阳的光笼罩着,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气质。 仿佛行走在人间,却又脱离了人间的神。 当他双手合十,对着远处的雪山膜拜时,这种人性与神性的交织越发浓烈。 就连给人以温暖柔和的夕阳,映照在他身上,也化作了极致的苍凉。 黑眼镜脸上总是若有似无的微笑不知何时消失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让他的气质从平时懒散的慵懒,化作无端的冷冽和深沉。 若是能看见他的眼睛,现在他的眼底,想必充溢着另一种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冷漠和孤寂。 这时,一只手挡在了他的眼前。 黑眼镜从无尽黑沉的过往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抓住这只手,而后就看见了凌越皱眉不赞同地眼神:“你在盯着太阳看?” 原本以为他只是看一会儿,就会乖乖避开那个方向。 结果这人看了好半晌,都还盯着夕阳。 即便落日的光对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格外温柔的。 可对于黑眼镜来说,这样的强烈的光线,依旧太过刺激了。 看他进雪山的时候特意换了更厚的墨镜,凌越还想着这人自有分寸,不用人操心。 没想到这才进雪山的第一天,就敢一直盯着太阳看了! 凌越对黑眼镜的靠谱程度立刻产生了怀疑,用另一只手按着黑眼镜的脑袋,给他手动转了头。 这才斥责道:“如果你还是这样,现在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管他跟着来到这里,究竟是不是有其他目的,至少他是和她一起来的。 凌越说完,就盯着他看,心里已经思忖着如果他还不知悔改,是不是要直接把人打晕丢下。 只要不是和她一起的,即便他摘了眼镜怼着太阳看瞎了眼睛,凌越也管不着。 黑眼镜看着凌越隐隐泄露出几分恼火的脸,忽然笑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拽着她的手一用力,就把人扯到了自己怀里。 收紧双臂,直接把凌越抱得双脚离地。 黑眼镜紧紧地把人抱住,一边使劲蹭着她的脑袋,一边声音甜腻腻的:“哎呀小阿越,你太可爱了~” 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 凌越愣了一下,然后就是生气。 她在认真地跟他说正事,结果他就这样不当回事? 凌越都不管黑眼镜随便乱抱她这件事了,伸手就在他胳膊上肩膀上乱掐。 可惜这厮的肌肉太结实了,根本掐不动。 便只能往上寻求突破点。 最后扯住了黑眼镜的耳朵:“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在发什么神经?!” 可爱是吧? 要不要看看她的墨竹再说她可不可爱? 黑眼镜歪头惨叫一声:“哎呀小阿越!手下留情啊!” 两人打闹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呉邪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没想起来该怎么阻止。 反倒是张麒麟,在黑眼镜突然抱住凌越的时候,就已经转身走了过来。 在凌越单手揪住黑眼镜一只耳朵的时候,张麒麟伸手在黑眼镜还死不撒手的手肘处按了一下。 然后在黑眼镜手麻脱力的时候,将凌越从他怀里解救了出来。 张麒麟都来劝架了,凌越总不好再扯着黑眼镜。 但是松开手后,看黑眼镜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的样子,凌越心里还是觉得不爽快。 有条件的时候,凌越从来不让自己憋屈。 所以她在被张麒麟扯着往旁边走的时候,抬脚就往黑眼镜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整个人差不多都是跳起来踹的那种,落地的时候还得张麒麟托一下。 没用内力,但力气也一点没收着。 把黑眼镜踹得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两三米才泄了力道,摔坐在了雪地上半晌没发出声儿来。 看得吴邪睁圆了一双狗狗眼,下意识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如果刚才强抱凌越的是自己,那这一脚自己该飞到哪里去。 然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眼看黑眼镜惨兮兮地坐在那里望着自己,凌越这才稍微舒了口气,转手挣开张麒麟抓住她手腕的手,抬手捋了下被黑眼镜弄乱的头发。 最后朝黑眼镜冷哼一声,警告地睨了他一眼,凌越微微昂起下巴,转身一边抬手扯下发圈,任由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一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 张麒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还坐在地上得了警告和冷哼,还龇着一口白牙笑得灿烂的黑眼镜,抿了抿唇。 黑眼镜笑容明媚,双手向后撑着冰凉的雪,坐在地上,微微仰着脸,对上张麒麟的眼神丝毫不退让。 呉邪看看张麒麟,又看看黑眼镜,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又转头看走到一边,在那里以手作梳,重新扎头发的凌越。 呉邪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心里已经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他心里有点酸,有点丧气,还有点迷茫。 不管是自身优势,还是凌越的态度,他好像都是最没希望的路人甲。 最后,呉邪只能怀揣着这种复杂的心情,默默走到凌越身边,想要努力和她站得更近一点。 ——太近了也不行,他怕挨揍。 张麒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的意思,在雪地上挖了个雪窝。 呉邪见状,赶紧过去帮忙,黑眼镜也默契地找出防水布和帐篷,凌越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这个世界野营专用的烟炉子了。 时间上还是比较早的,但张麒麟选择在这里停留过夜,肯定是要考虑的。 呉邪也巴不得他们走得慢一点,黑眼镜大概也有类似的心情。 凌越不知道张麒麟每次去往青铜门,都是怎样的心情。 这是她第二次进去,与他背负着家族赋予的责任和宿命不同,凌越知道,那里等待着她的,全然是未知。 对于未知的东西,费尽心神去思考,去假设,是一种对自身体力和精力毫无意义的消耗。 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凌越就告诫自己,不要过多地去提前推理思索。 如此一想,反倒有点庆幸这段路还有闹腾的黑眼镜和呉邪跟着了。 不然只有张麒麟这个哑巴陪着,凌越想象了一下,大概自己将会有大量的空白时间去思索,去焦虑。 第300章 全部翻船? 把临时营地安置好后,张麒麟就站在那里,面向着夕阳的方向愣愣出神。 凌越不知道这些雪山对于他来说,是否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他看着远处雪山时神色十分肃穆而又专注,没有人能参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凌越在他身后也跟着看了一会儿那个方向,大脑安静下来,就有些不受控制。 凌越反手摸着后腰挂着的墨竹,转身准备离开。 一直站在那里的张麒麟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忽然侧身转头看向凌越,喊了她一声:“凌越。” 声音很轻,语气很浅,像一片羽毛摇曳着飘荡在水面时激起的那圈转眼就会消失无痕的浅淡水波。 比起呼喊,挽留,更似藏着诸多无法言诉的自语呢喃。 若不是凌越耳力过人,这一更便似耳畔掠过的轻风。 无知无觉间,它就悄悄地出现,又静静地消失了。 凌越保持着抬脚欲走的姿势回头望去,就见张麒麟看着她的方向,眼底还残留着些许孤寂和淡淡的怅然。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名字,只是好像在这一刻,从他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看到了某种薄雾似的乞求和挽留。 他的身体还孤峰带雪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他的灵魂,却好像在说:我不想一个人。 他,也会感到孤独吧。 凌越仿佛看见了张麒麟逆着风雪,于雪原上踽踽独行行。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偶尔能和他同路一程的同伴。 这些同伴可能很快死去,可能很快离开,或是转眼间就忘了他。 漫长的生命,永无止尽的轮回似的失忆,让他很难和这个世界建立一个稳定的联系。 没有人可以共享他任何的快乐和痛苦。 他是孤独沉默的,但他并不是不需要陪伴,而是不敢奢求。 就像他在陨玉里那样,在预感到自己即将失忆的最后一刻,他曾那样卑微地乞求身边唯一的同伴不要忘了他。 他也默认着每一次失忆,便是一次自我的死亡吗? 分不清缘由的,就是在这刹那之间,凌越突然明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张麒麟。 他们彼此在对方的心里,已经有些不同了。 好比在张家老宅的那口石棺里,黑暗即将淹没她时,她喊的是张麒麟的名字。 也好比此时此刻,深陷无尽孤寂的张麒麟,喊的也是她的名字。 理智上很清楚,他们之间建立起这样特殊的关联,是无法维持多久的。 在凌越的某些设想中,甚至已经做好了和张麒麟成为生死相搏的敌人的心理准备。 但感情上…… 凌越终究还是转身,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去。 “嗯。”凌越没有回头看他。 而是眼神平淡地眺望着远方,身侧的手,却又握住了他垂落的早已被寒风侵蚀得刺骨冰凉的手。 在心里说了一句:我在。 至少现在,她可以在。 对他们来说,短暂的彼此依靠,或许就已经够了。 他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时刻游离在世界之外。 而她,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黑眼镜“啧”了一声,旁边的呉邪一边心酸一边眼眶发热,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发散思维胡乱想了想,呉邪觉得,大概就是那种,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然后儿子拱了自己特别喜欢的那颗白菜的既欣慰,又难受的心情吧。 捂着鼻子努力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呉邪蹭到黑眼镜旁边,悄悄问他:“喂,你就不管管他们?” 黑眼镜瞅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到底是不想打扰他们呢?还是想破坏他们?” 呉邪想说,我既不想破坏也不想成全! 这么一琢磨,难道只能加入? 呉邪摇摇头,感觉头有点昏沉沉的,很快就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不行,我好像要感冒了。”呉邪非常有自知之明,摸了摸额头,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跑去翻了药出来,就着刚烧的热水吃了药,跟黑眼镜说了一声,最后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一起手牵着手看落日的两人。 怀揣着满肚子的酸泡泡,呉邪一头钻进帐篷里,裹着睡袋睡觉去了。 他还要陪着他们再走一段路呢,万一因为生病发烧而被丢下,呉邪觉得自己能气一辈子! 黑眼镜一个人坐在火堆边上,看着凌越和张麒麟并肩而立的样子,低头叹了口气。 半晌后,他喃喃自语:“小阿越怎么能那么招人喜欢呢。” 说是这么说,黑眼镜却明白,这样的凌越,只要是稍微靠近过她的人,如何能做到不喜欢她呢? 更何况是他和哑巴这样在孤独和黑暗里走了太久太久的人。 凌越就像是他们黑白世界里骤然出现的娇艳美丽的红玫瑰,又像冰天雪地的黑暗中横空出世的骄阳。 她散发的色彩和光芒绚烂璀璨到既会刺痛他们的眼睛,也会让他们极度渴望靠近她,得到她,占有她! 这是存在于他们本质里的渴望和掠夺! 即便是在他们漫长的人生里,凌越也是不可复制的,无可替代的唯一。 哑巴会放手吗? 想到刚才哑巴盯着他的那种眼神,黑眼镜暗暗摇头。 他不会的。 表面淡漠疏离,什么都不在意的哑巴,其骨子里的执拗和强势,其实从来不比他少。 既然张麒麟已经表现出了争夺的欲望,就说明对方已经经过了挣扎和克制,斟酌、沉淀了种种思虑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那自己呢? 黑眼镜扪心自问。 最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遒劲有力的手指抓握了几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放不了的。 转念间,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凌越在山脚下时隐约透露的几分复杂情愫。 黑眼镜想到她是从十年后逆转岁月,来到这个时间节点上的。 他不得不怀疑凌越在十年后,曾和谁产生过感情上的交集。 到底是谁,能让于“割舍”一道上,干脆果决到堪称冷情的凌越,也不由自主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十年后? 那哑巴可以直接排除了。 他? 肯定也不可能,因为他本身就在她身边。 呉邪? 黑眼镜差点笑出来。 就冲凌越对呉邪这小子爱搭不理的样子,绝不可能是他。 花儿爷? 肯定也不是。 难道是这条道以外的其他人? 好像有这个可能。 毕竟凌越似乎对他们这条道,不知为何,始终抱着一种隐约的抵触的情绪。 如此想着,黑眼镜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如果凌越真的不喜欢他们这个行当,会不会因此对他和哑巴都没更多好感? 目前表现出来的,是否有可能只是因为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才勉强培养出来的同伴、战友之类的感情? 更或者,其实凌越只是基于某种原因,需要他们。 所以才放下成见,选择暂时接受他们作为同伴或战友? 如果真的是这样…… 黑眼镜顾不上琢磨自己和哑巴究竟谁该放手了,因为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 那不管是他还是哑巴,就算再来几个张三李四小猫小狗,只要是这条道上的熟人。 他们可能都属于一杆子打死的类型。 按照小阿越的性格,甭管是他,还是现在手拉手看落日的哑巴,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 黑眼镜又“嘶”了一声,终于意识到,他们这些人想再多都没用,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有很大概率惨遭翻船! 这船可能还是凌越本人一脚踢翻的! 第301章 吴邪的盘算【礼物加更】 吃晚饭的时候,凌越就又发现了黑眼镜跟着的一大好处。 那就是在雪山里,还能吃到热气腾腾味道不错的晚餐。 不知道是不是坑了人家很多钱的缘故,黑眼镜居然难得体贴了一回,特意舀了粥进帐篷里,给发烧昏睡的呉邪喂了下去。 然后才出来自己开始吃饭。 比起平时,这两天张麒麟都吃得很少。 早在内蒙、塔木陀的时候,凌越就发现了张麒麟的饮食规律。 在准备下地干活的几天前开始,张麒麟就会逐渐减少自己对食物的摄入,让身体缓慢而有序地进入某种状态。 为即将到来的活动做好准备。 直到一切结束,他会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地把身体消耗甚至透支的能量补充回去,然后又恢复到一个平衡的饮食规律中。 其实这种习惯凌越也有。 不过她是始终保持在五分饱,也就是不会感觉到饿的状态。 既不会影响她在进食过后立即开展身体上的大幅度运动,也不会因为消化食物而损耗过多的时间和精力。 即便是在最放松的时候,凌越都会保持这种饮食,让人以为她的食量从来就是如此。 比起张麒麟那样多和他接触一段时间,再多注意观察对比,就能从中察觉到他下一步行动变化的习惯,凌越喜欢把自己的一切藏得更深,更隐秘。 雪山里的夜晚很冷,凌越不怕冷,但黑眼镜和张麒麟还是默契地让她回帐篷里休息。 对两人的实力,凌越还是很信任的,并不纠缠守夜这个问题,掀开帐篷帘子进了唯一的帐篷。 呉邪缩在睡袋里,脑袋上还搭着一件外套,只露出了下半张脸。 他呼吸有些急促,一听就知道正发着高烧。 凌越踢掉鞋子,在旁边铺着的睡袋上坐下,侧身看了他一会儿。 还是伸手从腰包里掏出一枚药丸,单手掰过呉邪的脑袋,捏着他下颌骨,给他塞进了嘴里。 药丸很快就化开,被昏睡中的呉邪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去。 凌越又扯开他的睡袋,将手从衣领探进他背部,隔着一层里衣,在他背心的几个穴位上按揉了片刻。 原本还只干热着不发汗的呉邪很快就出了一身汗,难受得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呼吸也平缓下来。 凌越垂眸,盯着他烧出两团坨红的脸颊安静地看了一分钟。 才收回视线,重新给他裹好睡袋,再用脚把他踢开了一些,给自己腾出更多空间。 将墨竹平放在腿上,凌越盘腿打坐,熟悉的内力运行的感觉包裹全身,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大脑也逐渐进入思绪空茫的状态。 帐篷外,黑眼镜和张麒麟默默捕捉着帐篷里细微的声响,直到一切声响都消失了,才又悄无声息地收回注意力。 黑眼镜手里捏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胡乱划拉着脚下的积雪,好半晌才开口,低声问张麒麟:“哑巴,你这次进去,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 没说明白,但他知道张麒麟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张麒麟“嗯”了一声。 黑眼镜皱眉:“那就是说,十年时间……” 张麒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抬眸对他摇了摇头:“不会变。” 这是他的预感。 黑眼镜是知道张麒麟在某些事件上,有着一种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玄妙感应的。 按照他的理解,张家本家的人从小就对自我进行封闭,他们与张家外家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除了更纯正的麒麟血脉,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某种来历未知的“记忆”。 普通人对世界的认知是从内向外,蔓延铺展出去的。 而张家本家的人却拒绝了这种对外的探索,改为尽可能多的封闭自我。 为的就是在长大后的某个时间段,更好地接收从出生就带来的“记忆”,以及“记忆”赋予他们的任务。 这就是天授。 所以在某些时候,他们的直觉、预感、体感之类的普通人五感之外的感觉,会更精准、敏锐。 黑眼镜对张麒麟的直觉,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非常信任的。 ——极其偶尔的不信任,那也是因为他不想信。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两个小时后,凌越自发出来,替换他们中的一个人。 帐篷不算大,挤一挤能睡三个,但他们都是不愿意挤(主要是无法分配到底该把除凌越之外的哪一个人单独踢出来),所以只一次性让两个人进去休息。 这一次进去的是黑眼镜。 他的眼睛需要更多的休息。 进去帐篷后,看见被踢到边上可怜巴巴贴着帐篷边儿的呉邪,黑眼镜笑了笑,一点都没有欺负病人的心虚愧疚,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睡袋摆在了宽敞的那边。 这一晚除了呉邪,另外三人都轮流休息了一阵,第二天呉邪醒来的时候就感觉浑身轻松,有种挂上爬犁他能一个人耕十亩地的错觉。 出发前,躲在帐篷里把被汗水打湿的里衣换了一件,呉邪精神焕发脚步轻盈地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进。 黑眼镜瞅了他好几眼:“吴小三爷,你怎么生一场病,还跟做了大保健一样?” 凌越听见了,也跟着看呉邪,暗道这个“da bao jian”必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大宝剑。 宝剑怎么可能是呉邪这样的。 那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人生病过后同样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张嘴想问,一个字才刚说出口,凌越的脑袋就被张麒麟按着,手动转了回去。 凌越心说不对啊,他在学她? 凌越扭头去看张麒麟,张麒麟就抿唇看着她,仿佛在说:不要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 看完了凌越,张麒麟还转头去喊了黑眼镜一声:“瞎。” 黑眼镜笑着拱了拱手:“得嘞张爷,小的知错了!” 呉邪也反应过来,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虽然大保健也有正经的,可黑眼镜那么一笑,正经的也变成不正经了。 呉邪可不想让凌越觉得他是不正经的人,赶紧转移话题,说一说美食,说一说旅游。 反正得说些美好又健康的内容! 不过呉邪的这种精力过剩的状态也就维持了半天时间,没了他说话,这个小团队就变得格外沉默。 只有黑眼镜还时不时说几句话,凌越偶尔回应一两句。 在休息、带路之外,张麒麟几乎不再说话。 直到三天后,路越来越难走,周围看不见任何石头或土壤,只有积雪覆盖的雪山山冠。 站在高处回首远眺,来时的所有村落都看不见了,一眼望去,只能看见长白山山脉绵延至天地的尽头。 这一晚,张麒麟选择了 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生火。 今天和第一天有点像,都是在落日西斜时,他就选择了休息。 大家都知道他的用意,也明白真正的分别即将到来。 黑眼镜沉默地搅拌着篝火上吊锅里的食物,绷紧的下颌线让他看起来非常严肃庄重,仿佛他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不容许被人打搅的事。 呉邪满心对铁哥们儿即将代替自己进青铜门的不舍和愧疚,好几次他甚至都想对张麒麟说:你别去了,我去! 但又清楚,要是真换了他去,可能大门都还没进去,他就提前蹬腿儿了。 况且呉邪也不知道那门该怎么守,是就进去关十年小黑屋啊,还是里面有什么怪物需要消灭啊? 心里乱糟糟的,脑子就没一刻消停的。 不过隔着篝火看着坐在对面的张麒麟,呉邪心里还是偷偷生出一丝侥幸的。 并非自己不用去守门的侥幸,而是至少情况没有最开始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最开始呉邪想的是自己很好的朋友执意寻死,自己一路跟着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那种无力改变的煎熬的绝望,至少现在已经变成依依不舍的离别了。 想到张麒麟对他说的那句话,呉邪暗自发誓,十年后自己绝对不会忘记他,一定会带着鬼玺来接他回家! 至于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吴邪看了看黑眼镜和凌越,心里盘算起从今年开始,努力挣钱、攒钱的可行性。 第302章 晕一个【礼物加更】 呉邪想得很好,但是当第二天早上准备出发的时候,忽然得知要往回走的不是他,黑眼镜,凌越。 而是他,黑眼镜。 凌越和张麒麟要一起进入青铜门。 呉邪瞬间又破防了。 “不是,为什么啊?阿越为什么也要进去?” 难道守门必须得两个人? 那之前也没人跟他说啊! 如果守门的搭档是凌越,呉邪觉得他也能行! 呉邪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都瞠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麒麟道:“难道阿越也是张家人?她跟你……” 敢情你丫的还是夫妻档啊! 转念一想,他们又没结婚。 不对不对,重来一遍。 原来你丫的是公费谈恋爱啊! 那他之前担心这家伙看破红尘,孤独自杀的焦急和绝望算什么?他之前知道真相后的愧疚和难过算什么? 呉邪的破防并不会让人感同身受,只会让另外三人感觉分别的淡淡惆怅被冲散。 黑眼镜忍不住拍着呉邪的肩膀,笑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麒麟也抿唇,压了压唇角,淡漠的眼神都回暖了些许。 他难得主动开了口,对呉邪说:“回去吧。” 回去做你该说的事,走你该走的路。 黑眼镜渐渐收了笑,看着凌越,想说什么,凌越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抬手冲他拜了拜。 黑眼镜叹气:“好吧。” 他展开双臂,就像在火车站外面那样,只是没了那时看似洒脱的笑:“最后抱一下吧。” 凌越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看他表情挺像那么回事,考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次黑眼镜没有搞怪,而是真的很温柔地环抱着她。 反而是凌越,在准备退开的时候顿了顿,重新伸手圈住他脖子,踮着脚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在黑眼镜微微侧头,注意力放在她说的那句话上时,凌越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迅速且精准的一捏。 下一秒,黑眼镜就浑身一软。 被凌越托住,转手丢到了呉邪身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呉邪看黑眼镜和凌越拥抱,还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尽量坦然一点,成熟一点,给凌越和张麒麟都来个分别的拥抱。 说实话,在看见凌越居然那么主动地环住黑眼镜的脖子的时候,呉邪是羡慕又期待的。 ——没准一会儿凌越这么抱的就会是自己呢? 然而下一秒。 看见黑眼镜的下场,呉邪惊呆了。 被突然压到身上的重量挤得一个踉跄,呉邪差点没扶住晕倒的黑眼镜。 “总感觉他不会那么乖,”凌越看了呉邪一眼,转头对张麒麟说:“还是弄晕了保险一点。” 张麒麟心底的酸涩如涟漪,荡开又消散,认真点了点头。 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呉邪。 被看着的呉邪忍不住拖着黑眼镜退后一步,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说:“别、别乱来啊,我和黑眼镜要是都、都晕了,那可、可危险了!” 捏了他,可不能捏我啦! 看呉邪那怂怂的样子,凌越忍俊不禁,真的很难想象十年的时间,就能让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其实剥开表层,他们的本质,还是有些相似的。 看见凌越笑,呉邪顿时觉得好像也可以试试? 于是,他把黑眼镜暂时放在地上,靠着背包坐着。 自己看了看张麒麟,又看了看凌越,试探道:“小哥,阿越,这一别,咱们要好多年才能再见,要不然,我们也抱一个?” 张麒麟给了他一个微妙的眼神。 呉邪顿时一窘,有心想说他真不是只想着趁机占女孩子便宜,他是真舍不得他们! 凌越歪头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呉邪越发窘迫了,才神色莫名地微微摇头:“这个拥抱,留给未来的你吧。” 虽然那些改变都是基于你长达十年的危险和苦难,可是对不起,我想拥抱的那个无邪,不是你。 看着张麒麟和凌越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呉邪思索着凌越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 拥抱留给未来的他? 所以,其实凌越对他,也不是全然不在乎的冷漠,对吧? 呉邪低头看了眼歪坐在地上的黑眼镜,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朦胧了他的视线。 突然觉得心里好空,好冷,好难受。 明明身边还有一个同伴,呉邪依旧孤单寂寞得想哭。 也不知道黑眼镜要晕多久。 就让他冰天雪地躺在地上,肯定不行。 呉邪红着眼眶,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重新把帐篷搭上。 等到拖着黑眼镜往帐篷里挪的时候,两滴冰水珠子似的泪水,从他眼眶里滚落,打在了昏迷不醒的黑眼镜的脸上。 奇怪。 他怎么还真哭了? ————————— 雨村。 从内蒙回来后,无邪和胖子狠狠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无邪就起来了,拖着躺椅坐在了院子里,也不做别的,就看着从山上回来的那条小路。 胖子起来上厕所,迷迷朦朦地去,回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扭头往院子里一看,那白雾中半人高石像一样的影子吓得胖子一个激灵。 屁股痒都顾不上抠了,还以为家里来贼了! 抄起旁边的扫帚冲了过去,胖子再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无邪。 胖子无语道:“天真,你丫的发什么神经呢!雾气这么重,你就迫不及待地坐在院子里擎等着喝气水呢?” 无邪从呆楞中回过神来,扭头看胖子,语气有点奇怪地说:“小哥一晚上没在家。” 胖子又是一惊,“不能够吧?难不成小哥畏罪潜逃了?” 说完又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这话不对。 小哥回来是要告诉他们,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凌越的消息,又都知道哪些。 如果小哥在这种紧要关头畏罪潜逃了,那他畏的是什么罪?逃的又是什么罪? 除非…… 胖子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小哥就一百年老童男,根本没有那根筋,怎么可能背着你偷偷跟阿越妹子好上了。” 等到嘀咕完,对上无邪冷嗖嗖的死亡视线,胖子才发现自己怎么啥啥都说出来了。 自己给自己拍了几嘴巴子,胖子也不回房间接着睡了,从屋檐下拖了张凳子,也坐在无邪旁边,陪着他一起等。 两人在院子里也没等多久,直到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浓郁的晨雾也慢慢化作一层薄纱时,张麒麟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张麒麟的衣服被拎在手里,赤裸着上身,青黑色的纹身还没消退,一身潮气也分不清究竟是雾水还是汗水。 他看着坐在院子边上等着自己的胖子和无邪,对面两人也看着他。 三人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对视了半晌。 终于,胖子开了口,干巴巴地笑着试图打圆场:“小哥,你可算回来了,昨晚上你怎么没回来啊?我和天真可担心死了!” 张麒麟没动,依旧站在几米开外白纱似的晨雾中。 用一种微妙的神色注视着无邪。 无邪从中感受到了什么,原本还算安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第303章 被截取的十年【礼物加更】 当张麒麟站在薄雾中,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时,无邪就知道,他和胖子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真的发生了。 事后想想,无邪居然又觉得这件事其实并不值得多么惊讶。 毕竟凌越就是那样一个足以让任何遇到她的人,都对她印象深刻,直至刻骨的人。 无邪只是忽然生出一种感慨:原来,闷油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啊。 是啊,在情爱一道上,不管是自己,还是张麒麟,甚至小花…… 他们本就只是普通的男人。 或许是两人在那一个对视中,达成了某种微妙的暂时还能维系平衡的默契,无邪没有问张麒麟他对凌越的情愫,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而张麒麟,也在稍后的陈述中,没有涉及到半点他和凌越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虽然两人都没吭声,可胖子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什么,非常聪明地只当了一个纯纯的旁观者。 此时的张麒麟已经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略微有点长的碎发还湿着。 脖子上搭了一块胖子特意给他拿来擦头发的白色干毛巾。 胖子觉得这场谈话期间,他们俩面前,或者说身边,最好是什么东西都不要有。 所以既没准备早饭,也没倒杯水。 三人就干坐在堂屋的四方桌前,张麒麟和无邪坐了对面,胖子坐了他们两人旁边那方。 张麒麟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面对着无邪和胖子等待的目光,缓缓开了口:“凌越通过青铜门,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十年前,出现在巴乃的张家古楼中,遇到了十年前的无邪和胖子。 然后和他们一起,进入古楼,救出了当时被困在夹缝密室中,已经处于濒死状态的张麒麟。 说到这里,张麒麟顿了顿,接着说凌越把霍老太太的尸体带出古楼,发生了尸体异变的事。 虽然那一顿,非常短暂,看起来就像是他说话的中途随便歇了一下。 但和张麒麟已经有着绝对默契的无邪和胖子,还是瞬间敏锐地察觉到那一顿,有别的缘故。 无邪心里有些苦涩地想,或许,那就是闷油瓶和凌越开始的地方。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凌越居然去了十年前? 那她所在的十年前,究竟是现在他们所处的世界的十年前,还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十年前? 这对无邪来说,太重要了! 像是感应到了他内心的焦虑和忐忑,张麒麟抬眸看了他一眼,暂时中断了自己的讲述顺序。 给了无邪一颗定心丸:“虽然目前不知道这两段有所改变的历史会如何对接,但她所在的十年前,就是我们的过去。” 无邪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勉强缓和了些许。 胖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抬起另一只手,也拍了拍张麒麟的肩膀。 一左一右,都是他的好兄弟。 现在他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胖子也挺纠结的。 既希望他们都如愿以偿,又担心他们都痛失所爱。 感受到张麒麟对他心态的照顾,无邪多少还是挺感动的,虽然他们现在可能成了情敌…… 算了。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他和闷油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按照凌越的性格,甭说他和闷油瓶了,只要是她不喜欢,或许与她的目标相违背,真神来了她都照甩不误。 所以与其纠结他和闷油瓶忽然成了情敌,还不如想想凌越会不会回来,愿不愿意回来。 回来后还愿不愿意见他们,见了又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想明白这一点后,无邪失衡的心态越发平缓了,他也能专注于张麒麟所说的那些事,然后从中抽丝剥茧,找出一些有效线索。 除了不涉及自己对凌越的某些感情变化,张麒麟的讲述还是很详尽客观的。 通过他的讲述,无邪和胖子也知道了在巴乃,因凌越而发生的那些变化。 听到张麒麟说蟠子被救出来了,只是双腿留下了残疾。 无邪双手交握,眉头紧皱,明显在克制骤然产生的过度激荡的情绪。 这时候胖子还能在旁边安抚无邪。 当听到张麒麟说云彩因为提前和她父亲离开了村子,去投奔嫁人的姐姐,她父亲还准备在那边给云彩找个对象时,胖子也坐不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倒不是非要搞什么再续前缘。 只要云彩真的还活着,哪怕给她幸福的不是自己,胖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慰藉的。 不过胖子也就是噌地一下起身站起来,摸着脑袋原地转了个圈。 然后又坐了回去,继续听张麒麟说。 张麒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表现而停下讲述,他说了自己因为凌越,而产生了其他想法,突破了某种看不见的桎梏,去了内蒙百眼窟,找到了张家更久远之前的家族群葬墓。 这时候不用张麒麟说,无邪和胖子就都知道,这次肯定就是张麒麟莫名其妙地昏迷不醒那次。 因为当时张麒麟醒来,就告诉他们,他要去内蒙,并且他感受到了张家先祖的意志传递。 说到这里,张麒麟就停了下来。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张麒麟抬手,用毛巾慢慢擦着自己头发,缓了缓。 才最后说到:“这些事,都是我以意识的形态,降临到十年前的自己身上后,才能得到的记忆。加上前不久昏迷不醒那次,我也只过去了三次。” 虽然不太想承认过去就因为(划重点线)体力不支而不慎晕厥(划重点线)的第一次也是属于自己的,但张麒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更何况,只要他不详细地说,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一口气得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信息,无邪坐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还是胖子率先站起身,冲回房间,拿了手机又跑出来,表情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张麒麟,又看了看无邪。 咽了口唾沫,说到:“小哥,天真,你们说我这么理解对不对?如果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那我们目前所知道的那些,都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就变了。所以我现在如果打个电话回巴乃,是不是就能得到不一样的消息?” 他想给云彩的爹,阿贵打个电话。 无邪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想,不过又觉得一切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 其中必然有另一种自成一体的变化规律。 面对两人再次目光炯炯看来的眼神,张麒麟思索片刻,极其冷酷地摇头:“还不到时候。” 胖子和无邪那股子上头的热血登时冷静下来。 他们知道,张麒麟的直觉,一直都是非常玄妙的玩意儿。 容不得人不信。 “那什么时候才能到时候?”胖子想了想,问到。 张麒麟依旧摇头。 三个人又开始坐在空荡荡的饭桌边上,开始沉默地思考着。 隔壁大婶家的鸡生了蛋,咯咯叫个不停,被大婶拿棍子撵了几回才算消停。 胖子随口说了一句:“这只母鸡要抱窝了。” 沉默的氛围才算被打破。 无邪捋清了一点头绪,“关于改变历史这种事,根本没有可参考的具体资料,如果是平行时空倒还有点说法。如果凌越和我们的现在,是处于一条线上的,那我这么理解,你们看能不能说通。”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对接成一条直线,说:“你们看,这是一条历史线。” 他动了动右边的手指:“这是属于我们的现在。” 动了动左边手指:“这是已经过去的。” 两根手指重新对成一条线,“在没有凌越逆转时间,回到过去,产生改变之前,历史线是从左到右,像一条河,顺畅无比,就这么发生了,过去了。” 他把左边手指重新举起来,与右边手指形成完全断掉的两个线段:“凌越过去后,这一段时间就被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完全隔断,抽离了出去。小哥说还不到时候,那是不是要被隔断出去的这条历史线走完,确定不会再发生任何改变,它才会被那股力量重新排回来?” 举起的手指又放了回去,再次形成一条通畅的直线:“到那时候,这个曾经被截取出去的河流里的水,才会再次发生流动,当这些水流到我们这里时,我们的这条历史线,才会产生相对应的改变?” 胖子觉得无邪说得有点忒复杂了。 挠了挠肚皮,思考了一下,说:“天真,你的意思是,阿越妹子这个变量,得离开那个特定的时间段,我们这个世界才会顺势发生那些相对应的改变?”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阿越妹子在那个时间线里直接炮轰小日子岛,斩首漂亮国高层,等她离开了那个时间段。 现在的他们,岂不是眨眼间就发现全球世界大战开始了吗? 【这个解释目前还有些乱,因为无邪的脑子现在就挺乱的,下一章会由闷油瓶给宝子们捋清这个事】 第304章 闷油瓶的特殊体贴 胖子和无邪两个臭皮匠,搁那儿试图从不同方面来理解这种历史倒转,发生改变的现象。 闷油瓶顶着毛巾就坐在那里看着,听着。 直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闷油瓶才回过神来,给予两人一个关键信息:“变化的开端和结束,都在青铜门。” “这么说来,真正发生改变的时候,是要等阿越妹子再进青铜门以后?”胖子搓着下巴琢磨。 无邪算了算时间:“所以大概要等到明年八月?” 十年前的闷油瓶是在立秋以后进去的,如果凌越要跟着一起进去,也该是那个时候。 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 闷油瓶说时间还没到,就只能是明年的秋天。 还要那么久吗? 一点消息都没有时,无邪只是牵肠挂肚,倍感思念。 现在突然有了这么多具体的消息,无邪立刻觉得每分每秒都格外难熬! 闷油瓶再次摇头:“两边的时间,是不对等的。” 其实他也有计算过两边的时间流速,发现根本没有固定的时间。 第一次,他的意识过去的时间,只有几分钟。 而这边的他,只是在泡澡时走了个神。 第二次,他在巴乃羊角湖一个多小时,在这边只是靠在躺椅上打了个盹。 第三次,在内蒙百眼窟地宫里,一天不到的时间,这边却已经过去几天。 可参考数据太少了,闷油瓶无法进行更有实际价值的推测。 无邪听了,既暗自欣喜,又紧张担忧。 时间不是固定的,所以可能他不用等那么久,就能亲自感受到凌越留给他的痕迹。 但同样的,这也代表可能需要等很久很久,才能了解到她留在历史中的故事。 从闷油瓶这里掏出了重要消息,无邪和胖子又分别打电话验证了一下。 确实跟之前他们经历的、知道的是一样的,过去未曾悄然改变。 中午草草吃了一顿挂面敷衍了事,无邪拿了个记事本出来,专门记录相关线索。 等到记录完毕,他也完全理清了线索和自己的情绪,注意力就放在了黑瞎子和解雨辰身上。 “小哥,小花那里好像能收到凌越的消费短信,瞎子那里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消息太大了,对无邪和胖子都非常重要。 即便是闷油瓶,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实际上也很关注在意这件事。 所以铁三角今日很默契地选择了什么都不做,就搬了躺椅待在院子里。 胖子和无邪把闷油瓶堵在中间位置,无邪在那边拿着笔记本整理线索,胖子在另一边时不时翻看着一些老照片。 说起消费短信,闷油瓶立即想到自己的意识过去以后,接收的记忆里,凌越去往京城后,曾在自动取款机前发下的“豪言壮语”。 一时忍不住垂眸抿了下唇角。 非常细微又隐秘的情绪变化。 可一直在若有似无观察着他的无邪如何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因为想起了某些事,或者说,是想起了某个人,而暗自生出愉悦。 无邪看得心里忍不住发酸发涩。 从闷油瓶开始讲述开始,无邪就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他说他的意识只过去了三次,过去以后才会接收到那个时间节点之前的记忆。 所以闷油瓶只是因为那些记忆,以及三次和凌越短暂的接触,就对凌越心动了。 并且这份心动,甚至已经到了能让闷油瓶正面迎接他任何负面情绪反馈的程度。 无邪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去深究,不要去窥探。 可他还是忍不住不断地去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闷油瓶和凌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闷油瓶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对异性心动的人,他漫长的生命让他见识到了许多人性的黑暗和扭曲。 他总是失忆的经历,也让他很难把一个人真正纳入自己在意的范畴内。 只是记忆和短暂的接触,闷油瓶就有了这样的情愫。 那另一个十年前的闷油瓶,一直在跟凌越接触着的他,又会对凌越产生怎样浓烈的感情? 无邪下意识咬了咬笔杆子,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闷油瓶的说话声唤回了无邪再次跑远的思绪:“我只能告诉你,其中的关键点是凌越从这里带进青铜门的卡,以及瞎子手里的一块青铜矿石。” 前者,或许在跟着凌越通过青铜门,逆向进入十年前时,发生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变化。 后者,那块青铜矿石应该是汪家人从青铜门内弄出来的。 黑瞎子得到后,压在他脖子上很多年想要弄死他的“仙物”忽然就消失了。 到了内蒙百眼窟地宫,更是在他濒临困死之际,产生了某种玄妙的时空错乱。 阴差阳错间,让十年前的凌越,救下了十年后的黑瞎子。 闷油瓶知道,自己今天必然是要说很多话的。 他需要斟酌的是哪些可以说,哪些暂时不可以说,哪些一直不可以说。 譬如黑瞎子捡到的那张不知为何,提前显现在地宫中的遗失的小纸条,闷油瓶认为就不适合告诉无邪。 或许,其中也有几分不想告诉别人的意思。 闷油瓶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可以借鉴参考的经验,对自我内心的剖析这件事,着实有点苦手。 好在作为实用主义者,闷油瓶一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过度消耗自己。 与无邪猜想的略有出入的是,闷油瓶在思考了一夜之后,最终选择用袒露私人情愫的方式面对无邪,并不是他已经对凌越情根深种。 诚然他经过几段记忆和两次切实的短暂接触,对凌越生出了某种微妙的心动。 但至少对于目前的他而言,还不至于深刻到让他可以无视无邪的负面情绪反馈。 他只是基于现实和对自我的了解,明白十年前的自己,必然会爱上凌越。 既然如此,提前给无邪透露信息,让对方能有个缓冲的时间来接受这个无可更改的现实。 也算是闷油瓶对无邪这个朋友的特殊体贴了。 虽然无邪大概可能也许不太想要这种特殊体贴。 自得了这些消息后,无邪的农家乐计划和建房计划毫无意外地立刻搁浅了。 他又像是回到了几年前折腾他那个计划时一样,整个人跟疯魔了一样,不断搜集青铜陨石相关的资料。 同时,无邪还生出了想回塔木坨的想法,他认为到了那个他至今还没进去过的陨玉里,可能会发生一些类似时空错乱的不科学的事情。 胖子一语道破:“就算发生了时空错乱,那你这个大活人也没办法钻过去啊!再说了,万一你一钻,跑去元谋人时代,等阿越妹子回来了想找你,就只能跑去云南挖化石。” 胖子语重心长地说:“天真,你想想,到时候你在化石里头,阿越妹子在化石外头。指不定到时候她还牵着个男人,指着你的化石对她男人说:看,这就是我前任。嘿!你就说惨不惨吧!” 无邪一想,是挺惨的,隧暂时止住了往凌越所在的时间钻的念头,只能按捺住焦灼的心情,每天就盯着闷油瓶。 被盯的闷油瓶:“……” 好在,大概盯和被盯了一个星期左右。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闷油瓶忽然放下碗筷,说:“我要去长白山。” 这句话仿佛是某种拥有神秘力量的咒语一样,无邪和胖子立马丢下碗筷,火速回房间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包。 完了两人还一叠声地催促闷油瓶:“小哥,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走了!” 倒显得闷油瓶更拖拉了。 第305章 两种诡异根源 凌越捏晕黑眼镜的手法是跟张麒麟学的。 不过和他纯用外力不同,带着内力的阻塞性晕厥,不会让人醒来后产生痛感。 一个小时后,黑眼镜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低矮的帐篷顶,半晌都没吭声。 黑眼镜戴着墨镜,不说话也不动的时候,呉邪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醒没醒。 还是过了一会儿,黑眼镜慢慢坐起来,待在旁边的呉邪才发现他醒了。 不等黑眼镜询问,呉邪就说:“你已经昏迷一个小时了,感觉怎么样?” 黑眼镜扯了扯嘴角,扭头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 话到嘴边,又没了说话的欲望,便只放平了嘴角,默默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去。 一片雪白的冰雪天地,即便隔着厚厚的墨镜,在黑眼镜看来,依旧刺得他眼睛疼。 加上之前直视夕阳,到现在,黑眼镜的眼睛已经很不舒服了,甚至开始出现视力迅速衰退的症状。 原本他还想着丢掉呉邪后,再跟着凌越他们走一段路,至少要亲自把凌越送到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可惜…… 感受着眼球尖锐的刺痛,以及黑点越来越密集昏暗的视野,黑眼镜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转身对追出来的呉邪说了一句:“走吧,回了。” 再不回,瞎子就真要变瞎子了。 呉邪“哦”了一声,不舍地看向前方的雪山,想了想,双手拢在嘴巴边上,扯着嗓子对那边大喊了一声:“张麒麟!凌越!十年后我一定会来接你们的!” 听见他的大喊声,黑眼镜笑了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只是在心中咀嚼着张麒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她在十年后,进入了青铜门。 十年后的青铜门里,还会有她的身影吗? “走了,傻子!”黑眼镜拔高了声量。 莫名其妙被骂的呉邪愣了一下,不乐意地小跑着追了上去:“你个戴墨镜儿的,说谁傻子呢?!” 黑眼镜笑呵呵:“说我,行了吧?” 远处的积雪层崖顶上,凌越和张麒麟看着两人背着包袱,往回去的方向渐行渐远。 雪山里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刚才呉邪喊的那一声,两人都听到了。 沉默地又站了一会儿,张麒麟率先收回视线,轻声说到:“走吧。” 凌越跟着他离开。 之前几天的路程,都有照顾呉邪的体能,也不希望黑眼镜跟着往雪山里走得太深。 现在没了这两点顾虑,凌越和张麒麟的速度快了许多。 看得出来,张麒麟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即便地形地貌有所改变,他依旧很快就能找到他想找的路线。 接下来几天,凌越跟着他,仿佛重走了一遍十年后的所有标记点。 也是在这里,她看到了无邪曾说过的尸体异变了的陈皮阿四。 亲眼看见张麒麟把尸变的陈皮阿四从其他地方引过来,再用石头将之堵在角落,对其“为所欲为”,凌越的心情是复杂的。 察觉到凌越视线的张麒麟想了想,侧身回眸对她说:“你要来看看吗?” 联想到在巴乃古楼时,凌越对霍老太太尸体异变的探究,张麒麟觉得她可能是想自己上手试试。 虽然曾经在陈皮阿四手底下做过事,也曾和对方达成过某些合作协议,但是在张麒麟的认知里,人死了,就是尸体。 区别只在于这具尸体是躺着不动,安静腐败。 还是活蹦乱跳,需要人为干预、处理。 现在的陈皮阿四就属于后一种。 在他处理的时候,凌越要是想做点研究,也不是什么大事。 面对张麒麟的“热情”邀请,凌越犹豫了0.5秒,欣然接受。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异变吗?”研究过程中,免不了互相讨论。 张麒麟把刚从陈皮阿四鼻梁骨里取出来的钥匙略微擦拭后,划开掌心,取血对其进行浸泡处理:“他身上有两种诡异根源。” 他说,陈皮阿四其实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不能算正常人了。 这个说法倒是和霍绣秀给她带来的信息中,关于陈皮阿四找齐八爷算卦之事契合一致了。 暗自斟酌几秒,凌越选择把这段信息告知张麒麟。 他好像是第一次知道算卦之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略微沉吟,“我只知道有一种奇怪的存在,依附在他身上,我看不见,只能感觉到。” 至于另一种诡异根源,应该就是凌越所说的尸狗吊。 张麒麟知道尸狗吊是吃古尸肉形成的一种特殊的聚阴体质,但是他说陈皮阿四身上的诡异根源,一定不是普通的吃过古尸肉的尸狗吊。 处理好钥匙,张麒麟把它重新塞进陈皮阿四的鼻梁中。 原本还非常凶恶的陈皮阿四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竟变得温顺了许多,呆呆地仰头看着张麒麟。 凌越暗道,难怪十年后无邪在那样的情况下遭遇了异变的陈皮阿四,竟能活着离开这里。 不过很快,凌越就没心情暗中腹诽了。 因为张麒麟仿佛才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很多年前的四姑娘山盗墓活动中,他们带出了一坛特殊的古尸肉。” 意思是,陈皮阿四他们,曾吃下这坛特殊的古尸肉? 想到这里,凌越只觉腹中翻涌,很多破碎的记忆压抑不住地翻腾起来。 她站起身,从石头上跳了下去,佯装是要帮张麒麟把堵着陈皮阿四的石头推开。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没有再接着说,而是也跳下去,把石头搬来,再将陈皮阿四引到某处。 再在那块挡路的巨石上写下一行字。 而后,张麒麟带着凌越翻过那块巨石,就此离开。 只留下还因为张麒麟身上血液的特殊吸引力,徘徊在巨石前不肯离去的陈皮阿四。 大约在四天后,两人终于穿过巨大的地底裂缝,站在了巨大的青铜门面前。 按照张家人的习惯,在进去之前,是要把自己在意的东西留在门外的。 张麒麟不确定这个习惯是不是基于守门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可以把这样东西带回去,立个衣冠冢。 他看了看身边的凌越,思索片刻,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 用防水布将之包裹着,又耐心仔细地将之叠成一个中间有个小空间的包裹。 塞进背包里,又捡了些石头对背包进行了内部填充,确保就算有东西砸到上面,都不会把里面的东西压扁。 做完这一切,张麒麟才又搬来一块略薄的石头压在上面,挡住人面鸟活动时可能撒下来的粪便。 从他掏出毛绒小鸡崽的时候,凌越就在旁边看着。 等他一顿莫名其妙的忙活完毕后,凌越才略带复杂地问他:“你这是在……” 做什么? 张麒麟说了他们张家人进青铜门之前的习俗,完全不觉得自己把毛绒小鸡崽当心爱之物留在外面有什么问题。 凌越:“……” 缓缓抬手,在张麒麟歪头疑惑的注视中,掐住他的脸颊扯了扯。 是本人无误。 原来你是这样的张麒麟啊。 【我不确定以下信息是否来自原着,因为我没找到相关内容,宝子们姑且一看: 陈皮在算卦时从人,变成了不是人,是他和两个徒弟曾去做过什么,但是被天授后忘记了这段经历(确凿无疑属于原着) 他和两个徒弟被莽古尸附体了,陈皮是尸狗吊体质,所以没有像徒弟阿细那样变成被掏空的人皮怪物(不确定是否属于原着) 四姑娘山带出特殊古尸肉,属本文私设,咱也不知道原着无邪推论老九门在四姑娘山事件后很多人出现伪长生副作用,是不是他个人猜测,后面又会不会被原着作者推翻。 这本同人文肯定等不到那一天啦,所以私设一下,这个特殊古尸肉是张家人从鲁的肚子里带出来的,具有特殊能量,为后续做铺垫】 第306章 白玺即为天玺 关于张家人进青铜门前留下某些东西这个问题,想到原本的十年前,也就是此时此刻,张麒麟留在外面的是自己身上的衣服,包括鞋子。 凌越认为应当就是用以建立衣冠冢的本初用意。 所以,如果张麒麟真的一进不复返,还能有其他张家人来到此处,带走他留下的东西给他建衣冠冢的话…… 想象了一下张家古楼里某一层单独的小隔间中,棺材里,正儿八经放着一只玩偶小鸡崽,凌越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就是可能会对盗墓贼的精神世界产生一定的冲击。 如果凌越是现代网虫,那大概此时脑子里就能勾勒出盗墓贼之后的大概言论。 譬如盗墓贼在网上发帖: 家人们谁懂啊,今天盗了个墓,打开棺材一看,里面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一只破烂小鸡玩偶! 可惜凌越不怎么上网,所以她只能联想到江湖传言:某盗墓贼开棺开出一只小鸡崽,墓主是只未成年鸡妖! 想想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 凌越思忖如果自己死后,是不是也要在棺材里放点可以传唱为神鬼之说的物件。 再次站在这扇青铜巨门面前,它给人带来的震撼依旧未曾减少。 思及这扇门竟是张麒麟的祖先参与建造的,凌越忍不住回头问他:“张麒麟,你会不会其实不是人?” 而是另一个文明遗留下来的类人智慧生命体。 张麒麟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答:“是人。” 虽然他很多事情上表现出来的确实不怎么像人。 比如寿命,比如身手。 进门之前,除了留下东西,张麒麟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他拿出鬼玺,把掌心才稍微愈合趋势的伤口重新撕裂,鲜血涌出,触碰到鬼玺底座印面纹路时,这些鲜血并不滚落,反而蔓延在印面上,盘旋、浸透、充盈。 让鬼玺的印面仿佛蘸上了最饱满鲜红的印泥。 远处陈列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马脸阴兵方阵传来一阵异响,一道熟悉到让凌越骨子里发寒的号角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呜咽深沉,雄浑悲壮。 凌越的神魂仿佛陷入了某种浑噩。 直到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凌越茫然回神,发现张麒麟正在用手把他掌心的血抹在她脸上。 看到凌越蹙眉,张麒麟解释:“不能让它们感觉到你的生人气息。” 凌越并不是因为他的举动而皱眉…… 略微思索,凌越也拔出匕首,划开掌心,在张麒麟脸上抹上自己的血。 上次陨玉之行,张麒麟确实差点再次失忆,但最后并没有,反而保留下来了他从人茧那里获取的大部分信息。 只不过这些信息在他大脑中,仿佛形成了一种混沌状态。 所谓混沌,便是模糊一团、浑噩不清的状态,是一种不清晰、不分明。 有光时,混沌便可有一角是分明清晰的。 没有光,便又黑暗昏沉着。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事,只有看到、听到,张麒麟才能想到、知道。 实践证明,凌越的血确实可以帮助他抵抗某种剥夺他记忆的未知力量。 所以还是多涂一点吧,免得进门以后这厮突然犯病,把她给忘了。 张麒麟大概也知道她的用意,乖乖站着任她涂抹。 两人互相抹完了血,凌越扯了布条,草草包扎了伤口。 而后第一次在张麒麟面前从腰包里拿出了那枚白玺,抬头看他:“你认识它。” 是陈述的语气。 虽然当时只是擦肩而过,凌越记忆力很好,依稀还记得那时刚从青铜门里走出来的张麒麟,在看见她手中白玺时,眼神里透露出的似曾相识的神色。 张麒麟看着那枚白色鬼玺,“看见过与它相关的只言片语,天玺,与鬼玺相对。” 传言中,鬼玺是沟通人界和地府的钥匙。 天玺,则是沟通天界和人界的钥匙。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天玺,对它的记载也只有张家老宅里收揽秘密的档案卷宗里,不知哪代张家人从哪个墓里带出来的,几个字就一笔带过的被盖上“未经查实”印记的传说式记录。 张家人掌控鬼玺,进出青铜门,完成守护秘密的使命。 如果真的有与鬼玺如此相似的天玺存在,张家必定是耗费精力和人力,去特意探寻、搜索过的。 最后却依旧只有那样的资料收录档案卷宗,可见天玺确实未有真实出现在某地的痕迹。 “沟通天界和人界……”凌越若有所思。 连张家都找不到它,看来至少在张家人出现并强大的几千年里,白玺确实一直在她所在的世界。 不过这个世界对它又有零星记载,证明白玺在更古早之前,曾短暂地出现在这个世界。 鬼玺所谓的沟通人间和地府,就是进入青铜门。 那天玺所谓的沟通天界和人间,对应的天界,又该是哪里? 凌越不知道。 但料想必不是传统认知里仙气飘飘、神仙汇聚的天界。 西王母认识白玺,知道一些与白玺相关的事,并认定她是白玺的祭品。 换而言之,张家人能用鬼玺,是不是也代表着张家其实是鬼玺的祭品? 深思之下,全然是一个个无法解开的疑问。 号角声接连吹响,伴随着一阵盔甲摩擦,齐齐踏步的声音,一阵绿色的雾气,在咯吱的巨门开启声中,翻卷着扑涌出来。 张麒麟用另一只手牵住凌越的手,提醒她:“进去以后,不要有太多的情绪和思考,不要相信自己的思维和大脑,尽可能处于平静状态。” 他说不清里面有什么。 但熟悉的体感告诉他,情绪和思想太活跃,并不是一件好事。 顿了顿,张麒麟再次开口:“暂时不要唤醒白玺。” 凌越本就没有在此时进行某些尝试,以至节外生枝的想法。 刚才拿出白玺时,她就有意避开手掌上的伤口。 知道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凌越收起白玺,收敛起伏不定的心绪和思索,按照张麒麟的提醒,尽量让自己处于平静空茫的状态。 任由他牵着自己,平静地等待着什么。 凌越是认真观察过马脸阴兵的,身上的盔甲有殷商之风,破烂不堪,没有武器,也没有战靴。 可是被张麒麟唤醒的这些马脸阴兵,在沾染到绿色雾气后,竟好似逆转了时光,恢复了生气,破烂的盔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它最威风的时刻。 只是转眼间,破烂腐朽的马脸阴兵就化作了一支甲坚兵利,步伐铿锵,气势威严的军队! 突然,战马嘶鸣声传来,一骑着披甲战马的将军从青铜门中缓缓而出。 将军披戴着殷商时期的盔甲,面貌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究竟本就是空的,还是另有玄机。 这位将军巡视了一下它的军队,在路过张麒麟和凌越所在的位置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拉住缰绳略作停顿,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瞬,凌越感受到了一股好似来自遥远蛮荒时代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叫人心惊! 第307章 不要忘记 在凌越忍不住评估自己和对方是否有一拼之力时,将军终于收回了目光,一抖缰绳,骑着战马到了最前面。 而后等到青铜门打开到一定宽度后,将军领着它的军队,带着阵阵铿锵之声缓缓走了进去。 张麒麟拉着凌越,两人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与上一次直接进入青铜门所看到的不同。 上一次,在凌越残留的记忆中,她进入青铜门后,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似乎无处不在的,浓郁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绿色雾气。 这些雾气仿佛有生命,翻涌着触碰她,包裹她,浸染她。 运转内力时,它们甚至会更活跃地在她身体里,筋脉中,丹田内游走穿梭。 然后是破碎画面中隐约出现在雾气中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或互相厮杀,或独自矗立。 分不清究竟是活的,还是只是一个个被人摆在那里的嶙峋怪石。 这次进门,不是直奔回去的路,更多的是为了探索。 所以在进来之前,凌越尽量把寻路宝石包裹缠绕。 根据上次的经历,凌越怀疑让寻路宝石发挥作用的,是需要接触某些能量。 为了隔绝可能存在的能量,凌越用沾染了自己血液的布条将宝石裹起来,再用玉瓶将之密封保存。 这是唯一能给她指引方向的东西,绝不能让它跑掉! 好在跟着张麒麟踏入绿雾之中后,不管是白玺还是红宝石,都安静地待在她的腰包里。 凌越悬着的心暂且放下当即便去打量走在前面的马脸阴兵军队。 这支军队进入绿雾中后,行军速度加快,仿佛正在进行冲锋,张麒麟一直拉着凌越坠在军队后面。 不知道就这样进行了几个小时的急行军,凌越已经看不见张麒麟的脸,只忽然感觉到被牵着的手传递过来一股力量。 凌越顺着力量被拉着脱离军队,一路蒙头一阵左拐右转,彻底失去方向的时候,终于进入了一处完全黑暗的空间里。 耳边是张麒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前面不远处就是它们的战场,我们在这里等一等。” 这里很奇怪,有绿雾的时候,好歹还能看见一点东西。 没有了绿雾后,仿佛整个空间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不是闭着眼睛的那种黑,而是,仿佛视觉感官都彻底消失的虚无空洞。 凌越过了几秒钟,才适应了这种感觉。 张麒麟却仿佛早已习惯,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很平缓,只有牵着她的那只手很用力。 仿佛害怕她会挣脱,然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人在失去视觉后,身体的其他感官就会无限放大。 凌越听到了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缓慢而有规律。 像一种计时器。 听着滴答声,凌越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有水从岩石层里沁出,而后在某个低垂的尖角处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水珠一点点变得饱满,颤颤巍巍,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然后脱离岩石,坠了下来。 击打在地面光滑的石凹里,发出“嗒”的一声,破碎开来,化作一汪清水。 须臾间,凌越自己好像也顺着化开的水不断朝低处流淌着,汇聚着…… 脑袋被人按在了怀里,一只耳朵贴在了温热的胸口上,另一只耳朵被手捂住。 突然被打断的思绪,带给身体切实的痛感。 凌越皱眉,心下凛然。 有人在她耳畔提醒:“别去捕捉周围的声音,这里很多东西,都不能以常理去想象。” 或许在你耳中是水滴答的声音,那里却并不是水,而是泥土、岩层、甚至某些无法理解的非生非死的存在。 在听到张麒麟的提醒后,凌越才突然发现,刚才那阵轻微的水滴声居然消失不见了。 明白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她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凌越尽量平复自己的头脑。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非常难以做到的事。 人是不可能真正做到什么都不想的程度,即便是发呆,大脑里的一片空茫本身,也是属于人的思维构建虚拟出来的。 更何况是像凌越这种对周围时刻存在着警惕与防备,心思多疑的人。 明明进来之前,张麒麟就提醒过她,她还是不知不觉间差点着了道。 无法,凌越只能换一种思路,让自己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到目前绝对安全的张麒麟身上。 专注于去听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一开始,活跃的大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感知周围的一切,甚至一些想法也突兀地不断跳跃浮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故意挑起她的杂念。 凌越主动抬手,紧紧抱住张麒麟的腰,侧脸贴在他胸口上,有意识的把思维和感知都汇聚到他身上。 他的体温比起平时,更高,是身上的麒麟纹身浮现了吗? 他现在在想什么?他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感受吗? 他的呼吸并不轻缓绵长,也是在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吗? 他的心跳声很有力量感,一听就知道是颗好心脏,像他这样长寿的人,五脏六腑可使用的年限都会更长久吗? 他们家族有解剖过自己族人的尸体,研究过自身长寿在肉身层面上会表现出来的特征吗? 应该是有过的,老宅里卷宗里有记载吗? 有机会的话,想看…… 感受到凌越的状态趋于平静,张麒麟捂住她耳朵的手改为轻轻抚在她耳畔脸侧。 他不是第一次守门了,却是第一次有人陪着。 上一次守门,在黑暗虚无的状态中,他一个人待在这里,除了出去进行清理工作,剩下的时间都在回忆自己能抓住的记忆。 时间在这样的地方,是无法被感知到的。 这种感觉,会逼着人去捕捉周围一切能证明时间流逝的声音。 又在这些刻录着时间的声音里,属于自己的很多东西,仿佛在无知无觉中被拉扯,被抽离。 清醒的失去。 无力的挣扎。 在无边的黑暗,他只能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忘记。 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瞬间,自己与人世间的羁绊,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可那时的他,一点也没有。 张麒麟无意识地将凌越抱得更紧。 不可避免的,张麒麟又想起了小时候在族地内度过的年关节日。 张家人也是会在年关是过春节的。 甚至还会张灯结彩,只不过也仅止于此。 外家楼里还会有一些喜庆的气氛,但这样的气氛大多和他无关,也和内家的其他孩子无关。 内家的门楼永远像是死去的建筑,晦涩的灯光被巨大的触须一样的塔楼和高墙围着,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封闭空间。 犹如远古巨兽早已死去多年的残存尸骸。 相比起普通人生而无知,通过开放自己去感知世界,认识世界,获得世界。 张家内族的人却是通过封闭世界,封闭自己,去打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记忆。 这是他们的宿命,他们一生要做的事情都会以着中仿佛逐渐出现在大脑中,他们无法抗拒,无从抗拒。 任何外来的信息都会被这些原生的信息所覆盖,从出生开始就确定好的记忆,于他们而言,才是永恒的。 如果想要留住自己所珍惜的记忆,张家人是需要经历巨大痛苦的。 至今为止,张麒麟对于童年的节日,已经被无数次的记忆覆盖成了碎片,只隐约记得一枚糖果。 五指一样长短的手指,递过来一枚鲜艳好看的糖果。 上一次他想,要是有糖果就好了。 现在,张麒麟想,既然已经让他逃过一次了。 这一次,也不要忘记,好不好? 第308章 清理战场【礼物加更】 张家人用鬼玺唤醒马脸阴兵,马脸阴兵引来类似亡魂的将军,它们将作为清剿某些异常的主要战斗力。 进入青铜门后,守门的张家人主要活动的区域有两处。 一处是有着许多非生非死的异常存在的战场,在这里,守门的张家人要清理马脸阴兵军队剿杀后残存的异常。 这里存在着很多肉眼可见的危险。 一处是作为守门张家人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最开始张麒麟带着凌越去的地方。 无尽的黑暗中,没有战场上那么多肉眼可见的敌人,但也并非没有危险。 只是这里的危险更隐秘,更悄然无声。 它们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捕杀、吞噬闯入这里的猎物。 第一场清理,是在一声鸣金之声响起后。 鸣金收兵,所以这就是张麒麟所说的,它们是战场的主要战斗力,而守门人只负责清理战场吗? 这样特殊的战役模式,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张家人和马脸阴兵之间,又是如何形成控制与被控制的? 与马脸阴兵背脊中几乎与它们融为一体的没有眼睛的原始白蛇有关吗? 如此,这场战役究竟该归属为聊斋鬼怪之战,还是奇异生物之间的厮杀博弈? 张麒麟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带着完全看不见的凌越离开无尽黑暗。 绿色雾气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凌越也重新获得了“看见”的能力,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直到两人来到绿色雾气的边沿,前方是一片灰绿色雾气非常浅淡的区域。 不知为什么,凌越一见之下,就感觉那片区域的灰绿色雾气死气沉沉,毫无绿色雾气蕴藏的生气和活力。 张麒麟松开手,转身认真看着她,“留在这里,不要离开绿色雾气的范围。” 显然,绿色雾气对他们而言,至少目前是无害的。 凌越想到西王母曾说,放开心神,接纳绿色的雾气,可以感知到未来,还能让自己像她那样,获得意识形态的永生。 但凌越所求的,从来不是永生。 凌越猜测,这片区域应该就是阴兵军队刚结束了战斗的战场。 但地上并没有任何厮杀过后的残骸尸体。 直到张麒麟独自走了进去。 他的气息,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晦暗雾气中忽然出现唧唧的声音,让凌越联想到了老鼠。 唧唧之声从零星几声,到越来越密集。 显然这东西在召唤同伴。 张麒麟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他不再向前,而是原地站定,拔出黑金古刀,不紧不慢在自己掌心的伤口上划过。 让血液均匀地沾染在刀锋上。 一道矮小的黑影蓦然从高处扑向他! 张麒麟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劈过去! 同时他拧腰翻身,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横空旋身,收臂绞腿,以收束全身肌肉的姿态反握黑金古刀。 以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寒的刃弧。 张麒麟的力气非常大,单手就能接住几百斤重物的冲击力,并且完全不需要卸力。 他异于常人的更厚,更有弹性,更硬的椎间盘和软骨组织,让他很多动作都看起来非常反人类。 人体的设计本身就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然而人类天生的骨骼组织给予他身体舒展发力的角度的束缚几乎没有,这导致他的动作轨迹和人类完全不一样。 在发力的过程中,他不需要卸力的,即便力道冲击的轨迹是一条转折的弧线,他所有力量依旧可以全部堆积,然后在一击中完全倾泻出去。 这一道凌空反弧的刀刃,完全没有削减他的力量,成群扑到他身上的黑影眨眼间就分成了两截! 看起来轻松,那黑影落地之时,却被凌越捕捉到了金石般的铿锵之声。 黑影似潮水,不断从灰绿朦胧中蹿出来,妄图将张麒麟分食。 最初凌越以为这些是类似猴子的东西。 直到一颗干瘪嶙峋的头颅滚到她不远处,凌越才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它整个外形好似一具矮小的尸体缩水后的干尸,所有的骨骼上只绷了一张青白色的皮。 最让人骇然的是它的脑袋,怪物的脑袋比正常人的脑袋,小了一半不止,颈椎骨的位置有好几个分叉。 大概是因为这几个分叉看起来非常坚硬,张麒麟在斩首时选择了从它的肩膀以下齐齐斩断。 这也让凌越能够更清晰完整地观察到它的样貌。 几根发自颈椎骨的分叉像突生的羊角,包括顶着脑袋的那根颈椎骨,足足有九根之多,看起来仿佛一种长在耳边的鳍。 九根颈椎骨也并不是一样大小的,与顶着脑袋的那根一样粗大的,还有左右两根,上面好像长了什么东西。 凌越看了眼远处的张麒麟,抽出腰侧悬挂的三柄黑金飞刀之一,反手在手背上划了一刀。 让刀刃上沾染了自己的血,而后凌越以投射暗器的方式,将柳叶飞刀朝着那怪物的头颅射将而去。 同时,左手横抬,震动手腕,雪丝箭矢在飞刀之后。 当飞刀射中怪物头颅的瞬间,箭矢也带着雪丝缠绕到了飞刀刀柄上的圆环中。 抖腕间,怪物头颅就被带飞了回来。 凌越轻轻踢了一脚,卸去拉扯的力,让怪物头颅停在自己脚前。 蹲身一看,凌越才发现,怪物脑袋旁边另外两根粗大的颈椎骨上,居然是比中间脑袋更小的脑袋! 这怪物居然长了三个脑袋?! 恰好凌越射出去的飞刀就插在其中一个小脑袋上,不等凌越去拔刀,飞刀就忽然失了力道,掉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飞刀插入的地方竟已被腐蚀出了一个洞。 是因为她的血吗? 凌越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道伤口,迟疑了一秒。 然后抬手,低头,自己舔了一口。 很正常的血液的味道,没有腐蚀性。 凌越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没变成毒人。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这个怪物。 就在凌越自我怀疑的时候,另一个还完整的小号侧边脑袋冷不丁蠕动了一下。 凌越一惊,下意识拔出匕首狠狠一插,将其彻底钉死在地上。 那蠕动着想要往外爬的东西就弹跳了两下,转眼间就化作一滩腥臭的污水。 不等凌越再多作查看,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灰绿色薄雾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立刻卷了过来。 卷过之后,腥臭的污水消失不见,只剩干瘪的怪物头颅。 不知道是不是凌越的错觉,总感觉卷过之后,那丝灰绿色薄雾多了几分生气。 凌越默默起身,回头看身后仿佛无边无际的绿色雾气。 之前还觉得没怪味的绿色雾气,现在总觉得有点不太想闻了。 张麒麟很快解决了被吸引过来的矮小干尸怪物,此时他已经脱了上衣,青黑色的麒麟纹身完全显露出来,带着一层闪烁着晶莹的薄汗。 他宽肩窄腰,迈着修长的双腿,一手提着归鞘的黑金古刀,一手拎着衣服,在漫乱的灰绿色薄雾中朝她走来。 凌越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视线就转到他身后有被他特意堆起来的怪物尸体上:“这些是什么?” 张麒麟呼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体:“失控的蟒古尸。” 【蟒古尸为第二陵开始出现的东西】 第309章 突然离开【礼物加更】 在之后的时间里,每次鸣金之声过后,张麒麟都会带着凌越离开无尽黑暗,去往灰绿色薄雾地带,清理类似失控的蟒古尸这样的存在。 时间在这个空间里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们只能根据雾气的弥漫,以及阴兵军队的某些声音来判断他们该做什么。 除了第一次,在知道凌越的血液对蟒古尸有莫名的腐蚀性,确定蟒古尸无法真正伤害到她,张麒麟也默许了她和自己一起清理战场。 凌越也终于知道,灰绿色薄雾之外,是另一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浓稠似墨的黑雾。 所以青铜门内,是两股力量的纠缠、对抗? 显然张家人有意在帮助绿色雾气这一方。 凌越问张麒麟其中原因,他想了半晌,也无法给出精准的答案。 只是说:“不能让黑雾突破防守线。” 青铜门里仿佛自成一界,除了他们活动的两片区域,外面还有更大更广袤的范围。 张麒麟多次提醒凌越不要离开他们活动的固定区域。 为了防止凌越身上总会发生的意外再次在这里发生,他几乎做到了除清理战场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把凌越的手牵着。 在这里,消失的除了时间,还有他们作为人的基本生理需求。 这也算解了凌越曾有过的一个疑惑。 确实像张麒麟说的那样,进了青铜门,里面的一切,都不再是正常思维可以去理解、解读的。 这里充满了穷尽想象力也无法构设出来的匪夷所思和光怪陆离。 一开始凌越还会记得他们清理了多少次战场,渐渐的,她就不再去特意记。 因为她在某次回来的路上数他们堆积的怪物尸体堆时,发现数字出现了错乱。 显然张麒麟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带着她恍若未觉地直接离开了那里。 在这里,凌越知道了许多难以想象的怪物和怪事。 但她又在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渐渐将这些怪物和怪事遗忘。 混沌的虚无中,从始至终,只有身边的张麒麟是凌越认知里最清晰的存在。 他们在休息时,会紧紧抱着彼此,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呼吸,和心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漫长到无法记述的时间,也可能只是几天,几个月。 当凌越对张麒麟产生更深的依恋时,她忽然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种清醒,就是一瞬间降临的。 像是完整的灵魂从浑噩的泥潭中挣脱出来。 再回头看去这一瞬间之前的自己,凌越有种看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凌越”的错位感。 一个想法如灌顶醍醐,突兀浮现在她的脑海:有东西在利用张麒麟驯服她! 不,或者说,是捕捉她! 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凌越骤然醒悟,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从来没有安全可言。 包括张麒麟! 感受到她的动静,黑暗中,张麒麟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些困顿的沙哑:“怎么了?” 原本整个人几乎都趴伏在他怀里的凌越身体下意识绷紧了一瞬,但又很快放软,没有回答他的话,仿佛很快又睡着了。 张麒麟的手在她身上轻轻拍了几下,呼吸又渐渐绵长,轻缓。 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轻轻动了动,察觉到他没有反应,凌越睁着眼,重新将自己的感官向四周的黑暗中蔓延铺展…… 意识回拢的瞬间,张麒麟的心就狠狠一跳,某种还未被大脑分辨的不安和恐惧抢先一步,传达到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突兀而至! 本该倚在他怀里的凌越不见了! 他身上多了大片还未完全干涸凝固的血! 醒来之前他陷入过不正常的时间不知长短的昏迷! 张麒麟立即对自己和周围的变化做出了判断,很快意识到。 凌越不知道为什么,把他弄晕后,又给他身上浇了足够多的鲜血,然后自己离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张麒麟全然顾不上之前再三叮嘱凌越的那些话。 不要有起伏激烈的情绪,不要有太多杂乱的思绪! 他站起身,将黑金古刀背在背上,摸索了一下周围的地面和岩壁,很快寻了个方向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即便还没听到鸣金之声,现在出去,他可能遭遇不可想象的危险。 只要想到凌越不知所踪,或许现在正处于险境绝地之中,张麒麟就完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再出来寻找她! 还没追出去多远,张麒麟就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当即明白,这应该是凌越留给他的信息。 张麒麟单膝跪地,用手去触碰、辨认。 那是凌越用怪物的尸骸在地上拼凑出的几个字:有事,勿追,待归。 一连摸了好几遍,张麒麟才确认只有这六个字。 他抿紧了唇,咬合肌动了动,起身后依旧向前追去。 大概又走了几十米。 仿佛深知他的性子会如何选择,地上又有凌越留给他的信息:有变,勿追,待归。 除了第二个字有了变化,其他几个字,和留下的第一条信息完全相同。 就像凌越站在他面前,尽量简短地向他解释她之所以选择单独离开的原因。 然而一个“有变”,却让张麒麟心头越发担心。 在这里出现的变故,必然是无法想象的凶险! 他想要继续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地越过这条信息,将之作为路标追上去。 可很快,张麒麟又想到了一个关键所在。 ——什么样的“有变”,需要凌越捏晕他,在他无知无觉中悄然离开? 张麒麟无法不去思考,其中的有变,是否与他也有所关联? 凌越一心阻止他追上去,是不是基于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自己现在自作主张地追上去,会不会反而给凌越带去危险? 这些想法的出现,让张麒麟无法再继续向前踏出哪怕一步。 他开始整理与凌越有关的所有信息。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是十年后的自己,告知他的。 十年后的他,又是从无邪那里得知的。 基本可以确定。 她一直想要找到回去的路,第一次,她找到的是青铜门。 第二次,她依旧将青铜门作为她尝试的方向。 这证明她已经有足够的线索,确定了青铜门是她回去的关键。 第一次进青铜门时,她凭借白玺,安全地从门内世界出去了,却是逆着岁月长河,来到了十年前的张家古楼所在地。 这一次从进青铜门开始,她一直和他在一起。 受的是鬼玺的庇护…… 鬼玺? 鬼玺的力量来自哪里? 绿色雾气的根源,又在哪里? 一直受绿色雾气克制的黑雾,归属何种能量? 世界的终极…… 张麒麟若有所悟,抬头看向直觉引导他辨认出的,凌越离开的方向。 第310章 天生一对黑白配?【礼物加更】 凌越的离开,比张麒麟想象的更加嘈杂。 或者用热闹来形容也行。 重新放开自己的感官和思维后,原本安静的黑暗中出现声音。 水滴声,摩擦声,脚步声…… 很快,又发展成了窃窃私语之声。 凌越没有去理会这些声音,只当它们是虚无中看不见的风,过耳即忘。 或许是察觉到声音对凌越不起作用,虚无的黑暗中又开始出现气味,血腥腐朽的气味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带来人类刻入基因里的,对死亡和危险的不安、恐惧。 声音,气味,下一步是不是会进一步出现触感、视觉? 凌越不确定这些是纯然的幻觉,还是由无到有的幻化。 当脑海里跳出仿佛属于她本人思考出来的想法时,凌越明白了。 无尽黑暗中的存在,居然连人的思维都可以影响。 在把张麒麟捏晕后,凌越从他身上拿到了鬼玺。 这不是凌越第一次接触鬼玺,却是在青铜门里第一次接触到它。 入手的瞬间,充沛的生机在里面流转,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让人不自觉产生留恋依赖的安全感。 好似有一道无声无形的未知,在向她传达一个讯号:到我这里来,我会保护你永远不受伤。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张麒麟。 而是他身上的鬼玺。 凌越思索,又否认了这一点。 或许,也不是鬼玺。 而是鬼玺可以勾联的某种能量体。 可惜凌越从不将自己的“安全”放到别人手中。 在察觉到这段时间里持续不断对她起作用的隐形蛊惑后,再感受到这股讯号,凌越已经完全没有了触动。 不管是因为何种目的,张麒麟失忆,显然对她很不利。 凌越尽量给他留下了足够的血,又在离开前让他从深度昏迷过渡到浅眠,保证他能在听到任何动静的瞬间就能醒过来。 知道他一定会找过来,凌越用之前带回来尝试点燃篝火,尝试失败后就丢弃在附近的怪物残骸在地上摆了几个字,作为留言。 两道劝阻的留言之后,凌越用骸骨继续作为路标。 这既是留给自己的,也是留给张麒麟的。 她知道前两道劝阻留言,至少可以让张麒麟短时间内不会在毫无变故的情况下,就贸然追过来。 但如果她遇到了需要他的情况,凌越有把握弄出点稍微大一点的动静。 届时张麒麟必然会踏出两道劝阻留言的界限,发现这些路标,然后顺着路标尽快找到她。 在离开无尽黑暗区域后,绿色的雾气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到来,欢欣雀跃地围绕着她,缠绕在她身边。 刚才在鬼玺上感受到的蛊惑更真切了。 这些浓郁的雾气好像化作了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小人儿,迫不及待地环绕着她,对她叽叽喳喳说着话。 话语依旧是无声的,只有一种玄妙难言的感知。 都在向她诉说着同一句话:来我这里吧,我会保护你。 还有一股股若有似无的力量在轻轻裹挟着她,推搡着她。 不过力道并不大。 像是小猫勾起的尾巴。 在原地谨慎的观望了片刻,除了缠绕、引诱,绿色的雾气再也没有别的手段。 就连不断传递给她的“话”,也是重复而又单调的。 凌越发现这股未知力量似乎真的认为它能保护她,她需要它的保护。 除了引诱她过去,仿佛并没有其他恶意。 不过凌越依旧没有顺着它的意思向前走的打算。 确定它至少目前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凌越取出白玺。 这一次,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白玺在接触到绿色雾气的瞬间,散发出了微弱的莹莹白光。 白光摇曳如薄雾,恰好只能把她笼罩在其中,多一点都没有。 比起上次一门心思追着红宝石跑,这次凌越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观察白玺。 想了想,凌越将另一只手伸出去。 绿色雾气欢喜地卷了上来,却又很快被莹莹白光毫不留情地驱逐。 白光虽然微弱得好像风一吹就散,却意外的坚固,那对凌越伸出去的手寸土必争的模样,让凌越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白光在对绿雾说:莫挨我的东西,滚! 绿雾便也多了一股莫名的委屈巴巴了,只能卷着尾巴在外围打着转儿。 凌越甩开这种奇怪的幻想,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白玺上。 既然白玺能保护自己不受绿雾的引诱骚扰,凌越就有了足够的时间顺着绿色雾气的边沿慢慢前进。 之前凌越就察觉到,阴兵的主战场,是绿色雾气和黑色雾气交织的混沌地带。 在那里,有两股存在互相厮杀,阴兵和张家守门人,代表的是绿雾这一方。 另一边必然是从黑色雾气中蕴养出来的怪物。 没有直观目睹过战场,厮杀过后也毫无尸骸残存,凌越目前所知所见,全然是张麒麟说的“失控”的某些东西。 被打上“失控”的标签,说明这些怪物在失控之前,是受张家守门人,或者绿色雾气一方所控制着的。 ——这是一种侵蚀和被侵蚀的战役。 凌越的脑海中蓦然浮现这句话。 她垂眸看了眼白玺。 上一次她的失忆,究竟是白玺的原因,还是青铜门内某种存在的原因? 这个疑问过后,又是另一个始终盘桓在凌越心中的犹豫。 她是否要用血,真正唤醒白玺? 祭品,究竟代表着什么? 带着这样的问题和犹豫,凌越一直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在踩到一截枯朽的残骸时,凌越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沿着绿雾的边沿走了一圈。 走一圈,耗费了多少时间? 凌越稍微想了想,就放弃继续思考这个不可能有结果的问题。 绕行一圈后,她得到了新的线索。 已知,绿色雾气是从青铜门开始,以黑色雾气为“中心点”,环绕填充着周围的大部分区域。 这些被绿雾填充的区域,以斑点的形式,存在着不知多少个无尽黑暗区域。 被环绕围堵在“中心点”的黑雾雾气并非一个圆形地带,而是不规则的锯齿状区域。 这个区域还时刻发生着变化。 黑雾和绿雾时时刻刻都在对抗着,哪边更占上风时,就会毫不犹豫地吞噬对方,扩大自己的领地。 而白玺除了散发白光笼罩着她,始终没有其他动静。 这难免让凌越有些无从揣测它究竟想做什么,或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最终,凌越把视线投向了浓郁如墨潮的黑雾。 白玺没有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一,它在等待她的血。 二,它需要来点刺激的。 用血唤醒它,是凌越最后才会做的选择。 它对绿雾爱搭不理,看来比起绿色,它更喜欢黑色。 在踏出那几步的时候,凌越冷不丁想到,难道这就是天生一对黑白配? 好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一直非常高冷(半死不活?)的白玺在她手中闪烁了几下,凌越只觉得掌心像是被烫了一下。 一闪即逝,却存在感十足! 第311章 搅浑水 在穿过黑绿交织的晦暗地带时,凌越戴上了手套。 轮到右手时,她犹豫了一秒,将半指的右手套塞回了腰包。 凌越身上的东西,拿取之间,都很规整地按照多年习惯,放在她最顺手的位置。 换做往常,凌越从来不需要在备战时特意检查、调整。 但这一次,她非常有耐心地把每一样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又略微做了一点小幅度的调整。 尽可能让这些东西在方便取用的同时,不会对她的任何动作产生一星半点的阻碍。 她深知这一次的备战,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做好这些后,凌越看向黑雾汹涌翻腾的前方,那里面,已经有什么东西,寻觅着她的气息,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近。 却因为某些未知地顾虑,依旧停留在浓郁黑雾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凌越发现自己进来青铜门世界后,思维推测中最常用的就是“未知”这个词汇。 她暗自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沉静下心神。 右手指腹摩挲着墨竹上的纹路,缓缓将之抽出,轻轻一甩,伴随着空中轻微的破空声,墨竹化作长棍。 离开了绿色雾气笼罩的范围,白玺散发的光更微弱了,但依旧紧紧包裹着凌越,让她在踏入黑雾时,仿佛一叶摇摆在黑色大海上的扁舟。 脆弱又顽强。 黑雾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凝固,如蛰伏的远古凶兽,安静地于黑暗中悄然张开巨口,等待着猎物无知无觉主动踏进去。 上一次在青铜门里追逐着红宝石不断腾飞时,视线中一掠而过的画面,以另一种角度在凌越脑海中浮现、补全。 三头六臂的石人,满身人脸的蠕虫,豹头环眼的爬尸,人面蛇身的巨蟒,六臂古尸蚰蜒…… 凌越发现,人这种动物,如果只是一个部位出现在其他生物身上,竟也能长得如此骇人听闻。 这些东西矗立在黑雾中,仿佛一座座分散在黑雾中的嶙峋的石像,齐齐注视着凌越所在的方向。 看着这些石像般的怪物居然没有动弹,凌越脚步一顿,无视它们身上散发的诡异压迫感,选择了其中一个,作为接近目标。 周围的黑雾察觉到她不再向前,微妙地出现了一种类似按捺不住的涌动。 这股涌动好似带着无形的,凌越暂且不能察觉到的震慑,黑雾中若隐若现的石像似的身影转眼间消失无踪。 凌越却一点不为此感到庆幸。 因为这代表着,黑雾中,有比这些体型诡异巨大的怪影更强的存在,将她视为了自己的猎物。 凌越最担心的事也许就在某个时刻发生了。 再厉害的对手,只要能触碰到,凌越都有与之一战的决心。 再不济,还能寻机逃跑。 可如果敌人是无形的,不可触碰的,这对凌越来说,就非常棘手了。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凌越挽着长棍在黑雾中劈了个棍花。 传递回来的触感如泥牛入海,带着股粘稠。 暗叹一声,凌越向前走了几步,却在某一步迈出后突兀地脚尖一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转身,踩着轻功就毫不犹豫地朝来时方向飞掠狂奔! !!! 那黑雾偷偷搞小动作不讲武德! 约莫是真的拥有一些人格化的意识,黑雾凝固在原地,好像是因为凌越突如其来的掉头就跑懵了一下。 涌动了几下,终于反应过来即将到口的小肥羊居然真的铁了心要跑。 黑雾恼怒地打了个转,无数股浓郁得好像怪物触手的黑雾扭曲交缠着,很快汇聚成一只巨大的怪手,扑涌着朝凌越卷去! 夺路狂奔之际,凌越心中依旧感到奇怪,既然黑雾可以在这时候动她,为什么非要蛰伏? 当看见前方浓郁得翠绿生汁似的绿色雾气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和已经扑卷到她身后不远处的黑雾缠作一团时,凌越才明白过来。 看来这两股力量在长久的对峙和互相侵蚀中,形成了某种类似默契、协议的规则。 凌越猜测她身上应该有着什么它们都渴望得到的东西,可猎物只有一个,它们默契地以她这个猎物本身的意愿,来判定唯一的猎物的归属。 如此一想,竟还与时俱进地搞上了民主自愿原则了? 这个充满自嘲式调侃的想法一闪而过,凌越深知自己如果不再做出最后的选择,怕是没机会再选了。 即便黑雾和绿雾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人格化”的举动,但凌越深知这种“人格化”本就是人一厢情愿的臆想。 四季轮回、山水河流有情吗? 它们从天地初开时就存在,人还未出现时,它们就是那样的变化着、存在着。 人对这些存在的“人格化”,其本质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它们、解读它们,属于给一种远古未知文明套上一层更易理解的注释。 注释,从来只是帮助理解,而不是去定义。 黑雾和绿雾,只能说表征上,后者更柔和,前者更直接。 柔和,就一定是好的吗?柔和的表象,何尝不是一种伪装? 所以凌越全然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绿雾的出击,是为了保护她,帮助她。 在察觉到两者之争的一丝规则后,凌越开始有意识地引动其他部分的黑雾追击自己,如果绿雾主动出击,她就换个方向继续引。 若是绿雾不主动闯进黑雾的范围内,凌越就带着黑雾闯进绿雾的领地。 对领地寸土必争的绿雾果然凶狠地迎了上去。 果然,能把边界线侵蚀成锯齿状的两股力量,争斗之势激烈到绝不容犯! 力量的本能是变强,她身上的价值,就是让它们变强吗? 既然如此,她对白玺而言,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价值? 凌越的一些奇特经验告诉她,如果遇到分辨不清敌我形势的情况,她又不得不进场的时候。 最好的办法就是搅浑水! 凌越在穿过绿色雾气的地盘时,运转内力,让绿雾活跃起来,钻进她身体里,丹田内。 又在它想要在她丹田中盘踞时,带着这种类似被它标记的气息,又急速返回黑雾之中。 同样以运转内力的方式,果然引来黑雾对她丹田的觊觎。 如此反复横跳中,搅得两股力量立刻进入了白热化斗争中的同时,凌越手中墨竹一转,轻盈地将腰侧匕首挑飞至半空。 她侧头张嘴一接,将出鞘的匕首横叼在口中。 抛起墨竹,右手狠狠往刀刃上一按,鲜血奔涌而出! 此时墨竹恰好回到右手,凌越右手向左发力,让化作长棍的墨竹在掌心以“滑射”而出的方式,迅速染上一层血。 一切说来话长,行来却是眨眼间。 左右手交错间,染血的长棍以换至左手,白玺的印面也终于压在了血流如注的右手掌心。 须臾之间,原本只是散发微弱白光的白玺猛然一颤,而后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凌越能清晰感受到伤口的血在不停往外流淌,没有一滴血向下滑落,全部被白玺疯狂吸收。 与此同时,凌越的脑海中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撞了一下,有种被侵入的充盈感。 强烈的危机感和溢满灵魂的舒适感,形成强烈的对冲。 她翠金环褐的眼睛一点点失去了光泽,矗立在原地。 片刻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脚步从容不迫地托着白玺,一步步走进黑雾的深处。 原本以她丹田为战场的两股力量,消融得未起半点波澜。 第312章 终极 凌越偶尔会思考,张麒麟口中所谓的他看见了世界的终极,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真正亲眼目睹时,凌越才明白,为什么看到过终极的人始终无法用精准的语言去描述它。 因为它本身就存在于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外。 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小得堪称贫瘠。 贫瘠之外,是更多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的存在。 世界的终极,终点和极限? 是,又不完全是。 终点是时间,极限是空间。 时空的交错,衍生出了宇宙的一面。 凌越很难用已知的学识和思维去解析它,只是在目睹它的瞬间,脑海里出现了玄妙莫测的感应。 这股感应告诉她,这里,是世界的终极。 身体和大脑被另一股完全平静的意识控制,但凌越同时又颇为矛盾地知道,这股意识既不是黑绿两股力量,也不是白玺所代表的未知力量。 而是另一个“凌越”。 无法解释,大概可以在“真我”、“本我”、“自我”之类的宗教释义中勉强领悟。 另一个“凌越”或许来自另一个时间节点,也或许来自另一个空间节点,她不能理解“维度”这个过度深奥科学的词汇。 但冥冥之中,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从某个虚无中诞生,降临。 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另一种奇妙的视角,凌越竟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另一份未曾被自己的躯体收录的记忆。 那是关于上一次进入青铜门后所经历的一切。 同样是黑雾和绿雾的缠斗争抢,白光笼罩的自己恍若失了神智,执着地只能看见前方指路的红宝石。 当黑雾占据上风,如滔天海啸般扑来时,白玺强行破开了一个时间节点,诱导她在最后一刻冲破了这个脱离了世界,恍若自从一个独立空间的特殊领域。 或许是与她如今古怪的状态有关,当时只觉得心神俱震,痛心入骨,此时重新回忆起来,却只感觉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仿佛在看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遭遇。 就在心神过度涣散和努力聚敛之间徘徊不定时,凌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眼前的“终极”太不够关注了。 竟还未想过打量周围。 凌越不准备在现在去解读什么是终极,她只描述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究竟是如何的。 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明显属于最早的天外陨石冲击形成的巨大天坑。 之所以凌越要用巨大来形容,是因为她发现,其实包括青铜门在内,有巨大青铜锁链横贯勾连着的这些地底裂缝,其实都属于这个天坑的一角。 在天坑中,有一块天外金属陨石,坠落的高温,让它形成了内部空洞的不知数量的大小不一的气泡。 当金属陨石降温,重新凝固。 这些气泡就形成了一个个内部空腔。 有大有小。 这些大小不一的空腔里,存在了类似黑雾或绿雾这样未知的能量体。 有人找到了这里,并出于某种原因,要把天外陨石所带来的存在封在金属陨石形成的空腔内部。 阻止它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 但又需要实时监控它。 于是,便将金属陨石的一个面,以特殊的方式和图案,雕琢出了巨大的青铜门。 之前凌越以为绿色雾气将黑色雾气包裹在中心处,好似占尽上风,其实不然。 因为走到黑雾的最深处,凌越发现这里居然与无尽黑暗区域如此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这里虽然有着无尽的黑暗,却又同时有着绿色晶石般的发光物。 而结成晶石,被斑驳的黑色岩层包裹着的,又是与绿色雾气同宗同源的能量结晶体。 由此可见,在外面看起来泾渭分明的黑绿两股能量体,其实早就在千万年的争斗中,互相侵蚀,互相交缠。 而后形成了中间这一块特殊的区域。 这个区域显得格外宁静。 斑驳的黑色岩石表皮有的完全包裹住了绿色晶体,堆砌叠加之下,让这根从地底长出来的凸起石刺形成棒槌的模样。 有的又已经斑驳脱落得差不多,让绿色晶体以石笋的状态散发着清澈透亮的绿光。 就在凌越尽量搜罗着自己的思考能力时,另一个“凌越”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全知全能。 “凌越”脚步未曾停留,直取一处绿色石笋,然后抄起白玺就…… 嗯? 砸? 凌越有点儿相信这个真的就是她本人了。 只见“凌越”每砸一下,绿色石笋剔透清亮的绿光就黯淡几分。 原本看起来像帝王绿翡翠的石笋簌簌往下掉石渣,石渣在脱离石笋的瞬间,又化作丝丝缕缕的绿色雾气。 伴随着“凌越”粗暴操作,绿色石笋渐渐消失,绿色雾气越聚越多,一股股地像细长的缎带,围绕在“凌越”身边徘徊不散。 仿佛在控诉“凌越”的暴力拆迁。 “凌越”不为所动,直砸得绿色石笋彻底碎裂开来,里面竟露出了一个蜷缩着的手足俱已成型的石胎! 凌越一愣间,就看见自己又是用力一砸! 石胎的脑袋破了个拳头大的洞,里面一汪清澈的水盈盈荡起细小的涟漪。 “凌越”不再动作了,将白玺泡了进去。 忽然转身抬头,看了过来。 到这时,凌越才发现,自己可能是真的飘在“凌越”身后的。 就像第一次进门后,以另一个视角看见自己时那样。 在对视间,凌越才发现“凌越”的眼睛和她原本的不一样。 原本凌越的眼睛是翠绿夹杂着金色,呈瞳环状,锁住中间的褐色瞳孔。 “凌越”瞳环中间,却是锁着一池幽深晦暗的墨黑色。 犹如黑色雾气一般,定睛看去时,凌越甚至隐约看见了瞳孔中的黑沉在小幅度的氤氲翻涌。 当看清这一幕时,凌越只觉得心神俱震! 明明思维还无法分辨出其中的含义,意识中却已经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种感觉是非常难以解释的,凌越来不及努力思索,就见“凌越”居然对她勾起一抹冷漠中带着讥讽、嘲弄的冷笑:“你想看到真相吗?” 真相? 什么真相? 凌越潜意识里莫名开始滋生惊惧和惶然,仿佛有什么极其糟糕的,对她而言,堪称毁灭的事即将展露在她眼前! 但凌越还是在灭顶的胆寒中,未曾犹豫地选择了颔首以答。 “凌越”似是早就有所预料,脸上恶意的冷笑倏然收起,面无表情地抓起还泡在石胎中畅然惬意的白玺,完全不顾白玺用震荡、炙热来表示的抗议。 转身朝着那令人无法解读的“终极”走了过去。 第313章 真相【礼物加更】 狂风像一只天空中探出的无形巨手,薅着大树的枝桠疯了似的撕扯摇晃。 盆泼似的大雨狠狠砸在人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生疼。 蹲在树冠上的凌越有瞬间的恍惚,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去走神了。 微弱得好似融进了狂风里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头顶掠过。 凌越知道,是时候了! 她攀着树干蛇一样滑了下去,地上到处都是废墟过后狂野生长的杂草灌木。 边城是人面鸟的巢穴,这里不会有蛇出没。 但是会有一些还未长成的蚰蜒躲藏在废墟中。 提前给自己服下特殊药丸的凌越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上爬行穿梭,眼睛始终关注着人面鸟的动向。 这样的雷雨天气,它们不喜欢离开巢穴。 凌越要做的,就是趁机翻进已成废墟的边城,找到暗卫小队藏在某处的白玺。 白玺是凌越带队从南越皇族禁地里,某个古老祭台的地宫里带出来的,途中因为接到了前线的消息,临时离开小队,由剩下的暗卫护送白玺回京城。 然而前线战场上所有人神秘失踪,带兵奔赴前线的王爷下落不明,京城防线告危,暗卫小队行踪莫名拐至边城,就此销声匿迹。 凌越疲于奔命,在前线徘徊半月后,终究舍弃了搜寻王爷的踪迹,转道边城,在周围探查数日,发现了不知真假的暗卫记号。 记号指向的,正是白玺的藏匿之处。 如今已经无法再去考虑记号的真假,凌越必须尽快将白玺带回去…… —————————— 五彩斑斓的毒虫像一条鲜艳夺目的地毯,转眼间铺展开来,凌越却不敢动用内力,内力是那种东西最喜欢的食物。 她能感受到,虫巢中一只牛犊大小的五彩斑斓毒虫的背甲上,一只拳头大小的碧玉似的虫子正紧紧盯着她。 仿佛在斟酌她是否合乎自己的口味。 单手撑在城墙上,凌越完全没有保护措施地从三十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落地时,有骨头碎裂的声音,通过皮肉肌理,清晰地传递到耳朵里。 凌越正待往前一扑,翻滚着卸力,却是一滚之下,入眼的变成了一个燃烧殆尽的火堆。 火堆残留的炭灰很多,占地面积也不算小。 一看就知道是用来烧了什么东西。 凌越神色恍惚,满身狼狈地跪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割断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她耳侧、脖颈。 此时也挡住了她大半的视线。 印象最深刻的是空气中萦绕不散的皮肉灼烧之后的复杂难消的气味。 凌越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对这股味道的判断。 这是尸体焚烧后的味道。 有石头和骨头碰撞的声音传来,隐隐夹杂着抽泣声。 凌越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究竟处于什么状态,她刚才好像…… 她刚才在做什么? 凌越感觉自己像是提线木偶,机械地爬了起来。 双足的骨裂让她站起来有些费力,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艰难。 但她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随着她顺着声音一点点靠近,犹如迷雾被拨开,凌越看到了裹着一身臭泥的郡主。 郡主侧对着她,对凌越的到来充耳不闻,只是低头,举着一块石头,不停地砸着面前被烧焦的骨头。 凌越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惶恐,她想要加快步伐,却在几步之后徒劳地跪在了地上。 摔倒的声音终于引起了郡主的注意。 对方扭头看了过来,一双记忆中总是灵动机敏的眼睛变得呆滞。 郡主好像是想了一会儿,才迟钝地对凌越说:“小越,你回来了,刚好,来帮忙,我砸得不够碎。” 不等凌越问她要砸什么。 郡主喃喃自语:“父王说,要砸碎一点,骨头都要烧成灰,不然,会变成怪物,可是太多骨头了,我砸了好久,砸不动了,好累呀……” 凌越模糊中听到自己问她:“王爷呢?” 郡主就低头看手里的一截骨头,轻轻“啊”了一声,说:“在呢,在呢,我背着他跑出来了,没掉,都在这儿。” 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举着石头砸骨头。 沉闷和清脆的声音交错着,听得凌越脑袋痛得要炸开了。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被人大力拨转的走马灯,迅速闪过她的脑海! 失踪了几十年的前朝女帝,接到各地上报涉及异常事件频发的皇城司,频繁出动去往各地做机密任务的暗卫营,带着鸿胪寺负责官员数次亲往敌国南越皇城的王爷,搜罗数百上千年前涉及诸神祭祀、宗教仪轨相关古籍的郡主…… 最终,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满目疮痍的曜朝大地,耳边回荡的是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石头和焦骨碰撞碎裂的敲击声…… “你想要的真相,就是这个?”凌越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清冷女声,仿佛自天际响起。 “你的家,早就没有了。”清冷女声毫无情绪波动,仿佛站在云端,俯视着狼狈不堪跌在泥泞中的凌越。 “你在意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你的苟且偷生是背叛。” “你背叛了他们。” “叛徒……” ——————— 张麒麟不再拘束于鸣金之声响起过后才离开无尽黑暗区域,而是直接以凌越给他留下的第二道讯息的怪物残骸为据点,常驻于此。 这里处于黑暗区域和绿色雾气的交汇处,除了绿色雾气会给他带来一些困扰外,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对于张家、终极、神,张麒麟现在也并不能说完全了解。 只大概知晓了张家最初,并不是指代同一血缘关系的家族群体。 而是一群共同获得了长生血脉的人组成的群体。 他们的长生来自于终极。 结束长生,化作长寿,让他们摆脱长生副作用的力量,又来自绿色雾气。 也就是被山下的本地人误看作麒麟瑞兽的传统意义上的长白山守护神。 所以在青铜门内的世界里,麒麟血脉之力强悍的张家人既不会被绿色雾气直接伤害,也不怕黑色雾气的侵蚀。 只是它们总归是不介意吞噬包含能量的血肉。 张家人,总归也只是血肉之躯。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张麒麟不知道。 他更倾向于这些所谓的神、鬼,是一种气的不同表现状态。 如同风水之中的“拔气”之说。 拔气,便是把地下的“气”拔高,装进不同的容器里。 山川嶙峋邪性,“气”就会滋生邪祟。 山川磅礴大气,“气”就会滋生神灵。 绿色雾气就是大地的“气”汇聚于此的表象。 而终极,则是伴随着天外金属陨石意外坠落到这个世界的“外来气”。 张麒麟依旧不会去战场上与那群被终极侵蚀成“神明”的存在正面厮杀,它们是杀不死的,但凡有活人在场,它们被杀死之后,体内属于终极的力量立刻就会改变寄宿体。 这就是无数人追求的成神。 如此简单。 成神,只是终极想要逃离这座牢笼,降临这个世界的载体。 将心神放空到这些散漫无意义的思绪上,勉强压下心中属于本我情绪的张麒麟开始在地上摆怪物残骸,用以计数。 以阴兵上战场的次数为参照物。 其实这样的计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这里本就是被时间抛弃的绝地。 在自己的感知里,一个小时,可能其实是一天、一个月、一年。 而有时候,感知里的一年,其实只是一分钟。 时间在这件事上,毫无作用。 张麒麟知道,自己只是需要有一件简单而又重复的事去做。 他一度以为,凌越再也不会出现。 这里的一切,已经和她无关。 或许,她早就已经找到离开的方向,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 这个世界,终究不属于她。 直到某一个时刻,张麒麟感受到附近绿色雾气狂烈暴躁的涌动。 几乎是半个呼吸间,周围目之所及的绿色雾气好像被一个真空环境强行抽走。 如果非要做一个更具体的比喻,张麒麟只能想到无邪在前面被人打了,胖子立刻丢下锅铲,撸袖子冲了过去。 带着一种重量级选手特有的气势汹汹。 第314章 我就是她的未来【礼物加更】 脑子里想归想,张麒麟的身体却早已做出了判断,在绿雾出现大规模异动的瞬间,倏然起身。 抓起黑金古刀斜插在后腰,当即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冲刺速度,很快就追上了绿雾,身影迅速淹没在浓郁的绿雾中! 当了这么久的战场清理工,张麒麟深知两股力量的对峙状态是怎样的。 现在忽然出现异常,一定和凌越有关! 此时此刻,张麒麟也顾不上凌越一再叮嘱的勿追。 若是他的出现,真的对会对她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张麒麟再次加快速度,左手搭在刀柄上握紧,绷紧的肌肉随时可以迸发出绝对的力量。 早在之前的时间里,张麒麟就发现了凌越留在地上作为方向记号的骸骨。 此时眼看绿雾汹涌而去的方向与记号方向一致,心中惴惴的同时,越发有了急迫感。 情绪起伏过大,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 张麒麟一概摒弃不管,心下暗自思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竟能引得以蚕食为主,有了张家守门人带着阴兵进来后更是主打一个只吃不干,显得有些惫懒的绿色雾气如此杀气腾腾。 倒好似孩子被欺负了的熊家长。 又似被抢了肉骨头的狗。 狗? 张麒麟不由皱眉。 绿色雾气集结的速度很快,张麒麟速度更快。 来不及多想,在看见骑着战马的将军带领着阴兵于黑绿纠缠的雾气中杀进杀出。 各种奇形怪状的“神明”和被称为“伴神”的怪物也一反常态,齐齐出动时,张麒麟心中就对目前状况有了大概判断。 这绝对是有了守门人后,绿色雾气和黑色雾气打过的最激烈的一战! 整个宽阔的空间中,黑色雾气与绿色雾气如两头巨大的凶兽,扑缠翻滚在一起,两股力量泾渭分明。 竟是连“侵蚀”和“吞噬”这两种常规方式都不用了。 只剩下原始野蛮的绞杀! 张麒麟穿梭在其中,难免会有误伤,他尽量闪躲,躲不过时便用残留着麒麟血的黑金古刀劈斩挑开。 若是遇到即将被阴兵斩杀的“神明”,张麒麟还要提前远远躲开,避免被“终极”寄生。 不过即便是闪躲时,张麒麟的速度依旧未曾减慢。 用残骸做的记号早就在两股力量原本的界限处消失,但张麒麟完全不需要花费时间重新找方向。 他知道,凌越一定在那里! 兵荒马乱,无声厮杀很快被甩在身后。 张麒麟不作停留,闯进了终极所在之地。 终极,并不是一个有固定形态的物质。 甚至它本身就可以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每个看到它的人都无法描述出它究竟是气,是光,是水,还是固态。 但每个靠近它的人,在意识触碰到它时,就会冥冥之中产生一种“看见”它的感觉。 唯一能确定的,是终极一定在孕育石胎的天外陨石核心区。 在看见一个个外形如石笋的能量结晶体时,张麒麟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被砸破的石胎。 石胎是能量的固态化,谁也不知道它们在这里存在了多久了。 也没有人知道,这些石胎最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这里除了他,只有凌越。 所以是凌越做的? 以她谨慎到骨子里的性格,即便是迫不得已的冒险,也一定会尽可能多地留下后手。 而不是刚踏进这里,就直接破开石胎,取用里面清水似的未知物质。 如此冒进的举动,除非她身上发生了某种不可控的变故! 思及此,张麒麟脚步加快,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了凌越。 不,这不是凌越。 只一眼,张麒麟就有了判断。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凌越”,究竟是他产生的幻觉,还是凌越本身出了问题。 “凌越”只是站在不远处,微微侧身,回首斜眸,以冷漠平静的姿态打量了张麒麟一眼,并未开口说话。 很多时候,张麒麟其实是不用做过多思考的。 除了涉及自己的记忆,张家的宿命,或者终极。 其他很多事情上,张麒麟都会选择用更直接,更快捷的方式解决问题。 并非他没有足够的心智和手段,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身手有着足够的自信。 大概,这就是武力值太高的人的通病。 同时,漫长的岁月也赋予了张麒麟太多的本能。 很多时候,面临很多常人可能会犹豫、踌躇、思考的状况,张麒麟的身体会引导他以最快速的速度做出最优选择。 因为这些状况,他已经思考过无数次,决断过无数次,好的坏的,他统统用实践去验证过了。 然而现在,张麒麟停住了张家人永远应该在前进的脚步。 他的大脑,也出现了思考的痕迹。 只因他现在所面临的事,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且选错的代价是他不愿承受的。 大约耗费了两秒钟的思考时间,张麒麟缓缓走向她,“你是谁?” “凌越”侧身看向他,脸上是曾让张麒麟觉得实在可爱的恶作剧的表情,“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现在面对同一张脸做出的一模一样的神态,张麒麟只觉心底发寒。 她对于自己与凌越的不同,完全没有掩饰的意图。 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带着某种笃定和从容。 是因为,凌越已经,消失了吗? 心底的寒意迅速席卷全身,张麒麟的手舒展了一下,掌心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瞬间强行镇定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视线一点点扫过她的每一个肢体语言,每一个神态细节。 终于,在她微拢的手指,前后侧站的双足,发现了一丝端倪。 电光石火间,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在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想要阻挡他,说明里面正在发生某种她盼望能成功的变故! 而阻挡他,却不是直接对他动手,用语言和神态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能证明她不能对他直接动手! 想通这一点,张麒麟果断放弃继续与她纠缠,步伐匆匆跑向她身后阻挡的方向! 发现张麒麟的举动,“凌越”神色微变,下意识一掌劈向张麒麟。 张麒麟反手挽刀,毫不留情地竖刀斜劈,直取她的手臂关节处。 这一刀本该削向脖颈的,可是面对外貌神态如此像凌越的她,最后一瞬,张麒麟到底转变了攻击方向。 一招错手间,两人却都是落了个空。 “凌越”仿佛才想起来,暗恼在心,眼底闪过一抹浮躁,继续用语言扰乱张麒麟:“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干涉她的选择?我就是她的未来!” 即便知道她并非真正的凌越。 在看见她用这样不屑一顾的神态,说出这样的话,张麒麟的心还是抽了一瞬。 但他依旧头也不回地奔向前方,语气平静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肯定:“不,你不是。” 凌越的未来,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她心情好的时候,思维和话题会非常跳跃。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面对不喜欢的人和事,会毫不留情地发挥出她毒舌的语言天赋。 她会矜傲的抬起下巴,她会烦恼头发在风中不受控制的狂舞,她会满目惊艳地陪着他眺望康巴落湖,她还会佯装生气地想套他的话…… 但她绝不会用这样睥睨自傲,冷漠无情的神态,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凌越明明会心软,会动容,会害怕…… 张麒麟完全无视她的态度,让“凌越”知道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她。 她终于停留在了原地,不再跟着他,只是在他身后留下一句:“我必然是她的未来!” 话音落下,“凌越”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莹白的光点,消散在空茫中。 与此同时,张麒麟眼前无形的障碍,仿佛终于被拨开,显露出他视野中该看见的画面。 只是一眼之下,却叫张麒麟心脏一滞,脚下一蹬。 整个人以闪电般迅捷的速度,划破一片残影,不顾一切冲到近前,一把抓住已经刺入凌越心口的匕首! 第315章 她要死了吗?【礼物加更】 为了最有效地阻止匕首再插入得更深,张麒麟直接抓住了刀刃部分,强行阻断了凌越的动作。 她刺向自己心脏的动作太决绝了! 强大的力量让张麒麟的手指皮肉完全嵌进了刀刃中,他依旧绷紧了手指上的所有肌肉群,试图以此卸去匕首上的力量。 那一瞬,他几乎听到了自己指骨撞击刀刃的声音。 好在匕首本身的长度,限制了凌越继续施力的空间。 她双目失神,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只是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张麒麟。 沾染了鲜血,显得格外红润的唇微微开合,好像说了句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是身体抽搐着,大量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来,仿佛要把她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出来。 张麒麟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凌越!” 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心痛。 凌越褐色的瞳孔缩了缩,似乎终于看到了张麒麟,却又在下一秒,瞳孔涣散失焦,转向虚空中。 恍惚中,像是在期待着看到什么,但又充溢着让人心碎的绝望。 张麒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看到了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再让凌越继续这样下去! 伸手在她后脖颈一捏,无力挣扎着想要做什么的凌越浑身一软,失去意识。 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张麒麟咬牙忍耐着起伏不宁的心绪,不敢直接拔出匕首,而是先按住她脖颈处的脉搏。 她的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的征兆,这是件好事。 张麒麟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管是张家的训练,还是多年的经历,张麒麟深知越到紧要关头,越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 可即将失去她的惶恐不安,依旧如附骨之蛆,攀爬在他的四肢百骸,一点点啃咬着他的理智。 昏迷过去的凌越依旧在吐血,想到她与所有人不同的体内力量,张麒麟按住她手腕的脉搏,试图从中分辨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凌乱的,无序的,充满了毁灭性的暴戾冲撞。 她体内有一股力量在不断摧毁她的身体! 难道是内力失控? 这是张麒麟完全不了解的盲区,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度像小时候一样,产生如此迷茫无措的焦虑情绪。 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做才能救她?! 张麒麟下意识将她抱在怀里,想要让她不要再吐血。 可血还是在从她嘴角流淌下来,沾染了她的衣服,也浸湿了他的胸膛。 太多血了。 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体温好像在一点点流逝,她马上就要死了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的视线在周围无意识地扫视着。 终于,在看见不远处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白玺时,张麒麟心神一定。 对了,或许白玺可以救她! 她的血可以唤醒白玺,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急于救人的张麒麟甚至忘记了站起来,双手紧紧抱着凌越,以双膝跪地的姿势爬了过去。 捡起白玺后,他把白玺塞进凌越怀里。 想了想,又将凌越的双手拢在她胸前,让她的手捧着白玺。 做这一切的时候,张麒麟的脑袋里其实是空白的。 什么都没想。 也什么都没办法想。 只是在表面平静的焦灼压抑中,艰难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麒麟的记忆里只有自己低头看着凌越的眼睫毛,试图在她有动静的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个信息。 或许他其实只看了一小会儿。 但也可能看了很久很久。 因为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僵硬麻木得如同石像。 但也不排除他是因为过度紧张,导致浑身肌肉紧绷僵硬得像石头。 总之,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变化。 凌越的睫毛没有动,眼珠也没有转,但是她不再吐血了,呼吸也变得平静下来。 只是心跳依旧非常缓慢。 意识到这一点,张麒麟才迟钝的想起凌越心口处的匕首还没有拔出来。 可是他不敢拔。 若是匕首插在他自己的心口上,张麒麟是敢知道能不能拔,拔了风险有多大。 然而现在处于这种状况的是凌越,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确定。 在这件事情上,张麒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也失去了所有的自信和从容。 恍惚间,张麒麟好像听到了一阵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靠近。 又停在不远处。 张麒麟茫然回首,看清来人的刹那,意识忽地一怔。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声。 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张麒麟回过神来,大脑开始重新运转。 破开的石胎,未知的清水,自称是凌越未来体的“她”身上从容不迫,好似知道一切的神态。 三者联系到一起。 张麒麟很快捋清了一条思路。 砸石胎的不是凌越,而是“她”,“她”知道石胎里的东西是什么。 “她”并不是实质性的存在,所以“她”砸开石胎,绝不会是自己喝。 “她”对凌越明显有某种算计,如果石胎清水有毒,“她”不会那样阻拦他进去救人。 思索过后,张麒麟把目光投向凌越怀中抱着的,依旧散发着白色薄纱似的光芒的白玺。 白玺的光一直只局限于把凌越笼罩在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保护倾向。 凌越身上大部分血渍都被白玺吸收了。 ——关于这一点,之前张麒麟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 所以对石胎清水有需求的,明显是白玺。 张麒麟吐出一口浊气,努力找回以往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抱着凌越站起身,带着她回到石胎那里。 试探着把白玺从凌越怀里取出来,白玺的光闪烁了一下,非常乖觉地将莹光笼罩的范围扩大。 察觉到这种变化,张麒麟不再犹豫,把白玺放进了剩下的清水中。 白玺在里面显得非常闲适,看起来有种被水洗过的光泽明亮。 清水肉眼可见的减少。 在被白玺吸收干净后,张麒麟默默掏出匕首去砸下一个石笋。 可惜没有经验,把匕首都砸变形了,才发现他选择的那个黑色石笋里面只有个已经枯萎的畸形石胎。 干瘪的样子,全然不像是有清水的模样。 张麒麟看了眼白玺,猜测当时的“她”应该就是用白玺砸的。 倒是有些符合凌越的性格。 不过张麒麟舍不得拿白玺去冒险,想了想,拿出自己身上的鬼玺去砸。 果然砸起来的速度快多了。 第316章 青铜门聚首 长白山。 十一月的长白山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绝对是自杀圣地。 敢在这时候进山的人,不是想要装一波大的,体验一下人体极限。 就是看破红尘,想要在白茫茫一片中魂归故里。 可今年的长白山雪山深处,不仅来了人。 还一来就是一大批人。 这些人装备齐整,训练有素,分成一个个小团队,以人力,在这片大雪封山的雪原里硬生生拉出一个生命保障线。 而这些人的老板,则轻装简行,与另外四个人进入了某一片地底裂谷。 今年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倒也算是熟门熟路。 抵达长白山深处的巨大青铜门外后,张麒麟独自进了青铜门。 留下另外四个人,在外面的空地上面面相觑。 在来到青铜门,目睹了青铜门开启的同时,无邪他们就都得到了另一段比较模糊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们甚至还能亲身体会到那段记忆里的某个阶段,自己当时的所思所想,对其感同身受。 由此,无邪也知道了在有凌越的十年前,自己居然是最不受凌越待见的那个。 在追着跑到雪山里时,甚至还因为发烧,烧坏了脑子,竟在察觉闷油瓶对凌越的情愫后,产生了既不想拆散,也不想成全,于是冒出“只能加入”的想法。 简直离谱! 再怎么说,他无邪也是凌越名正言顺…… 想了想,无邪心虚。 好像凌越也没给他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哈。 无邪叹气。 心酸的同时,又憋不住心里直冒美泡。 十年前的自己想要抱她,她说这个拥抱要留到十年后耶。 所以凌越对另一个更年轻更貌美的自己的冷待,其实只是因为她只喜欢现在的他,对吧? 嘿~ 胖子看无邪在旁边酸着酸着,居然莫名其妙笑起来了,直觉的无邪怕不是被现在这个不妙的状况刺激疯了! 虽然一路上大家都没吭声。 也完全没有直接交流关于凌越的话题。 可看看霸总大忙人解小花大雪封山时不管不顾冒险跑进来,再看看宁愿给自己套上眼罩杵上盲杖都要来爬雪山的黑瞎子。 最后再想想从那天开始,就把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的小哥…… 胖子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敢情他们四个能玩到一起,所以喜欢个对象,也非要凑一块儿? 就不能跟他胖爷学学,喜欢的姑娘千姿百态,啥样都有? 四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想到麻将,胖子的想法一下子就歪了,心说难道等阿越妹子出来后,他们四个就靠打麻将定输赢,谁输了谁退出?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胖子摇摇头。 他怀疑这四个人打麻将,打着打着,能干成麻将打人。 最吃亏的,还得是他家天真! 但是吧,阿越妹子好像不怎么喜欢盗墓这一行的人。 胖子暗道不妙! 会不会最后他们四个全都给阿越妹子pass了? 不知道他们现在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算不算改邪归正,回归正途了? 话说黎蔟那小子的小心思也不少,现在人家好歹是个青葱大学生,平时干的也是沙漠救援之类的活儿。 说起来也挺有面儿的。 万一阿越妹子吃完了天真,回头一对比,发现还是小鲜肉更香甜可口,一脚踹了天真,跑去找黎蔟…… “嘶——!”胖子一拍巴掌,惊醒了各自出神的另外三人。 解雨辰收敛了心神,面上恢复了些许平淡从容,主动开口打破了微妙的僵局:“胖子,你打蚊子呢?” 黑瞎子也露出一抹懒散的笑:“十一月的长白山打蚊子?这蚊子可稀罕,得当成珍稀保护动物。” 无邪看了看黑瞎子,又看了看解雨辰。 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该先拿发小当突破口:“小花,你怎么想起来长白山?” 他们五个人是分成了两批次的。 解雨辰和黑瞎子。 铁三角。 到了二道白河,两拨人就那么尴尬地撞上了。 其实也不是尴尬,至少解雨辰和黑瞎子是收到无邪他们那边动身的消息,才打飞的赶过来的。 起初要来的只有解雨辰,虽然他没有从张麒麟那里得到更具体的消息,但他早就料到从内蒙回来后,无邪这边肯定会有动静。 在雨村给他盖房子的建筑工程队就是解雨辰最好的耳报神。 而能让无邪他们匆匆动身的,最近这段时间里,也只有和凌越相关的事。 再一联想他们的目的地是长白山,解雨辰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上一次他没有走到这扇青铜巨门面前,送她离开。 这一次,解雨辰无法再克制自己,最终选择了放纵一次,希望能在这里接她出来。 且当是最后一次“老夫聊发少年狂”吧! 至于黑瞎子这个最不应该来的家伙为什么又忽然跑来了,解雨辰怀疑对方还有什么消息渠道。 可惜对方不说。 解雨辰也拿他没办法。 直到不久前,青铜门开启的时候,获得了十年前的另一段记忆,解雨辰心里沉了沉,大概明白黑瞎子跑这一趟,究竟是为什么了。 原来,时光倒转,再来一次。 他注定,还是与她没有缘分吗? 为什么连黑瞎子都可以有机会和她相处,张麒麟也…… 几个月未曾尝到的嫉妒的心情,竟然再次从心底滋生。 或许,解家本就生养不出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吧。 解雨辰垂眸,掩去眼底的自嘲。 忽然觉得累了,解雨辰内心生出了一股冲动。 他想抬头直视着无邪的眼睛,坦坦荡荡地告诉他:我是为凌越而来。 可最后,脑海里浮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抬眸间,解雨辰好似割裂成了两个人。 他就看着另一个自己笑着对无邪说:“听说你们又要跑长白山,那不是担心你跑这里来殉情嘛,不放心,就来看看。” 无邪眸光闪烁,咬了咬下唇龟裂的死皮,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无邪想说你别装了,我们都知道的。 可说破以后又能怎样? 自己能放弃凌越吗?说服小花打消念头吗? 凌越又不是谁的私人所有物,连无邪自己都不能确定凌越对他的态度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他有什么资格去敌视指责,或者谦让安慰小花? 无邪相信在场的三人其实对此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没有人说破彼此情敌的关系。 思及此,无邪顿觉操蛋。 果然关系太好、脾性太相投了也不行! 连爱上的人都是同一个! 这该死的默契能不能丢掉不要?! 第317章 连夜出去 几人到底都是经历了很多不平凡之事的人,除开刚得到另一个十年前记忆,需要一段时间消化。 等缓过神来,大家互相看了看彼此,默契地开始在附近找安营的地方。 胖子看他们仨没有打起来(主要也怕天真成武力垫底儿),暗暗松了口气,积极活跃气氛:“你们说小哥这一进去,会不会又是好几年不出来?咱是不是得在外头修个房子,搭个茅草屋啥的?” 心思向来深沉的黑瞎子面上带着浅淡的面具似的微笑,声音漫不经心:“那是不是还得种点菜啊,养点鸡什么的?” 墨镜下的眼睛瞥了一眼解雨辰,又看了看无邪,暗忖自己应该是最先察觉到十年前另一段记忆存在的。 大概又是因为那块汪家不知从哪弄出来的青铜陨石碎片的功劳。 最开始,黑瞎子是无意中忽然察觉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好像多了点东西。 那样东西在他的视觉神经上无法显现,即便是一寸寸去摸索,也无法触碰到。 在家里琢磨了一段时间,黑瞎子很快又察觉到自己每次外出时,都会出现一段“消失”的时间。 慢慢的,又发现小院里多了个明显特意保留着的房间。 之后很多异常,像浸泡在显影液里的胶片,缓缓显现出许多曾被他判定为“不存在”的痕迹。 小院里多出来的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也闻不到,只能靠他的烟尘显现法大致判断出是一棵约莫生长了十年的梧桐树。 每年在适合修剪树木的时候,他会“消失”一段时间,或者说,应该是遗忘一段记忆。 每次出门时,他也会失去一段时间。 小院角落,就像树一样,多了一个暂时不可显现的类似小窝一样的东西。 当时黑瞎子就琢磨着,难不成自己院子里来了个鬼,然后鬼是只宠物鬼? 他每次出远门的时候,还要把这只宠物鬼托付给附近的人帮忙寄养? 最终,在发现自己每个月有一笔几乎固定的谷类、面包虫的消费后,黑瞎子怀疑自己的宠物鬼是只养肥待宰的鸡! 大脑中形成这种认知后,一觉醒来,黑瞎子眼前的小院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院子里多了一棵直径三十多厘米的梧桐树。 还是凤栖梧桐的那种华国青桐树,亦称庭梧,常以寄情之树。 院子的角落,多了一个两三平方的搭得非常精致且实用的吊脚小木屋。 小木屋里,一只肥硕的老母鸡安然惬意地窝在金丝稻草编织的窝里睡大觉。 看见他靠近,这只老母鸡还用睥睨的眼神瞅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地站起身。 抖了抖浑身泛着光泽的蓬松羽毛,钻出木屋,对着他十分敷衍的蹭了蹭脚,然后刨着他裤脚理直气壮地找他要吃的。 黑瞎子觉得有趣。 因为看见小院里这些多出来的东西,他的记忆里依旧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并不能清晰地回忆起这道身影究竟是谁。 但是能让他种树修树、养鸡盖窝,特意在院子里收拾出一个房间的人,必然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联想到内蒙之行,他在张麒麟身上看到的变化,黑瞎子有了些微妙的猜测。 猜测的想法在脑子里成型后,当天晚上黑瞎子就做了一个完整的、过分真实的梦。 梦醒之后,黑瞎子发现,那不是梦。 而是另一段十年前的记忆。 想到自己在古潼京的时候还暗自嗤笑便宜徒弟没出息,再想想十年前另一个自己的表现,黑瞎子笑不出来了。 他原本打算在小院里躺几天,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结果听到张麒麟他们往长白山跑,解雨辰也有意出发去那边,刚做好打算要“争口气”的黑瞎子几乎没有多作思考,麻溜地就跟着跑了。 果然,过了十年,还是这么没出息,唉! 可惜了他在记忆上占据的优势没能发挥出作用,要是他得到那段记忆的时候小阿越就在外面,其他几个都还傻不愣登…… 黑瞎子绷了绷下颌骨,暗道算了吧。 人家一对发小早完蛋了。 唯一还有可能挤出去的哑巴也比他更早地有了和小阿越接触的际遇。 算来算去,难道瞎子还是最后来的吗? 黑瞎子决定先不动声色地看看情况。 毕竟真论起来,哑巴目前属于半隐退,无邪属于金盆洗手,花儿爷本身就更偏向商人性质,就他好像一直在倒斗这个行当混。 形势不太好啊…… 在场三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琢磨着乱七八糟凌乱散碎的心事,一边又担心着青铜门里的情况。 便是胖子也难免担忧着。 除了因为他生死与共的四个哥们儿都对凌越有那啥心思,也因为凌越本身就是他看作亦妹亦友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青铜门里的人什么时候会出来,也没人提出暂且离开的建议。 大家就这么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地方,燃起来火堆,各自坐在那里时不时看着远处巨大的青铜门出神。 胖子自觉负担起后勤工作,他也不指望另外仨能准时准点的吃饭睡觉,就掐着时间,该煮饭就煮上,完了招呼他们吃。 该睡觉的时候,就直接给人安排晚上守夜的顺序和时间。 颇有一副大内总管的架势。 就这么等了又等,望了又望。 胖子盘算着物资不太够,计划第二天自己出去找伙计补充一波物资的时候,约莫是半夜,胖子睡得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无邪喊了一声:“小哥!” 胖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等他钻出睡袋的时候,就发现无邪已经率先朝青铜门方向跑了过去,解雨辰和黑瞎子也紧随其后。 胖子觉出了点不对劲。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揉了揉眼睛,也赶紧跟了上去。 青铜门缓缓打开的时候,负责守夜的是解雨辰。 不过黑瞎子也在旁边靠着石头坐着,像尊石像一样,谁也看不清他眼睛究竟是闭着的还是睁着的。 两人都没说话。 无邪在睡袋里辗转难眠,一个多小时后又爬了起来,准备等着接替解雨辰守夜。 就是在这样过分安静的氛围里,巨门开启的吱嘎声传来。 三人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不约而同望向那个方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不是梦。 无邪立刻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就一路狂奔,另外两人也小跑着追了上来。 然而很快,跑在最前面的无邪就慌乱地喊了一声:“小哥?!” 在昏暗中,眼神最好的黑瞎子嘴角的弧度也落了下去,脸上是不自觉绷紧的冷凝,墨镜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张麒麟抱着,浑身是血的凌越。 或许是直面了太多亲近之人的死亡,解雨辰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麻木地压下内心汹涌的某种情绪,立即上前抓住凌越垂落在半空的手。 触碰之下,察觉她的手是温暖柔软的,解雨辰那口气才算在肺腑里回旋了出来。 灭顶的窒息感稍微缓和了些,解雨辰转身对另外两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收拾东西,立刻下山!” 凌越的情况一看就很不好,需要立即送医! 无邪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好在这几年的高压让他练就了对情绪的控制。 就像情况最糟糕的那几年里那样,无邪不断对自己说:情绪是没有用的。 他突然有些感激那几年从艰难中挣扎过来的自己,至少那些经历让无邪不至于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还会像十年前那样直接手足无措,大脑空白,甚至膝盖发软。 有时候,顿悟就是一瞬间的事。 原本觉得厌倦了一切,自己需要在归隐田园生活中慢慢找回状态的无邪须臾间变换了一种心态。 他颤抖的身体开始得到控制,无邪听见自己冷静的问张麒麟:“小哥,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声线还是有些发颤脱力的。 黑瞎子迅速扫了眼凌越的脸色,关注她的呼吸,心跳,最后视线落在她和张麒麟胸前大片的早已干涸变色的血渍上。 他伸手,想要上前接替张麒麟抱人。 但张麒麟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不自觉地呈现出一种攻击状态。 又很快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带着凌越走出来了,面前的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绷紧的肌肉群又缓缓放松,却依旧保持在某种微妙的状态。 张麒麟看了黑瞎子一眼,摇头想要拒绝。 不过无邪很快发现了他放了血的伤口,再看他明显失血过多的状态。 他不知道这几天,青铜门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但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安排应该是怎样的。 无邪按着张麒麟的手臂,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态度略微强硬地说:“小哥,你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我们要带着凌越连夜出去!” 第318章 以天下为祭【礼物加更】 在确定凌越的状态目前还算稳定后,几人在外面做了个十分钟的紧急休息。 主要是为了给凌越换上一套足够保暖的衣服,收拾需要带走的物资。 然后是张麒麟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摄入一定的食物和水,以及包扎手指和手掌、手腕上的多处伤口。 在这掐着点的十分钟休息时间里,张麒麟只是随意吃了几口泡在水里融化的压缩饼干,而后就看着被黑瞎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套着防寒服的凌越不吭声。 无邪是不愿意在这时候耽误张麒麟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的,可对凌越的检查,那道从角度来看,属于自伤的心口处的匕首刺伤,让他焦躁难安。 解雨辰看他急得打转的样子,见张麒麟并没有要继续吃东西的意思,就试探着开了口:“小哥,你们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凌小姐的伤虽然目前看没有伤到心脏,但她的失血量明显不正常,而且……” 而且他们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情况,会让凌越虚弱到这种濒死的状态。 难道是凌越遭遇了什么,产生了幻觉,以致自己伤害了自己? 黑瞎子也皱着眉头,认真道:“哑巴,现在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处理这件事。” 张麒麟并非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进去的时间大概也就十几天,但张麒麟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却仿佛漫长到无法计数。 在进入青铜门后,他顺着对另一个自己的感应,到了终极所在的地方。 看见另一个自己抱着凌越的瞬间,张麒麟所有记忆归拢,也知道了另一个自称未来体的“凌越”,以及绝望自尽的凌越。 两道意识的合拢,让张麒麟逐渐恢复了一定的冷静和理智。 他一边继续砸石胎,用里面的清水喂养白玺,一边思考这种只存在于绿色晶石里的清水是什么。 对凌越是否有用。 首先,张麒麟用自己手上抓握匕首刀刃造成的伤试验清水对外伤是否有效。 右手刚伸进去,张麒麟就感受到伤口开始愈合。 因为体质特殊,张麒麟的伤口很难止血,手上的伤没有理会,已经流了很多血。 石胎中的清水却仿佛有某种特殊的活跃的生气,让他的伤口立刻止血,内里的血肉也有所愈合。 察觉到这点后,张麒麟自然立刻就想用清水给凌越心口处的伤口用上。 然而在他身上有愈合作用的清水,到了凌越身上,却会在愈合伤口的同时让她感到非常痛苦。 张麒麟一再尝试,思索,总结,最后发现他可以直接饮用清水,恢复体内的气血和生机。 然后放血给凌越内服外敷,恢复生机,治愈伤势。 发现这个方法后,张麒麟就不断重复这个循环。 这才导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处于失血过多的虚弱状态。 不过石胎清水也给他补充了足够多的生机,张麒麟知道自己只是暂时虚弱,稍微缓一缓就可以很快恢复。 看了眼手腕和手掌、手指上被胖子包扎得妥帖的纱布,张麒麟整理好思绪,尽量简练地说了凌越的情况:“她想要回去的世界,被人作为祭品……” 这些都是张麒麟盯白玺盯出来的信息。 白玺明显和他手里的鬼玺有很大的不同,前者仿佛有着简单的意识,可以尝试进行沟通。 一开始,白玺当然装死,除了石胎清水消耗光了的时候,会闪一闪张麒麟,提醒他继续找石胎,其他时候根本不理他。 在确定凌越的状况没有恶化后,张麒麟就把白玺吊在了砸开的石胎脑袋上。 让它看得着,喝不着。 然后当着它的面,连续用光了三个石胎的清水。 约莫是从张麒麟的举动里看出了他的决心,也可能是勉强看在张麒麟给凌越不断喂血的面子上。 总之,在某一次,张麒麟感应到了某种玄妙的深入他意识层的触碰。 他看到了一些画面碎片。 画面碎片能传递给他的信息并不算多,很多都是无法直接产生联系的。 比如上一幕画面中,张麒麟看见的是几个浑身不着寸缕,浑身裹满淤泥的四五岁的小孩,用充满狩猎意味的眼神无声对峙。 下一幕,闪出的画面又是一锅吊在篝火上炖煮着的散发着热气的肉汤。 直到看见一身染血衣衫,独自坐在山坡上眺望着远处山谷外绚烂盛放的花海的小女孩时。 张麒麟才意识到,这些画面碎片,应该是来自凌越自身的某些记忆片段。 意识到这一点后,张麒麟就察觉到了那几个对峙中的浑身淤泥的小孩身后的泥潭里,有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翠金环褐的眼睛悄然潜伏着。 而潜伏在泥潭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她身边,有着一丛丛翻滚不休的蛆虫。 甚至有虫趴到了她脸上,头上,她也未曾动过分毫。 以肉汤为主体画面的远处黑暗处灌木中,也有一双倒映着火光的几乎难以让人察觉到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吊锅里的肉汤。 汤锅下的火堆里,还有随意丢在里面当柴烧的属于幼童的新鲜骸骨。 …… 那些画面,只要一想到全都是凌越曾经遭遇过的,饶是见过了人世间太多阴暗和扭曲,饱受过诸多痛苦和折磨的张麒麟,依然足以令他心绪久久难平。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平复内心不断堆叠的痛,然后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画面所传递的信息上。 现在再经过自己的斟酌和整理,复述出来。 即便说出来的内容,并不包含凌越的许多个人经历,而是更客观的涉及她原本世界的剧变,张麒麟仍然会泄露几分不应该属于他的难受和怜惜。 张麒麟说的话,实在不算多。 也就几句话。 可透露的信息,却足够让在场几人半晌缓不过神来。 凌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一点,无邪他们其实多多少少都已经有所猜测。 凌越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家毁了,她最在意的两个人也死得非常惨烈。 原因竟是她的世界有人妄图成神,竟真的耗费近百年完成了祭祀的仪轨,以天下为祭品。 祭祀成功后,整个天下沦为非人异种的狩猎场。 凌越在青铜门里的终极面前,想起了这段被她遗忘的真相。 心灰意冷之下,又有另一个声称是凌越未来体的“凌越”出现,蛊惑了凌越,让凌越体内力量紊乱,吐血不止中,绝望地拔刀自尽。 这样的真相,太沉痛惨烈了。 也难怪凌越会心神激荡之下,万念俱灰,选择自尽。 无邪红了眼眶,水光沾湿了睫毛,他忍不住轻轻握住凌越的手,看着她昏迷中苍白的脸。 黑瞎子绷紧了下颌骨,抱着凌越的手臂微微收拢,却又不敢太用力。 解雨辰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颤抖,便是连胖子也只是稍微代入自己去想象了一下,就心痛如绞。 他一捏拳头,压低嗓门爆了句粗口:“干他大爷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缺德!” 以天下为祭,那得死多少人啊! 关键是这玩意儿它还祭祀成功了! 胖子都不敢想象,当时凌越是怎么从那种炼狱一样的世界里挣扎着逃出来的。 逃……? 胖子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张麒麟:“小哥,天真,你们说阿越妹子既然到了咱们这里,咱们这儿还有这么个一看就神棍气质拉满的终极,那会不会其实她的世界,跟咱们的世界之间,有着什么关联啊!” 要不然怎么凌越就偏偏流落到他们这里来了呢?! 连记忆也是在终极那里恢复的! 还有,最开始凌越不记得这段记忆的时候,一心想要回家,找到的线索也是与古潼京有关的月氏什么什么的。 其实这些,无邪他们都想到了,甚至知道白玺的无邪和张麒麟还有更深的思索。 只是此时还不能克制好起伏的情绪。 第319章 昏迷不醒【礼物加更】 几分钟的时间,完全不够交换更多信息。 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凌越带下山,尽快送去医院。 在张麒麟率先站起身,去附近一处隐蔽的角落走了一趟,回来后,五人立刻默契地分配好任务。 路上用不上的物资全部暂时舍弃,胖子把仅剩不多的食物和水分到几个包里,以防半路出现意外分开的情况。 负责抱凌越赶路的主要劳动力,经过商议后,最终落在了无邪和解雨辰两人身上。 黑瞎子和张麒麟当然有意见,可惜三比二,少数服从多数,两人只能作为替补劳动力。 这时候无邪就挺庆幸一切结束后,自己一直没有松懈的体能训练。 因为凌越的致命伤是心口处,和她体内不知已经到了什么程度的内伤,带着她赶路的途中也不敢将她背起来。 只能用双手抱着的姿势,带着她艰难地在地底裂缝、峡谷间攀爬,穿梭。 一路无话。 出了地底裂缝,到了外面,跟留守在这里的解家伙计汇合后,跟来的队医简单给凌越做了下检查。 心跳呼吸都比较虚弱,身体失血量早就超过了百分之二十。 按照常理来说,这时候的病人应该已经进入休克状态。 可凌越明显就是昏迷,队医深知解老板这群人常常遇到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所以只是客观地汇报了检查结果。 张麒麟的伤口重新拆了绷带,发现他手上的伤都是用刀切出来的,除了手腕,其他两道伤都几可见骨。 偏偏他本人还毫无痛楚,全然不在意。 队医也只能暗自吐槽一句“狠人”,默默给他做了缝合处理。 且不提冒着风雪下山,一路上如何危险重重,举步维艰,不管什么情况下,无邪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优先保证凌越的安全。 所幸解雨辰对这种路况和天气早有预料,虽然时间仓促,做的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 十天后,一行人终于离开雪山,回到山脚下的二道白河。 又马不停蹄开车直奔市里,将凌越就近送去了市医院。 两天后,依旧昏迷不醒的凌越被转往解雨辰名下的私人医院,继续接受观察和治疗。 比起上一次来这里和张鈤山一起进来时住的二人间,这次凌越住进了解雨辰的私人病房,一行设施都是最齐全的。 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套三室二厅的居家室。 病房外的会客室里,终于忙完扫尾工作的解雨辰拎着餐盒进来。 看见无邪,胖子,黑瞎子在客厅里沙发上看无声动画片。 解雨辰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病房,低声问无邪:“小哥呢?” 无邪往病房方向抬了抬下巴:“在里面放血。” 在怎么都查不出凌越至今昏迷不醒,毫无意识的原因后,解雨辰他们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张麒麟一直提议的放血给凌越喂服。 因为张麒麟说,在青铜门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保下凌越的。 虽然出来后,没有了石胎清水,但张麒麟认为自己身体里还有残留的石胎清水蕴含的物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希望在张麒麟撑不住之前,凌越能平安醒来。 下山后,持续性失血过多的张麒麟,以及雪盲加眼疾再犯的黑瞎子,两人一块儿陪着凌越住进了病房。 无邪和胖子负责日常照顾三位病人,解雨辰每天需要抽点时间处理各种琐事。 过了一会儿,张麒麟一边往下放卷到手臂上的袖子,一边低头走了出来。 解雨辰他们已经在饭厅摆好了饭菜,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补血益气的,张麒麟一走过去,就被无邪压着坐到了离这些菜最近的座位上。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只要不刻意拔高了声音大喊大闹,不用担心吵到病房里的凌越。 不过话又说回来,胖子觉得如果大吵大闹能把凌越吵醒,他觉得自己能当个主力军。 吃饭的空档,几人开始就凌越接下来该如何安排,进行了又一轮的商讨。 解雨辰还是那个意思:“这里的医疗条件更好,你们有事就去忙,我这边能照顾。” 黑瞎子表示:“我随便,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慌,最近正好有空,要不然我来照顾小阿越吧,不耽误你们的事儿。” 张麒麟抬头,盯了他们两人一人一眼,没吭声。 意思全到了。 他是一定要在凌越身边守着的。 无邪看了看张麒麟,说,“现在凌越的情况,明显是不适合用常规的治疗方式,她可能更适合找个环境清幽自然的地方慢慢修养。正好小哥也在,我们回雨村正好。” 胖子就在旁边听着他们仨,哦,大概还得加个用眼神加入讨论的小哥,四个人在那里言语交锋。 都不敢多吭一声。 这也算这两天饭桌上的保留节目了,等吃完饭就好了。 果然,吃过饭后,几人一起收拾了碗筷,转战客厅,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凌越所在世界的情况。 “昨晚上我琢磨了一晚上,觉得这事还是线索太少了,小哥,你还有没有别的信息可以提供的?”胖子率先发言。 他对那个祸害了阿越妹子所在世界的人非常气愤,一心一意要琢磨个穿梭隧道啥的。 到时候他就整上几卡车炸药包,带着阿越妹子反攻回去,炸它丫的! 另外三人也看向张麒麟。 张麒麟垂眸,摇摇头。 关于凌越那些悲惨的过往,张麒麟不愿意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他深知,很多悲痛的过去,过去了,就不应该被人再提起。 凌越是个骄傲且防备心很重的人,如果她现在醒着,也绝对不愿意她那些过往被别人知道。 凌越昏迷的这段时间,张麒麟也思考了很多。 他把他所知道的庞杂的知识全部回顾了几遍,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办法。 凌越现在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任由她继续昏迷下去,张麒麟害怕她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必须找到什么消息,让她能重新燃起希望。 想到这里,张麒麟忽然站了起来,“我要离开三天。” 给凌越喂血,刚开始还有一点用,现在加大了抽血的量,依旧没什么作用了。 张麒麟料想是自己体内的石胎清水已经完全代谢干净了。 黑瞎子见状,立刻跟着站起来,“我也有事。” 勾住张麒麟的肩膀就这么走了。 无邪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哥和瞎子是要去哪?他们悄悄商量好的?” 解雨辰若有所思,摇头起身:“我出去看看。” 无邪看看胖子,胖子两手一拍,摊开。 第320章 醒了,不全醒【礼物加更】 与医院对凌越进行的全方位检查后的结果有所不同的是,凌越并非完全没有意识。 只不过她的意识处于一种沉、浮状态。 每当意识挣扎着向上浮起,对外界有一定感知的时候,率先闯入她脑海里的,全是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画面。 惨烈的,悲壮的,死寂的,痛苦的。 所有负面情绪挤压着她,将她的意识一次次压入海底深渊。 黑暗冰冷的窒息感时时刻刻包裹着她,纠缠着她,让她完全没办法有更多的思考。 散乱的记忆画面仿佛锋利的冰锥,雨点般砸落,刺得她痛不欲生,无处可逃。 潜意识里有道声音,一直想要告诉她什么。 凌越想要抓住它,却抵不住从身体到灵魂无处不在的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她硬生生撕成无数碎片。 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凌越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 潜意识里那道声音还在,却越发空灵,涣散,缥缈,虚无。 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凌越下意识想要去捕捉这道声音。 听不清。 那个人一遍遍在她耳边说。 浑噩的意识沉浮间,凌越渐渐抓住了几个字符,一点点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这句话如深海明灯,亦如撕裂混沌的那道光:“时间可以循环逆转,从源头改变一切。” 凌越听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另一句话乍然响彻耳际:[时间的长河可以逆流,已坠的雨滴可再返虚空。] 脑子里闪过蜂巢似的陨玉中,悬挂在顶上的人茧。 是他! 时间可以逆转,已经坠落的雨滴,可以再返虚空。 是指郡主和王爷他们已经过去的死亡,能够重新改变吗? 可是她要怎么做?她原来的世界里有青铜门,有终极,有能够逆转时间长河,回到过去的“路”吗? 须臾间,无数光点从上空迅速坠落,拉出一条条光线,斑斓的色彩令人眩晕得止不住头痛欲裂,恶心反胃。 “唔——!”躺在病床上的凌越突然腹部有了抽搐反应,人也跟着表现出呼吸艰难的神态。 守在床边的人立刻上前把她扶起,另外一个人按了呼叫铃。 在两人的帮助下,凌越胃里的恶心和胸口的窒息感缓缓消退,被强烈的生理反应逼出来的眼泪挂在细密的睫毛上,沉得凌越睁了几下,都睁不开眼。 索性闭着眼不再动弹。 有温凉的带着尖的指腹轻轻擦去她眼睫毛上的泪水,凌越侧了侧脸,脸颊蹭了下这只手的掌心。 是熟悉的触感。 绷紧的意识登时松懈下来。 凌越再次失去意识。 不过这次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 晚上黑瞎子和解雨辰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显得风尘仆仆,特别是解雨辰,从来都是体面从容的人,现在身上的衬衣竟还是两天前离开时穿的那件。 上面粘上了灰尘污渍,皱皱巴巴,显得有些落魄。 无邪问他资料查得怎么样。 解雨辰累得手都懒得抬,用下巴指了指丢在桌上的厚厚的档案袋。 黑瞎子歇了几秒钟,就起身往病房里走。 解雨辰低头扯着自己身上的衬衣轻轻闻了一下,纠结地皱了下眉头,最后还是起身,跟黑瞎子前后脚的功夫就进了病房。 无邪看了他们一眼,就低头打开档案袋,迅速浏览里面的资料。 傍晚时凌越醒来了一次,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医生检查过后的结果说是人已经恢复意识了,只是精神非常疲倦,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又睡着了。 张麒麟一直守在里面,胖子陪着他们守了这么多天,知道凌越已经能醒过来了,就暂时回了蟠家园处理他店里的事。 虽然傍晚的时候就给两人打了电话,说明了凌越的情况。 但也知道瞎子和小花要亲自进去看一眼才能放心,无邪不至于这时候还惦记着吃醋。 四天前,张麒麟率先提出要离开三天,然后是黑瞎子跟着跑了,无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只知道离开后的第二天,黑瞎子打来电话,让解雨辰帮忙查五十几年前发生在中蒙边境一处深山无人区的事。 因为是内部绝密档案,解雨辰也很费了些功夫,期间甚至还发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窃取行动。 策划者:解雨辰。 执行者:南瞎北哑。 包庇者:无邪,胖子。 成 果:20世纪60年代723工程内部绝密资料。 这份资料,在第二天凌越醒来的时候,被擦去了灰尘,摆在了她的病床床头柜上。 凌越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痛。 从身体,到灵魂,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特别是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搅碎过,呈浆糊状。 完全不能动脑子。 一思考,就剧痛难忍。 而后身体上的痛渐渐收缩,最后停留在丹田处。 凌越试图运转内力,丹田撕裂的痛瞬间击穿她的灵魂,浑身痛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大脑也连带着痛得直接启动了自我防御机制。 才醒过来一分钟不到的凌越就这么又昏厥了过去。 好在晕得快,醒得也快。 半个小时后,凌越醒来,只是动了动眼睫毛,耳边就有人放轻了声音,语气焦急地提醒她:“别想,什么都别想,凌越,你现在不能动脑子。” 凌越心说,脑子不能动,那应该是已经脑死亡了。 谁这么没脑子,对她说这种话?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无邪。 凌越迟钝地眨了眨眼,扫过旁边,发现张麒麟站在无邪身后看着她。 转眸又看了眼无邪。 看清他的模样,凌越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又回到了十年后吗? 如果逆转的时间注定要返回去,那她…… 无邪看凌越又晕了,头疼地拍了拍脑门儿:“怎么又动脑子了!” 张麒麟瞥了他一眼,实事求是:“她不可能不动脑。” 凌越本身就是多思多疑的性子,如果不是对他们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现在在陌生环境里醒来,她动的就不仅仅是脑子了。 况且,她急切地需要去思考的事,一定有很多。 为今之计,只能借用外力,帮助她停止思考了。 在昏睡了一个星期后,凌越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有体内紊乱的力量和仿佛作用在灵魂上、意识中的头疼还在破坏着她的康复。 这天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凌越保持着昏睡的呼吸和心跳,提前开了口:“别捏了。” 再晕,就该成全瘫了。 察觉到她细微变化,伸手正要帮她继续昏睡的张麒麟:“……” 第321章 上户口 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确定不至于再一思考就晕厥。 张麒麟收回的手顺势帮她拂开沾在唇角的碎发,声音有些久不开口说话的沙哑:“我扶你起来喝点水,可以吗?” 之前因为凌越头痛欲裂,医生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建议他们尽量少让病人动作。 凌越舒了口气,总算不至于还没睁开眼就又被捏晕。 她睁开眼睛看了张麒麟一眼:“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张麒麟抿了抿嘴角。 起身去旁边倒了杯温水,回来小心地扶着凌越坐起来,靠在他怀里,一点点给她喂了小半杯。 等她微微侧脸表示不喝了,张麒麟垂眸看着她:“无邪临时有事,和胖子出去了。”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很快又转开了视线,把目光放在了床头柜上的文件袋上。 始终在观察她的张麒麟却是心下沉了又沉。 她的眼睛太冷,太空了。 对周围的一切被她划分为无关紧要的人、事、物,都毫无探究、好奇或关注。 凌越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不能有太大的负荷,但又实在想知道档案袋里的内容,便让张麒麟先简单跟她说一下。 张麒麟却坚定地摇头:“资料内容太复杂了,你现在不能知道。” 一旦知道了,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进行过度深入的思考。 凌越叹了口气,歪在他怀里,半垂着眼有些丧气的样子。 张麒麟不为所动,看了眼外面的阳光。 十二月的阳光,并不刺眼。 正适合病人隔着玻璃晒一晒。 张麒麟弯腰俯身,用被子把她卷好,“我抱你去外面晒太阳。” 凌越看都没看他一眼,像个精致的玩偶娃娃,任他摆弄。 看起来像是在跟他赌气,张麒麟却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 或者说,醒来后的凌越,好像直接把他们所有人都从她的世界里剔除了。 就像醒来过后,她全然没有问总是守在她身边的无邪为什么现在不在,也不好奇解雨辰他们有没有去帮她查其他资料。 连利用他们的心思都不再有,这说明凌越有了一个只装着她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与所有人都不再有关联。 这样的凌越,让张麒麟无可避免地不停回忆起另一个“凌越”。 “我必然是她的未来!” 这句话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张麒麟垂眸,看着明明被他抱在怀里,却仿佛离他好远的凌越。 想要收紧双臂,紧紧抓住她,又怕弄伤了她。 张麒麟只能用脸颊,轻轻贴在她的耳畔。 属于她身体的温度传递了过来,可她毫无情绪反馈,视他如空气的模样,却让张麒麟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这种状态,张麒麟太熟悉了。 因为张家曾经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看人的眼神里,满是平静到极致的漠视。 发现有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也会下意识露出野兽狩猎时那种眼神。 那是一种极端的冷漠的野性。 这一切,都在证明着凌越找回了更久远之前的自我状态。 她在觉醒某一段对她影响至深的记忆里的兽性,丢掉了后来才贴上去的人性。 毫无疑问,对她影响至深的,只可能是死士山谷里那段经历。 张麒麟垂眸,看着被冬日苍白的阳光笼罩着的凌越。 他到底该怎么办? —————— 凌越不喜欢住在医院,即便她住的病房所在楼层完全是空的,她还是不喜欢。 “空气闻起来很奇怪。”凌越说。 解雨辰倒是想把凌越带回他自己所住的院子,可惜现实就是凌越如果真的住进去了,反而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窥探。 最近无邪,胖子,黑瞎子,张麒麟,他们长时间滞留在京城,已经引来了某些关注。 道上都开始传他们几个要干一票大的,纷纷猜测值得他们这么慎重以待,倾巢而出的斗,得有多牛掰。 商讨一番,带凌越回福建雨村休养,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凌越对此表现得并没有很在意,一直都是他们如何决定都可以。 到这时候,别说一直关注着她的无邪他们仨,便是三两天才来一趟的胖子也察觉到了凌越的变化。 只是他们都知道原因,默契地选择不当着凌越的面提及。 解雨辰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效率必定是非常高的。 到轿车载着他们抵达飞机场的时候,无邪和胖子才知道解雨辰居然一口气解决了三个资深黑户的户口证件问题。 先前无邪就想着要帮张麒麟上户口,指派了王萌去找门路。 之前张麒麟和黑瞎子是黑户,主要是为了避开汪家人的各种现代追查手段。 现在汪家已经分崩离析,他们也能享受一下现代公民的各种便利。 那时候无邪还有个打算,想着给张麒麟办户口的时候把关系疏通一下,万一以后凌越回来了,他也能第一时间把她的户籍挂在他的无三居。 结果万万没想到,发小居然悄没声儿地就办妥了。 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过三位黑户的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特别是黑瞎子的身份证上照片居然是取了墨镜的! 这可稀罕! 胖子就使劲看黑瞎子的证件照:“黑爷,你这眼睛除了黑了点儿,也没啥古怪的啊!” 黑瞎子把自己的身份证从胖子手里抽了过来,笑了笑:“美瞳没见过啊?” 旁边的无邪没纠结黑瞎子的眼睛,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凌越怎么挂在花儿你家户口上?” 张麒麟倒是如了他和胖子的初衷,挂在了他的无三居。 至于黑瞎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单开了一家齐姓公民户口,地址就他那小院儿。 说是解家,如今解家主支就剩解雨辰一个人了。 前不久趁着假死的机会,解雨辰还大刀阔斧地把解家分支绝大部分心怀叵测的人都给清了出去。 解雨辰如今是真真切切的孤家寡人一个了。 户口本上都只有可怜巴巴的两页。 一页户主是他,一页家庭成员还是他。 现在倒好。 多了个落户理由为“投靠”的家庭成员凌越。 胖子也凑过去看,心里暗自嘀咕,这怎么搞得跟结婚后迁户口一样? 解雨辰飞快地扫了凌越一眼,见她依旧望着远处停机坪上的飞机。 清了清嗓子,这才说:“分开弄,保险些,一口气多了三个黑户扎堆上一个户口本,容易被查。” 胖子撇嘴,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解雨辰只当没看见。 转眸又对上无邪和黑瞎子几乎如出一辙的勾唇冷笑,解雨辰就低头理了理自己衬衣袖口处海棠样式的粉钻袖口。 好一位清贵又沉稳,还自带一股神秘感的霸道总裁! 无邪笑盈盈:“穿这么少,不冷啊?小心得老寒腿。” 解雨辰回以微笑:“这么懂?经验丰富啊。” 黑瞎子在旁边看热闹。 张麒麟左右看了看,走到凌越身边,拉住她的手。 胖子假装忙着看航班信息,实则耳朵都竖起来了。 第322章 雨村 等到要登机的时候,刚才光顾着跟发小对呛的无邪才回过味来。 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黑瞎子:“眼镜,你怎么也要跟我们一起飞啊?” 解雨辰是送他们的,已经止步在不远处了。 ——为了把他们送到登机口,解雨辰手里还有张注定不会登机的票。 所以无邪刚才以为黑瞎子也是这么个情况。 现在看来,怎么像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雨村的意思? 黑瞎子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票,保持微笑:“解老板雇我当他的山村别院建设工程的监督员,怎么,有意见?” 不等无邪回答,黑瞎子又不紧不慢地说:“我怎么记得,今天好像是初一啊?乖,叫师父。” 当初他们俩说好了,每逢初一十五,无邪得叫黑瞎子师父。 无邪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胖子在旁边拍了拍他胳膊,聊表安慰。 黑瞎子看了一眼已经牵着凌越的手检完票,要往登机通道走的张麒麟,不怀好意地提醒无邪:“哑巴张真是你好兄弟,瞅瞅,把你想做的事都提前办了。” 胖子惊讶:“小哥不是没坐过飞机吗?走流程还挺熟练的。” 无邪没好气:“小哥又不是傻子!” 排队的时候那么多人,就张麒麟的观察能力和学习能力,用在这上面都属于大材小用。 人聪明着呢! 胖子就比了比大拇指,说:“天真,你也学学小哥,闷声办大事的典范!” 就目前形势来看,阿越妹子对他家天真是真的很冷淡啊。 对花儿和瞎子也不怎么看在眼里。 瞅着倒是对小哥挺亲近的。 完了,赛场都还没进,另外三个就被人主办方剥夺了参赛资格。 惨! 太惨了! 无邪和黑瞎子看着走在前面牵着手,看起来跟一对情侣一样的两人,都没说什么。 心里酸归酸,两人都明白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凌越状态不对。 哪怕醒过来后,凌越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半点的轻生厌世。 但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悲伤痛苦这类情绪。 遭遇了那样的事,她绝不可能没有这些情绪,而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或是被她大脑屏蔽了,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产生了某些变化。 过于激烈的情绪,是一定要找渠道发泄出来的。 否则肯定要出大事! 也许是因为张麒麟陪着她在青铜门里共同渡过了那段记忆,也可能是因为张麒麟给她喂血,让她的身体和意识对他的气息更觉熟悉,潜意识里感受到了安全感。 现在,也只有张麒麟能这么亲近地照顾她了。 无邪和黑瞎子不约而同地想着:希望闷油瓶\/哑巴能给力点儿。 五个人一路奔波,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回到了雨村。 解雨辰的别院还在修,无邪的房子和农家乐更是尚且处于光把地扒拉出来,地基都还没打的层面,好在他们仨之前买的村屋不算小,房间还是够住的。 进院子的时候,凌越看到占据了三分之二个前院面积的,挤挤挨挨开得灿烂的花田,愣了一下。 然后站住脚看花。 不知道怎么的,看见凌越站在这些花面前时,无邪眼眶一热,鼻子发酸。 胖子见状,吆喝着从屋子里拖出了躺椅,往院子里一摆,招呼凌越:“阿越妹子,你就在这里坐着看看花,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把房间收拾好了!” 凌越没回头,仿佛已经沉浸在了另一个时空里。 黑瞎子向来很懂反客为主这个词怎么实践,不用胖子他们招呼,自己就弄了张躺椅出来,坐下去往后一靠,舒展着身子。 戴着个墨镜,也没人能看见他到底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看什么。 只是脸朝着凌越那边偏的。 福建这边的天气,即便是冬天,那也够潮的。 在无邪和胖子化身勤劳小蜜蜂,吭哧吭哧打扫卫生晒棉被换床褥的时候,张麒麟带着不再看花的凌越在村子里闲逛,黑瞎子也溜溜达达地跟着。 让张麒麟一个闷油瓶带他们参观村子,是绝对指望不上他能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介绍那。 好在凌越和黑瞎子也没指望他能说出朵花儿来。 三个人就这么安静地溜达,倒也还算惬意。 或许是因为丰沛的地下水资源,福建的山水是很美的。 坐落在山谷半山坡的雨村更是因为六条常年飞落的瀑布,溅起的水花似细雨飘洒,美得多了几分奇幻色彩。 村里人冷不丁看见张麒麟带着两个俊得跟电视里大明星一样的陌生男女在路上溜达,有的人好奇张望,也有人边看边跟身边的人说话。 相信不到十分钟,村里就该流传起他们的情报,以及根据相关情报衍生出的各种八卦谣传了。 大概是张麒麟沉默寡言的形象早已名满全村,一路走来,看的人多,敢上来搭话的人却一个没有。 村子上面有很多古村屋,瀑布就在这上面。 福建的十月到来年三月,都是枯水期,这会儿瀑布的水不是很大。 但依托于这些瀑布溅起的雨水,长在古村屋屋顶上的水性杂草却狂野依旧,半点没有要委屈自己的意思。 张麒麟拉着凌越的手,带着她往上面爬了几层石头自然搭建而成的台阶。 站在这里往下看,就能看到村口的大树。 即便是枯水期,几条瀑布垂落下来的声音还是很大的,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隆声,凌越垂眸俯视着雨村。 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远离人世,伴着这个村子一同凝固在某个特定时空中的沉静安谧之感。 张麒麟和黑瞎子就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 凌越恍惚想起十年前的他们,在京城那个幽居深巷的小院时的生活。 她好像还能回忆起那天早上离开时的心情。 很多时候,割舍得干脆,离开得果决,并不是因为内心毫无触动或留恋。 只是她向来知道,自己能真正拥有的东西很少。 所以要分清自己最在意,最重要,最想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凌越蓦然想起了小院里那棵总是被黑瞎子照顾得半死不活的小树苗,也不知那个树坑轮回了几代小树苗,又或者已经长满了杂草。 又想起那只被她带回去就没管过的小鸡崽,却不知它是几时入的五谷轮回之地。 明明知道这些的人就在旁边,凌越却没有开口问一问的想法。 过路的繁花很美,让人想要徘徊于此。 延伸出去的蜿蜒曲折的小道,也充满了神秘和新奇,引人想要深入探索出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但属于她的终点,只有一个。 曾经,这个终点是什么样子的,凌越很清楚。 可原来的终点没了…… 凌越感受着丹田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翠绿的内力,耐心地一点点把它们往损坏的经脉上引。 心神俱碎,内劲失控,好在她的内功本身就带着治愈疗伤的作用,属于内功心法中的上上等。 原就是特意为她找来的,为的是抚平她在山谷中训练多年留下的身体暗伤。 现如今多了那一丝熟悉的翠绿色,她的内力也充盈着一股生机。 身上的伤势,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但有些事,也不用等彻底恢复了才能做。 凌越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身往下走。 第323章 时间循环事件【礼物加更】 无邪和胖子重新收拾出了两间房。 说是两间,其实也就给黑瞎子住的那间是完全从无到有整理出来的。 当初基于某种私心,胖子也想给那会儿深陷失恋情绪的无邪一点寄托,最初买下这个村屋的时候,就给凌越安排了一个房间。 房间就在无邪房间隔壁。 里面的布置摆设都是无邪专门用心搞过一阵子的,基本都很符合凌越的审美。 ——当然,无邪不太想吐槽凌越的审美问题。 这份审美,是无邪根据凌越的性格,和做事习惯构想出来的。 清爽,自然,简洁,大方。 凌越进房间的时候,无邪就靠在门框上看她。 仿佛看见凌越站在这个房间里,他就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满足感。 但这份心情,无邪不会说出来。 也尽量不在凌越面前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这样的情绪,都是属于他个人的。 于凌越,至少是目前而言,对凌越是毫无意义的。 凌越想要的,不是这些。 所以无邪也只是暗自感慨了一番,在看见凌越把那个厚厚的档案袋拆开的时候,就识趣地暂时离开了。 他去找了张麒麟。 找到人的时候,发现他们仨都在这里。 张麒麟正在灶房里给灶台烧火,黑瞎子在旁边切配菜,胖子套上围裙,展现着身为大厨的风姿。 无邪瞅了一眼菜色,问胖子:“你是从哪弄来的菜?别是上别人家冰箱里偷的吧?” 胖子扭头白他一眼:“就胖爷我这人见人爱无人能挡的魅力,一点菜而已,分分钟给你弄出一桌满汉全席!” 黑瞎子扎他牛皮,让胖子的牛皮直接吹破:“弄不了。” 满汉全席,他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无邪笑了笑,走到灶台边上,往张麒麟坐的长凳上挤了挤,问他:“怎么样?” 没头没尾的,在场的人却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张麒麟摇摇头,眼神有些失焦,似乎在思考什么,手上捡了木柴一根一根往灶洞里塞。 没一会儿,胖子就咋咋唬唬地喊:“小哥,你火别烧太旺了!” 房间里。 档案袋里属于官方资料的只有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应该是张麒麟用张家的渠道收集到的与该异常事件有关的信息。 凌越慢慢看完这些资料,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满目的姹紫嫣红思考。 在1962年到1965年期间,官方有关部门在中蒙边境狼山一带发现了一处二战时日军遗留下来的临时基地。 又根据一系列日本留下的相关地质勘探,对该区域进行了深入的勘察工作。 该工程,被命名为“723工程”。 张麒麟之所以会把这份资料交给凌越,是因为这个密封的资料里,记录了一件涉及到时间循环的离奇事件。 一前一后相隔了半个月下去的勘探队,在那个深渊洞穴里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官方资料记录得非常客观。 张家整理出来的资料,则有额外的周边探查和走访调查。 他们找到了一个叫裴青的人,从对方身上,得到了更多该事件发生时的某些细节。 具体资料和分析过程就暂且不表,只说凌越看完以后整理出的结论。 那个山洞向下的深度已经可以达到惊人的程度。 日军当时开着飞机潜入某个无底洞一样的深渊后,发现了下面有个巨大的石像。 ——这证明,在很久以前,深渊之中已经有了人的活动痕迹。 地质勘探小队深入后,疑似出现了多个时间循环圈,循环圈中,有多个“觉醒者”离奇地出现在了其他时间点,看到了该时间点的另一个还未觉醒的“我”。 即:同一个地下基地中出现了多个互相交错的时间圈,“觉醒者”可以走入另一个更往前一点的时间圈里,通过一些手段,干预、推动事情的发展。 用实际例子证明,就是张家人找到的裴青。 这人就是该事件中的勘探队成员之一。 在下去后,裴青失踪,几年后又忽然出现在两千多公里之外的东北大兴安岭某处溪涧里。 可惜这人被发现后送去医院救治无效,成了植物人。 张家怀疑该事件中,亲身经历了时间循环的“觉醒者”还有其他人,后续一直在追查。 不过目前还没有结果。 凌越对真相不感兴趣,她想的是,那处地底深渊中,是否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能量,可以干扰时间。 青铜门后的特殊空间,是这个世界的时空破窗点。 她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从十年后去到十年前,又从十年前返回十年后。 且她在十年前造成的改变,也会在她离开那个时间节点后,大约是基于她这个变量绝对不会再对该时间段的既定历史产生影响。 她所造成的改变才会一点点显现到十年后。 显现的同时,作为变量的凌越,也会在那些曾与她有过接触的人的记忆里模糊化。 比如蟠子只记得有人在张家古楼救过他,云彩父女只记得十年前有个无邪他们的朋友在他们家住过几天,霍绣秀记得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南瞎北哑的朋友给解雨辰治过嗓子。 在目睹青铜门开启之前,解雨辰对这段记忆也是模糊化的。 这些线索暂且不提。 只能说时间逆转,改变历史,这样的事,在维持整个世界运转的某种未知力量的体系上,是“允许”发生的。 不会出现什么类似“想要改变宿命,最终却亲手造就了宿命”的恶果。 这个结论,对凌越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现在,时间逆转,从一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都已经得到了证实。 凌越需要找到的方法,是实现空间上的往返穿越可行性。 简单来说,还是要找到从这个世界回到她原来世界的路。 但在此之前,还有更迫切的一件事。 白玺和鬼玺如同双生,且在这个世界有过寥寥几笔的记录。 会在接触到青铜门内绿色雾气时,白玺会被激发。 数次给人传递简单的沟通感应,还对石胎清水有着某种需求…… 一切都在证明,她原来世界发生的事,很可能和这个世界的某些存在,有着未知的关联。 最后,是那个忽然出现的另一个自己。 当时凌越忽然想起被遗忘的那段记忆,心神剧荡之下,无法理智思考。 但现在凌越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去琢磨当时发生的事。 毫无疑问,凌越对自己是了解的。 所以她才能肯定,当时出现的“凌越”确实是自己。 同样,凌越也可以据此大概推测出那个“凌越”忽然出现的目的。 把时间看作不断一条向前延伸的直线,“凌越”是直线上属于未来的某个节点上的她。 通过逆转时空的方式,来到了“现在”,想要抹杀她。 抹杀她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杀死过去的我,让未来的我不再存在”这种对凌越而言,完全无需如此麻烦的毫无意义的行为。 凌越了解自己,除了极少数被她认为值得违背本性的“感情用事”之外,就本性而言,她是一个目的性非常明确的人。 做这样的事,必须有目的,且这个目的,还是为了完成更大更重要的“目的”而生。 对于“凌越”要杀自己,凌越半点多余的在意都没有。 她只从“凌越”身上看到了两点: 一、未来某个时间节点的自己,成功找到了在时间和空间中游走的方式。 二、那时的自己,已经有了达成最终目的的方案! 既然“凌越”选择的是杀死现在的她,是不是可以推测,“凌越”要取代现在的她,去做重要到很可能足以推动“最终目的”得以实现的某些事? 凌越是如此笃定,无论处于哪个时空节点的自己。 她的最终目的,一定是逆转原世界的时间,阻止王爷和郡主死亡的“未来”再次发生! 【723工程其实就是某叔另一本书大漠苍狼的故事,简单来说就是主角吴工去勘探,一开始他感觉有人在暗处看自己,外套包里莫名其妙多了纸条提醒他小心某人,去做什么。 等到事情发展下去,他才突然明白最开始偷偷看着他的就是他自己,给他留纸条提醒的也是自己。有点类似恐怖游轮那种时间循环圈。 最开始这个故事和盗笔应该没有联系,但是后来盲冢那里,又彼此有了关联,我这里就把它拿来让闷油瓶哄老婆了】 第324章 无中生友【礼物加更】 凌越入住村屋的第一顿正餐,以晚上十点多吃了顿病号餐当宵夜画上不算圆满的句号。 因为大量的思考和推理,用脑过度的她毫不意外地又晕了。 正好被刚从厨房出来的无邪看到,如今体能和反应都还在巅峰时刻的无邪当即一阵风似的翻窗跳了进去,把凌越抱到了床上。 还叫来了黑瞎子给她做检查。 虽然黑瞎子当年在德国修的是音乐和解剖双学位,好歹也是当过无国界医生的,简单的检查还是会做的。 确定人就是用脑过度,脑子烧晕了,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胖子一拍身上的围裙:“得,我去给阿越妹子炖个清汤吧,等她醒了刚好吃宵夜。” 张麒麟安静地把凌越看过就放在旁边书桌上的资料慢慢收起来,然后装进文件袋,带走。 黑瞎子跟着出去了。 无邪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着面色苍白的凌越沉默无声。 半晌,轻轻伸手按在凌越手腕上。 感受到她跳动的脉搏不徐不疾,很有规律,才从中找到些许安心。 有鉴于凌越到村里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另外四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私底下开了小会,开始轮流盯着凌越。 盯得很紧。 所幸凌越已经捋出了头绪,自己也想尽快养好身体,便也还算配合。 这天上午,无邪接到电话,让他去拿营业执照,无邪和胖子才后知后觉想起还有这回事。 ps:在开农家乐这件事情上,张麒麟纯属凑数,有没有凌越的事,他都不会惦记这事儿。 去拿营业执照,肯定就无邪和胖子两个。 金杯蹦跶在乡村小道上的时候,无邪就跟胖子说:“胖子,你说这个农家乐,咱们还开吗?” 虽然啃老可耻,但无邪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脸皮还是能承受得住。 无邪也不是真缺钱,年轻那会儿吧,就一心想着要证明自己。 再后来,被很多事裹挟着往前走,他就不想跟家里有太多牵扯。 现在么,人到中年,无邪终于开始琢磨起啃老的事了。 胖子对此痛心疾首:“天真,你现在可是咱们全家的顶梁柱,我,小哥,阿越妹子,可都还等着你挣钱养家呢!” 胖子一向是很会讲大道理的,特别是戳心窝子的大道理:“你想想,阿越妹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跟咱们住一块儿,你就不想孔雀开个屏,向她展示一下你的才华,你的抱负,你的经济能力?还想不想实现你的商业帝国梦啦!” 无邪顺着他说的话一想,觉得是这么回事。 原本开农家乐,就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新计划。 现在一想自己挣的钱能养凌越,无邪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浑身充满了干劲! “行!那咱们最近就抓紧时间弄起来。”无邪一拍方向盘,脚下一踩油门,破金杯就在乡村小道上耍了个弯道漂移,好悬没直接翻车。 胖子大饼脸都要吓成白面馒头了,抓住头顶的把手一个劲儿喊:“天真,冷静!冷静!你要是业未半而中道嗝了个屁了,阿越妹子都不用改嫁,直接你头七她头婚。” 无邪听得笑骂了他一句闭嘴。 其实心里想的是怎么让凌越也参与一下这些事。 在雨村的日子虽然不算太长,但无邪也在这里有了很多感悟。 雨村的日子可以过得非常简单,让人很难真正记住每一天,但这里的生活氛围又是那样浓烈。 无邪希望凌越不管以后去了哪里,偶尔想起这里时,也能在心中升起一种清甜的雾气的味道。 黑瞎子作为解雨辰的别院建筑监督员,可以说是百分之两百的不负责,到了村里两天,一次都没去施工现场瞅过,成日里就混在村屋这边。 时不时还神出鬼没,玩一出失踪。 无邪和胖子忙着农家乐的前期准备工作,他们租来搞农家乐的地靠近镇上,离雨村有点距离。 每天忙得灰头土脸,累得跟狗一样,不过无邪和胖子还是每天坚持回来和两个半(失踪人口黑瞎子算半个)留守人口一起解决一日三餐。 用胖子的话说就是,他怕张麒麟把凌越养得回头又躺回医院里。 要真那样了,解老板肯定得从京城打飞的杀过来,然后把凌越接走。 到时候岂不是他两个兄弟都得失恋? 对此,张麒麟是很有话想说的。 不过他没说。 就这样分工明确(?)的过了两天,这天中午,村屋外忽然来了一辆车。 车有点大,但不是面包车,就是一看就特高级的那种。 停在旁边的带着泥巴点子,副驾驶座车窗玻璃还贴着地图的金杯车,一下子就显得特别土。 今天天气好,他们把饭摆在了院子里。 这会儿四个人就坐在桌子边吃饭。 车一停,四个人就都看了过去。 下来的人还穿着专门的制服,人还没进院子就露出了热情又不失真诚的微笑。 为首的一位穿着职业裙装,约莫三十多岁,气质温和,仪态很好。 扫了一眼院子里坐着的四个人,视线就落在了凌越身上,笑着浅浅地鞠了一躬。 声音也很柔和:“凌小姐您好,我们是来送东西的。请问能告知一下您现在住哪间房吗?这些东西都是您的生活用品。” 凌越随手一指。 胖子反应过来,也赶紧起身,“这边这边,我给你们带路。对了,大妹子,你们是替谁来送东西的?” 中年女子很有职业素养,不管胖子怎么套话,都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知道凌越的房间后,对方转身对后面跟着的三个同样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女示意了一下。 三人就回到车子后面,打开车门,从里面流水似的搬了不少东西进凌越房间。 半个小时不到,这个送东西的流程就走完了。 等车开车了,胖子才走回来,念了一声乖乖哩个隆冬:“送来的全是衣服鞋子,还有些珠宝首饰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小花的风格。” 他在为自己没套到话挽尊。 无邪早就猜到了,忽然说:“我觉得我们家非常需要换一辆好一点的车。” 说完,自己又郑重地点点头。 胖子和张麒麟都看了他一眼。 凌越依旧慢慢吃她的饭。 第二天,凌越就穿了一身粉白搭配的衣服,晒在太阳底下,搭配着她本就精致妍丽的长相,冷白细腻的肌肤。 整个人好像会发光。 早上出去太早,中午回来时才看到凌越今日着装的无邪站在院门口,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院子里躺椅上的凌越。 回过神来后,无邪开始低头点开手机里的网购软件。 翻了一会儿网购页面,无邪又切出来,背着他二叔和老爸,偷偷拉了一个只有他,他奶奶,他老妈的微信聊天群。 别的不说,他家两位女士的衣品绝对错不了。 只见他在新拉的群里发出去一条消息:[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想给他喜欢的女生买点衣服……] 第325章 农家乐试营业【礼物加更】 黑瞎子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在山里消失了一天两夜,带着一身山里的潮气。 回来村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顶着一头还在滴水的头发马不停蹄地走了。 在此之前,黑瞎子问凌越手机在哪。 凌越回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黑瞎子一拍脑袋,起身去凌越房间的柜子里翻来翻去,才算是把之前解雨辰让人一块儿送来的手机给翻了出来。 插上充电线,充到可以开机了,黑瞎子就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加了进去。 一边加,还一边嘀咕:“花儿爷越来越不讲究了,怎么能只加他自己的联系方式到手机里。” 凌越才算是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手机。 加完了联系方式,黑瞎子似乎很急,二话不说往凌越的微信里发了些照片。 然后把手机往凌越手上一塞,说:“这些照片都是家里的树和那只鸡的成长记录,你作为它们的家长,理应关注一下孩子们的成长。” 凌越:“?” 说完,黑瞎子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到欠打的笑,转身一个矮身后仰,躲过门外张麒麟抓来的五指。 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小阿越,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回来,瞎子先出门打工挣钱去了!” 凌越看了看跑没影的黑瞎子,又看看张麒麟,而后低头看手机。 照片里就是一棵树和一只鸡。 有了手机,又发现了微信小游戏这种简单不伤脑的打发时间的圣地。 经过家里另外三位盯梢人的一致投票通过,凌越过上了可以玩手机小游戏的养伤日常。 她的状态看起来好像在慢慢变好。 但无邪私底下还是会去问张麒麟那个问题,张麒麟也总是摇头。 这说明,张麒麟的判断是凌越的状态并没有真正好转。 无邪心里充满担忧。 不过看着每天早睡早起,乖乖养伤,也没有再晕厥的凌越,心里不无安慰地想着。 好歹身上的伤在慢慢好转。 经过无邪和胖子的辛勤付出,喜来眠石锅农家乐终于迎来试营业。 农家乐所在的位置租的是一位老太太家的地,在去内蒙之前,无邪他们三个人就把那块地做了分区设计。 农家乐就在外面,挨着人来车往的马路,做了个招牌,搭了个棚子,再备上座椅,就算是万事俱备了。 主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还得是改造后厨,厕所,还有酒柜。 农家乐后面是一片竹林,很大,几乎占据了这块地的一半面积,竹子都是人工种了三年以上的,冬天也能出笋。 然后是有鹅的水池,水池连着半条河道,连同地一块儿买过来的鹅和鸭子就在这里享受它们被宰前的自由生活。 靠近坟地的位置,依旧是在内蒙之行前,被他们种上了村长送来的玉米和小麦,这会儿也开始冒青茬了。 中间的位置全部腾空,是留给无邪实现他建筑师梦想的院子和宅基地,这块地和竹林之间,有个用竹子编织出来的围墙,看起来还是挺素雅的。 不过从内蒙回来后,到前几天之间,这片地都被无邪他们给抛到脑后了。 这几天无邪和胖子累成狗的主要原因,就是一段时间不管,地里的杂草就疯长。 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又让它恢复到了无邪想象中应该有的样子。 ——为了让凌越觉得乡村生活是无忧惬意的,无邪恨不得压着胖子熬夜点灯干农活,把胖子气得照着一日三顿地捶无邪以此泄愤。 不过捶完了还得接着干。 张麒麟都看不下去了,提出要跟他们轮班。 但被无邪和胖子联手否决了。 原因自然还是凌越。 他们三个人里头,要论压得住凌越,唯有张麒麟。 别看凌越现在受了伤,跟风吹就倒的林妹妹一样破碎感十足。 可无邪还没忘记她总是失踪的历史成就,怕就怕张麒麟不在的时候,凌越忽然就起了心思要走。 当着他和胖子的面儿,他们俩捆一起都拦不住人。 背地里的艰辛暂且不说,至少表面上无邪就表现得很云淡风轻,乡村文艺青年的范儿拿捏起来了。 在领着凌越参观到竹林这一片时,无邪跟她说了一件自己觉得挺有意思的事:“我们在松这块土的时候,挖出了一个塑料瓶,里面藏了张纸,上面写了个小故事……” 就把那张纸上的小故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无邪一向很有说故事的天赋,即便是对如何突破时间空间以外的话题毫无兴趣的凌越,也认真地听完了。 这让无邪有些振奋,他觉得凌越开始关注周围,关注生活,是一件好事。 因为人手不足,张麒麟得肩负起收银和点菜的工作,无邪是跑堂,胖子是大厨。 分不出人在村屋那边照(监)顾(督)凌越,在获得凌越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许可后,她也被安排上了早上农家乐,晚上回村屋的日常行程计划。 试营业这天,无邪和胖子明显带着点儿兴奋。 张麒麟一如既往,在院子里做完几个小时的日常训练后,拎着上衣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后,差不多就能听见凌越起床的动静了。 等到收拾完毕,吃了早饭,四个人就一块儿步行前往农家乐。 去的时候,无邪和胖子满肚子雄心壮志,结果守了一个上午,胖子做了一桌菜,他们四个中午自己吃了。 鬼影子都没见着半个。 胖子就说:“天真,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回家的亲切感?这冷冷清清的,像不像无三居?” 说罢,就唱了起来:“西湖美景,三月天哎~春雨如酒,柳如烟哎~” 无邪踹了他一脚,秀了句洋文儿:“虾体阿扑!” 胖子笑得翻到了桌子底下,张麒麟也忍不住抿出一抹浅笑。 他和无邪都下意识在第一时间去看凌越。 却发现凌越垂眸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邪和张麒麟就不自觉收敛了笑意,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好笑的。 就在两人心生怅然时,凌越抬眸看了他们一人一眼,问:“虾的身体在扑?” 无邪忍俊不禁,反应过来凌越get不到这个笑点。 张麒麟也眼含笑意。 下午的时候,凌越就捧着手机看上了“朵拉历险记”。 洗了碗筷后,无邪和张麒麟也躺在凌越两侧的躺椅上,歪着脑袋陪她一起看。 胖子认为他们必须改变经营策略,装了两衣兜的炒瓜子,溜达着出去找人唠嗑,打探其他农家乐的商业机密去了。 阳光正好,无邪在大嘴猴的“we did it, we did it, we did it yeah~”念经似的歌声里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 睁开眼扭头一看,原来是三个小姑娘。 看起来像学生,穿着汉服,拿着照相机,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看见无邪站起来了,其中一个女生说:“老板,有水卖吗?” 无邪心里忽然有种逃不脱的宿命感。 无三居卖得最多的就是水,自从王萌发现水比古董好卖后,更是加大了该项目的投资力度。 古董店俨然要改成专业卖水的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农家乐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卖水的! 吐槽归吐槽,无邪还是给人拿了水。 一人收两块钱,毛收入六块钱。 还行,至少不是零蛋。 第326章 神仙老板娘 被宿命感这么一激,无邪的瞌睡也没了,准备去旁边的工作画架前继续画自己宅子的设计图。 结果他都在画架前坐下了,才发现那三个女生还站在那里没走,不由纳闷儿。 等了一会儿,那三个女生不仅没走,还磨磨蹭蹭、挤挤挨挨地走到了凌越和张麒麟的躺椅旁边。 同时,她们还你推我,我推你,小声说着类似“你去说”、“不要,你去嘛”、“我不敢”这样的话。 好歹也是上过十几年学的,无邪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也就张麒麟和凌越这两个一天学都没上的,对此完全无感,继续凑在一起看朵拉。 没办法,无邪只好再次起身,走过去,尽量笑得温和地问:“小妹妹,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三个女生对视一眼,挤在一起,像三只小鹌鹑,还是红脸鹌鹑。 支支吾吾地说:“老板,这两位也是这里的老板吗?” 无邪点头,磕绊都没打一下。 其中一个戴双环髻假发的女生鼓起勇气,虽然声音依旧小得跟蚊子叫一样,说:“老板娘好漂亮,两位老板也好帅,我们可不可以拍个合照分享到网上啊?” 一声“老板娘”听得无邪从身到心都得到了一种升华,一直对这边动静听而不闻的张麒麟也耳朵动了动,有了反应。 虽然知道女生的意思是“女老板”,但不影响他们觉得这称呼很有味道。 无邪想了想,觉得也行,就去问凌越。 凌越回头看了三个女生一眼。 被她这样正眼一看,感觉受到了颜值冲击的三个女生倏然立正,紧张得都差点站军姿了。 内心不约而同地偷偷尖叫:啊啊啊她的眼睛好好康!!! 凌越的目光触及到她们的穿着打扮,闪了闪,点头答应了。 三个女生顿时兴奋得面红耳赤双眼冒光,走过去的时候都是同手同脚的。 轮流跟凌越合了影,又拉了同样长相帅气风格各异的另外两位老板一起拍了两张。 临走的时候发现无邪画架上的手绘建筑图纸,也拍了几张。 好不容易送走了三个小女生,无邪擦了把不存在的汗,去给张麒麟和凌越一人倒了一杯胖子自制的果汁。 自己也端了一杯,回到画架前开始认真绘图。 两个多小时后,临近吃晚饭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个少男少女,都穿着各种各样的汉服古装。 这些人一来就往收银台后面瞅,看见张麒麟和凌越时,就叽叽喳喳地跟同伴说话,也有人跑去围观无邪的工作台。 农家乐开始营业的时候,自然就不方便大大咧咧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了。 无邪有心让凌越参与到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中来,给她安排了收银的工作。 张麒麟就负责点单、传菜。 收银的工作原本是归张麒麟的,内容很简单,就在有人要买单的时候指一指贴在收银台上的付款码。 不过说是凌越负责,张麒麟需要时刻关注着。 大概真的是因为无邪长得更温和亲切——在他收敛了过去几年养出来的江湖匪气,并且回头一看见收银台后的凌越就忍不住露出笑的前提下。 搭配着一看就专业度拉满的建筑图纸,确实挺温润书生气的。 围着无邪说话的人还挺多的。 无邪也从中知道了为什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原来是之前那三个女生在他们的汉服活动圈里分享了颜值堪称神仙的两位老板,和一位怀揣着建筑师梦想的老板的事迹后,大家都对这里很感兴趣。 就趁着在吃晚饭的功夫慕名而来。 无邪听了只觉心梗,心说什么叫(重读)两位(重读)神仙颜值的老板,(重读)和(重读)一位巴拉巴拉的老板啊? 为什么要把他和凌越闷油瓶区分开来? 难道是他的脸配不上把“两位”变成“三位”吗? 偏偏这时候还有女生在他旁边跟同伴特别激动地说:“啊啊啊那个点菜的哥哥和收银的姐姐肯定是一对!!我看见了!一有人凑到收银台附近,那个哥哥就立马扭头去看!” 她同伴也说:“他们也太般配了吧!我连他们以后结婚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无邪:“!!!” 还能不能正经吃饭了! 几分钟后。 远在首都还在办公室里办公的花儿爷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发小的一条微信。 问他平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解雨辰想了想,很快回了条微信。 躲在洗手间发微信的无邪看见微信内容,咬了咬牙,犹豫再三。 还是悄悄探头,往收银台那边对了下焦,然后拍了张照片。 点击,发送。 人来人往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唯有收银台后站着的凌越清晰得仿佛脱离了茫茫人海,自成一界。 在拍照的瞬间,她低头垂眸,光晕中泛着浅浅酒红色的长发被扎成松散的辫子,斜搭在身前。 有碎发随意散乱地垂在她鬓角颊畔,她也没管,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收银台上贴着的什么东西。 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显得非常不专心。 解雨辰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晌,又看她身上穿着自己亲自挑选,又搭配成套,让人送过去的一套浅灰点缀粉白色的宽松套装。 心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宁静祥和的踏实。 看了好久,解雨辰才按了内线电话,吩咐秘书:“拿一套我用的男士护肤品寄到雨村,记得跟进一下,以后定期按时寄。” 拍个凌越的生活照,他就包了发小未来十年的护肤品。 无邪也不想的。 可是小花用的护肤品好贵qaq。 一张照片就换十年的护肤品包圆,无邪觉得还行。 刚想完,对面又发来微信。 无邪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看微信。 下一秒,无邪差点把手机捏碎了。 [以后你有的照片,我都要一份,不然我告诉凌越你偷拍她换钱] 后面还跟了个黄豆微笑脸。 无邪倒吸一口冷气。 大意了! 奸商这个词的含金量,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猜想到无邪会有什么反应,解雨辰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两人都知道,所谓的威胁,其实就是开玩笑。 从无邪发来照片开始,解雨辰就察觉到了他的态度。 想到无邪现在也算是一切归零,和他们都一样,回到了起跑线,解雨辰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动摇得厉害。 可很快,想到自己即将奔赴的结局,解雨辰动摇的心缓缓沉寂。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夕阳,想的却是雨村的落日。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 微信消息自动展示出一部分:[老板,那件衣服的细节……] 解雨辰回头,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摆放的一个青花瓷瓶。 瓶身上绘着一个跳舞的舞姬。 第327章 看月亮 未经历过太多世事打磨的少年们也许还保留着动物本能的敏锐直觉。 虽然在无邪边上对着凌越和张麒麟之间的cp感说得唾沫星子直飞,但在神经大条的零星几个人上前搭讪、想要合影,都被拒绝后。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对那两位神仙老板保持了只可远观的态度,一个个转头都去找无邪。 无邪临时充当(退而求其次的)农家乐吉祥物,和这些人又是合影留念,又是帮着往店里的墙上贴一些很励志的寄语。 当然,励志的寄语里,偶尔也有不那么励志的。 比如说,无邪贴到这么一条:希望两位神仙老板早结连理,早生贵子,让我可以偷偷云养娃云当妈! 无邪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黑一下脸,吓唬吓唬这群小女生,让她们知道一下世间的险恶! 一顿晚饭的功夫,农家乐里生意好得不行。 不断有附近游玩的人慕名而来,既吃美食,又赏美人。 期间,还有附近的几个农家乐的老板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试图打探喜来眠忽然崛起的秘密。 胖子在后厨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凌越也放下了手机,在张麒麟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拿菜单给客人。 全程都不需要多余的交流,挺好的。 等到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凌越在外面负责收拾桌椅板凳。 虽然不能动用内力,但技巧还在。 凌越都不需要弯腰,抬脚一勾,凳子就轻巧地抛了上来。 用手接住,往桌子上一扣,就完事了。 张麒麟扫地拖地,无邪和胖子在后面洗刷碗筷厨具。 一切忙活完,就到了围坐在一起清点今日份收益的时候了。 就晚上一顿饭的工夫,收入四千多。 如今店里还没有其他东西营收,纯靠饭菜挣钱,这四千多块钱,胖子的锅铲都要炒得冒火星子了。 无邪把钱分了分。 四个人,一人1000,无邪自己多留了几百,明儿还要付各种食材的钱。 张麒麟把自己的钱推给凌越,凌越想了想,又推给无邪。 短短三秒钟时间内,无邪的心情先后经历了“心梗郁闷”和“惊喜雀跃”。 ——果然凌越对他还是特别的,看,钱都交给他管! 凌越说:“我们的生活费。” 看了眼张麒麟。 张麒麟点头。 无邪:“……” 是时候给自己准备降血压的药了。 胖子在旁边看得直用手挡着嘴,一双眼睛转过来转过去。 刚偷笑完,就遭了无邪一脚踹。 胖子不愿意了:“天真,你当胖爷是沙包呢?!” 无邪骂到:“别以为挡着我就没看见你笑!” 胖子据理力争:“胖爷我天生微笑唇你不知道啊?” 无邪无语:“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两人就斗起了嘴。 一个比一个幼稚。 很快还发展到了两人要掰手腕定输赢,张麒麟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 凌越撑着下巴看,不知不觉又走神了。 一下午的功夫,凌越就从《朵拉历险记》升级到了《狮子王》原声。 无邪准备在店里继续画设计图,张麒麟和凌越就先回村屋了。 至于胖子,早不知跑哪去了。 他一向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路上,张麒麟牵着凌越的手,感受到她的体温一点点传递过来,虽然没有在雪山里那么暖。 却还是那样让人舍不得放开。 看着这条路灯昏暗的小道,张麒麟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中酝酿、弥漫。 凌越感受到张麒麟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慢了两拍,走出去两步,才跟着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凌越才听到张麒麟说:“陪我去山里看月亮,好不好?” 凌越抬头看了眼月亮。 是有点儿胖了。 不过山上山下,看到的月亮不都是同一个么? 何必如此浪费时间和精力。 想归想,凌越其实也并不是非要这么早回村屋。 不管去哪,不管去做什么,只要不是她想去的想做的,总归都一样。 张麒麟对雨村周围的山可谓是熟悉到仿佛逛自家后院,他自然知道哪里看月亮是最好的。 不过路过村口小卖部的时候,张麒麟去找老板借了个手电筒。 凌越站在不远处等他,就听到老板跟张麒麟闲聊:“张小哥,带着你对象去邀朋友?” 凌越不知道张麒麟怎么回答的,也可能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张麒麟就拿着手电筒回来了,带着凌越顺着山路往上走。 有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向上,到了某一岔路口,小路就分开,通往不同的方向。 山上有一座老庙,带着岁月痕迹的青石板路就是通往那里的,期间也有很多狭窄的土路联通到两边的竹林、茶田。 张麒麟一心一意要带凌越去看月亮,对这些分岔路完全不多看一眼。 他目标明确,顺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了老庙前面的一处悬崖边。 在这里,他们可以俯瞰山下几个村子的灯火,也可以看见远处小镇的夜景。 最重要的是,这里确实是个很适合看月亮的地方。 悬崖下就是一条河,这条河是从山里流淌下来的,很多小溪的水都会汇聚到这里。 这里视野开阔,背后的冬季迎风面又有老庙挡着,垂眸看下去,河面波光粼粼,被月光映照得,仿佛一条莹白的绸带。 再放目远眺,村落的灯火好像洒落在山间的星子,树木的剪影与山峦的叠翠,组成一幅层次朦胧,自带雅韵的水墨画。 “你来这里看过月亮吗?”凌越难得主动出声。 关了手电筒,昏暗中,张麒麟的眼神和他的心,一起变得柔软:“嗯,看过一次。” 那时候他感受到的是寂静安宁,也是清冷孤独。 与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 凌越安静地抬头望月,过了一会儿,听张麒麟说:“这些山里,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凌越没回答。 张麒麟也没再问。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又打着手电筒从另一条路往山下走。 顺着一条小溪往下走的时候,渐渐听到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不远处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弯腰往溪水里放了一盏船灯,嘴里叼着支点燃的烟。 凌越是不惯闻烟味的,不过她也不会去管别人抽不抽烟。 只是站在上风头停留了一会儿,等女孩提着盏小灯笼蹦蹦跳跳地走了,烟味也散了,才继续顺流而下。 没走多远,那女孩站在边上跟人说话。 等走到近前了,张麒麟才提醒了准备继续离开的凌越:“是无邪。” 凌越才发现黑暗中站着跟女孩说话的是无邪。 这一晚无邪钓鱼喜获大丰收。 胖子非常鸡贼,特意等到很晚了,跑去下游捞那群人放的船灯,里面用的是电蜡烛。 准备回收再利用,放在店里留待日后再出租。 无邪一边帮忙,一边抱怨:“胖子,你不厚道啊,偷师是吧?” 胖子嘿嘿笑:“谁比得过小佛爷您啊,阿米豆腐,放下屠刀,赚钱成佛~” 最后两句,是在笑话无邪“吴小佛爷”这个称号的来历。 张麒麟在旁边查看哪些电蜡烛还能用,凌越帮忙撑开口袋,顺便看好无邪钓到的那些鱼,以防它们越狱。 就看无邪和胖子说着说着,又斗起来了。 这次是互相泼水。 得,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幼稚。 第328章 女孩失踪【礼物加更】 回家的路上,无邪顺势说起自己的三合土计划。 三合土这种东西,在场的三个资深盗墓贼简直不要太熟悉,毕竟这可是丧葬基础知识之首。 “我决定要用古法来修这座宅子,做个地面挑空……”无邪显然对自己亲手设计并修建一座古风宅子非常期待,和胖子讨论得有来有往。 张麒麟和凌越依旧负责旁听加走神。 就无邪目前的财力,搞纯古法肯定是不行的,第一步挑空他就没足够的钱去买任何一种木头。 所以他决定先找挖掘机松土,把沙石硬土夯下去,地基打结实了,再浇混凝土桩,然后用三合土。 说白了就搞个样子。 胖子叽呱叽呱怪笑,又一场幼稚二人组掰头差点再度引发。 凌越回神,看了胖子一眼。 他的笑好像真的能做到非常奇怪又不违和。 张麒麟只在听到无邪说为了省钱,三合土夯实的这个工艺流程,需要他们三个人用铁板和木棰自己完成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叹了口气。 听不真切。 第二天,无邪和胖子都感觉到了张麒麟的认真推销,努力营业。 也不知道是恰好最近处于旅游旺季,还是某些游客肤浅至极耽于美色(无邪酸语)的诱惑,才刚开业第二天,农家乐的生意好到爆炸。 凌越都没时间自行领悟上班的真谛——带薪摸鱼了。 不过这样简单的几乎不需要用脑子的重复性忙碌,确实让凌越的大脑有了很好的休息。 一天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等无邪又开始清点分钱的时候,凌越就感觉有点恍惚,原来一整天的时间,还可以这样度过吗? 有种真的自己成了普通人的错觉。 看无邪他们适应得好像还挺好的,凌越想…… 脑海里出现“将来”这个词时,凌越从刚才的错觉里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机考虑,无邪这次没有把钱分给凌越和张麒麟,直接说:“你们的钱我管着,放心,不会成为消失的压岁钱。” 冥思苦想之下,无邪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必须在凌越和闷油瓶之间有姓名! 掌控经济大权,就是第一步。 张麒麟抬眸看了他一眼,好像是看出点什么,但没吭声。 凌越是直接没看,连分钱活动是怎么结束的都没注意。 享受丰收喜悦的分赃,呸!分钱活动结束,胖子跟押送犯人一样,一定要无邪跟着一起回去。 “你丫的就是个不自觉的,昨晚上那么晚了都不回来,今天必须把一块儿走!” 四个无所事事地打着手电筒又去转了一下后面无邪准备盖房子的地,顺带听了一耳朵他关于房子如何盖的滔滔不绝之语。 门都关好了,忽然看见几个女孩子,看见他们就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比较冷静地女孩说:“哥哥姐姐,我们朋友不见了,你们可不可以帮忙找一找啊?” 凌越才发现她们是昨天来吃过饭的女孩,昨晚遇到的抽烟的那个女孩就是她们同伴。 女孩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朋友失踪的经过,就是她们一起上山的过程中,失踪女孩肚子疼,半山腰时和她们分开了。 之后就一直没看见人,回酒店问了一路,还查了监控,也没看见人下山。 现在已经天黑了。 女孩把失踪同伴的照片递给凌越他们看,正是抽烟女孩。 只要不走岔路口,上下山就是一条道,她们去爬的山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 不存在迷路那么久都找不到出来的方向。 大概率是遇到意外了。 很多警察和村民都上山帮忙找人了,这里的片儿警都知道张麒麟巡山很厉害,所以才指点几个女生来找他们求助。 无邪有点烦躁地用拇指搓了搓食指,还是答应了帮忙。 他原是想让凌越回村屋休息,转念一想又警醒起来。 觉得张麒麟要去帮忙,就留凌越一个人在家,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这种不放心属于内外皆有。 ——既担心有什么人对凌越心存歹念浑水摸鱼,又担心凌越忽然失踪。 结果就是把凌越也薅着一块儿上山了。 也幸亏现在凌越不跟无邪计较这些,换了以前的性子,大概率无邪现在已经捂着额头揉包包了。 如此一想,无邪又觉得心里难受。 就想叹气。 气叹了一半,又给吸回去了。 不能叹,一叹穷三年,他现在肩负养家糊口的重任,绝对不能穷! 女孩失踪的山就是昨晚上凌越和张麒麟去看月亮的那座山,今晚漫无目的地到处走,才发现脱离了主路,其他野路也有铺了石板的, 无邪说这些石板是唐代的,还说古代书生赶考,走这种路,一条路走完,保准得遇到十个八个的聂小倩。 胖子顿时想入非非,下意识想开口说点什么。 被无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只能发出唔唔声。 张麒麟:“……” 在凌越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回头盯了胖子一眼。 胖子不挣扎了,被无邪放开后挠肚皮叹气。 叹到一半,又被无邪一巴掌捂住了嘴。 胖子:“……” 还能不能行了?啊?! 日子还让不让人过啦! 无邪说:“一叹穷三年,你算算,刚才我给你抢回来多少财富?” 胖子就一顿吸。 在无邪根据女孩性格特征,分析出她可能最后去了哪里的时候,凌越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有着两个石头人的石亭不远处。 无邪一看,立刻问凌越:“你怎么又动脑子了?!” 非常着急。 凌越低头动了动脚,踢出一个落在草丛里的烟头:“没动脑。” 就是一点常规的推理和追踪常识,不到动脑的程度。 看她确实没有露出头疼难受的神色,无邪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凌越,你现在属于携带物品。” 凌越侧身回头,缓缓对无邪举起剑指。 知道她意思的无邪往胖子后面一缩,把暂时还没闹明白什么意思的胖子护至身前。 张麒麟抿唇浅笑,抬手握住她举起的手,拉着她继续往石亭后面的唐朝石道走。 也算是间接救了无邪一条狗命了。 不过被救狗命的无邪觉得不对味,思考三秒,小跑着追了上去,试探着牵凌越的另一只手。 都会威胁他了,他就牵一下手,应该能行吧? 不行他就下次再试。 顶多挨顿打,他命硬,顶得住。 惨遭抛弃的胖子:“???” 第329章 凌越失踪【礼物加更】 沿着石道一路进去,里面是个非常漂亮的竹林。 在那里,他们找到了女孩丢失的包。 包挂在十几米高的竹子上面,显然女孩在这里迷路了,想要爬到高处去找方向。 凌越双手揣在衣兜里,有些无趣地看着张麒麟把那根小腿粗的竹子直接折断了,成功取下背包。 胖子和无邪就又蹲在那里分析。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有点像是不能下地,就过过干瘾。 经过两人一通听起来很牛掰,实则瞎扯淡的分析后,张麒麟和凌越顺利在他们扯淡完毕的同时,在附近找到了距离此处不算远的一条山体裂缝。 失踪的女孩就卡在下面的竹鞭里头。 裂缝下面似乎是喀斯特地貌,隐约有个山洞。 凌越几乎是下意识单膝跪地蹲了下去,仔细观察下面的山洞。 被张麒麟按住了肩膀。 凌越抬头看他时,张麒麟冲她摇了摇头。 最后负责下去救人的是无邪,虽然出了点意外,好在关老师身手不减当年,没有当着凌越的面丢太大的人。 ——所以说其实也丢了一点。 三天后,女生的爸爸带着女生来道谢,无邪婉拒了对方的十万现金谢礼,改要了二十万的木材。 是个平平无奇的坑人小天才没错了。 此外还获得了警方的5000块钱奖励,胖子高举锦旗兴高采烈地宣布,“这是我们家从法外狂徒正式迈向守法公民的一大步!今晚必须加一顿夜宵庆祝!” 无邪纠结地偷偷去给自己上了个秤,默默增加日常训练强度。 今天无邪他们要去临镇拉黄沙,提前收工。 胖子找村长借了拖拉机,已经开到了农家乐门口。 无邪看看拖拉机,又看看穿着一身私人订制,不戴珠宝首饰也贵气逼人的凌越,有点为难。 凌越也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穿的白色衣服,在张麒麟过来拉她前说到:“我在家里等你们。” 家这个字眼,从凌越口中说出来,仿佛音调也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 无邪想到她这段时间确实都在乖乖养伤,就说:“那我们先送你回去。” 这次凌越没拒绝。 无邪跟胖子说了声,和张麒麟依旧一左一右,与凌越并排着走在小道上。 把人送回家后,无邪和张麒麟才又往外走。 临到离开的时候,张麒麟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凌越,见她已经换了拖鞋,靠在躺椅上用手机看《罗马假日》。 无邪也回头看了眼,拍拍张麒麟胳膊。 两人一边往外走,无邪一边说:“我在网上下单了一个平板,到时候咱们陪凌越看视频,她就不会嫌弃我们挤到她了。” 手机屏幕太小,他们俩陪着看,凌越就会嫌弃他们靠得太近。 无邪又说凌越学英语的速度很快,要不要给她买一套大学英语专业的教材,张麒麟回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等人走了好半晌,凌越才起身,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去衣柜里重新取了套黑色的宽松运动款套装。 自从开始建设自己的房子,无邪化身省钱小能手,把胖子和张麒麟这两个免费劳动力的剩余价值压榨得够够的。 这次他们三个去买黄沙,也是因为自己去沙场铲,能省三百块钱。 去的路上,乡间田园风光一派美好,顺带还在半路上看了壮美的夕阳。 无邪有点后悔:“早知道还是把凌越带来了。” 张麒麟也看着天边红得热烈的夕阳,心里想着凌越在家里不知能不能看见这一幕。 胖子用手机拍了几张,总感觉拍不出那种感觉,只能遗憾地表示:“这样的风景,以后肯定还能遇到,到时候咱们再带阿越妹子看呗。” 无邪说出了心里话:“要带,也是我带凌越去看。” 转眸对上张麒麟看过来的眼神,无邪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却死不改口,故意催促胖子:“赶紧开车,咱们还有正事要做,早做完,早回家!” 胖子骂他:“刚才不是你让靠边停的吗?” 现在又催起来了! 三人到沙场的时候,人家已经锁门了,无邪憋着一口气,让胖子挪开,自己开了拖拉机就撞开门冲了进去。 跟土匪进村一样。 三人铲了一车沙就跑。 拖回去往农家乐后面那块地旁边一倒,又跑了十几个来回,非常嚣张地把无邪预订的量都给带走了。 铲最后一车的时候,三人使洛阳铲的功夫还在,保管沙山被铲了20车的量,还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等终于忙完,回家的路上无邪和胖子还商量着要好好泡个脚。 可进院子的时候,张麒麟忽然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凌越的房间跑。 卷起一阵带着黄沙的风。 无邪也意识到什么,心跳加速,慌忙跟着跑了进去。 推开门一看,果然房间里没人! 无邪第一反应就是凌越走了。 还是张麒麟迅速检查了凌越衣柜里的东西,看到墨竹还好好放在里面,就连凌越非常宝贝的白玺也在。 脑子里思绪一转,又转身往外跑。 无邪也看到了墨竹和白玺,转头看见凌越白天穿的那套雪白的衣服放在旁边椅子上,心里也是一突,想明白凌越可能去做什么了。 胖子看着张麒麟和无邪呼啦啦跑进去,又呼啦啦跑出来,赶紧抓住能抓到的无邪:“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 难道阿越妹子趁着他们不在家,真的不告而别了? 无邪急道:“凌越可能去找沙场老板了!” 胖子还有点纳闷儿:“阿越妹子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我们要偷窃沙场老板的黄沙,所以替我们付钱去了?” 关于农家乐外竹林里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他,又在那天晚上溪水边女孩误以为烟头是他丢的,恶作剧把烟头包起来塞到他外套衣兜里,这些事无邪都还没跟胖子说。 胖子也只以为今晚他们是劫沙场老板的富,济自己三兄弟的贫了。 线索缺失,根本没想那么多。 无邪只能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胖子“嘶”了一声:“所以差点害死那小姑娘的,就是沙场老板?” 胖子又觉得凌越去找沙场老板,应该不会吃亏,怎么说凌越也是高手,暂时不能动内力,那也不是普通恶棍能打得过的。 无邪却道:“凌越现在状态很不对,有些偏激,我担心沙场老板干的破事让凌越想到了不好的事。” 虽然张麒麟没有透露凌越的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可以前在墨脱的时候,凌越曾说过她不喜欢下雪。 因为下雪的时候她的手会冻僵,抓不住武器,只能用牙齿咬破敌人的脖子。 那样的经历,绝对不可能在什么优越舒适的环境里遇到! 凌越很强,但她也不是生来就如此强大。 能够那样的经历,凌越在成长的过程中,一定经历了很多糟糕透顶的事! 第330章 沙场老板【礼物加更】 知道喜来眠的人今天傍晚要来他这边拉黄沙,沙场老板提前锁了大门。 还故意让守沙场的工人今天先走,打的就是让喜来眠的老板白跑一趟的主意。 他不爽喜来眠的老板已经有段时间了,从最开始他威逼李大户去抢喜来眠的地,威胁喜来眠给股份,喜来眠断然拒绝地行为就让沙场老板憋着一口恶气。 作为这里的地头蛇,连在镇上开了好几家餐馆的李大户都得对他供着捧着,喜来眠那几个外来户算什么东西? 也敢在他的地盘嚣张?! 第一天晚上,沙场老板就蹲在喜来眠旁边的林子里,想要吓唬落单的无邪。 他最喜欢搞这种恶作剧吓唬人了,既能享受那种支配他人恐惧的快感,被抓到了,他犯的事也不痛不痒,连报警都没人管。 可惜未果。 后来跟着无邪,到了溪边,恰好看见无邪跟个漂亮的学生妹聊天。 那学生妹长得正,特别是一把小腰,看得沙场老板止不住地往下三路想。 当时无邪又跟其他几个人汇合,找不到他落单地机会,沙场老板顺势就放弃继续跟踪无邪,转头跟上了学生妹。 第二天沙场老板就跟踪学生妹,一路跟踪到了石亭后僻静无人的竹林里,他就憋不住了,是真想把人办了。 可又知道这里人口简单,要是真办了,警察很快就能找到他。 故意把学生妹吓得掉进裂缝里后,沙场老板才算是出了一口气,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完全不在意掉进裂缝的学生妹能不能获救。 像他这样以“恶”为傲,还靠着这种“恶”发家致富的人,就算学生妹死了又怎样? 难道还要让他羞愧后悔? 搞笑! 回头得知又是喜来眠的人把学生妹从裂缝里救出来,沙场老板对无邪的恨更增三分。 所以,当提前下班回家的途中远远看见落单的凌越时,沙场老板心的恶念瞬间升起。 他早就在看见凌越的第一眼,就对她起了心思。 这种天上仙子似的女人,是沙场老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镇地头蛇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在现实生活里接触到的。 沙场老板无数次意淫,认为凌越一个漂亮女人,和三个城里男人住在一块儿,指不定早就勾搭上了。 特别是之前,跟踪无邪到溪边的时候,沙场老板看见凌越和张麒麟从山上下来。 当时他就想着,这两人肯定是去山上野战了。 越想越是邪火往下面烧。 只不过凌越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对方看起来还有点来头,沙场老板也没敢真动手。 但凡事有意外。 现在机会都送到嘴边了,沙场老板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附近唯一的监控摄像头也拍不到凌越。 沙场老板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还特别注意躲开周围居民家门口自己安装地监控。 跟着跟着,沙场老板发现有点奇怪。 怎么这漂亮妞越走越偏了?难道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正好,抓住了把柄,这妞还不是归他了? 怀揣着这点心思,沙场老板非常激动,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脑子也冲得完全失去了理智。 直到跟了将近一个小时,都跟到附近的山里了,沙场老板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怎么一直在我前面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管他是加速还是减速,人就在那么远的前面走着。 此时天边晚霞已经快落完了,只剩一条墨橘色彩带似的霞光。 周围开始变暗,特别是行走在树林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 冷风一吹,沙场老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犯嘀咕:不会吧,不会前面那妞根本不是喜来眠的那个吧?想来也是,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这个镇上来? 身边没人,也不坐车…… 想着想着,沙场老板打起了退堂鼓,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邪,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人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他停下脚步后,对方很快就也站住脚。 并且慢慢转过了身。 看见真的是凌越,沙场老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下流的笑,甩着腰上挂着的钥匙圈。 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嘴巴上还说着不干净的话:“美女,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往山里跑啊?是不是孤单寂寞了,想找哥哥陪陪你?” 凌越就站在那里,没吭声,也没动。 她身后是个断崖,不算高,是早年开采了石头留下的大坑。 下面全都是石头。 有风从她背后吹来,撩动了她的衣角,发出轻微的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她一头长发全部挽成一团发髻,碎发拂动。 映衬着她身后暗成剪影的树木山峦,以及即将彻底消失的霞光,整个人美得好像一幅画。 然而沙场老板此时却完全无法欣赏这份美。 因为他看清了凌越的那双眼睛。 那双白天里看着美得跟宝石一样的眼睛,此时再看,竟好似透着一股妖邪之气。 沙场老板真切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森寒意。 这一刻,沙场老板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准备吃人的怪物! 猎猎寒风吹得树林里的树叶哗哗作响,有草叶被踩断,飞起。 惊慌恐惧的声音刚冲出喉咙,就突兀地消失了。 天边的霞光彻底消失,夜幕四合,断崖边的草地上只留下一双属于成年男子独自走来的单向脚印。 沙场老板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他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挣扎逃跑,但迅速下坠的身体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很快就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整个人被卡在一条交错着竹鞭的地底裂缝里! 这条裂缝他太熟悉了! 因为就在几天前,那个小姑娘被他吓得掉下来后,他就偷偷站在上面往下张望过。 沙场老板也终于意识到,刚才他遇到的凌越不是妖怪,而是替小姑娘打抱不平,想要替天行道。 想到这里,沙场老板感觉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 他认为,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真弄死他。 无非就是想要他痛哭流涕地认错、忏悔。 至于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是他干的,身体悬空挂在竹鞭上,随时可能继续往下掉的沙场老板根本顾不上思考了。 他哆哆嗦嗦尽量抓住旁边的竹鞭,也不敢乱动,扯开嗓子大喊:“女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道歉,我自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动静。 沙场老板心又开始发冷了,心说对方不会真把他丢在这里就不管了吧? 就像他之前对小姑娘那样?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挂一晚上,甚至到死都不会有人报警来这里找他,沙场老板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一边哭,还一边喊救命,喊一会儿,又不停求饶忏悔。 只要能获救,他是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 直到嗓子都哑了,浑身都没力气了,从身到心都透着一股绝望。 沙场老板才终于听到了一点动静。 可动静不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而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沙场老板浑身一僵,牙齿发出咔哒咔哒的碰撞声,一边缓缓地扭头往下面看去…… 第331章 完美剧本 凌越从裂缝下面的山洞里爬上来,无视沙场老板从恐惧僵硬到松懈放松的情绪变化。 在抵达他所在裂缝更高一点的位置后,侧身背靠着一边裂缝,低头垂眸安静地看着他。 沙场老板刚才都要吓尿了,还以为下面有什么怪物要爬上来。 没想到上来的是凌越。 沙场老板立刻说:“大侠,女侠,美女,我真知道错了!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他们不能没有我啊!” 无论他说什么,凌越都没有丝毫表情波动,而是估摸了一下裂缝的宽度。 确定从这里将人踩下去,人不会半道卡在缝隙里后,一脚踢在了喋喋不休满脸眼泪鼻涕的沙场老板头上。 沙场老板只感觉头顶传来一股剧痛,整个人立刻向下摔去,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脚,想要抓住竹鞭。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一阵令人窒息的失重感后,沙场老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一块岩石上。 他只感觉自己脑浆子都要摔出来了,心脏也抽痛得厉害,每呼吸一口空气,心肺就痛得他想大叫。 偏偏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凌越轻巧地落在他旁边,一步步向他走来,沙场老板浑身抽搐,仰着头去看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光,将凌越的脸照得朦朦胧胧。 沙场老板的视线接触到凌越脸上的表情,以及那双平静冷漠得可怕的眼睛时,他的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她是真的要杀了他!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犹豫纠结的情绪! 沙场老板虽然平时自认为是一方恶霸,干的坏事也不少,局子都进了好几次。 在今天之前,他认为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 可现在沙场老板才明白,真正的恶,根本不是他这样的! 杀人不眨眼这种说法,并不是只存在于电影电视剧里。 现实里,在他们这些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另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凌越并不知道沙场老板几个呼吸间想了些什么,她的目的本来就简单且明确。 找女孩的那天晚上,凌越就在石亭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还算新鲜的烟头。 她不知道香烟都有些什么牌子的,但她知道不同香烟之间味道的区别。 女孩和无邪说话的那天晚上,凌越闻到过两种香烟的味道。 一种是女孩自己身上的香烟味。 另一种,是来自别处。 无邪已经戒烟,身上的烟草味早已消失不见,张麒麟和胖子也不抽。 那时凌越没注意到无邪,是因为她发现了躲在暗处,用y邪的目光带着恶意盯着她的沙场老板。 另一种香烟味就是他那边传来的。 正好和石亭旁边草丛里烟头散发的味道一样。 谈不上是什么正义使者,替天行道。 凌越只是觉得他该死,又恰好有空闲。 连弃尸的地方都是现成的,凌越认为办这件事,只是顺手,不算麻烦。 意识到凌越真的要他死,沙场老板是真的后悔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沙场老板哭得很崩溃,声音都发不出了。 只能满脸绝望地努力蠕动着身体,挣扎着翻身爬了起来,蹬着脚,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 凌越一脚踩在他背上,将沙场老板钉在地上,他挥舞着想要反手扒她腿的动作让凌越皱眉。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脚下略一用力,沙场老板的肋骨被踩断了几根,痛得他眼前发黑,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凌越这才松了脚,也不继续折磨他,而是站到旁边,蹲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 安静地看着沙场老板。 就像小孩蹲在角落看蚂蚁搬家。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得没了趣味,凌越再次站起身,走到沙场老板旁边,用脚踩住他的后脖颈。 自己走出监控范围的中年男人,在傍晚时独自去往附近的山林里,足迹离奇地消失在一处断崖边。 很久以后,尸体发烂发臭。 可能会再次误入竹林的人闻到臭味,误打误撞发现他的尸体。 但这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仵作尸检,也只能判断出他是从裂缝里摔下来。 摔断了肋骨和颈骨,挣扎着爬了一段,终于在绝望和不甘中死去。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从山林断崖凭空出现在竹林裂缝,或许这会成为一个本地鬼怪传说,渐渐传扬开来,流传下去。 被人用来教导,人不能做坏事,否则要被山里的山魈抓去填地底裂缝。 凌越脚下缓缓用力,一边注视着沙场老板脸上最后的神态变化,一边为这个有趣的剧本感到愉悦。 咔哒一声。 沙场老板的脖子扭向了一边,是摔断了还能挣扎求生一段时间的程度了。 真完美。 凌越仿佛能透过沙场老板恶臭的皮囊,看见他现在骨骼应该会呈现的扭曲幅度和姿势。 就在她退后几步,想要欣赏最后的几分钟时,头顶的裂缝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下来的速度非常快,就像是毫无借力地直接从上面直上直下地跳了下来。 凌越转身看向他。 张麒麟也微微喘着气,站在那里看她。 “呃——呃——咳——”气流在扭曲的气管里,被挤压着发出奇怪的声音。 张麒麟的视线转向地上躺着的人,绷紧的脊背缓缓放松。 没说什么,抬脚向凌越和沙场老板的方向走了过去。 凌越也没阻止,依旧安静地站在旁边,看张麒麟用发丘指轻轻抚摸着沙场老板的脖颈。 确定了他脖颈的损伤程度和扭曲角度后,张麒麟一手托着沙场老板的下巴,一手按住他的脖颈,往反方向一点点掰正。 因为要模拟摔伤,凌越并没有将对方的骨头踩碎。 摔断骨头,又没当场死亡的尸体残骸该有的模样,凌越早已熟记于心,复刻在沙场老板身上的伤半点误差都没有。 掰正颈骨后,沙场老板勉强可以呼吸了。 他知道张麒麟在救他,克制不住地呜呜哭泣。 张麒麟耐心地把他身上的骨头尽量掰正,而后就暂时不管了,就着单膝跪地蹲在那里的姿势转头抬眸去看凌越。 对上凌越平静依旧的眼神,张麒麟想说点什么,却只能说出一句:“我们先上去。” 沙场老板一听,顿时惊慌失措。 不等他说什么做什么,张麒麟已经把他捏晕了。 凌越没管他到底想干什么,踩着轻功掠上夹缝,而后踩着两边借力,一路蹿了上去。 张麒麟上来的速度也不慢,很多时候凌越都怀疑他其实已经不算人了。 因为他的身体,很多能力,其实已经超越了人体设计的骨骼筋脉能练出来的极限。 但他好像又确实是人。 第332章 剖心之言 上到地面后,凌越就往竹林外走。 张麒麟赶紧追上来,就在她旁边跟着。 仿佛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他们都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走出了竹林,到了石亭的时候,凌越说:“我明天走。” 张麒麟呼吸一滞,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原本与他并肩而行的凌越却脚步不曾停留,一会儿就走到了前面。 过了农历十五十六,月亮就开始变细,月光也渐渐暗淡。 今晚的月光有些晦暗,照不清她的脸,张麒麟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渐渐变成一道昏暗的剪影。 风吹得身后不远处的竹林发出沙沙声,好像人的窃窃私语。 张麒麟不想看着她就这样离自己越来越远,可她好像总是这样,一直在向前走,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看着这样的凌越,张麒麟恍惚间,好像隔着漫长的时光,看见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正是因为自己有过那样的经历,张麒麟才深知,人是不能完全脱离于世界之外的。 她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情绪,就连对沙场老板那种人的那一丝似有似无的厌恶,都在今晚从她身上剥离了。 所以刚才她对于他救人的举动既不疑惑,也不阻止。 那时站在旁边的凌越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座石像,没有心,没有情,只有一个必须去完成的执念。 凌越思索着自己下一个要去的目的地,对于身后重新追上来的脚步声并不在意。 直到身后的人忽然出声:“凌越,你不能丢掉他们留给你的东西,你不能回到没有他们出现的过去。” 凌越愣了一下,电光石火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知道了她的过去,他知道他们…… ——他看见了她的记忆? 因为青铜门里发生的事,以及重伤期间张麒麟的照顾,凌越对他是有一点特殊的。 可这点特殊,在得知他窥视过她的记忆时,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腔的杀意和怒火。 记忆是她绝对属于自己的领域,竟然会被另一个人看见。 凌越有种绝对私人领域受到侵犯的强烈抵触,潜意识给出的反应,就是要杀了他,抹杀这个侵犯者! 凌越倏然转身,右手指尖在左手手腕上的缠丝金镯上轻轻拂过。 数枚海棠花样式的宝石已然挟在指间,几枚宝石脱离后在机关中蓄势待发的,也全是淬了剧毒的牛毛细针。 在杀人一道上,凌越仿佛天生就很擅长。 她心中已有杀意,身上却无半点杀气溢散,只是张麒麟也非常人。 被一道隐隐的杀机锁定的感觉,让他身上的麒麟纹身控制不住地乍然浮现。 这是身体瞬间调动到最佳状态的表现。 张麒麟却没有动弹,而是依旧站在那里,对凌越说:“凌越,你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吗?你希望他们看见现在的你吗?你要把他们从你的人生里彻底抹去,然后遗忘他们吗?” 他知道,这些话必定戳中凌越最痛苦的内心。 可他只能这样做。 对凌越这样失去了所有,深陷执念的人,如果不能一击即中,他将再也没有机会让她回头了。 他也会永远失去她! 张麒麟强压下心中的不忍,不顾直觉神经不停向四肢百骸传递的危险讯号,不复平淡的眸子噙着复杂的情愫,始终凝视着她。 向她靠近的步伐,从未有过犹豫。 “我曾经感到全世界都和我毫无相干,既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 “我去追寻我的身世,那时候我想,至少我要明白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等我找到我的母亲时,有人跟我说,我不能是一块石头,让我的母亲,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那三天时间太仓促了,当时我还有很多无法理解。可在握住我母亲的手时,我觉得自己抓着人世间最后一丝自己的痕迹,最后一丝自己愿意去想的东西。” “她留给我的不仅是三天的心跳和呼吸声,还有她用尽全部力气送到我面前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我在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得到、失去,和痛苦,我也学会去想,去思念。” 张麒麟走到凌越面前,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低头垂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有些人永远离开了我们,但他们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将会永远陪伴着我们。” “秉心凌竹柏,仗信越波澜。你说过的,他希望你能拥有远胜竹柏的坚定信念,面对一切困难也能翻跃前行。你要让他失望吗?你忍心让他们对你的期待落空吗?” 在听到张麒麟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凌越就定了要杀他的念头。 然而在他说出的第二句话,却恍若一记重锤,让凌越接连陷入受到冲击。 他们的努力?他们希望看到的?彻底抹去他们的存在,遗忘他们…… 在对上张麒麟的眼睛时,凌越满心的憎恶怔怔间,缓缓如潮水退去。 透过他,凌越仿佛看见了另外两双眼睛。 他们,郡主,王爷…… 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些事。 王爷问她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凌越的想法很简单。 不跟着走,就没机会踏出山谷,看不到花了。 还要在死后跟那些人的尸体堆在一起,要是这些人会焚尸,她的骨灰就要和他们的混在一起。 要是这些人将尸体随意丢弃在那里,等到尸体开始腐烂,从他们身上钻来钻去的虫子,又会不作清洗地又钻到她的血肉里。 食腐的动物,还会将她和他们一起吞吃入腹…… 所以凌越点了头,任由王爷的护卫搜检了她身上所有能攻击的武器。 犹如被卸去爪牙的野兽。 她以为自己会被关起来,但她已经想好了,他们没有带全然封闭的车,所以她还是能看见外面的。 然后她被放在了一辆运送辎重的木板马车上。 没有人特意关注她,连手脚都没有被绑住。 ——为了让训练出来的死士能混进皇宫行刺,他们只教杀人技巧,不教内功心法。 没有内力的凌越,在那些护卫看来,毫无威胁。 只需要把她从王爷身边隔离,看守着不让她动手脚就行。 凌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出谷的方向。 山谷里的一切,都在慢慢被她抛在身后。 山谷外的一切,也渐渐展现在她眼前。 花可真好看啊。 熏染得空气里也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返回皇城的路上,王爷把她带在了身边。 凌越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长相虽然令人厌恶。 可他们厌恶的脸上,却镶嵌着一双贪婪的眼睛。 所以他是把她养在身边玩吗? 第333章 往事回忆【礼物加更】 那时候的凌越很少有思考的时候,因为山谷里的一切都是野蛮粗暴的。 她需要思考的只有两件事。 如何杀了别人。 如何守住那块属于她的山坡。 败亡的前朝余党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撑他们重返昔日的辉煌,山谷里那些掌控凌越他们生死的人,也只是一群怀抱着野心和不甘,却只能与崩毁的前朝一起慢慢腐烂的早已疯掉的怪物。 他们不甘心自己只能藏在这样贫瘠乏味的山谷中苟活。 他们不甘心新朝建立,民心所向,所有人都在遗忘他们紧紧抓住的过去。 可是没有人在意他们的不甘心。 离开山谷后,凌越第二次思考。 频率有点高。 然而他让仆妇给她清洗身体,让随行的军医给她把脉诊断。 大概是养好了再玩吧。 山谷里也有一个人就有这样的癖好。 很多长得好看的男孩女孩都希望自己能被这个人选中。 可对方喜欢慢慢养好了再玩,所以宠物的更换速度有点慢。 半年到一年才会换一个新的。 在这段时间里,他对他的宠物很好。 凌越想,这说明她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王爷带她回去后,却把她带到了他的王府,站在廊下。 指着远处演武场上正在挥汗如雨扎着马步,却弱得连马步都扎不稳的小女孩对她说,“以后她就是你妹妹,比你小三岁,看起来有点弱,不过蔫儿坏。如果她欺负你了,你就悄悄告诉我,我不会让她知道你告了状。” 凌越第一次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问他:“为什么?” 那时候还玉树临风,尚未中年发福的王爷愣了一下,背着手,仰头看着天空。 非常认真地思考。 然后弯腰对她说:“我知道,对你这种被耽误了这么多年,还能被诊断为骨骼惊奇的习武天才而言,蕊儿这种弱不拉几的存在很难理解,但是请你体谅一下吧,她已经很努力了,我也很努力地给她找武师傅了。” 说罢,还沉重地叹了口气。 凌越脑子有点空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但感觉怪怪的,奇怪的情绪。 王爷就笑了,伸手飞快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像是在逗一只会挠人的小猫。 摸到以后,脸上还露出了得逞的笑:“以后你就叫凌越吧,秉心凌竹柏,仗信越波澜。我希望你能拥有远胜竹柏的坚定信念,面对一切困难也能翻跃前行。” 凌越呆呆地看着他。 后来回想,凌越其实也分不清那时自己有没有在心里产生“这个曜朝的贤王脑子是不是不太好”的想法。 大概率是没有的,因为那时候她的思考是很有限的,更接近天然生长在深山中的野兽。 一切思考和本能,都是出于毫无意义却奇怪地非要坚持下来的“活着”。 等她脑子发懵的时候,王爷又带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神棍气质说:“本王信道,讲究顺应本心,既然你跟本王有缘,以后蕊儿这个累赘,就交给你了。” 不知道多久以后,凌越知道了王爷小的时候跟着他爷爷修道,哭着闹着要还俗娶媳妇。 等到长大一点,明白他爷爷当道士也能娶妻生子,他又闹死闹活非要当野道士云游四海。 偏偏他的习武资质和他口中弱不拉几的女儿相差无几,偷偷努力了大半辈子,归来依旧只有点浅薄的内力。 他造反成功就退位跑路的太祖爷爷,被迫子承父业干到累吐血的太上皇爹,提前上岗早早背负家族责任的皇帝哥,都不许他去追求梦想。 他们说,他那不是梦想,是梦。 当时凌越自然不相信王爷所谓的家、妹妹。 尚且懵懂时,凌越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的行为,都是为了获取利益。 想杀她的人,是为了完成每半个月一次的考核任务。 ——半个月内,摘到的人头越多,下一个半月中能获得的食物就越充足。 用贪婪的眼神打量她的人,或是想要新宠,或是想要新的药人,或是想尝一尝她的肉。 凌越偷听过那几个人的谈话,他们认为她长着这么奇怪的眼睛,肉的味道一定跟其他人不一样。 其中一人说他想吃她的眼睛。 还说她长得好看,习武天赋不错,要找个机会废了她的脸和筋骨,才有机会得偿所愿。 凌越进行了又一次的思考。 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扎个马步都能把自己累得直挺挺倒在地上晕过去的小女孩,若有所悟。 他想要获取的利益,是她的天赋? 之后王爷对她的安排,似乎都在契合这个猜测。 找来的顶级内功心法最契合她的体质和天赋,送她去暗卫营训练。 闲暇时间接她回王府,陪王爷口中每次提起,都要在前面加一个“弱不拉几”定义词的“妹妹”培养感情。 ——偷偷加“弱不拉几”,当着郡主的面,他好像不敢加。 直到不久后,凌越在暗卫营差点杀死一个和她对练的同期。 在外儒雅翩翩,在内奇奇怪怪的王爷第一次惩罚了她,罚她在院子里站着反省。 他自己毫无形象地抱着脑袋蹲在不远处,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一会儿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凌越,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儿又低头抠靴子边边。 郡主穿一身小小的夜行衣,名为偷偷,实则瞎子都能看见地沿着墙边,猫着腰踮着脚。 最后打了个不伦不类的滚,“偷”溜到凌越旁边的花丛里。 王爷总说郡主蔫儿坏,可凌越觉得她很笨。 因为郡主选的花丛是带刺的。 竟连提前观察、选择都做不到。 钻进去后才发现钻错了,又找不到更好的掩体。 于是一边龇牙咧嘴,一边从怀里掏出馒头点心,目光炯炯地盯着王爷那边。 在王爷低头“看不见”她的时候,她就冲出来,不管不顾往凌越嘴巴里塞一块馒头或点心,又转身钻回带刺的花丛里。 脚步声很重。 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凌越回头看了眼王爷。 发现他还是低着头。 这对父女,总是让她难以理解。 陪着他们玩了半宿的游戏,凌越在王爷规定的罚站时间结束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徒留两个直接在院子里,一个歪在地上,一个趴在花丛里睡着了的父女。 这次惩罚之后,王爷暂时不送她去训练营了,转而让她在府里上课。 上课的内容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王爷自己编纂的一堆莫名其妙的内容。 每日还要经历一次考试。 考试的题目很符合凌越对王爷的认知: 路见老叟跌倒,钱洒满地,问:当何如? 凌越答:杀之。 下面竟还要求她写答题时的思考过程。 凌越皱眉,写下:老叟无力,可欺。 等到批改的时候,王爷给她打了个大叉。 陪在旁边的郡主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说:“小越你好笨哦,你不知道行走江湖,最不能轻视的就是三种人,老人,女人,和小孩吗?” 郡主不肯叫姐姐,还反过来哄凌越叫她姐姐。 凌越没理她。 郡主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想呀,这个人早不摔晚不摔,非等你路过的时候才摔,还故意把钱洒出来,肯定是陷阱!要么他想讹你钱财,要么旁边躲着一群拦路抢劫的土匪!” 凌越想了想,否了她后面一个猜测:“拦路抢劫的土匪会直接冲出来抢。” 郡主一想,也是,两人就讨论出了结论。 第二天,郡主也成了上这个奇怪课程的一员。 【凌宝所在世界自古以来就有武功内力,力量体系不同,从根源上就和我们理解中的古代不一样,可视为架空武侠世界,皇朝更迭一样,社会人文风气不一样】 第334章 我叫凌越【礼物加更】 在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爷都不外出,到处结交知己朋友了。 多年后发福的王爷总说他的胖就是在那时候老是坐在书案前给她们编写“道德蒙学”坐出来的,并不承认是他有段时间痴迷甜点吃出来的。 凌越渐渐也明白了王爷想让她明白的道理。 人不能只有敌人,也要有同伴、朋友、知己。 所以不能一看到人,就思考能不能杀,如何去杀,杀完后该如何收拾残局。 凌越不理解,但可以假装理解。 她恢复了去暗卫营训练的日程。 郡主被王爷抓着开始学道儒墨法,阴阳纵横,杂家农家…… 结果郡主最喜欢的是小说家。 离开山谷,与人接触得多了,凌越就明白了,她的性格实在算不得有多么讨喜。 多疑,冷情,毫无常人该有的道德认知。 王爷的一位老友就曾提醒他:“此女天生冷情,不记恩,你何必这样为她费心劳力?我就怕她有朝一日,会反噬。” 王爷说:“我把她带回来了,就有了教养她的责任。小越不是天生这样的,她昨日还为我买了我爱吃的酥饼。” 事实是,凌越买了酥饼回来,准备和郡主一起钓老鼠。 郡主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的墙脚下,发现了一个新打的老鼠洞。 郡主表示作为王府百晓生,她需要对王府的一切了如指掌。 所以她需要查探新搬来的老鼠是胖是瘦,是长是短,性子如何。 为了不被其他人察觉到她们的密谋,郡主非常专业地指挥凌越偷偷去外面买鼠饵,并郑重其事地叮嘱凌越外出行事,一切小心。 但半路上被王爷撞见了。 酥饼的香味很浓郁,凌越一时不察,就被他以“已知密谋,你我同党,代为转交”的理由骗了去。 无意间偷听到这段对话后,凌越下意识怀疑这本就是故意让她偷听到的。 私底下查了些事,才知道当初给她把脉的军医是退隐的神医,跟王爷说的诊脉结果是:天赋惊人,可惜耽误太久,筋脉受损,丹田不稳,暗伤在身。 王爷为她找来的内功心法,是他花了大力气,从某个隐退之人手里换来的。 能温养她的筋脉丹田,去除暗伤。 唯一有利可图的天赋也是王爷为她找补回来的,凌越一度陷入迷茫。 因为她好像没什么价值了。 这种心态影响到了她的习武状态,意乱心,心乱力,吐血了一次后,王爷得知原因,竟不是怪她多思多疑,而是反省自己不该把她当小孩,把她问的问题随意敷衍。 王爷说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带她回家:“我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好看,漂亮。你的眼神也让我喜欢,而且喜欢花的小姑娘,能有多坏呢?” 虽然王爷平时很奇怪,还有点不靠谱。 但他其实是个博学多才,知识渊博的人。 一个真正平庸的人,即便是装,也不可能装成名满天下,江湖上人人称赞,大家都想结交一二的贤王。 可那次他回答凌越的这个问题时,看得出来似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磕磕绊绊,想到哪就说到哪。 他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没办法追溯根源的。或许冥冥中是我得道成仙的爷爷让我一看见你,就想把你带回家养起来吧。” 恰好他又养得起,还自信能养好她。 于是就心随意动,有了此举。 不过王爷对此也很有话说。 他说他自信过头了,养了她,他才发现自己养不好孩子,把她和郡主都养歪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羞愧,偷偷转身,假装弄额角的头发时擦了眼角。 从那以后,为了不让王爷偷偷抹眼泪,凌越开始认真观察那些被众人拿来当典范的青年才俊,家族骄傲。 不过凌越坚持要当暗卫。 一个人的思想是很难彻底改变的,凌越需要找到对自己“价值”的定位。 这件事依旧让王爷认为他起了不好的带头作用。 毕竟一个孩子的梦想歪了,情有可原。 两个都歪了,就怎么都原不了了。 从十岁,到二十二岁,十二年。 占据了她已经度过的人生一半的时间,不算短了。 可现在回忆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 凌越心中生出一阵惶惑不安,她真的在遗忘他们吗? 可是她只是想快点,再快点。 她害怕慢一点就来不及了,她不想忘了他们,也不想他们等得太久…… 恍惚间,听到张麒麟说:“凌越,我喜欢叫你的名字,因为里面充满了另一个人对你未来人生的期待和祝福。” 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也不是每个人的名字,都饱含着另一个人满腔纯粹的期待和祝福。 凌越惶然的心好像终于找到了落下的方向。 是啊,她的名字。 她有名字。 她不是进山谷时最初的261,也不是后来一次次缩小的编号。 更不是杂种,怪物。 她叫凌越。 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泪水充盈了眼眶,在朦胧的月色下,闪烁着水光。 这些水光一点点汇聚成一颗圆润饱满的泪珠,自微微翘起的下睫毛滚落如珠。 泪珠打在脸颊上,濡湿了两道冰冷的水痕,又很快在她消瘦了许多的尖尖的下巴上再度汇聚成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一颗颗坠落,消失。 凌越哭了,哭得太安静了。 脸上满是茫然,好像连自己都没明白自己的悲伤和哀恸。 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 张麒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沉稳有力的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伸手,温柔而又坚定地抱住了她。 凌越僵直着身体,不愿意靠着他。 张麒麟就主动向她倾身靠近,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口,让她的泪水有了别的去处。 他努力组织语言安慰她:“走得太快,会不小心丢掉重要的东西,我们慢一点。” 他说:“别着急,别害怕,凌越,我会帮你。” 说罢,想到了无邪,胖子,瞎子,解雨辰…… 张麒麟垂眸,爱惜地拢着她,在她头顶轻轻说:“我们都会陪着你,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凌越垂下眼眸,放软了身体,略微倚靠着他。 听着他的心跳声,凌越闭上了眼睛。 正当张麒麟以为她累了,迟疑着是不是要抱她回去时。 凌越在他胸口蹭了几下,用他的衣服擦干了眼泪。 而后撑着他胸膛,在他怀里稍微抬起头看他:“张麒麟,你为什么要帮我?” 付出,是为了得到。 他想得到什么? 张麒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帮她,想陪她,不愿意看见她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那条艰难的道路上。 想了想,张麒麟犹豫地徐徐低下头,一双不再清冷的眸子盛放着他所有能给予的柔情,安静地凝视着她水润微红的眼睛。 像是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口。 最终,张麒麟半垂眼眸,细密的睫毛挡住他眼底的克制和羞赧。 用极其缓慢的,让凌越随时可以阻止的速度,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第335章 张麒麟【礼物加更】 张麒麟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镇定了,可惜他错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缺乏经验,让他无法察觉到内里的羞涩,其实早已暴露在通红的耳朵,微红的脸颊,以及艰涩滑动的喉结上了。 等到他抿着唇拉开距离,忐忑地再度垂眸看她时。 凌越也抬眸注视着他。 直看得张麒麟羞愧难当,只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有趁人之危,甚至暗藏要挟的嫌疑。 凌越会不会误以为他这样的举动,是在暗示她想要让他帮她,就需要她付出某方面的代价? 张麒麟已经深陷懊恼。 这种情绪,实在是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 不过本身就有很多情绪,都是他在遇到凌越后才体会到的。 凌越缓缓伸手,抚上他的脸,纤细柔软的手指慢慢滑到他耳畔,直到手指穿进他的头发里。 有种难以形容的酥麻感在张麒麟头皮上炸开,这种酥麻又一路钻进了他的大脑,背脊,四肢百骸…… 他隐约生出莫名的紧张,高耸的喉结悄然滚动,直视她的眸子也闪烁着想要躲避,又舍不得躲开。 凌越力道松缓地扣着他的脑袋,轻声低语:“张麒麟,你可以亲我。” 她微抬下巴,红唇微微开阖着。 张麒麟呼吸乱了几拍,确定似的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仿佛从中得到了某种令他脸红心跳的允许,张麒麟紧张地屏住呼吸,用眼神在她唇上迅速模拟了一下该用什么角度和力道,才能…… 两秒钟后,他低头微微偏了些角度,感受着属于她的气息渐渐与自己的气息碰撞,交融…… “用力一点。” “张麒麟,抱紧我。” 被他的气息完全包裹,让凌越感受到了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仿佛这里是她可以停泊的港湾。 凌越甚至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丝恍若错觉的归属感。 悄然滑落的眼泪顺着脸颊,濡湿了唇角。 张麒麟的动作顿住,半垂的眼睫颤了颤,却在她用力回抱他的时候,终究还是更加温柔地替她吻去了唇角冰凉微咸的泪水。 凌越是被张麒麟一路从山上抱回去的。 路上,凌越摸着他的喉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张麒麟,你会后悔的。” 张麒麟没有说“我不会”,今晚说了那么多话,已经是情绪波动下的超常发挥了。 比起苍白的话语、承诺,他本身就是一个更看重行动的人。 尽量克制着想要滑动喉结的冲动,张麒麟低头看她。 在她抬眸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继续抱着她往山下走,有声音在空旷的山野低低地响起,“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这三个字,曾经代表的责任,宿命,痛苦,仿佛在她喊他“张麒麟”时,便彻底成为了过去。 她喊的“张麒麟”,只是他,只有他,也只会是他。 凌越轻轻“哼”了一声,好像打定主意了要故意作怪,便喊他:“张麒麟?” 张麒麟低头去看她,她又不说话了。 等他转开视线继续专心看路时,凌越又喊他:“张麒麟。” 如此再三,张麒麟就明白她是在故意逗他了。 在她第五次故意喊他名字时,张麒麟将她抱得高了些,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凌越惊讶地用手指挡住嘴唇,抬眸看他。 张麒麟嘴角翘起,并不看她,继续抱着她下台阶。 凌越狐疑不决,安静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试探着小声喊:“张麒麟。” 这次张麒麟似乎打定主意不为所动,没任何反应。 但是等凌越放松警惕,把虚掩在唇畔的手放下来时,张麒麟忽然低头一啄。 凌越:“?!” 张麒麟笑出了声。 这是凌越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声音意外的清朗,一时看着他明显透着愉悦的笑愣住了。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此时两人正好在半山腰一棵大树旁。 张麒麟把她放下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按着她肩膀将她困在自己和大树之间。 右手勾着她的腰,按她肩膀的左手顺势滑到她后脑勺,托住她的脑袋,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沉迷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想掠夺她身上更多的无处可寻的浅浅幽香,也想让她身上沾染更多自己的气息。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行为和心理。 但张麒麟决定不去过多深究、思考。 因为他想要的,只有凌越。 一吻过后,张麒麟再次抱着凌越往山下走。 凌越不是很真诚地晃了一下自己的脚:“我可以自己走。” 张麒麟确实非常真诚地说:“我想抱你。” 凌越用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不敢摸他喉结了——突然说:“张麒麟,你刚才说了好多话,是一年攒下来的吗?” 张麒麟忍不住抿唇浅笑,低头又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子去蹭她的鼻尖,温热的唇也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角。 被凌越无情地拍开了。 张麒麟叹了口气,说:“我想对你说很多话。” 凌越歪头靠在他锁骨边,看着他衣领边沿露出的青黑色纹身:“上次你说你阿妈的事,都没有说你想的这些,原来你也会思考自己的内心吗?” 张麒麟说:“我可以有的属于自己的思考很少,这件事是我唯一能反复思考的。” 凌越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应该转移话题:“你以后,会思考和我有关的事吗?” 凌越其实有点想问他平时发呆,走神的时候,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今晚还是算了,好像不太适合继续那个话题。 张麒麟没有犹豫:“会。” 他忽然想到网上流传很广的段子(胖子科普过),关于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水里,到底先救谁的问题。 他顿觉有点为难。 如果凌越问,以后思考和她有关的事更多,还是思考和阿妈有关的事更多,他该怎么回答? 好在凌越目前还不知道有这个世纪难题,也没有继续故意为难或逗他的想法,无所事事地靠在他身上,抬眸看今晚的夜色。 现在大概已经很晚了,月亮已经挪到了头顶,不知道那个人咽气了没有。 想到就随口问了:“竹林里那个人怎么处理?” 张麒麟心不在焉,思考问题中:“有人会处理。” 凌越只当他是说无邪他们,没有多问。 无邪和胖子都是混江湖的,处理这种事,应该有经验。 她不知道真正负责处理沙场老板的人,比无邪和胖子更有经验。 家族传承,匠心精神,百年老字号,品质有保障。 还免费。 第336章 他的月亮 无邪和胖子根本追不上张麒麟的速度,勉强跟了一段,就没法跟了。 眨眼间,家里就有了两个失踪人口。 胖子叹气,无邪思索,很快两人就想到办法,用网贷追债的方式去侧面打探沙场老板今天的行踪。 沙场老板本身就是个混不吝的,结交的朋友当然没几个好的。 在听到是根据亲友号催款时,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选择立刻挂断,好半天才终于屎里淘沙,淘到了一个愿意多说两句的。 ——虽然干的是出卖“朋友”的事。 无邪他们知道了沙场老板今天提前锁了沙场大门,提前约好了跟人去喝酒,结果时间到了,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个贱货,就喜欢偷别人老婆!”这句话怨气很重,引人浮想联翩。 这样,无邪和胖子就初步确定,沙场老板是真被凌越弄走了!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很难有找到更多线索。 凌越明显是已经恢复了功力,离开时完全没有人发现,她甚至还比他们更早一步抵达镇上,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沙场老板。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无用功,他们只能指望张麒麟那边有进展,可无邪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胖子也没提要停下来的话。 好在过了一段时间,张麒麟那边发来消息,说已经知道凌越去了哪,让他们先回去等着。 回到村屋,无邪握着手电筒,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就呆呆地坐在院子边上,望着远山愣愣出神。 胖子洗了个战斗澡,拿了两罐啤酒,拉开一罐塞到无邪手上,顺便把他手里的手电筒抠出来放到一边。 这才给自己也开了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陪着无邪一块儿坐在这里。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可胖子还是忍不住问:“天真,你就非她不可吗?” 凌越和他们真的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你也应该知道,阿越妹子根本不可能陪你过你现在想要的这种生活。”胖子想到凌越身上担负的一切,也是忍不住心酸。 当初无邪身上担负起消灭汪家的责任,就把自己弄成那样,他真的不适合过那种日子。 无邪没回答胖子的第一个问题,也喝了口啤酒,苦涩的酒水一点点滑过喉咙:“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有她在。” 他把啤酒放在旁边,双手往后撑着,仰头看天上的月亮,“从对她心动开始,我就问过自己很多问题。” 清醒理智的人,是会对“失控”产生抵触的。 思想还没转变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在抗争了。 胖子说出来的话,包括对方想说又没说出来的话,无邪早就想过了。 他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非她不可吗?可以放弃吗? 百般纠结,千般克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父母期待他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可他早就回不去了。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自己还算年轻,还能奔跑的时候,去尽情追逐他向往的月亮。 “胖子,你知道我的,已经努力过了才下定的决心,是改不了的。”连他自己都改不了。 胖子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了,摇摇头,叹道:“在青铜门接小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性子改了,学会放手了,结果你丫的是旧的放了,新的又给抓着犟上了。” 胖子拿起无邪放在地上的啤酒,又给塞回他手里,然后强行和他碰了一个:“那你就要想想,你要怎么才能不被阿越妹子甩得太远。” 并肩作战什么的,胖子觉得没指望。 就跟在阿越妹子屁股后面做点贤内助能做的事吧。 无邪还不知道胖子怎么埋汰他,笑了笑,喝了一口,又给放下了。 这一等就到了深夜。 当看到张麒麟抱着人回来时,无邪和胖子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无邪迎了上去,看见凌越窝在张麒麟怀里,还以为她睡着了,连忙放轻脚步,咽下了到嘴的话。 不过很快就看见凌越晃了下腿,张麒麟低头看了她一眼,抿唇有些不想放,可又不得不放。 凌越下了地,转头看了无邪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对胖子笑了笑,而后双手揣在衣兜里,自己回了房。 没一会儿,就拿了睡衣,一边松着头上的发圈,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今晚下了竹林的地底裂缝连通的洞穴,有味儿。 他们三个就这么看着凌越进了洗手间,然后不约而同收回目光,张麒麟看着无邪,无邪也看着他。 胖子嘀咕:“阿越妹子是在哪儿磕到了吗?怎么嘴……巴……”有点红肿得不正常? 后面半句话,在扭头发现张麒麟唇上明显属于被别人咬破的小口时,渐渐歇了声儿。 这……这……这这这…… 胖子感觉这一刻,自己的脑子在高喊要罢工。 嘴巴红肿的阿越妹子,嘴唇被咬伤的小哥,再加上阿越妹子没受伤,可以自己走,却被小哥一路抱着回来…… 嘶—— 无邪自然也看到了两人之间暧昧的痕迹。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接受地转身,一手插着腰,一手捂着口鼻,暗自调整呼吸。 可心脏还是传来阵阵绞痛,胸口闷得喘不过气,眼眶一热,有水汽氤氲着沾湿了他的睫毛。 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他的月亮,已经属于别人了吗? 张麒麟垂眸,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回了自己的房间。 胖子一个劲儿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无邪。 想到以后他们铁三角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那铁三角不是拆伙了吗? 可如果继续在一起,天真和小哥,一个阿越妹子的前任,一个阿越妹子的现任。 天天见面,万一哪天那啥旧情复燃什么的,小哥不得捏死天真? 那不存在旧情复燃的话,天真又天天看人家小情侣恩爱,岂不是天天都在挨刀子? 越想越头疼。 胖子只能对月感慨一句:爱情这玩意儿,真他大爷的难搞! 十年的磨练,无邪还是有了很大变化。 情绪压下来后,无邪找到胖子,拉着他一起去张麒麟房间,三人商讨沙场老板的后续。 “人还活着吗?”这是无邪问的第一个问题。 说实话,对于沙场老板究竟还活着没有,无邪是没有多少人文关怀的。 就算没有凌越出手,无邪也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弄死他。 多年的经历,让无邪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人其实是记不住恐惧和敌人的强大,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屈辱和报复。 无邪了解人性,甚至在堪破人性这方面有点儿天赋。 他看得出来,沙场老板就是这种人。 无邪不喜欢被人惦记,因为被惦记得太多、太久了,一旦知道有人惦记着如何报复他,他就有种难以忍受的危机感。 必须要把这个危机感的来源彻底拔除,他的心才安稳得下来。 但同时,无邪又因为现在自己要当个“普通人”而纠结。 一面是知道身为普通人,不应该再用以前那些狠绝的手段对付普通地痞流氓,一面是难以克制的内心的焦躁戾气。 所以得知凌越把人带走了,无邪担心的从来没有“沙场老板会不会死”这个问题,而是“凌越的状态会不会失控”。 他得承认,这确实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思考方式。 第337章 梳头发 对于沙场老板是否还活着,张麒麟只给了一个答案:“会死。” 不是“还活着”,而是“会死”,这两个答案的区别,无邪和胖子一听就明白了。 看来沙场老板被凌越带走的方式,让张麒麟也动了杀心。 联想到沙场老板那德行,再想想凌越的长相,无邪眼底的戾气止不住翻腾,“确定能处理干净?” 张麒麟“嗯”了一声。 最近有张家人在附近徘徊,张麒麟是能察觉到的。 确定了对方的来意不会打扰他们,张麒麟就没有再管过。 在他看来,张家人都是自由的,可以自行支配自己的去处,只要不打扰他的生活。 凌越擅长追踪术,在处理自己留下的痕迹这方面,即便是张麒麟,也不能百分百找出蛛丝马迹。 对凌越的心理揣度,张麒麟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已经彻底放下了王爷郡主带着她树立起来的原则和法度。 那样的话,她会在做出“杀沙场老板”这个决定后,毫无情绪波动地直接将沙场老板带去某处,一击毙命。 另一种,就是原则和法度还隐隐存在着,但她已经感受不到它们了,只能残存着某些“人”才有的情绪。 憎恶,戏谑,耍弄,报复…… 这些都属于人的情绪。 第一种,是张麒麟最害怕看见的。 所以他最开始是在沙场老板失踪的周边,以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搜寻了一遍隐蔽之处有没有沙场老板的尸体。 ——如果找到了尸体,他需要从尸体上找到凌越动手时的心态和选择。 张麒麟只有一个人,他要做这些事,是需要时间的。 而他最害怕的,就是时间不够。 今晚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凌越,也是因为恰好那个张家人就在山林里,察觉到不对劲后,用特殊的方式联络了他。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沙场老板该死,但不能死在凌越手里。 张麒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凭直觉。 如此微妙的状态失衡的时间节点上,沙场老板在被凌越选中的瞬间,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法度人性的平衡点。 这次无邪再问张麒麟:“她怎么样?” 张麒麟终于可以露出一个颇为放松的神态,看着无邪,对他说:“她很好。” 无邪也就释然了。 但这种释然必不可能就是真的放下对凌越的感情,而是不再纠结“为什么是他不是我”这种精神内耗。 无邪得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成人之美的正人君子。 只要凌越不讨厌他,要赶他走,无邪表示自己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更何况凌越又没有正式宣布闷油瓶就是她的谁,当初他不也是她的那个啥嘛。 无邪瞅了张麒麟一眼,在视线接触到对方唇上的咬伤,“哼”了一声,起身带着胖子走了。 走了两步,感觉自己那个“哼”非常有反派炮灰的风姿,一时憋不住,无邪自己先笑场了。 胖子还有点摸不清自己到底该配合哪个兄弟,演哪一出戏。 看无邪笑场了,就一胳膊锁住他脖子,扯着无邪回头对张麒麟挑眉:“这条不算啊,我们重来,重来!” 张麒麟便也抿唇笑了出来。 笑的时候,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他们铁三角的感情还是不会变的。 院子里,凌越面对着那片花田,慢慢把洗好烘干的头发编成松散的辫子,扎好后,俯身选了一朵夜里还绽开着花瓣的花儿。 摘下,歪头,别在自己耳边。 轻轻抚了抚沾染着雾气的花朵,凌越心道:这么晚了,还开得这么好看,不要命啦? 凌越回房的时候,恰好无邪和胖子从张麒麟房间里打开门走出来。 几乎是在察觉到凌越出现时,无邪的视线和注意力就下意识第一时间转到她身上。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在凌越推开房门走进去的刹那,及时看见她耳畔一闪而过的橘红色。 无邪心里一跳,想到了什么,拍开胖子的胳膊,走到院子里,蹲着去看那片花。 当看见被摘了花,折断处还新鲜着的花梗,无邪唇角的笑意加深。 她能喜欢这些花,真好。 第二天早上,张麒麟终于去跑了一趟山——最近为了盯着凌越,他都是在家里练刀。 回来的时候,凌越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拿着手机在看日语的什么动画片。 张麒麟拎着衣服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垂眸扫了一眼,看见右上角有个“魔卡少女樱”的字样。 凌越今天非常难得地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裙子,搭配着米白色的大衣,脚下是一双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米白色复古搭扣矮跟小皮鞋。 她的头发披散着,暂时被撩到一边搭在胸前,露出白皙柔软的脖颈。 这样的凌越,比平时多了几分舒展的柔和。 用胖子偷偷跟无邪在厨房里嘀咕的话来说,就是阿越妹子从天上的仙女儿变成了凡间的千金大小姐了。 虽然依旧跟他们这乡土气息不搭嘎,但好歹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张麒麟看得有点走神,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凌越的头发还散着,没像平时那样编成松散的辫子。 一集动漫看完,凌越发现张麒麟还没有回去洗澡的意思,便侧身抬头看他。 看见他身上半隐半露的麒麟纹身,很不客气地就抬手往他结实的腹部摸去。 张麒麟肌肉一紧,明显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然后就是耳朵发红。 青黑色的纹身线条也好似有一支戳满墨汁的毛笔,挥洒间就在他肌肤上迅速勾画开来。 凌越看得有趣,食指指尖顺着纹路描摹着,一边声音有些懒散地说:“张麒麟,你给我扎头发吧。” 手机页面切出去,点开一张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照片,举给张麒麟看:“呐,这种。” 今天天气不错,凌越站在衣柜前的时候忽然想穿下解雨辰送来的裙子,便选了其中一套搭配。 搭配里还有手表手链发饰珠宝之类的,凌越不爱往身上弄太多累赘的。 不过其中一个发饰还不错,凌越就选了它。 但想象很美好,动起手来真是恼火。 凌越其实也一直很费解,明明她的手足够灵活,为什么放在自己头发上,就怎么都找不到手指该摆弄的方向? 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梳妆镜奋斗了两个来回,凌越彻底放弃了。 就坐在院子里等着张麒麟回来给她弄。 同时,凌越也考虑起剪头发的事。 头发又长长了一截,剪短一点也不会影响太大。 凌越也没有故意为难张麒麟的意思,不仅有发型照片,还有详细的教程视频。 拿过手机认真学习的时候,张麒麟发现这个下载下来的教程视频已经有了八次的播放记录。 嗯…… 第338章 生活的一天【礼物加更】 无邪和胖子把早饭从厨房端出来,依旧摆在院子里。 看见张麒麟在那里给凌越扎头发,无邪和胖子都走过去,揣着手围观。 凌越选择的是个带着点编发的抓握低发髻,没办法,她头发太长了,没有编发来消耗发丝长度,盘起来不好看。 最后再搭配做了特殊设计,以珍珠为主题的现代半弧发钗。 整套穿搭突出的就是一种和珍珠一样圆润柔和的气质。 再加上内搭浅蓝色裙子和发钗上点缀的颇具层次感的各种蓝为半底色的设计,又带着一股大海的气息。 无邪一看就知道解雨辰搭这套衣服配饰时想的是什么,大概就是,从大海里化出双腿,悄悄来到人间的人鱼公主吧。 他看着凌越,想了想,说:“再搭上耳环和项链吧。” 凌越正歪头摸着自己的发型,闻言瞥了他一眼,拒绝得一如既往的直接:“不要。” 无邪会说出来,肯定是早就想好办法了,“凌越,你不觉得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很适合随身带着当暗器吗?你穿这身,肯定不方便带飞刀,光靠手镯,你还要费心用完了慢慢补上去。” 他表面看起来很正常,言语间却带着蛊惑:“你想想看,遇到讨厌的人,是丢你不在意还不用刻意补的珍珠砸出去更舒服,还是用你喜欢,用完还得自己补上去的宝石细针更舒服?” 胖子觉得有道理:“用自己喜欢的宝石去砸人,那不是奖励人家吗?” 张麒麟看凌越真的有在思考,抿着唇角没说话。 凌越摸了摸头上的珍珠发饰,手指在圆润的珍珠上轻轻抠了抠,感觉确实挺方便的。 不过她还有一点顾虑:“那别人不会因此就给我取难听的江湖名号吧?” 无邪差点儿没憋住笑场,他是真没想到凌越一直以来财大气粗地用宝石当暗器,原来是因为担心这个? 张麒麟咬着唇角,垂眸看她,喉结滚了滚。 可爱,想亲。 另外两个憋住了,胖子却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阿越妹子,用这种品级的珍珠当暗器,江湖上肯定不会给你取难听的绰号!” 顶多就是取个散财仙子,珍珠大户之类的名号私底下念念。 单凭凌越那一手暗器功夫,哪个活腻歪了敢给她取丑名儿,还拿出来到处宣扬? 吃过早饭,戴着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的凌越如同富贵大小姐,在三个保镖(?)的陪同下出了门。 花儿爷特意送的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自然少不了高审美的精心设计。 早在凌越佩戴好首饰后,无邪就找机会抓拍了很多照片,特别是凌越路过院子里那片花田的时候。 拍完了,美滋滋地翻看时,无邪终于想起发小的把柄威胁了。 他想了想,觉得隔那么远,小花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没有拍照? 只要他不在外面拍凌越,就算小花的建筑工作团队已经把情报工作打入了雨村基层,对方肯定也发现不了他拍了不分享。 如此想着,无邪出了门就收起了手机。 然而刚到农家乐,无邪还在兴致勃勃地擦桌子摆椅子呢,就收到了解雨辰发来的微信。 [请记住,这是一次警告] 句尾,是熟悉的黄豆微笑脸。 下面是一张手机页面截图。 图中,是解雨辰已经打开的,和凌越微信的聊天页面。 无邪心头一个咯噔,心道:坏了! 刚想完,不远处收银台后面坐着的凌越手里拿着的手机就响了一声,是微信有新消息的提醒。 无邪来不及思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扑到收银台上对凌越说:“凌越,你听我解释!” 凌越抬头,狐疑地盯他,同时一点不耽搁她点开微信。 无邪见状,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凑过去看。 就看见微信确实是解雨辰发过来的,不过发来的是高楼之上眺望的都市日出。 搭配着一句话:[今天的天气很好] 解雨辰时不时都要分享一些风景照,虽然频率不算高,大概也就一天一两次。 但凌越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想到今天雨村的天气也不错,之前从来都是已读不回的凌越随手朝农家乐外面拍了一张。 发送。 没配文。 黑瞎子也会时不时分享风景照过来,偶尔还会抓拍别人出糗的画面。 凌越的微信列表里目前就他们五个人,三个在自己身边,剩下两个都喜欢这样分享图片。 他们还会把这些照片发到朋友圈,并不是独独只发给她。 凌越思忖,大概这就是朋友之间的一种分享吧。 虽然她自己是没什么分享欲的。 处理好人际关系,凌越才慢条斯理问无邪:“你解释吧,我听着。” 一听就知道他肯定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无邪“呃”了一声,有心想躲,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躲了。 就胳膊搭在收银台上跟凌越说话:“我刚才在练台词,你给我点评点评,刚才那句台词说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爆发力?充满了焦急和慌乱的感情?” 凌越白了他一眼,摆手赶苍蝇似的驱赶他:“别偷懒,快去干活。” 颇有黑心老板娘压榨可怜长工的架势。 无邪却笑得一脸开心,擦完桌椅,等村里的农户送来菜,挑选购买了一堆,招呼着张麒麟一起帮忙搬回厨房。 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后,无邪才老老实实给解雨辰发去了一堆照片。 不过他也不算真老实。 选择发送的照片里,背景都能看见院子里他为凌越种的那片花田。 解雨辰是个看见一点小细节,就能靠强大的逻辑思维推出事情大部分真相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这点小心思。 所以他很快就回了一句:[她穿着,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 一句话,绝杀。 无邪:qaq 有钱了不起啊?! 再看自己如今跟私生饭狗仔一样的行为,无邪叹气。 有钱真的了不起啊! 农家乐上午一般都不会有客人。 四张躺椅一摆上,晒着太阳,凌越继续看魔卡少女,无邪和张麒麟还是一左一右陪着她看,胖子就晃着躺椅刷短视频。 一上午,就无邪收了个快递。 是那个小女孩寄来的。 胖子说:“怎么还没完了?别是要来打工吧?可别,小孩儿闹腾!” 无邪很坦率:“就我们坑了二十万木材这件事,她爹也不可能让她跑来跟我们混,怕学坏。” 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一本书,和一封信。 信里开头就是: 漂亮的姐姐,英俊的哥哥,以及两位可敬的叔叔…… 无邪气得“嘿!”了一声。 胖子也冷哼一声:“两个叔叔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现在的小姑娘就是浅薄!” 给自己取了个网名“竹林困娇龙”的小姑娘在信里感谢了他们救她狗命,并指出了一点小小的生活建议。 [……真正要享受生活,只有没有对于未来的恐惧,才能实现。否则只能是努力的生活而已……] 还没经历过心灵鸡汤洗礼的凌越看着这段话,虽然目前还无法真正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意境,但心里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些朦胧的触动。 书里是各种可爱点心的做法,凌越从无邪手里拿过那本书,翻看着里面搭配着各种点心图片的配料和做法表。 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无邪见状,起身去农家乐后面的野地里遛弯,他记得这里有很多酸泡,是一种野果。 这种野果太小了,无邪招呼胖子和张麒麟去帮忙摘。 凌越也溜达着跟上。 像个监工站在旁边,看他们摘野果。 酸泡生长的地方一般都有很多带刺的植物,张麒麟还好,无邪和胖子一边摘一边时不时“哎哟”、“嘶”一声。 那是手被刺扎到了。 凌越抿出一抹笑,想到了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张照片。 分享给好友列表里唯二不在现场的两人。 她好像有点懂了,什么是分享欲。 首都,解雨辰看着凌越回的第二张与她生活有关的照片,脸上浮起一抹温柔的笑。 东南亚,刚从泥淖里滚出来的黑瞎子坐在草地上,看着其他人狼狈滑稽的样,下意识就掏出手机想拍一张。 按亮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信号,手机自动接收到了一条来自凌越的微信。 点开看了看,改了主意,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一张发过去。 照片里的他戴着墨镜,笑出一口白牙,用食指中指对着镜头比了个“v”,半张脸都糊了泥浆。 泥浆糊了的头发,被他捏出了滑稽的刺猬造型。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来语音,亲切点评:“你弄脏了我的手机。” 第339章 修房【礼物加更】 头天晚上,根据小姑娘心灵鸡汤的指引,四个人吃了一罐野果果酱。 胖子要求大家都对“生活”发表一次感言。 他自己先来打个样板:“生活就像……”习惯性地想说荤段子。 转眼对上凌越安静看着他的眸子,胖子讪笑着临时改口:“生活就像一瓶啤酒,你拉开拉环之前,都不知道它到底被人使劲摇过,还是没摇过。总之,摇过的没摇过的,好的坏的,咱们都怀着期待的心情去面对!” 勉强凑合着过了,胖子赶紧催无邪。 无邪打小就怕极了这种逢年过节亲戚长辈们喊的“表演一个”保留节目,现在混了几年江湖,也逃不脱童年阴影。 他想了想,举起特意倒来冲洗果酱黏糊甜腻口感的白开水。 对张麒麟,凌越,还有胖子举了举杯,说:“生活有千种万种,我最想要的生活,就是有你们在我身边。干了!” 喊完,就下意识把整杯白开水一口闷了。 闷完了一抬眼,才发现就他一个人干了。 无邪脸上露出有点懵的表情,胖子笑得“gei gei“的,张麒麟也露出一抹浅笑,下意识去看凌越。 凌越慢了几拍,也端起水杯,对无邪举了一下,低头喝了半杯水。 没说什么。 无邪却感觉心里很暖。 张麒麟和胖子也跟着喝了一口水。 第二天上午,小姑娘爸爸被坑的木材到了,李大户不知道怎么的,也偷偷遛过来找无邪。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反正最后李大户表示要送两棵大树,表示对无邪他们要在这里盖房子的祝贺。 那两棵树是李大户老家院子里的,交易价格真不好说,但无邪一估摸,就知道移植过来至少要花四五万。 按照他抠搜省钱的本性,肯定是不愿意干这种弊大于利的事。 更可能直接让李大户把树折算成更实惠的现金。 但无邪想到了凌越,想到了张麒麟,觉得他们肯定会喜欢这两棵树。 不知道是不是高手都这样,凌越喜欢爬屋顶,张麒麟喜欢爬树,都喜欢待在高处。 无邪想着如果院子里有了这样两棵树,凌越和张麒麟每天基本上就要在树上了。 单独让他们享受树上的二人世界,无邪肯定不干。 他计划着到时候一棵树保留原生态,一棵树盖个树屋,弄大一点。 到时候他也跟着爬上去,小花和瞎子来了,肯定也喜欢上去。 恰好胖子也喜欢树,如此一来,就等于他们所有人都喜欢了,无邪就应承了下来。 事后胖子来问无邪:“李大户怎么回事儿?” 没事送什么祝贺礼物啊? 无邪说:“他以为是我们弄的沙场老板,怕我们弄他,这是拜码头来了。” 胖子就感慨:“普通人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容易。” 这事儿就揭过了,他们俩谁也没去关注沙场老板到底怎么死的。 反正听说挺惨的,据说是在外面招惹上了什么手段狠辣的仇家。 五福以内跟他有亲戚关系的,平时搭着他一起混好处的,排着队都被仇家扫了一遍。 严重程度视他们平日为非作歹的轻重来判,就连沙场老板那群狐朋狗友也遭了殃。 镇上就偷偷流传起了沙场老板得罪了神秘杀手组织的小道消息,又有说是有江湖侠客看不惯沙场老板一伙人为非作歹,偷偷在替天行道。 附近几个镇的治安都为之一清,普通老百姓对此都喜闻乐见。 木料,沙土,石灰都到位了,黏土也从村长那里搞到现场,一切准备就绪。 无邪的建房大业终于要开始了。 凌越特意穿了一身运动装,准备帮忙一起干活。 无邪他们三个都不让她动手,胖子甚至还把躺椅都给她搬来了。 搭了个小桌子,摆上茶水,就等着她过去坐着当现场监工。 对此,凌越觉得无邪和胖子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他们两个弱鸡都能干的活,她怎么就干不了了? 不过在见识了一群工人噪音与尘土齐飞的施工现场,凌越安静地坐到躺椅上,戴上耳机,打开解雨辰推荐的一部与时间循环有关的科幻电影。 无邪找来的工人就是在雨村给解雨辰盖田园别院的建筑施工队里的,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做人原则,无邪让这些工人帮忙检测了地基沉降,然后打了8个桩基。 当然,这些耗材的钱他还是要出的,把他自己的私房钱都掏出来了。 一堆乱七八糟的,凌越看了几眼,也没看懂,就继续看电影了。 一天下来,忙完了这些,张麒麟和无邪,胖子,都是灰头土脸。 凌越看了看张麒麟,又看无邪,再看胖子。 心道:果然脸长得好看,真的很不一样。 即便是灰头土脸,张麒麟一身清冷的气质也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无邪有点累,一张自带书生气质的脸,依旧让他看起来像只灰扑扑的小狗,竟有了几分怜爱感。 胖子就很朴实无华了,像塑了泥浆的弥勒佛。 凌越给他们拍了张照片。 无邪一看,连忙说:“凌越,你重新拍,我刚才姿势没摆好!” 张麒麟也看凌越。 胖子就搔首弄姿,扭腰摆臀,“阿越妹子,你看胖哥这姿势怎么样?” 凌越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你们现在这样,怎么拍都不会更好看。” 隔天,张麒麟和胖子被无邪抓劳工,三个人用绳子绑住石板上下抖,以此拍打地面,夯平地基的时候,凌越不在现场。 胖子终于有机会说荤话了,竟有种终得解放的满腔感动:“这腰损得,能比得过胖爷前四十年在妞床上折损的量了。” 无邪说:“拉倒吧!就你?还四十年,顶多四次。” 胖子有心想说你丫的活到三十多,不也就一次,嘚瑟个der啊!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认真干活的张麒麟,胖子赶紧住了嘴。 毕竟天真的那一次,是小哥现任对象。 就小哥现在的状况,瞅着估计还一百多年都没一次的。 想到这里,胖子就忍不住咳嗽,使劲把话憋回去。 经过这么一遭,胖子忽然觉得说荤话也没什么意思了。 还是文明点儿好。 保命! 当天晚上无邪和胖子像一对残疾兄弟,扶着腰相互搀扶着回村屋。 张麒麟一点事儿没有,走得那叫一个身姿笔挺。 三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看见凌越的时候,无邪立刻打直了腰杆子。 痛得后背都出了一层汗,愣是一声不吭,面上云淡风轻。 看得胖子目瞪口呆,然后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第340章 天降苦力三小只【礼物加更】 让人意外的是,家里竟已经摆上了饭菜。 凌越坐在摇椅上玩游戏,头也不抬地说:“隔壁大婶帮忙做的,你们吃了饭去泡澡,我丢了草药在里面,大婶已经帮忙烧好了。” 无邪他们村屋左右两边都有人家,一边是跟着子女去了镇上住的大妈,平时家里养的鸡都是大妈在村里的亲戚帮忙照看的。 所以烧饭这个肯定不是大妈。 另一边是大婶。 这位大婶和无邪他们的邻居关系可不怎么和谐,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不惯无邪他们,时不时就要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找茬。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无邪问:“左边那家大婶?” 凌越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另一边不是没人吗?” 胖子又问:“那她怎么愿意给咱们又是烧饭又是烧水的?” 张麒麟准备去冲澡,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拿了换洗衣服出来,张麒麟就听凌越说:“给钱啊。” 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有钱。” 不仅有无邪他三叔给的,解雨辰给的,还有张麒麟那张卡。 一句“有钱”,连戳两人小心脏。 无邪和胖子表示很受伤。 泡在绿油油的热水里时,胖子对此进行了专业的分析:“那大婶儿也忒势利眼了,肯定是看咱们三兄弟一身穷气,所以一直看不管咱们!刚才我都看见了,大婶给阿越妹子送水果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一点看不出来平时对他们的尖酸刻薄。 无邪往身上泼着水,对此表示了郑重赞同。 张麒麟仰头看窗外屋檐上的风铃,想到那次,也是泡着澡,看着风铃。 意识忽然去往了十年前,第二次见到了凌越。 他忽然开口:“记得给凌越单独建个浴室。” 无邪都不用多思考,随意道:“早就设计好了,我还想着给凌越修个秋千,藤编的那种,天气冷了垫上软垫,还可以窝在里面玩手机。” 又说起李大户送的那两棵树,以及他对那两棵树的设想。 胖子和张麒麟都听得挺认真的。 三人泡完了澡出来,就发现浑身的酸痛都消失不见了。 胖子眼珠子一转,“你们说,阿越妹子这么会用草药,咱们喜来眠推出一个养生系列菜品怎么样?到时候把相关资质证书弄到,还能顺带买一些药茶包之类的。” 无邪担心:“这样岂不是很累?” 胖子说:“我不怕累!” 无邪无语:“我说会累到凌越。” 胖子:“……” 张麒麟有不同意见:“凌越应该会喜欢。” 她现在在探索和尝试,不能对她保护得太过了,应该让她多参与到他们的生活里来。 凌越确实喜欢,不过她的喜欢跟张麒麟他们三个想象的都不太一样。 “我用药方入股,你们安排制作和销售,分红另谈。” 用词还挺专业的。 无邪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怎么知道入股和分红的?” 凌越理所当然回答:“解老板。” 就他们这群人里头,说起会做生意的,除了解老板,还能有谁? 张麒麟都机警地看了过来。 胖子一个劲儿搓脸,他怕自己绷不住。 无邪咬牙切齿,回头就去讨伐发小:[你怎么就那么空呢?宝胜要倒闭了吗?你一天天到底跟凌越聊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对面才慢条斯理发来一条消息:[你还有心思管我?看来人还没到] 无邪纳闷儿,这什么意思? 等到下午,还在用三合土夯地基的无邪看见风风火火走过来的黎蔟,苏皖,杨好时,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解雨辰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他们怎么来了?! 在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凌越抬头看过去,愣了一下。 比起之前,黎蔟有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的他一身桀骜,还带着莽撞的稚气,现在他却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 黎蔟一步步向凌越走了过去。 苏皖和杨好站在原地,无邪他们三个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直了腰,看着凌越和黎蔟的方向。 一路走过来,黎蔟的视线就没从凌越身上转开过,仿佛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就怕一眨眼,坐在那里的凌越就又消失不见了。 凌越也安静地抬头看着他。 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还是一声不吭,凌越疑惑地小幅度轻轻歪头看他。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啊,真是烦人。 为什么长高的不是她? 没看到人之前,黎蔟一直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跟凌越说。 一路奔波而来的时候,对于两人的重逢,黎蔟更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 可当凌越真的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黎蔟才发现,其实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慢慢蹲了下来,单膝跪地。 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她躺椅的扶手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臂上,自下而上地去看她的眼睛。 半晌,他哑声说到:“凌越,好久不见。” 凌越“嗯”了一声,思考了一下彼此多久没见。 好像也够不上“好久”,凌越便没有回他一句“好久不见”,而是语气很平常地问:“听说你考上大学了。” 黎蔟一听,听说?听谁说?除了无邪那个老男人,还能有谁! 怨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蔫蔫地看着凌越,刚才硬撑起来的男人范儿秒垮:“凌越,你就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 凌越想了想,低头翻看手机。 看见日历是十二月二十八。 再看网上的寒假开始时间是一月十五。 凌越用了然的眼神看向黎蔟:“你逃学了。” 黎蔟:“……” 不远处听到这句话的无邪低头笑了出来,张麒麟也抿着唇角。 胖子其实也想笑,他是知道他们家阿越妹子思考问题的角度跟普通人有点子差距。 不过真的还是好好笑啊。 胖子憋了口气,赶紧打圆场:“黎蔟,苏皖,杨好,你们仨都到了,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来干活啊!” 男人范儿虽然垮了,但也就是在凌越面前不自觉的放松,黎蔟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 至少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死缠烂打,得循序渐进。 现在他得先观望一下局势发展。 三小只赶过来,简直就是天降苦力。 那块地上又多了三个用绳子拴着石板夯地基的苦命人。 黎蔟他们其实已经在镇上开了房间,晚上就可以过去住。 可跟着回了村屋,黎蔟左磨右磨,就是舍不得走。 苏皖和杨好当然是挺兄弟,咳,虽然这个“挺”,就是精神上的“挺”。 苏皖一直很尊重张麒麟,开口闭口张老师,杨好现在还在乖乖跟着他奶奶一起做生意,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一切结束之后,霍道夫也来招揽过杨好。 不过杨好那时候知道自己奶奶差点被霍家的人害死,又深知霍道夫不是什么好人,对九门的事不乐意沾染,就拒绝了。 大概也有凌越的原因,霍道夫在杨好拒绝后并没有多作纠缠。 就连其他残留的九门势力内部斗得厉害,也没人波及到他们。 杨好顿悟过后,对很多事也能看清楚了。 比如黎蔟有无邪,苏皖有黑眼镜,都属于别人招惹他们,必须提前掂量一下的存在。 只有他,和他奶奶就是俩小市民,九门的人要是想整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可从头到尾,那些人都没敢动他们。 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 后来杨好找人打听过,才知道九门协会的会长张鈤山跟人打过招呼,对他和他奶奶有所庇护。 这事就容易想通了。 他杨好跟人张鈤山又没什么交情,除了凌越救了他和他奶奶,杨好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这次杨好陪着黎蔟过来,除了再次亲自感谢凌越救了他和他奶奶,另外也是有点想法。 他知道这个想法成功的概率不大。 可人总是要努力尝试一下。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凌越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杨好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对正在看花的凌越说:“凌老师,之前您教黎蔟的那个用银针封穴位的法子,我没问过您,就偷偷自己练上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偷师,那什么……” 他悄悄观察凌越的神态,声音更小了:“凌老师,您看您要是觉得我偷师不好,要不然,您正式收了我当徒弟?” 第341章 杨好懵逼 安静。 持续的安静。 只能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鸟叫声的安静。 杨好的心一点点下沉,从头到尾,凌越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要是换了以前,死要面子的杨好肯定会因为这种明目张胆的轻视而瞬间怒火中烧。 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其实真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现实不是拍电影,不会有那么多奇迹。 他的未来,可能也只会是碌碌无为的小市民。 等到他死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一生,最大的成绩,可能就是奋斗一辈子,在京城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 无声地叹了口气,杨好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想了想,还是对背对着他的凌越认真地鞠了一躬,真心实意道:“凌老师,谢谢您救了我奶奶,也谢谢您听完我说的这些话。” 在他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凌越才终于侧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杨好赶紧扯出笑容,又鞠了一躬,转身小跑着往厨房去了。 因为黎蔟坚持不懈的“坐功”,三小只成功留了下来。 不过洗澡水得自己烧。 张麒麟他们三个人进专用泡澡间泡澡的时候,三小只还得负责在一墙之隔的厨房给他们添柴加火。 黎蔟现在不会张口闭口骂无邪有病了,但他对无邪还是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就使劲往里面添柴。 嘴里嘀咕着:“让你泡!让你泡!烫死你!” 苏皖就在旁边缩着肩膀一边瞅黎蔟,一边把木柴往外面抽,慢吞吞地说到:“不行啊鸭梨,张老师也在里面。” 黎蔟既不听他的劝,也不管他把木柴从灶洞里抽出来的举动,埋头继续塞。 杨好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个人玩似的,不由无奈:“你们在搞什么?使劲给他们的洗澡水加热,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进去泡澡?” 黎蔟才想起来还有这茬,苏皖也呆呆地说:“对哦。” 杨好挠头:“不是,你们俩还是大学生,居然真没想到这茬?” 黎蔟和苏皖对视一眼,默默低头。 无邪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黎蔟三人,他自己跟胖子挤一个房间去了。 他们都知道张麒麟和别人一个房间的时候,会很难入睡。 所以再挤也没人提出要跟去张麒麟那里挤。 至于凌越? 谁敢想?是不打算活下去了吗? 在黎蔟的想象里,自己应该和凌越说说话,叙叙旧,再一起漫步在田园风光里。 然而无邪这个吴扒皮! 每天天不亮就敲门喊他们起来干活! 晚上还要加班! 夯土,铺木炭,回填土,继续夯平,再堆三合土,在夯平…… 等到整个地基都弄好了,六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晒黑了。 连张麒麟都晒成了浅麦色。 干完这一天,无邪提议:“咱们一起去剃个平头吧!” 张麒麟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拎着自己的衣服走了。 回去洗澡。 黎蔟也揪着自己的头发跑了,顺带埋汰了无邪一句:“无邪,你好老土啊!” 无邪“嘿!”了一声:“什么叫老土?知不知道平头是检验一个人长得好不好看的最佳标准?!” 请了几天的假,全用来给无邪干活了。 黎蔟又气又无奈,到最后,还是只能依依不舍地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杨好和苏皖一左一右,拍了拍黎蔟的肩膀。 黎蔟看着坐在花圃边躺椅上的凌越,眼巴巴地说:“凌越,等我考完试再来找你。” 最近在玩一款推塔新游戏的凌越在一阵振奋激昂的“quadra kill!”播报中抽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说:“杨好留下。”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别说黎蔟他们了,就连无邪他们都愣住了。 张麒麟看了杨好一眼,似乎在看这个小子哪里与众不同。 杨好本人也挺懵的,他去看其他人,试图从几张茫然的脸里找到一张不一样的。 可惜无果。 只能一头雾水地“哦”了一声:“好。” 也没问为什么。 因为知道凌越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回答。 黎蔟看着凌越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想说点什么。 凌越头也没抬,说了声:“闭脸。” 之前还觉得他变了。 现在看,好像也没怎么变。 黎蔟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好吧,凌越,十二天后我们再见!” 苏皖也跟大家说再见:“张老师再见,胖哥再见,吴老师再见,凌老师再见!” 犹豫了一下,苏皖又说:“好哥再见。” 凌越把杨好留下来后,也没说要留着人家做什么。 无邪他们也没问。 就是去搞了张行军床,给杨好在无邪的房间里重新支了个床位。 顺带四个人还一块儿在镇上理了个发。 提议剃平头的无邪也没真理平头,胖子趁着凌越不在,大胆吐槽他:“天真,你丫的就是蔫儿坏,故意想骗我们剃平头扮丑。” 杨好看了看他们仨,说:“张老师剃平头也帅。”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坏笑着一左一右锁住杨好脖子:“你小子,什么意思?” 杨好有心表演一个威武不能屈,可惜被胖子偷袭胳肢窝,笑场了。 等他们四个回去的时候,凌越换了一身轻薄的夏装。 短袖t恤,宽松长裤。 一条皮带把她的腰肢勾勒得纤细又柔韧。 她看了杨好一眼,侧身往无邪他们的专用泡澡间走,丢下一句:“你跟我进来。” 无邪心头咯噔一跳,顿觉不妙。 张麒麟脚步顿了顿,非常顺滑地跟上了凌越,那态度自然得仿佛凌越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搞得真正的当事人杨好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站在那里尴尬地不知道该跟上去,还是该哪凉快哪待着去。 无邪见状,也跟了进去,一边还说:“凌越,你怎么穿夏天的衣服了?” 好似他就是单纯关心凌越的穿着,绝对不是有其他什么心思。 胖子笑骂一声“死装相!” 推了杨好一把:“走吧,阿越妹子叫你呢。” 对于张麒麟和无邪也跟进来这一行为,凌越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把目光转向最后进来的杨好。 不知道是不是三位老师齐齐投来的视线太有压迫感了,杨好就感觉肩膀发沉。 忍不住有点怕怕地看着凌越:“凌老师,你、你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凌越指了一下氤氲着雾气的水池,“上衣脱了,下去。” 杨好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压力更沉了。 好像扛着两座大山。 凌越已经率先踢了鞋子,撩了下扎成高马尾的发尾,抬脚往水池里走。 张麒麟拉了她一下,凌越回头,用疑问的眼神看他。 张麒麟开口:“我可以帮忙吗?” 凌越想了想,“也行,你把他按住。” 看着呈墨绿色颜色浓郁的热水,无邪大概明白凌越是准备干什么了,积极表示:“我也来帮忙!” 凌越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听了全过程的杨好:“……” 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搞明白到底要干什么吗? 为什么又是脱衣服,又是要按他?当杀猪呢?! 十分钟后。 把行军床安好的胖子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把他吓得一激灵:“杀猪呢?怎么叫这么惨?” 第342章 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在杨好喊她“凌老师”的时候,凌越就感觉挺新奇的。 听完他说的话,凌越也认真考虑过,但收他为徒是不可能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这不是简单的说说就过了。 凌越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为人母”的责任,斟酌几日,又特意观察了一下杨好。 在此之前,凌越和杨好真正的相处,大概也只有她扮作张鈤山助理,混在九门团伙作案现场的那一次。 就当初的相处印象而言,凌越认为杨好其实没有什么特质。 ——当然,在凌越看来,可能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他性格浮躁,冲动易怒,认知肤浅,头脑不算多好,还是个很容易被人掌控的人。 容易被人掌控,说明他对自我的掌控能力很糟糕。 不管怎么说,杨好都不值得凌越看在眼里。 但这次见面,凌越发现杨好有了很大变化。 如果说黎蔟,苏皖,杨好,三个人表面看起来,另外两个变化更大。 可实际上,就内核而言,杨好的变化才是最稳固、真实的。 他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努力的、真诚地向她发出了请求。 可凌越丝毫反应也没有。 杨好没有将此视为羞辱,失落过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对凌越,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重。 羞辱这种东西,绝对是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东西。 如果一点羞辱,就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情绪掌控他的大脑。 凌越也完全不需要继续观察下去。 有的人受到了羞辱,当即发誓要发奋图强,用拳头狠狠回击。 但“发誓”不是最重要的,“发誓过后”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几天,杨好一如既往地和大家说笑,干活,他的生活态度就一个词:脚踏实地。 老实,这个词,往往被误认为是“愚蠢、无能”的遮羞布。 以至于一个人,如果ta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完全找不到一点别的优点,便胡乱给此人扣上一个“老实”的评价。 仿佛这个点评,这个人,就得到了某种圆满。 真正能做到“实”这个字的,甚至将之当作内核的,少之又少。 杨好有向上攀爬的野心,也有脚踏实地的心态。 收作徒弟,还够不上,但勉强指导一二,凌越觉得还可以。 至于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譬如看张麒麟他们干得灰头土脸,恰好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还处于无业游民状态,于是顺手捡个免费劳动力…… 咳,见仁见智。 不过凌越也不是什么闲得无聊就助人为乐的人。 如果在做完第一次的尝试后,发现杨好的资质达不到她的要求,她也不准备把“指点”的话说出来。 配置好简化版的筋骨松缓药浴,在张麒麟和无邪的帮助下,凌越用内力配合着药力,给他揉开了因为年龄增长而开始硬化、闭合的筋骨关节。 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可杨好除了第一声,之后都咬牙着忍住了。 他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以为凌越在折磨他。 不是杨好自我贬低,而是凌越如果真的有心要折磨他,根本不用这么费劲。 又一个关节终于揉搓开了,杨好已经痛得意识恍惚。 他已经分不清眼前朦胧的水光究竟是汗水,是洗澡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了。 感受到纤细温暖的手指抚上他的肩关节,杨好知道即将到来的时候。 他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忍一下,忍一下就过去了,放松一点,既然反抗不了,就接受它…… 恍惚间对上了那双璀璨如宝石的眼睛,杨好心里一阵心安。 刚要晕过去,一阵剧痛,伴随着一道冷淡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晕了就不教你武功了。” 什么? 教他武功?! 杨好一个激灵,牙齿咬出了血,眼睛却闪烁着光彩,一眨不眨地看着凌越。 仿佛在问她:是真的吗?你刚说话了吗?是我听错了吗? 无邪看他那样儿,“啧”了一声,引来凌越的一瞥。 无邪立马收起那丝不爽,一本正经地问凌越:“你要收他当徒弟?” 痛得眼前一黑又一黑的杨好竖起耳朵听。 张麒麟也投去关注的目光。 凌越手上动作没停,还提醒无邪:“别松手。” 一直到结束,杨好都昏睡过去了,也没能听到凌越的回答。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对面床上的无邪居然也跟他差不多造型地躺在床上睡(昏?)得正香。 心里还惦记着事儿,杨好顾不上身上还残留的痛意,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去找凌越。 凌越正在花圃那里摘花,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地说:“资质勉强还行,拜师不行,我会趁着最近有时间,指点你入门,自行学习。” 杨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 有一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激动,兴奋,感激。 都没来得及多想,杨好噗通一声,当场就给凌越跪了一个:“师父!不是,老师!谢谢你给我进步的机会!” 凌越总感觉这句话有点奇怪,站直了腰,侧身回头看他。 对上杨好激动万分的表情,凌越便略过了那点奇怪,抬头看向村屋侧后方的一棵大树。 有风吹过,大树的树冠被风吹得发出簌簌的声音。 鸟儿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呼啦啦飞走了。 杨好也算是凌越的学生了。 待遇顿时就不一样了。 张麒麟和胖子把杂物间收拾出来,重新换了窗户玻璃。 床还是那张行军床,不过杨好认为这里以后也算是他的第二家了。 房间里有些东西,他打算找机会都给配置上。 无邪撑着门框在旁边指挥搬出来的东西该放哪里,时不时还要换个站姿,缓一缓身上无处不在的痛。 那天杨好晕过去后,无邪就问了凌越一句:“这法子我能用吗?” 当初黑瞎子训练他的时候,就说他软骨组织太硬,可活动的范围太窄。 现在看见凌越居然有办法改善这种科学层面无法解决的问题,无邪就心头一动,生了这么个想法。 按照他的想象,凌越可能会拒绝,也可能会答应。 答应的话,也应该是过几天再弄。 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能争取到跟凌越单独泡澡(?)的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凌越也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 居然当场就让张麒麟按住他,给他来了一整套。 毫无防备的无邪一时说不清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躺椅上的凌越看了无邪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妙的笑。 第343章 厨子汤一品【礼物加更】 杨好对自己房间的打算没能很快实现。 因为他每天从睁眼到闭眼,都在努力当牛马。 说句不嫌埋汰的话,要不是因为知道他老师喜欢干净,杨好觉得自己连睡前洗澡的念头都不会有。 凌越没有让杨好从扎马步开始。 而是让最近重新开始练刀的无邪带着杨好一起做训练。 她让解雨辰帮忙寄了一些书来,另外问了杨好自己的喜好,在网上给他选了一把二胡当陶冶性情的乐器。 琴棋书画,都可陶冶性情,使人念头豁达,不知不觉间挣脱认知、意识层面的束缚,拓展出更辽阔的视野。 听到这里,刚做了木工,浑身都是木屑的杨好蹲在凌越的躺椅边,犹豫地问:“老师,这跟打架有关系吗?” 凌越想了想,问他:“一群人打你,你打不过他们所有人,这时候你会选择怎么做?” 杨好顿时认真起来,思考再三,不确定地说:“我会抓着他们的老大使劲打,往死里打!” 他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虽然带着苏皖和黎蔟去打架,基本上都是他们挨打。 但这个打架拼狠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应该不会错吧? 杨好有点忐忑。 凌越翻了一页书,表情淡淡地睨他:“所以你为什么不跑?” 杨好一愣:“啊?还能跑吗?” 凌越叹气:“我也没说他们已经包围了你,你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 杨好蹲在那里,emo成一朵蘑菇。 “是不是觉得跑这个想法,很简单,如果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就可以拿出让我满意的答案?”凌越拿着笔,在书上划了几下,做记号。 杨好悄悄“嘶”了一声,去瞄凌越。 下一秒,却被凌越伸手掐住下巴往上用力一抬:“想观察我的表情,就大胆一点,你认为你这样偷偷的观察,就很隐蔽吗?” 杨好:“!!!” 耳朵红得跟烧红的炭一样,杨好下意识想缩脖子。 不过想到凌越的话,他努力抻着脖子眼神闪躲地尽量直视着凌越。 凌越终于停下了笔,将笔卡在书页里,转眸看杨好。 看了一会儿,凌越又叹了口气,合拢了书,往他脑袋上一敲:“你在模仿那两只在鸭子堆里混吃混喝的天鹅吗?” 凌越起身走了,徒留杨好顶着书蹲在那里。 他双手虚扶着头顶那本书,僵着脖子扭头看凌越,一时不知道老师把书放在他头顶上这个举动,是随意而为,还是有意锻炼? 无邪他们在处理小姑娘父亲送来的那些木材。 看见凌越过来了,张麒麟先拍了拍自己头上沾染的木屑,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了几步迎上去,拉凌越的手:“还好吗?” 一说起这个,凌越就又想叹气,表情露出点儿郁闷。 无邪见了忍不住笑道:“要不然就把他丢给眼镜,最近眼镜不是回来了吗?” 自己吃过的苦,也得让别人吃一下。 无邪刚这么内心邪恶地想完,就忽听凌越颇为感慨地说:“当母亲确实非常困难,以前我们还计划生个孩子一起养。” 凌越所在世界的社会风气一直都颇为开放。 毕竟是以实力为尊的世界,讲究的是天赋。 而天赋,是不分性别的。 谁敢像这个世界的某些人那样站出来大喊一句“三从四德”,不用等到晚上,自有女侠取其首级,高挂城门。 若是遇到邪性一些的女性前辈高人,九族以内鸡犬不留也不奇怪。 埋土里的都能挖出来鞭尸。 没有思想上的压迫,女子也没有年龄到了就必须成亲的风俗习惯,女嫁男娶,男嫁女娶,独立门户,都是常态。 王爷只有郡主一个孩子,凌越自然认为郡主该娶个贤内助回来绵延子嗣,让王爷和郡主后继有人。 两人对着满京城的男子选了又选。 郡主一会儿说这个长得好可身子骨弱不禁风,生病吃药费钱。一会儿说那个长得一看就是能下地耕田的,可皮肤太黑不利于将来孩子的长相。 好不容易有几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凌越深入了一打听,听了一脑袋阴私算计回来。 两人蹲在墙脚下,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到后来,专门负责出面去打听这些消息的凌越被人追上王府提亲,事情暴露后两人都被王爷罚了“顶月思过”,两人的心思才算是转变成了“生个孩子一起养”。 凌越口中的“我们”,在场的谁听了都知道肯定不是指在场的某某和某某某。 无邪内心邪恶的小想法顿时就消失了,看得出来凌越是真苦手了,撑着刨子看还傻蹲在那边的杨好若有所思。 张麒麟摸了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却没有说“交给我”这样的话。 因为他知道,凌越需要的不是把“麻烦”甩出去。 胖子才不管他们思考啥,扯着嗓子冲杨好喊:“好好,快过来干活了!” 杨好看了凌越一眼,发现她没有别的指示,赶紧把头顶的书拿下来端端正正地放在小桌上,迈腿跑了过来。 这几天为了压榨黎蔟苏皖他们的劳动力,无邪直接把农家乐关门歇业了。 但是随着钱一笔笔花出去,他觉得再这样肯定不行:“得招人!” 如此,即便他们有事离开,农家乐还能照常营业。 胖子也觉得该招:“阿越妹子的药茶包专柜都还没弄上呢,太缺人了!” 张麒麟和凌越在旁边看着杨好拉锯,不是,拉二胡。 在杨好拉出的吱嘎吱嘎声中,无邪和胖子敲定了要招至少两个人。 一个负责炒菜,一个负责洗碗。 原本还应该招个点菜收银的,不过吴扣扣和胖子对视一眼,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杨好。 杨好拉二胡拉得满头大汗,不是累得,是紧张得。 想想看,两位高手,一左一右,纷纷抱着胳膊站在你身边,以冷淡的神态盯着你。 换谁不紧张? 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来眠名气太大,生意太好了,招聘的纸刚贴出去没一个小时,就有人把应聘电话打了过来。 无邪接完电话,总怀疑这人来得是不是太快了:“各方面都符合咱们的要求,就跟专门等着咱们这茬似的。” 胖子拍拍屁股催他:“你管人家是不是专门等着给你打工的,能用就行,农家乐一关好几天,好些老客户都在朋友圈问我什么时候开业。想想看,这可都是钱啊!” 这话对缺钱的无邪来说,简直就是戳他心窝子里了。 立马走着! 来应聘的是个厨子,对方一口天津话,见到无邪和胖子就赶紧自我介绍,然后无邪和胖子就感觉自己听了一场现场相声表演。 让人去厨房做两道菜试试的时候,无邪和胖子躲在外面说小话。 无邪:“你看这人,像张家人吗?” 胖子摇头,反问:“你能想象小哥说相声吗?” 无邪用“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的眼神看他,言简意赅提醒道:“张秃子。” 胖子一想,还真是! 指不定其他张家人也跟张麒麟一样,戴上人皮面具后,就有了非常强烈的表演信念。 怀疑归怀疑,等到菜品出来,一尝,两位老板一致决定录用对方。 到这时候了,自称汤一品的厨子就搓着手不好意思地冲两人笑:“您二位老板贵人事忙,咱们工资,是不是忘谈了?” 无邪就忍不住笑了。 第344章 洗碗工林六人【礼物加更】 厨子就位后,洗碗工也很快招上了。 比起有点儿贪财,有点儿偷奸耍滑,嘴皮子还贼溜的厨子汤一品,这个林六人就很符合无邪和胖子的怀疑了。 名字奇怪,有大学文凭却来应聘洗碗工,拿着三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却有着典型的文艺青年的习惯和爱好。 汤一品做事非常麻溜,应聘上的当天就在附近租到了一套民房。 发现林六人没有地方住的时候,这家伙立刻跑过去忽悠人家,然后成功让林六人承担了三分之二的房租,还要负责家里的卫生打扫。 无邪和胖子得知后,都有点儿看不过去了,一通调解,汤一品很不高兴地把杨好也忽悠着分担了三分之一的房租。 作为杨好老师的凌越:“???” 杨好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放心我奶奶一个人在京城,这不是吴老师说要聘我当农家乐的服务员,我就想着把我奶接过来。” 反正三个人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凑合到了一块儿,喜来眠农家乐的员工班底,也算是正式就位了。 无邪想把房子修得复古一些,就放出了消息,要收一些老房子的木材。 收到十几里外一个村子打来电话,说是有一样东西要卖给他。 第二天杨好就被放去农家乐正式上班了,凌越他们四个则开车奔赴那个村子。 值得一提的是,无邪居然真的换车了。 换的还是一辆硬帅的悍马越野,换了身衣服的无邪往车门上手一搭,侧身回头看过来时,凌越有一瞬间的恍神。 倒好像看见了还在沙漠时的他。 无邪敏锐地捕捉到这点一闪而逝的微妙,眯着眼对她笑。 那个村子跟雨村一样,都是老村子,有很多80年代的老宅子荒废着,无邪说这种房子里会有一些部件可能是明清时期留下的。 这也算是他们古董圈子的一种淘金方式。 “不过干这行的多了,每个区域都有专门收老物件的贩子一遍一遍地刮,真落到我们这些外来散人手里的,大部分都没什么价值。”虽然无三居被经营得不怎么样,无邪的经验还是攒下来了。 无邪是买回去自己搭房子,要求不高,村长带着他们去了那幢要拆除的老宅子,谈好了价格。 7000块钱,他们负责拆除,想留下哪些都随便他们。 “上次我们也来看过这宅子,拉回去一根金丝楠木柱子和门板……”无邪话还没说完。 凌越就说:“看到了,棺材板改门板,也挺罕见。” 看她那表情,也不像真“罕见”的意思,无邪揉揉鼻子,干笑两声,赶紧扯着胖子往里走。 张麒麟看了凌越一眼,确定她并不是真的介意门板的事,悄悄松了口气。 说是悄悄,其实一点都不悄。 凌越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张麒麟就顺势牵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这次他们来的目的,主要是老宅有个特别漂亮的入门藻井,无邪上次就看上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无邪已经踩着梯子爬上去了,用手机打着手电筒看了看,说:“里面居然还有个藻井,被外面这个挡着,看不清。这东西不好拆,我得找我老师联系几个古建筑系的学弟学妹。” 张麒麟仰着头看了一会儿,上去后用发丘指划过灰尘布满的几个榫卯构件。 正要拆下来,忽觉一阵微风带着点清浅的幽香拂过鼻尖,张麒麟手指顿了顿,转头看向也爬上来把自己挤在旁边的凌越。 凌越见他看自己,回以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张麒麟收回手,示意她伸出手来。 凌越不明所以地伸手,就见张麒麟从她手背的方向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摸向藻井。 藻井就是用很多榫卯构件一层一层组装起来的一种门廊顶上的装饰,非常华丽,属于炫技类艺术作品。 一个藻井的部件能有好几箱子,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基本上属于拆下来就装不回去了。 不过这种难度,对张麒麟这个拆机关的高手,大概就跟玩初级拼图一样简单。 凌越顺着他的引导,手指缓缓抚过几个榫卯镶嵌的位置,摸了两个来回,再有旁边其他位置的手感作对比。 凌越就明白张麒麟的意思了,顿时来了兴趣,尝试着按住一个位置,一推一抬,将一个榫卯给拆了下来。 凌越开心地回头去看张麒麟,也不管他什么时候揽住了她的腰,举着那个榫卯部件给他看。 张麒麟浅浅一笑,眼神温柔。 刚才已经退下梯子,站在下面看了全程的无邪:“……” 这真是闷油瓶本瓶? 胖子对无邪挤眉弄眼,意思是:看看小哥,再看看你! 张麒麟的手还撑着拆掉的那一边,耐心地等凌越玩。 上面灰尘实在太重了,凌越拆了一会儿,兴趣也就散得差不多了,拍了拍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张麒麟松开手,凌越就直接跳了下去。 头发上睫毛上都有灰尘,凌越下意识用手去擦,擦完了才想起来自己手上也不干净。 拉开外套,用内层随意擦了擦脸,凌越就不管了,帮忙在下面接。 轮到张麒麟拆,速度就快多了。他几乎是手指一抹,部件就自动散开掉下来了似的。 很快拆完外面那个藻井,里面更加复杂华丽的藻井就露了出来。 上面有很多佛家元素,约莫是来自某个古庙,看来这老宅原主人还真是无邪他们的同行。 胖子拍了照片发到朋友群里,一会儿就咋咋唬唬地喊:“娘哎!这回咱真捡着漏了!群里已经开始喊价了,我看这东西得值八十几万!” 要说无邪他们穷吧,是真穷。 可再穷他们都不怎么把钱看在眼里,八十多万的藻井,一点没想着卖掉,一心一意要拆回去安在他设计的房子里。 里面那个藻井比外面那个复杂了很多,连张麒麟都找了很久才找到气口。 他检查了一下,低头对他们说:“得用脚手架,不然容易塌。” 无邪想了想:“老木头暴露出来,很容易就会褪色开裂,我们今天就要拆下来做特殊保存。” 虽然时间有点紧凑,好在四个人都不是特别散漫坐不住的那种性子。 脚手架搭起来后,张麒麟就负责在上面拆,凌越在下面接——也只有她的眼力和手速跟得上。 胖子就拿外套当软兜,兜住凌越接了卸去力道的部件。 兜得够多了,就转移到旁边的地面上摆着,无邪负责清理和做编号,按照编号把木件放进板材临时做的格子柜里。 四个人直接形成了流水作业,忙活到傍晚才算搞定。 无邪已经累得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好在最终还是大功告成,用油纸封上保存,接下来就是慢工出细活了。 整整两个柜子的老木料榫卯件,无邪表示怀疑:“小哥,胖子,凌越,这藻井我们能装回去吗?” 胖子想都不想,说:“我不能。” 凌越说:“我也不能。” 三个人就都扭头看张麒麟。 张麒麟说:“我能。” 胖子和无邪就带头鼓掌,凌越也跟着鼓掌,并用赞叹的眼神看着他。 ——张家人真的很好用! 张麒麟眼底溢出笑意。 四个人早上开车过来,天黑了才灰头土脸地回去。 等到把车开回村屋,张麒麟单独搬个木柜,无邪和胖子抬个木柜,凌越脱了外套一直在扑头发上的灰尘。 还不等走进院子,就发现院子里坐着两位客人。 第345章 脏脏猫【礼物加更】 解雨辰在看见凌越的第一眼,是有些怀疑人生的。 毕竟在无邪分享给他的那些照片里,凌越都是光彩照人,清冷矜贵的。 然而突兀地站在他面前的凌越却是头发灰扑扑,白皙的脸上沾了污渍。 因为被自己拍打的灰尘迷了眼睛,她刚才还揉了眼。 现在眼眶有点红。 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委屈。 解雨辰下意识转头去看无邪,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都透着一股微妙的谴责。 仿佛在问无邪: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无邪搭着胖子的肩膀,回了他一个无所畏惧地歪头挑眉:你懂什么,这才叫生活。 解雨辰:“……” 解雨辰和黑瞎子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黑瞎子昨天接到一个救援的单子。 黑瞎子问凌越:“你知道心易吗?” 心易,是算卦者在断卦时掌握内应的一种高层次的卜卦方法。 心易的奥妙来自于梅花易,其本质是你相信这个世界在向你诠释一切信息,毫无保留,且在观察到的瞬间,有一颗足够相信的心。 这点基础凌越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最近她从解雨辰那里得到了一些涉及老九门相关的更深入的资料。 知道齐八爷就是玩奇门八算的,而黑瞎子和齐八爷颇有渊源,也学了这东西。 之前凌越出事的时候,解雨辰就私底下问过黑瞎子,能不能算到和她有关的卦象。 结果黑瞎子说,凌越的卦象根本没有出现在这方天地间。 稍作思索,就明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大概原因了。 凌越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变点,即便是上天,也无法感知和预测她的过去和未来。 但奇门八算本就有点偏门邪道的意思,不能直接算凌越,但可以从旁迂回。 这件事无邪张麒麟王胖子都知情,这次看见黑瞎子忽然回来,就都才立马猜到了点什么。 “昨天我遇到一个日本老板要雇我去救人,我感觉这次要去的地方,可能有你需要的线索。”黑瞎子说正事的时候,还是很沉稳可靠的。 易心发生的时候,黑瞎子感应到的是“你最近格外关注的一件事,将会有改变。” 他是以自身的“意识、精神”去捕捉和凌越有关的事。 这是很有难度的,毕竟一个人很难长时间地保持一种关注度聚集在某个点上的状态。 这种状态你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也不知道需要保持多长时间。 但黑瞎子还是去做了。 因为他知道,在“那件事”还没正式成行之前,他只能为凌越做到这么多了。 无邪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我们一起。” 胖子更是激动极了,眼睛里都在冒光:“黑爷,这次是去哪?有机会摸几件明器出来玩玩吗?” 他可是手痒好久了! 今儿去那老宅子捡漏,胖子感觉找回了自己的青春! 解雨辰看了张麒麟一眼,笑了笑:“除了凌小姐和瞎子,我们都不能去。” 不是不可以去,而是不能去。 无邪皱眉,胖子也大失所望。 凌越看了他们一眼,掏出手机翻看日历。 1月14。 “什么时候出发?”凌越问黑瞎子。 黑瞎子说:“马上,这次要去柬埔寨。” 那个日本老板催得很紧,要不是失踪人员的领队指定让黑瞎子去救他们,日本老板估计早就已经另外请人出发了。 凌越点点头,起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凌越出行,向来一切从简,不过三分钟时间就换了身衣服出来。 张麒麟在发现她没带腰包时,眸光闪了闪,抬眸间就对上了凌越看过来的眼神。 凌越停顿了一下,说:“记得看好家。” 可别遭小偷了。 她的白玺还放在这里。 张麒麟原本沉甸甸的心情如乌云骤散,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站在不远处说着话的解雨辰和无邪默默看着这一幕,黑瞎子抱着胳膊在院子里看花,胖子正跟人打电话。 等凌越和黑瞎子开车离开后,解雨辰邀请无邪陪自己去看他差不多快修好的别院。 自己的才刚弄完地基,发小的都要开始搞硬装了,无邪撇撇嘴,还是跟着出去了。 等到走远了,解雨辰才开口:“凌越对小哥很特别。” 该酸的都酸过了,无邪也能坦然面对现实,点点头,看着远处剪影似的山峦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在乡村小道上,到了工地,就在外面看了看。 没进去。 然后就又往农家乐那个方向走。 解雨辰打破了沉默:“以后,你怎么打算?” 就在这里过下去吗? 无邪呼出一口气:“我最近重新把训练捡起来了。” 解雨辰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笑着摇摇头,“你可以……” 不等他话说完,无邪就说:“可我不想。” “我不想以后老得走不动了,才去后悔跑得动的时候没有努力去追赶她的脚步。”无邪说。 他抬头看夜空:“以前有过很多次,我都感觉我要死在那里了,最后没死成,这只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从中我就悟到一个道理,人活着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烦恼都是自己想出来的。” “如果濒死的时候我忽然后悔了,那后悔也只是短时间的。如果不去做,后悔就是漫长的。”无邪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扭头看解雨辰,用一种匪气十足的语气说:“我才不要为以后的我负责。” 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解雨辰看他:“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地痞流氓了,你对得起你这张脸吗?” 无邪无所谓:“我爷爷不也是个长得有文化的文盲吗?” 他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呢,也算是一种家族的进步了。 到了农家乐后面的宅基地,无邪又开始说他要如何设计,如何建造这座宅子。 当无邪说要种两棵树,还要在其中一棵树上修个木屋时。 解雨辰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思索片刻,掀开外套,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 非常霸总范儿地对无邪说:“给我和瞎子预留两个房间。” 无邪狐疑,不敢接:“你不是有院子了吗?” 解雨辰手指间翻着那张卡,微微低头,垂着眼眸。 在夜色中,晦暗明灭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落寞,语气低缓:“有时候,我也想身边能热闹一点。” 无邪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发小八岁当家,这些年独自面对的腥风血雨。 他至少还过了二十几年平凡幸福的生活,可是小花…… 等送走要去镇上宾馆休息的解雨辰,自己一个人走回村屋。 摸着兜里那张卡,无邪后知后觉怀疑:不是,我是不是被下套儿了? 第346章 柬埔寨 柬埔寨,马德望。 在来的路上,黑瞎子已经跟凌越说了下大概情况。 黑瞎子以前的一位老友顾怀胜,接了一个日本研究所老板的单子,去柬埔寨丛林里找一样东西。 东西已经找到了,可人却全部失踪了。 顾怀胜的女儿顾子卿通过她父亲留下的紧急联络人信息,带着这位老板找到了黑瞎子。 研究所老板的要求是找到顾怀胜等人的尸体,他要的东西肯定在探险队队员尸体附近,而顾子卿也接受了老板雇佣,去找她父亲。 “这个日本老板身上有古怪。”在接他们的车停在营地的时候,黑瞎子趁着下车的时候凑到凌越耳边悄悄提醒。 然后率先推开车门,跳下去后,转身对凌越伸出了手。 已经准备从另一边推门下车的凌越看了他一眼,依旧选择从另一边下车。 黑瞎子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小揪揪,走了几步。 双手手肘向后撑着车前盖,一条腿搭在另一只脚上晃得悠闲惬意。 脑袋跟着凌越的身影转动着,等着凌越绕过来了,他才说:“看吧,让你从这边下车,非绕几步路。” 凌越踢了一脚他挡道的脚,黑瞎子笑嘻嘻地赶紧站直了身体,也不好好走路,非得挤着凌越走在她旁边。 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人看黑瞎子献殷勤失败,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这人从一见面开始就喜欢臭嘚瑟,他也有这种时候? 该! “你好,我叫顾子卿,你是黑瞎子的搭档?”顾子卿好奇地打量凌越。 这位就是黑瞎子哭死哭活表示离不开的特别厉害,特别能给他安全感,不让他带他就去死的搭档? 那绝对是让顾子卿对黑瞎子这位神秘兮兮的高手滤镜直接碎了一地的画面。 当时黑瞎子就差躺在地上抱着黄老板的腿哭了。 害得黄老板一再跟她确认,她爸在柬埔寨森林局那边留下的紧急联络人究竟是不是这个人,会不会是他们找错了?! 凌越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戏,对于自己此次的身份也早已知晓。 撑着黑瞎子的胳膊不让他挤过来,一边对顾子卿点头道,“你好,我叫凌越。” 黑瞎子怕顾子卿说破他当时演的戏,赶紧说:“走吧,黄老板应该已经等着急了。” 顾子卿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可不,都要急疯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要是今天你还不到,黄老板就要直接带着人进去了。” 三人进了营地,掀开其中一个营帐的帘子钻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有点黑,对面挂了个投影设备,似乎要讲解些什么影像资料。 投影仪旁边坐着一个蓄了短须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黄老板了。 甫一见面,凌越就从黄老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异常。 有点类似霍仙姑,但又不全然一样。 异变? 凌越不动声色转开视线,扫视了一下营帐里的其他人。 黄老板也看到了和黑瞎子、顾子卿一起进来的凌越,眼里闪过疑惑,但很快又被暗藏的迫切填满。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黄老板拿出一些文件。 让一个矮胖秃头男分发给众人:“各位,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给大家买了保险,也是生死状,大家签一下。” 黄老板拿着最后一份,对着凌越笑道:“这位黑瞎子的搭档,凌越小姐,我可以单独聘请你当我的保镖,酬劳和黑瞎子一样,两百万,先付一半定金。” 说罢,将手里的那份文件递过来。 凌越看了看他,将文件接过来:“保镖就算了,生死状我可以签。” 接受雇佣,就要保他活着回来,凌越认为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旁边的黑瞎子翻看自己那份文件,发现还是没有保险公司肯保他,很是失望地往凌越肩膀上一趴。 呜呜假哭:“瞎子命好苦啊,都没有公司肯保我,小阿越,你一定要保护好瞎瞎~”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叫宋的雇佣兵笑出了声:“黑瞎子?你要真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又看了看凌越,继续嘲笑道:“靠女人保护你,你不嫌丢人。” 黑瞎子一点不生气,反而整个上半身都往凌越那里挤,手臂搭在凌越的椅背上,扭着腰冲对方嘚瑟:“这你就不懂了,哎~你不懂,我也不会告诉你~” 其他人都笑出了声。 都没把黑瞎子的话当回事。 黑瞎子也无所谓,跟着笑,腰上被凌越手肘顶了一下,就伸手拉住凌越的手,漫不经心地看向老板。 仿佛随意地一问:“黄老板,你的手怎么回事?” 黄老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黑斑,似笑非笑地盯着黑瞎子:“黑色素瘤,还能活半年,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 他缓缓道:“我可是亡命徒。” 凌越顿时明白了。 看来这位黄老板知道自己的情况,还知道自己没多久可活了。 看来这次要去找的东西,能救他的命。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只是不知道,黄老板为什么会有这样笃定的判断。 是他手里有某些特殊的线索吗? 黄老板又正式做了下自我介绍,日本名字叫冲田岛,中文名字叫黄歇,然后介绍此次要去的区域大概情况。 比黑瞎子知道的要详细一些。 那是一片遗迹,吴哥时代最早的都城之一,时间可以追溯到八世纪末,九世纪初,但建造到一半就荒废了,现在隐藏在丛林深处。 黄老板说他是前不久才知道具体位置,然后雇佣了顾怀盛进入该遗迹,目的是找一座古代高棉佛塔…… 凌越一边听,一边迅速在大脑中和自己最近了解到的现在这个世界的全球历史资料作横向时间跨度对比。 黄老板带了一位姓屠的专家,就是最开始帮忙分发文件的那个矮胖秃顶男。 屠专家似乎对那座要找的佛塔很有研究,说起来滔滔不绝。 讲完了基本信息,他还想进行一下拓展,跟讲课一样,可惜很快就被黄老板叫停。 “这座佛塔已经被上一批探险员找到了,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黄老板说完,问众人还有没有问题。 在场最大的刺头就是凌越旁边的黑瞎子,黑瞎子懒洋洋的,没吭声。 黄老板就默认为大家都没问题了,当即拍板:“半小时后,我们出发!” 东南亚一带最不缺的就是丛林,高温,多雨,植被茂密,闷热潮湿。 关键是还蚊虫众多,常有各种毒蛇林蟒出没。 上一批探险队员是在巴南地区附近两百多公里的地方失踪的,丛林里自然无法通车,只能步行。 还没出发,黑瞎子就歪靠着凌越说:“我想哑巴了。” 看着涂了驱蚊药草,依旧贼心不死围着人打转的蚊子,凌越心有戚戚然。 这里的蚊子种类多,数量大,驱蚊药草只能驱赶其中一部分种类,淘汰了一波,还有一波等着你。 要是有张麒麟在就好了。 第347章 闷式思考法 这次一起进入丛林,进行搜救的主力军是黄老板在本地雇佣的一支探险队。 队长叫宋,另有五男二女,七名队员,他们基本都有过入伍参军的经历,女队医木安烈就是一位军医。 在这种无人丛林里,有时候军医更适合救人。 顾子卿是个有些莽撞,又很率直的人。 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定了什么,出发后一直跟在凌越身边,努力找着话题。 一开始凌越还怀疑她是想来套话,或帮黄老板打探信息。 结果半小时不到,顾子卿就把自己的诸多家事都抖落出来,连刚被她炒了的前老板都被她吐槽了一大堆。 让凌越听了一脑袋的职场牛马冤屈录。 凌越感觉事情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围,遂给了黑瞎子一个怀疑的眼神。 黑瞎子用手挡着嘴,在她耳边用气音说:“看不出来吗?她在努力和你交朋友。” 凌越:“……” 看得出来,是挺努力的。 凌越还是第一次遇到野外探险交朋友的,有点稀奇,也没赶她走。 失踪的顾怀胜身上有gps定位器,黄老板这里还能接收到信号,也难怪对方敢直接进来。 根据卫星定位系统规划出来的路线,他们要重走上一支探险队去往遗迹的路线,预计一周后就可以抵达定位。 但计划往往就是用来打破了。 才刚出发一天,他们就先后遭遇了三场暴雨。 晚上时,所有人只能找一处还算开阔的地方踩平过分茂密的草丛,在几棵树之间拉起一张防水布,地上再铺一张,才能勉强休息。 “这几天在丛林里,最好不要吃什么味道太重的食物。”宋很有经验,休息的时候特意叮嘱众人。 最后只能趁着还没下雨,生了篝火烧了点热水。 黑瞎子端着两杯热水回来,坐在凌越旁边,从包里掏出一盒东西,耍宝地对凌越说:“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掀开盖子,非常陶醉地闻了一下,递给凌越:“超级美味的青椒肉丝炒饭来咯~” 也端了热水过来的顾子卿一看,撇撇嘴:“还能吃吗?” 黑瞎子得意挑眉:“你死了化成骨头,我的青椒肉丝炒饭都不会坏,怎么样,厉害吧?!” 这什么破比喻? 顾子卿满脸嫌弃:“等我死了化成骨头,怎么也得五六十年,凌越,保质期五六十年的饭咱们可不能吃!” 确定那还是饭,不是生啃防腐剂吗? 凌越看了一眼,感觉那炒饭的米粒跟压缩饼干一样废牙,晃了下手里的压缩饼干:“我吃这个。” 黑瞎子就觉得这个老同事的女儿忒烦了。 比他还烦人! 顾子卿仿佛打了胜仗,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殷勤地挨着凌越坐下。 把自己那杯水递过去,说:“凌越,你尝尝,我放了红茶包。我这里还有方糖和奶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甜度的,我就暂时还没放。” 红茶加奶加糖,妥妥的简易版红茶奶茶,味道不会多大,还能下压缩饼干。 凌越抬眸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满是清澈和期待,到底还是伸手接了:“不用糖和奶,谢谢。” 顾子卿笑眯了眼:“不用谢。” 两个女生(单方面)挤挤挨挨地啃饼干,时不时顾子卿还要说点什么,倒衬得黑瞎子孤单寂寞冷了。 黑瞎子暗暗咬牙,心说顾怀胜你个糟老头,究竟是怎么教闺女的? 不知道打扰人家谈恋爱会遭雷劈吗?! 顾子卿对凌越是非常好奇的,第一眼看到凌越时,她就觉得凌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秘感。 试问哪个女生在中二青春期的时候,没有幻想过自己要成为一个谜一样的神秘女神? 可惜往往只有神经,没有神秘。 顾子卿偷偷观察凌越垂眸喝茶的神态,感觉对方疏离淡漠的气质被热茶冲淡了不少,就试探着问:“凌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你也是专门做户外探险的吗?” 凌越想了想,点头。 确实是在户外,也确实属于探险。 顾子卿觉得凌越更酷了:“那你这次没收钱,岂不是亏了?” 凌越自然不会说自己来这里是有别有目的,就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实则笼罩在浅薄热气里的眸子已经进入双目失焦的走神状态。 顾子卿以为她在思考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呼吸都轻了,瞪着一双杏眼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黑瞎子忍不住偷笑。 别说,哑巴张的某些坏习惯,只要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黑瞎子觉得小阿越学了也挺好的。 顾子卿到底只是个普通人,连最基础的体能训练都没做过。 没多久,她就歪倒在旁边,抱着自己的包睡着了。 凌越喝完红茶,拿着杯子起身去找水冲洗。 黑瞎子也赶紧跟上,两人走到角落,凌越低声问:“黄老板身上的黑斑,是尸斑?” 黑瞎子点头:“没几天好活了。” 凌越转头看黄老板所在的方向,“我要他手里的资料。” 黑瞎子思索片刻,表情严肃地抬手在脖子那里划了一下,意思是:宰了。 凌越无语,“黑老师,最近你是否过分活泼了?” 这都要皮一下。 黑瞎子笑得昏暗的夜色都遮掩不住一口白牙:“叫我齐先生。” 凌越懒得理他。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黑瞎子扯着自己的衣服给她擦手:“瞎子高兴嘛,好久没跟小阿越单独相处了。” 凌越信了才怪:“大半夜的,别说鬼故事,乖。” 这里一堆人,还单独相处?难道其他人是鬼? 用另一只手轻轻扯了一下他头顶的小发揪,凌越转身走了。 黑瞎子抬手摸了摸自己发揪,唇角弯起一抹真切的笑。 晚上又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次雨,第二天早上出发的时候,烈日当空,蒸腾得整个丛林里全是水雾。 让人仿佛身处蒸锅里。 队伍里的人好些都脱了衣服,那个叫七八的女雇佣兵更是直接短袖热裤上阵。 凌越依旧来时的背心、长袖衬衣,束脚长裤,以及马丁靴。 不得不说解老板真的很贴心,连户外活动的衣服都有好几套,准备的腰带后腰处甚至还有尺寸恰好适合插墨竹的倾斜式腰扣。 不想被虫钻了空子,凌越的衬衣下摆都被扎进了裤腰里。 没一会儿,太阳被乌云遮挡,一场暴雨骤然而至。 众人又赶紧把雨衣套上,顶着暴雨继续在茂密的森林里赶路。 黑瞎子低头扯着凌越雨衣的帽檐示意她停一下,而后凑近了她耳朵说:“雨下得太密集了,前面估计有沼泽地,走慢一点,让他们在前面探路。” 他常年在东南亚活动,凌越给了他一个“明白”的眼神。 提醒完凌越,黑瞎子又让其他人放慢速度。 可惜没几个人听,都在闷头赶路,希望能尽快抵达目的地。 如此又走了不过十几分钟,前面果然传来惊呼声,有人一脚踩进了沼泽里。 三秒钟不到,被同伴拖上来后,两条腿上都钻满了大大小小的吸血水蛭。 隔着几个人看见那人腿上最长能有半臂长的水蛭,凌越忍不住皱眉,低头又转着脚检查自己的裤腿。 黑瞎子见状,忍俊不禁,单膝跪地蹲下来给她重新扎了一下裤脚和鞋带,最后拍了拍她的小腿,抬头对她笑:“放心,没问题。” 淋了一脸的雨水。 凌越歪头看他,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眸目光闪烁,缓缓站起身,伸手想去替她勾开被雨水打湿了贴在她唇角的碎发。 手刚伸到一半,被凌越挡开了。 附带一个嫌弃的眼神。 明显是嫌他刚用手弄了鞋带,又要碰她的脸。 黑瞎子笑出声,就着雨水洗了手,完了还朝凌越翻转着手示意:看,洗干净了。 凌越侧身想去看看前面的情况,被黑瞎子不依不饶地拦着展示他的双手,非得等她点评一下。 凌越无奈,敷衍地伸手往他掌心搭了一下,一触即离。 却被早有准备的某人得寸进尺地一把握住了指尖。 第348章 逗趣【礼物加更】 被黑瞎子耽误了两分钟,等凌越过去的时候,那名队员腿上的水蛭已经被队医木安烈处理得差不多了。 黑瞎子从旁边捡了块石头,往前面一抛,那块石头很快就沉进了淤泥里。 看来前面一大片都已经被雨水泡成了沼泽。 黑瞎子又低头在平板上拉了几下这段路的地势数据,回头对黄老板说:”黄老板,看来我们得改道了。” 黄老板自然不想改道,立刻说:“这条路是顾怀胜他们走过的,肯定不会有问题,不过一点水蛭而已,不能改!” 凌越视线在前面的树木扫过,思索从上面走的可行性。 雇佣兵小队队长宋常年在附近活动,对周围地势地貌都有所了解,也赞同黑瞎子的话:“前面那一片地势低洼,这里都已经积水了,前面的路肯定已经被水淹了。” 柬埔寨这个地方,最常见的就是水蛭, 别认为水蛭就是小小的软体虫,柬埔寨境内可是有一米到两米长的食人水蛭。 谁要是倒霉遇到了,人都能被吸成干尸! 宋说:“要继续走的话,得绕好大一圈路,我建议先返回营地,等天放晴了再走。” 黄老板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等他说话,顾子卿就急了:“那怎么行?我爸还生死未卜,万一他现在就等着我们去救他,这么一耽搁,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从出发到现在,几乎每天都要下好几场雨。 等彻底天晴,确实太耽误时间了。 而黄老板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最后黄老板问:“顾问先生,如果我们继续往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黑瞎子看着前方说到:“当地有个传说,在暴雨来的时候,林子最深处会有邪恶的东西出来,杀死所看到的一切,并留下瘟疫。” 黑瞎子这个人,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本事。 哪怕他正儿八经地说些什么,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依旧让人觉得他是在故作神秘,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一旁的凌越若有所悟。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收不到尾款了。 察觉到凌越的视线,黑瞎子一秒破功,刚还神棍兮兮的正经脸立刻露出笑。 凌越:“……” 黄老板看了,更不相信他说的话了,直言这就是迷信,并告知众人:“绕过这片沼泽,穿过一片丛林,前面有个村子,晚上我们在那里休息。” 宋觉得奇怪:“我在柬埔寨这么多年,这片就是个无人区,什么时候有过村子?” 黄老板笃定道:“我的信息不会有错。” 老板发话,众人只能听从,黑瞎子转身欲走,下意识去找凌越的时候,发现她还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一片水泽。 脸上的笑一收,黑瞎子也走过去,看着水中,只能看见一片浑浊的水:“怎么了?” 凌越迟疑:“感觉有东西,但没听到明显的心跳声。” 或许是雨太大,森林里的声音太嘈杂? 凌越耳力过人,但捕捉到的声音太嘈杂的话,也无法从中精准地过滤出各种声音的来源。 黑瞎子说:“应该是水蟒之类的,这些东西一下雨,就顺着沼泽到处猎食。” 确实有可能。 凌越转身跟上黄老板等人,一边问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会留下瘟疫?” 黑瞎子歪着肩膀挤她:“我编的,留下瘟疫是南洋那边传来的,不过暴雨来的时候从林子里跑出来杀人的,倒是柬埔寨这边的本土传说。” 凌越想起霍绣秀曾说的,黑瞎子常年在东南亚一带活动,很可能是在这边有什么发现。 或许,他是想在这边找什么。 “你以前为什么会常年留在这边?”这里的气候且不说,光是蚊虫就够呛。 反正凌越认为自己是绝对不会选择这里作为长期居住地的。 黑瞎子抬手顶了下自己的墨镜,嘴角勾着三分浅笑,“这里的晚上,是让我感觉最舒服的状态,而且瞎子在这里很受欢迎的,不信等忙完了,我们出来的时候,瞎子带你去逛逛。” 凌越站住脚,侧身看他:“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瞎子嘴角的笑凝了一瞬,抬手扯自己雨衣帽檐,微微仰头看天:“家族遗传病。” 当凌越以为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涩时,黑瞎子又扭头对她邪魅一笑:“怎么,小阿越,关心瞎子啊?” 凌越直接抬脚走人。 黑瞎子“哎?”了一声:“有没有搞错,小阿越,难道刚才我笑得不帅吗?瞎子可是专门练过的!”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晚上,才从茂密的树林里走了出去,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平坦地带。 一个已经完全荒废的村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带着人查看四周,大概清理了一下有可能带来危险的东西,然后各自找地方休息。 黑瞎子又一次积极推销他带的青椒肉丝炒饭,恰好顾子卿打着灯找了过来,凌越拿了一盒,示意顾子卿和自己一起分吃着吃。 顾子卿这下子不说这是生啃防腐剂了,美滋滋坐在凌越旁边的石阶上,捧着炒饭吃起来。 黑瞎子看了看并排坐着的凌越和顾子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单独坐着的石条,叹了口气,揭开盖子埋头吃饭。 凌越的注意力落在不远处的黄老板和屠专家那边,两人正在做什么。 因为是背对着这边,凌越看不见。 但能听到他们大概说了些什么。 顾子卿想找凌越说话,可发现她吃得很专心,总感觉不好意思打扰她,就只能憋着。 转头看见黑瞎子,顾子卿就问:“你这个炒饭保质期到底多久啊?” 黑瞎子悄悄说:“十年。” 顾子卿瞪眼,“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小声?” 不自觉地,自己也开始说悄悄话了。 过了一会儿,凌越有了其他动作,黑瞎子说话的声音才恢复了正常:“怎么样?” 顾子卿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在问自己。 就听凌越说:“拖到极限了,黄老板要找新的原材料制药,他把最后一颗药缝在了手臂里。” 黑瞎子思索:“所以,他要找的,为什么是佛塔?” 凌越也想不明白。 总不能他要找的原材料,就是鎏金佛塔吧? 顾子卿就看他们对话,转头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那个,总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 她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她好像有些听不懂? 在纠结了十秒钟“我要不要问问?问的话会不会显得我特别呆?不问的话好像他们都不带我玩儿了”这类的问题,最终,顾子卿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凌越:“你们,在说什么?” 她的纠结很容易看出来。 黑瞎子和凌越对视一眼。 凌越低头垂眸一笑,继续吃饭。 黑瞎子就很不客气了,直接笑出了声。 顾子卿:“???” 第349章 可以,加钱!【礼物加更】 顾子卿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又好像没有。 看看凌越,又看看黑瞎子,果断把火力集中对准黑瞎子。 毕竟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笑什么笑?” 黑瞎子叫冤:“你怎么就骂我,不骂小阿越?” 顾子卿挪了挪屁股,挨着凌越,给了他一个“这还用问?”的表情。 笑过之后,黑瞎子还是把事大概地说了一下:“你看这把生锈的刀,30军刺,日军二战时期的标配,这个村子肯定是当年的日占区,只有联队报告里才会提及。” “黄老板却比宋还清楚,要么他就是从这里回去的人,要么就是有人从这里回去,告诉了他。” 顾子卿还是没搞懂:“所以呢?反正他给钱就行了呗。” 黑瞎子摇头:“就你这样的,你看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拖累进度,什么都没用。黄老板花大价钱把你请来,只能是做备用人质,到时候威胁你爹用的。” 顾子卿瞪眼:“所以你们也觉得我爸还没死?” 这重点抓得。 都不知道该说她会抓,还是不会抓了。 等到吃完饭,顾子卿想上厕所,黑瞎子掏出个小锅递给她。 顾子卿看得一脸懵逼,凌越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她说:“走吧,一起。” 黑瞎子仰头望着凌越:“我也一起呗。” 凌越都没给他一个眼神,顾子卿用看流氓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黑瞎子挠头:“那不是,还能给你们望风嘛。” 能不能不要把他想得那么猥琐啊? 这几天雨水多,溪水暴涨,没走多远就到了溪水下游,凌越让顾子卿去旁边解决。 憋了好一会儿的顾子卿赶紧找了个位置蹲下,一边还问:“凌越,你不来吗?” 凌越表示不用。 顾子卿就感动极了,“凌越,你简直就是人美心善的化身,虽然你外表看起来冷淡得很,其实有一颗火热的内心,我一定要跟你做好朋友!” 凌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哪怕是梁弯,也顶多就是热情了些,花痴了些,傻还是不算特别傻的。 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番话了。 顾子卿还在说:“凌越,你是不是害羞了?” 凌越无语:“你别说话了。” 顾子卿就“嘿嘿”笑,还想说什么,忽然看见凌越脸色微凛,低声呵道:“别出声,过来!” 同时视线紧盯着她身后不远处杂草丛生的溪水处。 顾子卿心头一紧,赶紧提着裤子猫腰往凌越那边走。 哗哗的水声若有似无,水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凌越脚下一勾,一踢,一块石头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急射而出! 顾子卿死死压住涌到喉咙口的尖叫声,头都不敢回地跑到了凌越身后。 咚的一声,是石头和什么东西在水底撞上了。 可完全没有皮肉被射穿的声音。 凌越疑惑皱眉,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水面。 有奇怪的水波出现,很快,数道奇怪的水波渐渐远离,消失。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石头打过去,好似撞在了树木上? 顾子卿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小小声问凌越:“那是、什么东西?” 凌越摇头:“不确定。” 如果是其他地方,她肯定第一时间已经追到了水里。 可是想到几秒钟内就钻进人皮肉里的水蛭,凌越皱眉,拉着顾子卿道:“先回去。” 黑瞎子看她们回来得这么快,顾子卿还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知肯定出了什么事,连忙问:“怎么回事?” “水里有东西,”凌越说:“不像有血有肉的动物。” 即便是水蟒,被她踢射而出的石头打中,也绝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瞎子当然相信凌越的判断,看了顾子卿一眼,语重心长道:“看见了吧小姑娘,这种地方不是好玩儿的,以后回去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想着掺和这一行。” 顾子卿难得没有犟嘴,抱着膝盖坐在凌越旁边。 凌越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她肩膀:“别想太多,赶紧休息,恢复体力。” 顾子卿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还不等她说什么,又听凌越说:“免得逃命的时候没力气跑路。” 黑瞎子笑出声:“是啊,听没听说过?一群人逃避野兽追击的时候,不用跑得最快,只要能跑过其他人就算赢了。” 顾子卿悲愤地“呜”了一声,抱着自己的背包往旁边一躺,自闭了! 听着不远处黄老板割开皮肉缝了药进去后,按捺不住压低的痛苦呻吟,心知今晚肯定是没办法去偷对方手里的资料,便也靠在旁边石墙上,闭目养神。 黑瞎子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气。 宁愿靠着石头都不靠着瞎子,怎么还跟他更疏远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主动和热情! 黑瞎子起身,挪到凌越旁边,伸手想把人往自己怀里揽。 手臂才刚伸过去,就被闭着眼睛的凌越推开了,声音很轻:“你太热了,走开点。” 即便是晚上,丛林里的温度也算不上多冷。 属于靠着石头刚刚好的程度。 黑瞎子一过来,他本身就体温偏高,跟有个小炭炉往身边凑一样。 惨遭嫌弃的黑瞎子消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脱了外套的他又凑过来了。 凌越:“……” 他不会真的觉得热的是他的外套,而不是他本人吧? “再捣乱,你就去外面喂蚊子吧。”凌越出言威胁,黑瞎子委委屈屈。 丰沛的雨水似乎已经过去,当天晚上一夜都没下雨,第二天也很顺利。 什么事都没发生。 众人松了口气,都希望这次任务能一直这么顺利地完成。 凌越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周围茂密的植被中悄然穿行,很奇怪的摩挲声。 更古怪的是,不管是凌越还是黑瞎子,居然都没有感觉到被窥探的视线。 只要是动物,无论怎么会隐藏伪装,用捕猎的目光盯着他们时,都应该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几次三番都是这样。 那么结论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看来,那些动静,很可能不是来自动物。”黑瞎子低声说到。 凌越点头,已经在思索到底是什么植物,能有这么强烈的主动捕猎倾向。 而且看起来,这片丛林很可能本身就是它们的繁衍生长的地盘。 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顾怀胜等人失踪的那片遗迹。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木笼罩着的狭窄洞窟,大树上挂满了绿色藤蔓,随着风摇曳着。 看不出这棵树究竟还活着,还是已经被寄生藤弄死了。 凌越的注意力不由落在这棵大树上,总感觉那些垂落的绿色藤蔓里,有些异样。 黄老板等人都在盯着那个洞窟,那是遗迹的入口。 “顾问先生,麻烦你走前面。”黄老板做人事安排,“宋,你带着你的队员,拿着枪,跟在我身边。” 黑瞎子无奈,“黄老板,要不要这么残忍啊?” 黄老板笑道:“反正你有你的保镖小姐。” 黑瞎子抬了抬下巴,拖长着腔调:“哪还有人啊?” 黄老板和宋他们疑惑转头,就发现刚才还站在旁边的凌越居然不见了! 顾子卿也是一惊:“人呢!” 她可是一直跟着凌越的,只不过刚才注意力被遗迹入口吸引了,又听宋说她爸的信号就在里面,一时没有察觉。 众人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把人拖走了,顿时紧张地端起了枪。 这时,头顶的树上传来一阵响动。 所有人倒退几步,枪口朝上。 几根藤蔓被人丢了下来。 很快,凌越从上面跳了下来,发现众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由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有什么情况? 黑瞎子笑盈盈地走过来,推开宋对准凌越的枪口,到了凌越身边,一把揽住她肩膀。 又把自己挂在了凌越身上:“呐,专业失踪人口,瞎子也很怕怕的。黄老板,加点钱抚慰一下人家的小心脏行不行啊?” 让他打头阵探路,可以啊。 加钱。 反正黄老板都要死了,人死了,钱还没花完,那可是非常可悲的事。 就让黑爷来帮助他分担这份悲伤吧! 为了买下那个小院子,黑瞎子可谓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穷得想跑滴滴都租不起车了qaq 第350章 壁画,蛇崇拜?【礼物加更】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正儿八经目睹黑瞎子搞钱。 早就知道他为了搞钱,什么都豁得出去,现在亲眼见证,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黄老板原本就对黑瞎子的身手有些想法,再看凌越居然可以在所有人没察觉的时候就直接上树,下来时也是毫无缓冲之力地一跃而下。 虽然树不算特别高,可对方身轻如燕,落地后的脚印,居然比他们这些人正常走路的脚印还要浅! 黄老板登时想到了华国神秘莫测的功夫。 如果能得这两个人保护…… 黄老板心动了。 面对黑瞎子的耍赖,黄老板面上微笑:“可以,只要你好好帮我做事,保护我安全拿到……” 黑瞎子可不听他给自己设置各种前提条件:“哎黄老板,你这样画饼就没意思了,先加钱表现一下诚意嘛,要不然,你先把尾款给瞎子付了也行。” 黄老板嘴角抽了抽,又看了一眼低头观察手里一段藤蔓的凌越,深吸一口气,“可以,等回去了就给你转。” 黑瞎子早就等和这句话了,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pos机,笑出一口白牙:“黄老板,现在就可以,放心,这可是高科技pos机,只要不是磁场不对劲,撒哈拉沙漠里都有信号!” 为了好好搞钱,黑瞎子也算是下血本了,为的就是这一刻!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雇佣兵队长宋更是若有所思,好像在说:学到了学到了。 黄老板无可奈何,只能掏卡给他刷了一百万。 还得忍痛给出承诺:“这是加的钱,等我们出去,尾款照样给。” 其实来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让这群人活着离开这片丛林,他深知遗迹里有些什么危险。 所以不止黑瞎子的尾款,其他所有人的尾款,黄老板都没准备给。 这一百万,是他如今能拿得出来的所有钱了。 原本是留着做研究经费的。 心在滴血,黄老板面上却依旧勉强保持微笑,绝不敢让其他人看出来他心疼钱:“好了吧?顾问先生,走吧?” 又从老板手里挤出来一笔钱,黑瞎子高兴了,也不介意给黄老板画个很不真诚的饼让他临死之前多开心几分钟:“放心吧老板,我黑瞎子在道上的信誉,那可是这个!” 比了比大拇指。 也就欺负黄老板没渠道打听他在行内堪比“毒寡妇”的往日战绩。 “再说了,还有我搭档在这里,放心,安全感保证拉满!” 至于是给谁拉满安全感? 呵呵,黑瞎子表示说话就得说一半留一半,誓要做一个谜一样的美男子! 黄老板看了凌越一眼,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几分。 闲话说完,黑瞎子招呼凌越和自己一起率先进去,顾子卿连忙跟上。 从狭窄的石门钻进去后,入目的是一条被很多树根拢盖攀缠着的石道,昏暗潮湿,遮挡物很多。 还有不少和人差不多高的杂草生长在石道里。 深入一段路后,一面壁画出现,黑瞎子上前摸了摸,“碳粉还很新鲜。” 有碳粉,说明有人曾在这里对壁画进行过查看、拓印。 旁边也有被扯断的树根藤蔓,可以证实,应该就是上一批探险队员留下的活动痕迹。 凌越借着其他人晃来晃去的手电光,大概看了一下壁画的内容。 没有太多信息,就是一些人劳作的场景。 下意识脱离队伍往前走,被黑瞎子一把抓住了手腕,凌越回头看他,黑瞎子稍微摆了下脑袋,以示她别单独行动。 继续往前走,是几个狰狞可怖的巨蛇上半身石像突兀地镶嵌在石壁上。 巨蛇石像下面的壁画,记录的是人们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东西高举过头顶的画面。 显然是说这些人在向巨蛇上贡。 顾子卿说着话:“这边是上贡祭品,那边是人在劳作……” 凌越发现这个世界的很多神秘侧相关文明或事件,多少都和蛇有关。 就连玉陨中声称脱离肉体凡胎,以意识体存在,才能真正获得长生的西王母,在死时都以蛇皮裹身。 难道这里,也和长生有关? 蛇崇拜,古潼京,女帝,掌控时间和空间的蛇神…… 黑瞎子似乎有些想法,在顾子卿猜测是不是这里的人崇拜蛇的时候说:“这或许只是一个食物链,蛇吃人,蛇又是什么的食物?” 另外有一幅壁画被毁了,无法以此推测出更多线索。 黄老板对这些壁画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顾怀胜等人,从他们身上拿到鎏金佛塔,然后离开这里。 因此,黄老板催促众人继续跟着gps往前走。 凌越打着手电筒,踩着草丛往最后一幅壁画那里走,蹲下,在下边摸索。 这幅壁画是被人直接整块切割取走的,只剩下边沿一些残留的纹路。 从下沿着残留的边沿一路摸索了一圈,凌越没能找到什么类似机关的存在,只能撤后几步,再次用整体视角去看这幅壁画的残留痕迹。 顾子卿看她还站在那里,赶紧喊她:“凌越,走了!” 凌越转头看了眼她,“你先走,我再看看。” 这里是修到一半就突然废弃的遗址,进来后四通八达,还有很多不知通向何处的石道,或许那些地方能找到别的壁画。 顾子卿犹豫着不想走,又不敢离大部队太远,一时间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什么东西!” “有动静!” “戒备!” “有死人!” 凌越一听,暂且放弃了探索壁画的打算,快步去了前面。 顾子卿赶紧跟上。 “是顾怀胜那一支探险队的人。” 黑瞎子检查了一番尸体,抬头看上面:“摔死的。” 众人面面相觑。 头顶根本就没有多高,也完全没有从高处摔下来的条件,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摔死? 黄老板给了队医一个眼神,队医点点头,也过去检查另一具尸体。 得出了和黑瞎子一样的结论。 宋在旁边石壁上找到了血迹,草丛中也有近身搏斗的痕迹,显然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老板还活着,拿了钱的黑瞎子还算积极,根据痕迹推演了一番,大概还原了当时发生的事。 有个大家伙躲在草丛里,等到人靠近的时候发起突袭,血渍是人挣扎着想要抓住石头时留下的。 可惜还是被缠住了脚,往上扯了上去,最后摔下来摔死了。 凌越看了眼毫无啃食痕迹的尸体,正想上去查看拉扯的痕迹,忽然感觉身后有一支枪管轻轻抵在她腰上,暧昧地滑动。 黑眼镜在前面,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男雇佣兵。 侧头回眸对上那双浑浊下流的眼睛,凌越心生厌烦,左手抽出匕首,带着内力往上一削,枪管直接被削去一截。 反脚蹬在对方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人痛得惊呼一声,不等反应,凌越又是转身一脚踢在对方脸上。 男人整个倒飞了出去,摔在一米开外的草丛里痛苦呻吟。 事发突然,其他雇佣兵立刻把警惕的眼神投向了凌越。 黑瞎子脸色一变,抬手打在旁边雇佣兵的手腕上,一个翻手夺枪。 单手提着枪,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就把枪口怼在了倒在地上起不来身的男人额头上:“不想活了?黑爷亲自送你一程!” 虽然没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凌越的性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这个男人之前就色眯眯的看过顾子卿和凌越,他警告过对方一次,对方有所收敛。 现在凌越忽然发难,黑瞎子都不用动脑子,就猜到这蠢货刚才肯定做了什么! 想到男人冒犯了凌越,黑瞎子是真起了杀心,手指已经压住了扳机! 【电影里确实有这样一个没脑子的色渣,不要觉得是我故意原创出来的哦】 第351章 蟒蛇群居了? 一路上黑瞎子即便有严肃正经的时候,也自带一股懒散,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威慑力。 然而此刻黑瞎子杀意毕现,桀骜放肆的锋芒毕露,让他充满了不确定性。 没有人敢赌他不会开枪。 宋立刻抢先冲了过去,不敢伸手去夺枪,怕激怒了黑瞎子,只能站在一边语气紧张地劝阻:“黑先生!黑先生别动手!卡洛斯这个混蛋做错了事,求你给他留条小命!” 卡洛斯这会儿也害怕了,顾不得身上的剧痛,吐出一口血,结结巴巴认错告饶:“对、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色胆包,不该对凌小姐动手动脚……” 不说还好,一说,黑瞎子邪火更盛,枪口往下一偏,直接开枪。 卡洛斯惨叫一声,歪倒在草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肩膀打滚。 其他雇佣兵神色各异,有的人觉得卡洛斯太蠢了,明知道黑瞎子和凌越关系非比寻常,凌越本身也是个厉害角色,他偏要去摸老虎的屁股。 也有人觉得卡洛斯再怎么样,也是他们的队友,况且卡洛斯也没把凌越怎么着,黑瞎子此举实在过分,简直就是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一时间,气氛冷凝僵持起来。 凌越没有劝阻黑瞎子的意思,反而已经在第一时间来到黑瞎子背后,匕首反握,眼神冷漠地注视着所有人。 眼底的寒意,任谁看了都明白她的意思:谁敢动手,谁就去死。 黄老板看了眼地上丢弃的枪,那可是军用金属,竟然直接被一把匕首削去了一大截。 他目光闪了闪,缓缓抬手,“放下枪,宋,管好你的队员,谁要是再敢做这种侵犯女士的无耻之事,我黄歇第一个不放过他!” 先表了态,黄老板又劝黑瞎子和凌越:“二位,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震惊,不过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周围很可能藏着什么危险。不如我们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来处理这件事?” 顾子卿人都傻了,黄老板说话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立刻怒了。 她是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劲的,也不管两边还在对峙,她冲出去会不会被误伤。 二话不说就跑过去对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卡洛斯一脚兜裆踹,“你个死流氓!” 本就二度遭受重创的卡洛斯眼白一翻,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顾子卿尴尬了,她回头看了看凌越,迟疑道:“我是不是,帮他解脱了?” 毕竟晕了,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凌越觉得这种氛围下,笑场是很不应该的。 可她真的觉得顾子卿有点搞笑。 抿着唇角压了压,但那股杀气还是不可避免地散了一大半。 手肘悄悄捅了捅黑瞎子,黑瞎子大概也有同感,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 反手抓住凌越的手,单手把枪丢还给了被夺枪的那个雇佣兵,语气冷淡道:“再把枪口对准我的人试试。” 至于试试之后会有什么结果,谁都明白。 宋见状,立即把卡洛斯当死猪拖开。 女队医虽然觉得卡洛斯的行为给他们丢人了,还是尽心尽力给他把子弹取了出来,又给他检查身上的其他伤口。 在检查到卡洛斯的膝盖时,女队医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黑瞎子牵着走到前面去了的凌越,回头对宋低声道:“粉碎性骨折,没救了。” 凌越动手的速度非常快,只是两脚,卡洛斯鼻梁断了,膝盖也粉碎性骨折了。 如此看来,对方踢在卡洛斯脸上这一脚,反而是脚下留情了。 一个男队员忍不住嘀咕一声:“这娘们儿,也太狠了。” 宋狠狠瞪了他一眼,男队员立刻噤声。 宋扫视一眼其他队员,沉声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咱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平时我就让卡洛斯别犯贱,混我们这一行的,谁没点本身在身上?他早晚要踢在铁板上。” 今天变成这样,也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宋作为队长,尽量保他一条命,也算是尽了最后的责任。 其他队员没人再敢说什么。 队伍前方。 黄老板想要打探凌越的来历,多次试图攀谈,都被黑瞎子挡了回去。 如此再三,黄老板又一次提出想聘请凌越做他的保镖。 黑瞎子还有点儿心动。 不过凌越依旧不为所动。 等黄老板和屠专家去了一边休息,黑瞎子才问:“你怎么不答应啊?反正人肯定付不了尾款,骗点定金也可以啊。” 不赚白不赚。 凌越斜睨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黑瞎子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我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大帅哥,跟我一样不好吗?” 凌越给了他一个微笑,让他自行体会。 当人保镖是不可能的,她还想等人死了好把对方身上带的资料全部拿走。 黑瞎子假装没看懂她那个微笑的内涵,哼着奇奇怪怪的青椒肉丝炒饭歌,带着凌越到旁边找了个地方想要坐下休息。 顾子卿一直猫猫祟祟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凌越掏出水杯,正想喝水,忽然听到一阵窸窣之声。 有东西在草丛里游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蛇类特有的腥臭之气。 是条大家伙。 所以杀死顾怀胜队友的大家伙,就是它? 凌越重新将水杯塞了回去,在黑瞎子疑惑的注视下抽出了墨竹,“有大蛇,我去看看。” 黑瞎子有心想说人家大蛇好不容易出来溜达一下,就让人家散散步呗,最好把血腥气最重的家伙赶紧收走。 无奈凌越速度太快,不等他说话,人就已经跳进了一人多高的茂密草丛中。 顾子卿坐在不远处,但她只看见凌越和黑瞎子有说话的动作,然后凌越就离开了。 正自纳闷儿,突然身后草丛里一阵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登时吓了一跳:“有东西!有东西在草丛里!” 黑瞎子眼神一凛,暗道难不成他们进了蟒蛇窝了? 什么时候蟒蛇也开始扎堆群居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雇佣兵们身边的草丛里也传来动静,众人纷纷抬枪警戒。 其中一个队员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对着草丛就是一顿射击。 哒哒哒的枪声在遗迹中回响。 凌越追着动静,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在草丛里看到了有草枝折断的痕迹。 什么情况? 刚才确实有蛇类的气息,她过来时虽然没有踩着轻功,速度也一点不慢,什么蛇速度竟能快得如此惊人? 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石梁,凌越想着有黑瞎子在,应该问题不大,便脚下一点,身形眨眼间就腾飞而上。 石梁上堆满了碎石灰尘,正因为有了这些,凌越打着手电筒一查看,立刻发现了有东西拖拽而过的痕迹。 顺着痕迹一路探究,最终,凌越发现石壁上居然有很多洞。 这些洞有大有小,大的能让人匍匐着钻进去,小的只有手腕粗。 这些洞犹如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无声注视着他们这些冒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洞内漆黑一片,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 在其中一个腰粗的洞口发现了一点新鲜的蛇鳞,凌越皱眉思忖,难道刚才她察觉到的蛇,就是从这里跑了? 可它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而且发出的响动几乎没有。 凌越蹲在那里,回头去看下面,估摸了一下距离。 这蛇,倒好似能凭空弹射起飞。 有这样特征的蛇,凌越忍不住想到了黑毛蛇。 难道这里也有黑毛蛇? 第352章 打扰繁衍? 正自思索,还想着是不是要冒进地钻进去一探究竟,忽听顾子卿惊慌尖叫的声音。 凌越一惊,立时跳下石梁,速度快得能看见残影。 已经离开的凌越并未发现,刚才她在时还安静得仿佛几截平平无奇枯木的树根,缓缓蠕动着。 尾端还人性化地勾了起来,仿佛在探头探脑,闻嗅着什么。 当确定凌越的气息远去,树根才终于恢复了动作,有的树根攀缠着滑下了石梁,也有的树根缩回了石壁的洞里。 有微弱的鳞片反光在洞内一闪而过,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拖拽声。 另一边。 黑瞎子发现草丛里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动静,满心疑惑,但也不忘第一时间将顾子卿拽着背包带甩到了远离那片草丛的位置。 可惜等他拔出枪戒备地探查草丛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反而是被他甩到后面去的顾子卿差点被一条不知打哪蹿出来的蟒蛇差点卷跑,顾子卿一阵尖叫,还不耽误她连滚带爬地一个驴打滚,稀里糊涂地躲了开来。 蟒蛇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钻进人群里就往人身上缠。 这种大家伙,一般没有毒牙,靠的就是一身力气对猎物进行绞杀。 一个雇佣兵被蟒蛇拖进了草丛里,其他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个方向就是一顿乱枪扫射。 也不知道那名队员会不会提前被他的队友送走。 过了一会儿,蟒蛇再次出现,把靠着墙壁喘气的屠专家缠了个正着。 好在有黑瞎子及时发现,一手稳得惊人的枪法将蟒蛇逼退。 凌越过来时,刚好看见蟒蛇被逼退后,又往顾子卿那边蹿。 眼看蟒蛇尾巴就要甩在顾子卿身上,凌越疾跑数步,身体斜滑而至,单手撑在地上,一个俯身摸地后旋踢。 与贴着石壁无路可退的顾子卿中间隔着大力甩过去的蛇尾,愣是以反方向的施力方式,后发先至,将这一踢强行挡在了顾子卿身前。 以力碰力! 凌越知道这一脚单凭力气,肯定拼不过有着完整蓄力过程的蟒蛇。 一踢过后,顺着蛇尾冲击到腿上的力道,踩在顾子卿肩膀边的石壁上,一个借力。 整个人以头下脚上的倾斜姿势旋身拧腰,短促蓄力后,刚才撑地的手已在腰侧抹过时拔出匕首,反手抓握。 当手臂以弧度旋转蓄力到蟒身时,刀尖微挑,狠狠扎进蟒身之中! 蟒蛇游走的速度非常快,这一刀扎得很深,只剩下一个刀柄在外面。 感受到匕首被蟒蛇拖着走,凌越一个千斤坠,下盘极稳。 那蟒蛇反应不过来,游蹿出去时,匕首就顺着力道在它身上拉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蟒蛇痛得蜷缩,脑袋反过来要扑咬过来。 黑瞎子贴着地滑了过来,对着蟒蛇张开的大口连开数枪! 没有鳞片保护,这些子弹直接从蟒蛇的上颚射进了脑袋里。 很快,蟒蛇失去了挣扎之力,软倒在地,没了动静。 说来话长,从顾子卿贴着石墙避无可避,到蟒蛇被杀死,前后也才三分钟左右。 众人却都累得直喘气。 凌越拔出匕首,发现刀刃因为撞在了蟒蛇的脊椎骨上,被拉得变了形。 不由皱眉。 黑瞎子从地上爬起来,走过来看了看她,确定她身上只有一些溅到的蛇血,这才放了心。 一边掏出手帕给她擦脸,一边问:“你那边什么情况?蟒蛇领地意识很强,不应该一个地方有一条以上的蟒蛇才对。” 凌越拿了手帕自己擦,顺带把脖子上的蛇血也擦了,“石梁上有很多洞,大小不一,我在其中一个洞口发现了新鲜的蛇鳞。” 她拿出那片蛇鳞,走过去,蹲下身,跟这条蟒蛇身上的鳞片进行对比。 虽然很多森林蟒都长得一样,但各个部位的鳞片还是有些细微区别的。 黑瞎子也凑过去查看,最后指了指蟒蛇尾巴的某个部位:“你手里的鳞片,应该是蟒蛇这个位置的,可是这条蟒蛇身上的鳞片没有损伤。” 所以,凌越发现的鳞片,是属于另一条蟒蛇的。 此时,黄老板等人也已经围了过来。 亲眼目睹凌越和黑瞎子联手弄死了一条凶猛的蟒蛇,众人已经对二人的身手有了更深的了解。 人是很慕强的一种生物,特别是在身处险境的时候。 宋听到两人的对话,想了想,说到:“除非是繁衍的季节,否则一条以上的蟒蛇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顾问先生,凌小姐,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刚好打扰了这些蟒蛇繁衍,它们才会这么凶?” 顾子卿已经从慌乱中缓了过来,挤到凌越身边,也去看鳞片和蟒蛇尾巴:“所以我们现在,很可能要面对特别多这种蟒蛇?狂蟒之灾?”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他们大概也有这样的顾虑。 黄老板见状,立刻道:“蟒蛇也会有抢夺地盘的行为。” 黑瞎子指了指蟒蛇身上的另一道伤口:“要真是抢地盘的,黄老板,你猜猜得多大的蟒蛇,才能留下这样的伤口?” 这条蟒蛇之前就受了伤,所以才如此狂躁。 一般而言,在不需要猎食的时候,蟒蛇感受到自己的领地被人入侵了,也不会这样直接不管不顾地往人群里钻。 更应该是潜伏起来,慢慢找机会一个个将人拖走绞死。 就像之前那两具尸体那样。 毕竟蛇,本就更擅长伏击。 宋深知如果碰到一群蟒蛇,在场的人能跑出去的,估计只有凌越和黑瞎子,心里已经有了退缩之意。 他说到:“黄老板,现在情况明显不对劲,我们不如先撤出去,再慢慢查看情况。” 黄老板右手下意识按在左手手臂的某条伤口上,看着蟒蛇身上另一条伤口,眼神明明灭灭。 对于宋的话,黄老板依旧毫不犹豫地否决:“我们要做的只是根据定位器,找到东西,带出去,只要小心一点,说不定根本不需要跟这些东西正面硬拼。” 说罢,他看了宋一眼,果断下令:“现在马上出发,速战速决!” 他只剩下最后一颗药了,这次无论如何,必须把佛塔带出去! 出钱的是老大,老板发话,其他人也只能继续前进。 不过每个人都处于戒备中,宋还特意安排了两个队员负责警惕头顶有石梁的位置,以防有其他蟒蛇忽然蹿出来伤人。 跟着定位器走了几百米,前方是一个积水的石殿。 整个石殿只有几块位置比较高的石头还露在水面上,其他位置全都被淹了。 刚有了蟒蛇的事,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看不清深浅的浑浊的水产生了恐惧感。 生怕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黑瞎子折断了荧光棒丢进下去,发现水不算深,“大家跟着我走。” 反手想去拉凌越,结果摸了个空。 回头一看,凌越已经下了水,身边还带着个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挂件挂到凌越身上的顾子卿。 察觉到他的视线,凌越还抬头看他,眼里是询问。 黑瞎子无声叹气。 摸鱼啊,小阿越,摸鱼你都不会吗? 第353章 九头蛇柏【礼物加更】 石殿里的水应该是外面雨水倒灌形成的,没有水蛭,最深不过小腿一半的位置,藏不了刚才那样大的蟒蛇。 不过谨慎起见,黑瞎子还是丢了几根荧光棒在水里。 很多东西捕猎的习性就是光,如果有东西藏在水里,看见荧光棒,会将之错当猎物。 一路淌过了积水池都无事发生,就在众人有所松懈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后面的屠专家喊了一声。 众人转头一看,只能看见他被什么东西拖拽着消失在头顶的石梁上。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凌越就已经在旁边石头上一个借力,腾空飞掠,快如闪电,伸手一把抓住了屠专家的脚踝。 正要用力时,旁边枯死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全都朝凌越面门突袭而来,直奔她双目。 面门上的五官本就是人的弱点所在,凌越一时不堤防这样不起眼的枯藤居然也有突变,悬空的身体一个侧翻,下意识仰面后折腰,想要躲开这一突袭。 却不想又是一个变化,那朝她面门奔袭的藤蔓居然懂三十六计。 一个声东击西,猛然加大力度,全都缠在屠专家的腿上扯着人就钻进了一个洞里。 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这时黑瞎子也已经三两步蹿了上来,挂在她旁边向洞里张望:“这东西,是九头蛇柏?” 刚才光线昏暗,黑瞎子却能看得更清楚,自然也看见了凌越追上来后的遭遇。 凌越想了想,不确定:“我也以为,但好像跟之前遇到的九头蛇柏,有些不一样。” 黑瞎子开了个玩笑:“橘生淮北则为枳,指不定这九头蛇柏跑到国外来了,就变成柬埔柏了。” 凌越:“那你早就是东南瞎了?” 黑瞎子笑容一滞:“这称号,不雅,不过如果是小阿越对我的爱称,我……” 凌越已经在石壁上一撑,人转身跳了下去。 黑瞎子只能也跟着下去了。 “怎么样?人呢?!”黄老板着急地问。 凌越摇头:“被扯进洞里去了。” 黑瞎子也道:“这下麻烦了,咱们这是跑人老巢来了。黄老板,你真的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吗?” 以前他们遇到九头蛇柏,都是能跑就跑,跑不掉,那还有克制九头蛇柏的天心石粉呢。 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还要主动往九头蛇柏的老巢里钻,那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从一开始,黑瞎子就怀疑黄老板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现在自然怀疑对方隐瞒了这里真正的危险。 现在黑瞎子这么若有似无地质问,涉及自身安全,其他人也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黄老板。 黄老板一时慌了神,躲在宋的背后,神色仓皇:“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过这里有佛塔,我也没有来过。” 看起来应该是真的,要是真的知道这里有九头蛇柏,黄老板也不至于自己亲自跑进来送死。 宋皱紧眉头,犹豫道:“顾问兄弟,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人扯走了?” 黑瞎子勾唇一笑:“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只能告诉你们,小心周围的藤蔓。” 看了看周围几乎无处不在的藤蔓,众人只觉得后背发凉。 宋又打起了退堂鼓,“情况有变,黄老板,不如我们……” 黄老板抓住他手臂摇头:“不行,不能退!我们必须找到佛塔!” 想到自己还需要屠专家制药,黄老板又说:“还有老屠,他可是我们唯一的专家,我们必须找到他!” 顺着洞爬进去找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宋招呼其他人:“往里面继续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缝隙!” 现在也只能看有没有缝隙能钻进去找人了。 想来刚才攻击他们的那条蟒蛇,就是被刚才那鬼玩意儿抓住后挣脱了跑出来的。 另一边,顾子卿缩在凌越身边,低声问:“凌越,刚才真的是藤蔓把屠专家抓走了?” 藤蔓还能抓人?直接抓去埋在土里沃肥? 顾子卿有些纠结,难道她要去一堆肥里刨她亲爹? 凌越“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脑子里想着最开始那些壁画,若有所悟:或许,九头蛇柏的食物不是人,而是蛇。 所以上一支探险队的人的尸体,才会放在那里发臭长虫了,也没有被拖走。 被她察觉到,并追上去的另一条蟒蛇,不是自己飞了。 而是被九头蛇柏缠住,硬生生扯着以极快的速度飞了上去,消失在洞中。 那些洞是九头蛇柏自己长年累月钻出来的觅食活动口,还是修建这里的人刻意留下的? 被毁去的那幅壁画,恐怕就与九头蛇柏有关。 想来,修建这里的人是知道九头蛇柏的,甚至还像古潼京人一样,为其修建起这样一个专门的饲养巢穴,将之供奉起来。 黑瞎子易心感知到的与她所求有关的变故,关键点是不是就在九头蛇柏? 古潼京的九头蛇柏,无邪所说鲁王宫的九头蛇柏,都有共生的尸鳖。 这里与其他九头蛇柏有所不同的蛇柏,是否也有尸鳖共生? 思及丢弃在外面的尸体,凌越暗自摇头,否了这个猜测。 又或者,与它共生的不是尸鳖,而是其他? 毕竟九头蛇柏和尸鳖的食谱是一致的,这里的蛇柏更狡猾,食谱也疑似是蟒蛇而不是人。 还有一点,凌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感觉这里的蛇柏,好像在躲着她。 每次它出动时,都非常迅速,让她抓不着。 刚才缠着屠专家时,明明与她那么靠近,蛇柏也是对她能躲就躲,不能躲也只是佯装偷袭,扭头就跑。 正自思忖,忽然又听到有人被拖走的呼喊声,这次被缠住的倒霉蛋正是腿被废了一条,只能被同伴背着走的卡洛斯。 卡洛斯被同伴放在不远处的石台上,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眨眼间就消失在一道裂缝里。 其他人不断开枪,也没能阻碍分毫。 【以下内容有点长,不看的可以直接翻到下一章。 关于电影里瞎子摘下眼镜给宋和顾看眼睛:个人认为应该是电影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交代瞎子的特别。 在原着里,好像他的眼睛有什么奇特之处,他曾经说看过他眼睛后还活着的,只有小花和他的医生。 所以草原上瞎子开玩笑威胁小哥,说他要摘下墨镜报复社会。电影里摘眼镜就显得有点对不住人设了。 关于瞎子眼睛的个人猜测:最开始肯定是家族遗传病,好像是不用戴墨镜的,后来遭遇仙物,脖子抬不起来,戴墨镜为了遮丑,有点低首神龙那意思。 写那一段的时候我还没补到东南亚探险篇,所以不知道他背上的仙物其实只在他身上呆了一段时间,东南亚探险篇里说19天他的眼睛就视力迅速衰退(黑暗视物应该是遗传病就有的)。 然后某一天仙物就突然消失了,东南亚篇瞎子遇到哑女,才知道原来仙物跑她身上了。 关于哑女:瞎子对她肯定没爱情这方面的想法,他是认为对方的遭遇有自己的缘故。回忆中瞎子处理背尸案时,在学校里遇到了被罚站的小学生哑女,火灾时瞎子冲回去救她,大概就是这样让哑女和这个案子产生了联系,导致仙物离开他后选择了与该事件有关的哑女作为寄宿体。 所以在东南亚篇中,瞎子想办法把哑女身上的仙物引回了自己身上,并用雷声把它送回了雷城。本文打了个补丁,设定为沙海养尸洞里瞎子得到了一块陨铜,导致仙物离开,去到哑女身上,后续就可以继续接原着了。 关于瞎子眼睛能不能治:千面里长神仙可以治,但是准备治的时候长神仙预感到还有人需要他的这双眼睛,所以跟瞎子道歉说现在不能给他治眼睛。 意思肯定就是以后再遇到,那时候瞎子已经不需要用这双眼睛帮助花儿无邪他们时,就可以治了。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瞎子的眼睛是遗传病,长神仙只能治病,不能驱邪,治好了就不能黑暗视物了,所以不存在仙物遮眼这样的玄学因素。 从瞎子会跑回去专门救一个小学生来看,其实不难看出他对普通人还是很有善意的,所以瞎子不至于因为怀疑某人是汪家人,就直接对其进行囚禁逼供,强行把人卷进九门事件里。 咳,没有迪斯的意思,就是感觉有些同人文把瞎子写得太离谱了。他本心其实是很希望无辜之人不要陷进那个长生漩涡的,就跟无邪一样,无邪沙海里多次劝剧组的人离开,他们都是深陷其中,却希望一切尽快结束的人】 第354章 专业失踪人口【礼物加更】 卡洛斯的再次被拖走,让整个队伍都慌乱了起来,只能不断往深处跑。 这次凌越有意走在队伍最后面,却不想没几分钟,前面又有人被扯进了一道裂缝里。 因为裂缝有些狭窄,人被强行拖进去,边沿沾满了血渍和皮肉。 宋打着手电筒往里面看,入目的全是尸骸残骨。 众人心神不宁,每个人都害怕下一个被拖走的是自己,黄老板却不管不顾,一心要往更深处走。 到了一处拐角处,头顶忽然摔下来一具尸体。 队医上前查看,才发现是被拖走的屠专家:“人还没死,脖子伤了,手脚断了,我需要给他包扎一下。” 宋咬咬牙:“我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不能再继续往里面走了!” 黄老板喝斥道:“别说了!外面已经天黑了,你以为现在我们退出去,就能躲开?” 他转头,逼视每一个人:“我们只会更加危险!” 压下了几个雇佣兵的异心,黄老板转身看向黑瞎子:“顾问先生,你可是收了钱的,接下来,我希望你能保护我。” 黑瞎子轻笑:“如果你能提前把尾款结一下,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黄脸色不大好看:“只要能保护我,钱不是问题,你们其他人也一样,等我出去,每个人尾款翻倍!”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一出,刚才都有了退意的雇佣们精神一振。 干他们这行的,本就是刀口舔血,只要这次顺利出去,拿到手的钱够他们潇洒好几年。 多次尝试,凌越已经确定这里的九头蛇柏在躲着她。 如此继续躲猫猫,肯定不行。 凌越跟黑瞎子说了自己的猜测,最后道:“我需要把它引出来。” 但显然,九头蛇柏对她的存在似乎非常敏感,她自己当诱饵完全没用。 黑瞎子想了想,“这东西,判断人的方位,应该是声音和血肉之气。” 他从背包里掏出不知什么时候切割下来的蟒蛇肉,晃了晃,“我有办法,不过说好了,你不能直接追着跑,看清藤蔓过来的方向就好。” 担心凌越先斩后奏,黑瞎子还说:“现在你可是瞎子的护身符,你不为我考虑,也要为顾子卿小朋友考虑啊。”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顾子卿闻言,立刻反驳:“谁是小朋友了?再过几年我都人到中年了!” 黑瞎子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微笑:“小~朋~友~” 顾子卿气得要跳脚。 旁边的凌越忽然来了一句:“齐爷爷。” 黑瞎子逗小朋友的动作一顿,才想起来好像凌越跟顾子卿的年纪差不多。 顾子卿噗嗤一笑,也跟着喊:“齐~爷~爷~” 黑瞎子:“!” 大意了! 黑瞎子找了个地势相对宽阔一点的地方,把蛇肉放在一块石头上,再将手机放在上面。 其他人全都躲在附近,端着枪屏气凝神,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 当黑瞎子拨通电话,那边传来尖锐刺耳的铃声后,周围有明显的窸窣之声。 有东西在靠近! 凌越收敛气息,侧身靠在石壁后。 所有照明设备都被关闭了,石殿内几乎没有任何光源,只能隐约看见身边靠得很近的人的轮廓。 凌越闭着眼睛,用耳朵去听。 游走的声音聚集得最多的方向…… “九点钟方向,开火!” “十二点!” “三点!” 黑瞎子迅速报着方位,所有枪打开了便于确定瞄准方向的曳光弹,火力交错之下,被引来的九头蛇柏很快退走。 一切结束,他们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发现地上全都是被打碎的藤蔓,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能杀人的藤蔓,即便是其他的绞杀藤,也绝对没有这么奇怪的。 精得跟人一样。 黑瞎子说:“马来西亚人把它称为树影里的鬼手,暴雨过后,它们就会出现。” 说完话,黑瞎子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立刻警觉起来,扫视一眼,只看到顾子卿抱着一个背包,眼巴巴站在旁边看着他。 黑瞎子脸一黑:“阿越呢?” 顾子卿示意了一下自己怀里的包:“凌越说她先追过去,她还说她相信你可以保护好你自己和我。” 黑瞎子抬手一拍脑门儿,也没心情忽悠这群人了,赶紧就往九头蛇柏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早该知道的,小阿越的无组织无纪律,绝对和哑巴张不相上下。 也不知道他们俩之前一起跑了那么多地方,究竟是怎么找到彼此的。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没注意,人又跑没影儿了! 队里的两位高手一前一后都跑了,其他人面面相觑。 黄老板看了一眼gps导航,果断道:“追!” 至于顾子卿,早就在黑瞎子跑的时候跟着也跑了。 且说凌越追着九头蛇柏退走的方向,一路来到一处断崖。 用挂在手腕上的手电筒往下一照,发现也就十几米高,抽出墨竹,直接跳了下去。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墨竹在墙上一点,凌越旋身斜飞出数米,落地无声。 下面已经没有了人工修建的痕迹,到处都是泥土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凌越打着手电筒环顾四周,找到一个方向,在某处留下记号,继续深入。 一路上凌越看到了很多骸骨,骸骨上已经长满了青苔,看来是很久以前有人找到过这里。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来这里,究竟是何目的。 想到这个世界的盗墓工作者似乎有些人喜欢写工作日志,凌越停下来,用墨竹翻拣骸骨堆里的东西,果然在一个破旧朽烂的挎包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已经泡得发黄腐朽,凌越戴上冰蚕手套后,才将之拿出来,小心翻开。 里面是日文。 这段时间凌越除了病愈后深入研究九门、相关历史、古籍杂记之类的资料,养病不适合用脑子的时候,也在学习本世界常用的几种外国语言。 算不得精通,很多还无法书写,但听、说、看,已经基本没有问题。 这是一个二战时期留守在附近的日本军官留下的手札,率先掉出来的是一张照片。 凌越扫了一眼,就暂且放在旁边,专心阅读手札内容。 前面一部分,都是记录他所在的联队清剿了多少本土反抗军,他自己又在杀人比赛中暂获了多少颗脑袋,或是对自己没能比过某某某而生出遗憾。 这种把杀人当游戏的心理,让凌越心里生出厌烦,因为曾经山谷里那些疯魔的怪物,就是这种人。 略过这部分内容后,凌越终于找到了可能与此地相关的内容。 [1944年3月16日 暴雨,又是暴雨,这该死的暴雨,这时候,故乡的空气里都应该充盈着樱花的香甜……今日……丛林里,我们发现了……古迹……] 很多内容都已经看不清。 凌越只能勉强猜测大概内容,应该是日本联队发现了这个遗迹的存在,并开始对这里投来了关注。 手札的纸张很多都粘在了一起,凌越小心地将之翻到下一页。 [1944年……日 我们今天准备去……古迹……发现了美国大兵……挖掘出了……佛……很奇怪……消失了……长官进去后,带出一个鎏金佛塔……小……树影里的鬼手……伤亡惨重……] 所以,最先对这个古迹进行挖掘的,应该是美国人,但是因为九头蛇柏,这些人全部失踪。躲在不远处看了全部过程的日军小队不明所以,上前查看,长官独自进了遗迹,过了片刻,带出去一个鎏金佛塔。 想到什么,凌越重新把刚才丢在旁边的照片拿起来。 对着手电光一看,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一个穿军官制服的人,五官和黄老板有几分相似。 手札后面就没有内容了。 手札主人的尸骸既然在这里,大概后续就是,军官带出了鎏金佛塔后,有了某种发现。 又或者单纯只是贪心作祟,决定再派人过来,深入古迹,挖掘更多有价值的文物。 第355章 顾怀胜【礼物加更】 将照片和手札放了回去,凌越发现旁边有一道凌乱的脚印。 顺着脚印的反方向找回去,凌越在一处树根缝隙里,发现了一枚挂着的追踪信号器。 看来,这就是黄老板他们gps定位到的位置。 另外还有一件衣服。 衣服里,有一枚拇指大小的佛塔塔尖。 凌越将衣服和信号器都放了回去,拿着那枚塔尖,对着光仔细查看。 戴着半截手套的右手指腹摩挲着塔尖的金属表面。 没有感觉到异样。 这不是黄老板想找的鎏金佛塔的一部分吗? 还是说体积太小,某种“异样”无法堆积显现? 凌越不得而知,只暂且把它收起来,继续顺着那道脚印往前探查。 走出去几分钟后,脚印消失在一处墙脚,抬头看去,上面有一个能容一人蹲身行走的洞口。 忽然凌越听到上面有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料想是黑瞎子他们遇到了九头蛇柏的大肆攻击。 正自左右犹豫时,凌越眸光一凛,单手抓着洞口,身形犹如蛇一样灵活地钻进了洞中。 里面躲着的人似乎没想到凌越刚才还转过身想要离开,怎么忽然又变了主意,钻进来的速度还这么快。 一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跪爬着想要逃跑。 可惜凌越早已滑行至他身后,一把抓住他肩膀,手臂一振,这人就感觉肩膀上沉得跟压了一口鼎一样。 “哎呀——!”被压得肩膀剧痛,完全没办法再动弹的男人狼狈地栽倒在地。 “好汉饶命,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嘴上说着话分散凌越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却偷偷摸向了腰间的枪。 凌越如何能被这么拙劣的技巧转移了注意力,躬身膝盖往前一顶,男人的腰部就传来咔嚓一声。 “啊!腰腰腰腰——!”这下男人是真老实了,他的腰错位了! 凌越低声喝道:“闭嘴!说,你是什么人?” 鬼鬼祟祟地躲在洞里窥探外面的情况。 男人痛得满头大汗,声音虚弱:“我,我是顾怀胜。” 凌越一听,这才松了力道,“你果然没死,躲在这里做什么?” 顾怀胜听她语气,好像不是黄老板一伙的,至少不知道他和黄老板不和,他手里有黄老板想要的东西。 眼珠子一转,顾怀胜说:“姑娘,我是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留在这里,你是跟着黄老板进来的吧?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个戴墨镜,说话特别欠抽,吊儿郎当还特爱耍帅的男人?” 凌越无语,这形容词,还挺精准的。 黑瞎子的老友没跑了。 凌越松开手,让他和自己一起走:“他们那边遇到了麻烦,你和我一起回去。” 顾怀胜连忙道:“不能回去!我不能现在和黄老板直接正面对上。” 凌越思索片刻:“那你想怎么样?” 顾怀胜试探着问:“要不然,咱们先出去?” 出去后,他就可以靠着对这里的熟悉,随时可以跑路。 凌越了如何不知道他的小算盘,盯着他:“你真的是顾怀胜?你的女儿顾子卿还在队里。” 顾怀胜一惊,这下是真情实感地着急起来了:“哎呀!她怎么来了?!这丫头什么都不会,她来干什么!” 转念一想,估计也想到了黄老板把顾子卿带来的用意。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踌躇数秒,终究试探着问:“姑娘,你看起来就特别正直善良,你跟黄老板这个缺德冒烟儿的小鬼子,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凌越感觉自己如果说她和黄老板是一伙的,这老头的天都要塌了。 好歹她还算尊老,没有故意吓唬人的意图:“不算一伙的,我没收他钱。” 顿了顿:“黑瞎子收钱了,他现在应该和你女儿在一起。” 顾怀胜松了口气:“那没事,瞎子经常收钱不办事,他肯定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救我。” 凌越:“……” 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枪声和呼喊声,顾怀胜竖着耳朵想要听清楚。 可惜太嘈杂了,加上这里的地势崎岖弯折,听不真切。 倒是凌越听见了,脸色微变:“黑瞎子和顾子卿被拖走了!” 黑瞎子怎么这么废? 转念一想,就黑瞎子那霉神附体的运气,凌越竟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哎呀!我知道他们会被拖去哪里!我们快去救人!”顾怀胜说完,就咕甬着往一个方向爬。 这老头是真的心眼子多,都这时候了,还暗搓搓地把凌越和他算成一伙的,为的就是让凌越能跟他一起去救人。 凌越合理怀疑顾子卿更像她母亲。 要不然就像无邪那样,需要后天锻炼。 看他爬得都恨不得用脸锄地的方式往前爬了,凌越在他后腰某处一按一拍。 又是一声“哎呀”惨叫声后,顾怀胜发现自己的腰居然又好了! “嘿!姑娘,你可真厉害!你这么厉害,一看就是跟黑瞎子一伙的吧?黑瞎子跟我可是老交情了!当年我们一块儿去当无国界医生,他是医生,我是随队的武官,咱们关系铁得就跟亲兄弟一样!”顾怀胜叽里呱啦,试图套近乎。 凌越暗道你要真是跟黑瞎子关系铁得跟兄弟一样,那肯定更不靠谱。 不过面上没吭声。 跟这种人相处,凌越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知道就得让他们自己去猜。 凌越的沉默闹得顾怀胜心里直打鼓,却又不敢轻易动歪心思,加上救人心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怀胜确实已经把这里摸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带着凌越钻出了洞,三下两下拐了几个弯,再次钻进一个洞里。 如此再三。 最后,两人来到一处断崖边上。 在这里,凌越就能听到下面顾子卿在说:“我的脚没了,脚没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瞎子说:“我可以用我的头撞你的太阳穴。” 顾子卿慌张地问:“什么意思?” 黑瞎子解释:“我受过这种杀人训练,会让你死得痛快点,要不然,你会被慢慢消化掉。” …… 聊得还挺好。 顾怀胜低头翻出身上的绳子在旁边绑上,又拔出了匕首,转头想对凌越再说点大(道)义(德)凌(绑)然(架)的话忽悠对方帮自己一起救人。 却见凌越已经拉住了他刚绑好的绳子,到了断崖边上就直接一跃而下,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顾怀胜:“???!!!” 不是,姑娘,我还没开始忽悠呢! 而且我也没想让你直接跳啊! 顾怀胜只想着凌越能在上面接应一下,别割他绳子就成,没想到人家是真敢跳啊! 第356章 开花的九头蛇柏? 黑瞎子和顾子卿正商量怎么死不至于太惨,忽然黑瞎子抬头往上一看,带着笑意说了声:“我就知道有她在,瞎子死不了。” “啊?”顾子卿还想问他又在发什么神经,突然感觉绑住他们的藤蔓一松,又瞬间一紧。 眨眼间,他们就被什么东西扯着甩飞了上去。 顾子卿被摔得灰头土脸,脑子还晕乎着,感觉有人割开了他们身上的藤蔓,还把她扶了起来。 一扭头,就看见扶她的人居然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爹。 旁边传来黑瞎子的声音:“小阿越,你就是瞎子的盖世英雄,瞎子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顾子卿一看,凌越正单膝跪地,向下俯视着什么。 她手边还有绳子和藤蔓,显然刚才是她以一己之力把他们两个人同时拉上来的。 还是眨眼间的那种! 顾子卿眨了眨眼,看着凌越的眼睛里,左眼写着个“高”,右眼写着个“手”! 这时,下面传来兽类的嘶鸣声。 顾怀胜赶紧催促:“快走!快离开这里!不然那东西就要追上来了!” 凌越最后看了一眼下面那顶端长了个花苞似的藤蔓,推了黑瞎子一下:“先出去再说。” 这里是九头蛇柏的内部消化处,很多树酸不断滴落。 在顾怀胜的带领下,四人很快爬了出去,来到一处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 顾怀胜松了口气,说:“那东西很灵敏,声音稍微大一点就能发现咱们!” 刚才爬洞钻排水口,腿长最累的黑瞎子赶紧舒展了了一下双腿,一边懒洋洋地调侃:“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顾怀胜,你果然没死。” 顾怀胜看了一眼凌越,确定黑瞎子确实对凌越不设防,心知两人是一伙的,戒备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这才对黑瞎子不满道:“你明知道我找你肯定没好事,你怎么还把我闺女带这里来了?” 黑瞎子喊冤:“你闺女可不是我带来的,是人家要死要活主动跟来的,救父心切,我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能不能别把刚才那句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顾怀胜信了他的话才有鬼。 可事已至此,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问:“黄歇在哪?我们不能让他拿走佛塔!” 顾子卿还惦记着拿钱的事:“顾怀胜,你既然没死,还玩什么失踪啊?赶紧跟我去见黄老板,我还等着拿钱呢。” 顾怀胜无语:“闺女,你要不要那么死心眼?你真以为黄歇会给你钱?” 说到这里,他还怀揣着一点小算盘地暗搓搓对黑瞎子说:“他肯定也没想给你结尾款!” 收不到尾款这事儿,绝对是黑瞎子的痛点。 凌越不想听他们废话,直接问顾怀胜:“你为什么不愿意给黄老板佛塔?你发现了什么?佛塔里到底有什么?” 顾怀胜叹了口气,对三人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 四人再次往外面走,不过不是离开古迹,而是往更中心的位置去。 路上,黑瞎子从怀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黄老板那里顺来的。” 黑瞎子知道凌越现在能正常阅读日文,因为凌越看过照片和手札后,在手札最后有文字的那一页角落留下了折痕。 算是一种交流记号,表示内容她已阅读,有相关信息值得关注。 没什么太大意义,更多的是记号存在本身,代表的意思就像张麒麟说过的:到此一游。 凌越一目三行,迅速浏览,提取了上面的线索。 44年来过这里的,果然是黄老板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军官。 军官离开这里后,回到日本后,原本是想把鎏金佛塔高价卖出。 但无意中,察觉到了佛塔居然有特殊效果,放在家里,竟能治愈疾病。 军官就此对佛塔展开了研究,发现佛塔带着一种特殊的辐射,这种辐射能控制癌症病人的病情。 这一发现,绝对是足以轰动全世界的,军官疯魔似的不断研究佛塔的成分,以及追溯制造佛塔的原材料。 之后就很离奇了。 军官死了,死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突发恶疾,话都没来得及交代一句就死了。 之后的信息,是凌越从黄老板的几张日期相隔几年的病情单上的线索推测而来。 黄老板继承了这个研究项目,想要借此敛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忽然开始出现黑色斑块。 一化验,发现这些黑色斑块既不是癌细胞,也不是黑色素,而是一种目前医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只有用佛塔才能勉强克制,但黑色斑块依旧在蔓延。 不久前,黄老板的病情单数据有明显好转。 联想到在村子遗迹那晚,黄老板让屠专家把最后一颗药缝到自己手臂上的行径。 显然黄老板找到了用佛塔作为原材料,研发出的药,但原材料用完了,他身上的黑色斑块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黄老板才这么急切,连等都不愿意等,亲自带了一队雇佣兵来古迹里找佛塔。 因为他知道,找到佛塔后哪怕不能及时制作成药,有佛塔在身上,他的病情也能有所缓解。 目前凌越心中有四个疑问。 一,佛塔的原材料取自哪里,为什么会有特殊的作用。 二,这里的九头蛇柏为什么和古潼京的不一样?古潼京的九头蛇柏活了上千年,几乎支撑起了古潼京古城的整个地底空间,两处九头蛇柏的区别,绝对不是生长存活了多久的区别。 三,九头蛇柏有共生尸鳖,不管是从无邪处得知的鲁王宫九头蛇柏,还是古潼京的九头蛇柏。为什么这里的九头蛇柏没有? 四,在壁画记录中,疑似以蛇为食,刚才消化食物的地方,却有人类骨骸,那么为什么还有尸体被丢弃在外? 他们进来这段时间,九头蛇柏攻击并杀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最终被拖去消化食物之处的却只有黑瞎子和顾子卿。 所以这说明九头蛇柏并不是只吃蟒蛇,或只吃活人。 而是它对食物,有某种目前凌越还不知推测出来的“要求”。 被它选中的食物,一定有某种特殊之处,至少是对它而言。 这里的九头蛇柏仿佛是动物和植物的结合体,还有带着利齿的口器。 ——所有生物的进化,都是为了利己,进化出了口器的九头蛇柏,说明它需要更强的攻击力。 会主动攻击侵入自己地盘的生物,也会在暴雨过后主动外出觅食。 ——未能脱离生物生存的本能。 想到这里,凌越摊开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残留的浅色伤痕。 ——九头蛇柏到底在怕她身上的什么?是否与她此次前来的原因有关? 第357章 孢子囊 整个古迹的中心区域,是一个类似封闭式峡谷的地方。 顾怀胜也终于说了他为什么不把佛塔带出去给黄老板:“黄歇这个混蛋,来之前根本没跟我们说这里有这种怪物,我们到了这里后就开始下暴雨,这些东西就开始出来……” 在探险队的队员一个个陆续消失后,顾怀胜还是带着剩下的几个队员来到了中心区域,找到了壁龛里的佛像,以及和壁画上画的那样,被佛像托在手中的鎏金佛塔。 顾怀胜原本想着把佛塔带出去就能交差了,可当他们取下佛塔后,周围的怪物就出现了躁动,整个峡谷都在剧烈抖动着。 “我们发现,这些佛塔根本就是放在这里克制这些怪物的!”顾怀胜说,“这些蛇柏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整个地底都是它的老巢,所以佛塔一被拿出来,下面的蛇柏就想要钻出来……” 至于这些佛塔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怀胜也有了一定的推测:“佛塔能够克制蛇柏产生生殖细胞,这也是佛塔能遏制癌细胞和其他疾病细胞的方式,这棵蛇柏已经成熟了。” 此时他们四人正站在峡谷的半山腰,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一切。 顾怀胜指着谷底草丛里的一些囊状花苞类植物,皱着眉头满脸凝重地说:“一旦佛塔被带走,这些孢子囊就会快速长大,把里面的孢子全部发射出去!” 其后果可想而知。 无数孢子散落在这片丛林里,最后长成的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这样的九头蛇柏,有一棵都已经如此凶险了,到时候这片丛林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九头蛇柏的地盘,它们甚至还会不断蔓延出去。 那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顾子卿一听,原来她渣爹还有这一面,再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有时候有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可能在某一方面很渣,很烂,可在某些方面又确实令人敬佩。 凌越在看见那些孢子囊的时候,就有些明白了。 难道九头蛇柏需分公母? 古潼京那种九头蛇柏,生长了几千年,既没有繁衍出其他九头蛇柏,也未曾长出花苞状的口器,在敏感度和智慧程度上也略逊一筹。 如果之前屠专家和黄老板说的古迹相关资料没有错。 那么大概就是这样的。 在八世纪末九世纪初,也就是对应华夏唐朝时代,这里有人专门修建了古迹。 从壁画内容推测,这个古迹本身就是为了饲养地下那棵疑似母树的九头蛇柏。 又过了三百多年,从唐朝到了元朝,这里被人发现,并且了解到了九头蛇柏即将成熟,喷出孢子,祸害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于是找到了克制九头蛇柏的某种原材料,打造成了鎏金佛塔,放在此处对九头蛇柏进行镇压。 能遏制疾病细胞扩散生长,佛塔里的元素肯定不会是天心石粉。 所以九头蛇柏分公母,公树活再久都无法繁殖,与尸鳖共生,受天心石粉克制。 母树两三百年可成熟,自行繁衍出孢子,进行繁殖,共生生命体目前未知,也可能它本身就是一种动植物的结合体,无需其他生物共生。 能克制它的佛塔原材料未知。 “你在这里这么久,这棵九头蛇柏究竟是吃人还是吃蛇?”凌越忽然问顾怀胜这样一个问题。 顾怀胜一愣:“吃蛇?人,都要吃吧。” 刚才他们不是才把黑瞎子和他闺女从九头蛇柏的肚子里救出来吗? 黑瞎子明白凌越的意思:“之前那么多人,九头蛇柏不吃,都弄死了丢出来,就指着我和顾小朋友吃,你想想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怀胜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一心惦记着孢囊的事,还真没想到这一点:“难道是什么特殊血型?” 凌越是真没想到答案里还能有这一条,细想之下竟觉有点道理,就扭头去看黑瞎子。 用眼神询问他,他血型是什么,跟顾子卿一样吗? 黑瞎子嘴角抖了抖,“你们别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好不好?” 顾子卿却说:“蚊子都能偏好某种血型,人家九头蛇柏好歹这么大个牌面儿,有点特殊的饮食爱好怎么了?” 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他们四个人轮流去试试九头蛇柏更爱吃哪一个吧? 正琢磨着九头蛇柏食谱的时候,峡谷对面就出现了几个人,却是黄老板和宋几人也摸到了这里。 顾怀胜一惊:“瞎子,姑娘,咱一定不能让他们把佛塔拿走啊!” 凌越看了对面正准备滑索的几人,问:“弄死还是打晕丢出去?” 顾怀胜偷偷吸了口冷气,抓着顾子卿的手都紧了紧。 黑瞎子接话:“弄死……” 等到三人都向他看来时,才继续说:“不太好吧?” 真能废话! 黑瞎子就对凌越笑,仿佛在说:你看,你的戏瞎子接得好吧? 凌越忍不住勾起唇角,回头时右手在左手手镯上一抹,三枚宝石挟在指尖。 三粒小巧精致的粉色海棠花挤挤挨挨,压在她玉白微粉的大拇指第一节指腹的位置,中指内扣,圆润的指甲盖轻轻压着它们,呈兰花指状。 看准时机,附着着内力轻巧一弹,便似拈花一转。 常人耳朵几乎无法捕捉到的破空声悄然出现又迅速消失。 施展暗器,讲究的就是“暗”,隐蔽性也是需要练习的一门功课。 就趴在凌越旁边的顾子卿顾怀胜什么都没发现,就看见对面悬崖上刚还端着枪警戒的三个雇佣兵莫名其妙地忽然倒在了地上。 顾怀胜一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顾子卿更是紧张地扭头看四周,怀疑是不是又有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怪物出现了。 唯有黑瞎子因为熟悉她的行事风格,刚才听她问“弄死还是打晕”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出手把人弄晕。 因为有了预判,所以察觉到了她手上小幅度的动作。 眼看对面仅剩的三个雇佣兵全晕倒了,黑瞎子感慨小阿越暗器功夫了得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再暗暗吐槽一句“财大气粗”。 暗器都是用宝石的。 还是雕刻过的宝石。 还是从完整的极品宝石上敲下来雕刻的那种! 在这方面,黑瞎子觉得也就花儿爷能跟凌越有共同话题。 “顾怀胜,你带着顾子卿留在上面,找机会先出去。”凌越难得叮嘱了一句,单手撑着岩石,形似脱兔,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眨眼间,人就已经踩着下面凹凸不平的石头下至谷底。 黑瞎子拿着对讲机说了一句:“黄老板,没戏了,赶紧回去买好棺材吧。” 说罢,轻笑了一声,也不管对面的黄老板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这句话有多愤怒,丢了对讲机就跟着凌越跳了下去。 顾子卿瞪大了眼睛:“哎凌越!眼镜!你们……” 顾怀胜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过按照他对黑瞎子的了解,对方肯定会尽量处理掉谷底的孢子囊,防止九头蛇柏的孢子扩散出去。 他赶紧拉着顾子卿:“走吧闺女,这里有他们处理,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顾子卿还是担心:“我不!我要在这里帮他们!” 顾怀胜无语:“闺女,咱得认清自己,他们那么厉害,需要咱们帮什么呀?” 顾子卿急速思索中。 半秒钟后,还真叫她憋出了一个自己能帮上忙的:“万一他们失手了,咱们可以帮忙收尸啊!” 顾怀胜一噎,真不知道该夸自己闺女是大善人,还是该埋汰她是活阎王了。 显然顾子卿自己也被自己这股“急智”给震到了,赶紧“呸呸呸”三声,“不作数不作数,我这猪脑子!我是说,我们可以摸到那边去把宋他们的枪占为己有,然后在上面给凌越他们火力支援!” 这下子靠谱多了。 “反正我们是一起进来的,就是战友,我不能抛下我的战友!”顾子卿热血宣言一出,整个人越发打了鸡血,行动力拉满。 第358章 最讨厌带小朋友了!【礼物加更】 黄老板发现自己三个帮手一眨眼全没了。 他愣了好半晌,赶紧放下绑到一半的手机,转身去踹躺在地上的三人:“怎么回事?起来!赶紧给我起来!” 踹了好几脚都没反应,这时对讲机里传来黑瞎子的说话声。 知道是黑瞎子他们搞的鬼,黄老板也终于看见了宋脖颈上颈动脉那里小点似的淤青,以及滚落在地的粉红花朵宝石。 这宝石他在凌越手腕的缠丝金镯上看见过,当时他还因为手镯缠丝和镂空雕琢的手法颇有几分古代皇家风格而多看了几眼。 原来那东西是对方的暗器?! 黄老板把耳朵上挂着的耳机摘下来一把摔在地上,气得用日语爆粗口:“该死的华国人!” 狠狠又给了宋的脑袋一脚,黄老板转身看谷底,发现凌越和黑瞎子已经下去了,急得转了个圈,最后只能把视线落在只有脑袋还勉强可以动的屠专家身上。 屠专家被藤蔓扯走了,丢回来时全身骨头多处折断,脖子也扭了。 被队医处理包扎过后,就一直被人用折叠椅背着一路走到了这里。 刚才黄老板就准备把手机绑在他的折叠椅上,先把人放下去,再像之前黑瞎子那样打通电话,利用声音吸引藤蔓的注意力。 他们其他人就趁机去拿佛塔。 没想到眨眼间三个雇佣兵都躺下了,只剩他一个人。 “没事的,有黑瞎子他们在,怪物肯定先盯他们,我可以,我一定要拿到佛塔!”黄老板给自己整理好情绪,迅速给自己挂上一把枪,又将手枪和炸药尽可能多地装备在身上。 最后,他拿射枪打将绳索打了出去,先把动弹不得的屠专家挂上去,自己再拉着滑轮一跃而下。 谷底,凌越落地无声。 等黑瞎子跳下来的时候,转身接了他一下。 黑瞎子默契地在她身上挂了一下,卸去下冲时的冲击力,这才落了地。 没有惊动附近的九头蛇柏藤蔓,黑瞎子压低声音说:“这些孢子还没有彻底成熟,得想办法把它们毁了。” 直接炸,肯定不行。 用火烧,又不知道会不会惊动九头蛇柏,他准备去查看孢子囊的根部,看能否从根部将它的生机掐断。 却见凌越从袖中滑下一柄贴肉藏着的柳叶刀,抬手间就在掌心一划。 握掌成拳,血液的滴落速度有效控制住。 凌越将血滴在一个缓缓鼓动着的孢子囊中,只见那仿佛在呼吸的孢子囊忽然停止了鼓动。 几秒钟后,犹如被老痰咔住的咽喉,发出“喉喉”的轻喘声,又在须臾间枯萎。 连同里面似烟尘氤氲的孢子一起,彻底失去了生机。 黑瞎子惊讶:“你吃砒霜了?血这么毒!” 凌越睨他:“怪不得你能当无邪师父。” 都是多吸一口空气,也能在危险时刻皮一下的人。 既然想法是有效果的,凌越也不耽误,用水壶的盖子装了一些血,递给黑瞎子:“分头行动,尽快。” 黄老板已经准备下来了,对方下来的动静肯定不能像她和黑瞎子这么小。 惊动九头蛇柏是早晚的事。 黑瞎子也知道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拿了血就做起了人工施毒,所到之处,孢子囊全都枯萎。 黄老板下来的动静确实不小,主要是屠专家连人带椅,直接翻倒在地。 黄老板也不管他,看了看凌越和黑瞎子,确定他们现在顾不上自己,丢下屠专家就往佛像那边跑。 当拿到佛塔时,黄老板激动得泛青的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拿到了,终于拿到了!” 他又看了看其他几座佛像上的佛塔,贪心一起,将手里的佛塔塞进包里后,又爬了上去,继续取其他佛塔。 这些佛塔如此神奇,只要他能把它们全部带出去,他就能从只能活几天的穷鬼,摇身一变,成为日本所有权贵都要捧着的大人物! 想到那样的将来,黄老板眼冒精光,脖子上青筋毕露,呼吸都急促了。 也不管拿下佛塔后整个山谷都在地动山摇! 已经攀岩爬到一半的顾怀胜见状,立刻说到:“不行,我不能让他把佛塔带走!闺女,你自己过去拿枪,待会儿九头蛇柏过来了你就赶紧跑!有枪在身上,你肯定能跑出去,不要下去!” 不等顾子卿说什么,顾怀胜就身手利落地往下面爬。 顾子卿急得团团转:“爸!爸!” 眼看顾怀胜头也不回地下了谷底,顾子卿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对面爬,到了宋他们晕倒的地方,也不管哪些东西用得上用不上,长枪两把全带上,炸药也跟压缩饼干一样,囫囵丢包里一锅端。 然后背上包,挎上枪,顾子卿又开始跌跌撞撞地往下爬。 至于她爸说的别下去?反正她也从没听过他的话,刚才她也没答应! 谷底的孢子囊不知成长了多少年,数量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 凌越和黑瞎子就两个人,速度再快,等黄老板拿了佛塔惊动九头蛇柏的时候,也还剩下一小片。 眼看九头蛇柏的藤蔓全部往这边收缩围拢,数根带花苞口器的藤蔓更是如巨蛇一样高高扬起,长大了口器俯冲而来! 黑瞎子喊了一声:“我掩护!” 抽出腰间手枪,就是几个精准点射! 打退俯冲而来的口器藤蔓,黑瞎子一个凌空绞腿旋身,躲开地上织网一般缠过来的藤蔓,尽量吸引九头蛇柏的注意力。 时间紧迫,凌越张开手掌,让掌心的伤口重新撕裂,又紧紧一攥,瞬间挤出大量鲜血。 及至鲜血喷涌而出时,凌越右掌蓄力,凛冽的掌风拍出。 悬空的鲜血霎时化作无数绿豆大小的红色珠子,朝着前方呈扇状铺展开去! 红色珠子坠如雨下,眨眼间滴落在大片土地上。 孢子囊一接触到鲜血,立刻枯萎糜烂,其他血雨打在地上,很快浸入了土壤中,只留下一点暗红。 虽然这样会浪费大量的血液,但效果不错。 凌越脸色微白,不及检查孢子囊是否全部枯萎,转身回眸间射出雪丝。 箭矢穿透张开口器扑向黑瞎子的一根藤蔓,雪丝瞬间绷紧,让藤蔓扑咬的动作为之一顿。 分身乏术的黑瞎子一个驴打滚,脸上沾了泥巴草浆,抽空回头对凌越笑了笑。 一顿过后,凌越并未和它拼力气,反而顺着它嘶吼过后挣扎拉扯的力道飞了过去,整个人如放飞的风筝,凌空旋转时抽出墨竹,甩作长棍,在左手依旧流血不止的掌心擦过。 洒落的鲜血滴落在地,几乎要把整个谷底铺满的藤蔓霎时躲闪开去。 给黑瞎子腾出了可以活动的空间。 有血滴在脸上身上,黑瞎子抬手抹下,垂眸看了一眼指尖刺眼的红。 眉头紧皱,脸上面具似的笑也彻底消失不见。 既然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那就炸吧! 刚准备对凌越喊一声,黑瞎子就听到一声尖叫:“快跑我要炸了!!!” 黑瞎子后背一凉,转头看了一眼,立马扑上凌越所在的那根粗壮的藤蔓,直接把它当树爬,一边爬还一边对凌越喊:“快跑!” 所以说最讨厌带孩子了! 孩子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们有的玩c4,有的玩人形炸药包! 第359章 黑暗的火光【礼物加更】 第359章黑暗的火光【礼物加更】 有些人看起来很弱,实际上也很弱。 但他们弱小的身躯,往往也能干出山崩地裂的大事。 真·山崩地裂! 眼看顾子卿傻到紧紧抱着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包一边尖叫大喊一边往他们这个方向冲,凌越只来得及弹出一枚海棠花将她的手臂打松。 炸药包掉在地上,一根绳索甩出去扯住顾子卿的腰将她极速拉扯了过来。 尚在半空没有借力点的凌越就被黑瞎子一个凌空扑抱,护住头脸,轰隆爆炸声后,是满目尘土和飞溅的碎石残藤。 原想落地时寻机借力,带着两人跑路,却不想整个谷底不知怎么的,蓦然往下一沉! 无数触手藤蔓铺天盖地骤然涌现,不等凌越三人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转瞬间就把他们卷了下去! 凌乱中凌越完全失去了视野,只能感受到紧紧护着她的黑瞎子似是被什么撞到了后背,整个人绷紧的肌肉忽地一松,似是晕了过去。 在黑瞎子即将被藤蔓卷走时,凌越反手把人抓住。 掌心的伤口再次崩裂。 或许是沾染到了她的血,几乎把他们裹成一团的藤蔓开始松开。 凌越一手圈住黑瞎子的腰,一手拽着顾子卿背上的包,视线迅速寻觅着每一个可以钻出去的空隙,脚下连点借力腾跃。 终于在九头蛇柏再次绞来时,带着两人跳出了网状藤蔓球体,来到了外面。 不知道九头蛇柏想拖着他们去哪里,但这里必然不是谷底垮塌后的正下方! 凌越寻了个可以落脚的崖壁裂缝处,把两人放下后,打量四周。 整个地下空间不知道有多大,因为太黑了,凌越看不见其他岩壁的边际,只能从风声感受到,这里是一个空旷狭长的地底空间。 还有,淙淙的流水声? 凌越摸索了一下,身上没有任何装备。 想起顾子卿背上的包还在,凌越又去摸她的包。 结果入手的不是压缩饼干就是水壶,还有罐头,苹果?抽纸? 凌越:“???” 好像能用的只有炸药包。 思索了三秒钟,觉得点炸药包照明不是个好办法,凌越放弃了,转而去摸黑瞎子。 这位好歹也是跟张麒麟齐名的老前辈,多少也该有点行走江湖的小诀窍吧? 从外套摸到了裤兜,再从裤兜往上摸的时候,黑瞎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点沙哑:“小阿越,好摸吗?” 见他醒了,凌越松了口气:“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她能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可这里的黑很特别,完全没有一点光亮,让人睁开眼睛,仿佛遗失了所有色彩的感知能力。 稍微待久一点,连黑色,好像都是虚幻的,自己想象的。 凌越担心黑瞎子被撞到的是后脑勺这样致命之处,急着找光源查看,可惜无果。 不知道黑暗中黑瞎子做了什么,凌越只听到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后,是一声清脆的折断。 他似乎是掰断了什么东西,然后凌越隐约看见了一抹似幻似真的光晕。 很微弱,微弱到如果不是凌越足够自信现在她没有陷入幻境中,她甚至会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齐先生?”凌越试探着喊了一声,不确定地向那抹微光伸手。 黑暗中,忍着脊背的剧痛,把胸前挂着的挂坠掰断,激发磷光的黑瞎子愣了一下。 借着那点足够让他眼睛感到舒适,且能够看清周围一切的磷光,黑瞎子那双没有墨镜遮挡的深黑色眼眸专注地看着她。 因为没有光,视线无法聚焦,凌越那双总是凝聚着湛湛冷淡的宝石一样瑰丽的眸子,此时显得有点呆呆的,正迷茫地“看”着他。 即便知道她根本看不见,可黑瞎子还是在这一刻,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了他身上,内心产生了莫大的满足。 她额头上磕出了一抹淤青,脸颊上还有碎石飞溅而过留下的擦伤,没出血,却浸染了几抹红痕。 像团着白云的天空中,偶然飞掠而过的红霞。 令人不自觉生出一个感慨:神来之笔。 头发凌乱,脸上有血渍尘土,甚至她身上,头发上还沾染着黑色的泥,可黑瞎子就是觉得这一瞬的凌越是最惊艳他的。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独占了她的一切。 内心的思绪不过一闪而过,短短一秒的妄想,很快就只剩嘴角自嘲的一笑。 在她伸手过来时,黑瞎子没有阻止,任由她抓住了他胸前的吊牌。 黑暗中,黑瞎子抬手想要替她擦一擦脸上的污渍,又或者帮她捋一下额角散落的头发。 抬手到半空,他又将手转了方向,摘了手上的战术手套,从里面抠出一团小指大小的绷带和药丸:“嘶,背上长石头了,能摸到吗?给我弄出来。” 他挪动身体坐了起来,单手脱下外套,还要去掀贴身的短袖衫,却被凌越拦住了。 “你右手是不是不能动了?坐着别动。”凌越的声音很轻,却不容反驳。 黑瞎子笑了笑,乖乖听话地任她摆弄,一边嘴上还不老实地说:“有小阿越在,可真够有安全感的,难怪哑巴总爱走哪都带着你。” 凌越没理他,“有打火机吗?” 黑瞎子从另一个战术手套里取出一枚非常小巧的备用打火机,用能动的那只手打燃了一蔟小火苗。 凌越借着火光,迅速扫视了一下黑瞎子的情况,三秒钟记在脑中,说了声:“好了。” 黑瞎子就灭了火苗。 脑子里有了画面感,凌越抓着他完好的左手往衣袖里塞,引导着他把一边的衣服脱下来。 以点穴的功夫封了他伤口周围的痛感,一边摸黑轻巧又不失精准地给他把后背上插着的石棱拔出来,一边问他:“你现在能看清周围吗?” 黑瞎子看了眼裂缝外面,“外面好像是条地下河,两边是石滩,中间有一条流动的河,河宽两米左右,深浅不知。” 裂缝是一个倒“v”的形状,他在里面,得不到更宽的视野。 凌越一手轻拂确定伤口的位置和情况,一手捻着柳叶刀从伤口里挑出深深嵌进皮肉里的碎石,迅速说了下黑瞎子刚才失去意识的那短暂几分钟内的情况。 最后给出自己的结论:“九头蛇柏包裹着我们,应该是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那里与它消化食物的地方有一定距离。” 黑瞎子笑道:“难不成九头蛇柏还在这下面偷偷养了条狗当宠物?咱们是它用来喂宠物的?” 凌越想了想,给予肯定:“也许。” 黑瞎子原本就是调侃一句,等她予以赞同后,仔细一想,他感觉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行为,确实很有可能! 不过九头蛇柏养的肯定不是狗,而是某种未知的生物。 正思索间,忽听衣服被撕开的声音,黑瞎子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见凌越以跪坐的姿势在他侧后方,低头撕开了她衬衣里面的背心。 黑瞎子心头一跳,暗道一句非礼勿视。 想扭头转开眼睛,又突然想到上次那魔性的“两件背心”穿搭。 黑瞎子默默止住了扭头的动作,一瞥,果然,撕开了一件,还有一件。 抬手想顶一下墨镜,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墨镜不知道掉哪去了。 咳嗽两声,忍了又忍,黑瞎子还是忍不住问:“小阿越,你这穿两件背心出门的习惯,到底从哪学来的?” 凌越头也不抬地将自己带的止血药粉摸出来,提醒黑瞎子:“火。” 黑瞎子点亮打火机。 借着光迅速把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凌越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后背,黑瞎子就灭了火苗。 备用打火机太小了,能用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等凌越把绷带撕开叠成几块,轻轻按在他背上的伤口时,才说:“跟张麒麟学的。” 因为脱了外套,凌越身上也只有无袖背心,一双手臂温软中带着细腻的触感,于黑暗中从黑瞎子背后伸出来,贴着他的胸,轻轻把他环住。 同时,清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这招不好学,我不戴你那种手套。” 黑瞎子心脏用力地撞击着胸膛,好像要背离主人的克制,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去见它想见的人。 他悄悄滚动喉结,一切声音都仿佛在耳畔瞬间放大了几十倍。 心跳声,呼吸声,吞咽声…… 总觉得她已经发现了他竭力想要掩藏的所有。 然而事实是,凌越在三分钟内给他处理好背部伤口,完成包扎后,摸上他的右臂,察觉到几处脱臼,又花了半分钟给他归位。 “火。”清冷的声音唤醒了黑瞎子跑丢的意识。 感受到凌越离开自己身边,去了顾子卿那边,黑瞎子咽下一抹叹息,乖乖按动打火机。 嚓—— 表面粗糙的钢轮,与火石发生摩擦,迸射到燃烧芯上。 一豆橘黄的火苗悄然来到。 摇曳的火苗迫切地渴望着释放所有的光和热,却因芯的克制,只能缓慢地散发出属于它的微光。 黑瞎子看了眼火苗,在凌越传来“灭”的提示时,停顿了一秒,才松开了手。 火灭了。 但它留下的烫手的灼热感,只有黑瞎子能清晰地感受到。 第360章 蛇眉鱼【礼物加更】 不知道是因为傻人有傻福还是单纯被爆炸威力冲击到的角度问题,顾子卿这个始作俑者居然受的伤比黑瞎子和凌越都要轻。 只是被震晕过去了。 身上有点擦伤,流了几滴血就自己止住了。 凌越把她按醒时,顾子卿还一脸懵逼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漆黑一片,茫然道:“这是给我干哪来了?我还活着吗?” 说完,就开始摸自己身上。 凌越找了根绳子,直接拴她腰上,在顾子卿迷茫抬头的时候说:“现在我们只能靠黑眼镜带路了。” 刚才还叫他“齐先生”,转头又叫“黑眼镜”了。 从来不在意别人如何称呼自己的黑瞎子嘴角往下压了压。 旁边的顾子卿才反应过来:“齐老爷子也在啊?” 黑瞎子一听,当即道:“小阿越,瞎子带你一个人出去,咱们把她撂这儿吧!” 凌越一向是不参与小朋友之间菜鸡互啄活动的,收拾了一下目前他们身上的物资,回头问黑瞎子:“能自己走吗?” 不能走就只能她抱着了。 黑瞎子扶着墙站了起来:“不仅能走,瞎子还能跑。” 顾子卿什么都看不见,就只能拽着腰上的绳子,也在凌越拉扯的牵引下爬了起来。 凌越本意是在从顾子卿那根绳子上割一截,自己身上也绑上,彼此牵着,遇到变故的时候也能及时分开。 不过黑瞎子说:“咱们身上的绳子就一根了,尽量保持它的完整性。” 确实如此。 凌越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在感受到黑瞎子的手牵过来时,主动舒展了手指,与对方掌心相对,紧紧牵着彼此。 “有乱石,坡度六十左右,间距半米。”黑瞎子借着胸牌上散发的磷光,寻了一条路,带着人离开裂缝。 凌越捏了捏他的手指,“等一下。” 侧身回头提醒顾子卿,“过来点,我先带你下去。” 这个坡度和距离,顾子卿肯定没办法精准地踩在每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顾子卿赶紧凑上去,心里还想着大佬要怎么带她下去。 忽然感觉腰上一紧,她就被凌越圈住腰搂在了身侧。 顾子卿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其妙的刺激和紧张并存的兴奋感。 顾子卿身上的绳子是被凌越套在自己腰带上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时人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引导走路时,都是直接缩短了绳距,差不多是顾子卿一伸手就能感受到她手臂的距离。 三人黑瞎子在前,凌越搂着顾子卿紧跟在后,尽量在脑海里根据黑瞎子的描述模拟出前方脚下的大概地形。 如此下了一段陡峭嶙峋的乱石堆,三人终于靠近了地下河,河边的石滩比较平整,还有水位涨上来过的潮湿感。 凌越松开顾子卿,问黑瞎子:“背上的伤怎么样?” 动作幅度过大,恐怕后背肩胛交错处最严重的那道伤口会二次撕裂。 黑瞎子其实已经能感觉到背后衣服的濡湿了,不过声音里依旧带着点不正经的笑意:“小阿越包扎的伤口,怎么可能有问题?” 不等凌越再说什么,他环顾四周,伸手在空中感受了一下,“这里的岩壁上全是洞,跟蜂窝煤一样,应该是九头蛇柏长期活动留下的。之前它带着我们下来的地方已经塌方了,上不去,左前方有潮湿的风感,应该可以通往古迹外的丛林。” 选定了方向,三人继续在黑暗中徒步前行。 周围的黑暗仿佛在吞噬人的所有感官,凌越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属于同伴的温度和触感。 料想顾子卿可能也不好受,凌越暂且沿着绳子,摸索着牵住了她的手。 即便没有更多接触,凌越也能感受到顾子卿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黑瞎子幽幽叹气:“这九头蛇柏打哪养成的恶习,怎么能乱扔垃圾呢?它家长没教过它从哪拿的东西,就要放回哪里去吗?” 这想法也真是神奇,凌越好奇他一天天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顾子卿“切”了一声,傲娇道:“你才是垃圾,我和凌越才不是垃圾!” 黑瞎子嗤笑:“是谁一个炸药包,把我们都送这儿来了?” 一说起这个,顾子卿就心虚了,声音都弱了几分:“我哪知道那个引线那么容易点燃啊?我就打火机一比划,想着模拟一下,结果就……” 黑瞎子继续埋汰她:“所以你就抱着点燃的炸药包英勇无畏地冲向了我和小阿越,顾小朋友,你就说说,你是不是九头蛇柏派来的卧底?” 顾子卿安静了一会儿,情绪低落地说:“也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被我炸死。” “咳——!”凌越咳嗽几声,被气给呛住了。 忽然想到了当初在古井群面对无数蚰蜒、人面鸟和口中猴的时候,无邪也担心解老板被胖子给炸死了。 回忆了一下当时忙乱的情景,凌越说:“没有,爆炸之前你父亲追着黄老板跑了。” 至于晕倒的宋三人,以及被黄老板用来当作诱饵的屠专家,前者昏迷时间被凌越控制在十分钟以内。 后者,在被九头蛇柏裹缠着往地下拉的时候,凌越好像听到了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在屠专家的椅背上响起。 一开始三个人还能说说话,但连续走了一个小时,周围的黑暗和石滩依旧没变时,顾子卿就没了说话的力气。 黑瞎子和凌越也有意保存体力,警惕周围。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顾子卿已经累成丧尸了,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不会一直在绕圈吧?” 凌越相信黑瞎子一定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既然对方没有提出来,必然是因为他确定三人一直在往前走。 就在这时,黑瞎子忽然停住了脚,带着两人改变了方向。 脚步有些急切。 凌越感受到了黑瞎子的紧张。 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吗? 凌越暗暗警惕,拉着顾子卿尽量把人带在身侧。 就在三人躲进一处自然形成的半人高,形似横卧小颈大肚瓶的山洞里后不久,凌越最先听到的是一阵水被拍打发出的声音。 然后是一群绿色的浮光,缓缓从前方飘来。 黑瞎子背靠石壁,蹲跪在洞口朝光和声音出现的方向张望。 凌越将顾子卿安置在最里面,自己则手搭后腰的墨竹,身体紧贴着黑瞎子的胸口,也从那处视角向那处望去。 伴随着绿色浮光靠近,凌越也终于看清了河面扑腾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群,在不断跳出水面,去捕食绿色浮光的鱼。 绿色浮光轻盈渺小,却又非常多,有些还扎堆停留在水面上。 因此,在不断靠近中,凌越也得以进一步看清那些鱼的模样。 只见扑腾起来的鱼巴掌大小,圆头圆脑,浑身细鳞。最突出的是它的眼睛,竟都长着细长的黑色眉毛。 眉毛似老翁,眉尾垂落下来,像一条条黑色的须。 看清鱼的长相的瞬间,记忆中的某个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凌越一惊! 这鱼竟是古潼京地下那条黄泉河里早已灭绝的蛇眉鱼?! 第361章 古潼京遗民 虽然黑瞎子不像凌越一样,因为古潼京的葬歌,得到了一部分属于古潼京人的记忆,一眼就认出那些鱼是蛇眉鱼。 但在普通人眼里只是朦胧的荧光,落在他眼睛里,却犹如太阳一样耀眼。 黑瞎子的眼睛很特别,但想要看到东西,还是脱不开虹膜反光的原理。 只不过很多光尘一样的微光,在他眼里就像无数荧光生物,足以让他看清周围的一切。 他胸前的吊牌里就带着磷粉,在绝对的黑暗中,这就是他视觉的光源。 此刻无数真正的散发着绿色微光的荧光生物漂浮在不远处,没有戴墨镜的眼睛虹膜反射着这些光,犹如银河在他眼中闪烁。 这让他轻易就看清了河里的鱼,以及鱼“眉”垂落在外的“须”在小幅度的摇曳游动着。 那是一条条黑色的像针线那般纤细的小蛇! 只略微一想,黑瞎子就明白这是什么鱼了。 这些光对他而言有些刺眼了。 黑瞎子把刚才从易容胶里取出来的简易墨镜戴上,有了镜片的阻隔,让他终于看清了荧光的发光体,以及它们扎堆的地方到底都有些什么。 “还真被我们猜中了,九头蛇柏在用蟒蛇养这种发光的虫,蛇眉鱼吃虫。”黑瞎子略一低头,对着脸颊贴在他胸膛边的凌越轻声说到。 凌越迅速在脑海里拉出一条时间线。 1900年前,汉朝时期,古潼京走向灭亡。 不久后,汉朝有军队发现了古潼京,并带出了与之相关的信息和线索。 就此,古潼京地图出现。 凌越是知道古潼京灭亡原因和过程的,也知道最后一任祭司曾派人外出,寻找蛇神丢失的神眼,以求族群得到拯救。 所以换一种说法。 站在古潼京遗民的视角,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他们离开了世代生活繁衍的古潼京,去往外界,寻求全族渺茫的希望。 历经坎坷,未能觅得神眼的线索。 这时候他们想要回到古潼京,向伟大的全知的祭司寻求更多帮助,却发现自己的故土已经荒废,且被中原强势的王朝所把控。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隐匿身份,一边寻求残留族人的生息繁衍,一边寻找神眼。 四百多年后,他们来到了东南亚柬埔寨一带,或许这时候他们终于有了一点力量,于是开始在这里修建另一个“古潼京”。 在这里,他们努力复刻着祖先们留下的记忆。 生活在地下黄泉河里的蛇眉鱼,能帮助他们守护家园的九头蛇柏…… 可是,为什么他们只修到一半,就忽然放弃了这里的一切? 凌越皱眉,看着洞外恍若一团绿色薄雾缓缓飘过的荧光群,以及追逐着荧光群觅食的蛇眉鱼。 忽听黑瞎子“嗯?”了一声,转眼间,凌越也察觉到了水里的蛇眉鱼不知为何,忽然剧烈的扑腾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斗。 它们在自相残杀? 凌越细闻之下,只能闻到黑瞎子身上浓郁的血腥气,远处蔓延来的空气中,反而有一股诡异的冷香。 江湖经验告诉我们,不管忽然闻到什么香味,都要警惕是否有毒! 凌越屏住呼吸,还待细看,却被黑瞎子一把拉住了手,用气音飞快地说:“那些鱼不对劲,我们快走!” 在黑暗中,凌越对黑瞎子的信任,就像遇到危险时对张麒麟的信任,闻言立刻反手拉住窝在洞里又好奇想看,又害怕想躲的顾子卿。 三人趁着荧光虫和鱼都在往前面河段移动,贴着斜坡边沿往反方向跑。 好在这次没跑多久,终于来到了地下河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洞窟,洞窟向上有微光透进来。 “看来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顾子卿双手叉腰,弓着背脊往旁边泥墙上靠。 凌越也抬头看着上面,看着看着,却流露出一丝狐疑:“那光,好像在动?” 黑瞎子对光非常敏感,踹了顾子卿一脚,拉着凌越就往前跑:“不是光,是虫,快跑!” 顾子卿差点没被他踹飞,踉跄着往前扑了一米多远,好在被凌越及时抓住了胳膊,半拖着继续跑。 可人哪里跑得过虫子,更糟糕的是,他们往前跑了一段后,发现周围陆续出现的树根上居然逐渐亮起了一个个绿色的小点。 小点越来越多,几个呼吸间就汇聚成了荧光灯带的效果。 好消息是,凌越和顾子卿也能看清周围了。 坏消息是,这些照明设备全是虫! 显然这些虫子就生活在树根上,刚才都是休息,被他们的动静一惊,就全苏醒了过来。 人哪里跑得过虫,别看之前它们的速度很慢,跟蒲公英一样轻飘飘的。 可受到惊吓后,所有虫子都胡乱飞蹿起来,时不时就有虫群扑到凌越他们三人身上。 一阵胡乱冲跑之后,他们发现这些虫子好像没有毒,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却也不敢再耽误,到后面,顾子卿几乎是被凌越横夹在手臂下搂着跑的。 周围自然的泥土岩层石壁渐渐被人工修葺的石壁取代,最后,他们终于离开了那条地下河的范围,转了几个弯,回到了古迹的一处石殿。 这个石殿有几根石柱支撑着,周围石壁上有精心雕琢的壁画,最大的那幅壁画前,则是一座巨大的九头蛇柏的雕像。 去过古潼京,见过神殿遗迹的凌越和黑瞎子,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仿照古潼京神殿修建的。 这里是,祭拜九头蛇柏的神殿! 九头蛇柏雕像下的石台有被人凿刻破坏过的痕迹,黑瞎子走过去,拂开碎石和灰尘,发现石台里面有一种似金非金的矿石。 “这就是制造佛塔的原材料!”黑瞎子说。 已经累得只有出气儿的顾子卿勉强动弹了一下,抬了抬脖子,“所以,黄老板想找的,其实是这个?” 凌越仰望着九头蛇柏雕像,不断将眼前的雕像和古潼京那个雕像作对比。 一步步走上台阶,围着转了两圈,凌越发现这个九头蛇柏雕像其实并不是完全仿照神殿那个雕像。 因为在这个雕像的九头蛇柏主干和树冠的交接处,多了一枚不规则的黑色石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亲手将寻路宝石从那里抠出来的凌越知道。 这块多出来的黑色石头,所占据的位置,正是当时寻路宝石所在之处。 如此,就更让凌越疑惑了。 既然这些遗民知道寻路宝石的存在,为什么那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回去将之取走? 即便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想要在这里苟延残喘,勉强延续族群,寻路宝石所代表的意义,也绝不仅仅是时空之路的引导。 而是另一种可能存在的希望。 只有两种可能。 或是当时他们已经失去了控制古潼京那棵九头蛇柏和共生尸鳖的方法。 或是他们认为,那块寻路宝石继续留在那里,有更重要的意义。 凌越伸手撑在石像的树根上,运气想要飞上去看看。 却在此时,伴随着内力的运转,一股暖意自丹田蹿起。 凌越一怔,暗道这里难道还有什么暖气供应?正自纳闷儿,忽听黑瞎子疑惑地“嗯?”了一声,“小阿越,你有没有觉得这里越来越热了?” 【瞎子胸前的吊牌我以前看同人文,也以为有什么特殊意义,结果补了东南亚探险篇才发现,它就是他的备用移动光源,一掰断,就有磷粉。他后腰还贴了块肤色的易容胶,里面有很薄的备用眼镜、刀片,以及一种磷粉胶囊,捏碎了就可以借着磷粉看到周围】 第362章 人工干预繁衍? 当身体里的热流越发灼热,生理上出现了某种欲望,再傻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身体的差异,顾子卿的反应是最慢的,但她的自制力也是最糟糕的。 凌越和黑瞎子身上开始发汗时,她就已经抱着石柱哭得像只哨子:“不要哇这种事不是只有狗血小说里才会出现吗?为什么现实里真的会有这种催情药啊?!” 凌越发现肢体活动越大,欲望就上升得越快,无尽的渴望和某种酥麻的欲望随之而来。 她寻了个角落靠着冰凉的石壁坐下,仰头看着九头蛇柏石像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黑瞎子也在旁边半躺在石头上,肯定地说:“是那群虫,河里的蛇眉鱼吃过虫子后,就开始疯狂。修建这里的人,在干预蛇眉鱼的繁衍。” 他已经重新脱了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贴身衣物,背上的伤口因为摩擦,再次崩裂。 撕裂的疼痛让他恢复了几分清醒。 但黑瞎子知道,按照当时他们几乎被莹光虫包裹着,甚至撞死在他们身上的莹光虫可能带来的催情毒素,这种程度的欲念勃发,还只是个开始。 侧眸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凌越,黑瞎子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脱了外套,慢条斯理的把外套拧成绳状,把自己双手绑上。 声音还是带着点不着调地说:“一会儿你们可别往瞎子身上扑,瞎子遭不住。” 顾子卿很响亮地吸了声鼻涕,又呜呜地哭,一边哭还一边想办法:“凌越,要不然我们互相……” 不过显然,她脑子能想出来的办法,还是一如既往的馊。 “别哭,尽量安静下来。”凌越提醒顾子卿,慢慢脱了外套,让自己的肌肤尽可能多的和石头产生接触。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黑瞎子解开皮带的声音。 安静下来的顾子卿也听到了,顿时一惊:“大爷,你想干什么?!” 黑瞎子气笑了:“你才是大爷!瞎子要干什么,也只对我家小阿越干,小孩子家家的,还不赶紧回避?” 顾子卿打了个哭嗝,犹犹豫豫,思索自己是不是真该回避一下。 凌越叹气:“听起来,你们状态都挺好的。别动,安静。” 越动,体内的燥热就越汹涌难耐。 凌越猜测,这种生物催情素里恐怕还带着一种“挑选”的意味。 体质越好的个体,反应越激烈,越容易失控。 她是最先感受到热意的,而后是黑瞎子,最后才是顾子卿。 但也不排除这种毒素对不同性别的个体,有不同的强度作用。 昏暗的石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顾子卿的抽噎声,和黑瞎子越来越难耐的喘息声。 真相和凌越猜测的相差无几,之前黑瞎子就看见河水中的蛇眉鱼开始激烈繁衍。 但也有反应不那么强烈的,只是焦躁难耐地在水中游来游去,脱离了鱼群。 当时他只当蛇眉鱼的繁衍季节本身就是这个时候,也不好跟凌越说那什么相关的话,只想着趁那群鱼和虫都在忙,他们三个正好开溜。 谁曾想…… 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以及,阴沟里确实很容易翻船! 对别人而言有些昏暗的石殿,黑瞎子却连飞起的尘埃都能看清。 昏暗中,他借着镜片的遮掩,盯着不远处的凌越。 看她绯红的脸,看她微微张开吐着灼热气息的红唇,还有她后仰着舒展的脖颈,背心无法遮挡的精致的锁骨。 单薄不失圆润的肩头,骨肉匀称的如玉的手臂,还有她难耐时无意识轻轻摇摆着去蹭身后石头的腰肢…… 周围的一切景象和声音都在远去,只剩一团模糊的朦胧。 越是盯着看,腹下反应越是强烈,黑瞎子深知不能再看,也不能再想。 可眼睛和脑子都像是脱离了理智的枷锁,甚至开始有一道声音出现,蛊惑着他的神智。 这一切都是意外,她也很难受…… 安静下来后,顾子卿发现身上的反应真的没有继续堆积了,但浑身无力,对那繁衍的渴望还是让她抱着石柱不撒手,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知道为什么,某些声音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凌越有节奏的吐息声,黑瞎子的喘气声,衣服摩挲的声音,还有……身体挪动的声音? 顾子卿一愣,回头去看。 就看见黑瞎子单臂撑着地面,正慢慢往凌越的方向靠近。 而凌越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所以他们是要…… 顾子卿:“!!!” 不行,不能继续在这里了! 顾子卿像一只爬虫,努力地咕甬着往远一点的方向爬。 爬出了半米远,顾子卿听见身后又响起黑瞎子的说话声:“小阿越,怎么不声不响就自己插上了?” 顾子卿听得老脸一红,以头磕地,内心疯狂os:不!!!大佬绝对不是那种人!她才不会手xxx啊啊啊!!! 平时有点小爱好,也会逛某些18x网站的顾子卿满脑子废料,又听凌越说:“你也要吗?” 顾子卿倒吸一口冷气。 终于忍不住扭曲着身体回头望去! 原本她以为自己回头就能看见两位互相手动帮忙那什么的,结果一回头,顾子卿看见黑瞎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正要朝自己腿上插下去。 却在捅下去的瞬间被凌越抓住了手腕。 顾子卿的脑子又要开始跑马了。 显然,受毒素影响,脑子里废料有点多的不止她,黑瞎子也是。 黑瞎子惊讶抬眸,刚想说:小阿越,难道你已经受不住,终于要来欺负柔弱无助又身材与美貌并存的瞎子了吗? 然后下一秒,凌越就将匕首刀刃一转,干脆利落地给他胳膊来了一刀。 并说:“插刀要顺着肌理方向插,流血量小,不影响大幅度动作,回头恢复还更快。” 很认真地教他如何自插刀子:“还有,尽量不要伤腿。” 毕竟现在这情况,他们用腿的地方明显更多。 这时候顾子卿才看见凌越的左手手臂上还插着一把小巧单薄的柳叶刀。 现在黑瞎子左臂上,也有了一把同款匕首插着。 所以你们说的插,是这个插,不是那个…… 顾子卿看得太久了,凌越回头对上她的视线,想了想,非常友好地问:“你也要来一刀吗?” 她还有一把没淬剧毒的柳叶刀,可以暂时免费寄存在顾子卿手臂上。 分不清现在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顾子卿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木木地说:“谢谢,暂时不用。” 回头看见旁边有一块特别平整光滑的石条,顾子卿灵光一闪,想到办法了。 她看了看石条,鼓起勇气,回头对凌越喊了一声:“大佬,捞我一下,谢谢!” 说完,转头就义无反顾地把自己脑袋往石条上狠狠一撞! 嘣——! 顾子卿眼白一翻,晕了。 凌越歪头疑惑:“她想晕?” 凌越之所以选择插刀,用痛感压制欲望,是因为这里情况不明,随时可能出现危险。 所以她认为自己需要保持清醒。 黑瞎子也有同样的思考方式。 倒是让凌越一时疏忽了普通人的正常思维逻辑。 不过既然顾子卿想晕倒,早说啊,她可以隔空帮忙。 无痛晕厥不好吗? 第363章 密室羊皮纸【礼物加更】 顾子卿的举动真的很出人意料。 但回想起自认识她以来的种种行事风格,又瞬间生出一股“情理之中”的感悟。 因为她的一些思考逻辑,和行为方式,本身就常常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复杂感。 在顾子卿英勇撞晕了自己后,伴随着一阵机括触发的嚓嚓声,被她撞的石条震动着缓缓移开,一条倾斜向下的密道,伴随着青烟似的尘雾,出现在凌越和黑瞎子眼前。 就晕倒在石条边的顾子卿身体软软的,呈头朝下的倒栽葱姿势,往下滑了两个台阶。 凌越:“……” 回头默默看黑瞎子。 黑瞎子也难掩惊讶:“居然有机关,而且机关还在那里。” 石条是倾斜着的,和石殿里其他部分坍塌凌乱的石头没有哪里不一样。 让人一眼望去,就很容易将之忽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座石殿里有这么一条向下开启的密道,绝不可能有人下定决心,去搬动查看每一块坍塌倒落的石头。 “或许,你之前易心时感受到的,绝对不能我们以外的第三人一起来这里,就是因为关键点在她。”凌越看着晕倒的顾子卿,若有所思。 从头到尾,顾子卿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好像处处都是意外。 可转念一想,如果和他们同行的还有无邪,张麒麟,或者胖子。 按照他们的武力搭配和默契程度,下到这里来的肯定有他们。 而且如果顾子卿在凌越让她离开的时候,对方认为凌越等人不需要她的帮助,她很大概率会跟着她父亲尽快离开。 而不是傻不愣登地抱着炸药包冲下来。 或许,当时的顾子卿,真的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冲过来的。 不管这一切是命中注定,还是巧合拼凑出的意外,凌越收敛了思绪,起身走过去,把耷拉在那里的顾子卿捞了起来。 侧身回眸,问黑瞎子:“走?” 黑瞎子仰着脸闭了闭眼,笑了一声,鼓动了一下左臂的肌肉,让匕首带来的痛感更强烈。 爬起来将外套从石柱上解下来,顺带把丢在地上的皮带重新穿回裤子上,“走。” 凌越垂眸看了一眼他裤子的某处,若有所思,“方便吗?要不然我帮你……” 体积有点过分,看起来会很影响动作。 黑瞎子:“嗯?” “神经阉割一下,暂时的。”凌越思索该点哪几个穴位能起到既不伤他根本,又不至于让他过分突出的某处影响了行动。 黑瞎子:“嗯……” “暂时不用,有需要一定找你。”黑瞎子怀揣着啼笑皆非的心情,努力板出认真脸。 顺便把外套拴在了腰上。 小帐篷被外套遮挡住了,黑瞎子才勉强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有时候小阿越异于常人的思维逻辑,是真的很危险啊。 密道连通的密室并不大,约莫二十几个平方的面积,也没有任何机关,整个空间非常空。 只有墙上雕刻的壁画,以及一张石台上摆放的羊皮纸,默默宣告着它存在的意义。 黑瞎子检查了一下,发现墙上的青铜灯里还有未干涸的灯油,便将之一一点亮。 摇曳的火光中,凌越抱着顾子卿走到石台前,略微一扫,就看见摊开的半张羊皮纸上书写的是熟悉的月氏文字。 显然,这是一个用来存放、记录此处古迹和神殿相关信息的“档案室”。 凌越就地坐下,把顾子卿放在旁边,歪靠在她腿上,自己则翻看石台上的羊皮纸。 摊开一半的羊皮纸因为字迹和空气接触太久了,而褪色严重。 旁边还有腐烂得只剩残渣的竹管和毫毛,另有一浅底石碟残留着黑色的凝固提。 这样的摆放姿势,让凌越几乎能够想象,当时一定有类似祭司的人在这里对某些族群内的信息资料进行记录,但是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异响。 这位祭司感到疑惑,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外面查看。 却不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里真的是古潼京遗民建造的,他们费了大力气,又是饲养蛇眉鱼,又是促进蛇眉鱼的繁衍,又是将九头蛇柏栽种在古迹的中心区域。 为什么古迹未能修建完成,就忽然遭到遗弃,就此荒废了? 羊皮卷上记录的月氏文属于后月氏,和沙漠里那个被无邪用来忽悠人的地宫的碑文上使用的是同一种。 凌越阅读起来更流畅。 羊皮卷一共有六卷半,六卷都用皮绳捆扎着,上面挂了表示排序的数字。 凌越按照排序,从第一卷开始看。 事实也和凌越猜测的相差无几,只是多了更多细节。 建造此处古迹的确为离开古潼京的那些遗民。 在之后的三百多年里,他们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一边维持族群的生存,一边不停寻找与蛇神有关的线索。 因为专注于追寻“神明”的存在,古潼京人分作两派,一派便是最终在此处想要复刻故土的这群人。 另一派则常年游走在外,追逐着各种神话传说、神迹诡谲之事的调查。 按照凌越的理解,这两派其实就是实践和理论的分工。 一开始,两派还会经常聚到一起交流彼此寻觅到的线索。 可随着老人的死去,新生代的成长,各自的追求和理念也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变化。 彼此联系不再那么密集。 在此处留下这些羊皮纸的祭司正是有感于此,才决定把自己从祖辈那里听到的关于古潼京的事,以及他们的使命记录下来。 以防信息断代。 在祭司的记录中,凌越了解到,追求宗教的理论派得到的最后与实践派有关的消息,是他们在昆仑山看到了神。 他们决心深入地底,去追寻神的足迹,渴望从神那里得到帮助,或为他们向伟大的蛇神传达他们族群的信仰和诚意。 至此,实践派失去联系。 其中,羊皮纸上记录的一笔,让凌越着重看了几秒。 [……他们遇到了神灵在人间的使者,那是一群强大得无法想象的人……] 这样的表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张家人。 后面的一段话,也说明了这一点。 [……他们做出了决定,把古潼京的存在,告诉了神使,希望能找到其他方式,解救流淌在族人血液中的诅咒……] 至于最后,他们是否得到了解救,羊皮纸上并没有记录,凌越也就无从得知。 同时,在理论派这边,经过上百年的追溯和探寻,也有了一定的进展。 他们在游历各地,追寻数百种宗教信仰的起源教义后,发现这些宗教信仰似乎都可以往上追溯到几个大宗教。 几大宗教的发源,又有种种联系。 譬如,在藏传佛教古教义中,曾涉及最初对神的定义。 古潼京人认为,他们是否可以追寻蛇神更原始的定义,从而得到更多与神眼的线索。 四百多年的坚守和追寻,其涉及的信息绝对是庞大的,复杂的。 仅凭这几卷羊皮纸,自然无法详细记录。 凌越很快看完了羊皮纸上的内容,习惯性予以精简、归纳和总结。 不管是理论派还是实践派,他们的线索都涉及了神话传说中的仙界所在之地:昆仑山。 最原始的宗教信仰,苯教和萨满教,理论派都有派人深入学习,研究。 也得出了一些有意义的思考。 之前凌越关于寻路宝石的困惑,也在这里得到了解答。 那是一句类似先知的预言:[七百年后的葬歌,终将带来永恒的安息,那是我们的终点] 凌越在这句话里,看到了对宿命的坦然接纳。 并非绝望的低头。 而是欣然的赴死。 或许,对这些颠沛流离的古潼京遗民而言,他们对神明的忠贞和信仰,终究在无尽的岁月中磨得抵不过人性的自我救赎。 神明的使命,已经不再是他们唯一的信仰。 第364章 结束和线索【礼物加更】 在凌越阅读羊皮纸的时候,黑瞎子也已经把室内的壁画都看完了。 记录的内容和凌越在羊皮纸上看到的一部分信息相差无几,描述的就是这些人从古潼京出来,寻找蛇神之眼的过程。 “壁画内容没有全部完成。”黑瞎子说。 凌越颔首:“羊皮纸上记录的信息也没写完。” 两人对视一眼。 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一个疑惑。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古潼京遗民仓促间选择放弃这里的一切,必然是有毁灭性的灾难突然降临。 想到这里,凌越扯下拴在腰上的衬衣外套,用衣服把几卷羊皮纸全部包起来,塞进背包里:“尽快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神殿自然不会是封死的,之后两人很顺利地找到了出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神殿出来后就是九头蛇柏的根部形成的一个地底空腔。 无数的根须在头顶的泥土层中垂落下来,盘根错节,细密如网,藤蔓铺展在地上,有孢子囊呼吸一样缓缓鼓动着。 整个空间里还漂浮着熟悉的绿色荧光虫。 深知这种虫子有多坑人的凌越和黑瞎子默默放轻了脚步,俯身、扬头、后折腰,几乎把自己扭成麻花,就怕碰到空中如尘埃飘散的荧光虫。 好在两人对身体的控制早已足够精准,过程虽有点艰难,好在有惊无险。 凌越再次取了血,有她的血在,九头蛇柏的藤蔓都退避三舍,不敢围过来。 孢子囊枯死,确定不会有九头蛇柏的种子散落出去,离开前黑瞎子把包里的炸药包全部留下,又拿了个定时炸弹作为引爆器。 定好时间后,两人带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顾子卿迅速离开了这里。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爆炸声,整个古迹都陷入了地动山摇的崩塌中,凌越扛着顾子卿带着黑瞎子,在晃动中跑得脚不沾地。 就是在这时候,被顶着胃的顾子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倒退速度快到只能看见色线的画面,再低头看看下面,啊,她居然在天上飞? 飞…… 果然是在做梦。 顾子卿重新闭上了眼睛。 再重新睁开。 很好。 她现在被人扛着,正停在一棵树的树冠上。 再仔细一看,扛着她的人的脚,就踩在一根还没她手腕粗的树枝上。 树枝摇摇晃晃,有风吹来,摇晃得更厉害了。 顾子卿:“……!!!” 救、救、救命!突然发现她其实也可以恐高!! “顾怀胜那糟老头不会死里边儿了吧?”顾子卿正晕乎着,就听旁边有人吊儿郎当地说她爹坏话。 顾子卿立刻支棱起来了,以倒挂的姿势从后面努力抱住凌越的腰,姿势极其扭曲地侧昂着脖子。 对黑瞎子投去一个倔强的白眼:“你才糟老头,你全家都是糟老头!我爸是祸害遗千年,肯定没死!” 黑瞎子乐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全家都是糟老头?哎,还真被你说中了!” 顾子卿气得咬牙。 凌越见她醒了,带着两个又开始菜鸡互啄的小学鸡从树冠上一跃而下。 顾子卿吓得又开始吹哨子了。 ——凌越真的觉得她的尖叫声很像吹哨子。 黑瞎子显然也有同感,对着刚双脚落地,整个人还捂着脑袋晕乎着的顾子卿真诚建议:“回去后就考个教资吧,去当体育老师,给学生上课都不用带哨子。” 顾子卿警惕又好奇地问:“为什么?” 黑瞎子笑得不怀好意:“因为你就是哨子精。” 凌越别开脸,低头咳嗽了一声,假装整理背包里带出来的羊皮纸。 就在顾子卿再次发出一声尖叫的时候,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道呼喊声:“闺女?是你吗?” 有一说一,顾子卿的尖叫声,确实非常有穿透力。 不管怎么说,顾怀胜凭此找了过来。 四人汇合后,凌越和黑瞎子也知道了黄老板以及宋他们几人的后续。 黄老板死了,死在了距离古迹入口不算太远的位置,是一条受惊的蟒蛇缠住了他,将他活活绞死。 宋他们三人离开了,这次损失惨重,他们准备回去营地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带走的。 或许还可以指望一下黄老板在日本的资产结算,能否把他们的尾款打过来。 顾怀胜把佛塔都送回了那个峡谷。 虽然那个峡谷的谷底塌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这些东西拿出去也是祸害,就让它们留在这里吧。” 顾怀胜不无感慨的说。 凌越想了想:“那现在它们应该全被埋在了地下,和九头蛇柏一起。” 因为顾子卿塞进背包里的炸药包足够多,一个爆炸,黑瞎子就差不多把整个古迹都给毁了。 凌越拒绝思考她去过的地宫、遗迹、古城、古墓等地方,究竟有几个最后没有被炸掉。 这不是她该思考的问题。 认真脸(?_?) 到最后,凌越也不知道古潼京遗民为什么忽然放弃了这座修建到一半的古迹。 也可能,他们不是放弃了,离开了,而是,消失了? 消失的可能也有很多。 从他们驯服,掌控某些超越他们能力的生物时,“失控”这个选项,就出现在了命运的分支线上。 “哎?凌越,我的脸怎么这么疼啊?嘶~好像擦破皮了?” 耳边是顾子卿疑惑的询问声。 凌越回头看了她一眼,脸擦地的姿势下了两个不算矮的石阶,这点擦伤还算轻的。 凌越面不改色道:“可能是哪里不小心蹭到了。” 黑瞎子笑出了声,身体又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歪歪扭扭地总来挤凌越。 凌越斜睨他一眼:“背上的伤不痛了?站直了走路很难吗?” 搞不懂他为什么非要挤人。 是别人的路走起来更舒服吗? 黑瞎子知错不改,还挤她:“有小阿越在,再痛的伤也不痛了。” 凌越心说我自己什么时候成止痛药了? 一边的顾怀胜看看闺女的脸,安慰道:“没事没事,我闺女还是那么漂亮,看这鼻梁,啧,像爸!” 顾子卿嘴硬道:“像你就太可怕了!我回去就要攒钱整容!就整鼻子!” 顾怀胜:“哎哟闺女……” 临到分别的时候,凌越给顾子卿打了一笔钱。 从见面开始,凌越就听顾子卿说了好几次她需要一大笔钱,没有说理由。 但凌越想,能让她选择冒着生命危险走到这里,或许顾子卿真的很需要钱。 至于顾怀胜会不会给顾子卿这笔钱,对凌越而言,并无关心在意的必要。 这笔钱就当是感谢顾子卿那些看起来有点笨,有点可笑,但又难能可贵的勇敢,以及那阴差阳错的一撞。 如果不是顾子卿,凌越很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密室中的那些重要线索。 或许与凌越有关的祭司预言。 苯教和萨满教。 昆仑山。 元朝时大肆挖坟掘墓,搜寻异常古尸的天下第二陵。 还有,掌控时间和空间的蛇神,在这个世界的新的诠释定义。 离开那片丛林,抵达一处水上村寨,在那里做临时休整的时候。 凌越也终于问出了那个她和十年前的黑眼镜约定好的那个问题。 “齐天大卦,究竟是什么?” 第365章 我们亲了没有?【礼物加更】 黑瞎子对东南亚一带确实非常熟悉。 在离开那片丛林后,黑瞎子就带着他们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水上村寨。 他们将在这里做一个短暂的休整。 凌越就是晚上,在木屋外的走廊上遇到双脚悬空坐在护栏上,面朝河水,仰望星空的黑瞎子时,问出的这个问题。 黑瞎子从璀璨的星空收回视线,回头看她。 凌越的背包早就丢在古迹里了。 ——对此她也已经习以为常。 洗澡过后换的衣服是从本地人那里临时买来的,一套柬埔寨女性常穿的丝质圆领对襟短袖和纱笼。 纱笼其实就是一片裙,以裹缠的方式围成裙子。 这里天气潮湿闷热,女性都是这样穿,里面没有额外的裤子。 凌越身形纤细,腰肢足以让这片布裙裹缠足够多的圈数,但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去关注片裙的交叠缝隙处。 总觉得动作大一点,其实就差不多相当于直接穿内裤在外行走了。 特殊时期,对此,凌越不会有任何想法。 但在日常生活中,凌越的性别观念还是会稍微向正常人靠拢一点的。 也因此,凌越的步子,不自觉的放慢,放小了一些。 搭配上此时背后朴素的木屋,笼罩四野的朦胧月色,斜搭在胸前的居家感十足的松散发辫…… 凌越抬手轻抚耳畔碎发缓缓走来的模样,颇有几分莲步轻移的温婉柔和。 黑眼镜靠在木柱上暗暗欣赏了几秒钟,这才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栏杆,示意凌越坐过去。 凌越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裹裙,捏着拼接处走过去,单手撑着栏杆,双腿尽量闭拢着跳了过去。 脚光着,有风从脚下吹过,凌越无意识地动了动脚趾头。 黑瞎子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翘起的弧度更深,重新抬头看夜空:“齐天大卦,其实是老九门的齐八爷为某件事算出的卦。” 黑瞎子一如既往的没有直接说这个卦究竟是何卦象,代表的意思又是什么。 凌越能理解,毕竟有些事牵扯的东西太多,跨越的时间太长,根本不能直接从一个点切入。 而是要有一条线。 在月色下,黑瞎子讲述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漫漫,却没了平时的不着调,有一种慵懒却又厚重的深邃。 这样的声音,落在耳朵里,竟有了别样的魅力。 黑瞎子选择从一本命书说起。 老九门里的八爷擅长奇门八算,在他去世之前,曾花十几个小时详批了流年。 一本命书写完,新开的毛笔都写秃了,他也如同这支毛笔一样,耗尽了自己一生的福报。 因此,那本命书写完,齐八爷就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藤椅上,永远合上了双眼。 “要想学奇门八算,必有一残,齐八爷残的就是子嗣,因为一些原因,我受了他的恩,又跟着他学了这门手艺。在他去世之前,他托人把这本命书交给了我。”黑瞎子慢声低语,似也随着讲述,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 由此,他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老九门几代人想要做成的事,以及耗费了齐八爷所有精力和心血,才卜出来的卦。 也就是齐天大卦。 与终极降临有关。 “具体的卦象和解决方法,我现在不能完全告诉你。”黑瞎子从回忆中抽回心神,脸上的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肃穆:“并不是我故意敷衍你,而是有些事情,已经被很多知情者论证了,有些事情不能宣扬,宣扬就会死亡,而死亡,就会有神秘的,无法查明的死亡案例。” 所以关于某些事情,无论是什么立场的知情者,又或是哪个时间、朝代的知情者,都选择了秘而不宣。 “相信你也已经能明白,齐天大卦究竟是什么内容了。”黑瞎子给出了这个结论,很笃定。 而凌越也确实已经有了逻辑链条清晰明确的推测结果。 “老九门耗费几代人的心血和谋算,想要解决他们身上的诅咒。”黑瞎子透露,“张家耗费几千年去监视世界各地的异常事件,为的也是同一个目的。” 这两方势力的目的,算是殊途同归。 凌越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她才轻声询问:“终极降临,是会……” 会和她原来的世界那样…… 话语未说尽。 但黑瞎子明白了她想问的是什么,思索片刻,依旧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我只知道,那是绝对的灾难,但这场绝对灾难究竟糟糕到什么程度,我也无法猜测。” 因为它本身,可能就是超出了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极限。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是沉浸在这美妙的夜色中,也可能是陷入自己的思考和回忆中。 不知过了多久,黑瞎子忽然打破这种和谐的宁静,手撑着栏杆,上半身往凌越那边歪了过去。 脸上依旧是很认真的模样,说的话却是:“小阿越,既然瞎子已经回答了你一个这么重要的问题,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回报瞎子一个问题的答案?” 凌越歪头,疑惑地打量他。 想着他说得好像也没错,便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问。 至于会不会回答,就看她觉得这个问题值不值得、能不能回答了。 黑瞎子面上风轻云淡,撑在护栏上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力道,他问:“十年前,在西王母地宫里,你进了我的幻境,当时我们亲了没有?” 凌越这下是真的困惑了。 她甚至怀疑黑瞎子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偏偏黑瞎子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凌越便有些拿不准了。 黑瞎子没敢催,就见凌越沉默了片刻,反问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黑瞎子心说我要是知道,还能纠结这么久吗? 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在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的瞬间,看见张麒麟那张脸时,那错以为自己亲的是哑巴时那崩溃的心情,黑瞎子至今还心有余悸。 这绝对是黑瞎子难得真心实意产生“害怕”这种情绪的瞬间。 凌越见黑瞎子绷着一张脸,似乎非要从她这里得个回答才行,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也不说话,就缓缓倾身压了过去。 黑瞎子眼看凌越的脸越靠越近,彼此的距离不断在缩短,直到两人的呼吸交缠到一起。 虽然不明白凌越为什么突然做出要吻他的举动,但或许是今晚月亮太美? 也或许是月光下的他,太引人犯罪? 反正管他呢,黑瞎子只管心脏砰砰乱跳,呼吸凌乱又小心,怀着紧张和期待,微微低头,迎了上去。 就在恍惚间似能感受到彼此唇上的热度时,凌越忽然停下了。 黑瞎子压低头颅,微抬下巴彻底吻上去,下巴却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然后黑瞎子感觉到自己的墨镜被轻轻顶了顶,半垂的眼睑抬起,两人四目相对。 凌越又用脸顶了顶他鼻梁上架着的墨镜,眼里沁出些许笑意,默默无声地退开了。 如何提防自己被别人整蛊? 当然是要反守为攻,彻底打乱对手的盘算。 等凌越翻身回到走廊上,又光着脚回了房间,坐在护栏上的黑瞎子才缓过神来。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墨镜。 后知后觉明白凌越的意思。 这就是她的回答。 如此简单的原理,他之前居然一直没想到! 黑瞎子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完了又忍不住捶了一下护栏。 可恶! 早知道凌越是这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刚才他就该先摘墨镜! 【接下来东南亚探险篇,接重启听雷,才发现我之前时间排错了(′▽`)】 第366章 张海楼张千军万马【重发】 【累觉不爱,发现自己顺序又搞错了,东南亚探险是在听雷之后,因为东南亚探险原着开头有明显的叙述,对不起各位宝f^_^;) 发现这一点后,赶紧重新码了一章替换上来,看过的宝子麻烦重看一下哈】 在水上村寨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两人就回了国。 最后一程坐的是飞机。 出来后,是解雨辰亲自来接的。 车上,解雨辰问他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黑瞎子说:“马上快过年了,我得抓住商机,回去开滴滴。” 发现两人都看自己,凌越想了想:“回雨村,等过年。” 出发的时候她就算了一下,一月十五离开的,今年的春节有点早,二月份就该到腊月的尾巴上了。 这次去柬埔寨,前后耽误了半个多月。 回雨村还能赶上。 解雨辰和黑瞎子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车是直接把两人送到了黑瞎子在京城的那个小院门口。 虽然现在这里已经被黑瞎子买下来了,但凌越和张麒麟差不多,都把这里默认为自己在京城的一个主要落脚点了。 对此安排,完全没有多想。 下了车,进了小院,凌越看见那棵十年前还蔫头耷脑,随时可能表演一出死亡谢幕的树苗,十年后竟已亭亭如盖。 饶是对这些并不如何关心的凌越,也不由生出了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感触。 正自愣愣抬头看树,一只羽毛蓬松富有光泽的母鸡溜溜达达走到她脚下,仰着脖子歪头似乎在打量她。 感受到它的靠近,凌越从树冠上收回视线,也低头看它。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母鸡打量出了什么,就抬脚在凌越的马丁靴上刨了刨,咯咯叫了几声,转身又背着翅膀溜达着走了。 黑瞎子在旁边笑道:“看来蛋娘还挺喜欢你的。” 凌越抬头看他:“蛋娘?” “啊~”黑瞎子说:“一堆鸡蛋的娘,就是蛋娘呗。” 凌越思索两秒,问:“蛋呢?” 黑瞎子理直气壮:“用来抵它的生活费了。” 自己下蛋(崽?)卖了养活自己,这逻辑,没毛病。 “我还以为它早就在炖锅里快乐升天了。”凌越看了眼院子,居然没有像曾经那样杂草丛生,反而打理得井井有条。 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是黑瞎子家了。 凌越想问这里还有她住的房间吗? 已经把几间房间门上的锁都打开的黑瞎子回头纳闷儿:“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自己的房间都忘记在哪了?” 不知道为什么,凌越的心忽的一动,有种难以描述的微妙的情绪迅速升起又落下。 黑瞎子是真的很喜欢挣钱,前脚刚落家,后脚就打电话联系上了租车行,租了一辆车下午就去跑滴滴车去了。 凌越对他的生活方式有些好奇。 不过还是没有打扰他努力挣钱。 结果出门还没有三个小时,人就又跑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奇形怪状的人。 之所以凌越用了“奇形怪状”来形容两人,着实是二人的形象有些异于常人。 走在最后面那个低头耷脑的就不说了,穿一身道袍,竖着个道髻,碎发乱糟糟地随风飘摇,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活脱脱一个清俊落拓青年道长。 走在道人前面,和黑瞎子靠得更近的人则是穿着件大袍子,看起来像藏袍,又不像藏袍。 这衣服凌越认识,在康巴洛的时候,张麒麟就穿过这样的衣服。 对方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看起来应是颇为文质彬彬的。 可这种文质彬彬,沾染上他眉宇间的魅气,就显得有些邪性。 只见他眉宇带弯刀柳月,媚而不浮,目光深如潭水不见底,情绪都往眼睛里走,让人一眼看不出深浅喜怒。 这人长得不奇怪,只是打扮有些古怪。 穿着那样的大袍子招摇过市,手上还戴着个巨大的珠子串,手里捏着一只老牌子的手机。 进来后看见躺椅上的凌越,登时站住了脚,瞪大了眼睛。 似乎对于凌越的出现,非常吃惊。 正在躺椅上小憩,整理目前所得线索的凌越在打量完两人后,眼神回转。 和藏袍男子吃惊的眼神对视了几秒,忽然说:“你走了,喜来眠谁炒菜?” 脚步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的藏袍男子:“……” 表情有些古怪的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答:“王胖子。” 凌越颔首,没说什么,转头又去看听到她声音,也噌一下抬头瞪大眼睛看过来的道人。 想了想,自己好像跟对方没什么可寒暄的,凌越就客气地微微一笑。 道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人也缩到了藏袍男子身后,默默地躲了。 把人带回来,就是想看这场好戏的黑瞎子心满意足了,赶紧去屋里搬了凳子出来,招呼两人坐下再说。 刚才在外面还拽得二五八万的两人立刻像鹌鹑一样,让坐下,就老老实实地坐了。 黑瞎子心下暗自乐开了花,不过面上还是得互相做一下介绍:“小阿越,这两位是哑巴的族人,一位是张海楼,另一位穿道袍的兄弟叫张千军万马。” 奇怪的名字,让凌越多看了张千军万马一眼。 张千军万马刚降温了几分的脸登时又红了,显露出几分局促。 凌越说:“你们好,我叫凌越。” 虽然其实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 毕竟一个是喜来眠新招的厨子,另一个…… 尴尬的气氛渐渐散去,甭管是真散了还是大家默契地假装散了,总之黑瞎子和两位张家人谈论起了正事。 凌越也知道了他们所来为何。 盲冢。 一个进去后,就会让所有人无法视物的特殊陵墓。 黑瞎子一直想要去,却始终没去。 恰好最近张千军万马和张海楼也有要去的意向,就在黑瞎子从柬埔寨回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他。 “你们张家人应该早就已经有人去过了,我不明白你们现在为什么还要去。”黑瞎子看待一件事,总是很喜欢直戳关键点。 张海楼从兜里翻出来一副无框眼镜给自己戴上,眼镜很好的掩盖了他眉宇间的邪性,更添几分儒雅温和。 他笑了笑,“我们去,当然有我们的理由,你只需要知道,你应不应该去就可以了。” 虽然他已经有刻意斟酌用语了,还是泄了几分尖锐的拽劲儿。 张千军万马悄悄去观察凌越的神态,发现她若有所思,赶紧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去偷瞄。 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是如何活跃着的。 如此再三,终于在偷瞄时,跟凌越转眸看来的视线对上了。 张千军万马“噔”的一声,差点把坐着的塑料方凳掀翻。 突如其来的动静引得还在言语交锋,试图从对方那里打探到更多线索的黑瞎子和张海楼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过来。 凌越抬手挡了下嘴,趁此机会出声询问:“所以你们两个准备去广西探一下这个盲冢?” 刚才凌越一直旁听,没有任何情绪反馈,张海楼只当她是恰好在这里。 现在听来,竟好像是对这个墓有点想法? 张海楼心下琢磨,上次族长就使用了紧急联络方式,找人取走了一份内蒙723工程相关的资料,或许要这份资料的不是族长。 而是凌越? 心下思绪翻转,张海楼面上却说:“是,盲冢在张家的记录中,本身也有一定的特殊性,我们这次是一定要下去的。” 这句话里藏着的意思,也算是张海楼给黑瞎子的一点诚意。 他们来找黑瞎子,除了知道黑瞎子一直在搜集盲冢相关的信息。 更重要的一点是,盲冢那种环境里,让人立刻就能想到黑瞎子这个人。 第367章 哑巴肯定藏钱了 【时间线搞错了,赶紧码一章新的,发上来告诉大家一下,上一章内容已经替换了,接下来是重启听雷时间(′▽`)】 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没有多作停留,和黑瞎子谈妥了初步合作的意向后,就告别了凌越,直接离开了小院。 黑瞎子说:“这个张海楼,在很多年前,和哑巴应该去过盲冢。” 至于究竟进没进去,成没成功,后续如何。 那就不得而知了。 凌越示意黑瞎子说说看。 黑瞎子说:“这件事,是无邪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看到的。” 那时黑瞎子是无邪计划的盟友之一,加上黑瞎子认识张麒麟更早,无邪很多时候需要和他聊一聊。 关于那段记忆,就是无邪在和黑瞎子聊的时候,告知他的。 那应该是发生在几十年前,这片土地尚且处于动乱的年代。 无邪通过费洛蒙,以一个被称为蛇祖的人身上的蛇的视角,看到了张麒麟和张海楼被铁筷子夹喇嘛,去往广西深山里的一个寨子,寻找毕摩时发生的一些事。 最开始,无邪所在的视角,本身并不是和张海楼张麒麟一起的。 但进入寨子后,发现寨子空无一人,只有一些五彩斑斓的虫子肆虐后,蛇祖一路跟着张海楼,去往了内寨,与张海楼张麒麟一起处理了泛滥的毒虫。 之后又被张海楼一顿忽悠,蛇祖被改名张小蛇,彻底成为张海楼摩拳擦掌复兴张家时所吸纳的伙计中的一员。 说到最后,黑瞎子说:“经过寨子这一遭灭虫大战,张海楼和哑巴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们一直找不到地方的原因。在此之前,张海楼在他们的竹筏经过金沙江一段河流,看见一段排布密集,深不见底的泉眼时,流露出了明显的异色。所以,泉眼下连接的庞大地下水系,可能就与盲冢有关。” 但此时,凌越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黑寨或盲冢这两件事本身了。 在听到黑瞎子说,肆虐黑寨,将寨子里的人屠戮一空的毒虫,是一种五彩斑斓的毒虫。 母虫奇大,最后叮死母虫的竟是一只非常小的碧玉似的小虫时。 凌越就感受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震颤! 只因为这两种虫子,都在她原来世界发生巨变后,出现了。 而在黑瞎子的讲述中,张麒麟曾说,那种虫子来自那道门里。 要小心处理,弄不好会引来那些东西。 毫无疑问,“那道门”必然是青铜巨门。 只有那道门里的那些怪物,杀死之后,会有某种“气”转而寄宿到附近其他的活体身上,继续存在着。 也就是张家古楼横梁上那一句用作装饰的古月文所讲述的:“神是杀不死的罪恶”。 这些之前凌越就已经知道,但现在也知道了,门里的东西是可以被引出来的。 如此,是否又可以说明,凌越原世界里那些东西,或许正是来自“门”? 她的世界也有一扇青铜巨门吗? 想来应该是有的。 否则白玺又是怎么把她带来这里的? 虽然现在凌越不会因为思考白玺的来历和某些记忆,而出现类似精神意识被反噬的剧烈反应。 但凌越知道,自己依旧缺失了一些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她得到了白玺,回去找郡主,京城却已化作废墟。 王府被毁,郡主不知所踪。 再有记忆时,是她带着濒死的重伤,看到了某处深山中正在捶打王爷骨骸的郡主。 这些记忆仿佛卡顿的幻灯片,画面一黑,一亮,凌越就出现了别处。 凌越猜测,这段时间里,自己或许遭遇了和张麒麟类似的事。 那就是天授。 有某种未知的存在,控制着她去了某处,做了某些事。 然后抹去了那段时间的所有记忆。 既是如此,凌越认为自己可以合理推测。 她所在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个联系,或与青铜门有关。 青铜门的建造,源于对天外陨石的能量场的控制和封锁。 天外陨石带来的特殊物质,能制造怪诞的神迹。 鬼玺可打开青铜门,隔绝黑色雾气对张家守门人的侵蚀。 白玺也可以在黑色雾气和绿色雾气中保护她不受侵染。 两道雾气如果代表两股能量,两种意识,它们都对她表现出了想要吞噬的倾向。 凌越皱眉,双目失焦地看着头顶的树冠:所以,她和白玺,为什么不能是代表着世界之外的第三股能量、意识? 或者,每个世界都存在着一股本土能量和意识,天外陨石带来了入侵,导致绿色雾气所代表的本土能量意识感受到了侵犯。 于是对其进行了包围,吞噬,清剿。 张家人是受到天外陨石影响,产生了异常变化,这种变化,是入侵能量意识无意中影响到的,还是有意侵染、改造的? 天外陨石的能量意识可以寄生在活体身上,寄宿体死亡后,它又会立刻换下一个活体寄宿…… 这种方式,倒好似借用傀儡,逃离某种禁锢和清绞。 脱离对它们本质的深入思考,凌越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化繁为简。 天外陨石代表侵犯者甲,充斥着生机的绿色雾气代表着本土能量意识乙,青铜门内代表甲乙双方的较量。 又在主战场的较量之外,它们各有其他手段和安排。 甲可以靠寄宿傀儡脱离乙的禁锢和清理,那么最开始,它就需要…… 就像无法移动的猎食类植物,它们需要散发某些气息,吸引猎物主动靠近。 最初的张家人,或许就是被甲吸引来的猎物。 猎物如愿而来,带着寄宿的物质离开了,它会控制他们去做些什么。 但很久以后,或许是张家人本身发现了不对劲,也可能是本土能量意识让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于是身为猎物、傀儡的张家倒戈,反而利用可以困住甲的天外陨铜修筑了青铜门,并安排守门人,定期进入,帮助清理被甲感染改造了的怪物。 这种清理,最开始肯定是非常困难的。 张家人肯定会研究各种能帮助他们完成清理任务的工具和手段,马脸阴兵最初不知是不是他们研究出来的。 总之,最后使用阴兵作为清理任务主力军的,确为张家人。 凌越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了。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还能听见黑瞎子在厨房里一边唱着他的青椒肉丝炒饭歌,一边把锅铲挥舞得嚓嚓响。 凌越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被大量信息、线索、推论分支充斥着的头脑缓缓沉淀,安静下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虽然很缓慢。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就更清晰了。 “小阿越,准备吃饭啦!”看见凌越终于换了个坐姿势,黑瞎子赶紧招呼,可不能让她再陷入下一轮漫长的沉思中! 凌越起身,用脑过度的反应开始慢慢涌上来。 她撑着青桐树站了一会儿,才过去跟黑瞎子一起端菜摆饭。 饭桌上,凌越才有空问其他问题:“张小蛇是古潼京遗民?” 在无邪看到的记忆最后一段里,张小蛇曾用铜镜照过自己的眉毛。 这也让无邪得以看到了自己记忆的视角,应该就是张小蛇眉毛里纹的两条小蛇之一。 黑瞎子也不介意她吃饭还思考这些,因为他知道,这样已经有了结论的思考,其实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放松的闲聊。 黑瞎子先给凌越夹了几筷子菜,然后才端起饭碗准备开吃:“是啊,张小蛇说他父母从他小时候就找人来教他官话,计划以后让他做官。” 凌越若有所思:“看来他的祖先,应该是属于实践派。” 做官,往往代表着可以得到更多的真相。 吃了会儿饭,黑瞎子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那时候哑巴张被人夹喇嘛的价钱就是2000大洋,张海楼那能言善辩的拽哥当时才200呢。” 黑瞎子笃定道:“哑巴肯定背着我们藏钱了,还是一大笔钱!” 凌越:“……” 给他夹了一筷子青椒丝:“快吃你的。” 别一天天就惦记钱了! 第368章 找梁弯【礼物加更】 虽然准备回雨村过年,凌越也并非第二天就南下。 而是去梁弯工作的医院找了她。 大半年没见,梁弯在看见凌越的时候都惊呆了,站在走廊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凌越带着笑意向她走过去时,梁弯忽然“呜——”了一声,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抱着凌越又哭又笑:“阿越!阿越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呜呜呜你居然回来了!” 还来找她! 梁弯感觉自己要开心死了,幸福死了,激动死了。 反正就是要死了! “阿越,我跟你说,这几个月我身边发生了好多事……”梁弯迫不及待想要跟凌越说话。 凌越捏了捏她紧实了许多的手臂,提醒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在外面等你。” 梁弯都恨不得立刻请假带凌越走,可惜她身为医生的责任心让她无法随心所欲。 不过让凌越在外面等是绝对不!可!以!! “我带你去休息室吧,正好那里我准备了好多零食,还有平板电脑可以看电视,游戏机也有,你就在休息室里等我。” 其实梁弯更想带凌越去她看诊的医生办公室,可她知道凌越不喜欢嘈杂的地方。 更何况办公室来来往往都是病人,梁弯觉得不太行。 梁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就可以下班了。” 凌越的手机又丢了,回来后解雨辰开车接他们的时候,就仿佛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给凌越又准备了一台新的。 连电话卡都补好了。 看见凌越终于有了现代人必备联络工具,梁弯自然是立刻把她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加到了凌越的手机里。 然后就是把她认为好吃的,凌越可能也会喜欢的零食都从柜子里抱了出来,平板也开上了。 问了凌越的意见,就给她找了一部东南亚语种的电影点击播放。 就在梁弯还想去给凌越切一盘水果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找她。 梁弯无奈,只好暂时把水果搁置在旁。 临走的时候扒拉着门框,对凌越千叮咛万嘱咐:“阿越,你一定要等我,不可以自己走啊,我忙完就回来!” 一边看着电影学习新语种,凌越一边还要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具体联络对象包括无邪,张麒麟,胖子,黎蔟,杨好,梁弯,黑瞎子,解雨辰。 无邪是询问她什么时候回福建,并表示他可以上京城来接她。 凌越回:[几天后,不用] 张麒麟问她有没有受伤,是否有收获。 凌越回:[没有,有] 胖子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他们最近几天开始办年货了。 凌越回:[没有,辛苦大家了] 切出去,给无邪的账号汇了一笔钱。 备注是:家用。 无邪立刻就发来微信,凌越暂时没理会。 黎蔟问她这两天有没有空,他也在京城,想约她聊一些事。 并强调,事情非常重要。 跟了个严肃点头的头顶长草汤圆脸表情包。 凌越多看了几眼那个点头点得脸颊duang duang 的汤圆脸,回:[无,待定] 杨好问今年过年他和他奶奶能不能留在雨村,和大家一起过,并表示黎蔟现在是一个人,他想邀请对方也来雨村过年。 凌越回:[可以] 梁弯问她还在不在休息室。 凌越回:[在] 黑瞎子问她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凌越回:[不] 都非常简洁。 不过轮到解雨辰,凌越就觉得有手指在屏幕上写字有些麻烦,询问过对方是否介意发语音。 得到不介意的回答后,凌越直接发语音信息。 凌越想查苯教相关的资料。 黑瞎子说解雨辰这些年有专门研究过,手底下还有一个挺厉害的专家,叫文丙回。 直接找解雨辰,或许能得到更多真实有效的线索。 问过解雨辰后,对方并不介意向她分享一些重要资料。 在语音信息里,解雨辰大概说了一下目前他能确定的一些线索。 不过最后他说:“苯教的很多东西是很难用文字记载描述的,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尽量表达清楚。这样,你晚上有空吗?我们见面聊。” 凌越想了一下梁弯这边大概需要的时间,犹豫了。 斟酌再三,回复道:“抱歉,今天我和朋友有约,明天可以吗?” 虽然她来找梁弯,主要用意是询问一些事情。 但想到刚才梁弯看见她的时候又哭又笑的模样,凌越认为她想要的对话,短短一两个小时可能无法结束。 解雨辰答应了。 凌越就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手机微信依旧有新消息提示音在响。 但自认为已经把重要的问题处理好的凌越对此不为所动,将手机放在一边,选了一包零食,打开后往后靠着椅背,专心看电影。 后来觉得手机着实吵闹,上网查了一下,学会了使用静音功能。 本身并不如何空闲的解雨辰把聊天页面的对话记录往上拉,滑动了半个屏幕,记录就到了尽头。 又看了一遍凌越之前分享的那几张与她生活有关的照片。 虽然总是无法在照片里找到她的存在,可只要想到镜头之后就是她,解雨辰便忍不住对照片里的人和景都多了几分欣赏。 ps:入镜的无邪除外。 将语音消息又点开听了一遍,在听到凌越说她今天和朋友有约的那段时,解雨辰听完,又戳了一遍播放。 想了想,切出去,直接给黑瞎子打去一个电话。 平时除了必须书面上传的公司事务外,解雨辰并不喜欢跟人发信息沟通。 他喜欢更高效更快捷的沟通方式。 “欢迎致电,黑瞎子夹喇嘛中心……”电话对面传来黑瞎子夹着嗓子一本正经的说话声。 解雨辰直接打断他的施法:“凌越今天去见的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黑瞎子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花老板,这可是小阿越的隐私哦~瞎子可不会随便泄漏呢~” 解雨辰表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我让绣秀免你半年店铺房租。” 黑瞎子“嘶”了一声:“花儿爷,你这样,我很为难的。” 解雨辰:“一年,不能更多了。” 黑瞎子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成交!就是医院当医生的那个梁弯呗,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阿越可是跟瞎子报备过行程哦~” 解雨辰:“……” 真想说话不算话,顺便让绣秀涨他房租!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黑瞎子笑嘻嘻地说:“花儿爷一言九鼎,可不会反悔。” 解雨辰呵呵一笑:“这几年商铺房租都在涨,明年你那家眼镜店差不多也该涨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懒得听黑瞎子后面该如何表演悔不当初痛哭流涕死缠烂打。 第369章 关于汪家爆改【礼物加更】 一部电影看完,梁弯就忙完换了衣服挎着包一路冲刺地跑了回来。 凌越关了平板,起身看着她眼含笑意地调侃:“身手倒是矫健了不少。” 梁弯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笑容灿烂中还带着点得意:“那可不,我可是参加过特训的!” 老友(梁弯自封)久别重逢,当然要先去吃一顿美味的大餐! 期间凌越也没有提及汪家的事,而是听梁弯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工作和生活中的烦恼。 说到最后,反而是梁弯主动提起了汪家,“以后我再也不怕遇到渣男了,每次我这颗心砰砰乱跳,我立刻就让手底下的人去给我查人祖宗十八代!” 脸上还带着“你看我聪明吧?!”的自得。 凌越忍俊不禁,“听起来,你这个首领当得不错。” 要不然骄傲惯了的汪家人能愿意做这种事? 梁弯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赶紧招呼凌越:“快吃这个,这个超级好吃!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带你来尝尝!” 可惜那会儿她已经知道凌越进了青铜门,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凌越出来的消息。 然后又查了一些汪家的内部资料,知道有些人进去后,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出来,那就很可能要像张麒麟那样一蹲就是十年。 梁弯没说的是,她第一次吃到这家烤肉的时候,确实想带凌越来尝。 可又知道凌越指不定要十年八年,甚至一直不出来了。 就一边吃一边哭,可惨了。 大堂经理都被她哭出来了。 等她从洗手间里补完了妆出来,还遇到了一个道貌岸然,自称是她同行的神经病,她的烂桃花差点儿又开了。 好在她美貌与智慧并存,想到了让汪家人去查对方的底细,这才有效避开了新的烂桃花。 梁弯想,她可真机智啊! 至于当时那个汪家人的表情有多难以描述,梁弯表示自己眼睛不好使。 吃过饭,又买了两杯奶茶,梁弯开车带凌越回自己家。 凌越进门的时候还说:“那个伪装成汪家人,威胁你的人,没有再拿你的房子吓唬你吧?” 见她还记得与自己有关的事,梁弯心里别提多美了,“你之前就知道那个假的汪家人啊?阿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并没有追剧习惯的凌越听到她怪腔怪调的自称“朕”,不由愣了一下,回头看她。 梁弯就自己笑得摔进了沙发里:“阿越,过来坐呗,可以跟我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吗?” 凌越习惯性怀疑了一瞬,对上梁弯毫无防备,只有关心的眼神,心下微动,“还好。” 想了想,凌越走过去,在梁弯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放松了身体:“有过很多糟糕的事,但现在……” 她转头看旁边的梁弯,微微一笑:“还好。” 梁弯脸上开心的笑渐渐淡了,她爬起来,挪到凌越身边,腻腻歪歪给了凌越一个大大的拥抱:“阿越。” 她想说一些安慰凌越的话,或者表达关心,或者表达担忧。 可真的喊了凌越一声后,梁弯就觉得嗓子眼儿堵得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再次见面,凌越其实有很大的变化。 当初骄傲得一身傲骨仿佛永远压不弯,天塌下来也依旧风轻云淡的凌越,眉宇间却带上了几分疲倦,眼底也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她的傲骨依旧还在,她的性子依旧从容,她的神态依旧淡漠。 可梁弯好像看到了她在哭。 能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一声:还好。 她的阿越,该经历了多少艰难和磨难啊。 梁弯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忍不住泪意上涌,把凌越抱得更紧了。 阿越的傲气和坚强让她不会哭,不能哭,那就让她梁弯来帮她哭吧! 感受到落在脖颈上温热的湿润,凌越垂眸,半晌,抬手轻轻拍了拍梁弯的背。 等梁弯哭了好一会儿,这股情绪过去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松开了凌越:“晚上吃烤肉的时候蘸辣椒面儿蘸多了,给我辣得,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凌越笑着点头,并不催促。 等卸完了妆,梁弯头上卡着个兔子耳朵发箍出来,屈腿盘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了一些资料:“这些都是我从汪家档案室里清理出来的,可能你会想要知道。不过汪家现在分成了两派,我把他们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出走,他们可能带走了一部分机密资料。” 凌越看了眼她头上的兔耳朵,听她说起汪家的状况,才接了资料,一边低头翻看,一边听梁弯继续说话。 后续的发展,基本和凌越曾推测的一样。 威胁梁弯跟着黎蔟进古潼京的张家人,本身就属于给梁弯这个在外长大的汪家人“镀金”。 汪家祖先曾在古潼京进行过数百年的黑毛蛇研究,那里本身对汪家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后来古潼京被毁。 去过古潼京,前前任首领遗落在外的唯一血脉,前任首领的亲侄女,从出生开始就被纹上了凤凰图腾…… 这一切叠加起来,梁弯成了溃逃在外的汪家人下一任首领的第一选择。 凌越相信,即便是梁弯所说的主战派,最开始找到她时,也一定没有想过要出走。 他们必定对梁弯怀抱着很大的期待。 只是梁弯与其他汪家人不一样的成长经历,让梁弯无法认可他们的很多观念。 这就是新派首领和老派下属之间的观念冲突和磨合。 凌越了解梁弯,这是她是一个看起来花痴又胆小,实则内心坚定的人。 至少她认定的观念,是绝对不会轻易被动摇的。 哪怕汪家人摆出了长生、掌控世界、成神这样的诱惑,梁弯也不会心动。 用现代网友们的说法来讲,就是学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子“随遇而安”的思想。 管你是闹鬼还是闹神,只要不医闹就行。 “他们挺讨厌的,我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汪家人,他们就天天在我工作的医院蹲守,还在我家门口蹲着!”梁弯说起这些,满脸抱怨。 可最后,她还是心软了。 想着这群人怎么说也有一些是在她素未谋面的爹妈以及同样没见过的叔叔在位期间吸收进汪家,进行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训练,和各种洗脑,才造就出来的。 如果放任这些人就流落在外,其中很多人都没办法再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还有一些人可能会因为缺乏对国家法律和社会道德的认知,而做出危害国家和社会的事。 如此这般,梁弯就勉强同意了回汪家。 至于带领他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那是不可能的。 梁弯直接要把非法组织汪家暴改成互帮互助和谐社团。 总之,经过很多磨合和较量,现在梁弯就带着一群愿意跟着她的汪家人过着和谐社团的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梁弯还把她微信里的一个群聊展示给凌越看。 凌越的视线在那个“相亲相爱一家汪”的群名称上停顿了几秒,突然很想看看当初人均杀人不眨眼的汪家人,现在都是怎样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 至于另一部分出走的人,梁弯还是有点担心他们在外面杀人放火,连累已经决定金盆洗手改邪归正的其他汪家人。 所以有派人关注他们的行踪:“离开汪家后,他们一部分人去了美国,德国,一部分人去了东南亚,基本上都是在当雇佣兵。” 第370章 荣幸之至【礼物加更】 聊天过程中基本上都是梁弯在说,等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凌越也已经一心两用地看完了资料。 这些资料基本上都是关于汪家来历,汪家目标,汪家理念之类的,另外还有一些大事件的发生的基本资料。 凌越发现,其中有一条上,被人划上了横线。 梁弯说这些资料她没事都会拿出来研究研究,“这是我觉得有疑点的,所以做了一下笔记。” 没办法,这是多年考试考出来的毛病。 梁弯指了指那一段。 这段文字是涉及明末时期,汪家曾接收到一封来自汪藏海的信,信的内容是说蒙古某处,发现了忽必烈命妖僧杨涟真伽修建的第二陵。 信中声称,那里有对汪家至关重要的东西,让汪家人带着人前往。 “我也查过一些资料,这封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点问题。”梁弯到底不是专门干这一行的,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但也正是因为她始终站在了局外。 所以她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直觉。 梁弯研究汪家,无邪也有研究张家。 凌越询问过张麒麟后,也稍微对这些研究资料有过研究。 她下意识将第二陵的时间和她知道的所有资料线索进行横向历史对比——这几乎已经成了她得到新信息后的习惯性思考方式。 然后凌越发现,在元代时,几乎没有张家人的活动踪迹。 已知,张家一直在对各处异常进行长达数千年的监控,第二陵必然是他们会投以关注的一大目标。 所以张家很可能在第二陵建造完毕,甚至建造期间,就已经开始潜入调查。 但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让这些张家人未能全身而退,或者遭受了重创。 导致第二陵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未能被张家人像改造鲁王宫之流,直接改成陷阱。 张麒麟说过,张家人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下去。 有三大禁区,就是张家人都知道的不能下的墓,盲冢是其一,天下第二陵是其二,云南和缅甸交界处的一处丛林是其三。 张家人都去不得的地方,汪藏海却让汪家人去。 其中是否有其他内情,就值得深思了。 毕竟坑人这种事,对张家而言,大概也没什么难度,唯手熟尔。 除此之外,梁弯还告诉了凌越一个让她感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 “我找人问过,当初你去汪家总部的时候,那个人早就用运算部门计算过你了,结果根本算不到你,你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说完,梁弯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对劲,于是打了个比方:“就是那什么,跳出五行之外,不在三界之中……” 咦?怎么好像在说她童年男神孙大圣? 梁弯有好多话想跟凌越说,但也深知凌越恐怕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一路从客厅送到了门口,又从门口送到了楼下,最后干脆想直接开车把凌越送回去。 可惜黑瞎子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凌越上了副驾驶坐,拉上安全带,黑瞎子笑道:“欢迎乘坐瞎子专车,请问客人想吃宵夜吗?” 凌越瞥他:“捡到钱了?” 黑瞎子笑容一垮:“小阿越,你怎么能这样打击瞎子忍痛割爱,为你花钱的决心呢?” 凌越忍不住笑出来,往后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放松的舒展了一下身体:“好吧,你的决心我已经收到了,为了齐先生的身心健康,这份爱就别割了,回家吧。” 黑瞎子嘴角翘起,一拍方向盘:“得嘞,回家!” 第二天和解雨辰约的又是傍晚。 对此,凌越表示很能理解,毕竟解雨辰和梁弯一样,都是工作非常忙的人。 只有傍晚下班后,才能有比较长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大约是更注重隐私,解雨辰带凌越去的是一处四合院,他说他目前就住在这里。 “因为有些资料不方便带出来,所以只能麻烦你亲自过去看了。”解雨辰似乎有些抱歉,在开车接凌越的时候就解释了一下。 凌越反倒觉得这位解老板做事太过替人着想了,“是我麻烦你了。” 想到对方都如此体贴周到了,自己多少应该有所回馈。 思索片刻,似乎也只有关心对方的身体这一点可以算作回馈。 “解老板身体如何?嗓子用药之后恢复了吗?睡眠是否有所改善?”倒像是给人看病的大夫。 这不是解雨辰想要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达到凌小姐预计的效果,不如以后有时间了,我给凌小姐唱一段戏?” 凌越只当他是带着点调侃的客气,“解老板登台,自然求之不得。” 解雨辰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只从她眼里看见了客套的淡漠,心下不由沉甸甸的。 他好像,总是没办法做到和她放松身心的闲聊。 是他太无趣了吗? 解雨辰调整了心态,干脆跟凌越聊起苯教的事,“我早些年因为一些事,对苯教和原始苯教都有一定的关注和研究。其实有很多人都会在追溯宗教源头的时候,关注到苯教……” 凌越果然神色专注起来,漫不经心的眼神开始为他而聚焦。 “……西藏最早的一批苯教资料之前基本上都在希特勒手里……”解雨辰确实很会照顾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单独向凌越说明了一下希特勒是谁。 后来,那些资料散落出去,解雨辰耗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德国人相信,西藏有一个洞穴,叫做沙姆巴拉,里面有了不得的东西……那批资料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在西藏寺庙的伏藏里找到的……” 又解释了伏藏的意思。 伏藏是什么? 传说苯教的很多经书都是在地下自己生长出来的,这些埋着经书的地方,就是伏藏。 苯教有专门寻找这种伏藏的僧人。 到了解雨辰暂住的四合院,凌越跟着他一路绕过影壁,穿过长廊,却不是去客厅或者后院,反而来到了一处地下停车场。 然后打开了一处密道。 凌越:“?” 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解雨辰。 解雨辰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和苦涩:“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才能正常生活。” 想到解雨辰的一些经历,凌越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说:“解老板,这没什么值得抱歉的。” 想再说点什么,又觉交浅言深,凌越便重新沉默了下来。 解雨辰垂眸,掩去眼底淡淡的失望,带着凌越进入密道,又穿过一段不算太长的地道。 两人来到了另外一边的四合院。 凌越发现这个四合院的围墙很高,且从布局上看,竟是没有门的。 虽然一步一景,清贵典雅,却过分冷清了。 不过这是别人的生活,凌越从不愿意对他人的人生和选择做过多评价。 途经一条走廊的某一段时,两人的脚步从上面经过,下面就游来一群小白鱼,摇头摆尾地簇拥在他们脚下的走廊附近。 凌越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原来在他们走过那里的时候,就有什么机关洒下鱼食,造成这样一种被一群小白鱼簇拥的景象。 倒挺符合解老板对“热闹”的追求的。 直到推开一间房门,解雨辰才侧身对凌越说:“大部分重要的卷宗档案,我都存放在这里了,有点乱,不过我最近也有研究,知道那些资料的大概位置,大概需要一点时间。” 这么重要的地方,凌越自然不会让解雨辰离开,顺势道:“那就麻烦解老板陪我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解雨辰唇角上扬,眼眸里闪烁着湖泊涟漪似的光,浅笑也优雅柔和:“荣幸之至。” 第371章 谈及鲁神 苯教是一个非常繁杂的宗教体系,再追溯到原始苯教,相关资料更是难寻,或是偶有发现,也无法辨清真假。 其中更是掺杂了大量的种种原始血腥的宗教仪轨,让本身就对人祭、以人为食、折辱凌虐这类行为过分敏感的凌越看一会儿,就必须给自己的精神腾出缓冲的时间。 解雨辰出去了一会儿,端回来两杯热可可和一壶清茶。 在凌越扶额蹙眉,双眼失焦,清空头脑的时候,将其中一杯热可可递到了她面前:“或许你需要喝一点甜的。” 扑面的浓郁香味唤回了凌越的注意力,她看着热可可怔愣了一会儿,好像是有些缓不过神来,片刻后才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解雨辰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宗教信仰最初总是充斥着血腥和野蛮,苯教体系本身就非常庞大繁琐。你不要太着急了,近万年的时间慢慢演变来的东西,我们没人能保证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去了解。” 凌越半垂眼眸,依旧能看得出来有些心不在焉。 解雨辰默默注视着她,有种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错觉。 或许,此时此刻的她,其实并不在这个时空。 在充斥着故纸堆气息的空间里,解雨辰安静地喝了一口热可可。 闻起来那么香甜迷人,入口后却又是苦涩的。 苦涩缓缓滑过舌尖,便又品出了几分回甘,苦涩和甜蜜并存的滋味,营造出了特殊的令人无法自拔的沉醉。 他需要寻找到甜与苦的平衡点。 除了纸质资料,解雨辰这里还有一部分影音资料,有几十年前外国人录制的与苯教相关的各种宗教仪轨。 也有近些年的某些采访探索。 解雨辰留凌越在这里住下:“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你都可以在这里看这些资料。” 凌越思索过后,还是拒绝了:“我需要的不是深入了解,我只需要一部分追溯历史。” 就像某些宗教仪轨的影音资料,她并不需要仔细去看,而是迅速收集其中涉及到的她在意的线索就可以了。 几个小时的强度搜检过后,凌越还是告辞离开了。 黑瞎子依旧在外面蹲点等着接凌越。 目送凌越坐上黑瞎子那辆不知打哪租来的破车,解雨辰站在马路边上,吹了很久的夜风,才转身回去了。 点上熟悉的安眠香,靠在床头看了会儿漫画,没几分钟又把漫画书丢在了一边。 他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闭着眼酝酿了很久的睡意,依旧无法入睡。 索性起来,单手扣着巴掌大的香炉鼎来到刚才凌越待了好久的资料室。 十二点多,解雨辰在资料室的地板上裹着床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解雨辰又约了凌越一起吃午饭,对方会带一个人和她见面。 正是黑瞎子之前提到过的,解雨辰手底下专门研究苯教的文丙回。 凌越到的时候解雨辰已经在了,身边有个面容寡淡,一身学者气息的中年男人。 “原始苯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宗教文明,那个领域是人类学和考古学并存的领域,更靠近科学,但文化属性非常弱。”文丙回开头就给这件事下了个定义。 也就是框架。 凌越立刻明白这个人知道得恐怕更多,甚至其中还藏着他的一些小秘密。 因为他在下定义的时候,不仅是给凌越和旁边的解雨辰对这场谈话的期待值圈定了一个框架,同时也给他自己的大脑意识固定了一个框架。 大概就是类似于:我要记住,我今天能说的只有这个框架以内的。 这是知道的东西太多,需要保守的秘密也太多的人的通病。 凌越淡淡地注视着文丙回,脑子里已经在思考是否有私底下跟这位专家换一种方式交流的必要。 文丙回总觉得这位凌小姐有些奇怪,可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眼神很平静,几乎没有属于她自己的情绪反馈。 这让文丙回有些不自在,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从谈话对象的情绪反馈上获取更多信息,以此推动主导后续谈话。 不过有解雨辰在旁边,文丙回顶多也就是心里琢磨,面上还是不会表现出什么的,只尽职尽责说着一些原始苯教的相关信息。 之后,又在凌越的一些提问中,给予一定程度上的回答。 除了对喜马拉雅文明的研究,文丙回显然涉猎颇广。 他甚至还对风水之事有所了解:“沙姆巴拉除了是一个神奇的山洞这一说法,其实还有说它是风水上被隐藏的第六条龙脉,苯教称呼它为鲁神,鲁也有龙的意思,是中原其他五条龙脉的祖龙。” “据说祖龙是活的,喜欢吃奇怪的尸体,清理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非自然不科学现象。同时,这也代表着所有的灵异神鬼之事,都集中到了这条龙脉上……” 凌越若有所思。 鲁神,是否就是汪家人制造养尸洞,想要吸引的那个东西? 养尸洞是从天下第二陵带出来的,明显,第二陵的修建目的,也是吸引鲁神。 杨涟真伽和陵墓主人因为某些线索,认为引来鲁神,可以让他们…… 凌越皱眉,默默补充最后两个字:成神。 一顿饭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旁边忽然走来一个人。 对方似乎和解雨辰是熟人,一上来就非常熟稔地和解雨辰、文丙回打招呼。 而后看了看凌越,笑着对解雨辰调侃道:“花儿爷抽空出来跟人吃饭啊?真是难得。” 解雨辰脸色淡淡:“比不上屠医生忙着救死扶伤。” 屠医生笑了笑,不以为然,见解雨辰完全没有要把他引荐给凌越的意思,非常自然地自己主动向凌越伸手道:“你好,我叫屠颠,很高兴认识你。” 他看着凌越的眼神极其灼热,仿佛对她一见钟情,瞬间陷入了某种神经质的狂热中。 凌越的礼貌和体贴向来介于可有和可无之间。 她对屠颠略一颔首,且算是打了招呼。 至于更多的,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屠颠脸上的笑却更灿烂了,不顾解雨辰就在旁边盯着他,直接靠在凌越座位的椅背上亲昵地邀约:“美丽的小姐,我可以约你共进晚餐吗?” 凌越抬眸看解雨辰,用眼神询问他:这人是什么重要角色吗? 解雨辰微微一笑。 屠颠把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眼底的兴味越发盎然,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激动。 解雨辰居然也会有动凡心的时候啊,真难得。 既然如此,对方是不是也有了软肋? 说不定,他可以借此…… 屠颠搭在凌越椅背上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着。 “屠医生,你没发现吗?”凌越的忽然出声,让屠颠从过度亢奋中清醒过来。 他侧眸挑眉,眼含热意地看向凌越:“怎么了?” 凌越已经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你说话的时候,口水喷到我的餐具上了。” 屠颠脸上的笑一僵,不过他喜欢有挑战的,这点毒舌不算什么:“啊,抱歉,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疏忽,不然这样,我请你单独吃一顿饭,或者再给你上……” 在某些时刻,凌越向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屠医生是什么科室的?希望不会是需要上手术室的那种。” 说完,凌越自顾自对解雨辰感慨:“我常听人说医生普遍有洁癖,看来是我的认知不够成熟,我决定回去就好好上网补习一下这样的常识问题。” 顿了顿,凌越转头对屠颠真诚建议:“屠医生也可以努力学习,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坏习惯坚持下来,应该也能改善一二。” 解雨辰看着她,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起一幕幕过往。 她的数次优待和隐晦又真切的体贴周全,反而让他不知什么时候忘了她的这一面。 就像初见时,他还没花钱那会儿。 对他爱搭不理,一出手就是骗他嚼黄连,一开腔就是明明白白的不乐意。 即便收了钱,涉及到她不喜欢的话题,也能一句捡垃圾怼得他无话可说。 解雨辰忍不住笑出声,顺势道:“凌小姐说得很深刻,既然如此,那这顿饭就吃到这里吧。” 他看了屠颠一眼。 或许他对这个人太过优待了,忘乎所以不是什么好品质。 【没看过原着的宝子看这里: 屠颠原本应该是小花的亲戚,因为某某计划,解家想培养一个听力好的人,所以选中了屠颠,把他送去跟着一个人学习。 他和丧丧子应该算同门师兄弟,不过屠根本不想学,从他出生起,他就想做一件大事,那就是把九门几代人的计划彻底击垮,他本性就喜欢看到别人的心血付之东流,非常恶劣神经质的一个人。 屠颠把自己称为苍蝇,把他选中并且蛊惑的人称为卵,卵孵化了就是堕落成和他一样的同类。 屠最后死在马来西亚,绞死,死前寄出了信,让他已经孵化的卵17号和20号(好像是这两个?有点记不清了,他转化蛊惑的人手臂上都会纹数字,跟编码一样)去找丧丧子,他认为丧对他印象应该非常深刻,可以成为他毁灭计划的继承者。 于是17.20开始四处杀人,专门杀耳力过人的和丧一样有天赋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屠具体死在什么时候,但是根据原着短篇,那时候丧已经认识无邪等人,所以应该是在听雷后。 丧追着雷声睡觉,在某处遇到了王警官在调查总是发生在雷雨夜的连环杀人案。 屠以为丧对他印象深刻,实际上丧对他根本没多在意,哈哈这里看得我暗爽不已。 因为丧的注意力早就被隐藏在人群里的隐居张家人那喜马拉雅山脉一样磅礴的心跳声吸引了注意力,大概这就是丧对小哥特别狂热的起因吧。 17和20没能成功逼得丧堕落,反而因为过于自信,抓住王警官的老婆想要杀了她,结果王警官的老婆是张姐,直接反杀。 之后丧离开了那里,开始计划帮无邪他们清理身边可能存在的卵。他还猜测无邪身边其实也有一个卵(我记得好像有一笔带过,说拖把的手臂上有个纹身数字,所以拖把很可能就是还未孵化的卵。屠热衷于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想要开启新生活的人重新拉回地狱,拖把也算符合这一点) 以上内容有点长,后面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介绍,因为越到后面,看过原着的宝子就越少。不想看的宝子可以在看见开头提示文字的时候就直接翻过去哈。】 第372章 回雨村 一连在京城耽搁了数日,凌越自觉要见的人已经见过了,要了解的信息也都了解过了,便准备回福建。 第二天早上出门准备去机场时,却在小院门口遇到了张鈤山。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只他一个人着一身白衬衣灰马甲,双手揣在西裤裤兜里,站在幽深僻静的巷子里,抬头半眯着眼,隔着院墙看院子里黑瞎子种的那棵树。 感受到有人打开门出来时,张鈤山的视线从上往下地垂落下来,安静地看着凌越。 走在凌越身后的黑瞎子双手撑着院门的门框,就贴着凌越的背站在那里,看张鈤山全然视他如空气,不由歪头一笑,带着几分复杂难明的意味。 “可以,聊一聊吗?”张鈤山打破了这条小巷清晨的寂静。 凌越回头看了黑瞎子一眼。 黑瞎子故意毫不退让,导致两人靠得很近,“顶多十分钟。” 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踩点高手,赶航班也不例外。 就这十分钟,还得黑瞎子为可能出现的堵车准备的。 凌越点头,回转视线,对张鈤山说:“八分钟。” 还搞中间商赚差价来着。 张鈤山抿了抿唇,看了黑瞎子一眼,对方就歪靠在门框上看天看地看空气,一点要主动避开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是凌越示意张鈤山往另一边走一段路。 她大概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其实没必要。 不过如果他觉得需要的话。 知道凌越说话算话,说了八分钟,就绝对不会超过十秒,张鈤山皱眉,眼神里带着点沉闷:“你回来了,都没想过和我见一面吗?” 凌越很直接:“见你做什么?” 张鈤山一愣,似是没想到许久未见,她对他竟是一点旧情都没有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张鈤山才重新找回语言,语气有些艰涩地问:“凌越,你,很讨厌我吗?” 凌越摇头,“谈不上,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对你是感谢的,你帮过我,还在生死关头没有抛下我,这份旧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但是你不觉得你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已经又一次迷失自己了吗?” 虽然当初的救命之情从原则上已经互相抵消了。 可救命之情,如果没有对方的第一次出手相救,她又如何有命回馈这份恩情债? 凌越确实记得张鈤山在孤陵,在古潼京,都是率先对她不离不弃,舍命相救的那个人。 所以凌越才不希望他迷失于虚假的情感中。 “你活了很久,但你一直活在过去。”凌越放缓了语气,声音也低缓了几分。 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你而言,张大佛爷必定是无可取代的非常优秀的长官,可他已经成为过去了,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寻找另一个他,或者试图把自己活成另一个他。” 顿了顿,凌越说:“张鈤山,你就是你。你可以是张副官,但不能永远只是张副官。” 张鈤山怔怔地看着她,久久无法言语。 直到八分钟时间结束,凌越抬脚离开,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张鈤山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侧身回眸看她。 眼神恍惚中带着一点急切:“凌越!” 凌越抬眸看他一眼,对上他茫然无措的眼神,指尖动了动,到底还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轻轻握了握,“张鈤山,如果你需要,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随时联系我。” 在他手腕上一捏,张鈤山便无可抵挡的松开了手。 这次,张鈤山也没有再叫住她,而是转身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 他其实想说,他没有把她当作另一个佛爷。 或许一开始有过。 但当她离开后,他有了足够漫长的时间去思考。 他是想念她的。 和思念佛爷、夫人不一样的想念。 —————— 凌越终于要回来了! 一大早,无邪就洗了澡洗了头,刮了胡子,还趁着吃早饭的时候给自己敷了个面膜。 看得胖子差点把嘴里的面条从鼻孔里喷出来。 张麒麟也默默看了无邪好半晌,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概觉得还行,才低头继续站在院子里吃早饭。 凌越不在,张麒麟又恢复了站着吃早饭的习惯,不管无邪和胖子吐槽多少次都没一丁点要改变的想法。 最后反而搞得无邪和胖子也开始学着吃早饭不落桌了。 这会儿无邪就蹲在花圃边吃,一边吃一边敷面膜一边还观察花圃里哪些花长势渐颓,需要清理更换了。 胖子直接靠在厨房门口吃,稀里哗啦一顿吃完就把碗筷给刷了。 完了又扯着嗓子问无邪:“我那里有瓶摩丝你用不用?” 无邪回头看他:“不用,凌越就喜欢清爽的。” 特别是自然垂落的碎发。 至于怎么知道的,无邪表示不可说。 张麒麟默默对照着记忆,暗自点头表示赞同。 三个人收拾妥当,无邪换了身皮夹克,看起来非常潇洒。 王胖子看得直打寒颤:“天真,你确定你就穿这?不穿老棉袄了?” 无邪白他一眼,对照着越野车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我还没到穿老棉袄的时候,胖爷你就自个儿穿去吧!” 胖子差点没当场表演个撅腚笑。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裹着个破旧的军大衣乱没形象地蹲在马路牙子上打哆嗦。 一路放着歌,三人跑到了机场。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揣着衣兜什么都没带的凌越从出站口走出来。 且不说胖子不知打哪弄来条“欢迎回家”的大红横幅使劲在那里晃,就无邪和张麒麟两个风格各异的大帅哥站在那里,也是非常亮眼的。 凌越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看见三人,凌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脚下不自觉加快了些。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接了?”雨村距离机场得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无邪正要说话,胖子就急忙忙接口道:“阿越妹子回来,就算是远在天边,我们铁三角也要跨越千山万水,接你回家!” 凌越脸上的浅笑加深,笑意从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沁出来。 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被抢了表现机会的无邪给了胖子一个暂且算你会说话的眼神,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张麒麟伸出了手。 立刻假装无意地也抓住了凌越的手,“最近这边在降温,你手冷不冷?” 这就颇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了。 一摸,果然发现凌越的手比他的暖和多了,无邪也不撒手。 非常自然且不要脸地对凌越说:“正好,今天出门匆忙,衣服没穿够,我手都要冷成冰块了。” 反正就是拉住凌越的手就不撒开了。 另一边同样牵手成功的张麒麟瞥了无邪一眼,看见对方嘴唇似乎确实有点被冻得有点发白。 这才后知后觉怀疑无邪早上出门穿得单薄,其实不单纯是为了耍帅。 还可能是为了这一刻而提前布局。 张麒麟:“……” 第373章 画和喇嘛袍【礼物加更】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无邪的房屋工程有了很大进展。 连屋顶都找人帮忙一起做好架上去了,无邪兴致勃勃地说,再有半个月时间,宅子的硬装部分就要完工了。 “我们明年的春节,就可以在宅子里过了。”无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的是凌越。 凌越揣着衣兜,并不理会他和张麒麟想牵手的意向,抬眸看着眼前这间木制宅邸。 过了一会儿才说:“看起来会很舒适。” 参观完宅邸半成品,三人又去河边看了鸭子。 凌越发现鸭群里又多了两只天鹅:“怎么附近的天鹅场总有天鹅跑出来?他们都不来找吗?” 原来就有一只黑天鹅,正是和无邪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把他揍了的那只。 后来,凌越来的时候,鸭群里又飞来一只白的。 两只天鹅组成黑白双煞,可以说是在鸭群里作威作福,非常恶霸了。 可怜的鸭子们本就活一天,少一天,还要遭受如此挫磨。 现在又来了两只,还是恰好一黑一白,和之前那两只黑白双煞分别组成了两对儿。 这会儿正白白黑黑各自扎堆亲热,凌越看了眼可怜巴巴只能占据小半个河面空间的鸭群,不由替它们的未来感到担忧。 看来不管是人的社会,还是动物的社会,都少不了大反派和小可怜。 无邪也很邪恶地说:“自从有了几只大鹅,鸭群都不会到处乱跑了,每天准时准点回笼,肉也紧实了不少,胖子说就当养四只牧鸭鹅了。” 安静了半晌的张麒麟这时忽然来了一句:“铁锅炖大鹅。” 东北名菜。 凌越思索:“天鹅可以吗?” 无邪思考:“都是鹅,应该可以。” 过年的年夜饭菜单上,就多了一道东北特色菜,也算是让张麒麟回味一下家乡的味道了。 只是不知道遭殃的究竟会是黑黑夫妻还是白白夫妻,让人家夫妻生死离别,着实有点悲惨。 或许可以考虑把一对夫妻都上桌,好叫它们同生共死,铸就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 最近喜来眠的生意非常好,偏偏招来的厨子汤一品又请假回老家相亲去了。 昨儿还打电话回来,说跟人姑娘看对眼了,想要再处一处。 如果没问题,准备办完喜酒再带着新媳妇回来。 胖子就只好重操旧业,亲自顶上。 中午耽误了一顿没开张营业,晚上这顿胖子舍不得再耽误。 接了凌越回来后,胖子就马不停蹄地去农家乐后厨炒菜去了。 三个人顶着寒风在后面转悠完,就回了喜来眠。 要说这个月变化最大的,绝对是喜来眠。 这一切都源于洗碗工林六人。 林六人有一个特别好的爱好,喜欢收集瓶瓶罐罐,还用无邪准备刷家具的漆,给罐子涂了颜色。 罐子里种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野荆棘,总归都是附近能找到的。 在野外时,它们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可经过林六人的手,这些野花野草就忽然变得非常特别了。 他有很好的审美,即便瓶瓶罐罐再多,他依旧能让这些东西待在它们该处的位置上,仿佛一个自然天成的小花园。 很多无邪卖回来准备装饰小宅子的植物花卉,都被林六人处理过后摆放在了喜来眠。 现在的喜来眠仿佛已经不是个农家乐了,而是一个非常正规漂亮的花园餐厅。 无邪说:“原本我和胖子还商量着想给他换个岗位,让他的爱好和天赋发光发热,可人铁了心就要洗碗,胖子还猜测林六人是不是洗碗机成精了。” 无邪没说的是,其实他一开始还挺怀疑林六人是张海盐或者张海客,潜伏到喜来眠的目的,就是就近监视他们族长的养老生活质量如何。 他几次想要看看林六人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可惜都没能得逞。 后来有人看出林六人左腿有问题,有些行为习惯还带着点运动员的痕迹。 无邪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走路的方式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 经过胖子出马,得知林六人过去是田径运动员,只不过左腿受伤,家里又出了事,现在就剩他一个人。 颇有些心灰意冷,想要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意思。 ——至于无邪信没信,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在感受到林六人确实没有其他想法时,无邪就忽然明白过来。 有些事,没必要深究。 既然对方用心地编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他为什么又非要去拆穿呢? 经过林六人的规整,凌越和张麒麟他们的四张躺椅也终于有了专门摆放的地方。 从这里看过去,必定能看到喜来眠里最好的景色。 有绿植鲜花藤蔓,还有架子搭成的摆放了瓶瓶罐罐的镂空隔断,还能很好地形成一个隐私又不封闭的小空间。 架子边上还挂了一个可爱的小木牌,上书:老板们的私人空间,勿扰。 凌越对此很满意。 毕竟在喜来眠经常需要躺椅的人,主要就是她。 在喜来眠用过晚饭,又待到打烊,四个人如同之前那样一路溜达着回村屋。 边走边聊,有胖子和无邪这两个十年前就属于不死就要皮的家伙,想要冷场,着实有点困难。 现在,张麒麟也会主动加入这场闲聊了。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因为凌越说话了,才搭的腔。 无邪察觉到这一点,依旧觉得很欣慰。 眼角余光瞥见张麒麟把凌越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时,无邪心里的这份欣慰就立马变成了较劲。 回喜来眠后,无邪就把光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皮衣换了,现在他也是可以用衣兜给凌越暖手的人了。 其实并不需要暖手的凌越:“……” 回到村屋,用热水洗去一身奔波漂泊的倦怠,换上一套舒适的衣服。 凌越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被张麒麟叫住了。 他说有样东西,要给她看。 张麒麟的房间很整洁,也很干练,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不过现在他房间的墙壁上多了两幅画。 张麒麟指着其中一幅画说:“老扎西给我们画的。” 那是一幅,星空下,凌越和张麒麟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星空的画。 凌越怔了怔:“他怎么……” 她是能保证,当时周围绝对没有第三个活人的。 老喇嘛如何能用画笔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张麒麟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或许这不是他肉眼看到的。” 凌越就不再纠结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了,安静地看着画上的两人。 画是西洋油画,画功不错,特别是颜色的运用上,非常大胆又无比融洽。 每一笔都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自然和谐。 画中的两人没有看向彼此,甚至连站姿都没有多么靠近。 传达的意境,却有种他们早已成为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或者说,他们是一个整体。 察觉到这一点,凌越尝试用手举在眼前,挡去画中的另一个人。 果然有了一种缺失感。 可见老扎西的画功已然十分了得。 这幅画的旁边,还有另一幅画。 依旧是西洋画。 画中的人上身穿着一件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站在山间,背后能看到卡尔仁次雪山。 不知是夕阳落下还是日初的光辉,整幅油画的基调,从白色变成了灰黄色。 同样在颜色的运用上相当大胆,意境也超脱了画框的限制,溢散了出来。 能看得出来,前后两幅画在很多方面有共同之处,但也能看出来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幅画是张麒麟的肖像画,更确切地说,是几十年前的张麒麟。 看着画中人淡漠得仿佛和世间的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凌越忽然明白老喇嘛为什么会在临终前交代弟子将这两幅画送过来。 挂着两幅画的墙壁下,放着一个置物柜,柜台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件喇嘛袍。 凌越垂眸看着那件喇嘛袍,蓦然为这样一份遗物而感动。 老喇嘛送来了两幅画,告诉张麒麟: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已经不一样了,你也可以有另一种人生。 同时又送来一件喇嘛袍,告诉他:当一切情愫归于平静时,你可以回来。 既是张麒麟的去处,也有张麒麟的归处。 “张麒麟,”凌越看着喇嘛袍,轻轻喊他的名字,“你会回去吗?” 张麒麟也看着喇嘛袍,片刻后,伸手牵住了凌越的手。 另一只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让她转头看向自己。 他向前进了半步,低头靠近她,“有你在,就有我在。” 最后的话音,消失在两人呼吸交融的唇齿间。 第374章 谁最会炸墓?【礼物加更】 那天晚上无邪假装没有看见张麒麟抱着凌越送她回房,第二天早上他一如往常地早起练刀,然后是各种体能训练。 目前无邪还没办法跟着张麒麟去山里晨练,但他相信这一天肯定不会太久。 咳,虽然无邪本身就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善于运动的人,所有坚持锻炼的成效,最终都会反应到他的反应速度上。 体力只能算是维持在某个最佳水平。 凌越发现无邪的呼吸有浊音,等他结束锻炼后,凌越叫住了他,给他把脉。 无邪刚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 凌越叫他,他就拖了张竹椅摆在凌越椅子旁边,一手将毛巾搭在头顶,一手伸过去。 身体下意识往凌越的方向歪着,一双眼睛还带着水汽浸润过后的温润,“怎么了?” 凌越看了他几秒,摇摇头:“没事。” 这种程度的异常,张麒麟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时张麒麟也巡山归来,依旧是那副村里人无意中撞见了,就该猜测他是劳改犯的造型回来。 一进来就对上凌越转眸看来的视线,张麒麟脚步一顿,看了看刚收回手的无邪,又看了看凌越。 给了她一个稍后再谈的眼神。 新的一天,依旧从早饭过后去往农家乐开始。 路上,无邪看着晨雾缈缈的山河田野,说:“等春天的时候,我们可以沿着乡村马路一直往前开,就像在一幅画里奔驰。” 看来建筑师兼田园派文艺青年的吴老板又有新想法了。 胖子总是第一个捧哏的:“那得骑马,骑马在一幅江山春景图里跑马,才算对味儿。” 无邪去捞凌越的手,在凌越看过来时可怜巴巴的说了声:“冷。” 凌越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 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用内力给他取暖,但也没有甩开他。 无邪心满意足了,心情不错地说:“行,回头我们就去诈骗小花,让他给我们空运几匹马。” 胖子正自纳闷儿,心想天真怎么不皮了? 就听无邪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有马,就得有马棚和马夫,胖子,这么重要的事,我们家肯定非你莫属了!” 嘿!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凌越想着欣赏最淳朴的田园春景图,还得靠脚。 不对,靠飞。 张麒麟从远处的山峦收回了目光,说:“山里有一个峡谷,春天的时候应该会很好看。” 他看了凌越一眼。 意思是想约她一起去看。 不等凌越说话,另一边的无邪就探出了脑袋,对张麒麟说:“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踏春!” 张麒麟:“?” 无邪已经和胖子讨论起踏春的时候要准备些什么东西,食物是在家准备好了带过去,还是什么都不带,体会一把纯天然的野炊。 胖子说:“还是带熟食吧,再不济食材得带够。要不然就天真你的邪门儿体质,我怕到时候体会不到纯天然的野炊,反而会沦落到荒郊野岭无人区的忍饥挨饿。” 两人就又争论起当年炸墓的到底是谁。 一个说遇到他,百年难得一遇的诈尸就跟菜市场的炸鸡腿一样寻常。 一个说动不动就炸的爆破肥王子究竟是谁吹嘘出来的江湖名号。 凌越和张麒麟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了笑。 笑过之后,凌越坏心眼儿地故意问张麒麟:“你觉得炸墓的错究竟该归咎于他们哪一个?” 旁边在“翻旧帐”的无邪和胖子立刻就向张麒麟投去炯炯的眼神。 张麒麟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天。 今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他说:“两个半斤八两。” 无邪和胖子齐齐破防,胖子从另一边儿扑过来,一胳膊勒住张麒麟的脖子。 无邪也大笑着松开凌越的手,扑过去和胖子一块儿打配合。 试图报复张麒麟。 可惜张麒麟下盘稳得一批,身上挂着两个人也不带慌的。 早在第一时间就远离战场的凌越双手揣兜,走在乡村马路的另一边,吹着风,感受着扑面的雾气,看张麒麟收拾无邪和胖子。 上午依旧没什么客人。 四位老板就窝在那个挂了可爱木牌的私人空间里讨论过年的事。 眼看就腊月二十七了,很多年货都已经备齐了。 不过有些东西必须新鲜着买回来用,所以过年之前,还需要出门来一次大采购。 这事儿胖子做主。 今年是他们第一次在雨村过年,无邪说他爸妈二叔都要过来,胖子就开始罗列会有多少人来。 杨好回京城了,他奶奶开着个纸扎铺,要把老人家接过来,需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 预计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杨好已经约到了黎蔟,到时候苏皖估计也要来,听说他爸妈跑去国外旅游去了。 他原想找黎蔟一起去杨好那边跟杨奶奶一起过这个年,结果得知大家都要走,自然要一跟到底。 “这么一算,今年咱们这个年,肯定很热闹!”胖子看着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的人,有些高兴。 他喜欢热闹,就像他喜欢做饭挣钱一样。 别人看来很累,胖子却乐在其中。 光靠村屋肯定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好在无邪确实很有江浙人的传统,来雨村后没多久,就租了一些很有年代感的老房子,稍微装修了一下,搞起了民宿短租。 临近年关,租客也少了,到时候找人清理一下,就可以直接把这些人安置进去了。 等到中午,农家乐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客人来了,无邪和胖子也忙活起来,收银员凌越和点菜小厮张麒麟才有空聊起无邪的身体状况。 张麒麟告诉凌越:“他曾经吃过麒麟竭,麒麟竭可以驱虫避瘴,但也会慢慢让他原本的肺部功能退化。麒麟竭还在生效的时候一切还好,但现在他体内的麒麟竭在开始慢慢失效。” 再加上无邪早年频频下墓,在某一段时间内为了读取费洛蒙,直接将毒液滴入鼻腔内。 过度吸烟也给他的肺部带去了很大的伤害。 凌越皱眉:“会怎样?” 其实不用张麒麟回答,凌越就已经知道了。 长期无法正常工作的肺忽然必须恢复工作,它必然是无法承担起呼吸循环系统的正常运转。 张麒麟垂眸,伸手覆在凌越搭在柜台上的手背上:“有办法解决。” 凌越看他,等着他继续说。 张麒麟转头看了眼农家乐外面的青山:“无邪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会提前。” 原本他们是希望无邪能多享受几年这样的生活。 可是无邪迅速回归的敏锐,让某些事提前进入了他的视野。 第375章 耳朵发箍【礼物加更】 腊月二十八。 四个人齐齐出发,特意开车去县里大采购。 路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胖子还非要给所有人买新衣服:“新年新气象,初一就得穿新衣服!” 他振振有词,一副老式大家长的作派,大手一挥,就…… 凌越一进店就看见了旁边金属网格展示架上的兔耳发箍,除此之外,还有猫耳发箍。 无邪和胖子还在讨论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过年穿大红衣服到底合不合适。 老板娘一心想做成这单生意,非常卖力地帮胖子说话。 凌越从展示架上取下来一个兔耳发箍,捏了捏,转眸看张麒麟。 张麒麟显然也挺喜欢这样毛茸茸的东西,就挨着她展示架上的毛茸茸的发饰。 凌越抬手把兔耳发箍戴在自己头上。 就像凌越那十年如一日的高马尾,在休闲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松散的发辫垂搭在胸前。 碎发自然地散落在鬓角脸畔,很普通的白红搭配的兔耳发箍轻轻压在她头发上,瞬间就像是多了几分异样的美感。 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凌越转头对张麒麟歪头一笑:“张麒麟,好看吗?” 早在凌越动作的时候,张麒麟就不自觉看向了她。 当她戴好,转头看向自己,冲他笑的时候,张麒麟心跳漏了两拍,不知不觉红了耳朵。 连纹身都开始在衣领边沿若隐若现。 他盯着凌越看,喉结滚动,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另一边一打二没能辩赢的无邪无意间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了过来。 看着凌越戴兔耳发箍的样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了:“凌越,你喜欢这个啊?太好看了,买下吧!” 凌越睨他一眼,把兔耳发箍摘下来,让张麒麟帮忙拿着,又取下猫耳发箍继续试戴。 整理好后,又问他们两个:“这个好看吗?” 张麒麟和无邪自然是点头。 凌越就问:“那比起兔耳的,你们更喜欢哪一个?” 所以她会戴他们喜欢的给他们看?! 张麒麟和无邪对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两个都选!一起看! 无邪先说:“我喜欢兔子耳朵的那个。” 张麒麟就指了指凌越头上的猫耳发箍。 凌越点点头,拿着两个发箍过去,跟胖子选出来的四套大红衣服放在一起,让老板娘结账了。 等到踏出服装店,凌越拿了兔耳发箍出来,在无邪期待的目光中,把发箍戴在了…… 嗯? 无邪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兔子耳朵,满脑袋问号压都压不住。 张麒麟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他还是没躲,在凌越拿起猫耳发箍要给他戴时,还乖乖低头,任她给自己整理。 凌越拍拍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笑得透出点坏:“好啦,你们都得到了自己喜欢的耳朵发箍!” 胖子在一边噗嗤噗嗤的笑,眼泪花子都笑出来了,还一边掏手机,说要给他们拍照发朋友圈。 可惜他要拍的人里有张麒麟,所以胖子最终惨遭镇压。 不过发箍两人都没取下来,甚至还一直戴着去继续采购。 面对路人奇异的目光,两人面不改色。 因为凌越明显很喜欢看他们戴着发箍的样子,时不时就要转着眼睛来看他们两人。 期间凌越甚至还曾主动一左一右挽住了他们的手臂,心情肉眼可见的雀跃。 戴个耳朵发箍而已,周围的人都是不认识的,这次擦肩而过,以后说不定都没机会再遇见的陌生人。 无邪还真不信,自己这次戴着耳朵发箍,下次不戴了,这些人再看见他,还能把他认出来! 所以转眼就忘的丢人能叫丢人吗? 凌越开心就好。 大采购结束,四个人简单吃了午饭,就开始往回赶,想着早点回去把一些该处理的食材提前处理好。 结果半道上遇上了堵车。 胖子下去往前面走了一段路,然后回来说:“不行啊,前面有个大集装箱车歪在路边,一个车轱辘都跑悬崖外边儿去了,最近的救援车过来也困难,前后估摸着少说得六七个小时。” 无邪也推开车门下去,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点看不出来两天前穿皮衣的潇洒。 无邪看外面都有农民把自己车上的货摆出来开始就地摆摊了,一看就知道这车堵了有一阵了。 路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山上是稀稀拉拉的树,能看见约莫半里之外有村庄若隐若现。 “走着吧,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摩托车。”无邪拍板。 今天一时兴起,买了不少东西,特别是各种食材,全部扛走是基本不可能了。 最后无邪他们三人每人三十公斤的负重上身,凌越看准备关车门的胖子。 胖子想了想,把一袋水果和零食拎出来塞到凌越手里。 还不忘叮嘱她:“你边走边吃,正好减负。万一邪门门主天真同志开始发力,这还是我们唯一能立即补充体力的物资,非常重要,只能交给阿越妹子你负责押送了。” 不远处的无邪“哎!”了一声:“说第一句就够了,后面的话我给你机会撤回去,一点不爱听!” 一开始两人还有力气互怼,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就满身汗水,只顾得上喘气了。 山里的路就是这样,目的地看起来不远,真走起来,必然要多走好几倍的路途。 一个半小时后,凌越他们才终于抵达了之前看见的那个村子。 可进了村子,越看越让人心慌。 “不是,怎么好多土房子都腐烂倒塌了?外面小路边还种了大豆,这村子总不至于荒废了吧?!”胖子颠了下肩膀上的东西,喘着气说。 不仅如此,这些土房子门前还都放着压了红纸的贡品和香炉。 这些东西看起来也已经有些年头了,贡品能腐烂的早就腐烂得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红纸褪色后的水像血一样顺着地面蔓延。 这种情况不单只一间房,每一间都这样,看起来就非常骇人了。 凌越和无邪都下意识看向张麒麟,发现他神色镇定自若。 察觉到凌越投来的视线,还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四人继续往里面走,到了有水泥房子的区域后,胖子才松了口气:“看,有个小卖部!看来刚才咱们经过的应该是这个村子的老房子。” 就跟雨村一样,也有一批被遗弃的老屋子矗立在半山腰上。 小卖部里看铺子的是个小媳妇,抱着个娃,正在看电视。 胖子堆起笑脸上去搭讪:“大妹子,打听个事儿,你们村子里谁有摩托车?我们在前面山上堵车了,扛着东西走不动太远,想找摩托车搭我们回去。” 小媳妇一开始还露出害怕的眼神,转眸看见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的凌越,脸上害怕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又沉淀了回去。 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指了个方向,声音有些飘地说:“那个弄堂里有拖拉机,他拉货的。” 说完,又抱着好像睡得很沉的娃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胖子道了谢,带着凌越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才低声说:“这小媳妇怎么看着没人气儿啊?跟鬼一样,还有那娃,睡得是不是太沉了点?” 无邪眸光微动,嘴上却说:“估计是平时村里没人,人在长期不跟人交流的情况下就容易面无表情。娃睡得沉也是有的,别瞎想了,赶紧找车,早点回去。” 【钓王所在村子的怪异,原着后续目前还没有写到,某叔也可能会以鸭梨他们的视角去写?毕竟死水龙王庙深入探索是留给了鸭梨三小只。 这里联系钓王本身就是为了引出福建地下庞大的地下水系,我就暂时设置成二叔给无邪的考验和布局,这时候已经开始了。 因为听雷南海王那里,二叔说他曾经给过无邪很多发现破绽的机会,是无邪一直在忽略】 第376章 地下湖 顺着小媳妇指的方向一路往弄堂里走,弄堂很深,路过的水泥楼的门都生锈了,明显就是常年没人住导致的。 一直到走了好几分钟,才看到一间老砖房门口挂着个简陋的木头牌子。 牌子上有几个书法字:雷媚莲钓器。 无邪定定地看了那牌子一眼,而后才是往堂屋里张望。 像这种传统地农家宅,堂屋一般都是没有专门采光的窗户,只一个大门洞开着,里面黑漆漆一片,还得稍微适应一下,才能看清里面的摆设。 胖子看得一脸问号:“就这儿?都穷成这样了,还能有拖拉机?” 无邪没吭声,凌越和张麒麟就站在门口,看弄堂更里面的方向。 一会儿,弄堂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干瘦的老人,对方站在墙边,戴着一副老眼镜,皱着眉头看着在老砖房大门边上往里面探头探脑的无邪和胖子。 胖子和无邪对视一眼,无邪说:“问问?” 胖子答:“问?” 还不等他们开口问,老人忽然开口,“合字上的朋友,路过能不能帮个忙?” 很蹩脚的普通话。 凌越对这句话没太大反应,但另外三位资深老盗友就都看了过去。 老人打量了一下四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张麒麟身上:“看你走路的动作,你是干那一行的,对吧?” 凌越就不自觉侧头垂眸去看张麒麟的腿。 挺好的啊,修长,笔直,匀称,爆发力与耐力齐头并进。 要是老人从张麒麟走路的动作看出他是练家子,凌越还能理解。 能看出干哪一行的…… 凌越又去看胖子和无邪的腿。 张麒麟看着老人,摇摇头,“不是。” 说完,就扛着东西拉着还在观察他们三个腿的凌越继续往弄堂深处走,无邪和胖子自然跟着。 老人一愣,视线在张麒麟和凌越牵着的手上顿了顿,转身跟了上来,几步就赶到了他们前面。 继续对张麒麟说:“小伙子,我是不会看错的,外行看不出来,我掌灯五十几年,你身上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你是干什么!” 所谓掌灯,是中原一带的切口之一,指倒斗的时候负责分赃的。 凌越又往张麒麟身边靠了靠,暗自闻嗅。 然后很快又挪远了点。 张麒麟身上扛的是荤肉,一股子荤腥味儿。 察觉到凌越的动作,张麒麟嘴角勾了勾,并未搭理老人的纠缠。 这时候当然是胖子出马:“老人家,我们就路过这里,赶着回家过年呢,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赶紧让开点。” 别回头被他们碰到哪,直接躺地上碰瓷他们怎么办? 老人对胖子怒目而视:“你们老大都没发话,你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挡什么财路!” 胖子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得别人瞧不起他,立刻就怒曝自己当代盗贼的身份。 于是老人顺势一番诚恳请求,以退为进,请他们进屋看个东西:“我也是无计可施了,才将此等好事便宜了你们,看看也不耽误多少时间,一会儿我就找人摩托车送你们回去。” 胖子一心一意要重操旧业再创辉煌,做梦都想再搞一波大的,闻言眼睛里的光都要亮成俩灯泡了。 扭头看凌越张麒麟无邪的时候,脸上直接写下了仨字儿:开张啦! 话都到这份上了,四人转头走了回头路,进的正是挂着牌子的老砖房。 老头说自己叫雷本昌,外号八钩子,在钓鱼界也算是响当当的高人。 他不是本地人,到这个村子已经二十年了,来这里,为的是钓一条鱼。 他想钓的鱼非常特别,“当时有一群钓友远足到福建山区,在一处山涧钓鱼的时候,钓上来一种怪鱼。结果因为这条鱼,连续死了三个人,尸体都被拖入了山涧地下,至今还无法找到。” 雷本昌笃定道:“这山涧下面,一定联通着地下河,水非常深,是山体裂开形成的。水系下沉,和山体内部的水洞、地下河相连,躲在这种地方的鱼,寿命很长。” 他浑浊的眼睛里泛着难以形容的光:“鱼活到三十年,鳞片转甲,甲上生草,那条鱼,一定是鱼王!” 高手厉害到一定程度,总会生出无敌的寂寞,雷本昌说他在有生之年,就想把这条鱼王给钓上来。 而钓鱼王,需要特殊的饵料, 他希望请张麒麟他们帮的忙,就是去发一个冢,冢里有一种叫龙棺菌的东西,可以用来制作这种特殊饵料。 至于老头为什么非要纠缠着路过的张麒麟他们,也是因为其他盗墓贼不愿意帮他。 因为长着龙棺菌的那个墓,是被人盗过的,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为了说服无邪他们答应,老头还拿出了自己这十多年摸索着画在墙上的地下河轨迹。 之前一直在看满屋钓具的凌越这时候才转身走过来,和他们一起看着墙上的这张地下水系地图。 这些地下水系都用黑色的笔墨绘制着,像一条条发黑的血管,纵横交错,庞大得超乎想象。 仿佛,这里丰沛庞大的地下水系,在无人察觉的地底,铺展开了一个恍若“幽冥地府”的独立世界。 无邪深深地看着这幅地图,这段时间心中积攒的某些疑惑,隐约找到了一点解开的头绪。 地图上除了地下河路线,还有标注的鱼穿过这条地下河的时间。 在地图的中间,有一个大圆圈,被涂成了黑色,几乎所有的地下河,都与这个黑圆圈相连。 胖子问:“这是什么?” 老头说:“这是地下湖,但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地下湖!” 而且,还是一个中间有着一道弯曲线,形似太极图的人工地下湖。 ……………… 顶着寒风终于回到雨村,归置这些食材的时候,胖子问:“咱们真要帮那老头儿去太极湖的墙上钓鱼啊?” 当时最积极的就是胖子,现在最担心的也是胖子:“能在地下湖里做个墙,肯定非等闲之辈,未必有财宝。根据我之前跟你们一起下斗的经验,这种地方,肯定是九死一生,能囫囵出来都不错了。” 无邪笑骂:“当时最积极的就是你丫的,现在都答应了,你要是反悔,你自己去跟老头说。” 胖子嘿嘿一笑:“我的意思是大过年的,你们别去,我陪他去,你看看天真你有一家老的,小哥呢……” 他贼眉鼠眼地往厨房外院子里挤了挤眼睛,对张麒麟说:“是吧?” 意思是张麒麟也有牵挂了。 胖子说:“就我啥牵挂也没有,万一我去发了财,回来咱们就在村里开个桑拿,那多快活!” 无邪冷酷戳穿:”得了吧,你丫就一作死的命,一提起上山踏青你都能心痒到恨不得带上洛阳铲。” 这话确实没得反驳。 最后还是张麒麟一锤定音:“有陆路可以下去,否则墙修不起来,没那么麻烦。” 第377章 过年 今年的春节没有大年三十。 腊月二十九即为除夕。 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正儿八经的过年了。 但二十八的晚上,他们出现在了雷本昌所在村子后山的一片小树林里。 行为动机:挖坟。 无邪叼着一根带着苦涩味道的草根,重新用审视山水走势的心态观望了一下眼前这片绵延不绝的山头。 最后吐出草根,对胖子说:“开工吧。” 一副稳如老狗的资深盗墓贼的气势扑面而来。 凌越:“……” 倒也不必如此深沉吧。 如果黎蔟看到他这副德行,一定会忍不住跳起来打他吧。 毕竟梦回沙漠,无邪那时候确实非常欠揍。 胖子抽出钎子,戴上劳工手套。 凌越也戴了副手套,用城里人第一次体验种地的姿势,拿着铲子在旁边帮忙挖土。 张教授在旁手把手亲自教学,无邪杵着铲子在旁边看得一脸深沉。 一开始胖子还以为他是偷偷搁那儿羡慕嫉妒醋,结果没一会儿,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这是他们研究的敲敲话,翻译过来就是:挖个土都那么好看。 虽然没有主语,可傻子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胖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埋头继续挖。 没过两分钟,胖子又听到一句敲敲话,还以为是无邪又在发神经。 结果回头一看,居然是张麒麟敲的。 胖子:“……”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当年的盗洞不算难找,几铲子下去,盗洞就露出来了。 这种老坑,里面肯定早就空了,纯属一脏活,谁都不乐意进。 无邪提议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谁下。 说话的时候,趁着胖子不注意,无邪给凌越和张麒麟偷偷递了个眼神。 毫无疑问最后是胖子输了,胖子用怀疑的小眼神儿看了看他们仨。 凌越一脸云淡风轻,张麒麟一如既往冷淡从容,就连无邪都皱着眉一副认真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应该,不是故意整他的吧? 胖子只能给自己手背一巴掌:叫你刚才出石头不出剪刀! 然后骂骂咧咧脱了外套打着打火机钻进了盗洞里。 等人一走,无邪脸上的深沉就破功了,笑着朝凌越和张麒麟伸出了手,手心朝下,想跟他们两个来一次叠手庆祝同心协力。 张麒麟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背,又看了看无邪,缓缓出了个剪刀。 还不忘拍了拍凌越,提醒她也比出个剪刀的手势。 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还要石头剪刀布,但输了肯定没好事。 所以“没好事”还是留给无邪吧。 无邪嘴角抽了抽。 一年的倒数第二天晚上,成功给雷老头弄到了做饵料的龙棺菌。 半夜回家,四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增加了洗澡的时长。 无他,惟太臭尔。 能把人灵魂从天灵盖逼出来的那种臭!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四个人就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张麒麟坐在小板凳上埋头削萝卜。 凌越挨着他,在旁边负责剥蒜。 这绝对是一个细致活,农家自己种的蒜每一瓣都很小,不过这种香味更浓郁。 味道确实很浓郁。 剥完几个,凌越就忍不住低头闻一闻自己手指。 只能把这种生蒜味想象成胖子做的蒜蓉味菜肴,才能压下“这手指头不能再要了”的想法。 凌越觉得自己应该思考一下如何用内力大规模批量化地剥蒜。 最好还是不沾手的那种。 无邪的刀耍得不错,切肉剁骨头的声音非常有节奏,胖子就各种焯水烧水炖汤。 一边还不忘问无邪:“二叔他们的车走到哪了?不是说小花他们也要一块儿来吗?到底定了没有?” 又说:“好好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他们上午十点左右就能到。” 完了也没消停,对张麒麟吆喝:“小哥,去把鸡杀了。” 杀鸡? 凌越主动请缨,“我去杀!” 张麒麟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凌越想了想,没去拿他手里的菜刀,而是从袖子里抖出来一枚黑金柳叶刀。 无邪一看,觉得不太可:“这刀,没淬毒吧?” 不会吃了全家躺板板吧?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无邪说这句话,真心实意是一种调侃。 然而当看见凌越听完后又换了一把柳叶刀,无邪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 等凌越飞来一抹带笑的横波,无邪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她是真的很会耍人,真的! 杨好他们提前到了,杨好一来,凌越就把自己剥蒜的工作交给了他。 黎蔟不太乐意看到无邪,毕竟无邪至今也不愿意告诉他,他爸究竟去了哪。 不过该干的活,他还是会干的。 默默接了烧火顺带择菜的工作。 苏皖当初拜黑瞎子为师的时候,选的是匕首,大学专业也是医生。 就切肉这一块,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 也还好当初弄厨房的时候,胖子一心要搞开阔点,现在几个人凑在里面也不算拥挤。 凌越还是顺利地得到了杀鸡的工作,不过用的是菜刀。 当刀刃抹过鸡的脖子时,鸡的眼睛里倒映着凌越冷酷的身姿。 把追着张麒麟跑过来想要夺回自家鸡的隔壁大婶都给震慑住了,嚷嚷着“这是我家鸡”的声音戛然而止。 确定鸡血精准地落进碗里,没有洒落到地上弄脏了地面,凌越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张麒麟:“还要杀?” 张麒麟“嗯”了一声,把刚从大婶家抓来的鸡递了过去。 凌越又是一番手起刀落,杀完了才疑惑地看向大婶:“有事?” 大婶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他抓的鸡,是我家的。” 凌越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还在滴血的鸡,有点为难地皱眉:“要不然,你唤它一声?” 估计还能交代一句临终之言,确定一下它的归属。 她平时看别人家唤鸡,他们家的鸡就扑扇着翅膀,呼啦啦地往家跑。 大婶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看了眼凌越拎在手里还在滴血的菜刀,转身就跑了。 凌越看张麒麟,张麒麟严肃道:“是我们的鸡。” 好吧,看来没杀错。 十点左右,村屋就飘散着食物的香味,无邪的父母和二叔,以及解雨辰、霍绣秀、黑瞎子,也是这时候到的。 那时候凌越和张麒麟一人一根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花圃边,给盆里烫了滚水的几只鸡拔毛。 踏进院子,一眼就看到凌越的霍绣秀顿时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矜贵清雅的凌越也会有这一面。 再一看挨着凌越的张麒麟,在热气的氤氲中,也显得清冷脱俗,但手上拔鸡毛的动作却非常专注。 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过了一会儿,发现她小花哥哥也脱了外套,挽起袖子走过去帮忙,霍绣秀就接受得非常坦然了。 黑瞎子先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根小凳子,递给解雨辰一个,自己也坐了一个。 就跟凌越和张麒麟一起围着盆子拔鸡毛,一边还找凌越搭话:“幸好我没把蛋娘也带过来一块儿过年,要不然一来就看到这一幕,它肯定要吓得不敢生蛋了。” 凌越抬头瞅他一眼:“你晕车了吗?蛋娘什么时候生蛋了?” 都一把年纪了,还逼着蛋娘生蛋,未免太残暴了。 解雨辰笑道:“兴许他背着你开始养蛋娘2号了。” 黑瞎子表示亏本买卖,做一次就够呛了,完了想起什么,对张麒麟道:“说起来,当初蛋娘还是哑巴要养的,哑巴,你是不是该把这些年欠我的宠物寄养费结算一下?” 张麒麟就把手里毛拔了一半的鸡塞给他,“一赔一。” 黑瞎子拎着死不瞑目的鸡看了看:“算利息。” 霍绣秀和无邪的父母二叔都是第一次来,少不得要带着他们在村里散散步,感受一下田园风光。 无邪从厨房抽身而退,先带着他父母来认识一下院子里的人。 他跟他父母说,胖子是他在这里的农产品投资合伙人,具体的投资项目大概就是生态土特产。 又说张麒麟是胖子的助理,他们两个是亲兄弟。 听到这里的时候,吴二叔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双手揣在衣兜里,转开脸,假装自己在看屋檐。 轮到凌越的时候,无邪刚想说凌越是张麒麟的妹妹,对上张麒麟投来的视线,这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有点儿不敢说了。 转头看见旁边看戏的黑瞎子,无邪立刻说:“凌越是瞎子的妹妹,早年走散了,最近才重新联系上,目前是我们农家乐的店长。” 吴父和吴母之前就知道了黑瞎子是解雨辰的朋友,家里只他一个人,和他们儿子也是老朋友。 现在又听凌越是黑瞎子的妹妹,两人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儿子喜欢人家那么久了,还没什么进展。 ——要么就是大舅哥不乐意妹妹跟无邪好,要么是无邪不好意思吃窝边草,要么担心家里不接受。 看来他们要找机会好好跟儿子聊一聊了。 【无邪爸妈都不知道无邪在外面干什么,其他人也都瞒着他们,所以无邪父母的思维还限定在普通人的范畴【????】】 第378章 年夜饭【礼物加更】 霍绣秀犯了很多北方人第一次来南方过冬时基本上都会犯的错,以为南方都是温暖如春,来了以后就被冻成了冰棍。 身上裹的衣服还是在镇上随便买的,很不合身。 凌越让无邪带她去自己房间里换身衣服,霍绣秀吸着鼻子跟凌越道谢。 换了衣服,走出来的时候霍绣秀身高都涨了一截,然后兴致勃勃地跟着无邪去附近转悠。 无邪父母也一起。 等人走了,吴二叔才把胖子给他拿的塑料方凳往拔鸡毛四人组这边挪了挪,笑着跟凌越打招呼:“凌小姐,好久不见了。” 有需要的时候,凌越还是很会社交的:“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不知您家老太太身体如何?” 吴二叔眼里带着笑,“还不错,她在家还经常提起你,有机会,让无邪带你回去看看她。” 不等凌越说什么,吴二叔就仿佛情不自禁地感慨道:“人老了就这样,总惦记着多见一见喜欢的小辈,就怕见一回少一回。” 刚生出点怪异感的凌越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再去叨扰她老人家。” 解雨辰全程低头给鸡拔毛,面上没有任何异样表露出来。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对细小异样有绝对敏锐察觉能力的人,这与他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 他可以看每天窗帘的褶皱,就知道有没有人在今天拉动过窗帘。 和别人吃饭沟通的时候,也会注意对方的指甲。 他知道某些细节里全是秘密,而且都不是什么小秘密。 但他这种能力,和吴家这位二爷比起来,到底缺乏时间的历练。 解雨辰不止一次听长辈说起,说是如果吴老狗家的老二有心争权夺利,九门最后恐怕只能留下三门。 一门吴家,一门沾亲带故的解家,还有一门是吴二爷不屑于沾染的陈家。 对方是有看见一只鞋尖,就能推测出这人具体信息的能力的。 解雨辰不能让吴二爷察觉到他对凌越也生了心思,因为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几只鸡四个人拔毛,还是弄得很快的。 解雨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件自带围裙,在衬衣外面套上,就拎着鸡去了厨房。 那走路的姿势,就跟上t台走秀一样风流写意。 黑瞎子看着就忍不住肚子里冒坏水,跟凌越和张麒麟小声蛐蛐:“你们说,我要是拍他照片发到网上卖,一张能卖多少钱?” 张麒麟两只手各拎着一只鸡,走到厨房门外的时候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在旁边墙上取下来一件印着小鸡崽的专属围裙,伸手给他套上,又绕到后面给他系绳子。 面对黑瞎子的商业新项目,凌越说:“要不然你当经纪人,带着他们直接出道算了。” 她现在也是知道各国人气综艺的人了。 霍绣秀他们正好回来,听到凌越说出道,霍绣秀好奇地问:“什么出道?谁要出道?凌越你在追星吗?” 凌越回头看了眼无邪,以及站在无邪身边的吴父吴母,笑着说:“我哥觉得解老板长得好看,不出道当明星可惜了,我说吴老板和张助理也长得好,不然直接组团出道。” 霍绣秀当然知道凌越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这不妨碍她跟着瞎起哄:“这个好这个好!无邪哥哥,如果你和小花哥哥要组团出道,我一定当你们的头号铁杆粉!” 自己起哄还不算,霍绣秀还拉着吴母一起商量这事的可行性。 刚开始,吴母还觉得这玩笑有点不靠谱,毕竟她老儿子虽然长得好,可年纪卡在那里,哪有三十多岁了才出道当明星的啊? 不过很快,吴母又想着这法子也不是不行,哪怕老儿子一把年纪了还去追逐明星梦,总好过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跑乡下来搞什么生态农产品投资吧?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最后三位女士都在点评几人出道的话,有哪些优势可以挖掘。 弄得无邪都挺懵的。 年夜饭当然要晚上才吃,不过中午这顿也不差,就当是给黎蔟吴二叔他们这两批人接风洗尘了。 午饭过后,无邪依旧充当导游,胖子背着各种零食饮料陪同,带着霍绣秀他们又去看农家乐,看他已经搭建得差不多的宅子,还去爬山。 今天的天气也确实很好,冬日里晒着太阳,搞一搞这些活动,倒跟踏青一样。 等杨好和黎蔟想找凌越的时候,才发现人找不到了。 “老师也去爬山了吗?”杨好挠头。 黎蔟看向远处的山皱眉,大概是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去。 苏皖给他泼了盆冷水:“凌老师和张老师一起出去了,解老师和我师父也跟着一起走了。” 所以人家是四个人一起走的。 黎蔟双手揣裤兜,低头踢了踢脚尖。 苏皖说:“鸭梨,要不然我们也去走走?听说村里的瀑布挺好看的。” 杨好率先摇头:“我奶奶晕车,还在家里休息,我得回去看看她。”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最近几天又忙碌着处理铺子,跟街坊四邻告别。 身体和心理上都有了疲倦感,上午一路奔波,还在路上就不舒服了。 杨好就提前给凌越打了电话,说他奶奶中午不在村屋这边吃饭。 凌越让他过来拎了一壶刚泡上的药茶送过去,至于午饭,倒是不用担心。 和杨好一个院儿的林六人过年也没回老家,这人平时的饮食口味清淡,正好适合老人家不舒服的时候用一点。 杨好托林六人中午做饭的时候多烧了一点。 三人就商量好,先回去看杨奶奶,然后去看瀑布,最后顺着河随便逛逛。 有时候人会想要热闹,但如果热闹持续得稍微长一点,又会开始追求安静了。 年夜饭过后,大家都待在堂屋里聊天,杨奶奶并不知道屋里这些人的身份,和无邪妈妈聊得还挺好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无邪这一代最头疼的催婚催育这个话题。 好在两位长辈聊归聊,似乎还没有催自家孩子的意思,霍绣秀也能跟着搭腔。 春节联欢晚会当背景音乐。 凌越一开始还有点新奇,和张麒麟一起认真看了会儿。 但每熬过两个节目,她就发现这种新奇只存在于它的传播方式。 其节目的本质内容,并不如何精彩。 凌越觉得有点无聊,随手抓了几颗瓜子在指尖转着玩儿,身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握住了她杵着膝盖撑着脸颊的手。 凌越侧头去看,就看见张麒麟用清亮的眼睛看着她。 凌越读懂了他的意思,抿唇回了个笑。 几分钟后。 提前出来,站在院子外树荫下等着的张麒麟看见了凌越从另一个方向的房顶上一跃而下。 身姿轻盈又飘逸,恍若九天明月,带着一阵轻柔的风奔向他。 第379章 解聘厨子【礼物加更】 张麒麟带着凌越偷偷溜出去看烟花这事儿,无邪作为代表,对罪魁祸首张麒麟作出了严厉批评,声称张麒麟还没养成良好的家庭责任感。 要看烟花也应该拖家带口(特别是被二叔和爸妈轮流谈话的他)一起去看啊! 吴二爷和解雨辰霍绣秀他们都没办法在这边久待,第二天吃过午饭,就开着车离开了。 没办法,过完年陆陆续续要上门拜访的人太多了,新年伊始,需要他们处理的事也不少。 今年除夕能在雨村过,已经很难得了。 黑瞎子接了个活,情况有点特殊,不去不行,也跟着走了。 走的时候把苏皖也顺带拎着带走了,说是需要苏皖履行一下徒弟该尽的责任和义务。 说这句话的时候,黑瞎子是看着无邪所在的方向的,意思是什么个意思,无邪能感受到被内涵就够了。 或许是因为人生经历,杨好的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却很有边界感。 并不会认为杨好叫凌越老师,跟着她学本事,这个春节还是一起过的,就理所当然把自己当成谁谁谁的长辈。 吃完年夜饭,陪着唠了一场嗑,就回杨好租的院子休息去了。 无邪和胖子商量着请老太太来做个保洁阿奶,权当打发时间,免得老人忙惯了,突然闲下来反而闲出毛病。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间雨村就剩他们四个,外加一个黎蔟。 这次来,黎蔟没有死缠烂打非要留在村屋住了,而是自觉地去杨好那边蹭床。 不过无邪和胖子也计划要去一趟南京,顺道还要去杭州盘账,再去京城处理一些事。 初一不干活。 农家乐继续关门不营业。 阳光依旧很不错。 无邪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写信,写给坎肩的,他说:“这段时间忙得都要忘了,坎肩过几天就生日了,这信就当是给他的生日礼物了。” 不远处抢了无邪的专属竹制躺椅晒太阳的黎蔟听得一撇嘴,忍不住戳破他的诡计:“无邪,你抠死算了!明明就是舍不得钱给人买礼物!” 今天早上过来,看见凌越他们穿的衣服后,黎蔟就一直不大高兴。 因为凌越他们四个人穿的正是那天胖子在县里服装店买的“全家红新春喜庆装”,虽然衣服的颜色和款式拉胯了一点,奈何其中三个都气质好,身材好,长得还好。 这么一穿,只有胖子完美还原了这套衣服该有的乡土风情。 被骂抠,无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个愣头青懂什么?这叫持家有方,再说了,谈钱多庸俗,礼轻情意重,坎肩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胖子看两人又要斗得跟乌鸡眼一样,赶紧招呼黎蔟:“你不是想知道阿越妹子每次看的电视电影都是什么样的吗?要不要过来跟他们一起看?” 凌越和张麒麟又挨着一块儿看电影,不过这次用的是平板,不用挤得太局促。 黎蔟在怼无邪和趁机跟凌越一块儿看电影之间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然后选择了后者。 虽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场合也不是电影院,但一起看电影也算是四舍五入的约会项目了。 可惜黎蔟很快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看了十来分钟,黎蔟都没搞明白电影里的人说的是什么语言。 偷偷瞄了一眼,看张麒麟和凌越都看得挺认真的,黎蔟又耗费了十分钟进行自我怀疑。 最终,电影过半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凌越,电影里的人说的什么话啊?” 凌越抬眸瞥了他一眼:“西班牙语。” 没有字幕他还看了那么久,凌越还以为黎蔟能听懂呢。 一部电影看完,初一就开始恢复训练的杨好终于完成了今日份绕山跑步任务。 凌越看了下时间,伸手的同时,杨好就配合地把手腕递过来。 方便凌越给他把脉。 主要是检查他的五脏六腑对这种强度的训练反应如何。 杨好虽然不能学内功心法,但也不能光练一身皮肉骨骼,一个人能达到的极限,追根究底,还是由五脏六腑,筋脉血管的强度决定的。 即便亲自训练他的时间不会很多,凌越还是希望先把他的身体上限尽可能拔高。 如此,以后没有别人指点,杨好也能自行练下去。 关于这一点,凌越也已对杨好开诚布公地说明过了。 不管知道前还是知道后,杨好都认认真真完成凌越安排的任务。 不过知道后,杨好更加感动,明明说好了只是会稍微指点他,却从一开始就如此为他着想。 这个世界上能为他的将来提前做绸缪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他奶奶和凌越了。 黎蔟和苏皖当然对他也很好,可那种好是并肩作战,祸福同担。 他奶奶和凌越对他未来的绸缪也不一样。 他奶奶为他思考的未来,就是最质朴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可凌越对他的未来,看得更远,给予他的期待也更高。 这让杨好心里生出许多复杂难言的触动。 初二,宜动工,无邪继续他的建筑事业。 黎蔟和杨好毫无意外地都被拉上了,张麒麟去帮忙,凌越和胖子负责喜来眠的新年开业事宜。 ——胖子迷信,说新年伊始,总关门会坏了这一整年的财运。 无邪一听,立刻就作出了以上安排。 厨子汤一品还没回来,上午胖子给他打电话,问对方什么时候能回来上工时,得到了汤一品相亲事件的后续发展。 汤一品说他这次相亲可能要黄了,因为他一次相三个姑娘的事被人发现了。 现在需要再多请几天假,争取尽快处理翻车的事。 挂了电话,胖子在凌越面前双手叉腰,踱来踱去,最后还是敲了敲收银台的柜面,一脸纠结地问凌越:“阿越妹子,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老汤给辞了,重新再聘一个厨子?” 他觉得汤一品人品不咋滴,回老家相亲,居然能干出一次相三个姑娘的事。 这三个还是他跟其中一个姑娘进入谈婚论嫁阶段的时候,马不停蹄继续相上的。 凌越想到张海楼好不容易从地里出来,迎头就赶上被辞退的通知…… 凌越点头:“可以,我也觉得这样的人品,会影响我们的对外形象。” 如果对方意志坚定,非要留在这里,也就是换一张面具,换一个人生故事和性格的事。 不妨碍。 不远处和杨奶奶一起擦桌椅的林六人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有条不紊地擦起了桌子。 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毛躁了些。 网上那么多故事,选哪个不好,非要选社会热点新闻里的。 第380章 不要脸 黎蔟和无邪大吵了一架,当天中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走之前,他来了一趟喜来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我爸到底去哪了,”黎蔟很烦躁,一脚踢飞地上的一块石头。 石头飞出一道弧线,在马路边尚且空着的水田里砸起一朵混着泥泞的水花。 黎蔟咬了咬唇角,回头看向凌越:“真的很讨厌他一副为我考虑的样子!” 凌越知道黎蔟一直在找他父亲。 也知道了无邪其实一直在骗黎蔟,早在计划还没结束的时候,黎蔟的父亲就已经失踪了。 只是那时候无邪为了让黎蔟继续给他做事,骗黎蔟,说对方父亲被保护在某处。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黎蔟找无邪要爹,无邪才说出了真相。 这确实很让人崩溃。 黎蔟一度非常憎恨无邪。 凌越没有说他父亲或许年龄不对劲这件事,而是安静地听他说完。 让他的情绪沉淀了一会儿,凌越才说:“我可以帮你问到你父亲的去向。” 黎蔟眼中闪过惊讶,然后就是激动。 可这份激动还没溢散开来,就对上凌越冷静的眼神:“知道你父亲的去向后,你会怎么做?” 黎蔟毫不犹豫:“当然是去找他!” 凌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继续问:“你认为,你和无邪之间,谁更厉害?” 谁更厉害? 这个论题其实是很难拿出具体答案的。 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和不擅长之处。 不同类别用来做对比,就像在长度单位和重量单位之间填入一个“>、<、=”符号。 但黎蔟明白凌越的意思。 在找人这方面,被自家三叔遛了十几年的无邪,必然是更经验丰富。 尽管黎蔟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凌越看他进入了思考状态,再问:“你认为无邪是个怎样的人?” 放在不久之前,那肯定是个有病的人! 但…… 黎蔟知道凌越的意思了。 发现他父亲失踪后,无邪肯定也会安排人手去找,甚至在事情结束后,自己也亲自去找过。 只是或许因为某些原因,无邪并未继续找下去。 还基于一些线索,得出了不能告知黎蔟的这个判断。 黎蔟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山峦。 想明白无邪为什么死活不肯说出真相后,黎蔟也在思考如果他从凌越这里得到了答案,他会如何选择。 就他现在的能力,不管是人脉、装备,还是自身实力,肯定比不上无邪。 得到答案后,他立刻就去找人,最终很可能就是步了他爸的后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这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黎蔟扪心自问。 答案是否定的。 他对这个世界并不是毫无留恋的。 那他能在看清自己能力后,手里捏着答案,继续埋头积蓄力量吗? 这个答案,当然最正确,也最酷。 可黎蔟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理智,且自控能力强到无可动摇的人。 思来想去,竟真的是无邪捏着答案,等待他的成长,这一条是最合适的。 黎蔟叹了口气,低头用脚尖去碾路边的野草。 半晌,才抬头看向凌越,带着点委屈:“凌越,你现在对我就跟对待陌生人一样,我们已经这么生疏了吗?” 凌越默默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能说出这种话,可见你确实和我很陌生。” 她会耐心地听一个陌生人抱怨半个小时? 笑话。 黎蔟抿唇露出一个笑,转身面向凌越,暗搓搓向她靠近了几厘米:“凌越,你跟我一起走呗,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旅游。” 发现凌越没反应,黎蔟又往她挪了几厘米。 被凌越伸手,食指戳住了他肩膀,“是想把我挤到田里去吗?” 黎蔟得寸进尺,顺势抓住了凌越的手指,“那我拉着你,就掉不下去了。” 凌越:“……” 这是怎么形成的逻辑? 凌越:“我发现,你真的跟无邪很有点共通之处。”怪不得之前总有人说黎蔟和无邪很像。 黎蔟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勉强问:“比如说?” 知道了,他马上就改! 凌越:“比如说,不要脸。” 黎蔟瞳孔地震,第一反应居然是拉着凌越的手,弯腰低头,让她摸自己的脸。 再来一句“这么帅的脸,我还是很需要的”。 话还未脱口而出,黎蔟就反应过来了。 自己这反应,还真挺像无邪在凌越面前能干得出来的。 黎蔟:“!!!” 略微思索后。 黎蔟:“……” 这一点像,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黎蔟偷偷拐跑凌越的想法自然没能成功,最后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打了个摩的走了。 关于招聘新厨子的事,当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商量了一下,下午就紧锣密鼓地搞起来了。 毕竟不想喜来眠频频关门歇业,就必须加快速度。 他们和雷本昌约好了初七,之后无邪还准备去一趟南京。 ——初一那天早上,无邪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南京鼓楼东,北极阁气象博物馆221号储物柜,新年快乐。] 短信没有署名,但是这种熟悉的欲言又止,毫无提示的短信风格,让无邪立刻意识到发短信的人是谁。 是在塔木陀失踪的三叔,不,或者更应该说,是小花的养父,解链环。 在他之前十几年的时光里,这种风格时刻伴随着他,解链环发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是很好看懂,但又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这条短信勾起了无邪对过往的很多回忆。 那些年里,他一直期待着三叔能把心中的秘密告诉他,他就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秘密,才能让对方无论如何都要骗他。 可后来发现三叔不是三叔后,无邪就忽然明白了。 当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谎言时,或许,对方想坦白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无邪在那时甚至还深思过,对方隐瞒他的真相,会不会跟他的身份有关。 比如说,他其实不是他,生下来就是蛤蟆精,又或者也突然给他整一个三千年石婴之类的离奇身份。 这样毫无意义的显赫出身让无邪选择释怀,不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无邪没有选择立刻出发,而是准备先把手头的一些事处理掉。 雷本昌的事,无邪预留了三天到五天的时间。 然后他要去杭州盘账,争取元宵节在老宅陪老太太过,再北上,去京城处理一些事,最后才去南京。 无邪自然是想走哪都拖家带口,他才不像某人,毫无家庭责任心。 胖子本身就要回京城一趟,他在潘家园的店铺也需要盘账、盘货,再给伙计们发新年开工红包什么的。 但凌越和张麒麟都不想去。 凌越单纯就是觉得跟着无邪跑毫无意义,张麒麟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不过他有正当理由。 宅子的木工还没做完,他要留下来做木工,争取尽快把两个藻井安上。 无邪看了看凌越,又瞅了瞅张麒麟,没说什么。 这一次的家庭会议,就在无邪和胖子敲定必须尽快招到新厨子中落下帷幕。 第381章 新厨子陈国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过完年没几天,大家还不急着找工作,这次的招聘广告贴出去好几天都没动静。 直到第二天他们都要出发去雷本昌那边了,才有人打来电话,询问相关事宜。 对方的话很少,电话里也只是问了还招不招人,得知还要招,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电话就挂了。 搞得胖子一头雾水,举着手机从后厨跑到前面来,把事情一说,问:“这啥意思?就问着玩儿?” 结果一个小时后,喜来眠外来了辆摩托车,摩托车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对方低头掏钱付了车费后,拎着一个破旧的包,就这样走了进来。 中年人约莫一米八的个头,宽肩窄腰长腿,国字脸搭配硬朗的五官,在一众发福发油的同龄人里,外表明明应该属于比较出众的一批次。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有些踏肩缩胸,或许是眉心深深的“川”字纹,也或许是绷紧的脸,沉郁的眼。 这个人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处处透出一股生活不得志的沧桑憔悴。 对方应聘的态度也很颓,话非常少,几乎可以和以前的张麒麟有得一拼,即便是来找工作的,也丝毫没有要向社交规则妥协的意思。 就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情况,然后等着几位老板决定用不用他。 包都没放,一副随时可以走的架势。 这位名叫陈国良的中年大哥显然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私人信息,进来后只说了自己家以前是开餐馆的,初中辍学后他就接手了餐馆,炒了二十几年的菜,平时没事唯一的爱好就是研究学习不同菜系的各种菜肴。 老板们还没说话,他就先提了自己的要求。 一,给他解决吃住问题,工资可以少点。 二,他想研究新菜,老板们得适当给予支持,比如食材、调味料、厨具等,由老板们提供。 当然,研究出来的东西都可以上农家乐的菜单,他无所谓,他只享受研究的过程。 三,得签订正式的劳务合同,不用交五险一金,就是对他,对老板们彼此间的一种约束。 最后这一点,陈国良仿佛很在意。 问及原因,对方也很坦然:“我脾气不好,之前的几任老板没超过一个星期就把我开了,频繁找工作很麻烦。” 无邪摸了摸下巴,问:“你脾气具体怎么个不好法?” 陈国良板着脸看了他一眼,低头看鞋,没吭声。 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在思考怎么回答,结果等了又等,等了大概十几分钟。 负责面试的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 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个不好法啊。 连老板问话都爱搭不理,那确实很容易被开。 不过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当天晚饭时间,陈国良就走马上任,开始闷在后厨炒起了菜。 至此,喜来眠且算是重新补全了员工配置。 收银兼点餐杨好,保洁兼采购杨奶奶,切炒一体化厨师陈国良,洗碗兼打杂林六人。 第二天,凌越他们四人在镇上的早餐店门口,和雷本昌汇合。 无邪开了车,他说这次不能再被老头拿捏住了交通工具。 上次在村里,雷本昌不发话,他们都找不到车回村。 胖子惊道:“怎么着天真?你是已经做好了跟人撕破脸黑吃黑的准备了?” 无邪给胖子表演了一个极尽所能的邪戾一笑。 凌越怀疑他最近不是在研究福建地理志和地方志,而是在偷偷研究组团出道的事。 雷本昌开了辆拖拉机,车斗里装着他的钓鱼装备。 在早餐店一起吃过早饭,拖拉机在前面带路,凌越他们的越野车跟在后面,往山里跑了十几个小时,才抵达一个偏僻的山村。 这里也是这条乡村马路的终点,再往后就没办法继续修路了,因为村子后面背靠着武夷山的余脉。 接下来的路,就连拖拉机都没办法进。 一行五人就带上东西,步行着往山里走。 福建没有真正的无人区,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些人活动的痕迹,爬上高一点的山头,还能眺望到一片片梯田。 即便是深山里,也有人耕作。 走了三个多小时,才算真正进了山里。 然后又是几个小时的徒步。 无邪之前就重新捡起了训练日常,胖子是答应雷本昌后才开始做了些恢复训练。 这会儿胖子和雷本昌都累得够呛。 不过雷本昌始终没有吭声,就埋头默默地走,好像走这一趟,承载着他某种深沉的执念。 让他的精神,脱离了肉体的束缚。 南方丘陵大多秀丽奇貌,且水多。 这里也不例外。 到处都是瀑布,深潭,溪水,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组合套餐”。 雷本昌对这些潭口非常了解,不管胖子问哪一个潭口,他都能说清楚里面有没有鱼,名字叫什么,来历如何,有什么鱼以及他什么时候来过几次。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雷本昌的步伐反而越发沉稳矫健起来,好像精神的充沛逆转着反应在了他的躯体上。 终于在傍晚来临之前,他们到了那个深潭。 这个深潭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下方,山岩像鸭舌帽的帽檐,完全盖住了潭面。 潭面只露出了一个边。 太阳西斜,刚好能照进岩体下的潭面上。 潭浅的地方被照得跟玻璃一样透明,很轻易就能看见水底是几块巨大的山体岩石,被水腐蚀出了一圈圈贝壳似的纹路,看起来就很滑。 胖子很有经验的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开始扎帐篷。 凌越站在潭边,看雷本昌有条不紊地准备下钩,脑海里将一路走来的潭口和雷本昌家里墙壁上那副地下水系地图一一对照。 无邪找来的地理志和地方志,凌越拿来翻阅过。 生活在地下水系里的古渔民,这实在像极了民间离奇故事。 雷本昌忽然在潭边跪下,点了三支香插在乱石中,凌越的思绪被暂时打断,竟对雷本昌的行为并无太多意外。 如果只是因为想要钓到那条鱼,雷本昌不会有二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他必然是有更深刻的执念。 无邪在不远处眯着眼看着这一幕,随手扯了根草叶叼进嘴里慢慢咬着。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流程,让无邪忍不住有些想抽烟。 拜完之后,雷本昌挽起裤腿,下到深潭里,他需要往石头下面再走一段,才好下钩。 凌越的视线在老头小腿上明显是多次冻伤导致的重复伤痕上扫了几眼,转身往外面走。 张麒麟在附近不知道查看什么,凌越也准备去附近转一转。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到了陌生的环境,要做的第一件事本就应该是查看周围环境。 了解到附近都有些什么东西,什么地势地貌,什么植被分布,就连动物活动的痕迹,也要做到心知肚明。 只不过因为有张麒麟在,凌越这次偷懒了,先观察了深潭本身。 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对形势的判断和把控,是非常主观性的。 这是无法做到有效共享的重要信息。 第382章 三叔1号和2号 无邪搭了个顺风车。 知道凌越要去查看附近的情况,他当即凑了过来,表示自己也需要去看看。 单凭他的速度,凌越自然是嫌他慢的,所以无邪成功搭上了会飞的顺风车。 张麒麟坐在高处的石头上默默看着两人踩着树迅速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 先按照自己的习惯查看了一下附近,蹲在一棵树上的时候,凌越问无邪:“你想去哪。” 无邪也蹲在旁边的另一根粗壮的树杈上,收回眺望远处的视线,回头去凌越笑道:“一段时间不干活,咱们的默契还是这么好。” 他还什么都没说,凌越就知道他出来是有目的性的。 凌越心道,就你最会演的时候我都能大概猜到你想干什么,现在你都还没正儿八经开始演,难道我是什么傻子? 眼瞎了都能看出来。 张麒麟一定也察觉到了。 不过同样的,凌越也察觉到了张麒麟是想要让无邪看到什么。 凌越能想到的只有那次两人说起无邪的肺部问题时,张麒麟说过的话。 所以,这一切,已经开始了吗? 与福建的地下水系有关? 无邪显然也有此想法,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随身记事本,封面上还卡着一支短小的圆珠笔。 他像个老农民一样,蹲在那里用膝盖当书桌,翻开记事本,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涂涂改改。 然后圈定了几个方向,让凌越带他过去看看。 那几处都是附近的最高处,还是周围植被比较低矮的区域。 看来他是准备再观望一下这一片区域的风水走向,验证一些想法。 凌越没有打扰他的思考,带着人从一片片树冠上空飞掠而过,惊起一片鸟雀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 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骂得挺脏的。 在最后一处非常脆的岩层山崖顶上,无邪完成了他的最后一点猜想。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沁出绚丽绸带似的霞光了,小半边脸已经沉下去的夕阳,将它周围大片的白云勾勒出了一道道金边。 有云的地方没有风,那些棉花似的一团团的白云纹丝不动,好像被这些金边凝入了一幅画里。 凌越怔怔地看着一簇奇形怪状地白云,身边传来无邪的一声长叹。 凌越收回视线,转头看他,就看见他慢慢把圆珠笔卡回封面上,再把记事本揣进外套内兜里。 “我感觉,我又要钻套里了。”无邪抬眸,用含着几分笑意的眸子看凌越,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无奈,有疲倦,也有,轻松、喜悦,夹杂着一点期待:“我三叔果然还活着,而且跟小哥偷偷碰过面。” 虽然有点煞风景,但凌越还是问了:“真三叔还是假三叔?” 无邪一愣,摇头失笑,思索片刻,“啊”了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就叫三叔1号和三叔2号吧!” 毕竟两个三叔,无邪都是真心实意叫了那么多年。 真要让他改口,称假三叔为解链环,或者解叔叔什么的,总感觉不自在。 无邪决定真三叔就是1号,假三叔就是2号。 他说这次重新出现的,是三叔2号,“小哥一定知道更多,他答应走这一趟,本身就是想要让我看到什么。” 又掏出手机,再次翻看那条短信:“南京鼓楼,或许就是一切的开始。” “那你会跟着他们的想法走吗?”凌越问。 无邪将短信关掉,用手指转着手机想了想:“如果可以见到他,我会。”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因为被三叔牵着鼻子走而气恼焦躁了,就好像忽然回到了小时候被三叔带着玩游戏一样。 只不过现在游戏的规模变得更大了。 凌越想到在西王母宫遇到的那位吴三爷,“你三叔1号呢?” 无邪眼里的轻松消散了,他看了看凌越,然后在凌越平静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他歪着身体,往凌越肩膀上蹭了蹭,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凌越,你可真会扎我心窝子。” 凌越伸手推他脑袋。 他就跟个不倒翁一样,推开后下一秒又倒了回来。 他知道凌越不会真对他做什么,最后基本上都是嫌麻烦,不再搭理他。 果然,这次也一样。 在来回拉扯了数次后,凌越就任他靠着了。 无邪也不靠实了,左手斜撑在凌越身后的石头上,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背交接处,看上去就像是他从后面抱着她。 有风吹过,凌越耳边的碎发就轻轻拍打在他脸上。 带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无邪就感受到了安然恬淡,心中挥之不去的倦怠感也化作清风,一同被吹散了。 他在凌越耳畔呢喃:“凌越。” 也不说什么,就是想喊一下她的名字。 凌越没理。 过了会儿,他又喊,还拉长了尾调,带出一股子江南烟雨的浓稠。 听得凌越耳朵痒。 便敷衍地微微侧头,用身后垂下的长发糊他一脸。 无邪低低地笑出声,流氓似的轻声说了句:“好香。” 凌越:“……” 真不要脸。 十分钟后。 凌越举着手腕,看手腕上戴着的鲜花手镯,觉得无邪也不是非常不要脸。 “不要动,”无邪在她身后提醒她,“还有一点就编完了。” 他在用花给凌越编头发。 动手之前说好了晚上拆头发时,也要他来,凌越才同意。 ——鲜花编发虽然很有意思,但手艺着实复杂,不管编还是拆。 只要不让她自己上手,只是体验一下中间这个阶段的美好,凌越还是能接受的。 编好以后,无邪让凌越配合自己先拍个照:“这花维持不了太久,拍下来作为纪念。” 凌越摸着漂亮的夹杂着鲜花的小辫子,任由无邪伸手搂住她肩膀。 不过在他脸颊想要贴过来时,被凌越无情拒绝了:“你压到我的辫子了。” 无邪忍不住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就拍了两张他和凌越还算亲密的合照,再要照,凌越就让他只拍她一个人。 用凌越的话说,就是值得纪念的只有她,无邪入镜,就是在破坏这种美好的留影。 无邪:“……” 网上多了,会说来扎心的词汇量也大大增加了。 拍完照片,无邪就偷偷给发小发过去几张。 并附上文字信息:[下次选点这种发饰。] 鲜花虽然鲜活美好,但要论实用和美观,还是得看人工制造的假花。 没过多久,对面就回了微信。 没有任何文字,而是一个表情包。 熊猫人一把扯下自己的脸,狠狠摔到地上,气泡里跳出几个字:这脸,不要也罢! 无邪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毫无愧疚之心。 骂就骂呗,不痛不痒的。 不像某些人,骂完了,还不是要去花钱买。 第383章 胖子的自由落体【礼物加更】 踏着夕阳余晖,凌越和无邪回去的时候,雷本昌还没起线。 张麒麟和胖子坐在旁边的山崖上,一个在发呆,一个在昏昏欲睡。 发现凌越和无邪回来了,胖子这才有了点精神,站起来,朝他们两人招手,示意二人也上去。 张麒麟看着凌越的发辫,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模拟出了这个造型该如何编后,才伸手,让凌越到他那边去。 无邪的审美还是不错的,并没有把头发编得很杂乱,而是用了不同的编发手法,还做了一些简洁又自然的装饰。 用的花也并非随意选择的,不管是花型还是颜色,都成了凌越微红的长发间最恰到好处的点缀。 关于这一点,张麒麟觉得自己不太可。 胖子早就往旁边挪了挪,让凌越和无邪坐到了他和张麒麟中间。 四个人在山崖上排排坐,胖子说:“钓鱼可真是件费时间的事,都好几个小时了,老头一竿子都还没钓完!” 无邪接腔:“确实费劲,看来我们只适合去河边钓,得有收获,才能支撑我在那儿继续坐下去。” 说完,无邪又扭头看凌越和张麒麟。 意思是,让他们俩也发表发表意见。 凌越摇头:“效率太慢,我不喜欢。” 比起钓鱼,她更喜欢直接进水里,选中哪条就捅哪条。 张麒麟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附议。” 颇有偷懒的嫌疑。 无邪觉得张麒麟肯定是坐得住的,不过更有可能因为坐得太久了,发呆发到直接忘记自己在钓鱼。 于是钓鱼就变成了投喂。 又天马行空地瞎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四人就拍拍裤子下去了。 烧火,做饭。 直到晚上八点多,雷本昌才开始收线,鱼线绷直了,很有力量感,说明钓到了鱼。 光收线就收了四个多小时,拉上来一看,是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青鱼,眼睛都已经退化了。 这条鱼肯定不是雷本昌想钓的那条鱼王,不过大青鱼肚子上一个巨大的缺口,让雷本昌振奋不已。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炯炯神光:“一口就几乎把整条鱼都给咬断了,一定是那条鱼王!它真的就在下面!” 或许,二十来年的寻找,也曾让他产生过怀疑。 无邪看着深潭,又叼了根草叶子在嚼。 凌越知道他在思考。 他要思考的也很简单。 雷本昌说的信息与无邪查到的某些资料有对不上的地方。 张麒麟莫名表现出的一点兴趣。 地下湖呈太极形状,中间有人工修建的石墙。 湖中有怪鱼在大旱那年从这里浮上来寻找食物。 眼前这个怪鱼可能出现过的水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怪鱼身上有深潭绝对黑暗环境下不可能长出来的水草一样的东西。 更重要的一点是,雷本昌曾给盗墓贼掌灯。 这些线索,也只是更进一步佐证了有人希望他来,并且可能与南京之行有关的猜想。 所以这下面,到底有什么,是只能让他去看,不能直接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信息? 第二天早上,几人离开这处深潭,向下一个方位徒步前进。 深潭那里是看水路。 但他们肯定不能下去,所以要找陆路。 当年既然有人修建了那样一个石墙,必定会在附近开采大量的石头。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那是一个处于一个小天坑之下的水潭。 话说回来,经历了长白山,塔木陀,墨脱雪山深处这些地方后,凌越对天坑这种东西,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潜意识的反应。 天坑=陨石=天外青铜陨石=周围有异变! 凌越下意识反手摸了一下后腰挂着的墨竹,然后迅速打量这里。 天坑四周的乱石缝里都是榕树,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根须或攀爬,或垂悬,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坑石壁。 下面的根须盘根交错,上面的树枝也犹如无数的手,互相纠缠着,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洒落进来,形成一个个光斑。 整个天坑都被榕树挤满了,垂悬的根须也像帘子一样挡在潭水里。 天坑的口子有两个篮球场大,面积不小,往下看时,潭水绿得发黑,可见水也非常深。 随着他们的靠近,有无数的鸟雀从缝隙里惊慌失措地飞扑出来,差点直接往人身上撞。 显然,这里就是开采石头修墙的地方。 无邪看了一眼就说:“起码得有好几百年了。” 张麒麟转头张望了一下,选中了一棵榕树,两步之间瞬间完成蓄力、发力,踩着一块石头侧面突起的裂缝腾空跃起。 再一个翻身跳起,单手一撑,久到了榕树的树梢上。 几乎没有停下蓄力借力的这个过程,接连踩跳,眨眼间就上到了榕树的树冠,站在上面向周围眺望。 雷本昌看得目瞪口呆。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两人互相帮助着慢慢往上爬。 胖子还喊了一声:“小心腰!” 无邪被他托着爬到了石头上,又转身把胖子拉上来。 两人的动作非常和谐,充分体现了团结就是力量这一美好意境。 凌越揣着衣兜,仰着脖子,觉得挺好看的。 雷本昌却看得一头雾水:“你们都上树做什么?” 胖子其实也不知道,不过不耽误他装逼:“你不懂就闭嘴,这是在给你找路,别破坏了我们的灵感,识趣的话,就赶紧弄条鱼上来,一会儿好给我们庆功!” 雷本昌似懂非懂地点头,准备先去忙自己的。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凌越:“小姑娘,你不上去?” 凌越摇头:“看不懂。” 张麒麟上去,大概率是去看周围的山势,或者周围植被的分布和生长之类的。 至于无邪上去干什么,凌越就不知道了。 毕竟这个方向,昨天在他选的几个视野高地,也是能看的。 不过,或许是他认为到了这里,还需看得更仔细些? 听凌越说看不懂,雷本昌绷紧的脊背一下子就松驰了下来,喃喃道:“是啊是啊,看不懂。” 就很坦然地选择不去看,不去想了。 十几分钟后,张麒麟在被树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处岩壁上找到了一个洞。 无邪一看找到路了,当即身手矫健一路跳翻借力,平稳落地。 徒留胖子在上面骂他不做人,然后自己撅着屁股慢腾腾往下爬。 看他那样儿,凌越都落忍,走到下面朝他喊:“跳吧。” 胖子扒拉着一根树杈子,回头往下望了望,立刻笑了,“哟,阿越妹子可接稳了啊!” 一点不担心凌越接不住,跳的时候还给自己配了音:“f~u~” 凌越踩着树下那块石头一个腾空,半空中捞到胖子后,再一个横掌斜推。 重磅级自由落体选手王胖子就平稳落地了。 完了他还展开双臂,做了个潇洒的谢幕礼。 特别是对上无邪和张麒麟看来的目光时,胖子还抬手抹了下头发,嘚瑟地笑出了双下巴。 唯有拿着自己钓鱼工具包的雷本昌,又一次看得目瞪口呆。 第384章 鱼道【礼物加更】 砍掉洞口的根须,露出山洞入口,里面还很深,显然是可以通往山体腹部的。 用绳索滑下装备背包,又在树上盘了绳子,张麒麟打头,凌越垫后,五人慢慢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钻进洞里后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洞的里面是倾斜向下的,这样的通道走向也让光线迅速消失,洞壁没有被修整的痕迹,是自然的片层岩,凹凸不平,非常刮人。 有不易察觉的风从里面往外吹,带着浓郁的潮湿气息。 说是山洞,其实内部空间并不如何大。 只能蹲着往外走。 跪着爬也不行,片层岩能把人的膝盖和手刮成血糊糊。 胖子一看,就说:“各位,这道可不简单,这不是人走的通道!” 凌越一惊,还想着难不成是什么妖魔鬼怪的vip专属通道? 就听无邪拆他故弄玄虚的台:“不就是条鱼道吗?” 胖子嫌无邪没有以前那么有趣了:“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变没趣。” 一点没想到他一句话就直接创死了五个人中的三个人。 哦,连他自己在内,应该是四个人。 无邪自是毫不客气地指出他当年一把年纪了,还对17岁的小姑娘献殷勤。 ——从青铜门接了凌越回来后,胖子就给巴乃那边打了电话,得知云彩嫁了人,第三个娃都揣上了。 云彩的事,也就不再是胖子心里戳不得的痛了。 无邪很会审时度势,与时俱进,胖子一说他年纪大,他就要用云彩未成年的事戳胖子心窝子。 一戳一个准儿。 凌越在后面听着,心说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就是那种,下地就非吵吵几顿的病。 情况越危急,两人皮得就越带劲儿。 如此想来,在沙漠里时无邪能保持老狐狸一样狡猾深沉的模样,还应该感谢胖子不跟之恩? 原来当时把胖子留在京城,还有如此用意? 乱七八糟胡乱发散了一通,凌越就听张麒麟说了一声:“千万别说话。” 下意识想着难道张麒麟也被他们俩烦到了? 不过这个念头在心里一转,很快就消失了。 且不说张麒麟并非这种人——毕竟十年前最皮版无邪&胖子组合,张麒麟都忍受了那么多年。 ps:依旧忍不住揣测一句,估摸着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pps:这句话凌越不敢真说出来。 在无邪和胖子的说话声停止后,凌越也捕捉到了来自洞穴深处的一些轻微的风声。 是从下面吹上来的。 张麒麟在根据风声,判断向下的石道是否通向更开阔的地方。 等张麒麟率先下去后,胖子和无邪又把所有行李都用绳子系上,做了个滑轮。 人先拉着绳子顺着滑梯一样的石道下去后,再把行李弄下去,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体力。 向下的石道一看就是人工开凿的,很长,还有很多尖锐的石刺。 人如果直接滑下去,大概就跟躺在搓土豆丝的铁板上刮下去一个效果。 前面三人攀岩一样往下慢慢滑,凌越等了一会儿,才戴上冰蚕手套,以石刺为借力点,以侧弓步的姿势直接往下滑。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凌越依旧不喜欢在这种黑暗狭窄的地底缝隙里穿行。 石道前后左右距离人的身体只有半臂左右的距离,前面是无邪胖子他们头戴式矿灯打下的一团光斑。 光斑在缓慢向前移动,没有人说话,凌越只能听见不知道谁发出的急促浑浊的呼吸声。 这让凌越感觉自己呼吸到的空气都变沉浊了。 有种呼吸被收束起来的错觉。 好在十几分钟后,这段搓板滑滑梯终于到了头。 不过只是短暂的停留,在张麒麟从风声里判断出方向后,五人继续沉默地往下爬。 直到张麒麟开始发出动静,几人才像是一下子解除了封印,无邪和胖子开始说话。 胖子有时候还是很淳朴的,他说刚才下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待会儿我们怎么上去?” 无邪询问凌越要不要吃点东西,凌越拒绝了他递过来的肉干,无邪又给了她一颗糖。 是曾经那种口味。 凌越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次接过来吃了。 无邪就笑了笑,转头正准备接胖子的话,面前就伸来一只手。 颀长的食指和中指,让无邪不用抬头就能知道是谁。 不过他还是抬头看了,对上张麒麟平静的眼神,仿佛在说:不给就不收手。 无邪真想翻他个白眼! 一秒钟后,无邪老老实实给了糖。 张麒麟就靠到了凌越旁边,也安静地吃糖,等待着雷本昌恢复体力。 这时候吐槽胖子的思考,就已经过了那个有趣的“点”了。 所以无邪直接去打量周围的岩壁,发现岩壁的颜色是不同程度的灰色,“这里太干了。” 按照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已经在外面深潭水位以下有一段距离了,如果水系是互通的,这里应该已经被水淹没了。 他又伸手去摸,确定岩石表面非常干燥。 胖子就露出了非常欣慰的表情,一副“我儿终于能耐了”的贼样:“天真,每次看到你注意细节,胖爷我就有安全感了。” 凌越也随手抠了一块岩壁石,捏碎后,感觉粉末有些奇怪。 恰好这时无邪忽然趴到旁边岩壁上,往石头上舔了一口。 凌越一愣,看了看无邪,又看了看自己右手露在手套外的手指,迟疑了一下。 在听到无邪吐了口水后说了一声“咸的”后,凌越把手指往自己唇畔送。 却被旁边的张麒麟半路拦截了。 凌越侧眸,就对上张麒麟看来的不赞同的眼神:“有杂质。” 不要什么都学。 听到张麒麟的说话声,无邪扭头看到凌越举起的手指,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赶紧拉住舔了一口还想舔第二口的胖子和雷本昌道:“行了行了,就是盐层,舔一口尝尝咸淡就得了,还想占便宜没够,直接抱着石头吃一顿?” 说完,又回头对凌越说:“凌越,你别学他们。” 说得好像最开始做出此等奇怪之举的不是他自己。 胖子在无邪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雷本昌也忍不住露出点放松的神色。 第385章 地下盐原【礼物加更】 始终倾斜向下前进了三个多小时后,石头上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岩花,全是盐的结晶体。 在黑暗中被他们的灯光一打,这些盐花就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 胖子看得忍不住感慨:“他大爷的,这要是搁古代,咱哥儿几个贩卖私盐都能发家致富了!” 凌越闻言多瞅了他一眼,看来这人跑哪个时代,都得是法外狂徒。 这显然是一个地下盐矿,鱼道通向的是盐矿?可山里的潭水都是淡水,出现这种相冲突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无邪抽出自己腰间别着的地质锤,开始在附近敲敲打打,很快选定了旁边敲起来比较顺手的位置。 在敲开大约巴掌那么厚的盐层后,下面露出了一块生锈的老青铜板。 胖子见状,赶紧也在自己旁边的盐层墙壁上敲,果然也有那玩意儿。 所以他们现在所在的石道,其实表面原本是镶嵌了一块块铜板,让铜板和石头组成了石道里的洞壁。 凌越下意识去观察张麒麟的神色,捕捉到他并无太大波动的眼神,心中一动。 张麒麟对视线太敏感了,凌越只是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装作好奇地顺着斜坡滑到无邪那里。 无邪用锤子敲了敲铜板,里面发出一阵空空的响声:“这铜板,得是唐宋时期的。” 铜板上是密密麻麻如蝌蚪的花纹,每隔一臂远,有两条鱼的图形并排着。 这些鱼的鳞片是云纹状,鱼头前方有一个类似太阳的圆型。 凌越看无邪,希望他能从这些图案上看出点什么来。 无邪接收到她的眼神,突然梦回另一个十年前的自己在张家古楼被询问横梁上天书文字意思时的感觉。 好在十年时间,给了他很多磨炼。 比如脸皮的厚度有了明显增长。 无邪掏出手机,对着铜板拍了几张照片,对凌越说:“现在不方便,等回去了我们再研究。” 胖子那边敲出了一块大的青铜板,带着曲度,这样就更能直观地认识到,其实他们爬了这么久的石道根本不是石道。 而是一根完整的青铜管道。 它原本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狭窄,而是直径更大,而表面的这层石头,其实就是青铜管道在还有水的时候留下的“水垢”。 就像用久了的自来水管道一样。 “难怪这么干燥,这管道一层套着一层,山里的水汽根本透不进来。”无邪感慨道。 胖子就关心管道外面是什么:“空的,要不咱们开个口,从这里钻出去?” 雷本昌也缓过神来,犹豫着说:“那会不会,这根管道,是悬空斜插在悬崖峭壁上?” 钻出去,岂不是跳崖自杀吗? 张麒麟贴在青铜管道壁上听了听,摇头,做出决定,“继续走。” 无邪试图思考一下,不过抬眸看见走在前面的张麒麟,再转头看见走在自己侧后方的凌越,他就忽然觉得暂时没必要了。 他大可以当一会儿无脑的废物。 既然张麒麟带他参与了这件事,一路走到了这里,必然是想要告诉他什么信息。 而这种信息是对方用语言说不清楚的。 张麒麟都那么努力地想要传达某种信息给他了,按照对方的性格习惯,也一定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让这件事顺利发展下去。 更何况,还有凌越在。 这说明张麒麟认为这件事并没有严重到只能由他一个人去认识,去面对,去解决。 很好。 无邪一下子就轻松了。 又可以继续跟胖子瞎扯淡了。 虽是如此自我安慰,无邪也并没有完全放弃思考。 他只是因为有了刚才那种认知,而更加大胆从容。 在过去的十年里,谨慎几乎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所以那时候他才会觉得累。 太累了。 累得很多时候都恨不得自己在某些时候没有那么幸运,直接半路发生意外死了。 当然,这种想法太不负责了,无邪也就站在一切结束后的现在,以自我调侃的心态去回想。 之后又是长达七个多小时的爬行,而且越到下面,管道里表层附着的盐花越厚,几乎开始让人无法通行,必须要手动凿开障碍,才能继续往下。 这样一来,盐花就跟雪花一样,开始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自由飞翔。 无邪第一时间脱了外套,给凌越盖在头上,让她暂时别掀开:“前面都是这样的,不用看路也能爬。” 头顶外套,眼前一片黑暗的凌越感觉自己这个姿势怎么那么奇怪? 不过听见雷本昌被盐花呛得直咳嗽,胖子也骂骂咧咧一路爬一路呸口水,凌越想了想,把头顶外套的衣袖摸到,然后套在手上。 嗯,这样就不怕往前爬的时候手直接撑到他们的口水上了。 就这么爬爬爬,凌越都要怀疑自己退化成四肢爬行生物了,前面才终于传来了明显的水声,以及呜呜嘶鸣的巨大风声。 伴随着张麒麟轻声说了一句:“到了。” 凌越只觉得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美妙动听! 掀开头顶的外套,凌越迫不及待观察周围的一切。 伴随着所有人从管道里爬出来,手电光一照,空中飘散着无数的盐屑,就像在下雪。 地上也是一片盐覆盖的空旷地面,灯光打出去完全看不见尽头。 风太大了,刮得盐粒扑面而来,直往人眼耳口鼻里钻。 凌越立刻侧身背对着风来的方向,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着备用的正方形围巾,纯棉的。 薄且透气。 原本是搭配在一套衣服上的,临行前收拾东西,凌越觉得会有用,顺手扯下来揣在了衣兜里。 现在一看,果然有备无患。 对折成三角状,凌越把它当面纱用。 既护住了口鼻,也不耽搁及时察觉环境里散发的气味。 管道的出口是一个干涸的水潭坑壁上,坑有半人多高,里面全都是盐花。 几人从下面爬上去,目之所及,漆黑一片,除了在光柱里漫天飞舞的盐花,什么都看不见。 当胖子找出狼眼手电,把光打到最大时,几百米外的一切清晰可见。 可几百米外,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好像一片盐巴铺成的平原。 非常宽阔,异常平整。 风刮得很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带着盐粒打在人脸上,就像砂纸在脸上擦过,凌越只能眯着眼,用浓密的睫毛挡住这些东西,尽量放目远眺。 胖子举着狼牙手电,前后左右旋转着照了一圈,然后往头顶照。 无数的盐体结晶反射着光,好像有一片璀璨星空近距离地压在了他们头顶。 带着压迫怪诞的震撼美。 第386章 向下跃的鱼 凌越早就见识过了某些人基于对神明的信仰,对长生的追求,对成仙成神的渴望,而煞费苦心打造出来的种种“神迹”。 眼前这庞大的盐原,似乎也只是一开始的震撼。 之后就只有为这里的风,和无处不在的盐粒而烦躁了。 这里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头,盐花结得犹如无数触手扭曲地盘绕在岩壁上。 向前走了几百米,再回首,就能发现这块岩壁并不是整个洞穴的边沿,只是一块巨大而扁平的长条状石柱的一面。 ——可见这根石柱有多么庞大。 更庞大的是石柱上面连接着的如巨大华盖的盐顶。 这是语言无法形容的巨大,如果不是旁边坑沿堆积了很多从鱼道运下来的石头,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石柱是几百年前的人修建的。 凌越下意识去思考那些人在这里修造石柱,究竟是何目的。 求神?拜佛? 寻长生? 抑或妄图得道成神? 雷本昌喊了一声:“湖呢?” 众人的思绪才随之回拢。 在这样的环境里,交流全部靠吼,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无邪和胖子经验丰富,早就准备好了无线电信号机,插在他们出来的通道口,且算是入口的记号了。 测试了一下对讲机没问题,然后几人开始顶着狂风,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埋头前进。 寻找应该存在于这里的湖。 按照雷本昌家里墙壁上那幅画,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泊中间有一道波浪形的石墙。 把湖泊分割成太极图的样子。 建造石墙的材料找到了,湖一定就在附近。 胖子在对讲机里瞎猜:“你们说,那湖是不是干了,现在这大盐原就是原来的湖底?” 这种猜测本身就是荒谬的。 除非二十年内发生了巨大的地质变化,直接把这个湖兜底抄干了。 否则自然干涸,绝无可能。 最大的可能就是,湖就在盐原下面。 虽然这有点违背盐水密度更大,与淡水交融时会下沉,结晶时也会在水下这样的基础物理知识。 但他们遇到的违背科学的事还少吗? 风里的盐吹得人跟被腌的肉一样,特别是鼻孔和耳朵,都要开出盐花来了。 很快胖子贡献出一件衣服,他们四个人扯了布往脸上一蒙,胖子还把剩下的布料缠巴缠巴,把头也套上了。 整得跟阿三哥一样。 然后开始挖地上的盐层,寄希望于直接挖出个洞,看一看下面是不是就是湖。 凌越看他们忙着挖坑钻洞,张麒麟打着手电筒往一个方向走去,看起来是探查那边的情况。 凌越便选了相反的方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只能远远地看见一团光在迅速移动,很快就化作一个小小的光斑。 胖子折腾累了,就看一看两团光,然后捅咕无邪:“你看,阿越妹子那速度,会不会一会儿就直接把整个盐原逛完了?” 无邪看雷本昌那老头儿一个人在旁边往盐层下面下钻,累得慌。 就跟胖子说:“你要是闲得慌,就发扬一下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去帮那老头一下。别一会儿还没找到湖,人就累趴下了。” 雷本昌那一堆钓具,除了他本人,其他人可不会使。 胖子挠挠屁股:“你看我像有传统美德的人吗?” 说是这么说,人还是走了过去。 这里的风很乱,好像有很多方向都在同时往这个巨大的山体空腔里呼呼地灌风。 凌越踩着轻功飞出去很远,依旧没有看见岩壁。 倒是刚才下来时看见的那种巨大的长方体石柱,又看到了好几根。 应该是用来支撑这个空间的。 凌越想了想,在一根巨大石柱边停下了脚步。 打着手电筒往上面看了看,只能隐约看见盐层形成的“盖子”。 凌越摸了下石柱,确定摩擦力足够,脚下蓄力身形拔高,游龙走蛇般顺着石柱爬了上去。 在力竭之时,用手在突起的结晶盐壁上一抓,就又向上而去。 如此再三,到了凸出去的“盖子”那里,凌越才弹出雪丝,箭矢打进盐层结晶体里,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大量的结晶体被打碎,掉了下去。 但箭矢还是找到了能够扎稳的地方,足以承受凌越荡出去的拉扯力。 在空中画出一道几乎三百度的弧度,凌越从“盖子”下面荡到了“盖子”上面。 落脚的时候,“盖子”边沿又出现了大面积的坍塌,闹出的动静有点大。 但也正是如此,凌越发现了石柱上面其实是有一个类似飞檐设计的梁托。 坍塌的盐层结晶下,露出了一个石像的边沿。 凌越蹲在那里观察片刻,抄起墨竹就是一顿暴力打砸。 盐体结晶哗啦哐当地往下坠。 很快,一条和刚才管道里青铜板上的奇怪鱼图案相似的石像一大半躯体,都展露在了凌越眼前。 依旧是鱼鳞是云纹,但鱼的姿势成了躬着脊背头朝下,呈“跳跃入水”的姿态。 这倒是有点奇怪,毕竟一提到鱼,普遍想到的都是鱼跃龙门这样向上跳跃的姿势。 可这条鱼是向下跳的。 那是不是说明,修建这里的人认为,这条鱼想要成龙,需要往下跳进可能被盐原覆盖的巨大地下湖里? 观察再三,另一边的梁托鱼石像也被敲了半截出来,确定没有其他线索了,凌越拽着雪丝直接从石柱上跳了下去。 落地的同时就头也不回地斜飞出去十几米,身后果然传来盐层坍塌撞击在地上的声音。 回头看了一眼石柱下破碎的盐体结晶,凌越正要离开。 却不想脚下的盐层忽然抖动了一下。 凌越还以为发生地震了。 可第二次感受到抖动的时候,凌越明白过来。 不是地震。 而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隔着厚厚的盐原层,正在她脚下用力往上撞! 第387章 大鳝鱼 凌越将手电光调整成收束聚拢的状态,然后直直地打在自己脚下的盐原上。 一般的水生物,会有趋光性。 凌越想看看这下面的东西,是否和之前雷本昌钓起来的那条大青鱼一样,视觉已经退化了。 黑暗而又宽阔的盐原一角,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束聚拢的光斑。 下面的东西又撞了一下。 但凌越等了一会儿,撞击不再发生。 它是被刚才巨大的响动吸引来的吗?还是手电光根本无法穿透过厚的盐层? 就在凌越思索是否要凿开一部分盐层,继续尝试用光吸引底下的东西时。 砰——! 比之前强烈十几倍的撞击引发的地震,自脚下传来! 撞击中心点,就在凌越打下的那束光斑上! 底下的东西似是铁了心要撞破这里,每一次撞击都蓄满了力气。 当盐层终于沁出了水汽,凌越预感到再有一次,就可以撞破时,她把手电筒倒扣在了原地,而自己则悄然而生拉开距离,爬到了不远处的石柱上。 终于,伴随着轰隆一声水声夹杂着盐层破碎垮塌声,一条巨大的黑色的触手一样的东西破水而出! 黑色触手似的东西一出水,就蛮横地在手电光所在区域一个横扫,从石柱上垮塌下来,堆在那里的盐体结晶全被扫飞了出去。 手电筒也被扫得飞出去很远。 似是没有扫到自己想要寻找的猎物,那黑色触手缩回了水里。 几秒钟后,破洞处水流涌动,一个巨大的呈扁平“v”字形的脑袋撞开了洞口残存的盐层,从里面钻了出来。 凌越手里已经没有照明工具的,但有几根荧光棒。 这是受上次黑瞎子在柬埔寨时用荧光棒引出了水里的九头蛇柏藤的启发,得知这次可能要下水,才特意随身携带的。 这时倒能派上用场。 单手扣住石柱边沿,让自己身体保持攀附在石柱上的状态,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四根荧光棒。 在石柱上一别,全部折亮后,凌越以投射暗器的方式,向破洞附近分四个方向甩了出去。 也就是在荧光棒的微光照亮洞口附近的区域时,凌越察觉到那只不明生物的大脑袋似是做了个仰头闻嗅的动作。 然后把头从手电光的方向,精准地转到了凌越所在的石柱方向。 凌越微惊,暗道它还能捕捉到空气中的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开始,凌越还以为这就是雷本昌想要钓到的鱼王。 可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一条水生蟒蛇? 当这似鱼似蛇的生物游动起来,整个躯体都从水洞里钻出来,借着荧光,凌越才看清它的模样。 却竟似一条被放大了数百倍的大且长的鳝鱼! 这条大鳝鱼看起来笨重,速度却奇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钻出了水洞,快速游动着很快就蹿了过来,只在盐原上留下蛇形的痕迹。 石柱是长条形的,还非常大,凌越原以为这样的石柱,大鳝鱼该是不好攀爬的。 谁知到了石柱下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那玩意儿就像是肚子下面长了钩爪一般,直接就顺着石柱的一面岩壁爬了上来。 前后不过几秒钟,这家伙就已经到了凌越攀附的位置,迫不及待张开了它“v”形巨口,露出里面几排参差罗列的利齿咬了过来! 虽惊诧于对方的速度和攀爬能力,凌越也不是毫无防备,一撑石柱,整个人如飘飞的落叶,灵巧地从它背后滑过。 身体还在空中时,右手拔出墨竹,甩成一米长棍状态,裹挟着内力,朝着它背脊的位置狠狠一刺! 锵声刺耳,有被这一刺击碎的铜钱甲片飞溅四射! 墨竹穿透了大鳝鱼背脊上用以护体的铜钱甲片,深深扎进了它的血肉之中! “嘤——!” 宛如婴儿尖锐的啼叫声骤然响起,大鳝鱼扭头就向往后背上的凌越咬过来。 可凌越早就计算过位置,她现在所在位置,正是大鳝鱼头颅无法直接回转触碰到的盲区! 大鳝鱼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立刻松开攀附在石柱上的腹部鳞甲,头颅顺势往后一仰,整个庞大的身躯立即呈背部朝下的方式,迅速朝盐原地面砸去! 这大鳝鱼会思考?! 如此形势,是要逼得她主动脱身而去? 然而凌越却并不如它的愿,人是横空掠飞而去了,离开前却是一脚蹬在了墨竹的一端。 蓄力一蹬之下,本就插进它血肉中的墨竹立时完全没入,凌越凭借墨竹传回来的触感,甚至感受到了它厚厚皮肉下的骨骼! 人似蝶翼翩飞,凌越拧腰旋身之际,打出雪丝,缠住墨竹。 太痛了! 这是上百年都未曾感受过的痛! 大鳝鱼暴躁地不断在盐原上翻滚着,扭曲着! 也已落地的凌越立刻趁机在它左右翻飞,想要用雪丝将其彻底缠住。 就在凌越拉着雪丝转身跑向石柱,想要利用石柱作为拉扯的中间轴,最好能将大鳝鱼挂起来时,大鳝鱼好似也察觉到了凌越的意图。 竟不顾锋利的雪丝滑过铜钱甲片,寸寸勒进它皮肉中的痛苦,扑腾着拼命向刚才它出来时的水洞里钻! 到手的大鳝鱼要跑? 凌越绷紧了雪丝,想要拉扯住它。 可惜这次大鳝鱼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力气大得超乎想象,须臾之间脑袋就已经钻了下去。 一遇到水,大鳝鱼就越发有了挣扎的力气。 三十米长的雪丝已经有十几米深深地嵌在了大鳝鱼的皮肉里,它表层还有人为给它穿上的铜钱甲片。 即便凌越现在选择放弃,雪丝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收回来。 还有当作固定器完全插进大鳝鱼脖颈后背脊中的墨竹…… 此时凌越几乎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果断收紧雪丝,在大鳝鱼彻底钻进水洞里后,她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 凌越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即便隔得很远,无邪他们依旧感受到了。 在另一个方向的张麒麟立刻奔跑起来,无邪也把铲子一丢,抓着手电筒就拼命往凌越手电光的方向跑! 然而凌越所在方向距离他们太远了。 还没跑到一半,刚才还若隐若现的属于凌越的那道光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无邪心里慌得一批,明知没用,还是忍不住朝那个方向大喊:“凌越?凌越!!” 直到不远处有道身影快得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越过他迅速朝前方跑去,无邪才找回理智,不再大喊浪费体力,而是咬紧牙关不断压榨自己身体的爆发潜力。 在此期间,又是几次剧烈的碰撞声,甚至还隐约听到了金属强烈的碰撞声。 明显是凌越遇到什么东西,还跟对方交上手了! 等无邪好不容易跑到张麒麟手电光的位置,远远地就看见张麒麟正蹲在一个巨大的水洞边,打着光向下探照。 无邪不敢耽误,一边使劲喘气,一边抬脚走了过去。 脚下忽然踩到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捡起来一看,却是一片铜钱甲片的残片。 等他走到水洞边,张麒麟说:“是从下面往上,撞开的。” 无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凌越造成的动静,引来了它?” 也不对啊! 他们在那边又是挖又是捶又是敲的,动静也不小! 所以,吸引它从下面撞破盐原,也要上来进行狩猎行为的,不是动静。 而是,凌越?! 第388章 寻找方向【礼物加更】 地下湖的水很冷。 甫一入水,凌越就迅速将身上多余的衣服迅速脱掉。 因为雪丝的拉扯,她在水中前行的速度非常快,最初甚至让她无法睁开眼睛,只能顺着雪丝爬到了大鳝鱼背脊上。 感受到她的存在,大鳝鱼在水中开始疯狂旋转游动,想要借助水流的冲击把她甩开。 可惜凌越直接用手指插进它甲片中的肉缝里,整个人骑在它身上。 另一只手也始终控制着雪丝回拢,带动着身体不断靠近大鳝鱼后脖颈附近的背脊位置。 如果大鳝鱼身上没有这些铜钱甲片,而是粘稠的滑液,可能凌越爬得还没这么轻松。 右手插进伤口里,凌越摸到了墨竹,却并不将它拔出来,而是收了雪丝,右手抓着墨竹,固定自己的身体。 左手则顺着伤口插徒手插进去,不断将伤口撕裂。 直到顺着墨竹,摸到了大鳝鱼的脊椎骨,凌越才侧身吐出一串泡泡,一个蓄力下压。 咔——! 脊椎被压塌! 始终在打着转游动的大鳝鱼浑身一僵,动作开始变缓。 凌越的手指抓住大得只能扣住一部分的脊椎骨,再往上全力一扯。 直接将这段脊椎骨从厚度比她手臂还长的血肉中扯了出来! 大鳝鱼发出一声悲鸣,彻底不再动弹,朝着无尽深渊似的水底缓缓下坠。 凌越抽回墨竹,别在腰后,双足在大鳝鱼身体上一蹬,便似一条黑色的小鱼,破开水流,不断往上游动。 上面的盐原很大,厚厚一层像盖子一样封住了下面的湖。 凌越必须在身体缺氧前找到出口,浮上水面。 毫无光线的水里,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感,分不清到底哪里是上,哪里是下。 凌越掰断一根荧光棒,利用它始终会上浮的设计,不断往上游。 大约游了几分钟,凌越眼角余光瞥见几点红光闪烁。 凌越将荧光棒塞进裤腰带里藏起来,整个人停下所有动作,只凭水流的悬托力停留在那里。 一开始只有几个红点闪烁,很快,红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它们在迅速靠近这个方向! 凌越深感棘手,却也暂时不敢动弹,谨慎地保持绝对的平静,凝眸注视着它们的到来。 好在它们并没有真正靠近凌越,而是在数十米之外就头也不回地往下游去。 没过几分钟,凌越就看见下面有荧光一闪而过。 凌越立刻反应过来,它们是被大鳝鱼的血腥气吸引过来的! 之前,为了防止大鳝鱼跑掉,在漆黑的水里找不到,凌越曾将一根荧光棒卡进大鳝鱼的甲片中做记号。 现在,大鳝鱼被这群东西拆吃入腹,荧光棒也自然脱离了甲片,开始上浮。 那群有红光的不明水生物并没有理会荧光棒,凌越看着远处的荧光棒安然地始终向上,猜测这群生物视觉功能恐已退化。 趁着有大鳝鱼的尸体吸引它们的注意,凌越借着远处那根荧光棒的方向指引,继续往上游。 ——虽有猜测它们猎食不靠视觉,可凌越并不打算冒这种非必要的险。 上到水面,凌越才举着荧光棒去看上面,果然是厚厚的盐层。 盐层距离水面约有两米的高度,直接从下面打穿,爬出去。 本身就是生活在水里的大鳝鱼可以。 需要借力点才能发力的凌越不可以。 好在水面到盐层之间的空间里有空气,可以正常呼吸。 如果湖面有自然露在外面的部分,盐层一定会比其他地方更薄。 而这种薄,也一定有原因。 ——几百年来都没有人在这里维护督建,这个原因定然要是自然造就的。 略一思索,凌越感应着湖面水流几不可察的水波规律,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摆动手臂,踩着水向前游动。 —————— 且说张麒麟和无邪在水洞那里,只能根据周围的痕迹,推测出凌越和类似蛇一样的庞大水生物交上了手。 又在很短的时间内,从水里钻出来的东西落了下风,拼命往洞里钻。 既如此,凌越就是主动追上去的。 虽是这样,无邪和张麒麟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片盐原太大了,她还能找到这个洞吗?”无邪皱眉,担忧地说。 一边把自己手上的狼眼手电筒调整成穿透力最强的收束聚光模式,然后用绳子拴着丢到了水洞里。 绳子的另一端,被他用凿子紧紧卡在盐层中。 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手电筒的光,进而找到水洞的位置。 张麒麟这时也从石柱上爬了下来,他在找寻凌越可能在这里发现的线索。 看了眼水洞里的光,张麒麟说:“她可能会往另一个方向游,我们过去。” 原来刚才张麒麟在一片盐滩上发现了一道有东西游过的痕迹,正准备去追,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虽然现在回去追,肯定找不到那东西了,但有痕迹在,他们可以顺着痕迹找到湖面。 回去后,将情况简略一说,胖子和雷本昌就迅速收拾行李,到了位置,果然发现宽度跟汽车轮胎差不多的s形游动痕迹。 顺着痕迹,找到了湖面,张麒麟拿了手电筒就往水里跳,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地质锤,一直往深处游。 直到出现了盐原的断层边沿,张麒麟以缓慢的速度,把光柱往盐原层其他几个方向的水域中打出去,同时不断敲击盐原层,发出“空空”的敲击声。 在他下水的时候,无邪也用鱼线绑了很多荧光棒,像绑钓鱼的浮漂一样,然后拖着长长的鱼线下到水中。 漂浮在水面上的荧光棒因为本身质量很轻,漫无目的的漂了一会儿后,就被地下湖本身存在的水波流向带动着往深处飘动着。 岸边,胖子一边脱衣服脱鞋,一边催促雷本昌:“老头儿,你倒是赶紧下钩啊!最好马上钓条鱼上来,咱们好用鱼拖着荧光棒往下面跑……” 雷本昌都顾不上因为发现疑似鱼王的踪迹而激动了,一边选出鱼竿捏着鱼饵往上挂,一边说:“这么大动静还怎么钓?指望我钓鱼,不如你自己下水去抓吧!” 第389章 鱼头人身的神【礼物加更】 越靠近裸露在外的湖面的方向,水面上的水流就越混乱。 有很多凭空而起的大浪,这说明水面以下的水系同样很混乱,导致了各种冲撞。 凌越渐渐无法靠水流的波动来寻找方向。 凌越只能选择往更深的位置潜下去,希望能感受到更清晰的暗流涌动的走向。 然后她看见了水底的一座好似悬空寺一样的建筑。 一座巨大的被盐花覆盖的古楼宇,仿佛一头沉睡在深渊边沿的巨兽匍伏着,横面两边甚至看不到尽头。 凌越浮在水中,就像飞在高空,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座建筑。 是继续离开,还是去探索? 凌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下去。 越靠近,越发现这座古楼宇的庞大,无数雕花窗户被盐晶覆盖、冻结、腐蚀,盐花斑驳地攀爬在飞檐廊柱上,形成一种奇特的景致。 更令人惊奇的是,透过盐晶体,还能清晰地看见梁木圆柱上鲜艳的雕花彩绘。 竟是一点都没有褪色! 凌越想要靠近一点,看看上面都画了些什么。 可这一片区域的水流却出奇的湍急,好像湖底所有的水流,都在围绕着这座水下建筑旋转着,形成了一个暗流涌动的旋涡。 众所周知,水底漩涡形成的关键因素一为水流,当水流进入狭窄空间,或者两股方向相反的水流相撞时,就会产生螺旋运动。 关键因素二为水位的不匀均。 凌越想到了之前他们猜测这个地下湖泊中间有一道石墙。 那时候他们猜测是太极图形,现在,凌越却认为,石墙的存在,本身并不是为了构成什么太极图,而是人为地造成水位不均匀。 也就是说,地下湖被切割成两半,但一边必然更大,而另一边则更小,再由暗流或注入淡水的水眼形成水位差异。 现在想这些都是无用的。 凌越在漩涡外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切入的水流冲撞点,而后一头扎了进去。 在自己被漩涡带得晕头转向失去控制之前,射出雪丝,缠住早就看准的一处盐体结晶。 盐体结晶很脆,一拉之下直接就碎了。 不过有了这一借之力,凌越也顺利地钻进了相对平静的漩涡中心区域。 靠近后,凌越借着手里已经有些暗淡的荧光棒,贴近了去看彩绘。 这些彩绘的用色相当大胆明艳,让人隔着几百年的时光,依旧能感受到当时绘制这些彩绘的匠人是如何怀揣着满腔虔诚与热切,一笔一画绘制着这些图案。 彩绘里出现得最多的就是鱼。 一种很奇怪的类似鱼的图案。 之所以凌越认为它奇怪,是因为这个图案是人的身体,鱼的脑袋。 这种“人鱼”组合,着实有点骇人。 不仅如此,它下半身还是翘起来的,像鱼尾一样,却没有尾巴或者腿,而是连接着另一个女性体态的人身鱼头。 男性化的人身鱼头,连接着女性化的人身鱼头。 意思是,这是一种雌雄同体的存在吗? 凌越看了几眼这个图案,记下细节后,继续看其他彩绘。 梁檐上的图案都是很简单的重复性图案。 除了奇怪的鱼,另外还有以银色绘制的镂空小球,这些小球几乎全都出现在鱼图案的头上。 似乎是在指代,这些镂空小球是为怪鱼存在的。 知道这些彩绘不具备讲故事的功能,凌越的兴趣就没那么大了。 迅速把几个重复的图案看过之后,凌越摆动双腿,游鱼似的往下面沉去。 像这种大型建筑,一般都会在正门附近描绘建筑的来历、目的之类的。 果然,凌越很快找到了比较完整的场景彩绘。 跟着张麒麟和黑瞎子,无邪他们下墓,凌越也学会了不少东西,至少面前这些精致的彩绘,她能看出具体内容。 不知道多久之前,有一行人发现了这处盐矿,并在盐矿的边沿,看见了梁檐上绘制的那种奇怪的鱼。 这些人很快就把这种奇怪的鱼供奉起来,尝试着投喂不同的祭品。 这是很多信仰初始阶段,对“神”喜好的探究。 下一幅图里,人们选择了长条状的鱼,凌越猜测应该就是大鳝鱼。 人们认为“神”喜欢鳝鱼,于是倾倒了很多鳝鱼在这个咸水湖里。 得到“神”善意回馈后,人们开始为“神”修建了这座水底殿宇,并人为制造了漩涡,对这座殿宇进行保护。 最后一幅画,让凌越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彩绘里,是一些人背对着湖泊坐着,另外一边,有人泡在水里,手里拿着长杆一样的工具。 他们在做什么? 凌越试图再去找接下来的彩绘,然而只找到了一些赞美“神”,宣扬“神”的彩绘,全无实际意义。 非要说有点意义的彩绘,大概就是一幅很常见的“飞升”彩绘图。 最开始召集所有人为“神”修建水底殿宇的那个人站在云端,双手作拱手状,仰着头,一派虔诚地望着云层更深处。 大概他所望的方向,站着“神”。 凌越看完这幅彩绘,正准备离开,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又重新游了回去,贴近了仔细看那个人,又抠开表面的盐体结晶。 才终于发现,这个人的耳朵居然有好几对。 因为图案并不大,这个人还戴了帽子,耳朵半遮半掩,不仔细看,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有些蛮族确实会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习俗,难道这个人来自一个把耳朵割成好几对的特殊族群? 就在凌越想着是不是要进殿宇再找一找是否还有其他线索时,头顶有一道光忽然打了下来。 凌越抬头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庞大的长条形的阴影。 凌越:“!!!” 一口咸水差点呛进嘴里,凌越暗道不好,当年那些人投下来的鳝鱼恐怕几百年过后,还有长成庞然大物的! 凌越当机立断,赶紧一转身就往旋涡外面游。 用同样的方式穿过旋涡,来到外沿水域后,凌越下意识往身后一瞥,下一秒,又是一番震惊! 只见殿宇内黑暗中,竟好似亮起了一盏盏红灯笼一般! 是刚才去吃大鳝鱼尸体的那种东西! 不会真是彩绘中那种雌雄同体的怪鱼吧! 话说回来,雌雄同体,一般繁殖能力都很强,这么多红灯笼,怕不是几百年里已经生了上百代子孙了吧? 这算什么?百世同堂? 水底龙宫都不够它们住的! 凌越心中暗自吐槽,跑路的速度却一点不慢,指尖破开水流的顶端,几乎形成了一道倒“v”形的水波! 第390章 揾死无邪【礼物加更】 最先发现凌越的是张麒麟。 原本他和无邪正在水里敲岩壁,想要给凌越传递方向信息,在敲了一段时间后,张麒麟就想潜入水中,尝试搜寻。 胖子拎着挂了鱼饵的钓鱼竿下来,一心想钓条鱼上来。 然后像当初在山里用鱼找地下水路一样,把手电筒或者荧光棒绑在鱼的身上,放出去,这样可以增加凌越看到这些光源的概率。 岸边,雷本昌也摆好架势,用龙棺菌打成的鱼饵开始下钩。 因为每个人都在做事,所以最后就连张麒麟也不能确定那条大鳝鱼是被什么吸引来的。 是光?是敲击声?是鱼饵?还是泡在水里的他们三个人? 总之,在遭受大鳝鱼的偷袭后,张麒麟和无邪都拔刀跟它进行了一番搏斗。 可惜那条大鳝鱼非常狡猾,似通人性,一击不成后,立刻就撤了。 毫无准备之下,他们根本没办法追上去。 就在张麒麟想要先从水里浮上去时,他忽然看见一道身影破开水流,自昏暗的水底迅速向上游来。 张麒麟立刻放弃上去换气的打算,一边把手里的黑金古刀插回后腰别着的刀鞘里,一边打了个转飞快向下游去。 旁边的无邪见了,心头一紧,立刻试图追上去。 他以为张麒麟是要直接去追刚才那条怪鱼! 可他一口气本来就要憋不住了,再这么一加速,顿时呛了一大口水吞进肚子里。 这种情况下是最容易溺水的。 无邪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暗,在意识朦胧间,他看见了从水底游弋而来的人。 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在她身后铺展着,柔顺得好似一匹绸缎,她白皙的脸在昏暗中尤为显眼,一身贴身薄衣勾勒着身体的曲线,双手自水流中划开一道水波。 宛如一条自深海向他奔来的美人鱼。 无邪心神一松,整个人就沉沉地坠了下去。 在与凌越于水中相遇的瞬间,他感受到自己的腰被纤细却沉稳有力的手臂揽住,然后…… 果断捂住无邪的口鼻,将人揾晕过去后,凌越没有松开手,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回头对也游过来的张麒麟微微颔首,又朝上面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尽快上去。 张麒麟看了她死死捂住无邪口鼻的手,明白她应该是气息也不足了,当即推着她的腰,尽量让她节省一些力气。 水面的胖子在张麒麟和无邪沉到水里的时候就惊麻了,一边骂骂咧咧往回走,想要去岸上重新拿潜水能用到的装备。 一边招呼雷本昌赶紧回岸上:“别钓了!小心一会儿那大泥鳅又来撅你!” 在水里走路可太难走了。 胖子还没走到岸边,忽听身后水面传来破水声。 好在水花的声音很小,一听就知道不是刚才那个大家伙,胖子回头一看,就看见无邪软哒哒地被张麒麟扛在肩膀上,跟条褡裢似的。 而之前在遥远之外另一边失踪的凌越,也正水灵灵地站在张麒麟身边。 被张麒麟用另一只手搂着腰扶着往这边走。 胖子赶紧又欻欻地跑回去,伸手要去接无邪,却被凌越拦了一下:“别动,已经没心跳了。” 她的意思是就让张麒麟扛着,走的速度能快点,赶紧到了岸上好给无邪做急救。 胖子却听得一愣,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那句“没心跳了”。 没、没什么? 没什么跳? 不可能吧? 才不会是没心跳了! 这个鸡贼的家伙,怎么可能就死在这儿了! 就这么个小水潭子?就让天真嗝了屁了?升天了? 胖子膝盖一软,人就跪到了水里,齐胸的水愣是差点把他给淹死。 张麒麟见状,踢了他一脚,提醒道:“还有救。” 胖子和无邪对张麒麟的信任,那绝对是能比得过亲爹亲妈的,闻言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连扑带跑地跟上了他们。 很快到了岸上,张麒麟把无邪往地上一放,先掰开他的口鼻检查了一下,确定没盐沙之类的堵塞物,这就迅速扯开了无邪的衣服。 到这时候,一个问题就应运而生了。 谁给无邪做人工呼吸? 胖子自然是看向凌越。 可对上凌越累得泛白的脸色,他又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都什么时候了! 救人要紧! 胖子大义凛然,跪在无邪脑袋边,捧着无邪的脑袋,深呼吸,憋住气,撅着嘴就往下…… 凌越用手推开了胖子的脑袋,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整蛊兄弟,这可真是生死之交啊! 稍微缓了口气,凌越把无邪扶起来,让张麒麟单手以掌托住无邪的心口处。 她在后面,压着无邪的肩膀让他上半身微微前倾,而后在他背上连点几处穴位,旋指按顶数秒,又一掌拍在无邪心脏对应的后背处。 “咳——!”刚还停止了呼吸和心跳的无邪立刻呛咳起来,晃动着身体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我,我死了?”脑袋往后仰靠着,正对上头顶一张大饼脸,无邪茫然眨眼,虚弱道:“胖子,你,也死了?” 难道也是被凌越捂死了? 不能够吧。 难道胖子干了什么惹怒凌越的事? 至于凌越捂死了他的事? 无邪表示一定有什么误会,虽然现在好像没机会解开这个误会……咦? 刚醒过来的无邪跟喝醉了似的,身体晃晃悠悠,往后软软一倒,后脑勺就陷进了馨香的绵软中。 触感还挺好的。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让后脑勺和那里有了更充分的挤压。 正仰倒着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无邪就对上了凌越从他视线上方冷冷垂眸睨下来的眼神。 凌越的脸在他视线正上方,他现在是半躺的姿势,所以,他现在其实是后仰着靠在凌越怀里? 也就是说,他后脑勺接触到的柔软是凌越的…… 看在无邪刚死了一回,脑子不清醒的份儿上,凌越没有计较他占便宜没够的行为。 推了推无邪,凌越问他:“现在能走吗?” 无邪头还有些晕,或许是缺氧后遗症,他懵懵地下意识摇头。 凌越点点头,然后把无邪的身份往旁边一推,说:“张麒麟,你把他抱过去,他需要把湿衣服脱了,尽快恢复体温。” 然后无邪就被张麒麟抱……不是,从后面架着胳膊,给拖走了。 第391章 不能被笑死了 在体会了一把烘干衣服后皮肤上全是盐粒的砂纸感,凌越选择重新下水洗了一趟。 然后老老实实用毛巾擦身,再套上干净的贴身衣物。 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篝火边,王胖子在旁边组装自己的火器。 一边弄,还一边骂:“傻逼水产还想称大王,咱们这一趟也算是为民除害了,看胖爷下次遇上就把它给崩了!” 这是张麒麟忽然甩手,丢了个东西给无邪,无邪接住,凑到矿灯下一看。 却见一枚金桔大小的铜钱,上面全是绿绣,看不清原本该有些什么纹路。 无邪顿时明白过来张麒麟是什么意思。 这跟刚才被凌越遇到的那条,身上的铜钱甲片是一样的。 按照凌越的风格,那条大鳝鱼被她追上,肯定没那么快就全身而退,还能游过来偷袭他们。 所以这个地下湖里,不止一条这样的大鱼。 胖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甲片,愣了愣,扭头去看雷本昌。 见老头儿还蹲在那边看着水面发呆,胖子就压低了声音说:“我靠,穿铠甲呢,还真是妖精啊?咱们碰见奔波儿霸了?” 无邪摇头,看向换好衣服从帐篷里钻出来的凌越。 凌越几乎是从盐原的另一端水面下一路游过来的,并且在遇到他们之前,还有可能在水下因为什么原因,停留了很久。 无邪也反应过来凌越当时为什么要捂“死”他了,因为她那时已经没有内息可以渡给他,只能选择在更多咸水呛进他肺腑之前,直接让他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 凌越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胖子在说:“别刺激老头,他现在就靠一口气吊着。看来老头没骗人,水中的妖孽伤害了无辜的小昌头不说,还相对我们下此毒手,绝不能姑息,胖爷必须给它鱼头豆腐汤伺候!” 小昌头是指代雷本昌的儿子,二十年前在山里深潭边钓鱼,却被鱼拖下去弄死,尸体至今未能找到的几个人之一。 也是雷本昌坚持了二十年,非要把那条鱼王钓上来的执念。 听他说鱼头豆腐汤,凌越忽然就有点想吃鱼汤了。 可惜这湖里的水生物,一个比一个邪乎,凌越想想就瞬间打消了食欲,走过去在张麒麟和无邪主动让开的位置上盘腿坐下。 火堆上挂着个吊锅,锅里煮着粥,有肉干和脱水蔬菜在里面翻滚。 还有老姜的气味。 看来胖子是觉得应该给大家伙儿驱驱寒气。 那枚铜钱甲片又转到了凌越手里,她垂眸看着这枚甲片,思考着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鳝鱼是当年那些人为“神”选定的祭品…… 不,或许不仅祭品,是她的思路被限制了。 披鳞戴甲,说明在这些大鳝鱼长到一定程度后,有人专门把它们打捞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给它们镶嵌上了这样的铜钱甲片。 所以这些大鳝鱼,不仅是“神”的食物,可能还是“神”的护法之类的。 无邪也在琢磨这事,胖子却觉得根本不用多做纠结:“先别想那么多了,老规矩,全副武装,我认为答案就在石墙之上。” 刚才凌越就看见了远处隐约能看到将这个地下湖切割成两半的石墙,石墙从河滩向湖面上延伸出去,在水面上形成了一条岸堤一样的石道。 四个人收拾妥当,就迎着风走上了石道。 风还是那么狂乱,盐粒子被刮得跟下雪一样,胖子说:“这几年去杭州,每次我都想着什么时候咱们一块儿在下雪的时候去西湖边上走走,没想到先在这里实现了。” 无邪想翻他个白眼,却因为眯着眼睛要用眼睫毛挡着盐粒往眼睛里钻,暂时无法实现。 凌越拎着盏矿灯,打量石墙两边的湖面,果然和她推测的一样。 为了让水底那座殿宇周围形成强力漩涡,左右两边的湖被人为切割成一大一小两面,并营造出了水位不均匀的情况。 越往湖面走,风越紧,张麒麟侧身,把凌越拉到自己身侧,用身体给她挡风。 无邪还想把围巾解下来给她套上,凌越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背着风盐回眸给了他一个眼神。 意思是:想得很好,下次别想了。 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弱官人。 除了大风和盐粒,这里没有其他因素能给她造成太大影响。 盐结在石墙表面,很结实,一看就知道年头不短,墙顶的这条石道有三人宽,距离水面大约四米多高。 不过他们还是两两一排,防止水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冒出来袭击他们。 这条石道很长,走在上面久了就有些无聊,胖子和无邪凑在一起就总爱犯的老毛病果然不出意外的又犯了。 胖子忽然“哎?”了一声,说:“天真,你看咱们这像不像唐僧过流沙河?一个老头心怀虔诚,一个窜天猴……” 说着停住了,大概是觉着不对,念了声“阿米豆腐”,“罪过罪过,这比喻不对味儿。” 毕竟要真这么算,那大师兄牵着个天庭下凡的仙子,沙和尚天真同志还是贼心不死的仙子前任。 如此一对比,他把自己比喻成猪八戒都不算什么事儿了。 无邪却没多想,而是以为胖子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比喻出来的故事里形象不怎么满意。 遂故意用政委的腔调说到:“老王同志,我认为你这个比喻就很好嘛,你看看,爱吃,爱妞,样样都对得上的嘛!所以你要自信一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还说:“我当沙和尚我都不委屈,你啊,也不要回避自己的长处嘛。” 胖子立马“呸”他一声:“沙和尚好歹还有条流沙河,你丫的顶多算是白龙马,一坐骑!” 凌越听了,思索片刻,扯了扯张麒麟的手,挤过去整个人都歪到他身上了,一边不耽误继续往前走,一边还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每次你听到他们这样,你都在想什么?” 张麒麟侧头垂眸看了看她,对上她好奇的眸子,想了想,也低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想,不能被他们笑死了。” 两层意思。 平时是听完了不能被笑死了。 像现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也不能真·笑死了。 凌越若有所悟:“还不能让他们笑死了。” 不然没得听了。 张麒麟就抿唇一笑。 眼角余光一瞥,张麒麟就停下了脚步。 凌越也跟着停下了。 于是在后面垫脚凑近,试图偷听的无邪和胖子就分别撞到了他们背上。 无邪率先反应过来,顺势抬手搭在凌越肩膀上,抬起另一条胳膊朝前面一指,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想提醒你们,看,那里有东西!” 胖子赶紧有样学样,也搭着张麒麟的肩膀说:“那看起来就好像是个什么建筑啊,这里不会是什么墓吧?” 说完,自己先激动上了,招呼大家快点:“走走走,赶紧去看看,说不定咱们还能来一波升棺发财!” 前面的石墙上确实有个建筑物,就建在石墙上,两边延伸到湖面上的部分则由石柱支撑着,同样结满了盐晶。 建筑整体上是个三层楼阁,已经被盐晶覆盖成了白色。 透过盐晶,能看到里面的柱子塌了,造成建筑物外观上有一定的变形。 无邪他们还在奇怪这个楼阁似乎比例不对,凌越却已经认出来了:这是湖底殿宇群的缩小版。 所以这是一个建筑模型。 第392章 死水龙王 走近了发现,这个建筑,比刚才想象的还要小很多。 大概就三人高,跟路边土地庙一样,应该是个神龛。 也就是地面上被人用来供奉的。 古阁边上有个几乎被盐晶封起来的门,胖子走上去就是几脚,风格一如既往的莽。 踹开后弯腰走进去,就能看到两边延伸到湖面的平台上,是两座雕像。 凌越原还想着如果是按照比例缩小,内部结构完全复刻的,那正好自己可以进去看看里面的布置。 可惜这模型比她想象中的粗糙简陋许多。 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像张家人那样,搞个水镜里的古楼倒影,倒悬在洞顶深处的模型都那么精致,让人一时半会儿难以辨别真假。 还真以为自己站在水镜前,在水中看到的就是下面的张家古楼本体。 胖子走到面向外湖的那个雕像前,用地质锤三两下敲开盐晶,露出了里面的石头。 凌越则选择另一边的雕像,敲开一看,果然是女性姿态的人身鱼头。 尾部往另一边延伸着,与另一边男性姿态的人身鱼头雕像连接在一起,形成雌雄同体的形态。 另一边,胖子还是忘不掉鱼头豆腐汤,一眼就认定这是鱼头豆腐汤之神。 他又走到石道边沿扫视了几眼湖面,笃定道:“没错了,这个湖,就是整整一锅巨大的鱼头豆腐汤!” 无邪无语:“少臭贫了,这要真是一锅汤,还不咸死了?” 那确实,都咸得盐巴结成大平原了。 还是张麒麟靠谱,认出了这个东西:“这是一种龙王。” 胖子立即接话茬:“那这就不是鱼头豆腐汤之神了,必须是佛跳墙之神。” 凌越:“……” 越说越想吃饭了。 她突然问:“胖子,你是不是饿了?” 胖子拍了拍肚子,看向三人:“这都快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铁打的也得饿啊,难道你们不饿?” 凌越感受了一下,摇头。 如果不是他总念叨这样那样的,她都不至于想起进食这件事。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胖子,也不观察雕像了,站起了身,抬头往上看。 无邪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麒麟言简意赅:“死水。” 所以这是,死水龙王? 相较于水底那些极其精致,用心保护着连颜色都没褪的彩绘,这上面用以供奉的神龛就实在太过粗糙敷衍了。 凌越若有所思:“神龛和铜钱甲片是后来者修建制造的。” 无邪紧走两步,到了凌越身边问她:“你的意思是?” 凌越把水里那座恢弘庞大的殿宇大概地说了一下,“鳝鱼被投进去,等它们长大了再弄上来披戴甲片,中间至少要相隔百年。况且大鳝鱼身上的铜钱甲片很完整,没有因为继续生长导致的损坏。” 没有生长损坏的痕迹,说明大鳝鱼被人穿戴上盔甲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体型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修建石墙和水底殿宇的人,与神龛、铜钱甲片的人,不是同一批人。 凌越好奇的是,无论水底殿宇还是水上神龛,都存在着的死水龙王,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它的形象属于写实,还是再创作? 自从记起侵占毁灭原来世界的那些奇怪生物后,又意识到某些生物同样也存在于这个世界,凌越就开始对这些东西多了几分关注。 他们头顶上还挂了很多圆形地镂空香炉,比核桃大一倍左右。 因为是在屋檐下,盐晶没结那么多,能看到香炉原本多银黑色的金属光泽。 这也是凌越在彩绘中看见过的。 她伸手摘了一个,捏开后,里面是一团渣。 凌越闻了闻,带着一点药材的味道。 是药渣。 不过时间太久远了,已经无法分辨出究竟是哪些中药。 无邪和张麒麟也顺手摘了来看。 胖子发现这是银质发黑的镂花老物件,当即把药渣倒了,确定没有虫子,就开始往包里揣。 无邪见了问:“胖子,你收它干什么?” 胖子语重心长地说:“这东西从来没见过,说不定有老板愿意花大价钱买回去收藏研究呢?” 无邪的穷虽然是常态,但他的心态从来不穷:“咱们现在又不缺钱,一辈子能用多少钱?” 胖子斜他一眼:“那可不一定,按照咱们之前那些年下斗的经验来看,哪次不是亏得裤子都没得穿?全副武装下去,光屁股出来的次数还少吗?” 无邪瞪他,完了又去瞥凌越。 发现凌越打量着他们俩,无邪被风吹木了的耳朵都开始发烫了:“什么什么的,粗俗,胖子,你太粗俗了!” 胖子嘿嘿笑道:“粗俗怎么了?胖爷我无所畏惧!” 无邪就噎得没话说了。 石道还能继续往前走的,几人继续又走了十几分钟,忽然风明显的大了起来,还是从横向,变成了从头顶往下吹。 胖子用矿灯往上面照,这才看见,湖面的穹顶之上,是无数的大洞。 骤见之下,骇人至极,有种诡谲的冲击感。 就像当初看见西王母地宫里那块满是空洞,好似蜂巢的陨玉时,让人头皮一麻,脚后跟起了一道寒意的莫名惊悚感。 好在几人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一见之下的冲击过后,很快就有了心思观察细节。 原来这片盐原上的风都是从头顶这些大洞里吹进来的,怪不得那么狂乱。 有的洞还在往下注入源源不断的淡水,大概现在是枯水期,瀑布的水流量不大,水声被风声掩盖,才导致一直没有被他们听到。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这里的湖面始终没有像盐原的其他部分,长年累月之下,被盐晶体覆盖。 这时胖子拿出了手机,吆喝着让张麒麟和凌越都凑过去一点:“来来来,神秘的地下湖打卡,合影必须来一个!” 说是来一个,实则拍了好多照片。 不仅有他们的四人合照,还分别给他们拍双人或三人合照。 凌越就看见胖子跟只胖蝴蝶一样忙活来忙活去,一会儿给她和无邪拍双人合照,一会儿给她和张麒麟拍,完了还有无邪张麒麟一起和她拍的。 就这还不算完,什么并肩靠头牵手挽胳膊…… 凌越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拍照精神,毕竟拍来拍去就是这么几个人,脸也不会变,不会觉得很多余吗? 总之拍得人晕头转向,恨不得他的手机赶紧耗光剩余电量。 好在闪光拍照还是很费电的,胖子的手机终于关机了。 “你们说,当年要是手机也这么先进,咱们是不是早成网红了?”胖子揣好手机,又开始异想天开。 无邪心中呵呵,面上抱以微妙的“你开心就好”的微笑。 第393章 玻璃球【礼物加更】 他们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站在原地,用手电筒往前照,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就在前方堤坝上。 形状和神龛很像。 而前方的石道两边,也开始出现一个个死水龙王石像,这些石像不再是面向湖面,而是面向石道的来路,也就是凌越他们现在所在的方向。 巨大的黑影至少十几层楼高,整个轮廓并不是普通建筑物那样的起伏走势,而是像一个巨大的雕像矗立在那里。 胖子看向无邪,无邪却看向凌越。 张麒麟也回眸看她。 凌越皱眉。 她是想去一探究竟的,可无邪他们喜欢隐退后的生活,没必要…… “有点饿了,回去吃饭吧。”凌越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庞大阴影轮廓,转身率先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发现雷本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并且将所有钓具都排开了。 他手里拿的是那根绑着黄色帆布的钢筋钓竿,其实也就是钓尸杆。 杆子用锤子敲进了石墙缝里,杆头绑了鱼线和飞轮。 凌越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个老式的铝饭盒,盒子上面也贴了黄纸。 凌越多看了一眼那张黄纸,察觉到黄纸上的一些特征,竟和对方所在村子那些被供奉在破烂房屋门口的那种黄纸有相似之处。 特别是黄纸上那种被打湿后,会像血一样流淌的红色朱砂符文。 四个人都没有打扰雷本昌,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 看雷本昌把饭盒放在地上,然后点了三支香,神色恭敬地跪下,对着饭盒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雷本昌额头上都留下了淤青。 做完这些后,雷本昌才打开盖子,从里面的湿沙里抓出一只螃蟹,往螃蟹上贴了张黄纸。 绑在鱼线上,抛入水中。 这时他们才走过去,无邪问他这是什么钓法。 雷本昌说:“一个黄河钓尸人教我的法子,螃蟹也是他送我的,它会帮我找到儿子。” 胖子听得摇头叹气,然后走过去蹲下,去拨弄饭盒里的沙子,对里面剩下的螃蟹的个头非常不满意的样子。 凌越就想起他开口闭口鱼头豆腐汤之神的,难不成这螃蟹但凡大一点,他还能把它们都上锅蒸了不成? 这时节的螃蟹也没黄啊。 等到回去吃了之前就吊上的肉粥,胖子在岸边搭帐篷的边上做了几个警戒用的陷阱,准备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 说起来,这会儿都该要天亮了。 也就是说他们从昨天早上开始,到现在,几乎持续不断地活动了快二十个小时了。 收拾完东西,胖子又端了一碗热粥去给雷本昌送去,顺便还弄了瓶酒,表示他要让雷本昌把当年的事全部吐露个干净。 凌越不确定地询问:“以雷老先生的身体,连续不间断剧烈运动二十个小时,情绪起伏过大,没有及时进食,再吹着盐风喝一顿酒……你确定要这样做?” 确定不是直接给人送走? 胖子一愣,用酒瓶子挠头:“也、也是哦。” 平时他们自己的生活粗糙惯了,冷不丁的,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无邪也拍了拍额头,“这老头儿,现在情绪正是最容易激动的时候,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就翻天了,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稍微休息一下。” 虽然他自己也曾经有过几天不闭眼的经历,可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样的方式有多伤身体。 雷本昌一把年纪了,怕是经不住这样折腾。 胖子就打消了用酒哄人开口的想法,单纯去送了肉粥。 结果没喝酒,雷本昌还是说了他没说完的那段故事。 他说因为他的影响,他儿子很小就开始学钓鱼,并且非常有天赋。 所谓的钓鱼天赋,是非常玄妙的一种东西。 说白了,就是一种连本人都无法描述的直觉,看起来就像是能和水里的鱼沟通,还能知道鱼在想什么。 这确实很玄乎。 但事实就是如此,雷本昌的儿子往往经过一个水域,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能产生一种类似预感的直觉。 极其笃定地知道,那个水域有没有大鱼,在什么样的天气、环境下,用什么鱼饵,能钓上什么鱼来。 没有一次失误过! 这种天赋,让他儿子开始对钓各种大鱼上了瘾,长大后还参加了很多比赛,都拿了奖杯。 高手往往就是不断挑战新难度,雷本昌的儿子开始到处去山川大河里找大鱼钓。 他儿子之所以来福建钓鱼,也是因为带几个有钱人学生玩野钓。 在经过之前他们下来的那个深潭的时候,他儿子忽然感觉到深潭里有大鱼,于是大鱼真的钓到了。 却没料到,这条大鱼如此凶狠,假装脱杆,让几个人以为线断了,于是放松了警惕,背对着潭水时,这条大鱼竟顺着鱼线,反过来从背后偷袭了几人。 凌越注意到“背后偷袭”这个描述,想到彩绘中“祭祀”的画面。 一些人背对着湖面,一些人拿着长杆泡在水里,难道这个画面并非祭祀。 而是利用人当作鱼饵,在钓大鳝鱼? 雷本昌说完这些后,闭上眼睛久久不语,他虽然没有哭,但浑身散发的挥之不去的哀伤,却让人知道。 其实他在哭。 只是眼泪已经没有了,他的灵魂在哭泣。 张麒麟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脖子上捏了一下。 在雷本昌倒下的时候用手托了一下,然后把人交给胖子,自己在鱼竿边上坐了起来。 胖子把人带回去,自己也留在帐篷里休息,顺便看着点老头子。 凌越站在原地眺望远处的湖面,无邪挨着她脚边,坐在了石道边沿,双脚悬空,小幅度地晃了晃:“他找了二十年……” 剩下的话他没说。 但张麒麟和凌越都明白,他是想起了自己刚过去的十年,以及至今还没有找到的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无邪抱住了凌越的脚。 凌越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踢开。 无邪就这么抱着她的小腿莫名其妙睡着了。 凌越:“……”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动了动脚,担心把人踢下去,动的幅度很小。 确定人是轻易醒不过来了,凌越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把人给抱了起来。 察觉到张麒麟看过来的目光,凌越给了他一个“去去就来”的眼神,先把无邪抱回帐篷安置。 胖子一共搭了两个帐篷。 出门在外,也并不讲究男女之别,直接按身形来分。 胖子和雷本昌一个帐篷,凌越和无邪,张麒麟一个帐篷。 用无邪脚撩开帐篷门帘,踢了鞋走到一个铺开的睡袋前,把无邪放上去,顺手脱了他的鞋子和外套。 看得出来是真累到了,把他塞进睡袋里都没弄醒。 还在给他掖边角的时候,忽听他声音含糊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凌越还以为人醒了。 结果掐着他下巴晃了晃,人睡得跟死了一样。 凌越失笑,要松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什么。 又用虎口往他脖子上托着轻轻掐了一把他的下颌。 发现果然胖了点,都有肉了。 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在沙漠时更多了几分好欺负的样子。 所以果然很喜欢雨村的隐居生活吧。 凌越没急着离开,而是抓过无邪的外套,往兜里摸了摸。 还真有糖。 拿了颗自己叼着慢条斯理地咬出了糖块,另一颗捏在手心里,剩下的又给他装了回去。 走回石道上神龛那边,凌越把手里那颗糖塞给张麒麟,自己在他旁边坐下,歪着身子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靠了一会儿觉得不够舒服,又往他怀里靠。 反正最后凌越是直接横在他怀里,脑袋枕着他右手臂,腰被他左手半圈着。 风还是很大,但张麒麟已经感受不到寒意。 雪粒子似的盐被一圈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他抬头看了看,想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偶然路过时一扫而过的某个礼物店橱窗里摆放着的会下雪的玻璃球。 而他和凌越,就是玻璃球里代表着一切美好的永恒载体。 第394章 尊老?【礼物加更】 凌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到这一点,还没睁开眼睛,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但内力在体内转了一圈,感觉好得很。 才意识到,当初在青铜门里单独和张麒麟相处的那段时间,还是不可避免地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竟在潜意识里,已经对他的气息那么熟悉且放心了吗? 凌越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帐篷顶倒映出的外面火堆的光,安静地数了十个数,才坐起来。 无邪的手搭在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出去过,又跑回来挨着她睡着了。 就穿个外套,躺在睡袋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保暖措施。 亏他睡得着。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睫毛还挺长挺翘的,凌越稍微凑过去,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眼睫毛。 谋划着给他拔几根,会不会痛到眼泪汪汪。 可惜还不等她动手,她的手臂就被无邪双手抱住了。 还没睁开眼就露出一抹笑,而后半眯着眼,睡眼惺忪地从下往上看着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柔软:“想做坏事?被我抓住了吧。” 凌越垂眸看了眼他缠住自己手臂的双手,歪头给了他一个微妙的笑:“抓住了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指尖就揪住了无邪的眼睫毛。 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抓住了,要做的坏事你照样拦不住。 无邪“哎呀”了一声,闭紧了那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迅速抓取凌越可以攻破的点。 双手放开她手臂,就直接往凌越腰上掐。 双掌从她左右两侧的方向卡住她的腰,两只手的大拇指在某个地方同时一发力。 猝不及防之下,凌越笑出了声,往后一缩,就被无邪抓住了机会压在了下面。 不过就凭无邪那点力气,如何能真制服得了她? 凌越缓过了那一瞬,立刻反击,轻轻松松就翻身把他镇压了。 还去扯旁边的绳子准备把他绑成个大粽子,可惜绳子刚往无邪手腕上绕了几圈,身后的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 凌越和无邪都扭头去看,正对上张麒麟沉静的双眸。 看了看脸颊飞红,被压在下面微微喘着气的无邪。 又看了看骑在无邪腰腹上,一手将无邪双手缩在他胸前,一手扯着绳子的凌越。 张麒麟垂眸抿唇,说了一声:“要去钓鱼了。” 睡觉前雷本昌下的钓,是钓尸杆,他们都知道雷本昌的儿子肯定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大鳝鱼吃了。 自然钓不到尸体。 雷本昌本人也知道,不过他没收线,就让钓尸杆在那里插着。 仿佛不收线,就永远都有希望。 醒来后雷本昌也没怪他们自作主张,把他捏晕,而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钓鱼王的渔具。 鱼王可以钓,但钓到以后如何收线? 那么大的鳝鱼,还颇通人性,十分狡猾,即便是张麒麟也不能说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所以张麒麟回来喊凌越和无邪。 凌越也明白这一点,闻言立刻丢了绳子,从无邪身上翻下来,找到外套一边穿,一边走过去:“都准备好了吗?” 张麒麟抬手拢了一下她耳畔滑下来挡住视线的头发,“嗯”了一声,又转眸看了无邪一眼。 无邪笑容坦然自若,“一个小时前胖子就开始把水烧上了,说是钓上来了要现杀现吃,切成鱼片,用翻腾的清水一涮,蘸上酱汁就能吃。” 凌越有被这个描述馋了两秒,但她还是坚决摇头:“你们吃就好,不用带我。” 无邪就笑出了声,一边跟在凌越身后钻出帐篷,一边说:“我也不吃,这么大补的东西,还是留给胖子吧。” 凌越觉得这好,还转头跟张麒麟说:“你也别吃,想吃大补的回去我给你炖药膳。” 张麒麟情绪都顿了顿,微微颔首,却是牵紧了凌越的手。 无邪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拉住凌越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接话:“什么药膳?我也要吃,之前小花就说你做的药膳很好吃,都可以对标贵得要死的新月饭店了。听得我都以为他味觉失灵了,难道只有给我吃的药才那么难吃?” 凌越注意力转到当初自己骗解老板空口嚼黄连的事情上,表情有点微妙:“他的味觉,可能确实不太灵敏。” 说了当时解雨辰嚼黄连都嚼得面不改色,尽显风度。 无邪面上笑呵呵,心里就嘀咕起来了,暗道难不成小花是个受虐狂? 就是因为从来没人骗他吃黄连,所以才对凌越起了异样的心思? 不过这也就是无邪心里瞎扯淡的吐槽式造谣,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也就是在心里蛐蛐几句发小。 不为别的,就为了履行“谁不在就黑谁”的成年人的社交礼仪。 三人到的时候,雷本昌和胖子已经在甩杆子了。 之前钓到的那条大青鱼因为用的是龙棺菌的饵料,根本不能吃。胖子就把它片成了生鱼片,一路带到这里来。 这会儿正好可以用来当鱼饵,只需要在龙棺菌里搅拌几下,往钩子上一挂,再一甩,齐活儿! 大概是睡了一觉,雷本昌显得比之前更冷静了些。 甩完杆子后就把手电光打向那片区域,盘腿坐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湖面。 胖子时不时往远处黑暗中瞟一眼,一看就知道还惦记着之前没去探索的那个庞大建筑物。 无邪“pi”了他一声, 胖子听见,就走了过来,不再去看远处,而是站在无邪的另一边,和他肩并肩站着。 一起注视着下了钩子的那片水域。 下来干活不是旅行,自然不会带多少换洗衣服。 为了节省行李包的空间,大家都只带了一套贴身衣物。 凌越昨天在水里把衣服都脱了,上来后换了贴身衣物,就穿了张麒麟的外套。 ——无邪想把自己的外套给她,被凌越和张麒麟一起用“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给劝退了。 外套有点大,跟裙子似的。 凌越揣着衣兜,还没来得及思考点什么,就发现他们抛杆落钩的区域忽然炸起了一个水花。 雷本昌反应最快,立刻把手搭在了鱼竿上,准备随时能提杆。 知道那玩意儿有多大,胖子赶紧跑过去跟他一块儿按住鱼竿,生怕这老头没把鱼王钓上来,反而被鱼王钓下去了。 无邪深知靠这么一根杆子,一根鱼线,肯定弄不上来。 缓缓拔出了后腰别着的大白狗腿刀,时刻准备着跳下去跟那条大鳝鱼来一场肉搏战。 旁边,凌越直接把外套当套头衫,反手从下往上脱了下来,丢在地上,开始踢鞋。 衣服上的盐粒好不容易才拍少了一些,为了待会儿上来后穿得舒服点,凌越准备下水前尽量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张麒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后忽然察觉到她好像已经把手放在了皮带扣上,张麒麟一惊,赶紧又转头去看。 果然看到她已经解开了皮带扣。 张麒麟伸手,一把按住了凌越的手。 在凌越用疑惑的眼神看过来时,张麒麟憋了半晌,艰难地说了一个词:“尊老。” 凌越思考了几秒,还是想不通:“我收紧皮带,不尊老吗?” 这是什么新的道德守则吗? 张麒麟:“……” 刚因张麒麟突如其来的动作,无邪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联想到凌越在某些特殊时刻,会让所有思维和逻辑都致力于便捷、迅速、有利的行事风格,无邪其实也吓了一跳。 好在他反应速度比张麒麟慢一些。 不然现在深陷尴尬的就不止是张麒麟了。 无邪别开脸,偷笑。 张麒麟在那短暂的0.03秒内,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该如何回答凌越这个疑问。 瞥见无邪微耸的肩膀,张麒麟收回按着凌越皮带扣的手。 抬起,一指:“无邪知道。” 无邪惊讶回头,“???” 第395章 执念已消【礼物加更】 雷本昌钓了二十年的鱼王,出乎意料的好钓。 深知这种大鳝鱼精明狡诈习性的凌越却知道,或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当听见甩杆铃声大作,鱼竿骤然弯成一个弧形时,胖子和雷本昌抓住鱼竿开始往后拉。 一股霸道的力量开始和他们角力,不到两秒鱼线就直接崩断了。 不等雷本昌产生失望的情绪,下一根鱼竿居然又响了。 胖子扭头看向无邪,忍不住喊了一声:“奔波儿霸在吃自助餐?!” 而凌越已经在第一根鱼线断掉的同时,身姿轻盈灵动地从四米多高的石道上一个曲身跳水。 合拢的双掌轻巧地破开水面,没有留下一点水花,只有几圈涟漪证明着刚才有个人悄无声息钻进了水中。 雷本昌不愧是钓鱼老手,尽管心脏已经跳得快到极限了,依旧憋着一口气迅速作出应对反应。 再拉住杆子后,当即松开了线轮锁。 鱼线立即被狂扯了出去,他扎着马步稳住下盘,一边还招呼胖子提前去按下一根鱼竿。 吞钩的鱼力气大得远超他的想象,即便雷本昌已经努力为此做好了各种准备,鱼线依旧在绷紧的瞬间,一秒钟都没有坚持住,就直接被拉断了。 他手上力道一松,丢下鱼竿就跑到下一根鱼竿处,继续靠鱼竿的数量试图跟这条鱼拼耐力。 这个想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些可笑,然而这是雷本昌现在唯一能做的! 在某个鱼线崩断的空隙,他看见了跳进水里拔出黑金古刀的青年,恍惚中好像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那个人啊。 他还是那样,一点没变。 雷本昌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然闪烁起异样的神采,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机能好似突然回到了最年轻力壮的时候。 他的眼中闪过水光,却什么都没说,也不再去多想,只是咬牙继续放线,收线,提杆。 在一根鱼竿的线终于没有被立刻崩断,靠着收线放线暂时稳住了底下那条鱼王后,雷本昌立刻让胖子先稳住。 自己从旁边的包里翻出一把锋利的长柄钩子,准备自己下水去跟那条鱼王拼上一拼。 胖子还以为老头子有什么神器,结果就这?! “你个糟老头!”胖子骂了一声,还当自己是什么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 逞什么能啊! 扯住雷本昌把鱼竿往他手里一塞,胖子自己抢了长柄钩子,鞋子一蹬:“一把老骨头了,你就在上面遛着那条鱼,剩下的交给我们!” 说完,就噗通一声,炸鱼似的跳了下去。 且说凌越下水的时候,大鳝鱼才咬住第二杆,为了不惊走它,凌越的动作悄无声息,好似一道汇入暗流的湖水。 她得找机会靠近,把荧光棒卡死在它身上,做个明显的标记。 大鳝鱼看起来很喜欢雷本昌准备的鱼饵,一杆接一杆地吃,还有心情遛着岸上的人。 凌越就浮在它斜后方十几米远的位置。 当看到张麒麟在水中用手电筒打来一道信号,凌越才如利箭迅速自上而下地靠近大鳝鱼,抽出墨竹,甩作长棍。 而后运转内力,故技重施,一刺之力直接崩掉它背脊上的铜钱甲片! 一刺的同时,左手运气蓄力,又是一掌拍在墨竹顶端,直拍得本就刺入了一米深的墨竹全棍没入! 一米六左右的长度,已经足够刺穿面前这条大鳝鱼了。 这条比起昨日追逐着凌越的气味主动发起进攻的大鳝鱼,整体要小五分之一左右。 身上的铜钱甲片依旧没有因为生长而产生损坏,所以这种大鳝鱼,是否还因雌雄分体型? 这个疑问只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突然遭受重创,刚才还悠闲觅食的大鳝鱼顿时疯狂起来,扭动着身体想要往湖底深处逃窜。 凌越已经眼疾手快,将数根折亮的荧光棒化作一排指示灯,卡死在了它背脊上的甲片中! 此时张麒麟也已赶到,见状立即单手射出渔枪。 目标,直指凌越! 凌越双腿夹在大鳝鱼背脊上,上身后仰成一个平角,直接伸手抓住了裹挟着力量冲射而来的渔枪。 几乎是瞬间,渔枪后面连带着的绳子就被绷紧! 张麒麟和凌越同时发力,眨眼间张麒麟就踩到了大鳝鱼背脊上。 不得不说,有了铜钱甲片的大鳝鱼,是真的很好踩! 张麒麟腰部力量极其强悍,这让他在水中依旧能迅速找到合适的发力姿势。 他手指的力量更是强悍,只是单手两指插进甲片中,就能让自己在疯狂进行螺旋式速游的大鳝鱼无法将他甩出去。 当他来到大鳝鱼头颅附近时,张麒麟松开了手指,改用双腿勾锁的姿势稳住身体,而后双手握刀,奋力一插! 接连两次遭受重创,大鳝鱼都要疯了。 完全顾不上寻找逃跑的方向,见此,凌越拽着渔枪绳跳了出去,以另一端拴在张麒麟腰上的绳子作为水中唯一的借力点,一次次猛踹大鳝鱼的脑袋,强迫它不停调整方向。 这会儿脑门上都开了道口子的大鳝鱼哪里还顾得上思考施加在自己脸上的一次次重袭是否别有目的,晕头转向之间,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往浅滩的方向飞速蹿游! 等到察觉时,早就等在那里的无邪和胖子已经又是刀,又是钩地扑了上来,对着它就是一顿捅砍钩戳! 直到大鳝鱼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了挣扎的力量,凌越催促:“快拖上去!” 大量的血腥味,恐怕很快就会引来那群“红灯笼”! 另外三人毫不犹豫,连拖带推,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只剩大鳝鱼弄到了河滩上。 胖子累得说不出话来,撅着屁股连滚带爬地翻上了岸,躺在那里胸脯剧烈起伏着。 无邪也混身脱力,不过好歹还能走着上岸,再一屁股坐下。 他紧喘了几口气,气息稍微缓了过来,就想喊凌越和张麒麟到岸上来。 一抬头,就看见凌越和张麒麟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看见两人在膝盖那么深的水里看着岸上的某个方向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了上来。 却不是到他和胖子这边来,而是往刚才他们看的方向走了过去。 无邪蓦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去找雷本昌。 一看之下,才发现,那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浅滩上已经死去的大鳝鱼。 雷本昌死了。 大约是死在他们把大鳝鱼拖上来的某个瞬间。 凌越看了眼含笑而终的雷本昌,沉默地垂下眼睑。 胖子蹲在雷本昌的尸体旁边,戳了戳老头的肩膀,抬头看他们仨:“怎么办?” 无邪仰头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说:“埋了吧。” 张麒麟单膝跪地,抬手,缓缓将雷本昌的眼睛合上,“他有重病,执念已消,死而无憾。” 第396章 雷本昌死亡 当张麒麟为雷本昌合上眼,说出那句话时,三人就知道张麒麟认识对方。 无邪也终于意识到,那时候在村里遇到雷本昌时,明明是不愿意的,为什么后来张麒麟又帮着胖子说话,应承了这件事。 原来他那时候就知道了。 知道雷本昌活不久了。 看着张麒麟拍了拍雷本昌的肩膀,然后把对方的尸体慢慢摆放成安详躺下的姿态,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态度,仿佛在对待一个他熟悉已久的故人。 不应该说仿佛,而应该说就是。 无邪问:“他到底是谁?” 张麒麟声音沉缓,并不悲伤,而是一种对死亡的平静:“一个很久以前熟悉,但已经忘记了我的人。” 张麒麟并不知道雷本昌在生命逆转的最后一刻,其实已经想起了他。 毕竟如果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像张麒麟这样特别的人,雷本昌是不可能忘记的。 张麒麟撸开了雷本昌手臂上的袖子,露出了一道苗族图案的伤疤,是烫伤的。 他说:“这是陈皮阿四在苗疆时用的记号,只有在苗疆的人用这种记号。” 张麒麟一边把袖子给雷本昌撸下去,扯好,慢慢站起来,视线却还低垂着。 看着雷本昌满是褶皱的脸上,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那一抹满足的浅笑:“我不记得他是谁,也许为我掌过灯。” 张麒麟很久以前自己混的时候,在陈皮阿四手下干过,地位还很高。 无邪和胖子叹了口气,自发地拿着工具,去附近找个风水还不错的地方,准备先挖个坑。 所以他们没注意到,张麒麟的视线从雷本昌身上收回来后,又沉默地看了看他们两个。 眼神带着一丝难以描摹的复杂,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凌越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你看见过很多人的生命走向终点。” 她在村子里待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曾遇到过有老人去世。 在那个老人去世之前,张麒麟也曾表现出一种注目,就像他能看懂人最后几天的样子。 张麒麟回到她身边,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询问。 如果她的生命注定在不甘和遗憾中戛然而止,凌越突然希望能有这样一道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 或许他会替她回顾她短暂的一生,也或许什么都不会想,就这样沉默地陪伴一程。 雷本昌被埋入了盐地。 旁边还有个陪葬坑,坑里就是那条被他们乱刀砍死的大鳝鱼。 无邪他们按照西藏的礼仪为雷本昌做了场法事,在西藏待久了,无邪对此也算是熟练,胖子也能跟着念几句经文。 最后,胖子用雷本昌的鱼竿做了个十字架当记号,无邪看了直骂:“人又不是天主教信徒,你这不是趁着老雷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就搞强买强卖吗?” 胖子说:“这不得有个归属权嘛,架子一立,这块地就属于老雷头了,要不然等他变成粽子爬出来了,我们会很尴尬的好不好?” 瞅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张麒麟和凌越,胖子压低了声音跟无邪说:“对了,如果哪一天小哥忽然对我特别好,你可得提醒我!那说明我可能要挂了,我得抓紧时间再去找个漂亮妞,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死在床上。” 无邪一听,刚想怼他一句,也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就是十年前另一个自己,和胖子在张家古楼里,背着凌越偷偷密谋的事。 以凌越的耳力,现在胖子所谓的压低声音,不也可谓是大声密谋吗? 无邪立刻端正了态度,义正言辞道:“胖子,你的追求也忒低俗了!” 胖子不明所以:“你丫的在阿越妹子面前装装就得了,你小子别跟我说,你现在不惦记着跟阿越妹子旧情复燃,最好还能噼里啪啦干柴烈火,噌噌地烧……唔唔唔?” 无邪急得一把捂住了胖子这张破嘴,扭头一看,顿时头皮一麻。 因为不仅凌越看过来了,就连张麒麟也看了过来,那眼神,无邪表示不太好形容。 安顿好了雷本昌的身后事,四人回到火堆旁,一边休息,一边讨论刚才抓鱼时的事。 “这玩意儿,通人性。”胖子率先给出一个论点。 从最初这条鱼攻击岸上的他们,只在他们背对着湖面时偷袭,明显属于偷袭型食肉鱼,非常警惕。 无邪也说:“我以前看过鳄鱼偷袭的纪录片,鳄鱼偷袭后如果失败了,它不会立刻逃跑,而是停留在原地。猛兽偷袭是为了获得食物,而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有什么危险。” 至于为什么会专门跑去看鳄鱼偷袭纪录片,这就得偷偷在心里写三千字小作文骂一骂缺德冒烟儿的黑瞎子了。 当初他跟着黑瞎子训练,还没训练多久呢,黑瞎子二话不说,就把他丢到了一座别人饲养鳄鱼的荒岛上。 什么都没有,就给了他两个烤红薯。 “这条大鳝鱼,在之前偷袭那一次,似乎是在试探小哥,这不像食物链最高层的动物应该有的举动,反而更像狼这类群猎动物的习惯。”无邪想到凌越之前就单独遭遇并杀死了一条体型更庞大的大鳝鱼,看来这地下湖里的“鱼王”不止一条。 凌越说出自己的决定:“我准备再弄一条这种鱼,钓出躲在水下殿宇里的那群红灯笼。” 她本就怀疑这种大鳝鱼根本不是这里供奉的死水龙王,死水龙王,另有其它。 原本刚才那条大鳝鱼,凌越是想着给雷本昌看一眼就拿来当鱼饵。 不过人没了,当陪葬也算是了了对方一桩遗愿,凌越并不很在意。 再弄死一条大鳝鱼,也只是多费些功夫的事。 她也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便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能做到自己想做的这件事。 但没有人真的会让她一个人去做。 听了她的决定,不管是无邪还是张麒麟,就连胖子都没多打一个磕绊,反而开始商量用什么做鱼饵。 “大青鱼还有点,之前我直接全丢进龙棺菌里腌上了。”胖子说:“那味儿,老臭了!保准爱吃臭的大鳝鱼隔着十万八千里,都得留着哈喇子往这边跑!” 无邪琢磨着:“最好这次我们不用下水,在水里太难着力了。” 张麒麟在地上的划拉了几下,指着其中一个点说:“从这里,把它引上来,到浅滩上。” 他抬头看凌越。 凌越点头:“三十米距离,我会把雪丝打在它脊椎骨里,不会挣脱。” 虽然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雪丝竟会用来当鱼线。 有一有二就有三。 这也算是他们宰的第三条大鳝鱼了。 熟能生巧,这一次就轻松了很多。 他们先是用仅剩的一根鱼竿挂上青鱼片,甩出去,很快又一条披着铜钱甲片的大鳝鱼被吸引过来。 然后张麒麟用鱼竿当高尔夫球棒,无邪将鱼饵往空中一丢,他就挥舞鱼竿,将鱼饵打出去。 一杆接一杆,终于在胖子留着准备做腊肉焖饭的腊肉条也被切片打光后,把大鳝鱼引到了预先计划好的浅水滩附近。 张麒麟的用力非常巧妙,鱼竿在空中划出各种曲线,破空呼啸声尖锐刺耳,可打出去的鱼饵却保留着完整的模样。 而不是直接被暴力拍碎。 雷本昌剩在饭盒沙粒里那些可怜的螃蟹,在被拍飞出去的时候,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时,钳子甚至还在无助又迷茫地晃动着。 可见张麒麟用劲之巧妙。 这次这条大鳝鱼身型比第二条还要瘦削一些,看起来饿狠了,食物一落水,就毫不犹豫地游蹿过去一口吞下。 也可能它不认为岸上的人能把它怎么样。 然而这次算它倒霉,才刚上了浅滩,不等它吃完东西转身就跑,一道箭矢就急射而来。 裹挟着内力,毫无悬疑地深深穿透了它的甲片、皮肉、骨骼。 最后紧紧缠绕在它后脖颈处的脊椎骨上! 第397章 死水龙王写实派? 大鳝鱼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涌动的暗流,迅速扩散到了水下殿宇所在的漩涡附近。 黑暗的殿宇内,一盏盏红灯笼陆续亮起。 这群红灯笼畅通无阻地离开了旋涡,一路往上游动着,速度惊人。 但在察觉到食物的香味是从湖面浅水层传过来的,大部分红灯笼都有些焦躁地停了下来,在附近打着转儿。 似是希望能从其他方向捕捉到食物的气息。 可惜没有。 一部分红灯笼在徘徊过后,选择回去。 一部分则继续在深水中四处游荡,偶尔遇到大鳝鱼从它们附近经过,它们却好像发现不了,没有丝毫反应。 湖面上。 凌越他们等了很久,等到漂浮在远处水面上的大鳝鱼尸体都要把血流光了,也没等到他们想钓上来的东西。 胖子按捺不住,低声说:“那啥灯笼,不会吃饱了不想吃了吧?” 无邪想了想,“不可能,或许是因为它们不会轻易浮上来觅食。” 那确实,之前用龙棺菌钓鱼,大鳝鱼随随便便就上钩,可见这种鱼饵对它们而言,是绝对的美味。 都这样了,也没见到有其他的鱼类出现。 凌越其实也和无邪一样,怀疑那群红灯笼或许因为某种生物习性,轻易不会上来。 她在想,如果自己下去…… 就在凌越思索时,张麒麟用手敲了一下他们趴伏着的盐层地面,提示他们不要说话,有情况。 火堆早就熄灭了,他们的矿灯手电筒也全部关掉。 整个盐原除了狂风肆虐声,沙粒拍打发出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一片漆黑。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盏红色的灯笼似的光源从水底缓缓沁出来,是十分显眼的。 用行李包当沙袋堆在浅水滩不远处的岸上,凌越他们四个就趴着躲在后面,密切关注着那盏红灯笼一点点浮上水面。 有水波轻荡的声音。 借着红灯笼本身散发的猩红微光,能隐约看见它在向大鳝鱼的尸体靠近。 这东西显然非常警惕。 靠近的速度很慢。 等到终于靠近后,它咬住大鳝鱼长长的尾巴,转身就想把食物拖走! 可惜大鳝鱼的尸体早就被凌越用墨竹固定在了浅滩岩层内,保证红灯笼无法迅速将鱼饵整个带走。 用胖子的话说,这就叫:留客! 拖了几下,没拖动,红灯笼大概是觉得有些奇怪,松开食物后佯装撤退,让那抹红光又沉入了水底。 很快消失不见。 凌越不认为它是真的放弃食物离开了。 显然无邪他们三个也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弄出声响。 果然,耐心地又等了半个多小时。 熟悉的红光再次浮上来。 这次试探,应该打消了它的怀疑,它靠近食物的动作变得更放松,更大胆。 围着大鳝鱼尸体游了一圈,红灯笼停在了墨竹深深嵌入的位置。 看来这东西的智商是真的高,居然一下子就看懂了自己拖不走食物的原因! 因为光线太暗,刚开始凌越他们还无法看清红灯笼停在那里,是有什么打算。 直到黑暗中传来一阵咔呲咔呲的啃咬声,凌越才明白那东西是准备沿着墨竹钉死的部位周围将大鳝鱼尸体啃出一道豁口。 不能再等了! 凌越轻轻拍了一下左右两边的张麒麟和无邪,给他们打了信号后,当即单手在行李包上一撑,身影轻飘飘跃起,再在岸边地上一点,凌空横飞而去。 及至力乏时,连踩水面,人便似蜻蜓般点着水波横渡十数米,眨眼间就到了红灯笼和大鳝鱼尸体附近! 打出雪丝的同时,另一只手点亮他们目前所有的荧光棒,天女散花一般呈四面八方之态,精准撒落出去米,照亮了周围一大片水域。 当雪丝绷紧,传来角力感时,凌越已经落水,并打量了手中的手电筒。 说来话长,行来却不超过两秒钟。 留在岸上的无邪和胖子只感觉凌越一跃而起,再一眨眼,人就踩到了水面上,再一眨眼,手电光就亮起了。 湖面掀起一阵波涛骇浪,将手电光和荧光棒的光折射得直晃人眼! “他丫的还能凭空掀起浪涛?”胖子骂了一句,一个胖驴翻身,从掩体后面滚了出来。 张麒麟喊了一声:“无邪,胖子!” 无邪和胖子立即摆出单膝跪地双手十指紧扣,垫在膝盖上的姿势。 同时沉肩曲腰,后腰蓄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麒麟双脚分别踩在了他们垫着手掌的膝盖上,那一踩之下混身体重都压在指根紧扣之处的酸爽感让无邪和胖子咬紧了牙根。 足够的默契让他们三个人完全能做到不打任何信号,就能同时发力! 只在张麒麟踩上来的瞬间,无邪和胖子二话不说,另一只呈直角跪在地上的腿骤然发力,后腰爆发出向上顶的力气。 再由手臂传递到掌心,所有力量随着一抛之下,全部传到了张麒麟的双足之下! 两人一顶一托一抛! 身体绷成一张满月弓的张麒麟就化作箭矢,急射而出! 张麒麟本身的弹跳力和爆发力就异于常人,此刻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横向跃出约莫二十来米,入水时依旧有足够的力量急速冲刺了一段距离。 他选择的方向很好,红灯笼忽然被偷袭,身上还被深深地嵌入了一个什么锋利的东西。 察觉到自己被牵制住后,像红灯笼这种连浮上水面觅食都要再三犹豫的水生物,第一反应肯定是想立刻返回深水区。 而张麒麟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从浅滩到深水区的最短路径! 知道红灯笼还有一群兄(祖)弟(宗)姐(曾)妹(孙?),这一场战必须上闪电战模式! 无邪和胖子把张麒麟托举出去后,打了第一波强力支援,他们自己也立刻抄着刀子钩子跳下了水,全速奔向战场。 此时,凌越已经把手电筒抛给了张麒麟,让他在周围策应,自己则拉扯着雪丝,尽量绕着它作环绕动作,想要用雪丝将它缠住。 红灯笼几次想要逃跑,都被凌越踩着张麒麟做水中借力点,强行扯了回来。 在水中钓鱼,困难度绝对拉满! 特别是钓这样一条力气大得跟头牛一样的怪鱼。 好在红灯笼的体力和力气,显然比大鳝鱼差一些,前后十分钟左右,就已经没了力气挣扎。 张麒麟想要靠近,被凌越拉了一把,戴着手套的左手抓紧雪丝,右手辅助着将之拉扯着往浅滩走。 还是谨慎点好。 谁也不知道这东西还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一直拖到了浅水河滩,几人爬到了岸边,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红灯笼究竟是什么东西。 手电光一扫之下,给人的直观冲击就是:怪物! 只见这东西居然没有鱼鳞,长得白白胖胖,好似一个泡发的尸体! 只不过这泡发的尸体,顶着的却是个硕大的鱼脑袋! 竟是和死水龙王石像相差无几! 胖子当即“哎呀”了一声:“那石像还真是写实派?!”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鱼?! 第398章 王胖子嘤嘤嘤【礼物加更】 说是人身鱼头,其实这种怪鱼的四肢并不是真正的双手双足。 而是更类似于与身体颜色一致的白色肉嘟嘟的鳍,紧紧贴在身侧,只手臂下的部分能动。 双足也是如此。 怪鱼头顶的红灯笼,则是真似灯笼一样吊在额头延伸出来的软骨上,此时随着怪鱼的挣扎,红灯笼的红光一闪一闪的。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伴随着红光闪烁的,还有始终环绕在怪鱼身边的风浪和漩涡。 好在这里本就已经是浅水区域了,任它再古怪离奇,也掀不起大风浪。 想了想,凌越转动缠丝手镯,取下一枚海棠花宝石,藏在下面的牛毛细针瞬间弹出,没入怪鱼后脑中枢的位置。 怪鱼又扑腾了一会儿,渐渐停止了动作,头顶发出红光的肉瘤也黯淡下来,恢复了原本的灰白色。 胖子一愣:“阿越妹子,咱就这么把它弄死了?” 不得再研究研究,考虑考虑? 凌越解释:“强效麻醉药,按照它的体型,预计半小时后就会醒,感觉不太对劲。” 总感觉直接弄死怪鱼,可能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张麒麟一直在观察怪鱼的各个部位,在压了压怪鱼的腹部后,他站起身,走到了凌越身边,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伤口,才说:“这是一条雌性,腹中有成型胚胎。”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其他怪鱼因为要上浅水区域,都放弃了上来进食。 唯有这一条违背了自身的某种基于生存的危机感,还是冒险上来了。 雷本昌已经去世,“鱼王”也宰了两条,死水龙王石像的原型也看到了,接下来就该考虑是要就此离开,还是继续顺着湖面上那条石道,去探索之前只远远看了一眼的庞大建筑群。 几人回营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凌越背着包从帐篷里出来,原想让无邪和胖子留在这里,或者先出去,在深潭外扎上帐篷等他们。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无邪和胖子各背着一个包,帐篷吊锅火堆燃料这些东西完全没有要收起来打包的意思。 看见她出来了,无邪还笑着冲她招手:“凌越,走了!” 胖子将长柄铁钩往肩膀上一扛,一手抹了把头发,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架势:“咱们铁三角携一枝花,终于重出江湖啦!” 原本心里还有点触动的凌越:“……” 默默将手扶在了腰后的墨竹上。 无邪真要给胖子跪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凌越对行走江湖的绰号有多看重,那可是选择用珍珠当暗器都要考虑一下会不会因此被人取难听的名号的! 他是真的不怕挨打吗? 想了想,无邪觉得胖子主要是挨过的毒打太少了,特别是来自凌越的打。 要不然,趁着今天,给补上? 张麒麟和无邪都察觉到了凌越看胖子的眼神带着点儿刀光剑影,偏偏当事人胖子还一无所觉,沉浸在重出江湖重操旧业重振威名的兴奋中。 嘴巴还在叽里呱啦地说:“智慧与邪门同在的天真!武力与年龄同步的小哥!勇猛与帅气并存的胖爷我!还有美貌与安全感拉满的一枝花……” 张麒麟抿唇低头,不动声色拉开了自己和胖子之间的距离。 无邪眼角余光瞥见凌越收回了按在墨竹上的右手已做并指,咬着唇角假装自己有话要跟张麒麟说,顺势就跟着张麒麟一起撤离了战场。 但是出人意料的,凌越居然没有动手。 反而等胖子一路说说说,“一枝花”这三个字都说了好几遍了,也没见凌越有什么反应。 直到胖子说累了,被说话时灌进嘴巴里的盐粒子咸得遭不住了,拿出水壶拧开盖子准备喝一口的时候,凌越忽然喊了胖子一声。 胖子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听凌越说:“前面的风更大了,少说点话,免得咸风伤了喉咙。” 胖子还挺感动的:“谢谢阿越妹子关心,不过你放心,胖哥我皮糙肉厚的,这点风,小意思!” 凌越蒙着面纱,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她笑了笑。 无邪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只有张麒麟,有点好奇地看着胖子仰脖子喝了好几口水。 也不知道是因为凌越的主动关心,还是确实说得口渴了,之后一路上,胖子都没再说过话。 再次走到石道的深处,瀑布和风洞出现在眼前,四人继续深入,手电筒往下照的时候,能看到下面湖底似乎有一座高原,没有露出水面,但是从他们现在的位置看下去,白色的湖底最多只到无邪他们的腰部。 凌越对照了一下自己在水底看到的那座水中殿宇,开口说到:“这里,应该是水底那栋建筑的最深处。” 她看了一眼之前自己上来时的方向,大概能看出水底建筑群有多大了。 无邪本身就是学建筑的,对这方面很敏感,一估摸,就皱眉道:“水底和前面那个建筑群,很可能就是水上水下的镜面建筑。 他又开始在大脑中构建两栋建筑群的位置和延展方位,试图找到这种镜像建筑的修建目的。 张麒麟眺望远处昏暗中只能看见模糊轮廓的巨大建筑物,若有所思。 胖子蹲下来,用手电筒使劲照了照,除了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只好站起来,吐槽道:“这是水底龙……嗯?什么情况?我……啊?”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顿时把无邪和张麒麟也惊得扭头看向了他。 胖子更是惊悚地掐住了自己脖子,眼神惊慌又茫然地看他们三个,张了张嘴,才勉强吐出两个字:“嗓子?” 落在众人耳朵里的,依旧是一副软萌的萝莉音。 张麒麟立刻明白刚才凌越往胖子水壶里丢的药丸是什么功效了,他是真好奇了,原来还有用药丸改变人声音的方式? 以往他们要易容、伪装,都是靠特殊方式改变声带的震动,或者利用外物强行卡住声带,形成声频变化。 无邪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凌越一直没吭声。 甚至还主动关心了胖子。 所以刚才她劝胖子少说点话,是这个意思?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凌越善良,还是……em…… “噗呲——咳!”无邪别开脸。 胖子也不是傻的,一看张麒麟和无邪的反应,还有凌越淡定从容的神态,哪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遭了凌越的道? 再一想之前自己说了好几遍的“一枝花”,胖子悟了,也哭了,捂着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凌越。 他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利用自己现在的软萌萝莉音发出了嘤嘤嘤的哭泣声:“阿越妹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嘤嘤嘤,人家错了啦~” 还他丫地说上瘾了! 第399章 真相比想象简单 虽然在认错讨饶,可胖子看起来实在不像多伤心难过的样子。 反而玩得很开心。 没多久,无邪和张麒麟就感受到了萝莉音带来的恶意究竟有多大。 “无邪哥哥,你说嘛说嘛,人家到底美不美~”胖子捏着兰花指,娇滴滴地去撞无邪肩膀。 差点把无邪撞下石道。 赶紧跑到凌越身边,挤着走边边他也要跟凌越走一块儿! 坚决不能再跟胖子一起走后排了! 胖子还不算完,又在后面喊张麒麟:“小哥~哥~” 突如其来的闭嘴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张麒麟别在后腰的黑金古刀锵然出鞘的威慑力直达胖子那颗粗壮的心灵。 胖子还想跟凌越皮两句,结果对上凌越若有所思的眼神,顿时打了个激灵,严正申明:“阿越妹子,胖哥真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千万别以为他就喜欢这样的,然后就让他“如愿以偿”! 凌越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无邪哥哥?小哥哥?”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喜欢? 胖子谄媚讨好地冲她笑,却不知道凌越这跟着学的两句称呼对无邪和张麒麟造成了多大的心理诱惑。 无邪双手搓脸,思考这个称呼还不错,再说了,他年纪本来就比凌越大,叫声哥哥怎么了? 但是不能这么直接说,要不然按照凌越喜欢耍他的性格,无邪怀疑她会直接叫他“叔”。 张麒麟:“……”思考中。 穿过石道,继续深入了大概半个小时,在石道两边面对面朝向他们的死水龙王石像消失的时候,之前只能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轮廓的建筑群,终于在他们视野中徐徐展开。 依旧是琥珀一样被盐花晶层包裹着,但是比起水中建筑的完整性,这座矗立在陆地上的建筑群依旧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部分坍塌。 “怎么什么都没有?”胖子迫不及待地当了踹门先锋,可看着殿宇内部过分空旷的大殿,登时失望了。 四人踏入大殿,入目的就是大殿正前方一个死水龙王的雌雄同体石像,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彩绘。 之前无邪无意中看见水底殿宇外颜色鲜亮的彩绘,他当时还以为是宝石构成的图案,可现在看来,当时修建这里的人,确实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勾兑出了保色如此持久且稳定的颜料。 彩绘的画风也就几百年前,距今不算多遥远,解读起来也并没有多么复杂。 故事内容大概就是,几百年前一群在地下水系中打渔为生的村民无意中发现了一处界碑,顺着界碑一路深入,发现了长着鱼头人身的怪鱼。 这些怪鱼头上有发着红光的肉球,可以凭空掀起风浪。 村民们立刻认为这种怪鱼就是掌控着这些地下水系的龙王,于是在此修筑庙宇进行祭拜。 还因为龙王半人半鱼的形象,认为它们是在某些时候会变成人上岸。 于是修建了水底龙宫,和陆地龙宫,以供龙王们在此栖息、繁衍,给予他们庇佑。 福建这个地方,各种神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这样一个与野神有关的遗迹,其实真的没有太多探究的必要。 无邪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原来真相可能也没那么复杂。” 远远看见这座庞然大物似的建筑群的时候,不管是无邪还是胖子,其实内心都是对此有着无限的好奇和遐想。 无邪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好奇,在死去了那么多年后,开始猛烈的膨胀起来。 如果没有凌越,这种熟悉的欲罢不能的感觉,会让一心想要脱离这一切的无邪感到深深的恐惧。 可他深知如果不想离凌越越来越远,很多事他必须重新捡起来。 心里不是没有压力的,这种压力既有前面十几年高压强度给他意识和精神造成的创伤,也有自己走得太慢,会被彻底丢下的焦灼。 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些颜色依旧鲜艳的彩绘,无邪忽然有种明悟。 不管张麒麟想要让他看到的是什么,至少走到这里,无邪忽然明白过来,他依旧在故意屏蔽自己的好奇心和某些想要去做、去想、去看、去听的“想”。 这造成了他就像一个瓶中人一样,看着外面广阔的世界,明明努力想要去追逐探索。 却又因为自己内心营造的“玻璃”而束缚了自己真正的自由。 其实他可以自由的! 就像他已经决定为自己的“心”去活,那就去做! 不远处的石像后面,胖子的软萌萝莉音再次响起:“哟呵!这里有个往上走的密道!” 无邪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对身边的凌越歪了歪脑袋,“走!去看看!” 顺着密道一路往上,他们踩着盐晶层站在了建筑群的顶部。 从这里看,能发现整个建筑群确实是按照死水龙王石像的轮廓建的,称不上多奇特。 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既没有危险重重的机关,也没有惊险刺激的守墓兽。 甚至连出去的路都在这里找到了。 ——之前他们下来时走的是鱼道,既然有龙王庙,有祭祀,必然有给人走的道。 回去拿了剩下的行李,又拜别了雷本昌,临到离开的时候,胖子还是掏了无邪的手机,给四人在大殿前台阶上来了几张打卡合照。 从溶蚀山洞彻底爬出来时,外面正是朝阳东升的时候。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就顶着一身盐粒子,满是狼狈地坐在出口旁悬崖边的岩石上。 胖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什么。 就被无邪一把捂住了嘴:“别说话,免得破坏了气氛。” 胖子翻了他一个白眼。 张麒麟暗自松了口气,牵着凌越的手,和她一起看这场不期而遇的日出。 没一会儿,凌越肩膀搭上来一只手,这只手把她往旁边轻轻一拢,就让她靠在了某人的肩膀上。 凌越抬眸看无邪。 张麒麟也转头看他。 无邪一点不慌,甚至还非常从容地歪头,把脑袋靠在凌越头顶,作依偎状。 他就赌闷油瓶和凌越不会打死他。 结果也确实如此。 张麒麟就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 凌越干脆找了个舒服一点的角度,半眯着眼看远方薄雾笼罩的森林。 有点累了。 得找处淡水先好好洗洗。 第400章 再见吴三醒 关于正月里在深山寒潭洗冷水澡这件事,无邪和胖子都是拒绝回忆的。 凌越和张麒麟对此适应良好,他们甚至还穿着衣服下去游了几圈。 回去的路上,依旧穿着脏衣服的无邪和胖子,与恢复整洁的张麒麟和凌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无邪表示刚顿悟的自己又要自闭了。 对于回杭州这件事,无邪自然又劝了凌越和他一起走,可惜张麒麟已经提前一步,和凌越约好了要进山待几天。 张麒麟来雨村后没多久,就把雨村附近的山都走了个遍。 到现在,无邪都不知道张麒麟的巡山范围究竟拓展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从张麒麟偶尔带回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土特产来看,想必纵向横向都既深且广。 这样的邀约,对于凌越而言,显然比杭州京城南京之类的大城市更有吸引力。 无邪怀疑张麒麟这个闷油瓶又在偷偷截他的胡,但没有证据。 家里少了两个人,整个村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不过凌越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离别愁绪,因为张麒麟很快收拾了一个包,带着她也离开了村屋。 直到这时候,他才告诉凌越:“这次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凌越大概已经知道要见的人是谁了。 其实凌越一直有点好奇,既然对方已经从西王母地宫下的那个洞穴里出来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始终没有出现过。 这段时间,对方甚至已经来到了雨村附近,距离无邪那么近。 如果是以前,还能说是担心汪家人的操控,现在汪家已经被打散,一部分汪家人出走,成为散落在外的雇佣兵,一部分成为”相亲相爱一家汪”。 这样的汪家,还能对他造成什么可怕的威胁吗? 一路上凌越想了很多,也想过是否要直接问张麒麟,不过出于对张麒麟的信任,凌越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既然张麒麟没有直接告诉她,或许是因为,当她看见这次要见的那个人的时候,就能明白这一切。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见到吴三醒的一刹那,凌越就明白了。 她在吴三醒身上,感受到了异变。 此时的吴三醒,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毫无疑问,吴三醒是个精明的人,他只在凌越看见他第一眼时,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就立刻意识到,凌越和张麒麟一样,对他们这样的人,有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直觉判断。 吴三醒苦笑一声,主动和凌越打了招呼:“凌小姐,好久不见。” 凌越注视着他。 这是凌越第一次这样面对一个活着的异变个体。 她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吴三醒对她有恶意就好了。 有恶意,就可以名正言顺打断他的四肢,把他控制起来,任是活剖还是如何。 真想看看异变过后还活着的人,身体里究竟产生了哪些诡异的变化。 视线忽然被人挡住,凌越回过神来,抬眸看去,就对上了张麒麟投来的眼神。 好像在对她说:不可以。 凌越遗憾地垂眸,“吴三爷,好久不见。” 她当然知道不可以,不管是吴三醒的身份,还是对方手里可能掌握的大量神秘侧信息。 即便凌越收敛了那种好像要把他一刀刀切开的审视的眼神,吴三醒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对他身上异变的探究。 同时,吴三醒还明白了,原本想打的牌必须马上改。 ——原本他还想着既然凌越和他大侄子有过一腿,说不定还能打打感情牌。 现在看来,对凌越这样的人打感情牌属于取死之道,因为对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脑袋里思绪翻腾,吴三醒面上不显,依旧一副愁苦之态,“凌小姐,听说你在找一些东西……” 幸好,他手里确实有凌越需要的东西,这一局的牌面,还是可以顺利打下去的。 吴三醒确实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他主动告诉了凌越一些事。 这时他们在一个很深的山洞里,吴三醒独自一人,穿着一身非常落魄的衣衫,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 中间有一个凌越和张麒麟来之前就生起来的篝火。 吴三醒就坐在篝火的对面,看着篝火徐徐说道:“我在很久以前,还不知世界上有张家,汪家,长生……” 他说的好像是他人生中时间跨度很长的一段“历史”。 年少时的吴三醒对盗墓这个行当非常感兴趣,也很有天赋,可他老爹,也就是吴老狗,并不愿意教他任何跟倒斗有关的本事。 反而对他二哥,也就是吴二爷有诸多教导,常常带在身边。 那时候还非常桀骜的吴三醒心里很不服气,干脆离家出走,去了广西,拜入了陈皮阿四的门下。 从此以后,他就开始跟着陈皮阿四学倒斗的本事。 也是在那时候,他和陈皮阿四的女儿有了感情上的牵扯,从各种渠道上,他也陆续知道了很多老一辈掩藏起来的秘密。 之后如何受到组织的掌控,又是如何察觉到“它”的存在,继而阴差阳错成为吴家第二代对抗者,耗尽大半人生去谋划算计的,就暂且不仔细重提了。 吴三醒着重讲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和陈皮阿四异变有关的事,也就是吴三醒曾经“失踪”的东南亚044考古发掘工程。 “……至今我也没有彻底弄明白那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大约知道,那里的东西,和原始苯教记载中的某一位古神有关……”吴三醒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凌越的反应。 但面前这位看起来和张麒麟关系匪浅,结果十年后又有某段时间和他大侄子举止亲密的漂亮姑娘显然是一位非常聪明且理智的人,丝毫没有露出端倪。 只是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没有任何情绪的那种“看”。 这让吴三醒不得不怀疑自己计划好的砝码是否需要再酌情增加一些。 心里转着弯,吴三醒继续说:“陈皮阿四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据我所知,他带着一行人去过那里,可是回来后居然表现出一副完全忘记的样子。因为他的性格作派,也没人敢当面问他,后来我和文谨查过这件事,了解到他去的方向应该就是东南亚那一带丛林,也就是张家人绝对不能去的那片丛林。” 他看了张麒麟一眼,意思是让张麒麟佐证。 凌越也看向张麒麟,得到张麒麟一个点头。 吴三醒对于这件事确实没有一个具体的定论,抛出来也就是当个添头。 第二件事,是和听雷有关的。 “传说中,雷城可以平复一切遗憾……” 第401章 张麒麟,你有毛病吧?! 关于听雷这件事,并不在吴三醒的“计划”之内,它是始于一场意外。 很多年前,那时吴三醒还很年轻。 在一次下乡做气候考察的活动中,吴三醒他们被当地村民误当成气象队,被安排进了另一支气象队工作者留下的工作场地。 当时吴三醒就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气象队在全国普查气候,本身就是一个全国工程。 解放后就一直在进行,到了他们那个年代,地质普查,人口普查这些工作早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根本不可能还有气象队保持着每年来这个乡下做一次气象普查的工作,而且还是在一个固定区域做长时间的监控。 在和村民周旋一番后,吴三醒他们打开了临时气象站的气温箱,发现里面放的根本不是气象仪器,而是一个奇怪的骨灰坛。 骨灰坛外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小神像,能看出来,每年都有人回到这里祭拜。 那个供奉骨灰的神龛很奇特,骨灰不入土,反而架在半空,在雨露中供养,非常邪门。 村民告诉他们,这个地方经常被雷劈到,吴三醒又在气温箱顶部发现那里曾经有过避雷针。 不过已经被烧断了,这说明气温箱不止一次被雷劈中过。 按照常人的理解,吴三醒他们当然认为骨灰坛里的人可能和设置这里的人有着深仇大恨,才能让人死了化成灰,还要天天挨雷劈。 说到这里,吴三醒抬头看凌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那时候我的好奇心非常重,发现这样奇怪的事,是一定要弄明白的……” 凌越想到了无邪,恍惚中,好像坐在她对面,跟她讲述这些的人,不再是吴三醒。 而是另一个人。 半年过后,依旧放不下这件事的吴三醒提前回到那个村子,蹲守到了那支奇怪的队伍。 在这里,吴三醒着重描述了那支队伍的人的精神面貌:“……他们刚进村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送殡的小鬼,每个人都面无血色,走路都像是在飘,像鬼魅一样……” 虽然觉得这些人很奇怪,铁了心要弄懂这件事的吴三醒还是主动接触了这些人。 “……我和他们的领队进行过一次私密的聊天,对方很谨慎,几乎没有泄漏任何信息……” 吴三醒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执着,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时候,吴三醒已经知道了九门深陷于一个怎样庞大的阴谋漩涡中。 他几乎成了惊弓之鸟,身边出现的任何异常信息,都会让他无法自拔地将之和那个阴谋联系到一起。 但这次的事,确实和他当时内心深陷的那个巨大的阴谋完全没有关系。 “在那之前,我以为张家和汪家历时千年的斗争,对于我们老九门的人来说,已经是牵连至今的,算是人类可以理解的最大的阴谋。”吴三醒眼神闪烁着篝火的光,似乎随着自己的讲述,情绪也回到了那一刻的恐惧中。 显然,在那一刻,吴三醒看到了那些人后,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阴谋存在着。 “其他”在他的世界认知以外。 这种冲击,是很难用语言去描述的。 凌越却有些明白,大概就是当初第一次站在青铜巨门面前,正面直观地感受到另一个未知的神秘的文明带来的冲击感。 用现代人的说法来形容,就是世界观被正面冲击打破,再迅速重组成更广袤幽暗的世界认知。 吴三醒说,那支气象队的领队告诉他,他们在追雷。 在那几年,他们供奉的雷,停在了那片山区里,所以他们把同伴的骨灰留在气象箱里,让骨灰坛和雷有更多的接触。 希望这个同伴的灵魂,可以和这个雷合为一体。 “……这些人并不是最初的听雷者,那时候我还把他们当成一群搞迷信的人,但这群人离开的时候,领队留给我一句话。”吴三醒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动了动坐姿。 凌越便知道,做了这么长的铺垫,对方终于说到了这次和她见面的主要目的。 吴三醒那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任何信息,更遑论涉及无邪。 当时吴三醒以为这是汪家和张家的人在设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确定了这件事其实是完全独立在外的。 吴三醒看着凌越,说:“领队说,我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只有这样,才能改变我侄子的死亡。” 凌越依旧神色平淡,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稳:“所以你一直在听雷?” 吴三醒瞥了张麒麟一眼,“之前只是断断续续,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做这件事。” 吴三醒说:“听雷听多了,人就会产生非去某个地方的欲望,我可能已经被这股欲望控制着去寻找过很多次那个地方了。” 他说的地方,正是最开始吴三醒说的,据说能平复一切遗憾的雷城。 但是没有人知道雷城究竟在哪里。 按照他这些年找到的一些相关资料,从字面意思去解释,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雷城去府二千三百里,城高八十一丈,传说黄帝升仙之后化作雷精,修建了雷城。 “但是这些解释都是依据道家某些文献理解的,这个雷城可能只是一个代称,绝对不是一个具体的城。”吴三醒断言。 根据吴三醒这几年对自我的研究,他认为听雷听多了,就会产生强烈的欲望,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股欲望的控制会越来越弱。 他认为这很可能是一种作用于精神意识层面的“控制”,“云层上,雷声里,有一种未知的东西,雷声里的秘密就是它们投放在人间的饵,它们最终的目的,可能是控制我们,去到某一处,做一些它们自己无法亲自去做的事。” 凌越想到了天授。 还想到了她在自己原来世界,在拿到白玺后,和找到郡主这段时间之间,失去的那段记忆。 吴三醒结束了漫长的述说,眼神坦然诚恳地看着凌越,“凌小姐,你在那里会找到你想要的线索,这对你来说,是一场双赢,我只是作为无邪的三叔,希望你能帮个忙……” 凌越跟着张麒麟离开了那个山洞,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凌越才问张麒麟:“和他一起的人,和他一样吗?” 张麒麟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凌越一眼。 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 半晌才轻声说到:“是陈文谨,也不能剖。” 意识到张麒麟刚才为什么会那么为难,凌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了想,凌越才不是很有说服力地辩解:“我也就是想一想。” 其实不是。 张麒麟抿唇,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也不说自己信了还是不信,反而转了个话题:“雷城和青铜门里的终极有关。” 这个话题果然瞬间转移了凌越还放在吴三醒和陈文谨身上的注意力,“你还知道什么?” 凌越眼神专注地盯着张麒麟,希望他不要出现那种“若有所思、话题结束”的老毛病。 结果她目光炯炯地盯了他一会儿,张麒麟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正面她。 轻轻皱着眉头。 好像内心陷入了一种未知的挣扎中。 凌越不明所以,但下意识认为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可能非常重要,甚至是那种,不能用语言直接说出来的信息。 张麒麟忽然将她拉到他胸前,彼此身体紧贴着,他的一只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脑袋。 凌越越发慎重:难道是吴三醒所说的那种,必须避开“上天”的那种信息传递? 然而几秒钟后。 唇上压下的摩挲,温柔却暗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的叩齿,呼吸交融,唇舌交缠…… 凌越:“???” 张麒麟,你有毛病吧?! 第402章 张家人的业务爱好 有毛病的张麒麟平时看起来清冷淡漠,跟佛子圣僧似的。 其实亲起人来就没完没了。 明明在第一次接吻之前,他还不是这样的人。 对此,凌越只能归结于年纪大了,压抑得太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除了这一点,张麒麟在其他方面都堪称非常健康稳定。 如此一想,这点目前只在她面前发作的小毛病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凌越深知他这个坏毛病,所以在他结束一次亲吻,换了呼吸想要再继续的时候,凌越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我们在说正事!”被他紧紧圈在怀里的凌越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撑着他肩膀,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后仰着脑袋,喘着气,认真严肃地提醒他。 张麒麟眼神灼热专注地看着她,虽然还是觉得她这样极其可爱且诱人,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下涌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恢复正常的张麒麟还是很靠谱的。 他告诉凌越,其实无邪选中雨村作为隐居之地,并不是完全的偶然:“无邪本身就是按照另一个人的模样培养出来的。” 那个人叫齐羽。 张麒麟虽然不说,凌越还是能从他讲述这句话时的语态,看出他内心的微妙异样。 似乎无邪这样的经历,让他产生了某种触及内心的情绪。 凌越对张麒麟的过往,算不上多了解,她最初认识的张麒麟,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强大、神秘”。 之后是青铜巨门前的擦肩而过,十年前张家古楼的一见晕厥,让凌越第一次意识到,张麒麟也是有血有肉,会受伤,会随时死去的人。 此后的相处,凌越了解到的也只是张麒麟的“现在”,对他的“过去”,只限于墨脱时他讲述的关于他母亲的事。 再往前推,是什么时候的他? 是存在于蓝袍藏人丹所讲述的几十年前的他吗? 更久远以前的张麒麟,又是怎样的? 小时候的他又是怎样的? 凌越忽然对这些过往产生了好奇,想要知道。 但此时此刻,凌越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过多地放在这种“无关紧要发自私心”的欲望上,“这里是吴三醒想要他来的地方?” 吴三醒从听雷领队那里提前知道了无邪会在一切结束后,遭遇死劫。 或许最开始吴三醒对此还不能确信,但在之后一段时间的听雷经历中,对方渐渐发现了更多线索,佐证了这个“预言”的真实性。 于是吴三醒在无邪完成了自己注定需要承担的责任后,选择隐居时,利用无邪和那个齐羽性格习惯中的某些共通性,刻意引导着无邪来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凌越眸光微动:“吴三醒在算计你?” 以张麒麟和无邪的关系,在离开青铜巨门后,必然是要跟无邪一起来这里的。 来到这里后,张麒麟又会对周围进行习惯性的探查,然后发现某些端倪,进而主动入了吴三醒提前布下的这个为救无邪而设下的局。 张麒麟知道凌越很聪明,这些事只要有个明确的线索,她就能迅速串联出很多真相。 他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对于凌越的这个判断,张麒麟思考了几秒钟,摇了摇头:“称不上算计,他给了报酬。” 报酬就是这里有张家人留下的一些东西。 另外,张麒麟还说:“九门要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张家需要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这是老九门时期他们和张家的一个约定。” 虽然老九门毁了守门之约,但也有老九门中的几家遵守了另一个约定。 相对应的,张麒麟作为张家这一代的族长,需要在必要时刻,以身入局,提供一些帮助。 有些事早就很难说清楚究竟是谁在利用谁,谁在算计谁。 只能说人心如此,每个时期,每个阶段,同一个人的所思所想都很可能出现天差地别的变化。 其实张家在很久以前,就尝试过对外寻求其他势力的帮助。 西王母时期的周穆王,是一次尝试。 可惜尝试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长生,终极,成神,掌控世界…… 这些就像能够侵蚀人心的毒,接触的人多了,不可控因素就更多了。 明朝时期的汪藏海也是一次尝试,这次尝试再次给张家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及至后来,老九门又何尝不是张家的又一次对外尝试。 关于九门要去完成的一件很重要的事,张麒麟没有细说,凌越就明白,大约是时机未成。 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张麒麟带着凌越翻山越岭,最终来到了一处能看见海的悬崖峭壁。 熟练的拴上两根绳子,张麒麟带着凌越又一路速降,在绳子的尽头处,有一个坍塌了一半的山洞。 山洞很明显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张麒麟说:“这里是张家人留下的。” 也是张麒麟来到雨村后,在巡山时发现了一些端倪,然后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这样东西也算不上多么重要,就是关于“麒麟岛”的建造和某些意图的记录。 记录方式是张家专用暗语,张麒麟拉着凌越的手,一点点教她去解读这些暗语。 ——看起来他的时间很充裕,一点都不着急。 凌越的学习能力不错,即便这些暗语和常人认知中的语言体系有着完全相悖的组成方式,靠着死记硬背,凌越认识了大部分的暗语。 在教学中,张麒麟也说出了这些暗语的意思。 其中最让凌越在意的,当然是和雷城有关的部分。 麒麟岛是一座基于某种目的而建的岛,其形似麒麟,与一个特殊人物的海底陵墓相隔不远,涉及真正的雷城。 早在很久以前,张家就察觉到了听雷者以及雷城的存在,这种属于异常现象的事件,自然要追踪调查。 暗语中并没有直接记录雷城、雷声、听雷者的秘密,而是从历史的源头,阐述了雷城的来历。 这也符合张家人一贯以来的监察、记录的习惯。 至于为什么会有张家人在这里莫名其妙凿个洞,再在洞里用暗语记录下这些内容。 关于这个问题,在凌越问出来后,张麒麟认真思考了十秒钟左右,才慎重地说:“大部分张家人,都会有自己的业余爱好。” 凌越自然会问张麒麟他的业余爱好是什么。 张麒麟说:“以前是发呆。” 凌越颔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现在的呢? 张麒麟的视线转向她的唇。 凌越:“……” 凌越捂住他的嘴:“好了,不用说了。” 偷偷藏起来的那点恶趣味得到满足,张麒麟抿唇露出一抹浅笑,抓住她的手,低头轻啄她手指。 然后和她十指相扣,坐在洞口吹着海风,看远处的群山、大海。 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看来这位业余爱好是凿洞,并用暗语写小故事的张家前辈,对“美”还是有些追求的。 忽然想到一些话本里,主人翁摔下悬崖,非但不会死,还会有一些奇遇。 凌越把这种故事模版简略说里,然后侧头,好奇地问张麒麟:“这个张家人的业余爱好会不会其实不是凿洞写暗语,而是模仿话本里的无名高人?” 张麒麟觉得有道理:“所以我们现在就是男主角和女主角。” 他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凌越伸手,按着他的脸,默默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 看着海平面的欲坠不坠的夕阳,凌越眯着眼,顺着张麒麟揽着她肩膀温柔施加的力道,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 思索着暗语里记录的雷城相关信息。 雷城,一个由从门里逃出来的非人汇聚而成的地方,在张家人追杀之下集体消失。 又在很多年后,雷城可平一切遗憾的传言悄然散布。 那群非人为什么会消失?消失后又去了哪里?关于雷城的传言是谁在推动? 吴三醒所说的控制听雷者去往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又是哪里? 第403章 涉及过去和未来 这一晚,凌越和张麒麟并没有在山洞里过夜,而是在看完海上落日后,就顺着绳索爬了上去。 又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处山谷。 凌越不知道这个山谷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如此特殊的气候,正月里居然还有鲜花盛开,大片的不知名野花在月夜下依旧盛放着。 更奇妙的是,居然还有萤火虫! “它们不会冻死吗?”凌越跑开了一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旁边的花丛,顿时激起大片萤火虫惊慌失措地飞起来。 凌越就像欺负弱小的恶霸,站在成片飞舞的萤火虫中间,转身回头,对着张麒麟露出一个笑。 站在原地的张麒麟专注地看着她:“今年天气异常,有回暖气流提前路过。” 凌越都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毕竟按照张麒麟来到雨村的时间来算,应该没有一个完全的四季轮回,让他对这里的一切季节变化了如指掌。 看着眼前颇为梦幻的自然夜景,凌越说:“所以它们还是很快就要死。” 张麒麟歪头,眼底带着一点费解。 网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好在凌越并不纠结于萤火虫到底死不死。 或许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任何纠结的意义,萤火虫的死与她何干? 她只是路过时多看了它们一眼。 呃…… 好吧,或许不仅仅只是多看了一眼。 凌越不断跑去提花丛,特别是萤火虫飞累了,落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必定是第一时间就跑过去强行驱赶它们飞起来。 大概在萤火虫们看来,这实在是个残暴的家伙! 不止强迫萤火虫飞,她还乐此不疲地把萤火虫往张麒麟的方向赶。 最后,凌越抓住一只萤火虫,不顾萤火虫拼尽性命地挣扎,把它放到了张麒麟掌心里。 倒霉的萤火虫蹬了蹬纤细的腿,浑身一僵,屁股上的灯,灭了。 凌越”咦“了一声,好奇地低头,用食指拨弄了一下那只萤火虫,抬头看张麒麟:“啊,张麒麟,你把它吓死了!” 一副他是杀虫凶手的惊叹表情。 张麒麟抿唇,垂眸看了眼掌心的萤火虫,又抬眸看了凌越一眼。 没说话。 但意思很明确。 凌越拒绝理解他的意思,把那只倒霉萤火虫放到了一朵花的花蕊里。 等他们两人离开后,那只萤火虫赶紧扑扇着翅膀一头扎进了花叶下。 今晚的相亲大会太可怕了! 之后的两天,张麒麟带凌越在山里看了很多奇特的地势地貌,自然风景,以及某些涉及未知神灵的遗迹。 凌越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个山大王,在带着她巡视属于他的王国。 这个想法让凌越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张麒麟,所以如果放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张麒麟很可能会占山为王吗? 转念一想,张麒麟也不像是会劫道的人,反而可能还会庇护一方山水。 所以他应该会是成为当地神话传说的一员——会化作俊美男子除暴安良的山神老爷! 凌越尚且不知道张麒麟确实曾被人当作神一样供奉着,甚至与他有关的庙宇至今还在某些地区存在着。 雨村附近的村子基本都很富裕,正月初几里头,依旧有人在夜晚燃放烟花。 凌越和张麒麟很坦然地把这些烟花当成夜景中的一种,与自然夜景一起欣赏。 期间难免会有闲聊,不过今晚,张麒麟忽然问出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凌越生出了一种有点意外,仔细一想又似乎不算意外的恍惚感。 张麒麟问她:“以前,你是怎么过除夕的?” 当时凌越还在数附近哪个村子放的烟花更多,更好看,价格更贵。 忽闻此言,着实愣了一下。 原以为这个话题不会有人提起,至少不会在她面前提起。 可原以为会觉得痛到无法回顾往事的心,却并没有那么痛。 好像偶尔和人说一说过去的事,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凌越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特别新奇的安排,进宫参加完夜宴,回来的时候,我们会去逛夜市。我们曜朝没有宵禁,夜市每天都有,但节日的时候更热闹,还会有很多新鲜玩意……” 说着没什么特别新奇的安排,可她说得那么细致,只是因为回忆起那些往事,她的眼底跳跃着的,全是轻快的欢喜。 张麒麟认真地听她说,等她终于说完了,才握住她的手,轻轻说:“这些我都没体验过,以后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曾经的他,从不思考未来。 可现在的他,总是期待自己的未来里有凌越。 即便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他会努力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奔赴她要踏上的路途。 跨越世界,回溯时光,改变过去,很难,但我会和你一起。 你的未来会如你所愿,你的未来可不可以有我? 凌越眸光闪动,看着张麒麟,半晌,放软了腰身,歪头侧躺在了他怀里。 张麒麟配合着她调整好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 窝在他怀里,凌越从下往上看着他,手指顺着他胸膛往上舒展游走,漫不经心,又带着惬意和自在。 “那你准备做什么营生?是要闯荡江湖,还是当农夫?听说你很会种地,说不定等你七老八十了,还能当上大司农……”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目的,就连主题都飘渺得跟一团云雾一样的对话。 张麒麟却配合得很认真,罗列着自己会做些什么。 种地,打渔,造房屋,雕刻,打铁,放牛…… 他还表示自己养鸡也尚可,会给家禽看病。 凌越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偶尔回应一句,又突兀地想起曾暗自吐槽过的”夺命俏书生“的想法。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凌越便问他:“张麒麟,要不然你去考科举吧。” 张麒麟有点为难地想了半晌,“可我不会作诗。” 想象着月下的张麒麟憋半天,就憋出一句“月亮好圆”,凌越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他低头后,又在他想亲下来时捂住他的嘴故意捣乱。 张麒麟也不恼,如了她的意。 只是在她玩够了的时候按住她的手,让她只能细细地喘着气承受他的报复。 第404章 春雨 福建的雨水,通常会在二月末三月初时,快春天几个节拍,提前回来。 春节后的第一场雨下得有些缠人,一会儿雨水似断线珠帘,哒哒地重重摔在树叶上,屋檐边,好似迫不及待宣告着自己的归来。 一会儿又斜风细雨,演一出哀婉缠绵,黏在人身上湿漉漉,冷飕飕的。 凌越和张麒麟是早上时回的村屋,淋了一场大雨。 回到家就先洗了澡,换了衣服,烘干头发。 想着今天没什么事做,也不想出门,干脆穿了身绸缎的睡衣,坐在梳妆镜前编头发。 准备待会儿缩进被窝里,拿本书,听着春雨打在青瓦上的声音,无所事事地看会儿闲书,或是困了就打个盹儿。 正编到发尾上,忽听敲门声。 家里就她和张麒麟,这会儿来敲门的,除了他,也不会有旁人。 凌越一手掐着发尾的辫子,起身去开了门,抬眸就对上张麒麟藏着些许羞涩的眼神。 这倒是有些稀奇。 自从有过第一次接吻,张麒麟已经很少有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模样了。 凌越目光盈盈,嘴角噙着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主动开口。 果然,这样的反应,让某人隐隐露出点手足无措的小慌张。 凌越心说,我可真坏呀。 却一点收手的想法都没有。 四目相对的沉默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最终还是张麒麟扛不住,半垂着眼睑,细长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抬手,露出手上一直紧紧握住的一支桃花木簪,“凌越……” 他轻轻喊凌越的名字,语气轻得跟屋外卷着细雨的风一样。 没有说别的,就是轻轻抬眸看她,一双雪山清泉似的眼睛里半是紧张,半是期待。 倒叫人有些舍不得继续欺负他了。 凌越抿唇一笑,松开了抓着辫子的手,柔顺得好似缎带的长发霎时翻转着重新铺开。 凌越背转身去,对他说:“你给我挽上,我要看看好不好看。” 有风从他身侧钻进来,撩拨着她的长发,张麒麟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比风还要轻,温柔地勾起她脸颊耳畔飞扬的发丝。 专心地把它们都归拢到掌心,再将它们挽成一个低垂的侧髻,再别上那支昂溢着春日气息的发簪。 发簪的样式很简单,主体是微微上扬的弧度,簪头用了镶嵌工艺,把雕琢得似绿豆大小的粉白桃花一朵朵嵌进了木质簪头里。 每一朵桃花都姿态各异,或明艳璀璨地全然绽放,或含羞带怯的半拢花蕊,或娇俏可爱地蔟着花骨朵儿。 它们点缀在簪头的每一个角度,立体感十足,却又没有一朵是凸出来的,边沿打磨得与簪头主体完全契合着。 便是凌越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滑过,也不会有半分刮指的痕迹。 这样平滑的簪子,也是绝不会勾伤她每一根发丝的。 凌越用手掌轻轻托了托,怕把它弄散,又不敢摸实了,便走到梳妆镜前弯腰转头,对着镜子照。 照完了凌越才忽然说:“张麒麟,你把门关上。” 张麒麟一时不知道她是让他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还是他现在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凌越回头补充句什么话,张麒麟想了想,顺从本心地向房间里跨了一步。 自己进了房间,然后反手把房间门关上了。 听到他发出的动静,凌越站直了身子,转身,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一步步缓缓靠近他:“张麒麟,你怎么自己进来了?” 不等张麒麟说什么,凌越又道:“大白天关门,你想做什么?” 张麒麟感知到了某种微妙的,令人脸红心跳的邀请。 可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一时绷紧了浑身肌肉,艰难地滚动着喉结,竭力压抑着越发凌乱的心跳。 他想喊她的名字,眼神却不自觉地被她那双瑰丽的眼眸所吸引,转不动分毫。 好像他的视觉,听觉,触觉…… 一切都被她轻易攥去。 直到凌越抬手,食指沿着他刚换的藏蓝色连帽衫衣领边沿,滑动了几厘米,然后勾起,扯开。 视线往他锁骨处一瞥,脸上的笑愈发诱人:“纹身都出来了,张麒麟,你是想对我,做什么坏事吗?” 张麒麟呼吸也跟着变得凌乱了,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下滑,停留在她微微开阖的红唇上,已经听不清她到底还说了什么话。 只隐约听见她轻似耳语的一句:“张麒麟,你可以亲我。” 张麒麟便失控地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用人类最原始的味蕾,急切地寻觅着她的香甜。 只有这样深入的呼吸交缠,交融相依,才能让他感受到她在这一刻,是完全属于他的。 所以他喜欢亲吻她,喜欢用这种方式去感受到。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张麒麟感受到凌越的手从他衣服下摆处摸索了进去,她在探索他的身体。 虽是忍不住红了脸,张麒麟还是选择单手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好叫她摸得更方便。 如果她能喜欢他的身体,那是再好不过的,他渴望得到她更多的喜欢。 没了衣服的阻碍,凌越的双手在他身上流连徘徊,探索着每一条鼓动的肌肉。 而她的一双素手,便似雕刻的艺术家,抚至哪里,哪里就会有最完美的肌肉线条展露出来。 直到凌越扯开自己睡衣的系带,丝滑的绸缎顺着肩膀滑落到她手臂上。 感受到与男人完全不同的带着馨香的叠峦似的柔软隔着一层单薄的吊带睡裙紧紧挤压在他胸膛上,口中溢散出诱人的细喘。 声音细软,拉长了尾音地喊他:“张麒麟……” 纤细的肩带被颀长的手指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拨开,失去了悬挂之处的宽松睡裙毫无悬念地垂坠滑落,堆叠在一双微微踮着,脚趾在拖鞋里挤压出几分肉感的脚下。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双脚就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因为忽然失去踩踏之处,这双脚下意识蹬了两下,然后足弓和脚趾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在被他单手圈着腰一边交换呼吸,一边往上床带的时候,凌越伸手,想要将床幔放下来。 手却在伸出去几秒钟不到,就被他抓着往他脖颈上带。 他是如此赤诚地渴望着她的回应。 第405章 床尾玉钩 村屋的床都是从别处淘来的老物件,有略高的床沿,垫了棕垫,整个床铺都凹陷在床框里。 头顶是四方雕花架子,顶上拉着承尘,挂着床幔。 凌越房间里的床架上雕的是四季繁花,坠的是粉色坠宝石流苏,白色玉钩勾着粉蓝色帐幔,衬着同色的床单被褥,更显清雅。 然而此刻这份清雅却被压抑的呼吸,偶泄的长吟,剧烈的晃动摇得稀碎。 床尾的玉钩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摇晃,无人去扯,也散开了半床的帐幔。 空了的玉钩越发无处着力,只能随着越发激烈的摇摆不停撞在床柱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迎合着房间里另一个激荡不止的节奏。 张麒麟太喜欢亲吻了,偏还呼吸绵长有力,凌越有种窒息的错觉,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便挺着胸,拉长了尾音,绵软着命令他去吻别处。 感受到她的需求,张麒麟身子往下退了退,于雪山上擒获了一株开得红艳的梅花,左右探索呵护后,自觉已经稍稍安抚了她,便又很快重新攀了上来,再次侵占了她的呼吸。 凌越皱眉,按着他的肩,想要把他推开。 这时他又做足了体力活,一下一下把她的感官堆叠着不断往上攀升。 一时竟闹得她不知是抓好,还是推好。 最终只能暂且如了他的意,攀着他的节奏,手指感受着他身上起伏鼓动的肌肉线条,微睁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似的,似凝非凝,看着他身上已经蔓延到侧脖颈处的青黑色麒麟纹身。 转眸间看见散落下来的半帐幔子,粉蓝的幔子上绣着片片桃花,随着好似没有尽头的晃荡,那些花瓣也跟着前后摇摆成海波似的浪花。 感受到凌越的不专心,炙热中带着几分潮湿的掌心贴了过来,扣在她耳畔。 抬眸间,就对上了张麒麟氤氲着未曾满足的渴望。 他安静又温柔地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指尖却贴着头皮,穿过她的发丝,给她带去另一种不同于身体上最直白的契合。 这是一份极尽温柔的邀请。 凌越侧头,细细喘着气,用脸在他掌心蹭了蹭。 烟波横转时,微抬下颌,迎上了他压下来的呼吸。 刚歇了一会儿的床架又陷入了猛烈得好像永远没有终止时刻的摇曳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承受不住的吱嘎声。 明明是无力的控诉,却因灼热的空气,渴望的交缠,倒好似多了几分暧昧的缠绵。 凌越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想要扭头去看,又被一只大手故伎重演地扣住了耳畔,让她转了回去,只能半眯着眼看见唯一的存在。 “张麒麟,嗯,张麒麟…… ” “凌越……” 窗外又刚结束了一场嘈切急雨,瓦当清脆的啪嗒声,屋檐不绝的雨珠几乎串成了一串,将屋内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不等花圃里的花朵们从这场大雨里缓过来一口气,粘人蚀骨的小雨又毫不停歇地铺洒了下来。 小雨虽温柔又多情,却缠人得紧,雨水缓缓地堆叠在纤细的腰肢上,也是一浪叠着一浪,没个真正停歇的时候。 这场春雨藕断丝连一般,直下到下半晌时才初初见了云散雨收的模样。 凌越计划的看书睡觉,一样也没实现,叫他抱着自己去洗澡,勾勾缠缠,又忍不住对他动了心思,一不留神,给了点回应。 便被张麒麟仗着自己体力惊人,耐力和爆发力异于常人,单臂托着臀,让她坐在他手臂上,松松地搂着他的脖子,被他带回了房间。 直到视野里摇晃不止的成了靛蓝色帐幔,凌越才后知后觉发现,怎的是他房间里的床? 在他又要侵占她全部注意力的时候,凌越轻轻抵着他的鼻子,用气声问他:“我的床做起来不舒服吗?” 张麒麟暂时停了动作,抿出一抹夹杂着羞涩的浅笑,飞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在沉身时,含糊不清地说:“再来一次,床会塌。” 像是想要阻止她继续思考下去,张麒麟的攻势更添几分勤恳。 凌越想到他在做的时候还要注意床的承受极限,不由觉得好笑。 即便这点笑意很快就被撞散了,一直在看着她的张麒麟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他喜欢看着她的脸,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为他而绽放的妍态,他的失控藏在了别处,只把温柔缠绵给了她。 既害怕伤到她,又渴望填满她,克制的沉沦在他清俊的脸上交织成沾染了欲望的圣洁。 这样的他,让凌越终于有了最深刻的认知。 他是属于她的。 张麒麟是属于凌越的。 剧烈的运动过后,放松身心,来一场小憩,是最舒服的。 凌越睡了一个不算长的觉,醒来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床边放着她的衣服。 凌越穿上衣服,一边捋着披散的长发,一边循着声音来到隔壁房门外。 她床上的东西连同棕垫都被他取了下来,摆在旁边角落里,张麒麟则拿着个小榔捶,在把床架上一些松掉的榫卯敲回去。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好笑。 凌越靠在门框上看他。 张麒麟回头对上她调侃的笑眼,慢慢红了耳朵,然后假装随意地往床头边上走了两步。 他不动还好,一动,凌越的注意力也随之转了过来:“挡什么呢?不能让我看?” 凌越站直了身体,走了过去,扶着他的腰非得把他拨开。 张麒麟见挡不住,只好慢腾腾挪开,露出了床头一处明显被手指硬生生抓得皲裂,碎了一小块木头的床沿。 凌越用手指戳了戳皲裂口,故意感慨道:“还好床是红木的,若是换了硬度更差一点的,岂不是当时我们的床就要被你拆了?” 张麒麟抿唇偷瞄她,发现她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他其实是担心她会因此觉得他失控的样子很危险,以后就不愿意和他…… 面对凌越的感慨,张麒麟认真表示:“只有第一次,经验不足,之后我就没有了。这里的缺口不大,我准备找木头做个榫卯契补,颜色上可能会有点差异,但是我会做点雕刻弥补这一点。” 顿了顿,他又说:“不会影响整体美观性和实用性。” 凌越想了想:“那岂不是很明显?万一有人问我,床沿怎么坏了一块……” 她转眸看他。 张麒麟低头垂眸,放下小榔捶,拍了拍手,抬眸看她:“饿了吧,我去厨房端饭。” 假装自己计划这样补床沿的时候,没有偷偷生出别的小心思。 第406章 张麒麟你有驾驶证吗? 凌越认为张麒麟用一小块床沿来动某种小心思,其实完全没必要。 就像第一次接吻过后一样,在跨出了某条线的第一步后,张麒麟总是很会学以致用。 因为床还没修好——别管张麒麟为什么连个床架子都不能迅速修好。 总之凌越是在他的房间里睡的。 知道她喜欢看他身上的纹身,特别是欲现不现的时候,张麒麟就控制了自己的体温,让凌越可以用手指在他胸口作画。 再用那种克制又放纵,欲念丛生又克制压抑的眼神安静地注视着她。 凌越目前还未能修炼出有效的抵抗力,情不自禁想要拉着他共沉沦。 两人都是体力很好,恢复能力还强的人,论持久战的大小爆发点,大概只有张麒麟房间里那张架子床可以略说一二了。 这天晚上,凌越还在和张麒麟探讨骑和坐可不可以混为一谈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发出了嗡嗡地震动声。 凌越想要起身去摸。 被张麒麟抢先一步按着背压在了自己身上,他自己稍微侧身往外挪了挪。 拿到手机后,看了一眼,备注是瞎子。 这个好像不好挂。 张麒麟看了凌越一眼,凌越半眯着眼不理,一副随便他处理的样子。 平复了一下呼吸,张麒麟接通了电话,声音沙哑地丢下一个字:“说。” 电话对面的黑瞎子愣了一下,稀奇极了:“哎哟?哑巴!你真是哑巴张本人吗?不会是谁冒充了吧?!” 众所周知,哑巴接电话可是能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吭的啊! 这怎么还主动说上话了? 黑瞎子过分夸张的惊叹惹得凌越好奇地抬眸看向了张麒麟,张麒麟闭了闭眼,真想给他挂断! 不过也知道,黑瞎子打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挂断了对方还得连续打。 只好一边抚着凌越的背,一边说:“三秒钟。” 不说就挂了。 黑瞎子嘻嘻哈哈耽误了两秒钟,非要踩着最后一秒钟才说:“你家那两个从广西回来了,说盲冢附近有异常,请我跟他们一起下去处理,哑巴张,你还管不管我们的死活啦?!” 一听盲冢,凌越就想到了无邪曾在蛇毒里看见的那些记忆,五彩斑斓的虫,碧玉似的能将母虫吸死的小虫,从那道门里出来的生物…… 凌越出声询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下去?” 电话那边的黑瞎子安静了几秒,随后才收了不正经的嬉笑,说:“计划就在最近几天,不过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小阿越,你有兴趣吗?” 凌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双手交错,垫在张麒麟胸口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看张麒麟:“你要去吗?” 张麒麟皱眉,恰好这时手机太久没充电,直接关机了。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抱着她翻了个身:“那里是张家人的禁地,很危险。” 凌越环着他脖子,双腿也圈住他的腰,攀着他动了动:“盲冢里到底有什么?” 张麒麟被她磨得绷紧了身体,想要按住她不让她动,又着实舍不得凌越这样主动的厮磨。 只能寻到她的唇,细细地吻她。 很多过去的记忆,张麒麟都在陆续想起,关于当年在毕摩寨经历的事,张麒麟记起了大概。 至于盲冢,张麒麟只记得最后他们并没有真正进去。 “那个斗是倒不了的。”张麒麟说。 至于黑瞎子为什么非要去,张家人又为什么始终未曾放弃要下去,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最后张麒麟只简单说了一下。 黑瞎子的眼睛是家族遗传病,也可以说是一种诅咒。 诅咒源头,或与盲冢里的墓主有关。 黑瞎子一直将解决诅咒这件事当作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件必须要去完成的事,因此始终有关注这个特殊的墓,并且在很早以前,就在开始为下这个墓而准备着。 解雨辰还请了人想要复刻类似的地下室环境,以此拆解盲冢灵殿外壁那一片致盲区。 凌越感到很惊奇。 真的有单靠建筑设计,就能让人失去视觉? 事实上,进入那片区域后,失去的不仅是视觉。 蛇的视力很差,但有热感应器官,嗅觉也很灵敏。可这个地方,连蛇都无法再走出来。 当年张麒麟和张海楼,张小蛇下去时,张小蛇身上的蛇放出去,没有一条回来过。 之后又遭遇了种种,他们暂时解决了当时必须解决的问题,然后靠听觉,从里面走了出来。 而张家人一直想要下去,是因为墓主的身份很特别,里面有一件东西,是张家需要的。 但张麒麟自己下去,目标从来都不是取出那样对张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几十年前,张家刚经历了分崩离析的大解体,张麒麟只是在履行自己应尽的责任,处理他应该处理的事。 至于张海楼一直心心念念,认为可以帮助张家再次强大起来的东西,张麒麟从头到尾都不感兴趣。 张麒麟说,“我会去,因为瞎子会死,我去给他收尸。”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凌越枕着他手臂,被他圈在怀里。 她抬眸去看他的眼睛,发现他说得很平淡。 显然他是真的单纯如此打算,既没有劝阻、惋惜、着急,也没有遗憾、失落,或许他早就知道黑瞎子终有一天会死在这个特殊的墓里。 他也早就做好了陪对方走这段路,然后给对方收尸的准备。 凌越问他:“当年你们在毕摩寨里遇到的那些虫子就是来自盲冢吗?那只碧绿的小虫是从青铜门出来的?” 张麒麟并不问她这些信息是从哪里知道的,只是思考了片刻,摇头道:“毒虫是被人从眉河里一片丛林中带出来的,小虫不怕麒麟血,这种特性,我只在门里见过。” 所以他的这些判断,并非笃定,而是靠丰富的经验所预判的。 张麒麟是不希望凌越去的,可是凌越只说了一句话:“我在取白玺的那段记忆里,见过那两种虫子。” 他便知道,她是一定要去的。 张麒麟自己也改变了对于盲冢之行的安排,不再是简单地给老朋友收尸这一个计划目标。 第二天早上凌越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张麒麟不仅修好了她房间里的床,还把一大堆下墓要用到的工具全部收拾了出来。 用沾着泥巴的破旧的包装着,看上去像装了三大包土豆的蛇皮袋。 凌越怀疑这是他想要的伪装效果。 吃过张麒麟买回来的早饭,在对方把装备弄进无邪留在家里那辆金杯面包车的时候,凌越回房间收拾行李。 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靠近床头的那块床沿,原本皲裂的地方被刻刀雕琢出了特殊的纹理,一枚古朴雅致,带着藏佛配色风格的莲花纹完美无缺地楔进去。 停下脚步,凌越走过去,好奇地摸了一下。 很平滑圆润,居然毫无缺口的痕迹。 等到坐上副驾驶座,拉上安全带,看着张麒麟把车启动,开出去一段距离。 凌越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张麒麟,你有驾驶证吗?” 第407章 挺顺利的 坚强的破金杯终于遭遇了它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很可能迈不过去的坎。 它被人当低空飞机开(飞)了一段路,苟延残喘地拖行了几公里后,终于在乡镇公路分岔路口边上一个看起来不太正规的修车店门口歇菜了。 张麒麟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思考了三分钟时间,在凌越提议“要不劫辆车?”时,终于叹了口气,推开车门——车门是真的开了,整个掉下去的那种。 他去跟修理店的老板一番交流后,破金杯留在了那里进行修(焊)理(接?),张麒麟和凌越则坐上店老板帮忙叫来的摩托车。 拖着沉重的行李去了附近的镇上。 然后赶上了乡镇开往市区的客车。 到了市区,凌越刷卡,两人又买了一辆二手小皮卡,继续开车上路。 不过这次张麒麟坚决不让凌越上手了。 他真的不太想一路走一路修一路买。 到京城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左右,小皮卡进不了京城,张麒麟和凌越老老实实带着行李,等在路边。 准备搭车。 这时凌越的手机响了。 在没有需要的时候,凌越对手机的关注就非常低了。 特别是在她出门有事的时候,凌越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手机塞进包里的。 掏出来一看,有些意外:“解老板?” 张麒麟的目光转了过来。 凌越报了一下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挂断了电话,对张麒麟说:“解老板安排车过来接我们。” 她还是挺好奇的:“他怎么知道我们到了?” 张麒麟不动声色:“瞎子知道。” 凌越就以为是黑瞎子跟解雨辰说的,“解老板也要去吗?” 完全没注意张麒麟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不是直接回答形成因果。 张麒麟摇头表示不确定,解雨辰在黑瞎子眼睛的事情上,确实一直都在关注,他们也基本默认为解雨辰会解决这个问题。 但现在黑瞎子忽然要去盲冢,张麒麟怀疑对方的眼睛最近又有了一定程度的恶化。 解雨辰说是安排人来接,开车的却是他本人。 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这个速度…… 张麒麟在心里默默划拉范围,怀疑对方早就在附近某片区域等着了。 这么闲吗? 凌越倒是没多想,看解雨辰来得这么快,只当对方是恰好顺路,和张麒麟一起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后,两人坐上了后排座位。 解雨辰从后视镜里看了凌越一眼,笑着说:“这一片很难打到车。” 话都说到这里了,凌越当然客气地道了声谢,顺带问了一句:“无邪和胖子他们来京城了吗?” 跟不算特别熟悉的人聊天,最好的话题就是彼此都认识的人。 大概这就是无邪经常说的朋友聚会时,能让场子迅速热起来的方法,即:谁不在就蛐蛐谁。 这一万能社交法则的衍生体。 其实无邪和胖子到没到京城,凌越和张麒麟都知道,因为无邪他们要在杭州过完元宵才上来。 明天才是大年十五。 张麒麟听到凌越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还有心情低头垂眸拉住了凌越随意搭在座椅上的手。 解雨辰掩下眼底的闷涩,转而说了自己这次特意亲自来接他们的目的。 他的意思是希望凌越和张麒麟能劝一劝黑瞎子:“我是不赞成他现在就去那里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麒麟此时开了口,问:“他给自己重新卜过卦吗?” 解雨辰叹气:“卦象没变。” 还是必死。 张麒麟又不说话了。 凌越也没吭声。 她不觉得黑瞎子的决定会被人随意动摇,连和他关系最密切的解雨辰都无法做到,更何况他们。 且如果她要去某个地方,除非临时出现了什么更有利于此行目的的其他因素。 胖子不在,凌越和张麒麟当然是依旧往黑瞎子那里落脚。 到小院的时候,发现院门居然没锁,里面甚至还有几分热闹。 这倒是稀罕事儿。 解雨辰也没急着离开,搭把手帮忙拎了一蛇皮袋“土豆”,三人进去的时候,里面还在说话的人就忽然噤了声。 凌越一看,顿时明白为什么里面的人忽然噤声了。 因为刚才那几分热闹全靠一个人的嘴撑起来的。 而这个人又叫张海楼。 最近才刚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喜来眠炒鱿鱼了。 黑瞎子看见进来的三人,脸上有一闪而逝的诧异,但他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解雨辰,又很快恢复了笑脸。 往凌越那边走了几步,特别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问到:“路上还顺利吗?” 这个问题也属于万金油式寒暄。 毕竟人都到这儿了,怎么可能不顺利呢? 然而这个问题却问得张麒麟看了凌越一眼,凌越也下意识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凌越率先对黑瞎子点头:“挺顺利的。” 真的! 这时苏皖也过来跟三人打招呼:“解老板你好,张老师好,凌老师好!” 在凌越的印象里,这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学生宝宝一样的大男孩。 除了初见时奇奇怪怪的扭捏纠结,其他都挺好的。 苏皖很懂事地说自己要去买点菜回来,回房间拿了钱包就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还没跟刚进来的三人打招呼,一时间气氛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 或许是真的有事要单独说,也可能是特意给三个张家人腾空间,解雨辰把黑瞎子叫了出去,说是有事要跟他说。 凌越左右看了看,老神在在地找到自己那张躺椅,拖到青桐树下坐下,顺带用脚去逗刚从窝里抖着羽毛背着手,迈着外八步走出来的老母鸡蛋娘。 大概意思就是:空间给你们了,想说什么就说,想打一架空间也足够了,当我不存在就好。 凌越认为他们应该会提到盲冢的探查情况。 三个张家人面面相觑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张海楼沉不住气,吭哧吭哧开了口:“族长,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麒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张千军万马就更不敢开腔了。 就在凌越怀疑他们仨能将沉默持续到晚饭时间时,张麒麟终于开了尊口:“说说看,什么情况。” 凌越耳朵很灵敏,清晰地捕捉到了两道松了口气的吐纳声,其中一道很明显。 是属于那个穿道士袍的假道士。 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现在的形象着实不怎么样,衣服还是当初凌越在这里看见他们离开时穿的那套。 不同的是,原本白净干净的脸,现在全都胡子拉碴的,脸色很白,但能看得出来很脏。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个披头散发,一个略长的头发油腻得打起了捋。 凌越其实挺好奇他们俩以这个形象,是如何从广西跑来京城的。 第408章 谈及老中医 说到正事上,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显然自在了不少。 两人很快说起这次去盲冢所在附近探查的结果。 早些年张海楼曾下去过,知道有两条路可以走,这次他带着张千军万马过去,主要就是想查看一下这两条路还能不能走。 一条就是当年张麒麟他们在丛林里跟踪美国人时发现毒虫的那一片区域,属于陆路。 另一条则是他们被人夹喇嘛,准备去毕摩寨解决毒虫危机时,乘木筏经过的那一段河流下深若无底的水眼。 张海楼说:“情况不太妙,我们在那片林子里没有遇到毒虫,但是找到了很多虫卵壳子,它们可能都往里面跑了。” 盲冢里本身就有一片区域让人失去视觉,再加上一大群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的毒虫不明缘由地钻了进去…… 情况确实不太妙。 至于另一条路。 张海楼摇头:“我们去过没几年,那边打仗堆了很多尸体进去,不知道怎么搞的,里头出现了大面积溶岩坍塌,泉眼往外喷了好几年的黄泥,路基本堵死了。” 也就是说,他们能选择的只有满是毒虫的那条路了。 张海楼似乎非常想向张麒麟证明自己的能力,立刻说:“最近几天我们跟黑瞎子一起设套,准备夹几个喇嘛,京城有个老中医手里的药方,可以解决毒虫的问题。” 张麒麟听完,没说什么,而是又抬头看了看两人。 似是想起什么。 回他在这里住的房间里走了一趟,出来时,递给张海楼几张红钞票:“洗澡,换衣服,剪头发。” 说完,不等两人做出反应,就去拉了他的那张躺椅,也摆在梧桐树下,挨着凌越。 ——也不管这棵中华梧桐树是不是某人专门给凌越种的,又是否有“凤栖梧桐”的深意。 老母鸡蛋娘好像很喜欢张麒麟,咕咕叫着就从凌越脚背上站起来,走到张麒麟脚边。 特意抖了抖羽毛,让自己看起来更蓬松香软。 然后以抱窝孵蛋的姿势,安然自在地蹲在了张麒麟的脚背上。 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都不约而同地盯着蛋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是有点想杀鸡过年的样子。 凌越和张麒麟没管他们到底要怎么设套骗人,晚上那顿饭是苏皖和张海楼做的,主厨是张海楼,乖乖崽苏皖负责打下手。 解雨辰也留下来吃了顿便饭,又陪着几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除了为下墓做准备,几人主要聊的是明天元宵节该怎么过。 满院子七个人,除了苏皖,剩下六个人都是全家族谱找不到第二个活人的。 ——张海楼张千军万马有话想说,但不敢说。 黑瞎子顺势提议:“相逢就是有缘,明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过呗。” 这个提议,没有人反对,甚至还多数都是迫不及待或心生暗喜。 过了最初的尴尬期,张海楼颇有一人独占张家百年废话权的架势,渐渐开始话多起来,“明天我们就在家里做饭吧?还是我掌勺,几大菜系都能整两样。” 且自来熟:“各位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如果时间允许,又有食材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点餐了。” 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个小本本,张海楼从他刚买的崭新白衬衣胸口的装饰衣兜上取下别在上面的钢笔,做出要开始登记的样子。 凌越还以为他那钢笔是纯作装饰的。 他旁边的张千军万马抬手顶了顶自己的眼镜,飞快地瞅了眼张麒麟,又瞥了眼凌越,然后才说:“我看院子还没贴春联,我画两幅招财进宝的符贴上吧?”带着点儿不够自信的犹豫。 黑瞎子一听,当即叫好:“这个好!瞎子最近都要穷疯了!” 说完,他转眸瞥见凌越,情绪就一下子收了,咳嗽两声,故作矜持道:“尊重我国传统文化,千军,记得多画几张,我这个院子还挺空的。” 张海楼洞悉人情绪的能力一向很强,早在上次来这里撞见凌越时,就察觉到了黑瞎子对凌越有意思。 之前在喜来眠卧底,也目睹了无邪那家伙的心怀不轨。 今儿再看,发现还有个解雨辰。 特别是解雨辰长得还挺讨小姑娘喜欢,张海楼的心里就琢磨开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凌越拈花惹草过分风流,就是单纯觉得,如果族长竞争不过情敌,受了爱情的伤,会不会就心灰意冷断情绝爱回归家族,发誓要重振张家威名,让当初抛弃他的女人后悔莫…… 咦? 这套路怎么好像有点过分熟悉呢? 在张海楼脑子里跑火车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挺捧场的,各自点了一两个菜。 凌越点的是张海楼在喜来眠当大厨的时候烧过的两样菜,别说,还挺想念的。 不知道对方介不介意把这两样菜的菜谱分享给喜来眠现任大厨,怎么说都是张家人,应该可以,吧? 解雨辰表示自己出食材,让张海楼稍后把大概需要的食材都报一遍,明天他会派人送过来。 苏皖看得也想凑热闹,刚想说他和黎蔟也可以来,结果就被黑瞎子以“大人的局,小孩子别插手”为由,给轰了。 临到离开的时候,苏皖还依依不舍地,希望他师傅能改变主意。 可惜他师傅郎心似铁。 等苏皖和解雨辰都走了,张海楼他们被张麒麟带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凌越才问黑瞎子:“你们设的套跟黎蔟有关?” 不会就是设给黎蔟钻的吧? 只单单他对苏皖的一个态度,就能让凌越看出端倪,黑瞎子也不意外,先解释道:“套不是设给黎蔟的,就是跟他有点关系。” 黑瞎子他们想要的药方,在一个叫小沧浪的无证老中医手里。 小沧浪在京城的古玩界,算个神医,年纪大约四十多,早年就是个在电线杆子上贴小广告,卖狗皮膏药的。 至于小沧浪为什么现在声名鹊起,成为很多明星、官员、资本界人士奉为座上宾的神医,那说来就有些复杂了。 京城这地界,别的不多,就有钱有势的人多。 这样的人,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自己的判断力有着一种奇妙的自信。 ——别人被骗,那是别人不行,换我肯定不会被骗! 就这么着,小沧浪从一开始的纯骗,迅速发展到后面手里捏着复杂的人脉关系网,让某些人知道他是骗子也要默契地维护他的地位。 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小沧浪平日里深居简出,住的地方还养了十几只巨型大黑背。 黑瞎子说:“这个人,如果不是他主动上套,我们很难搞到他手里那张药方。” 而且那张药方上的药材没那么好凑,黑瞎子打听到的消息是,小沧浪目前也就筹到了三四个人的量。 听到这里,凌越好奇了:“什么药材,连新月饭店也不好找齐?” 听闻此言,黑瞎子沉默了。 凌越歪头,疑惑地看他,用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小沧浪是盲冢里出现的一个人物,鸭梨投靠了他,借他的年龄和名气发展自身】 第409章 生子秘药 凌越只知道新月饭店好像不怎么乐意做黑瞎子他们的生意,在某些敏感的商品上,甚至还会包括解雨辰和霍绣秀。 至于原因,黑瞎子义正言辞地说起了当年无邪胖子张麒麟大闹新月饭店的往事,凌越一眼就看破:“你也干过什么事吧。” 要不然他们这群人能被新月饭店直接株连九亲? 总之他们需要小沧浪这个人手里的药和药方,而黎蔟投靠了小沧浪。 “这小子还是有点手段的,”黑瞎子说,“最近小沧浪名声鹊起,各种手段运作,都是黎蔟的手笔。” 黑瞎子甚至怀疑小沧浪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身边最近发生了什么。 这人纯粹就是黎蔟给自己找的一张“皮”,黎蔟太年轻了,他需要一个年纪比较大,又恰好比较适合掌控的人顶在外面,为他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越蹙眉。 如果不是相信黑瞎子不至于用这种事来骗她,她几乎无法把听到的这个人,和自己认识的黎蔟当成同一个人。 黑瞎子不让苏皖过多掺合,应该就是考虑到黎蔟目前的身份。 那药方是小沧浪手里的压箱底,如果让黎蔟和这件事牵扯上,难免会让黎蔟此前种种遭人误解,因此坏了黎蔟自己想做的事。 这时候张麒麟他们也回来了,凌越便自去洗漱,然后回房休息。 房间里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褥都带着一股晒过阳光的蓬松感,凌越准备把带来的一套换洗衣服暂且归置到衣柜里。 打开衣柜的门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挂了好几套衣服。 扯了一件,看了看大小。 是她的。 黑瞎子给她准备的? 看起来不像地摊货,黑瞎子发大财了? 第二天早上,黑瞎子看见凌越穿了一身灰蓝色居家服,笑出一口白牙。 不过视线往上一转,看清凌越头发上挽的桃花簪时,黑瞎子有点笑不出来了。 虽然没亲眼看见某人雕这东西,可无论是工艺还是款式的挑选和偏好,黑瞎子都不用脑子思考。 就能立刻明白这是谁做的。 今天居然有人上门拜年,这是让凌越觉得有点奇怪的。 毕竟谁家这时候拜年啊? 来的几个人也挺奇怪的,选择上门拜年的时间居然是一大早。 进了院子,把礼物一放,再在院子里的塑料方凳上略微坐一坐,都不等主人家招待,人就走了。 送的礼物里居然还有她的份。 “这是给我的?谁送的?”凌越侧身让开,站在门口看张海楼把一大堆东西往她房里搬。 张海楼心说不是送你的还能是送谁的? 面上可不敢瞎开腔。 别看他背地里没少骂无邪骂九门,知道他们族长铁树开花喜欢上外族女子后,还总琢磨让族长被凌越抛弃,当着凌越的面,他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的。 就怕他稍微表现出一点让凌越不高兴的情绪,他家族长就要让他回乡下。 心里叨叨,张海楼面上却说:“就是我们张家的一些亲朋好友,听说族长今年在这里过节,特意上门拜访。” 听出来了吧? 我们张家可是大户人家! 凌越并没有听出来张海楼想要她听出来的内容,反而若有所思:“你们张家,还有在京城定居的?” 她还以为张家人大部分都是没身份证的那种黑户游民呢,毕竟就目前而言,她知道的张家人,只有张海愘那一支因为早年就是负责做生意的,所以在现代混得还行。 并不知道凌越早就见过张海愘等人的张海楼不明所以,不过不影响他对张家的吹捧:“那当然,我们张家人遍布世界各地,只要族长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全部回归!” 忽然想到自己回去十年前时,张家老宅就开始有人修葺的事。 凌越顺势问到:“老宅已经修好了吧?” 其实至今都还没去过老宅的张海楼:“???” 不对劲。 这件事不对劲。 张海楼默默放下礼物,转身就跑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他的老式按键手机,仿佛是急着要给人打电话。 凌越也不在意,随手打开一个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套上好的翡翠头面,款式和颜色都挺符合她的年龄跟异于寻常汉族女子的样貌。 可见准备礼物的人确实用了心。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给她准备礼物做什么?难道是替他们族长打理身边的人际关系?黑瞎子他们也有吗? 给她的都这样用心了,给张麒麟的一定更费心吧。 一墙之隔的张麒麟默默看着礼盒里放着的泛黄药方,药方上有四个大大的繁体字:生子秘药。 礼盒里,还有一大罐用塑料瓶装着的每颗能有乒乓球大小的黑褐色药丸。 显然是有加密处理,不让别人知道这个药的功效,同时还方便张麒麟私底下偷偷服用的意思。 张麒麟:“……” 除了一大早就来拜访送礼的奇奇怪怪的张家人,这一天过得还是比较正常的。 解家送食材的伙计送来了不少东西,张海楼立刻忙活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张千军万马则是沐浴更衣,焚香净手,摆开了神棍的架势,开始画招财进宝的符咒。 黑瞎子有心围(偷)观(师),被张海楼喊去打下手了。 虽然张海楼万般不愿意,但为了不扫今天难得跟族长一起过节的气氛,还是没有拒绝张麒麟和凌越的帮忙。 等到半晌午的时候,解雨辰和霍绣秀也来了。 解雨辰套上围裙,接替了凌越的工作,凌越就和霍绣秀出去院子里说话。 “听说过两天无邪哥哥和胖子也要上来,到时候可就热闹了!”虽然十年时间,让霍绣秀成长了很多,在外面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霍当家了。 可在朋友面前,霍绣秀还是那个爱说爱笑,还爱热闹的性子。 凌越问她:“你和解老板今天没有事忙吗?” 霍绣秀扁扁嘴:“家里那些破事哪有忙完的时候啊,我也就是听小花哥哥说今天要来这边跟你们一起过节,就忙里偷闲,给自己放一天假。” 其实推不掉的工作,她已经抓紧时间处理掉了。 也是自己接手了霍家,霍绣秀才知道解雨辰一天到晚究竟能有多忙。 毕竟霍家还是缩水过后的,解家却是洗白上岸后又扩大了好些业务的。 霍绣秀偷偷看了一眼凌越,发现她提及解雨辰,眉目间全然是客套疏离,不由暗搓搓道:“也就现在吧,小花哥哥才能有自己的时间,偶尔过上这样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当初你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差点就要死了……” 总结下来,就是解雨辰看起来风光体面,仪态万千(咦?),其实各种美强惨,简直让人心疼。 听完就过的凌越看着已经眼眶红红眼泪汪汪的霍绣秀,心下奇道:怎么看着不像解老板的小青梅,反而像小姨妈? 就是那种年纪轻轻,就一副慈母心怀的亲人。 难道果然如道上传言的那样,霍家只招入赘,解老板家只他一脉单传,所以这对青梅竹马只能以这种方式默默相守? 现代人不是在这方面已经颇为开放了吗?生两个孩子,男孩归解家,女孩归霍家。 正好还能避免再出霍道夫这样因为霍家重女轻男,而愤恨出走,差点把霍家直接搞垮的霍家人。 第410章 共度元宵节 因为提前说好了下午要出门活动,晚上顺便在外面逛灯会。 中午的时候一人就吃了一小碗元宵,且算是把元宵所代表的美好寓意都提前吃进了肚子里。 关于下午的活动该安排什么。 解雨辰提议打高尔夫球,比较休闲。 黑瞎子表示玩真人射击游戏更有意思,霍绣秀有点想骑马了,土包子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都没吭声,把目光投向他们族长。 张麒麟…… 张麒麟看凌越。 凌越表示:“射击游戏太危险了,还是打高尔夫吧,可是我不会打。” 不是游戏本身危险,而是他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手里拿的是玩具枪,也很可能会搞出人命吧? 说完,她把视线转向霍绣秀,意思是想问霍绣秀能不能稍微教她一下。 结果张麒麟率先说:“我教你。” 黑瞎子不客气地笑:“哑巴,你好像没打过吧。” 张麒麟给了他一个王者的淡定眼神,意思是:没打过也可以。 解雨辰淡淡一笑:“不会也没关系,有专门的教练可以在旁边跟着。” 凌越还是稍微有点期待的。 结果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高尔夫球场。 理由是经理婉拒了。 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解雨辰霍绣秀黑瞎子,另外四个人,不是起手就把人家的高尔夫球杆给捏断了,就是挥杆的时候硬铲掉一大块地皮。 再不然就是张麒麟那种一杆子把球打进一棵树里,抠都抠不出来。 凌越就很聪明了。 她是直接把球打得飞到天上不见了。 属于是“死无对证”,经理让赔钱的时候,这一份完全属于解雨辰良心赔付。 凌越看了看解雨辰,第一次有了点尴尬的感觉:“我只是想试一试手感。” 真没想直接上手。 张麒麟还是那样淡定从容,好像最后用发丘指抠高尔夫球的人不是他。 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一看,顿时也踏实了。 他们才走进去没多久,临时教练都还没到位,解雨辰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这项目,不适合我们。” 时间还早,干脆就去玩霍绣秀提议的骑马吧。 解雨辰有个马场,自己人跑跑马,总不至于闹出什么乌龙来。 事实证明,确实不会闹乌龙。 就是有点费马。 解雨辰想了想,觉得还是换个娱乐项目吧。 不然他怕撑不到傍晚,马场的经理就要来找他哭。 无邪和胖子在杭州过了个有点忙碌的元宵节,几乎一整天都用来忙各种事情了。 根本没时间琢磨什么娱乐消遣。 还是傍晚无邪提前定的闹钟响起来,他才从一堆账本里抬起头来。 按掉闹钟,点进微信,给凌越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然而无应答。 切出来一拨手机号码,果然关机中。 再打张麒麟的,依旧关机中。 无邪想了想,给雨村的座机打电话。 结果还是没人接。 这两人去哪了? 还没从山里出来? 无邪原本还计划着等凌越回来了,他就用他祖传盗墓笔记勾引凌越,把人从雨村勾到杭州。 就在这时,胖子从外面回来,咋咋唬唬说:“嘿天真,你说绣秀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了?发个朋友圈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先给她点了个赞,完了她就秒删了!” 无邪不相信:“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老眼昏花,把你朋友圈其他小姑娘的账号看成绣秀的了?” 胖子瞪眼:“怎么可能!胖爷会是那种人吗?你们几个我可全置顶了!” 无邪用自己的手机去翻,并没有看到胖子说的朋友圈。 胖子又去找王萌拿手机翻看,还是没有。 最后不得不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京城。 重新拉了一个屏蔽组群,把和无邪有关的人全丢进去后。 霍绣秀把刚才的照片重发朋友圈后,得意窃喜:不愧是我! 手速就是快! 近些年国内掀起了传统文化复苏的风气,街上有很多人穿汉服,灯会也布置得很有古代的氛围,只是放在凌越这个真古人眼里,多少有一点奇怪。 不过这点奇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人卖面具,凌越他们随大流,一人买了一副面具戴上。 感觉戴上面具后,彼此熟悉的人都多了几分陌生的新鲜感。 特别是张千军万马和张海楼这两个家伙,戴上面具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没一会儿就不知道跑哪去疯玩了。 凌越就不由把目光投向戴着黑猫脸面具的张麒麟,暗道他应该不会真变成猫一样的性格吧? 好在张麒麟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旁边,在她看过去时,一双清冷的眸子噙着几分灯火渲染的暖意温柔地回视她。 凌越心中不由微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却在回眸扫过旁边一行行各色花灯时,从花灯的间隙里瞥到了一双含情的水眸。 眼神极其传神。 是凌越少见的眼波。 仿佛被这双眸子注视着的人,正被对方深深爱慕着。 只是人来人往,有人路过,挡了下视线,那双眸子就消失不见了。 根本辨不出花灯后面的人是谁。 凌越微微一愣,然后暗自皱眉,自我怀疑难道她真就是见一个爱一个,还特别自恋的那种? 脑海里顿时浮现往日曾目睹过的那些放荡无忌,日日流连花坊,挂着眼袋脚步虚浮的p客模样。 只不过这些p客的脸都换成了她自己…… 咦…… 真受不了! 凌越连张麒麟的手都不牵了,左右手赶紧揣衣兜里,加快脚步往霍绣秀那边走。 突然被放开手的张麒麟:“???” 黑瞎子从旁边走出来,抬手搭住张麒麟的肩膀,幸灾乐祸:“哑巴,被抛弃了吧?” 张麒麟没理他,反而往另一边瞥了一眼。 那个方向的解雨辰手握成拳,低头垂眸,抵着唇咳嗽了几声。 咳嗽完了,才把掀在头顶的狐狸面具拉了下来,给自己扣上,走过来,闷声闷气地说:“前面有个可以放花灯的地方。” 黑瞎子就“嘿嘿哈哈”地笑,张麒麟有些郁闷,脸上绷得更紧了,不过上半张脸被黑猫面具挡着,倒也看不太出来。 走在旁边的解雨辰想到刚才凌越的反应,忍不住又低头一阵轻笑。 他只是站在那边,回眸间看到了凌越,下意识盯着她看了两秒。 谁知对方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上也如此敏锐,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倒是让那瞬间的解雨辰突然生出一种偷窥的慌乱感。 等到侧身躲开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需要躲开,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一起出来的。 现在反而不好让凌越知道刚才那一眼是他看的了。 第411章 约会 过完元宵节的第二天,无邪和胖子就上了京城。 到的时候已是傍晚。 凑巧遇到个大霾天,黑瞎子开车去接的两人,接回小院后,把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介绍给他们俩认识了。 具体是如何一通忽悠加针锋相对的,凌越和张麒麟尚且不得而知。 因为两人午后就离开了小院,解雨辰说有人要见他们。 对方约的地点是一家还在装修的茶楼。 不过显然今天装修队没上班,进去后一个人都没看见。 一路上了二楼包间,解雨辰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笑着喊了一声“二叔”。 然后回头看了凌越和张麒麟一眼,自己和跟在吴二爷身边的贰京一起出了门。 去了隔壁包厢。 贰京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大概是有事要跟解雨辰私底下说。 吴二爷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对方甚至主动起了下身,伸手示意两人先坐。 过了一会儿,贰京亲自端进来两盏新茶,门重新关上,吴二爷才舒了口气,一边拨动自己手上的檀木念珠,一边看了看张麒麟,忽然说到:“老三找过你了吧?” 说话间,眼角余光却是主要关注凌越的反应。 因为吴二爷深知,除非对方愿意,否则他是无法从张麒麟身上看出端倪的。 可惜凌越端茶的手都没顿一下,垂眸轻轻吹了吹茶汤,然后细品。 仿佛对手上的茶非常感兴趣。 吴二爷暗赞一声好定力。 要是小邪真能把人娶回家…… 可惜了,他家大侄儿不争气,趁着人不在的时候插足成功了没多久,又没戏了。 也不知道一天天在瞎忙活什么。 想到这段时间一条短信引发的诸多连锁反应,吴二爷也没时间继续跟面前这两个稳得跟石像一样的人耗了,直言道:“我知道你们最近在准备下一个墓,如果我说我能找到一个耳力过人的高人和你们一起去,你们可不可以先帮我吴家一个忙?” 其实按照凌越和张麒麟同无邪的关系,这个忙,只要吴二爷说清楚是和无邪生死有关的。 两人肯定会帮忙。 可不管是吴二爷还是吴三醒,都选择先给两人一份对方需要的报酬。 这既是心思多疑之辈的一种保障,也是不希望让无邪和他们的感情变得太复杂,太功利。 他们自己无法拥有这样纯粹的友情、爱情,但他们是希望无邪能拥有的。 所以他们请凌越和张麒麟,帮的是吴家的忙,而不是无邪的忙。 张麒麟目光微动,抬眸看吴二爷。 吴二爷说:“我现在身边已经有了旁的耳目,不好仔细跟你们说,只不过需要你们在一些时候配合一下,演两场戏……” 等到离开茶楼后,解雨辰也没问他们和吴二爷谈了些什么,询问两人是否要回小院。 不等凌越说什么,张麒麟就牵住了凌越的手,很客气地对解雨辰说:“我们还有事,解老板有事先忙。” 解雨辰看了他一眼,倒不好说自己没事了。 他也确实有事必须去处理。 早在无邪收到短信没多久,吴二爷就让他去调查短信的来源,圈定了一片区域…… 这些都是他们要去忙的事。 还有随着调查,开始反向攀缠上来的另一股有点麻烦的势力,也需要提前布置。 他的时间从来不属于自己。 看着凌越和张麒麟牵着手沿着街道慢慢走远,解雨辰站在原地,不自觉地看得入神了。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都想了些什么,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羡慕? 向往? 嫉妒? 不是没有,但不是全部。 等到解雨辰离开,楼上的吴二爷才收回目光。 跟在旁边的贰京依旧沉默着,仿佛他的使命就是当吴二爷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吴二爷叹了口气,不知是在跟贰京说,还是自言自语:“有时候,黑夜里多了一颗星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不止是星星,得是月亮。” 既然小孩那么努力地掩饰,那就姑且假装不知道吧。 其实有时候,吴二爷也挺希望孩子们任性一点,干脆撒手不管,任他是天塌还是地陷,管够自己快活就行。 张麒麟带凌越去看了场爱情电影。 ——尽管看到最后,两人也忘了电影里都讲了些什么。 至少两人达成了情侣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偷偷接吻的约会隐藏项目。 然后给凌越买了一束花。 ——虽然凌越表示这花香味好像有点奇怪。 但送花的人依旧得到了一个主动的香吻。 看看时间还剩下一些,两人又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牵手散步,玩游戏。 ——打气球的老板和套圈的老板差点当场落泪。 幸好这两位最后只选了一样礼物带走,两位老板眼含热泪驻足目送两人离开。 凌越看看他们最后的收获。 一束玫瑰花,一个装在玻璃瓶里的雪山落日沙画,一个小鸡玩偶。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算是顺利完成了吧?”凌越不确定地问张麒麟。 张麒麟想了想,点头表示:“完成了。” 凌越舒了口气,“感觉还有点累。” 张麒麟拉住了她,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往前走了一步,单膝跪地,背对着她。 凌越立刻会意地笑着扑了上去。 张麒麟抿出一抹浅笑,稳稳地把她背起来。 两人并不在意路上行人投来的目光,只是行走在属于他们的路上。 吴二爷既然能找到凌越和张麒麟,自然也会找黑瞎子。 晚上凌越和张麒麟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刚进院子,就看见黑瞎子一个人黑灯瞎火地靠在院子里那棵树下。 看见两人进门,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二位祖宗,可算是知道天黑了往家里落脚啊~” 凌越一进来就察觉到另外两人不在,不由问道:“就你一个人?” 黑瞎子莫名其妙地“啧”了一声,说:“不是我一个人,难道还得是一个半人?” 凌越没搭理他,先回房间放东西去了。 张麒麟看了黑瞎子一眼,“瞎。” 黑瞎子哼哼唧唧,“不回来吃饭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瞎子等得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哎,凄惨!” 张麒麟才不相信他能这么孤寡老人独悲凉,说:“吴二白找过你了。” 黑瞎子收了作戏的表情,皱眉点了下头。 张麒麟一看就知道他在犹豫,至于是因为吴二白承诺的帮忙夹来的听力过人的高人,还是因为无邪…… 这些年,黑瞎子为了别人,对自己的事一拖再拖,也不是第一次了。 张麒麟略停顿了一下,走上前去,伸手要去摘他的墨镜。 黑瞎子下意识想躲,又生生止住了。 等张麒麟看了看他的眼睛,重新戴上墨镜,黑瞎子绷紧的身体才略微放松。 等凌越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说起了别的。 第412章 潘家园会面 凌越和张麒麟打了个车,拖着三麻袋的“土豆”又去了潘家园。 到的时候只有胖子在店里,看到两人的时候,胖子还有点儿惊讶:“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跑京城来了?” 这时候两人才想起来他们搞忘给胖子无邪打电话了。 再一想手机去哪了? 大概还在包里吧? “早两天就上来了,”凌越说,“无邪去哪了?” 张麒麟打开行李袋,开始把里面的装备一样样拾掇出来,往墙上挂。 旁边一看这阵仗,他们俩上来显然是准备下某个斗的,顿时又激动又纳闷儿,一边回答凌越的话,一边也发出疑问:“天真踩点儿去了,阿越妹子,小哥,你们这是准备大干一场?” 凌越已经知道黑瞎子顺带给无邪胖子下套的事,另外还有不知道什么开始给他们下的吴二爷和吴三醒设的套。 想了想,这两人要钻的套倒是有点儿多了。 她看了张麒麟一眼,见他没别的表示,就简略道:“瞎子打电话给张麒麟。” 像凌越他们这种人,有时候说话就是这样。 他们不需要撒谎,只需要说话留半截,就够糊弄人了。 胖子显然就直接拉清了前因后果,认为两人上京城,就是因为黑瞎子正在帮张千军万马和张海楼夹喇嘛的那个墓。 顿时就叨咕起来:“小哥,你知道你们张家有两个叫张海盐和张千军万马的吗?这两人最近和瞎子一块儿,正在京城到处夹喇嘛……” 说起了这个事情的奇怪之处:“你说夹喇嘛,谁家不是说自己要倒的斗里全是宝贝?恨不能说出个花儿来!他们倒好,尽说些困难,又是毒虫又是进不去看不见的,这他大爷的能夹到喇嘛才怪!” 又说瞎子作为中间人,什么都不跟他们说,“胖爷我说实话,还挺受伤的,他这是向着外人,不向着咱们啊。” 凌越听了一耳朵张海楼给他们下马威,又听张千军万马表演五鬼搬运的戏法,竟有些对不上号。 毕竟在她为数不多的认知里,这两人好像不是这样的性子吧? 不过想想张海楼在喜来眠时的表现,凌越怀疑张家人都有非常冲突的两面性。 突然有点好奇张麒麟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了。 张麒麟一直没吭声,凌越也没说什么,胖子早就习惯他们俩这德行了,自己叨咕完,就趁着还有点时间,赶紧出门去隔壁铺子借了人家的小电驴,骑着去买菜。 等人走了,张麒麟也把工具都捡出来摆好了。 这时又掏出一卷纸头,贴到了墙壁上。 凌越知道这是之前无邪整理出来的张家族谱,在雨村的时候,张麒麟就看了好几天。 不过他怎么也带出来了? “这张族谱有什么问题吗?”而且这个问题,大概率还被张麒麟认为,和这次他们上京城要办的某件事有关。 否则他不会带上来。 张麒麟指了指上面的某一代名字,又指了指这一代名字的下面一代,说:“中间少了一代。” 这张族谱都是非常考究的,无邪花了大力气整理出来,绝对不可能出现直接漏掉一代的明显错误。 凌越站在族谱前看了一会儿:“祖孙变成了父子,这个时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张家会人为的掩盖整整一代人的存在? 张麒麟说:“三处禁地,留下的记号一直没断过。” 也就是说,张家圈出来的三处禁地,并不是绝对禁止张家人进入探索,而是不允许张家人自行去探索。 但家族内部安排的探索,或许从来没有停止过。 直到后来张家势弱,再也无力支撑这样有去无回的任务消耗。 东南亚丛林一带,内蒙87碑一带,盲冢。 连雷城这样的地方都去得的张家人,为什么独独这三处不能去? 这三处地方,究竟有什么? 消失的一整代张家人,究竟是发生了某种不可预测的意外,还是至今隐藏在某处执行着什么任务? 一个个疑问在凌越脑海中浮现又压下。 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探索解密,她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已知的线索上。 苯教,古神,蛇神的另一种诠释,以及那些被祭祀引出来的怪异生物的来处。 无邪回来的时候,胖子已经在颠着锅刺啦刺啦地炒菜了。 进来的无邪看见凌越和张麒麟,也是一愣,立刻收敛了脑子里散发纠缠的种种思绪,笑着快步走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凌越咳嗽了一声,低头假装玩手机。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面色淡定从容,说的却是:“车坏了,留在路上一家修车店里,你叫人去看看。” 直接略过了无邪的两个问题。 无邪也没多想,问清楚修车店的位置,转身就去给人打了电话。 等到吃饭的时候,少不了又聊起了黑瞎子那边的事。 无邪已经看到墙上挂着的装备,心知凌越和张麒麟上来,恐怕是要跟黑瞎子去下那个斗。 他心情挺复杂的,一边是疑似他三叔的人给他下的套等着他去钻,一边是凌越张麒麟要跟黑瞎子他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早在昨天回来的时候,无邪就在翻看自己爷爷留下的那个笔记本时,从中发现了一段格外相似的记录。 广西,地下河入口,不断喷涌黄泥的泉眼,被人鉴定为古墓夯土泥的黄泥,下去后没能上来,只留下一个竹筒的人,竹筒里写着下到两三里所有人突然失明的信笺…… “那个洞口,有很多你们张家人留下的印鉴。”无邪斟酌半晌,抬眸看向张麒麟。 印鉴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极度危险,不可进入。 见张麒麟毫无反应,凌越也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无邪就知道两人已经是对此有了一定了解。 他忍不住叹气:“瞎子一定要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胖子在一旁沉吟:“难道是跟他治眼睛有关?” 可惜明显知道点什么的凌越和张麒麟都没有现在要说点什么的意思。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正琢磨着要怎么继续打开这个话题时,外面忽然有人踹开了店铺的门。 一个高挑的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非常不客气地把手里的照片丢…… “凌越?!”来人一惊,手里原本应该气势汹汹糊到无邪脸上的照片忽然失去了该有的力道,天女散花似的飞了满地。 凌越看了眼被踹开的门,又看了看大冬天穿一件风衣,走进来时脚步带风,非常炫酷的黎蔟。 安静地思考了两秒,才回了一个颔首:“黎蔟,好久不见。” 是个大人了。 还是上点成年人的虚假寒暄吧。 第413章 南京之行【已修改】 【麻烦宝子们看(已修改)章节内容(′▽`)】谁也不知道在这一秒钟内,黎蔟脑袋里究竟转过了多少个圈子。 最终他只是忿忿地瞪了无邪一眼,认定了无邪是故意隐瞒了凌越来京城的行踪,还故意派两个人在医馆外打转。 ——他就说怎么会有两个那么傻缺的家伙跑来露点! 原来全在这儿等着他呢! 真无辜的无邪摸了摸鼻子,放下碗筷,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去把地上的照片一一捡起来。 就看见照片上全是小张哥他们的照片,偷拍的。 想了想,无邪把这些照片归拢好,都放到张麒麟面前,说:“找你算账的。” 张麒麟:“……” 胖子噗嗤一声,差点把饭喷菜碗里,赶紧扭头朝边儿上咳嗽。 凌越战术性捧碗低头咳嗽,还是有点想笑,干脆问黎蔟:“吃饭没有?要不要顺便吃点?” 把黎蔟给整懵了,不过他确实还没吃饭。 胖子也赶紧起身,给他舀了饭拿了筷子,凌越相信胖子是在后厨笑够了才回来的。 胖子店铺这里就一张四方桌,刚才他们四个人一人坐了一边,现在黎蔟过来,凌越就把他让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等胖子给黎蔟放了碗饭,又把筷子塞他手上。 感觉这气氛挺像那么回事,凌越就准备挨着黎蔟坐一条长凳。 不过在她坐下去的过程中,被张麒麟揽着腰带了过去,凌越就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无邪胖子黎蔟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张麒麟刚才无比自然的那个动作上。 三人都察觉到了这次见面,张麒麟和凌越之间的关系,恐怕已经发生了某些转变。 即便是愣头青如黎蔟,也隐约明白,男女之间的一些日常举动,只有跨过了某个界线,才能变得如此…… 黎蔟皱眉,低头刨饭。 无邪也不自觉低头刨饭,两人动作神同步。 胖子左右看了看他们俩,没敢吭气。 过了一会儿,无邪才说:“这事儿,你能不能当不知道?” 其实他也知道这说法大概率是行不通的,从他们盯上小沧浪开始,需要面对的就不是小沧浪本人。 而是小沧浪背后的黎蔟。 无邪是绝对不会因为黎蔟在凌越面前装出来的那副嘴脸,就以为他还停留在最初的模样。 黎蔟和他太相似了,早早的就陷入了执念中,他坚信他的父亲还活着,并执意要找到他父亲,问清楚当年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帮他,他就靠自己的手段去达到。 虽然过完年后,这小子就不再一个劲儿地追着他问自己父亲的去向,无邪却知道对方不是放弃了。 而是憋着一口气在成长。 现在的黎蔟依旧是一个不懂变通的愣头青,但他的聪明已经让无邪无法再像当初那样,用任何语言去影响他了。 想到这里,无邪的目光不自觉又转向了对面挨着张麒麟坐下的凌越。 大概现在,依旧能用语言去影响黎蔟的人,只有她了。 但不管是他还是她,他们都不会去这样做。 无邪自己对黎蔟是愧疚,在他看来,黎蔟这样的执念是迟早要和他一样,不得不放下。 即便在现在的黎蔟看来,他的这种放下是懦弱无能的表现。 因为一个错误的理由,而在错误的世界里越陷越深,这是黎蔟的错,也是无邪的责任。 至于凌越…… 无邪不再去思考凌越对黎蔟的尊重究竟有几分是爱护,又有几分是淡漠。 黎蔟今晚来的目的其实也不是真的兴师问罪,最主要的就是一种炫耀的得意。 想想看,他手里有无邪要的东西,还是无邪搞不到的东西,可真是老天开眼啊! 不过来了之后,看见凌越也在,这份想要打脸无邪的心思立刻变了。 他并不理会无邪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凌越:“凌越,你们是准备做什么吗?” 凌越觉得事已至此,也没办法真绕过黎蔟,就说:“我们准备去一个地方,去那里之前,需要从小沧浪手里弄到一个药方。” 黎蔟思索片刻,“可以跟我透露一下,这个药方是什么功效,对你们有什么用吗?” 对此,凌越倒是不知道了。 她看张麒麟。 张麒麟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就又去看无邪和胖子。 谁知这两人眼神躲闪,一副知道,但不好意思说的模样。 黎蔟眯了眯眼,捏着筷子歪着脑袋,一言难尽地看着无邪道:“该不会这药方就是个借口,其实是你丫的人到中年……” 在某方面力不从心了,所以偷偷地想要摸清小沧浪那里有没有治疗那啥的药方吧? 虽然黎蔟没有像当初那样,一莽上来就什么都能说出口,还算给他留了点面子。 但无邪表示,这点面子其实真没必要。 完全可以从一开始就不要说。 不,应该是连揣测都最好不要。 他无邪行得很! 原本意气风发来打无邪脸的黎蔟,莫名其妙蹭了顿饭,还是走了。 走之前提醒无邪,让他能不能不要搞得那么明显:“放一个煎饼果子摊在中医铺子正大门对面,还煎得稀烂,这么明显,我也很难做的!” 无邪真的很想告诉黎蔟,你这句话要不然稍微转个身,对着另一边儿的张麒麟说? 毕竟摆摊卖煎饼果子的是张千军万马,那家伙不归他管。 但也就是想一想,玩笑性质的。 无邪是不愿意让张麒麟去管张家或者张家人的事的。 不过这边的事,无邪也确实很快没办法管了,稍微处理了京城这边积压的一些事,无邪和胖子就转战南京。 这次,无邪终于用盗墓笔记把凌越哄上了车,徒留张麒麟把他们的小皮卡开回雨村。 一直等到高铁开动了,胖子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落了下来。 他偷摸地跟无邪发微信,就前后排坐着也要用手机交流:[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哥得直接跳车跟上来。] 无邪看完,抬头给了前面正扭头看来的胖子一个白眼:[你有什么好怕的?怕打起来血溅你脸上?] 胖子思考了一下:[不,我怕雷子把我当目击者带回去,结果一查,发现我屁股底下全是黑的。] 第414章 不要丢下我【已修改】 凌越之前就知道无邪家有一本传了三代的盗墓贼专业笔记。 最初是无邪的爷爷,也就是老九门的狗五爷开始记下的,多是对方生平所见所闻,很多离奇的陵墓、各地奇人异闻都有记载。 第二部分,则是由无邪的三叔,吴三醒所记录。 在将第一部分内容做了更详细的补充批注后,后续又添加了更多内容。 最后一部分,则是无邪记下的。 无邪虽然是半路出家,所经历的种种,却是很多盗墓贼一辈子都可能遇不到的。 不过能被写到这本笔记本里的内容,都是经过筛选过滤,譬如古潼京那种敏感的地方,无邪是不会写上去的。 另外两位,大抵也是如此。 所以凌越看笔记本,怀的是看私家手工资料册的心理,倒也并不如何期待。 在她看的时候,无邪就在旁边一直看那条短信。 他在思考这条短信的源头,以及目的。 无邪早已过了当年莽撞的时候,并不会像以前那样急匆匆就在第一时间顺着电话号码拨打回去,而是用更多时间去斟酌。 有人从过道经过,无邪下意识将手机反扣,警惕地看过去。 确定周围没什么异样后,才反应过来,要引他入套地人,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在他身边下眼线。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张家或汪家那样,以百年为时间单位始终活跃着。 收起手机,无邪侧身看向座位里侧单手手肘搭在窗边,歪头脸颊靠在手臂内侧,将笔记本放在小桌板上,一手慢慢翻看着的凌越。 今日阳光正好,从玻璃窗外打进来,洒在她脸上时也格外温柔。 光线下她的头发呈现些微的酒红色,碎发自然地散开着,或翘起,或飘摇,或乖乖贴在她的额头上,脸颊边。 她翠绿色和金色相间的瞳环像水洗过的宝石,散发着璀璨又清透的光。 这种光,又随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偶尔扇动,化出几分扑闪的可爱。 直到被翠金锁着的那汪黑褐色的沉静横转过来,瞥向他,无邪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盯着她看了太久了。 但无邪没有慌张地收回视线,而是绽出一抹浅笑,真切地感慨道:“今天天气真好。” 曾经的绝望无助好像已经是隔世了,现在能和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享受同一片蓝天下的阳光,无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非常宁静。 大约是感受到了无邪这种心情,凌越没有就他盯着自己看入神的事说什么,抬眸看了眼车窗外的阳光,很快就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嘴角抿出一抹笑:“确实挺好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无邪伸出手,按在凌越搭在身侧的手背上。 凌越侧了侧脸,手动了动,想挣开。 却被无邪从手背的方向将手指扣进了她的手指间,用了些力气。 凌越皱眉,脸上的浅笑淡了,转头看他:“无邪。” 无邪也同样抬眸看她,一双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她:“凌越。” 虽然都没说话,但彼此都应该知道对方的意思。 凌越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 最终她只能说:“无邪,你喜欢雨村的生活吗?” 喜欢的话,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无邪并不回答,而是转开了话题,说起凌越最近在关注的事:“我在墨脱的时候研究过很多藏传佛教的教义,有很多宗教仪轨都传承自非常古老的原始苯教,其中有很多都只能靠庙里的喇嘛口口相传。我前段时间让陈雪寒帮忙找了一些跟时间、空间有关的原始神传说和祭祀……” 凌越立刻认真起来。 不得不说,无邪的一些想法确实很新奇,堪称另辟蹊径。 他尝试把原始苯教中的一些神和后来人性化的神做前后对比,逆推,尝试去重新解读它们的一些传统仪轨的含义。 “和原始苯教发展在相近时期的,还有萨满教,我曾经研究过萨满教里的出马仙……”看得出来无邪是真的认真研究过,也思考过,所以说起来很有思考过后的逻辑性。 他说如果用非人的思维逻辑来看待这些东西,那就可以先大胆假设,这些所谓的神,以及能上身的仙家,都是一个个非人的“意识体”。 这个想法和凌越的某一猜想不谋而合。 她从不把那些东西当成真正的鬼、神,即便是青铜门里的黑、绿,以及她身上可能源自白玺的“白雾”。 或许,它们是一种纠缠在一起的能量体,形成了一定的意识。 至于这些意识体的运行规律和逻辑,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如果直接用人的思维方式去代入进去,那必定是错误至极,荒谬至极! 说完这一部分后,无邪话锋一转,又提起“病毒宗教起源说”。 这个说法是比较新奇的,凌越忍不住投以专注的目光,看着无邪,等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时候,无邪反而不说了。 他就看着凌越。 凌越疑惑地歪头,用眼神示意他:为什么不说了? 无邪叹气,低头垂眸,松开她的手,又转而和那只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而后又抬眸,眼神坚定地看着凌越,说:“你看,凌越,我还可以帮到你。” 所以不要想着丢下我,好不好? 面对着这样一双眸子,凌越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她别开脸,重新看向车窗外。 第415章 转让申明【已修改】 一直到下了高铁,胖子去找车的时候,凌越才问无邪:“到底什么是病毒宗教起源说?” 无邪看她终于跟自己说话了,暗自松了口气,“这个有点复杂,晚上回去我们再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没动什么歪心思。 可凌越却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你是在搞皮肉交易吗?” 无邪一惊,“什、什么?!” 声音之大,神色之震惊,旁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 无邪反应过来后,赶紧收声,下意识想去拉凌越的手,伸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僵硬地收回了手。 挠头。 单手叉腰,原地转了个圈,无邪头疼地看着凌越:“你从哪学来的这个什么什么交易啊?” 凌越不理解:“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不应该知道这些?” 好像每次她做点什么他们认为不太对劲的事,他们就会认为她是跟他们谁谁谁学坏了。 可她本身就是行走江湖的老手,别说皮肉交易,就连交易现场她都不知看了多少回了。 凌越双手揣衣兜,微抬下巴,垂眸睥睨无邪。 一副江湖老油条看萌新菜鸟的姿态,说:“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懂的不一定比张麒麟他们多,但一定比你多。” 也不知道这句话让他想到了哪里,无邪脸瞬间就红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一眼一眼地去瞥凌越。 凌越疑惑。 凌越明悟。 凌越无语。 等胖子找到车,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俩跟闹矛盾的小情侣一样,一个脸朝左边,一个脸朝右边。 其中一个还时不时偷偷去看另一个。 胖子大感疑惑:“天真,阿越妹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无邪不想在现在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赶紧接话:“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等久了,你怎么去那么久?” 说起这个胖子就来气,“刚咱们不是想着找个专车司机送咱们嘛,结果一听我口音,直接开黑价,把我气得!干脆直接去找这边的哥们儿借了一辆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伸出半个身子来拍了拍车身,眉眼又神气起来:“怎么样?这车还不错吧?你们俩别站着了,赶紧上车!” 这车就是辆比较老的白色桑塔纳,看着还行。 等凌越和无邪上了车,胖子一边转方向盘一边说起刚才自己找专车司机的事。 其实事情不大,但胖子一吹,就像刚跟人家刀光剑影地干了一架似的。 有了胖子这么一吹牛,凌越也不跟无邪这个动不动就脑子里乱跑马的家伙计较了。 一路开车直奔北极阁。 北极阁历史非常悠久,南朝刘宋始建司天台后就一直很有名,明初时这里建造了规模巨大的钦天台,无邪合理怀疑汪藏海当年也可能参与了当时的建设。 不过这次过来跟这哥们儿没关系。 找到馆员,报了储物柜的号码,打开后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了解这里储物柜检查机制的无邪和胖子都没惊讶,一个负责掩护,一个直接钻进了狭长的储物柜里,一番摸索后,无果。 胖子拖着无邪的脚把他“拔”出来,一边觉得纳闷儿:“这不会就一垃圾短信吧?” 无邪出来后,白他一眼:“你才垃圾!” 胖子乐呵:“对,我全家都垃圾。” 说完,扭头就去找在旁边翻看什么东西的凌越打小报告:“阿越妹子,你可是我亲妹子,天真刚骂你!骂得好大声!” 凌越无语,眼角乜了无邪一眼。 无邪立刻说:“我的意思是胖子总爱吃垃圾食品,不健康,待会儿我们去吃炒菜。” 胖子幸灾乐祸地笑,被无邪偷偷瞪了一眼:“还想不想找到我三叔给我留的宝贝了?” 胖子想了想,给了无邪一个手势,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无邪的表演很平平无奇,那就是——翻留言薄。 短信里编号储物柜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墙的留言薄,囊括了从开馆到现在的。 刚在摸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无邪就已经知道,短信里真正留给他的信息,是在留言薄上。 根据221号储物柜的位置,正对着墙的方向,果然在那本留言薄里找到了一个土地转让申明。 内容大概如下: 兹将小松山常平路甲段87号地块,无偿转让于无邪。 转让人是他三叔的名字。 下面还有个受让人签字的位置。 下面还有个手印,只要无邪签字画押,这个转让流程就走完了。 胖子还在琢磨这转让申明是否具备法律效应,无邪却知道按照他三叔的性子,如果这块地是真想留给他的,其他文件肯定全部准备好了。 他思考的是这份转让申明代表的意义。 意义肯定不是一块地。 只能是这块地里的东西。 胖子在旁边用手机一查,笑了:“哎天真,这块地现在价格还不错哎!咱三叔还真给你送过年大红包来了!” 无邪无语,他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胖子总是一副贪财的模样。 明明他们…… 好吧,在凌越给巨额家用之前,他们家的钱差不多都要被他嚯嚯光了。 想到这里,无邪头疼地挠了挠耳朵,思考自己新的一年,一定要发奋图强再创辉煌。 忙空了就给王萌打电话,催促他赶紧把无三居做大做强! 伸手拿了凌越手上还在翻看的留言薄,无邪又推了推胖子:“走吧,去看看。” 去了土地所在地的相关单位,把手续一办,果然拿到了地契和相关文件。 无邪就明白了,不管这条短信是不是他三叔本人发来的。 他三叔确实还没蹬腿儿。 可这才是更让他心里隐隐生出恐惧的地方。 人活着,还可能曾出现在雨村周围,和张麒麟有过接触,却一直没来找他。 ——大概率也没直接跟他二叔联系过。 所以这样的三叔,活着,却不出现,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邪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汪家根本没被瓦解,他们吴家暗中周旋了三代人的事,其实还没结束。 这让无邪原本那种游戏的心态渐渐消弭,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没有他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416章 短信提示音【已修改】 【越写越不喜欢东南亚探险这一趴,太多重复和自相矛盾的点了,决定还是全部删除重写,后面章节稍后再填充新内容。看过的宝子麻烦到时候再重看一下,非常抱歉】 他们开着车一路问一路走,找到气象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座充满霉变斑驳的荒废老建筑。 胖子都要骂出花来了:“狗日的,怎么没拆干净?不是说已经拆迁过了吗?这还要自己拆啊?路也不行,这是个亏本买卖啊!” 无邪和凌越的视线都停留在门口的外墙上。 那里有一行涂鸦喷漆留下的数字,正是给无邪发短信的那个号码。 无邪还是没有顺着电话号码打过去,而是又抓住了凌越垂在身侧的手,在凌越看过去的时候,他说:“有点紧张,凌越,你可不能又自己失踪了。” 凌越想说她难道是什么经常失踪的人吗? 脑子里稍微一回忆,凌越打住了想反驳的念头。 好像是有点。 胖子也在边上说:“是啊,阿越妹子,这鬼气森森的地方,你可别丢下我和天真不管。” 说完,还缩在无邪身边,做瑟瑟发抖状。 无邪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装得太过就假了! 胖子挤眉弄眼回: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这两人刚演完,就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我吴三醒的名号,从来是说一不二,老马你现在要是买了这块地,保准三年不到就赚得盆满钵满!我和村里都商量好了,修路的钱我和村里一边出一半……” 这个打着吴三醒名号卖这块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有阵子不见的金丸堂老同志。 这老家伙对着那什么老马一通胡吹,还那无邪三叔在道上颇有名气的风水造诣说事儿,无邪听得是一时火起。 不过火气过后,就是下意识琢磨这事儿,是不是太凑巧了? 当年他开始走上这条不归路,起因就是金丸堂拿来的帛书复印件。 当时不觉得,后来无邪一想就知道这是金丸堂出面做局,帮人给他下套。 现在是不是也是这么回事? 经历了许多事,无邪已经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你察觉到后死活不进套就能解决的。 因为只要别人打定了主意要给你下套,那套的款式颜色材质,都能是千变万化的。 无邪暂时松开了凌越的手,给了她一个少安毋躁,在此等候的眼神。 然后跟胖子一个对视,默契点头。 瞅准了时机,跳出来追着金丸堂就是一顿打,金丸堂一把年纪了还得抱头鼠蹿,那买家马老板见状,果断撒丫子跑路。 等借机给了金丸堂一顿毒打后,无邪和胖子才把金丸堂揪回来问话。 金丸堂欲哭无泪:“二位爷,你们想知道这事儿,早说啊!” 刚才就光追着他打,啥话都不问,害得他想讨饶都没正儿八经的话可说! 在金丸堂的口中,无邪的三叔吴三醒十几年前买这块地的时候特别热衷于气象这玩意儿,还说过这个气象站里有吴三醒要查的东西。 无邪问他吴三醒当时要查什么,金丸堂果然摇头说不知道。 无邪也没说自己信不信,让他继续说。 金丸堂又扯回了他三叔欠他钱的事上,“你三叔不厚道,当时手续办完了你叔就不见了,丫钱还没给我呢!虽然当时这块地也不贵……” 之后又是一堆废话。 无邪知道,这些废话都是用来扰乱他思路的。 直到金丸堂最后说:“我带人清场的时候才发现,那栋楼里确实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叔当年想找的。” 这话就太假了! 无邪知道他三叔那人,鬼精鬼精的。 要是金丸堂随便清场就能发现的东西,他三叔不可能把楼都买下来了还没找到。 而且早不卖地晚不卖地,偏偏他们过来的时候恰好撞见金丸堂带着买家来看地,你说这是巧合? 无邪都抹不下那张老脸来承认这烂透了的借口能骗到三岁小孩。 金丸堂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老家伙又收了谁的好处,搁这儿给他充当临时npc,要给他介绍介绍传奇故事开始的背景旁白呢! 甭管怎么说,在金丸堂这里,无邪知道了这老建筑是气象站的老档案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没电脑,气象数据很多图表都是纸质的,这里是一个地区气象站,数据记录之类的每年都会汇总到南京气象站。 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废弃不要的档案。 金丸堂还在说他让工人清理档案柜时发现的一道奇怪的门,无邪的思绪却莫名回扯到了“气象”这两个字上。 也不知道是疑邻盗斧还是怎么的,无邪总觉得金丸堂拉拉杂杂说了许多扰乱思绪的废话,好像都跟“气象”有关。 又是他三叔对气象特别感兴趣,都感兴趣到直接买下这么一个废弃档案馆了。 又是要找什么东西,这东西同样还是在这么个废弃档案馆里。 就这样,怀揣着满肚子心思,无邪和凌越,胖子进入了那道被金丸堂称之为奇怪的门,然后见到了一具干尸。 一具坐在这个密室房间中间椅子上,垮在椅子上,几乎完全干化的干尸。 在看见干尸身上几乎黏在上面的夹克时,无邪的脑子好像忽然被一炮轰穿。 整个人都陷入了绝对的震惊中。 那件夹克,他认得款式,就是他三叔经常穿的那种! 所以这个干尸,是他三叔?! 脑子里嗡嗡作响,头晕目眩之际,无邪眼角余光蓦然瞥见站在边上的金丸堂。 一道理智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不对。 金丸堂的表情不对! 无邪扭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回头去看金丸堂,果然发现对方就默默的看着他,表情不似刚才的圆滑。 似是在等他做出什么结论。 意识到这一点后,无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杂乱的思绪,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自己手机的短信响了。 他暂时没心情去查看,而是走上前,开始进一步查看干尸身上的东西。 胖子虽然不明白怎么了,但看无邪脸色不好,也不多问,赶紧帮忙。 凌越则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外面。 眼角余光又瞥见金丸堂的目光时不时往墙壁上遛。 她大概就知道金丸堂今天演的这出戏,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无邪和胖子很快就从干尸裤袋里找出了一张老身份证,用手机的电筒光一照,是一个叫杨大广的。 除此之外,还有借书证,工作证等等,除了发黄发潮,保存的都还不错。 其中还有一张照片,对照着干尸一看,确实不是他三叔。 无邪松了口气,也有功夫思考别的了。 想到刚才接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他随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一看,却是愣了愣。 翻来翻去,短信箱里最新的一条,还是他三叔大年三十晚上发的那一条。 ——现在大家都用微信了,其实正儿八经用短信联系的已经很少了。 如果刚才他没有听错,那也就是说,刚才收到短信的,其实并不是他的手机,而是附近其他人…… 无邪回头看了凌越一眼,凌越跟他眼神对上,立刻明白他什么意思。 凌越转身出了这个昏暗的小房间。 去到外面,模拟了一下刚才在里面能听到提示音的大概位置,果然发现了一个尚且新鲜的脚印。 凌越用手机把脚印拍下来,顺手从微信发给了无邪,然后追踪着痕迹,一路走到了工人干活的地方。 第417章 追踪【已修改】 这栋老建筑一共有六层楼。 刚才发现干尸的小房间其实就是原来大门旁边的传达室,被人用砖头封了起来,又改了个进出的门,也就是现在他们进出的那个方向。 工人们之前在清理室内杂物的时候,发现了那里。 现在工人们正在五楼,从上面往下砸墙,声音很大,灰尘也很重。 凌越一路绕过楼梯跟上去,很快就失去了脚印主人留下的痕迹。 一群工人发现有个漂亮女人过来,一个个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过来。 有的是单纯好奇,有的是疑惑不解,也有流露出其他打量的。 对这样形形色色的注目,凌越不为所动,她关注的从来都是比她强的人投来的目光。 其他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眼神里藏着怎样的情绪,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她就站在那里,一个个打量这些工人。 一个人,如果一直在这里干活,那身上沾染的灰尘一定和其他人相差不大。 但如果这个人是中途才混进去的,身上一定有和其他人不同的点。 凌越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在其中一个工人主动走上来,用很重的口音询问凌越是不是要找什么人时,凌越说:“金老板让我上来数一数人到齐没有,他说他刚才好像看见有工人躲在外面抽烟。” 一听是金丸堂派人过来的,一些工人就收回了目光。 也有工人低声抱怨:“这个老板也太小气了吧,拉这么多人来做天工不说,现在还要管咱们撒尿抽烟。” 问凌越话的那个工人好像是领头人,闻言脸色也不大好看的样子。 不过好歹还是做了个面子功夫,语气有点生硬道:“你们放心,拿多少钱我们就干多少活,刚才是有个新来的小工出去了一趟,但也很快就回来了。” 说罢,领头人转头去找那个小工。 似乎是想把人叫过来,当着凌越的面说两句,好把这事儿敷衍过去。 结果这一找,领头人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大喊:“人呢?小邓呢?刚不是才回来吗?现在又跑哪去了?!” 一顿大吼大叫,还是没人应声。 领头人气得摘下安全头盔,一边把身上的灰尘拍得啪啪作响,一边看了凌越一眼。 似乎是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如果换个懂人情世故的人,这会儿就该顺水推舟,让这件事过去。 至于去了金老板面前是要怎么说,那就另说了。 但凌越本身就不是来这里玩什么人情世故的,她扫视了一眼其他工人。 发现其中有个人眼神有些闪躲,脸上有点欲言又止的神态,就走了过去,问对方:“你知道小邓去哪了?” 领头人也立刻大嗓门问:“小刘,你知道人去哪了刚才怎么不说?!” 好像是把气都撒在这一把嗓子上了。 看起来是吼工人,实则却是对凌越憋着一口气。 大概是认为凌越一个小姑娘,拿着鸡毛当令箭,干天工而已,工人偷个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还非得把小事闹大。 小刘被吼了一通,赶紧说:“刚才她来的时候,小邓还躲在我边上干活,可是转眼间他人就不见了,可能是从这里跳下去了!” 他指了指旁边悬挂在空中,用来运送一些工具的简易升降机。 这里是五楼,直接从简易升降机往下跳,怎么可能?! 领头人刚要呵斥小刘胡说八道,却见凌越蹲在那里朝下看了几秒,然后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领头人吓得脸色惨白,怪叫一声就扑了上去,伸手想要拉人。 其他工人也吓了一跳,全都簇拥过去往下看。 却见凌越在升降机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发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再次往下跳,很快就平安落地,循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咽了口唾沫,呐呐道:“武、武功?” 领头人回过神来,很快意识到什么,神色有点焦虑起来。 想了想,他严肃地对其他工人交代:“今天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谁问都别说!” 他已经在想,如果金老板过问起来,自己该怎么交代了。 现在明摆着他们新招的小工小邓有问题,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混进来又是有什么目的。 待会儿又会不会被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女人抓住…… 之前接到这个活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明明需要拆迁的老房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拆完,可金老板却只让他们今天干一天就可以收工。 偏偏只干一天的活,却还要大费周章地把教授教、升降机这些都给配备上。 现在想想,就跟故意拉他们进场演戏一样! 脑子里乱糟糟一团,狠狠挠了挠头发,领头人干脆不想了。 这种事,肯定不是他们普通人该沾边的。 且说凌越一路追踪,直到进了旁边的树林,隐约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在跑,凌越却不急着追。 而是又查看了一下附近的痕迹。 这里短时间内,有过很多人踩踏过。 但刚刚才路过的痕迹…… 凌越选定另一个方向,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既然对方不惜放出烟雾弹,一定是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果然没超过半分钟,凌越就在一棵树上发现了躲在上面的人。 那人也察觉到自己被凌越发现了,却没主动下来,而是继续缩在树冠里。 两人一上一下,就这样隔空无声对峙着。 几分钟后,凌越动了动。 树上的人立刻出声:“你再动,无邪就会陷入危险!” 凌越想了想,抖出袖子里的飞刀,“没关系,我比较快。” 那人大约是没想到凌越会是这个反应,凌越感觉自己好像都能听到上面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年轻的,带着一股戾气:“你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凌越抬头看着上面,面色淡淡,语气里却透着隐约的疑惑:“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他们之间,难道还需要客气吗? 第418章 小汪成小趴菜了?【已修改】 不知道是凌越哪里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忽听一道破空声从树上急射而来。 凌越没有动,甚至连脚都没挪动半步,只是微微侧身,抬手双指一夹。 便夹中了朝她肩膀射来的弩箭。 反手将这支弩箭往树上一甩,树上躲着的人就闷哼一声,直直掉了下来。 这棵树很高,大概有十几米。 对方还是爬到了最高处的树冠里,高度就更感人了。 好歹不能让人直接摔死。 在对方即将落地的时候,凌越抬脚往对方身上横向用力一踢。 人就被踢得撞到了树干上,然后滚着摔在树根下。 此时凌越才看清这人的面貌。 这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眉眼比较深,面容坚毅,倒在地上后第一时间踉跄着转身面对凌越,抬头朝她看来。 眼神满是狠戾与忌惮。 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先咳出一口血来,青年不甘地盯着凌越,“你到底是谁?” 无邪身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厉害的人? 无邪身边,凭什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护着他?! 凌越从来不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上浪费时间,她冷漠地注视着青年:“你在监视无邪。” 青年脸上肌肉抽动,竟扯出个神经质的笑,露出一口染血的牙:“无邪?他也配!” 眼神中充满了对无邪的恨意。 凌越思索片刻,觉得这样问,可能问不出什么结果,抬脚向他走了一步,准备先把人弄晕了带回去。 就在这时,凌越侧身躲开背后袭来的劲风。 却不想那东西并不是别的暗器,而是一枚闪光弹。 已经在这东西上吃过一次亏的凌越当即闭上眼,侧身回避的同时,却依旧毫不耽误地疾走数步来到青年所在之处。 正要伸手将人擒住,可下一秒,凌越又停下了动作,放任暗中那人把青年救走。 等到闪光弹结束,她甚至都没有继续追。 因为瞬间捕捉到的模糊轮廓在她脑海中反应过来后,暗中那人好像和某个曾见过的人对应上了。 在汪家总部遇到过的挺好玩的一个人。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但确实是小汪。 不过好像没超过一年吧,小汪就开始留长头发了? 再回想了一下,凌越眼底困惑更浓。 不仅留长头发了,还戴眼镜了。 身体素质也直线下降,成了个小趴菜? 凌越又去看了看这两人逃跑时留下的脚印。 确信无疑了。 小汪真成小趴菜了。 不过小汪为什么要监视无邪?出走的汪家人又准备从头再来? 想了想,凌越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给梁弯拨过去一通电话。 对面好一会儿都没人接,看了看时间,凌越才想起来梁弯除了是相亲相爱一家汪的群主兼汪家首领,平时还是个非常忙的医生。 收了手机,回头再打。 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就接到了无邪打来的电话:“凌越,你跑哪去了?” 别是把自己弄丢了吧? 还能听到胖子在旁边说:“手机信号都还在,丢不了!” 凌越:“……” 她看了看周围,跑得好像是有点远了。 “追一个人,马上回来。” 不等无邪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凌越赶紧踩着轻功往回赶。 三分钟内回到了传达室,看见无邪他们把墙上的腻子层刮开,露出了下面的壁画,凌越揣着手,假装没有跑很远的路。 淡定从容地走过去,对着转头看来的无邪微微颔首。 无邪上下扫了她几眼,确定人没事,只衣服上沾了些不知打哪蹭来的灰尘。 他伸手给她拍了拍衣服,然后拉着她一起看壁画。 这几幅壁画的构图有点奇特。 这是凌越看过去时,第一眼感觉到的。 壁画中有好几条银河,银河中有船只来来往往,看起来非常繁华。 河道上不时有龙楼宝殿,还有码头货站,一副天上人间,共享繁荣的架势。 无邪说:“这壁画是被整块切割,从某个宋代墓里带出来的,有被修复过的痕迹。” 他的意思是,想要从壁画里找到更多线索,恐怕还有得磨。 金丸堂和胖子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对着壁画又是摸又是用放大镜看,嘴里嘀嘀咕咕,商量着这样的壁画要是出手,大概能卖多少钱。 无邪拿手机,对着壁画用不同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 然后才对凌越说:“我们先带着东西离开,剩下的让老金处理。” 凌越知道他有些话想私底下再跟他们说。 第419章 养袋鼠和开拳馆的汪家人【已修改】 带着一大堆磁带和废旧报纸回到酒店,无邪先把东西放在地上,又打电话订了晚餐,然后才敲了凌越的房门。 等凌越来开门后,他侧身进去,问:“你追的人跑了?” 这是很奇怪的。 毕竟以凌越的身手,能从她手里逃掉的人,无邪至今还没见过。 凌越犹豫了两秒,在无邪的凝视下,给了他一个更奇怪的回答:“不好说。” 无邪反应了两秒,去分辨她这个“不好说”是指不好跟他说,还是指目前还不确定该怎么说的意思。 但他相信凌越的判断,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我怀疑金丸堂今天是故意来演戏给我们看的。” 他开始列举自己的判断依据,既是跟凌越说,也是在自己整理思绪。 “我们来南京是随机选择的日子,结果这一天刚好碰见金丸堂冒充我三叔卖地。” “金丸堂早一阵子已经开始带着工人在拆楼房了,他是懂风水格局的,水平还不错,发现传达室里的干尸后,必不可能什么都没查过。” “干尸在我们看见的时候,没有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就像有人专门给我们保留了最完整的现场。” “杨大广的身份证工作证照片粮票全都被卷起来用塑料袋裹着,这不符合一个活人日常会去使用到这些东西的存放状态。” “如果我三叔神神秘秘用短信引导我过来,单纯就是为了让我给杨大广收尸,那很多年前,我三叔来到这里,发现杨大广死在了椅子上,他的行为应该不仅仅是给杨大广披上一件自己的皮夹克。” 就算当时情况很紧急,没办法亲自给朋友收殓尸体入土为安,至少也得找个床单之类的把人裹起来,放成平躺的状态。 真不至于让人家以那样别扭的姿势仰头靠在椅背上,还大大咧咧坐在房间正中间。 凌越点头:“你不跟胖子说吗?” 无邪摇头:“他太冲动了,如果知道金丸堂是耍我们的,他肯定立马爆炸,我还想看看后面都有些什么安排。” 凌越看着他:“那你跟我说?” 无邪一下子就笑了:“你总不会知道这些后,就去连夜宰了金丸堂吧!” 凌越认真看着他,目露思索,似有多动。 无邪这次却怎么都不上当,眉眼带笑道:“你可骗不了我,金丸堂骗我,你就去宰了他,除非你爱我……” 话还没说完,意识不对劲,无邪及时止住了话头,“我现在就担心我三叔这些年可能处在一个很微妙的,随时可能失衡的处境里,这条短信虽然不知道发给我的究竟是谁,但这个语气,这样的做事风格,我确信是我三叔。” 骗不到无邪,凌越也不在意,反正也就是顺手为之。 思及上次见吴三醒时的状态,凌越暗自点头。 确实随时可能失衡。 无邪说:“我目前还不能更详细地推断出当年我三叔来到这里,发现杨大广死亡后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今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引着我们继续去查。” 凌越问他:“那我们还继续吗?” 无邪想到放在自己房间里那满地的磁带,叹气,“现在可能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 关于暗中监视他的人,无邪思索片刻,换了个方式问凌越:“今天暗中监视我们的人,你觉得对方对我们有恶意吗?” 凌越摇摇头。 不等无邪松口气。 又听她说:“对我们没恶意,对你有恶意。” 而且还是那种恨得咬牙切齿的恶意。 无邪愣了愣,想到自己这些年好像确实结了些仇家。 但这些仇家还能这么绅士,恶意只针对他一个人? 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吃过晚饭,无邪和胖子出门找旧物店,想看看有没有能放磁带的机子。 凌越则接到了梁弯打回来的电话。 忽然看见凌越的未接电话,梁弯还挺意外的,毕竟在某些时候,凌越这人在网络通讯上,纯粹就是个失踪人员。 难得见她主动打来电话。 恐怕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梁弯想到这里,立刻打了回来。 凌越问她:“上次忘记问了,跟着你的汪家人里,有没有一个叫……” 她想了想。 明明记忆力一向不错。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个人,脑子里唯一跳出来的就是“小汪”两个字。 凌越临时改口:“叫苏南的。” 梁弯对这个汪家人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毕竟当初可是追着无邪砍了那么久,最后却对无邪产生了非常复杂的感情。 反正这事儿,放在他们医院,怎么说都得是一个典型病例。 “她啊,出国了,好像是去澳洲养袋鼠去了。”梁弯回答。 袋鼠两个字在凌越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半晌才憋出一句:“袋鼠好养吗?” 梁弯没觉得这样的话题跳跃有什么不对的,“不知道,应该还行吧,不过话说回来,袋鼠肉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沾上一个鼠字,我感觉不会太好吃。对了,我回头找人打听一下,看她养袋鼠亏损没有吧,要是不挣钱,咱还是趁早换一个养殖项目。” 两人就这么奇怪地扯了几句,凌越才想起来小汪叫什么:“另一个叫汪灿的呢?我今天好像遇到他了,怎么成弱鸡了?” 难道是身体健康遭受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 梁弯刚好也记得这个人。 长得劲儿劲儿的,别说,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梁弯还忍不住有点心动。 差点就以权谋私了。 好在最终她高尚的人格让她把持住了。 也是因此,梁弯才对这人印象同样不浅:“不会吧,他在县上开了家拳馆,招收了好多小朋友,我昨天还看见他朋友圈发拳馆的春季招生优惠广告呢。” 至于变成弱鸡了…… 梁弯思索:“会不会他本来在你面前就是弱鸡?现在每天跟一群小朋友混在一起,功夫就日益荒废,变得更弱鸡了。” 第420章 杨大广老家【已修改】 这年头能放磁带的机子已经很少了,无邪和胖子在外面转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后还是让人从外地送了一个过来。 听到磁带里面全是一些雷声,旧报纸上也大部分都是一些关于某些地方雷暴雨的旧闻。 无邪想到金丸堂多次提及的他三叔当年对气象非常感兴趣。 很快,无邪就做出一个决定:“我们要去杨大广老家一趟。” 他需要确定一下,杨大广这种近乎痴迷的“听雷”究竟是和他三叔遇到后才有的,还是原本就有的。 被杨大广费心藏在传达室里的壁画,又究竟和“听雷”有什么关系。 而且暗中引导着这一切的人,是不是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杨大广老家? 无邪忽然又有了种当年自己在前面瞎跑,后面遛着一串汪家人的错觉。 一路上自是又一番赶路。 杨大广是洛阳人。 三人赶到杨大广老家的村里后,拿着他的身份证和照片找老乡打听。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因为杨大广在他老家居然是名人,几乎所有老人都知道他,还说他是村里当时唯一的大学生,后来还进了机关单位上班。 这就算是光宗耀祖,改换门楣了。 不过杨大广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家里也没其他亲人了。 唯一的亲人,杨大广的父亲,还在很多年前因为盗墓而吃了花生米。 无邪想找杨大广的老宅,结果老宅早没了,反而是更容易荒废的杨家老坟还在。 那老人说:“杨家的老坟头怪得很,长不出草!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老盗墓人的雷达瞬间被触动。 这个村子里的人好多姓黄的,这些老人性子还有点儿皮,无邪和胖子到处找人问,对方都说:“找黄大爷给你们带路吧!” 然后一问,大家都是黄大爷。 遛他们玩儿似的。 最后还是被他们俩留在小卖部歇脚的凌越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找到人可以给他们带路。 现在好多农村的山地都打荒了,多年没有人走过,上山的路早就长满了各种草木荆棘,好在还有一条干涸的小溪。 带路的村民就带着他们顺着小溪往山上爬。 杨大广的父亲葬得早,墓地离村子很远,一直爬到了很远的半山腰野林子里,才看到了村里最早的一片坟地。 像这样的山坡上,坟地大部分都是一个挨着一个,沿着斜坡一路铺开。 不过好多老坟都没人打理,长了树,没几年就成一个小矮坡了。 也有后人还在,每年会上来打理的,就能看到一个个圆形的石头坟包。 带路的村民早在刚才就让人回去了,要不然待会儿万一他们要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方便。 凌越觉得两人纯粹想多了,赤手空拳的,难道他们还准备用大白狗腿刀和石头棍子挖盗洞? 若是能成,凌越也要称他们一句:算你们厉害。 杨大广家的老坟还是比较好早的,只要走到那一片,往周围一瞅,一个空地上完全是秃的,一根草都没有。 泥也是老泥,那就准没找错地儿了。 胖子一看,说:“就这个没跑了,泥巴里头有炒过的朱砂,所以长不出草,这是古代专门修坟的工艺啊!” 无邪点头。 又听胖子笃定道:“这杨大广,肯定是咱们同行,一边倒斗一边考大学,太励志了!” 凌越想着好像真有点励志。 转眼就去看无邪。 这个不算。 看得出来胖子还是挺兴奋的,他一兴奋,戏就多。 只见他弯腰摸了一把坟头的土,露出了魂不守舍的模样。 无邪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被中原的大好河山迷住了。” 无邪扭头看凌越,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要不然咱们就地送他一程? 凌越点头,并对他做了个“你先来”的手势。 胖子见状,赶紧道:“天真,阿越妹子,你们在那儿眉来眼去的送什么菠菜呢?” 无邪笑了笑,长舒一口气,看了看周围的山势走向,说:“看来只能想办法下去看看,老乡说杨大广一直没回来过,可炒朱砂混泥巴里,也顶不住几十年的氧化,这期间,杨大广肯定回来过,而且还是偷偷回来的。” 杨家老宅早就没有了。 杨大广背着人偷偷回来的目的,只可能在这座老坟里头。 第421章 快点,别偷懒【已修改】 无邪决定带着兄弟和心上人一起趁夜上山挖坟。 咳。 这事儿说起来是有点奇怪。 但胖子和凌越都习以为常。 胖子甚至还有些雀跃兴奋。 无邪在望山势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和杨大广身上那张照片里的背景一样。 这说明他三叔和陈文谨当年来过这里。 按照他对他三叔的了解,对方很有可能进过杨大广家的老坟。 假设杨大广在认识他三叔之前,就开始背着照片里那个专业的设备到处追着雷跑,那一定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撑这样的生活。 而杨大广又曾多次偷偷回来这里,或许,老坟里另有蹊跷。 去村里的批发站买了点简单的工具,又寻了处地方解决了晚饭,趁着夜色,三人又摸回了老坟。 准备开挖之前,无邪还在看那张照片,他忍不住感慨:“这应该是我三叔去西沙之前,感觉我好像一直都在走我三叔的老路。” 凌越不能理解他那种悲春伤秋,但好歹还会安慰一句:“同样的年纪,你比你三叔帅。” 无邪一下子就忍不住笑出来了,转头去看凌越。 冷白的月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凌越看了他一会儿,在他有所意动,好像是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把铲子塞到了他手里。 又指了指已经撅屁股开干的胖子。 示意他别偷懒了,赶紧的。 至于她自己,则站在旁边,从这里往下,看远处村里亮起的一盏盏灯。 铲子不是专门打洞的,好在两人都是老手,锯断了铲柄,用短的一路往下挖。 到了下面一点,盗洞都是现成的,被一块木板挡着洞口。 这盗洞一看就是有人经常出入的,宽敞不说,一路倾斜着向下,还有很多落脚的坑印,用砖垫着。 无邪率先跳下去,凌越在第二个,胖子在后面用竹匾盖上一层土,然后搭在洞口,作为临时掩盖。 打着手电筒往下走了十几米,就看到了墓室外墙。 都走到这一步了,胖子搓了搓手,忽然问凌越:“阿越妹子,说起来,这还是胖哥第一次跟你正儿八经地下斗,你的运气怎么样?” 凌越突然站住了脚。 无邪多少有点儿猜想,看她这副反应,一时没注意,差点儿笑出声。 被凌越敏锐地回头扫了一眼,无邪转身低头去查看旁边的墓壁:“这里是新砖堵上的,没砌死。” 说罢,却没急着去推开,而是用手电筒去照墓室破口处的地上,哪里有很多烧过香和纸钱的灰烬。 这说明平时杨大广是在这里烧香祭拜的。 又看堵住墓室破口的外壁上,还有褪色的红字,上书:慈父杨公贵龙墓。 这是杨大广父亲的墓? 怎么在这里? 再顺着这个红字,去擦了其他外壁墙,擦下来一层厚厚的土灰,上面都是应该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大约十几个,都是杨姓。 胖子一看,奇道:“这杨家人,怎么还扎堆埋在一起?而且墓碑用墓室外壁代替,奇怪。” 凌越回头看了眼身后搭的个小灶,还有酒瓶方便面等。 所以这一家子是死的活的都住在一起? 只听梁弯说过京城买房艰难,倒没想过村里的住宅也如此困难。 第422章 挖狗洞 从没有砌死的破洞钻进去后,就进入了墓室。 整个墓室很矮,他们三个进去后只能蹲着,这绝对是凌越进过的最小的墓。 无邪也有点儿惊讶,“怎么这么新?” 他的新,是指这个墓的年代有点儿近,估摸是清朝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民国时期的。 因为这个墓里很多制式混着西洋味儿,还有非常成熟的明显机器压出来的琉璃瓦。 胖子直接去看墓室四壁上的壁画,“这老杨家,整了个拼接墓啊,看看这些壁画,应该全是从其他墓里抠出来的。” 胖子表示自己今日终于见着比他还能“抠”的主儿了。 壁画虽然斑驳,但是有被人处理过,并没有氧化得太严重,还能看出壁画上的画工非常精美。 和整个简陋逼仄的墓完全不同。 凌越用手肘捅咕了一下无邪的腰,手电筒往旁边晃了晃,示意他看那边。 那里靠墙的位置放了一排灵牌,前面是腐烂的祭品和厚厚的纸灰。 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棺材或尸骨。 无邪沉吟:“看来这里还不是主墓。” 胖子立刻就到处摸摸敲敲,试图找到机关。 凌越和无邪就去看那些壁画。 壁画的内容几乎都与乌云、闪电有关,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杨大广一直在做的事:听雷。 无邪抚着那些陈年龟裂处,“是宋朝的画风。” 宋朝画风主要分为宫廷画风和文人画风。 前者极尽精致华贵,色彩运用得非常细腻,追求和自然物象相符,也就是现在说的写实派。 文人画风就倾向于写意,追求笔墨情趣与意境表达,不苛求形似。 眼前的壁画,以及在老气象站发现的壁画,明显属于前者。 所以,这些壁画很可能来自某个宋朝的王公贵族陵墓。 壁画上,乌云里藏着很多各式各样的雷公。 下面无数山石树木和亭台楼阁中,则有很多穿着白色官服的小人。 凌越看着那些小人无论在哪里,都做着侧耳倾听的姿势,“他们在听雷。” 宋朝时,就有官府组织在专门听雷? 另一边像只胖鸭子一样蹲着走来走去试图找机关的胖子一无所获,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想点支烟,看到凌越也在,就把烟咬在嘴里嚼,一边叹气:“没有小哥咱都不会倒斗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历史的倒退,是不可原谅的溃败!” 说完,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墓顶,胖子想象着自己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带着点英雄落幕的悲凉:“天真,我们忘本了。” 无邪趴在地上,去看壁画和地板的衔接处。 他把手电光横着打在这些衔接处,用呼吸轻轻去吹地上的灰尘。 这些壁画镶嵌得很完美,仿佛就是直接在墙上画的,但很快,无邪就找到了一处,灰尘在光柱中漂浮的时候,出现了一丝非常细微的倾斜。 这说明那里有缝隙,而且后面另有空间。 顺着这丝倾斜,无邪很快找到了中间部分倾斜最严重的位置。 他敲了敲那块墙面:“这道墙两边重,中间轻,是道翻门。” 因为重量差,所以中间会有非常细微的拱起,造成这种缝隙中的气流差。 不过很尴尬的是,门找到了,打开门的方式却没找到。 弄得满头满脸灰尘的三人折腾得浑身冒汗后,再次齐聚翻门边上,面面相觑。 无邪掀开外套,找到自己干净的衣服,扯着衣摆给凌越擦脸。 凌越也很配合地往他身上蹭,好歹把大部分灰尘蹭得差不多了。 最后胖子一锤定音:“找不到就砸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回了!” 无邪附议,凌越竖大拇指。 就像狗打洞一样,他们很快砸碎了地上的青砖,先挖到墙下方,再往对面挖。 这次果然很快就打通了去往翻门后面的空间。 胖子把出口掏大了些,然后无邪把手伸了进去,用开了闪光灯的手机迅速三连拍,然后缩回了手。 查看照片。 闪光灯下拍出的画面本就惨白,再加上这环境,颇有恐怖片的感觉。 照片里拍到的墙面上站着好几个奇怪的东西,惨白的光线下,就像挂了一排尸体。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堆半砌在墙里竖着葬的杂木棺材,棺材外绑着竹架子。 棺材都腐烂了,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看完照片,无邪笑道:“胖子,你要找的杨大爷都在里边儿等着你呢。” 胖子可不承认自己要找的是杨大爷们,他说:“里面那老石棺描着红漆,上面还挂着个大钟,一看就是杨大爷们给正主守门,要唠嗑我也得找这位大爷。” 凌越已经准备往狗洞里爬了,被无邪拉了回来,“打头阵这种事,咱不跟胖爷争。” 胖子傲娇地“哼”了一声,叼着手电筒就往洞里钻。 等胖子爬进去了,无邪才说:“让他去试试里面空气怎么样。” 洞里传来胖子闷声闷气的骂声,显然是听见无邪的话了。 三人陆续爬了进去,胖子已经去检查杨家那一堆竖棺了,凌越和无邪则是看石棺外壁上描画的东西。 居然全部都是雷公! 棺盖上雕着很多云纹,盘绕形成了一个耳朵的图案。 云纹里则站着很多用三色彩漆画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奇特的特征,那就是耳朵都特别大。 凌越说:“死水龙王庙水下那个庙宇壁画上,发现那里,并且主持修建庙宇的就是一个长了很多耳朵的人。” 难道那些在地下水系打渔为生的人,与这种大耳朵族群有牵连? 无邪抬头看棺材上面的东西,确实像个悬挂的大钟,但也只是外形像。 从花纹来看,是和石棺配套的。 联系来看,恐怕这是一个声音放大装置,让棺材里的人可以用来听某种声音。 而这种声音,除了雷声,别无他想。 无邪往大钟下面凑了凑,想去听听能有什么声音,结果听到了一阵水声。 凌越都不用凑过去,就能听到:“外面好像下雨了。” 还挺大的。 刚还思索着是不是地下水的无邪一愣,叫了声“不好”,扭头就去喊胖子:“外面下雨了,雨水很快就会倒灌进来!” 胖子骂了一声“哎哟我去!” 也赶紧往狗洞里钻,准备去看看外面盗洞的掩盖是不是被雨水冲走了。 无邪回头正想对凌越说一声“你在这里等着,我和胖子去处理洞口”,忽然想到凌越在墓里的那一系列不确定因素,生怕自己和胖子刚走,她人就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毕竟当初在沙漠里,跟众人下个被他处理过多次的地宫,她都能回回失踪,次次遇到危险。 无邪不放心,当即改了主意,宁愿麻烦一点也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凌越,我们先出去!” 凌越都做好留守的准备了,结果他一个拐弯,弄得凌越不明所以,只当他认为现在下大雨应该临时撤退。 只能又跟着爬狗洞出去了。 第423章 雷声翻译器 外面下起了雷雨。 说是跟着一起出去,其实凌越也只是退到了大墓室套小墓室更外面的生活区域。 无邪让她在边上等着,他自己和胖子踩着台阶钻出了盗洞,迅速用泥在洞口堆了一圈。 然后撑了把伞扣在洞口。 全程都没忘记时不时看凌越一眼。 不过出去了一会儿,两人全身就湿透了,随便拧了下衣服里的水,三人又返回大墓室。 过程中能明显地感受到外面的雷声传到墓室里后,居然更清晰。 到了石棺下面,雷声通过头顶悬挂的声音放大器传导下来,好似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而这些声音,全部集中起来,汇聚到了石棺中。 这时候胖子也觉得有意思了,围着石棺敲了敲:“这老祖宗死了躺棺材里都还在听雷?” 凌越抬眸看两人:“不开吗?” 她还不知道无邪在成为绑架犯关根之前,在墓里是怎样“走哪活哪”的诈尸专家。 只觉得这两人速度有点儿慢。 无邪拿着撬棍深吸一口气,胖子立刻把撬棍抢过去,把手电筒塞他手里,推了推他:“您这口仙气儿往旁边吐,可别升级成还没开棺,就惊醒了里面的老人家。” 棺盖打开后,手电光往里面一照,胖子脸色就是一变,“这狗日的是藤壶老祖?” 无邪一边用撬棍去拨棺材里面的东西,一边说:“你想吃藤壶了?” 凌越侧身向里面看,只见里面竟好似长满了藤壶的礁石,而尸体则侧躺在藤壶上,露出的骨头上面也全是藤壶,根本看不清尸体本来的样子。 “这口石棺,是从海边的墓里弄出来的吗?”这些盗墓贼也是奇了,有人喜欢写犯罪日记,有人喜欢把死人带棺材一起搬回自家祖坟。 无邪“嗯”了一声,“估计还真是从福建一带沿海的某个海底墓弄出来的。” 这样的话,就跟宋代听雷壁画不是同一个古墓的了。 藤壶已经把尸骨腐蚀得差不多了,很多地方形成了尸壳,最醒目的是尸体的耳朵。 侧对着上面的听雷器,以奇怪的方式排列着七只耳朵,这些耳朵一直延伸到脖子和后脑。 “这老哥比六耳猕猴还牛掰啊。”胖子嘀咕。 凌越挨着无邪,看到七只耳朵每只好像都有耳洞,靠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些耳洞都是人工打出来的。 打在耳骨上,下颚骨上,还有颅骨上。 耳朵的形状也是用刀割出来的皮。 无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转眸对上凌越看来的目光,咳嗽两声,说到:“这耳朵应该是这个族群的特殊装饰,看来他们才是真正把听雷当信仰的族群。” 凌越问:“还能看出尸体的身份来历吗?” 胖子可不管这些,他已经拿了撬棍开始去捞棺材里除了藤壶,还有没有其他陪葬品了。 结果陪葬品没找到,反而一敲藤壶,就把棺材底给敲穿了,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间。 胖子“嘿哟”一声,兴奋得都恨不得直接爬进棺材里了:“这老哥棺材下面还有夹层,宝贝肯定藏里面了!” 说着就是一通砸,结果砸出来一看,里面根本不是夹层,而是一口照不见底的井! 无邪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上面悬挂的听雷器,让胖子继续砸。 最后弄出来一个长方形的深井,尸体则是从深井的底部刺上来一根石柱,把尸骨托举在半空。 深井的四壁上还挂着什么东西。 尸体和井口之间的缝隙不算大,凌越凑过去看了看,感觉空间还行,就直接头朝下栽了进去,惊得无邪“哎!”了一声,赶紧过去抱住她的脚。 本打算用脚挂在棺沿上的凌越真想回头白他一眼。 奈何空间太窄,只能任他抱着,自己手撑着井壁,腰往后仰着,拉开一点自己上半身和井壁之间的距离,方便查看。 只见井壁上一排一排整齐地挂着鳞片一样的青铜片,青铜片早就锈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了,露出已经破损的石壁。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打雷声。 雷声经过上面的听雷器,以及这口井的上下聚拢转变,竟从浑浊朦胧的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另一种更清晰的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的声音。 哪怕知道这是雷声,凌越还是下意识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变故,才又把手电光往井底打。 她想下去看看。 可无邪在上面抱得死死的,还一直在喊她上去。 胖子在边上对下面喊:“阿越妹子,拍几张照片带上来!我把手机丢下来了,接住啊!” 凌越侧头往上看,顺手接住了手机,对着下面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往上面闪了两下光,无邪开始把她往回拉。 在被回收的过程中,凌越总感觉自己好像一条挂着的咸鱼,顺手摘了两片青铜片上去。 等她出去后,无邪想说什么,被凌越塞了个青铜片到手里,只好暂时闭了嘴,转而查看起青铜片来。 “这难道是个翻译装置?”无邪皱眉。 胖子瞪大了眼:“所以藤壶老怪不是本土的,它丫的是外星藤壶怪?!” 他又看了看被他们砸烂的藤壶,问凌越:“阿越妹子,你说这会不会是它的宇宙飞船?” 凌越歪头看棺材里被砸开的藤壶,藤壶肉都很饱满,一看就知道养得很好:“为什么不是渡劫飞升?” 胖子思索:“所以这是个渡劫神器?” 无邪听他们越说越扯淡,顿时感觉自己的“雷声翻译器”猜想也不是那么胡扯了。 反正感觉特牛掰就对了。 “咱们也看看这玩意儿,到底能翻译出什么来。”无邪又去取了个铲子过来,和胖子一顿拍一顿砸。 把尸体上和棺材内壁的藤壶全部敲掉。 没有了这些东西,声音就更清晰了。 外面的雷声不断传进来,整个墓室都充斥着奇怪的说话声。 凌越和无邪都在仔细听,胖子听了一会儿说:“不对,也许这翻译出来的话,得是福建话。” 凌越心说这也跟福建话不搭边啊,跟村子里的本地人说话没什么相似之处,无邪正要笑骂一句“你丫是福建人吗?” 却是忽听一个炸雷过后,墓室里回荡起一个非常清楚的声音:无~邪~无~邪~ 无邪登时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胖子和凌越也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胖子低声说:“狗日的天真,你丫的邪气旺得胖爷都镇不住了!” 凌越听着这失真的呼喊声,一时也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胖子突然喊了一声“跑!” 左边拉着无邪,右边拉着凌越,撒腿就跑。 边跑边喊:“肯定是闹鬼了,你们还傻站着干啥?!” 凌越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被胖子抓着推进了狗洞,还在后面使劲催。 反正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一路爬出了盗洞,胖子还要再跑,无邪想要叫住他。 两人一个猛冲一个猛扯,拉拉扯扯就这么冲进雨里跑远了。 凌越在原地站了会儿,抬头看天上的雷鸣电闪,寻思着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寻着两人的脚印往前走,走了没多一会儿,凌越就蓦然听到两人同时的大叫声。 喊的还是“杨大爷!” 凌越心头一凛,暗道不会真撞鬼了吧! 鬼?怎么着都得去看看! 遂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却看见一个人影一手一个,从后面揪住了无邪和胖子的衣领,然后把人往地上一摔。 那人穿着雨衣,看不出性别,只看得出来挺高的。 力气肯定也很大。 凌越反手去摸墨竹,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墨竹还在包里没带在身上。 也是这时,那人抬手掀开了雨衣兜帽,闪电下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 面无表情地看了地上的两人,张麒麟抬脚往凌越这边走。 走近了,看见凌越身上还有雨水没冲刷干净的泥土尘垢,张麒麟好像叹了口气,掀开雨衣把凌越拢了进去。 第424章 帅不起来 大雨滂沱,张麒麟身上墨绿色的雨衣反射着闪电的光,显得特别阴冷。 凌越躲在他怀里,手指扯着雨衣边边,顺便在他尚且干燥的衣服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怎么来了?” 另一边胖子和无邪也终于爬起来了,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骂道:“吓死爹了,大哥你能不能买件可爱点的雨衣?跟雨夜屠夫似的!” 无邪脸皮非常厚地也凑过来,扯了张麒麟身上的雨衣往自己头顶遮。 饶是雨衣宽大,张麒麟还扯开了纽扣,被他这么一扯,也跟个张开翅膀的绿毛蝙蝠一样。 偏偏无邪还弯腰躲在下面,正大光明地跟凌越说话:“刚才喊我的是他吗?我怎么听着声音不像啊?” 凌越一想也是,就算经过各种扭曲,那声音的音色就不像张麒麟的:“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两人都在他怀里唠上了。 张麒麟无奈,只能把衣袖脱了,无邪立刻站直了腰,伸手扯着雨衣。 张麒麟扯着另一边,把雨衣当塑料薄膜撑在头顶。 凌越被他们拉到中间。 胖子见状,也想钻进来,被无邪笑骂:“你自己什么体形,心里没点数吗?” 胖子正要学黑瞎子,唱一首小白菜,旁边林子里忽然又传来:“无~邪~无~邪~” 凌越,无邪,胖子,三人都不约而同扭头看张麒麟。 张麒麟:“……” 胖子“卧槽”了一声:“还追出来了!小哥,带我东西了吗?看胖爷请他丫的吃黑驴蹄子!” 刚脱雨衣的时候,张麒麟已经把背后的包卸下来丢地上了。 胖子赶紧掏出属于他的老工兵铲,感觉一下就上来了,当即挥舞着工兵铲就冲进了林子里,看到个身影就要猛拍。 谁知那人居然是老熟人。 正是前几天刚在南京遇见的金丸堂! 金丸堂也被胖子的阵仗吓到了,一边被胖子扯着往林子外面走,一边骂道:“死胖子,你疯了吗?见面就打打杀杀的。” 胖子说:“你个龟孙怎么来了?还叫得那么荡,也不怕胖爷把你当艳鬼拍死了埋这儿。” 等到了凌越他们面前,看见了无邪,金丸堂才抹了把脸,满脸堆笑:“小三爷,您在这儿发财呢?您看三爷欠我的钱还没给,小三爷您又把地给要回去了,我现在是两头亏,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这重新开张,必须算我老金一份儿!” 敢情是来分东西的? 无邪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问:“谁说我们是来开张的?” 金丸堂就去看胖子。 胖子也是一脸心虚,被这么一看,恼羞成怒道:“老金你闭嘴,我们现在可是从良的人了,从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雷子给咱颁过见义勇为的锦旗!我们很在乎自己贞洁的,你可别瞎说!” 无邪一看就知道两人在演戏,懒得理他们俩,扭头对张麒麟说:“下面有点儿东西,我们先下去。” 外面这么大的雨,还雷鸣电闪的,想撤都没法。 一行人就这么又钻了回去。 最外面的生活区域地上已经积水了。 虽然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早就湿透了,凌越还是不想蹚这种水,恰好无邪走在她面前,她直接往他背上扒拉。 把无邪当临时坐骑了。 无邪有点惊讶,完了还挺惊喜的,也不在乎这里墓顶很低,背着个人更不好走。 等蹚过积水,凌越用完就丢,还拍开了无邪摸过来想要牵她的手。 杨大广一家给这里做过防水,除了盗洞那里淌了水进来,里面还都是干的。 进到大墓室,大家就开始把打湿的外套毛衣那些脱了,凌越看了金丸堂一眼,没烘干衣服和头发。 金丸堂一进来就大失所望:“小三爷,您这老江湖怎么还阴沟里翻船了?这不就是个半搭窝子吗?” 半搭窝子就是指年代非常近的老富家坟,建国前后几十年内的,这种坟大部分都没什么价值。 就算有陪葬品,也多是银的,太新,只能回熔卖给首饰店,在道上属于是很丢脸的一种活儿,说明这人没眼力价。 无邪指了指壁画,让金丸堂自己去看。 另一边张麒麟也看到了之前凌越他们掏的狗洞。 他低头看了看洞,又回头看了看无邪,神色淡淡,眼神里带出来的意思却是:你认真的? 无邪摊手微笑:我就这水平。 张麒麟抬头在墓顶扫了一圈,又用手指摸了摸砖缝,一个肘击,顶碎了一块砖。 伸手在里面扯了一下,一阵机括声响起。 胖子往狗洞上面的那个翻转门一推,整面墙壁就旋转着打开了。 凌越走过去也伸手去摸了下那块砖里面的机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原来还可以这样。 张麒麟侧身等她摸完,顺势牵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跨过狗洞走了进去。 无邪弯腰把被张麒麟肘击打碎的那块碎砖捡起来,颠了颠,叹气。 除了一个小凹槽,其他全是实心的。 就算发现了机关的位置,他琢磨着自己也不可能开得这么帅。 金丸堂就跟专门来送关键信息的npc一样,很快就看出了墓里的壁画,以及听雷装置,七耳古尸可能是什么来头。 刚在外面时还满脸堆笑,现在金丸堂却是得意忘形起来:“你们肯定没听过这个王,因为史书里根本没有,这是个被方士虚构出来的王,和雷有关的一个皇帝!” 胖子不服气:“和雷有关的皇帝有什么稀罕的?哈姆雷特不就是?!” 金丸堂笑得龇出他那几颗大金牙:“胖爷你可真逗!这个皇帝之所以特别,是因他完全就是虚构出来的,一点儿历史依据都没有!” 随后就说起《海西注方士传》里的零星记载。 传说东汉时期,有几个方士在海边望海而坐,看到海边出现了海市蜃楼,非常模糊,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其中一个方士就说,那是以前被海水淹没的城镇,另一人说是巨大的船队,又说是海兽的背脊。 总之是众说纷纭。 其中一个叫天姥的方士什么都不说,直接收拾行囊就追着远处的一片云跑了。 因为他认为那个海市蜃楼就在云的影子里。 方士一路追,到了陆地上海市蜃楼消失了,那片云却还在。 云一路飘到了西边,停在了一片很大的水域上,海市蜃楼也重新出现。方士立刻划船追了过去,果然进入了蜃楼中,抵达了西海落云国。 落云国的君主叫秦荒王,自称是秦国的一个王子,死后被封西海仙王,在此建立了西海落云国。 第425章 奔赴南海王墓 凌越他们下了山,连夜离开,回了下榻的酒店洗澡换衣。 然后坐上了去往厦门的火车。 想办法甩掉金丸堂之后,无邪系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杨家十几口人全埋在一个坟里这事儿,他想起了行内被称为“洛阳围子”的盗墓贼。 无邪认为杨家人应该就是洛阳围子:“这群人找到大墓后常常围住那块土地,几代人慢慢挖,直到大墓里什么都没有了,才会离开,去找下一个大墓。” 不过杨家祖先应该没有去过南海王墓。 “杨家是外来户,几代人的时间,那个大墓应该也吃得差不多了,到了杨大广这一代,不知道是如何迷上了听雷,还把南海王的石棺从墓里带了出来。” 说到这里,无邪皱眉:“他一个人,恐怕做不到,或许,他还有其他同伙。” 而这个同伙,很可能就是他三叔。 胖子提出一个疑问:“那些壁画是从哪里弄来的?老气象站在南京,离杨大广的老家还是有点距离的,他总不能带着几块壁画到处跑吧?” 无邪点头:“所以他的同伙,必须身份特殊。” 什么身份特殊?就是即便在那个年代,被查到出入过某些古墓,身上还带着壁画,也不会引起怀疑的那种。 越想越觉得只能是他三叔没跑了。 所以他三叔通过短信和金丸堂,让他找到了杨大广的尸体,知道了杨大广老家坟里的壁画,以及听雷装置。 现在又引导着他去南海王墓。 究竟是想告诉他什么?又有什么是无法用语言清晰描述,而需要引导着他亲自去发掘,去经历,去探索的? 想到这里,无邪就忍不住去看张麒麟。 却见张麒麟正揽着凌越,两人一块儿看着窗外的风景。 无邪:“……” 忽然有种自己一个人瞎忙的郁闷感。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继续瞎忙。 捋清了目前的线索,无邪最后只能肯定,他三叔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一定和听雷有关。 杨大广对听雷产生兴趣后,一定去过南海王墓,并且很可能在那里得到了答案:雷声里有什么。 至于他三叔,那么鸡贼,这个热闹肯定少不了他。 有了这个判断,无邪又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去看拍下的那些壁画。 最终,他在传达室里那些壁画上,找到了答案。 那些银河的某些走势,似乎可以想象成雷本昌勾画出来的地下河水系图。 当然不是指雷本昌已经勾画出来的那些地下水系图,而是存在于福建地下的庞大的地下水系。 无邪又用福建地图仔细对比,再根据南海国资料上记载的武平一带,最终他圈定了一片区域。 下了火车,直奔高崎,他们的车就停在高崎机场。 无邪正在用手机在网上查实时地图,经过千百年的海岸线演变,他圈定的那一片地势地貌都有很多改变,很多都是滩涂。 他现在看得一脑袋包,只能让胖子开车。 凌越和张麒麟在后面,坐得跟老爷夫人一样,拉着手时不时交头接耳。 无邪偶尔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酸得都要变成柠檬了。 他也想坐后面拉着凌越的手当老爷。 胖子这时喊了他一声:“天真,你说我们最近在山里遇到的怪事,好像都是在南海国的地盘上,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经他这么一说,无邪也思索起那个巨大的地下盐矿,以及死水龙王庙。 其实之前无邪就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只是一群在地下河里打渔为生的老百姓,遇到了长得跟人一样的怪物,可能会当作神明来祭拜。 但绝对搞不出那么大的阵仗。 财力是一方面,想象力又是一方面。 凌越说她在水底龙王庙里壁画上看见了长着几个耳朵的人,那是他们当成了什么奇人异士。 现在想来,那多耳人,很可能就是南海国的一个等级地位比较高的人。 是这个人组织了百姓进行修建工程。 如此就说得通了。 想到张麒麟经常在山里跑,无邪其实挺想问问他,究竟在山里发现了什么,又都做了些什么。 可想来对方也不会告诉他们。 无邪也就不问了。 下意识又看了眼后视镜,无邪和凌越的视线在镜子里对上,无邪心中一动,有了点想法。 正待细细琢磨这个想法,车窗外另一条车道上,一辆吉普车几乎是贴着他们的悍马超了他们的车,还有手从车窗里伸出来,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靠边停车。 这丫的谁啊?如此嚣张,不知道他心里正憋着酸火吗? 先眯着眼看了下车牌。 本地的。 这事儿,他无邪搞了! 一分钟后。 无邪承认自己刚才让胖子靠边停车准备抄家伙搞事的声音太大太嚣张了。 “二叔,您怎么来了?旅游啊?旅游好,这边空气好,风景好,还温暖!”无邪硬着头皮作为他们一家四口的代表,上前对黑恶势力吴二白递上了笑脸。 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无邪还是特别怂他二叔。 可这次经历的事,又让他不得不开始琢磨他二叔在这次的“套”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二叔亲自出现在这里,无邪不相信单纯就是拦车不准他去南海王墓。 吴二白没下车,就坐在吉普车的后排,隔着窗户,看趴在自己窗边的无邪,眼神有些复杂:“开得挺快的,准备去哪儿?” 无邪嬉笑着说:“不快,就闲得没事到处瞎溜达。” 吴二白“呵呵”一笑,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不快?我都撵一路了,差点没追上。” 他伸头看了看无邪的鞋子,又看看他的手,闻了闻,眯起眼睛,像只鹳一样对胖子喊:“你们上车,在前面走!” 无邪眼巴巴看着胖子头也不回地蹿上了车,就把他丢这儿了。 胖子回了车上,一边发动车,一边跟凌越和张麒麟说:“肯定是金丸堂那孙子出卖咱们!记恨我们不带他玩儿!” 凌越也正趴在车窗上,往旁边看吴二白他们。 对上吴二白的视线时,对方还冲凌越微笑颔首。 凌越想了想,也回了一个笑,连带一个比较年轻化的摆手打招呼姿势。 无邪被吴二白叫上了车。 一上去,吴二白就嫌弃道:“一身泥巴味,你就是这么跟人凌越相处的?” 怪不得一直追不到人。 无邪扯着衣襟低头闻了闻,“那肯定不是,而且凌越才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 吴二白“啧”了一声,一脸没眼看他的表情。 嫌弃完了,还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问:“你小鬼还挺精的,知道换车,要不是我眼线多,还真让你给跑了,这么谨慎,又准备下哪个墓?” 无邪装傻充愣:“下什么墓?我们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二叔,你忘了?我在雨村都准备开春种地插秧了,到时候请你和奶奶过来看十里稻浪。” 吴二白就看着他。 一脸“你吹,你继续吹”的神色。 无邪也说不下去了,知道二叔这么问已经算给他面子了,只能说:“不算下地,就是找点东西。” 吴二白脸色阴沉下来:“你见到老三了?” 无邪有理由怀疑如果自己点头,他二叔能立马召集人手,直接去砍了他三叔。 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他也当柴劈了。 第426章 今日第五更 在后面的吉普车上,无邪得知了金丸堂那龟孙打电话要钱要到他爸那里去了。 他爸哪知道这许多弯弯绕绕的,只以为他三叔回来找他,要带他去倒斗。 当即就急得哭着找吴二白,让这个三兄弟里最具权威性的二弟来收拾三弟,顺便把糟心儿子给劝回去。 这一说法把无邪满脑子阴谋揣测都给打得稀碎,他甚至开始怀疑其实这个不是什么套,他二叔也真就是单纯来拦他的。 因为无邪知道,他爸是真能哭着去找二叔告状。 爱哭这事儿,他就是遗传他爸的。 吴二白眼看无邪不吭声,直接把车门锁了,威胁道:“你不说,我现在就掉头回杭州,这车踩死了,你那辆车追上够呛。” 无邪没办法,只能斟酌着把表面上的这些事都说了。 至于他揣测的,以及凌越追出去没追到的暗中监视他的神秘人,无邪一个表情都没露出来。 吴二白听完后喃喃到:“杨大广啊?” 好像知道这个人。 无邪顺势问到:“二叔,你认识他?” 吴二白说:“我当然认识,你推测的全错了,这人不是盗墓贼,就是个学生,他变成这样,都是你三叔害的!” 无邪面色微微一变,心道:果然二叔不是单纯来拦他的。 而是来忽悠他的! 这个套,还真有二叔的手笔? 面上无邪却愣愣道:“不是盗墓贼?那他爹怎么……而且他家老坟里……” 吴二白叹气:“当时该被抓的是你三叔,老三撺掇杨大广去倒斗,被民兵发现了,老三跑了,望风的杨大广被抓,他爹是替儿子顶嘴死的。” 却是避重就轻,并不解释杨家老坟里那些东西,以及杨家十几口人都以竖葬的形式挤在一起。 吴二白还说:“老三让你知道这件事,就是让你替他赎罪,南海王墓里的东西,肯定和你想的不一样。” 无邪心里怎么琢磨且不说,当发现后面跟上来一队黑色吉普车的时候,无邪就知道他二叔准备做什么了。 所以归根结底,都是想要他去那个墓里看到什么吗?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二叔亲自下场? 车一路开回了雨村,原本面积还算大的村屋一下子就挤满了人。 堂屋里,吴二白把他们拍的照片打印出来,铺了满桌。 原本在喜来眠上班的杨好估计是听说他们这边来了很多人,不放心,摸回来,在院子外花圃边找到了坐在躺椅上眉头紧皱的凌越。 杨好蹲在躺椅边,双手搭在扶手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瞅了眼屋里的人,小小声问:“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吴二白带来的伙计好多都是夹喇嘛夹来的,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南腔北调的都有。 性子自然也各有不同,有人埋头抽烟,有人等着听吴二白发话,还有偷摸看院子里的凌越。 虽然都知道凌越动不得,可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杨好对上那几双眼睛,就挨个儿瞪了回去,眼神非常狠戾,是凌越未曾见过的那种。 凌越闭着眼,闻言指了指花圃,让杨好给自己摘几朵花来:“要香一点的。” 杨好赶紧屁颠儿屁颠儿钻进花圃里,认真挑选了一把香味最浓郁的花。 闻到花香,凌越才睁开眼睛,抱着花放在自己怀里,点评了一句:“花香太繁杂了,下次要选香味不冲突的。” 杨好自然点头说好。 凌越觉得他挺乖的,摸了摸他脑袋,脸色也好看了些:“这些人味道太重了,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场合了。” 杨好提议要不要他陪她出去走走,凌越摇头:“吴二爷来了,待会儿可能还有事要说。” 杨好皱眉,担心道:“老师,你们是要去下斗吗?” 他观察着凌越脸上的神色,想看看她对此是什么态度。 凌越想了想,没回答,而是垂眸拨弄着怀里的花,一边说:“眼神放柔和一点,看我的时候不要想着你的目的。如果还做不到,就把我想象成你奶奶,不用非要现在就观察出结果,记住我现在的所有微表情,回去后再分析。” 杨好受教的“哦”了一声,再看凌越的脸,眼神是柔和了不少。 可是要把老师这样一张脸想象成他奶奶…… 杨好偷偷红了耳朵,感觉老师每次出的问题都挺难的。 凌越抬眸,对上杨好的视线。 半分钟后。 杨好满脸通红地躲开了视线。 听到堂屋里的人出来的动静,凌越把花丢回了杨好怀里:“说过多少回了,你看到的人只能分活人和死人,下次再做不到,就罚你去顺着乡村公路l奔三公里。” 说完,自己起身进了堂屋。 杨好抱着花,低头闻了闻,然后被香得歪头打了个喷嚏。 确实香得太杂乱了,回去得研究一下这些花都是些什么品种,和什么花搭配才最得宜。 吴二白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伙计都安排出去办事去了。 屋子里还弥漫着未散去的烟雾,跟着火了一样。 无邪打开门散烟,看见凌越过来,让她先在外面站一站:“屋里烟味太重了。” 有个伙计正在打扫满地的烟头和桌椅。 胖子拉着张麒麟走出来,一边陪笑道:“老爷子,你们继续聊,我跟小哥就先去睡了。” 吴二白抬头看了门口的几人一眼,对胖子“嗯”了一声,却又对张麒麟说:“你留下。” 张麒麟就像没听见,低头就往外面走。 吴二白忽然拍桌怒喝:“我叫你留下!”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在场几人都惊讶地看了过去,凌越迅速明白,大概这就是“戏”中的一场。 她的眼角余光飞快瞥了屋里唯一的“外人”,察觉到伙计在吴二白拍桌发火的时候浑身一激灵,但很快又做出畏畏缩缩的样子,缩在了角落慢慢继续扫地。 这表现看起来很正常。 作为被发火的对象,张麒麟依旧神色淡淡,只是侧身回眸看了吴二白一眼。 无邪一时没想太多,赶紧居中调和:“二叔,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吴二白并不领情,冷冷地盯着张麒麟缓缓道:“他肯定知道老三在哪。” 张麒麟只是摇摇头,转身拉了凌越一下,带着凌越回了他房间。 第427章 小汪不是小汪 凌越原本以为张麒麟要跟她说什么重要的事,结果被带去他房间后,他只是抱了她一会儿,然后叮嘱了一句:“明天小心点。” 回房间拿了衣服去洗了澡,躺在床上,凌越还在想今天的事。 吴二白今天的突然发火,让凌越意识到,之前对方在京城见她和张麒麟,只带了贰京,恐怕是在刻意躲避谁的监视。 看来对方请她和张麒麟陪着演的戏,不是什么简单的骗骗无邪,而是还要骗更多人。 就连吴二白都需要谨慎对待,他身边出现的势力,究竟是什么来头?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无邪收到那条短信后,这些事就一桩桩一件件地冒了头。 恐怕,全都是和听雷有关的。 雷声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能牵动如此多的人心? 而且这种牵动,还是漫长的,若隐若现的,永无停止的。 难道,又是与长生有关? 能平复一切遗憾的雷城,这口气,倒是比长生还要笼统可怖了。 它们真当自己是神吗? 第二天一早,吴二爷就开始到处发红包,周围邻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 元宵节都过完了还能收到红包,邻居们一个个喜得眉开眼笑,隔壁大婶更是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忙进忙出张罗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饭送过来。 见到凌越的时候,大婶还特别热情地对她说:“妹儿,有什么事就招呼婶子一声,不要客气!” 全然忘了过年那天被凌越滴血的菜刀吓到的事。 大概是吴二爷的红包让大婶想起了凌越这个出手同样非常阔绰的近邻。 用过早饭,略作整顿,一行人就出发了,先奔海边。 今天海边的风有点大,凌越穿了一身方便干活的运动装,春秋款,非常单薄。 虽然知道她不会冷,张麒麟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她。 然后凌越又要担心他只穿件兜帽衫会冷,于是得拉着手给他取暖。 站在海边看了会儿海,凌越心说这感觉怎么怪怪的,扯了外套就要还给张麒麟。 这时候,一直跟在吴二爷身边的无邪也摸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件备用外套。 对上张麒麟看来的眼神,无邪微微一笑,对凌越说:“凌越,你穿这件吧,小哥穿得也不多,别让他吹了风感冒了。” 凌越就脱了外套还给张麒麟,转而把无邪的那件套在了身上。 无邪就站在凌越另一边,和他们一起眺望远处在海浪里捉鱼的海鸟。 过了一会儿,胖子也走了过来,跟他们说:“哎,二爷从京城找的那位高人来了!” 他们仨就扭头去看。 果然看见一个身材高挑单薄,穿一身高级修身西装,戴着黑框眼镜,拎着个旅行箱的男人走到了吴二白面前。 似是寒暄了两句,然后就一边解领带一边往后面一辆车上走。 凌越还在惊讶怎么小汪变成这模样了,胖子就在边上小声嘀咕:“你们小心点,这人我认识,不好惹。” 凌越心说这人以前确实不好惹,现在应该很好惹。 跟团棉花一样。 这都软成什么样儿了。 隐退的生活就这么可怕吗? 凌越伸手摸了摸无邪的腰,惹得无邪痒得往后缩了缩,一秒破功地笑着看凌越:“你突然摸我腰干什么?” 幸好他一直练着,腰应该还是挺好摸的吧? 凌越又拍了拍张麒麟的胳膊。 拍得张麒麟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挺了挺腰背。 等着她来摸自己腰。 可惜凌越已经把手揣回了衣兜里,看着不远处换好衣服拉开车门,坐在边上就开始低头掏出十几个手机操作着什么的小汪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很感慨。” 至于感慨什么,她也不说,弄得无邪忍不住思想又要跑歪了。 恰好这时候吴二白冲这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四个都过去。 胖子还在抓紧时间说:“这人原本不在这一行,什么事都干,什么事都懂,都是凡事特别悲观,外号叫刘丧。” 凌越听了一愣,歪头视线越过无邪去问胖子:“他不是小汪吗?就是以前丹抓回来那个。” 胖子一听,有点儿激动,探头跟凌越说小话:“阿越妹子,你也觉得他跟那小汪汪长得一样是吧?当初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上去我一个大耳刮子就过去了!我……” 没等继续说下去,无邪就把捞着凌越的下巴把她抬了起来:“先跟人打招呼,回头再聊。” 两人一左一右隔着他这么说话,像什么样子? 凌越虽然没听到胖子说后面的话,但大概也猜到了。 估计就是这样,胖子才说这人不好惹。 这是一见面就结仇了。 不过这人居然不是小汪? 长得这么像。 难道是双胞胎?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刘丧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胖子,在对上凌越视线的时候下意识眼神闪躲了一下,等看见张麒麟的时候,整个人就冷不丁振奋起来了。 就是那种浑身一震,满脸通红,双眼放光的振奋。 看得还挺瘆人。 彼此打招呼的时候,刘丧一上来就想跟张麒麟握手。 张麒麟却并不理他,而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拉着凌越先上了旁边的主车。 也不知道是怕他们单独开车跑了还是单纯想在车上商量事,今天吴二白特意安排了一辆suv,把凌越张麒麟无邪胖子全和他关在了一辆车里。 这会儿再让高人小汪,不是,诨号刘丧的人上来,加上司机,一辆车就坐得满满当当了。 上车后刘丧就开始对着张麒麟各种偷拍,坐在中间一排的无邪扭头去小声问胖子:“怎么回事?” 胖子也小声回:“别理他,这人是咱小哥的粉丝,我认识他就是因为他之前托人找我要签名。” 签名当然没给,第一次见面还差点给人来一耳刮子,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挖坟掘墓还能有粉丝? 同样听到胖子回答的凌越转头看张麒麟,却被张麒麟抱着按在了自己怀里,他自己也戴上了兜帽,弯腰埋头,脸搭在凌越头顶,闭目养神。 那个人看起来是在偷拍他,其实也在拍凌越。 胖子看不惯刘丧这样,看把他们家闷油瓶子弄成啥样了,都自闭了! 当即恼怒地指着刘丧骂:“拿来,不准偷拍!” 刘丧把手机护在怀里,一边躲一边冷冷道:“被拍的人没说话,你说什么?关你屁事。” 无邪也烦他,刘丧一拍,他就踹前座椅背。 吴二白看他们闹腾的样子,闭着眼睛往车窗上一靠。 懒得管。 等到后面换刘丧开车,才算是消停了不少,凌越也闻着张麒麟的气息迷迷糊糊陷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第428章 抵达滩涂 车队一路开了将近7个小时才到平潭县。 无邪已经习惯了下斗的时候先调查走访附近的民情,很快就听到一个有意思的故事。 传说平潭很早以前叫海坛岛,总共有一百多个小岛组成,岛上有个哑巴,被人称为哑巴皇帝。 这称呼其实是有问题的,不过民间故事一般都这样,不讲究什么逻辑。 传说哑巴皇帝平时喜欢折纸人,他的亲戚被当时的皇帝杀了,因此对皇帝非常憎恨。 一次出海打渔的时候,哑巴皇帝差点死了,大难之中得了奇遇,经蓬莱仙人指点,得了三张剪什么就会变成什么的纸。 哑巴皇帝为乡亲们剪了大山挡住海上的大风大浪,又剪了大弓和神箭,以及很多兵马准备对付皇帝。 不过他手笨,兵马的眼睛不会剪,就用嫂子锅里的芝麻当眼睛。 最后一张纸剪成了劳动工具给他嫂子。 第二天哑巴皇帝用弓朝着皇帝的金銮殿射去,却不想皇帝昏庸,根本没上朝。 事情败露后,皇帝派兵围剿,哑巴皇帝的兵马因为用了炒熟的芝麻做眼睛,全都是瞎的,根本打不赢朝廷大军。 哑巴皇帝用给嫂子的劳动工具丢进海里变成了船只,带着嫂子逃入海上。 结果嫂子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纸船,法术破了,哑巴皇帝和嫂子就消失在了大浪中。 这种民间故事,不一定能提取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无邪也就是习惯性地过滤这个信息。 但很快,他就在手机上搜到了这里的卫星地图。 看到了一个轮廓非常像麒麟的岛屿。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看到这个麒麟外形的岛屿,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家。 他又把传达室里壁画上疑似地下水地地图的银河图拉出来,蹲在滩涂边上用手指在沙地上画出线条图。 等凌越过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凌越,忽然问了个问题:“凌越,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凌越站在那里,低头垂眸,沉默地看着他。 无邪并不转开视线,依旧昂着头凝视着她。 半晌过后,凌越才说:“在这件事上,我会。” 至于其他的事,她只会站在她自己那边。 无邪抿唇,站起身,用脚擦了刚才画的那些,“这就够了,我也会一直站在你那边。” 说完,他抬头,看着凌越,又说了一遍:“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滩涂的夕阳很美。 淤泥中残留的小水洼此时一个个都变成了闪烁着金光的碎片,橘金色被切割成一道道波浪的形状,远处有盘旋的海鸟。 无数孤零零插在海水中的钓鱼桩子背着光,好似一个个沉默伫立在那里的人,眺望着远方铺满金箔的海面。 之前被无邪支走的金丸堂又找来了,混在吴二白的伙计里头。 吃泡面的时候金丸堂找了过来,又是一顿瞎吹,无邪已经不在意他在不在了,因为他已经能接受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不过他还是有些事想不通。 他想找机会和他二叔好好聊一聊。 凌越还是比较少吃泡面的,偶尔吃一次还好,只是不喜欢那些伙计边吃泡面边抽烟边喝酒,还有人一边抠脚。 她是不能理解这种有太多事需要同时去做,完全不在意分散自己注意力和精力的行为的。 在某些事情上,她学会的就是保留、专注、谨慎。 即便无事发生,也要防备周围一切可能出现意外的状况。 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做太多繁杂的无意义的肢体动作。 目前唯一常做的繁杂且无意义的肢体动作,大概就是双手揣兜。 这还是跟他们学的。 不过不管喜不喜欢,凌越习惯了忽略个人喜好,依旧保持着和众人在一起吃饭、活动的表征。 吴二白带来的伙计里,一定有他防备着的人。 吃过饭,其他伙计就开始在附近扎营,刘丧和吴二白说了几句话,敲定了等不来雷声,就用雷管埋进滩涂里,靠爆炸来听下面有没有墓的方案。 安排埋雷管的时候,无邪让凌越就在岸边等着。 不过凌越看了张麒麟一眼,拒绝了,反而跟在了刘丧身边。 这次出门,凌越重新戴上了腰包,里面放了些东西。 她想找人试试。 在凌越一边往刘丧那边走,一边调整腰包带子的时候,不远处的吴二白见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轻吸了口气,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因为要下滩涂,无邪张麒麟他们四个已经脱了上衣,看到凌越朝自己走过来,刘丧还有点儿慌。 总感觉对方已经认出自己了。 偏偏又一直没有其他表现。 抬头看了张麒麟那边一眼,耳边是偶像磅礴得如同喜马拉雅山脉的心跳声,刘丧暗暗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故意忽略凌越,对无邪他们三人交代:“我在中间听,你们呢在三个角分别引爆,如果下面有东西,40分钟我就能给你找出来。” 他说完,给自己戴上了一只特殊的耳机。 转眸瞥见凌越正在看他身上模仿偶像纹了一半的麒麟纹身,刘丧又忍不住心慌意乱了。 胖子还想说什么,刘丧急忙骂道:“别说了,走!” 说罢,自己率先往滩涂那边走。 可惜不管他怎么走,凌越都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地跟着。 也不说话,就安静地看着他做事。 刘丧咬咬牙,不断给自己打气:撑住!别露馅! 扛着几只大瓷罐就走。 另一边胖子和无邪还在讨论他扛的瓷罐是什么。 一个说是魂瓶,另一个缺德冒烟儿的死胖子说是情趣用品,还说他是死变态,干活都要带着这个。 刘丧就感觉旁边凌越看过来的目光都好像透着不对劲。 他恼羞成怒,回头又是一顿骂:“你丫的没喝多吧?我敬你算个长辈,你也别倚老卖老总欺负人,这是地听你个没文化的死胖子!” 实际上刘丧觉得凌越看过来的目光不对劲,纯属他自己做贼心虚。 虽然他手里这几只罐子做工比较精美,可凌越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古代守城为了防止敌军偷挖地道,都会在城墙下埋地听,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挖掘声。 除此之外,还有便携版的,有点儿类似现代的望远镜。 只不过望远镜是视线放远,地听是听觉放远。 滩涂是无数的泥沙被海水带着推挤形成的,泥巴带着吸力,必须脱了鞋子才走得动。 凌越脱了外套,只穿了件浅粉色的短袖衫,光着脚跟在刘丧附近,看他走得费力,也完全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只是偶尔回头看一眼远处岸上的吴二白等人。 第429章 另一片滩涂 滩涂难行。 等走到指定位置的时候,无邪和胖子就差在烂泥里打滚儿了,刘丧也满头满脸都是泥,喘着气把地听放好。 凌越回头看了张麒麟那边一眼,他对看自己的视线很敏锐,原本在眺望麒麟岛方向的他立刻转眸看了过来,对上凌越的视线,远远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海风越来越冷了,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往裤兜里揣了瓶酒,这时候就靠远程投掷,传递这瓶酒暂时取暖。 轮到刘丧这边的时候,胖子扔过来时是凌越接的,这家伙对刘丧意见大得很,刘丧对此也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打算用手去接,直接躲了。 躲完了回头一看酒瓶在凌越手里,他就又有点儿那什么了。 好在他脸上几乎都是泥,也看不出来太多表情。 凌越把酒递给他,刘丧犹犹豫豫地接了,然后才问:“你不喝吗?” 凌越摇头。 他看了看凌越身上的短袖衫,想问她冷不冷,转念又想,对方说冷的话,他现在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就只能把话咽了回去,拧开盖子喝了口酒,热气一下子就从咽喉处开始往身体各处四散开来。 把酒往无邪那边丢了过去,刘丧转头再看凌越,就发现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淤泥,用脚趾顶上来一只藏在淤泥里的沙蟹。 沙蟹似乎很懵逼,不明白自己好好埋在沙里准备睡一觉,转眼间怎么就出来了。 举着两只不算大的玉白泛黄的钳子晃了晃,然后又蹬着几条腿跑了。 结果跑出去一段距离,又被凌越用另一只脚拨了回来。 刘丧忽然觉得这人除了长得漂亮,身手好,性子还、还挺可爱的。 咳。 刚想完,就发现凌越大概是玩腻了,一脚就把沙蟹踢得凌空飞了出去。 飞出去很远。 刘丧一呆。 在凌越侧身回眸看过来的瞬间,赶紧低头假装很忙。 凌越盯着刘丧的耳朵看了几秒钟。 竟然已经敏锐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夕阳已经逐渐落下去了,海面上没有渔船,滩涂上也只有他们几个人。 吴二爷他们的车停在很远的岸上,能看见灯光。 无邪拿着对讲机问了望风的情况,确定海边几里地内一个外人都没有,就对这边打了个手势。 刘丧扛过来的几个地听已经被他埋进了淤泥里,排列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此时又把往每一个地听里放入一枚铜钱,祭拜了一番。 转头看向凌越:“那个……” 还不等他说完,凌越就已经慢慢走开了,一边退,一边看着他,用眼神询问“可以了吗?” 一直退出去十来米,刘丧才比了个“ok”的手势。 一点隐藏自身特殊能力的防备心都没有。 这一刻多疑的凌越都忍不住怀疑这个刘丧是不是真就这样,又或者说,他其实也是有所保留的? 雷管被无邪他们陆续引爆,漫天的泥巴雨里,偶尔夹杂着一些无辜飞天的沙蟹螺贝。 刘丧趴在中间,耳朵贴在地听的开口处,过了一会儿又让无邪他们把雷管埋得更深一些。 一次次引爆,又把雷管越埋越深。 天彻底黑了,几个人都打起了手电筒,凌越看见刘丧冷得都开始打哆嗦了,还是趴在淤泥里专注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飞虫趋光,凌越把手电筒关了,一群飞虫失去了方向,又往另外几处光源飞了过去。 滩涂上还有很多海蟑螂在爬来爬去,好在还没发展到直接往人身上爬的程度。 无邪他们开始往这边聚拢。 到了近前,三人就挨着凌越站在一起,看刘丧的反应。 刘丧一开始没什么反应,渐渐的脸上带出了疑惑,胖子就问他到底有没有收获:“爷爷们在这儿陪你玩半天泥巴,你小子可别告诉我们,炸了半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无邪也笑道,“你偶像可在这儿看着你呢。” 刘丧看了看张麒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只是表情非常疑惑,一看就知道有事儿没说。 这时凌越他们都低头往脚下看,感觉到了脚下的淤泥变松了许多,有泥水从下面涌了上来,很快只到脚踝的泥巴就被顶得淹到了膝盖。 泥巴里还有很多东西在爬,用手电筒一照,全是海蟑螂! 张麒麟蹲下去,伸手夹住一只看了看,胖子果断拿出信号枪朝天上打了一发。 红色光弹炸开后,视野瞬间被点亮,周围数以万计的海蟑螂正从烂泥里涌出来,跟炸了锅一样,视线所到之处,全都是潮水般涌动的海蟑螂。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麒麟喊了一声“上岸!” 无邪已经伸手扯住凌越和胖子扭头就往岸边跑,凌越另一只手被张麒麟抓住。 一起跑路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第一回了,默契满满。 四个人眨眼间就跑出去挺远,跑了一段才想起来还有个刘丧。 凌越挣开无邪和张麒麟的手,迅速说了一声“我去带他”,转身又跑了回去。 无邪也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而且他也明白凌越去带刘丧是什么意思。 三人就在前面一路狂奔,但滩涂太宽阔了,还开始往外冒大气泡,每个气泡所在的地方泥巴就跟融化一样迅速往下塌陷。 这种气泡还不是个例,而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凌越带着刘丧,始终保持着与他们相隔几米的位置,拉远了她就抓住刘丧的皮带扣带他几步,要追上时又松了力气,任由刘丧踉跄着摔倒。 不管吴二爷是什么安排,这个刘丧肯定不能丢。 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没了灯光,漆黑一片,胖子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跑错方向了。 张麒麟喊了一声“胖子”。 胖子立刻又打出去一发信号弹。 红光再度照亮整个滩涂,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目力所及之处全是滩涂,别说岸上的灯光了,连远处的大海好像都消失了。 而他们正身处一个巨大的远比之前在岸上看到的滩涂还要宽阔的陌生滩涂中心。 凌越立刻意识到,刚才冒出来的那些气泡,恐怕还有别的什么作用。 第430章 自由滑行 胖子连打两发信号弹,前后都照了个透亮。 结果哪边都没有岸,也没有海。 胖子懵了:“岸呢?海呢?这狗日的丧背儿,给咱们干哪来了?” 无邪吸着冷气说:“麻烦了麻烦了,这下麻烦大了。” 他抬脚又想往凌越那边走,被张麒麟扯了一下。 这时候凌越和刘丧也走了过来,胖子立马冲过来揪住刘丧:“都现在了还不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这怎么回事?!” 刘丧发着抖看着张麒麟说:“我听到,听到下面,有人说话。”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真被眼前这一变故给吓到了。 胖子特烦说话说一半的人,就感觉现在遇到的事邪乎得紧,不耐烦地一把将刘丧甩倒在泥上,逼问:“什么说话?你说清楚!” 刘丧看了看四人,发现四个人都盯着他,只能说到:“滩涂下面,有东西在说话。” 他顿了顿,哆嗦得更厉害了:“不对,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无数人在说话!” 凌越瞥了张麒麟一眼,见他微微皱着眉看着不断往下塌陷的泥,以及开始往人身上爬到海蟑螂。 在他抬眸看过来时,凌越轻轻摇头。 无邪皱眉:“这下面?有人说话?” 刘丧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是我们吵醒的,这滩涂下面有东西。” 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儿地停了,滩涂上的干冷立刻变成了潮冷。 刘丧看着一个方向,瞳孔颤了颤。 凌越和张麒麟也看向了那个方向。 此时信号弹的光已经熄灭了,光线很暗。 张麒麟带头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往那个方向看,好像在防备着那边的什么东西。 无邪和胖子警惕起来,无邪把自己的大白狗腿刀横着别在了腰后,胖子掏了把改造过的拍子撩丢给无邪,自己拿了把短头的17连发土冲锋。 无邪瞪了他一眼,大概意思是:你丫的就带着这玩意儿在市里乱闯红灯?! 几人很快回到了埋地听的位置,刘丧靠过去听了一下就不敢再听了:“变近了!” 无邪凑过去,他耳朵没刘丧的灵,但也依稀听到了他说的那种说话声。 有点儿像一个巨大的集市里的声音,有人吆喝,有人说话。 无邪忽然想到自己曾在古书中看到的,在某些海边老县志里有记载关于海市的传说。 传说夜晚的海上,有时会传来无数人的说话声,顺着声音往海上去,就能看到一个海上集市,无数罗刹在其中穿行。 一边儿的刘丧还在说:“道上都说跟着小三爷出去肯定会出事,我以前都觉得是你们自己传出去的,没想到是真的。” 胖子不乐意了,他可以嫌弃无邪的邪门儿,但别人不能这么说,抬手就给了刘丧后脑勺一巴掌:“小混蛋说什么呢?反了你了!” 刘丧不是吃亏的主儿,抬脚就去踹胖子。 两人很快就摔倒在海蟑螂堆里,凌越都不明白他们俩到底图个什么。 伸手抓住了刘丧挥向胖子的拳头,凌越把他强行拽了起来,又让胖子赶紧起来:“那边有东西过来了,打个光。” 胖子呸呸吐出嘴里的泥,又拍掉了身上的海蟑螂,从包里掏出信号枪朝着那个方向打出去一枪。 看清楚那边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后,几个人转身就跑。 偏偏脚下的泥已经松软得无法着力,无邪和胖子一脚踩空,眼看就往下沉,好悬被张麒麟一手一个强行拎了回来。 这边刘丧也一个踉跄,被凌越扯着腰腹处的皮带,一个反c的姿势贴到了她身上:“跑不了了。” 还不如留点力气应对即将到来的情况。 张麒麟也站住了脚,胖子对着远处拱成小山一样朝他们涌来的泥浆怪物开了几枪,大骂:“这是海蟑螂的老祖宗被我们炸出来了吗?” 无邪让他别开枪了:“是从下面喷起来的泥浆,你打它干什么!” 随着泥浆山的迅速靠近,一股恶臭也随之而来。 这一刻,凌越忽然有些后悔:“我该留在岸上的。” 刘丧听到了她的话,看了她一眼,双手卡住自己皮带,生怕她直接把他裤腰带给扯烂。 无邪深吸一口气,回头想跟凌越什么。 迅速崩裂开来的地底裂缝已经闪电似的劈到了他们脚下。 所有人被恶臭的泥浆一裹,接着就是一段自由落体。 凌越还是忍不住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无邪下意识伸过来的手,裹了泥浆的手很滑,凌越反手抓住他手臂,几乎是掐进了他的肉里。 刘丧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哪儿去了,凌越带着无邪一路往下坠,大约追了三十几米,手中的墨竹才找到了借力的岩壁。 但很快岩壁松动,大概那玩意儿就是藤壶一类的东西。 有了缓冲,凌越带着无邪又往下滑了十几米,在无数往下垮塌的泥浆中看到了一处凹进去的浅坑。 她拉着无邪躲了进去。 无邪立刻紧紧抱住她,两人尽量贴着岩壁,躲避从凹陷口子往下淌的泥浆瀑布。 喘了几口气,无邪才用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问凌越:“你不是要带着刘丧吗?” 凌越甩头,被泥浆裹成一股的马尾辫跟鞭子一样甩到他脸上。 现在两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跟两个泥人一样,还臭烘烘的。 无邪却抱着她使劲蹭了蹭,仿佛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此时隐藏着的汹涌情绪。 ——她果然还是会选择他! 小小刘丧,怎配和他比?哼! 泥浆下流的速度开始由快变慢,两人往下面看,发现这道裂缝此时呈“v”形,泥浆已经迅速把“v”字底灌成了一条泥浆河。 泥浆河里偶尔有突出的岩石,那应该就是滩涂底部的岩盘了。 “泥浆没把裂缝灌满,看来下面还有很多空腔。”无邪说着,抬头去看上面,想看看能不能直接从这里上去。 凌越看见对面的洞壁上有水缸和船,她用肩膀顶了顶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无邪,示意他看对面。 无邪刚才就看见了,“下面应该是一个管状山洞,我们把雷管往下打,估计炸碎了洞顶,这里是南海王墓的一部分。” 说完,他语气有些奇怪地道:“刘丧耳朵那么灵,你猜他知不知道。” 凌越说:“要不然我们把他抓起来打一顿,严刑逼供,反正现在这里也没其他人,问完顺便就埋在下面。” 无邪就笑了出来,说:“这个好,这个主意不错,胖子肯定特别高兴。” 就在他们下边不远处的刘丧忍不住出声:“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缺德!” 明知道他听得到,还非要说这些话! 无邪假装才看到他,探头往下瞅:“哟,原来你也在啊,那我和凌越的密谋岂不是都被你听到了?” 泥浆瀑布已经彻底停了。 凌越扫了一眼下面的几个突出来的岩石,随口道:“听到也没关系,现在我们就把他抓住。” 说罢,抠住无邪腰侧的皮带扣,揽着他的腰就往下一跃。 在刘丧瞪大了眼的注视下,凌越带着无邪几个借力,就到了离他不算太远的一处平坦岩壁上。 胖子也在远处传来大喊声,无邪应了一声,对方就开始往这边跑。 “好家伙,丧背儿你丫的真给爷爷们带进沟里了!”胖子刚过来就骂了刘丧一句,然后说:“这里根本上不去,起码六十几米,还全是滑不溜手的泥浆子,我们先顺着泥浆往里面走,估计里面还有其他山洞。” 泥浆看似流动缓慢,实则黏性巨大,而且慢是因为这段山洞地势平缓。 光靠两条腿跟着走,肯定要被裹着直接撞死在蜿蜒曲折的山洞里头。 恰好旁边岩壁上有陪葬用的小船,胖子从泥浆里抠出刚才自己掉落的土枪,甩了甩枪管里的泥,抬手就朝上面一通扫射。 小船是被木楔子固定在岩壁中架子上的,子弹随着泥水打出去,木楔子顿时粉碎。 再用枪托把独木舟从崖壁里撬出来,发现这小船应该是上过桐油的,虽然已经出现了腐烂,但船身依旧完整。 无邪把凌越抱了上去,自己也爬了上来,胖子更是跟地耗子一样滚了上来,然后冲刘丧喊:“傻逼,三秒钟,过时不候!” 刘丧一看,赶紧扑了上来。 地势平缓的这一段他们就一只腿跪在船上,用另一只腿当船桨,跟小孩玩滑滑车一样。 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很快遇到了四处查看的张麒麟。 胖子吆喝了一声:“小哥,上船!我们扬帆起航咯~” 张麒麟一个翻身,带着漫天的泥花翻落在船头,船头顿时被他压得往下一沉,速度加快。 第431章 陪葬墓 过了一段路,泥浆河坡度加大,无邪他们仨赶紧缩腿滚进了船里。 小船就这样往下连跌两个落差,速度快得差点直接翻船。 张麒麟反手抓住凌越的衣服,无邪和胖子也一左一右抱住她手臂,直接把她当船上唯一的固定器了。 刘丧在后面滚了两圈,晕晕乎乎也抱住了凌越的腰。 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小船靠前的位置,小船跟吃了药一样埋头朝前面猛冲。 张麒麟迅速扫视着周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泥浆所过之处并不是全然平坦,中间还有很多尖刺一样露出来的岩石,凌越甩开无邪的手,让他抱住自己腰。 用手中的墨竹去短暂磕碰一边的岩壁,尽量调整小船的速度和方向,险之又险没有被贴着泥浆的岩刺直接刮穿了船底。 但也无法避免地偶尔会撞到突出来的岩石,小船立刻就开始颠簸、打转。 身后传来刘丧闷声闷气地喊声:“前辈们我要吐了!” 凌越后腰一紧,真想把他踢飞出去。无邪大叫:“咽下去!” 胖子感觉自己都要飞出去了,连忙喊:“小哥在找墓门,阿越妹子别管船了,赶紧给他打灯!” 喊归喊,却是他自己咬牙先打出去一发信号弹。 信号弹瞬间照亮了整片周围,此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跑到了一片峡谷地带,两边岩壁上已经没有了淤泥,而是无数的飞檐和石门廊台。 不过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亭台楼阁都是浮雕,跟盆景一样。 凌越喊了一声:“那边!” 那里,一个巨大的大殿镶嵌在岩壁上。 无邪一看张麒麟回头看向他,立刻大叫:“不准丢我!” 凌越倒是想过去,可她现在几乎被后面三个人锁死在原地,只能喊了一声:“抓紧了!” 抬手朝那边弹射出了雪丝。 箭矢穿透了岩壁,瞬间锁死,绷紧了雪丝,整个小船都被拉得停滞在原地。 不过船停了,船上的人却崩飞了。 张麒麟在最后一刻在船上重重一踩,恰好凌越也在船上一蹬。 两个人的巨力让小船只停滞了一瞬,就被蹬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彻底炸成了碎片。 张麒麟凌空跃起时,还在半空中就抓着无邪和胖子,腰部发力,一边一个甩飞了出去。 在他自己被反推力撞得往下坠时,凌越已经抓住了他。 张麒麟在刘丧手臂上一按,在他松手时抓着他的头发也把人扔了出去。 凌越瞬间轻松,反手用墨竹卡在左手手腕和雪丝之间,内力触发机关收束雪丝,强大的回收力带着两人飞了过去。 五人刚在墓门所在的岩壁平台上汇合,头顶忽然传来闷雷一样的声响。 抬头一看,还没完全熄灭的信号弹照出了上方的景象。 如潮水一般的泥浆铺天盖地涌了下来。 刚才若是没能及时离开小船,现在恐怕他们就得被劈头盖脸直接埋进去了。 张麒麟开始找墓门的机关,刘丧被甩过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再加上扎成一束的头发被偶像抓着抡圆了甩,他现在还抱着脑袋缩在那里。 无邪和胖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地看了会儿笑话,才爬起来帮忙。 凌越打着手电筒往下看,下面是一道几乎九十度的垂直悬崖,但很快又是一个平台,不知道那里又是什么。 正面悬崖的岩壁上都有浮雕,极尽精致奢华,这是一个短命王朝的国君可以拥有的陵寝吗? 身后传来一阵机簧触动的咔咔声,凌越收回视线,转身看去,就见墓门缓缓开启。 黝黑的墓室好似一张蛰伏在黑暗中,等待着猎物主动走进去的巨大兽口。 “我去,这么多浮雕!”胖子率先走进去,打着手电筒照两边的墓墙。 无邪等了等,等凌越走过去后才跟她并肩往里走。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刘丧:“走了。” 从墓门进入墓室后,才发现这里并不是真正的主墓室。 “我看下面还有好些跟这个门差不多的平台,难道每一个都是墓门?”胖子纳闷儿:“所以这里不是南海王墓,是南海王大小老婆儿子闺女的全家墓?” 无邪去查看边上的浮雕,发现上面雕刻着许多样式不同的雷公,“应该是依势而建的不同墓室,这些墓室之间,肯定是通的。” 张麒麟依旧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刘丧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时不时还自以为偷偷地观察一下凌越。 往更里面走了一段路,就开始出现其他岔路口,无邪在其中一个洞口往里面照了照,说:“是陪葬坑。” 胖子一听,来劲儿了,立刻就往里钻:“让胖爷来看看,这拐跑嫂子的王八蛋南海王都有些什么宝贝!” 一嘴的胡说八道。 无邪见状,也没管他,转身要去找凌越,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墓道中间,有一尊奇怪的雕像。 他暗道奇怪,这雕像刚才就有吗? 怎么好像没看见? 无邪心里觉得古怪,原本不想贸然走过去查看的,但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霎时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他缓缓转头,把手电光又打到了墓道中间。 发现那里确实空空荡荡,除了爬来爬去的海蟑螂,什么都没有。 他大爷的,这是真撞鬼了? 无邪咽了口唾沫,缓缓倒退着想要回去,恍惚间,清晰的海市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无邪心知有异,铁了心不上这个当。 可这时,旁边隔着墙壁,忽然传来胖子的敲敲话,无邪下意识去听,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翻译:雷公像有异,我就在它们之中。 敲敲话能传达的信息是有限的,但是为了下墓,他们也特意精心设计过,这个“它们”指代的是非人。 也可以代指无法形容的怪东西。 所以说胖子在陪葬坑里也见到了雷公像,而且还不止一个,他发现了雷公像的异常,现在好像是被困在了它们之中。 无邪用手电筒的底部,在旁边石壁上敲击: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不能离开? 过了一会儿,胖子缓缓回复:不知道,老子先炸的它们妈妈都不认识它们。 无邪一愣,心说不好! 转身拔腿就要跑,结果还不等他跑出去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爆炸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直接把他冲得往前扑飞了出去。 落地后无邪就感觉两眼一抹黑,鼻子嘴巴里全是血沫,整个人晕晕乎乎。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下趴着的地板猛地一沉,他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声“卧槽!” 人就直接摔了下去。 最后一刻,无邪发誓:下次一定要把胖子的炸药全没收了! 第432章 南海王墓 凌越可以用黑瞎子的小金库发誓,她这次确实没有到处乱跑。 更没有误触什么机关。 但其他人就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整个大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突然从周围的岔路口钻出了无数的海蟑螂,凌越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雷公像周围非常干净,似乎没有海蟑螂敢靠近。 她疾走几步,一个腾身,直接飞到了雷公像头顶,踩在了上面,蹲下查看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才最大的动静就是胖子进去的陪葬坑传来一阵爆炸,然后胖子和无邪都失踪了。 张麒麟和刘丧应该是一起失踪的。 想了想,凌越还是选择把脚下的雷公像往陪葬坑的方向猛地一踹,像踢蹴鞠一样把它踢飞了出去。 她自己则紧随其后,凌空追在雷公像后面。 等她在空中力竭的时候,就一脚踩在雷公像上面。 雷公像沉沉坠下,潮水一样的海蟑螂立刻慌乱地四散开去,凌越又一脚把它踢飞…… 如此再三,终于来到陪葬坑所在的甬道。 就在凌越查看甬道里被震塌的地面洞穴时,被她踢了一路的雷公像也终于寸寸龟裂,里面钻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怪东西行动无声且迅疾,趁着凌越背对着它,立刻就要往凌越背上爬。 却不想凌越头也没回,反手便用墨竹将它顶在了甬道石壁上。 早就察觉到雷公像里有东西,只是想着还要用它驱赶海蟑螂,不想这厮自己先钻出来了。 原本这一棍应该直接捅穿它的身体,触碰时却传来金属碰撞声,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它身上又是与死水龙王庙那个地下湖中大鳝鱼一样的铜钱甲片。 只见这东西生得四肢短小干瘪,腹部隆起似揣了个鼓,脖子粗短,猴脸尖嘴,双目似圆镜,确与山海经中所描述的“雷公”有些许的相似之处。 被凌越死死顶在墙壁上,此物张牙舞爪想要挣脱,肚子一鼓一鼓的,居然发出了之前隐约听到的人声鼎沸之声。 却是之前刘丧从地听里听到的“海市”! 看来之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怪物发出的。 想到几乎处处都存在着的雷公像和雷公浮雕,南海王墓里应该不止这么一只雷公怪。 ———————— 无邪在经历了因为壁画颜料变色而陷入的幻觉后,终究还是走上了他刚唾弃过的道路——王胖子乱炸版。 他用四根雷管炸穿了天花板,然后成功被胖子和张麒麟以猴子捞月的形式,从上面挂下来,给捞了上去。 三人一汇合,无邪就问:“凌越呢?” 胖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估计刚才的爆炸声阿越妹子也能听见,狗日的这下面到处都是窟窿,南海王这孙子在滩涂地下大搞豆腐渣工程!” 南海王墓所在的整块地下山脉全都是镂空的,岩石里都是孔,墓道在其中开凿、穿行,并且绘制各种壁画。 而这些孔就被石灰封了起来,全部画上了眼睛。 胖子说眼睛里有东西,用光一照就全钻出来了,颜料里也是遇热就化,会让人产生幻觉。 无邪有些担心。 张麒麟却说:“凌越不会陷入幻觉。” 心知他这样说肯定是有确凿依据的,无邪和胖子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些。 无邪道:“这些墓道都是相通的,整个王墓不算大,陪葬坑在下面,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下面的四层结构,下面是陪葬坑,这里就应该是主墓道了。” 哪怕凌越顺着他们消失的位置一路找下来,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后,应该也能很快就找到这里。 胖子沾了无邪身上的泥浆,在地上大概画了一下整个墓的结构图。 这个墓室明显和平原上的汉墓不一样,它比较立体,墓道在陪葬坑上方,应该是通过石阶和陪葬坑相连。 无邪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按照之前掉下来的方位计算,之前他们打开墓门走进去的那个大殿沟通的甬道,似乎就成了多余的。 无邪本身就是学建筑的,这些年也接触了一些风水方面的东西,深知在这一行里,规矩非常重要。 遇到有违常规的古墓设计,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意图。 在修墓这件事情上,古人是非常看重的。 绝对不可能一拍脑袋,就在地下乱挖一气,跟老鼠打洞一样瞎搞。 张麒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说:“上面那条是废弃的。” 无邪思索:“如果是废弃的,也应该是比较后期才因为某些原因,被迫选择废弃。” 毕竟不管是墓门、浮雕,还是陪葬墓室和甬道,看得出来都是精心修造的,没道理费大力气去搞一层决定放弃的陵墓层。 胖子就说:“估计是挖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这是古墓修到一半被放弃最常见的情况。” 无邪断言:“挖到的东西应该是对活人不吉利,但对死人算吉利的东西,要不然不至于换了个道继续修。” 王墓的主墓室甚至还在废弃层的下边儿。 确实是这个理儿。 胖子一听,就忍不住老毛病犯了,心痒难耐,一直在猜上边儿挖到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三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凌越,反而等到了刘丧通过手机蓝牙发来的一张照片。 现在他们仨只有胖子的手机还在,无邪属于是连内裤都已经牺牲了。全身上下,只剩一条长裤还在维持着他的体面。 胖子打开照片一看,顿时“嘿!”了一声,站起来说:“别等了,阿越妹子跟丧背儿在一起!” 张麒麟眸光微动,想到了凌越这次下来,把之前在西王母宫得到的那只镂空青鸟青铜铃带了下来。 之前他就知道凌越明显想用刘丧做一些尝试,希望不能把刘丧弄傻弄残了,毕竟吴二白请刘丧来,还有正事要做。 无邪有点不是滋味,但也隐隐察觉到凌越对刘丧有点儿想法。 ——不是那种想法,是另一种想法。 三人不再等待,而是继续往主墓室的方向走。 墓道很长,上面的壁画全是眼睛,仔细看就能发现壁画是分层的,微光下眼睛是闭着的。 当有光靠近的时候,这些眼睛上面一层一层的颜料就会迅速挥发,越往里,壁画颜色越眼线,眼睛也睁得越大。 看起来就跟眼睛在缓缓睁开似的。 刘丧的蓝牙名字就是:注意壁画不能见光。 ———————— 凌越顺着无邪失踪的坑洞找了下去。 一层一层往下,最后一层几乎全都是泥浆倒灌成的泥浆河。 她尽量在边上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不想再回到泥浆河里感受那种滋味。 即便现在身上也称不上干净,至少眼睛还是能无障碍地睁开的。 在爆炸声接连响起的时候,凌越就知道肯定是无邪他们发出的动静,一路循声找过去,却在经过某一处甬道时,发现又听到一阵“海市”的声音。 这次不是从雷公怪的肚子里出现的,而是墓道两边的壁画上。 仔细查看,才发现壁画上贴着很多瓷制的亭台楼阁,许多小人坐在亭台楼阁里,或拉皮影,或挑担举帆,俨然一副海上仙山集市的模样。 一脚踢碎了一片浮雕,凌越发现里面居然是中空的,有很多管道一样的东西。 在脑海中复原了一下从掉下来,到一路途经的各处,凌越就发现整个南海王墓,可能就和杨大广家的老坟里一样。 不,或者说,应该是杨家老坟的听雷以及雷声翻译装置,本身就是在试图模仿这个南海王墓的构造。 南海王几乎是举国之力去听雷,必定是在雷声中得到了什么。 ——杨大广执着于听雷,恐怕与此有关。 那么最后,南海王是否真的找到了雷城,并被雷声里的东西蛊惑着去到了传说中的雷城? 第433章 炸开主墓室 凌越决定要去主墓室。 所以现在她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和无邪他们汇合,再去主墓室。 要么去找刘丧。 刘丧一定知道主墓室在哪里。 凌越没有犹豫超过十秒钟,就选择了去找刘丧。 一来她本身就对刘丧图谋不轨。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动的人,在这个处处需要遵纪守法的时代太难得了。 在凌越的观念里,刘丧和暗中监视,并主动对她出手的人是一伙的,那么刘丧就是可以动的“敌人”。 只要不弄死弄残,问题不大。 二来,吴二白要她和张麒麟配合演的两出戏,其中一场就在这里。 刘丧不算难找。 因为对方一直在用吹口哨的方式寻找出路。 找到刘丧的时候,对方正在被一群海蟑螂围殴。 真的是围殴。 刘丧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无数海蟑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眼看人都这样了,凌越加快速度腾空一跃,自岩壁上一跃而下,天降雷公怪。 海蟑螂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迅速散开逃跑了。 刘丧翻身爬起来,佝偻着背脊,一手撑地,一手去抠喉咙,不断发出呕吐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抬头看来时,眼眶都是红的,眼睛里也布满红血丝。 凌越看了眼四周,发现这里没有雷公像,问他:“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刘丧踉跄着站起来,还没说话,忽然手里就被塞了根绳子。 他低头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表情。 因为他居然看到了雷公像里的那种怪物。 之前他就是被这种藏在珊瑚雷公像里的怪物趴到了背上,耳朵被它的双手捂住,立刻被近在眼前的属于海市的沸腾嘈杂声吵到耳朵流血。 好不容易甩开了这东西,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这里,偏又遇上了几乎爬满整条甬道的海蟑螂。 雷公像能驱逐海蟑螂,却会给他的耳朵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甩开雷公像,他又拿海蟑螂毫无办法。 简直就是无解的死环。 可就是这样让他难受的东西,却被凌越做成了提灯,一路提着带了过来。 ——他刚才看见凌越是从她那根奇怪的棍状武器上解下的绳子。 用绳子绑着雷公怪,又把绳子绑在棍子上,不就是提灯么? 看刘丧低头愣愣地看着雷公怪,凌越以为他是介意雷公怪还活着。 想了想,拔出一枚匕首,甩手便从雷公怪被她拧脱臼而无法闭合的嘴里射了进去。 匕首的刀尖从它头骨透了出来。 “死的也不影响使用效果,你知道主墓室在哪里吧,带我过去。”凌越路上弄死过另一只雷公怪,对它的功效也算略知一二。 刘丧看了看插在雷公怪口腔内的匕首,再看了看神色淡淡的凌越,没说什么,重新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口哨,开始吹响口哨,从声音的回响规律里寻找主墓室。 上到主墓室所在的甬道时,凌越发现这里有张麒麟他们出现过的痕迹。 刘丧也看见了主墓室大门有被用专业开墓工具探针刺入过的痕迹:“偶像他们来过,想开门,但最后没开,又离开了。” 他看着墓门,有些忌惮:“里面有活的东西,很多很多。” 连张麒麟都选择了不开墓门,一定是发现了里面有东西,开不得。 刘丧看着凌越,却发现她完全没有要退走的意思,心里顿时就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凌越看着墓门缝隙,居然上前用墨竹敲了敲。 里面的东西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一根根尖锐锋利的指甲就从门缝里插了出来,一竖排全都是! 刘丧赶紧后退:“这道门真的不能打开!刚才的爆炸声让它们全都活了!” 他还想再劝,却对上了凌越侧眸冷冷睨来的目光。 刘丧下意识噤声,不敢再吵她,心里则是想给不久之前的自己狠狠来一耳刮子。 那时候他居然会觉得她有点可爱! 可爱在哪里?可爱在徒手夹住了弩箭,反手又甩回去扎穿了那个人的肩胛骨吗? 就很淦! 当看见凌越从包里掏出两根雷管之后,刘丧就感觉更淦了! “这里任何剧烈的声音,都会唤醒它们!”刘丧硬着头皮提醒。 凌越思索片刻,就在刘丧以为她终于能明白这种行为的不可取性时,她居然开始在墓门下方凿开了一个能插进雷管的洞。 敢情她刚才根本不是在考虑要不要炸,而是在考虑怎么炸! 刘丧后退着想趁她不注意,直接偷偷跑路,凌越没回头,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慢条斯理说:“再迈出三步试试。” 她没说再迈出三步会发生什么事,但刘丧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刹那间,凌越甩弩箭、匕首的两个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这人擅长用暗器是显而易见的。 就他的跑路速度,很明显自己跑不过暗器。 刘丧泄气地塌下了肩膀:“里面真的有东西,很多,全堵在门口,你一炸开,它们就全出来了!” 凌越安放好了雷管,这两根还是她偷偷从胖子那里顺来的,不知道够不够炸开墓门。 她起身往刘丧那边走,一边问他:“能听出来里面有多大吗?除了门口,其他位置也全都是这种东西?” 心知劝不住她,刘丧也不敢懈怠,侧着耳朵去听里面的响动。 随着里面发出各种嘈杂的挪动的声音,抓挠摩挲的声音,墓室大概面积和结构通过声音的形式回馈到他耳朵里。 他听了一会儿,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防水袋装着的巴掌大的笔记本和笔,垫在手上,开始迅速画图。 “这就是里面的大概布置,这些东西几乎堆满了小半个墓室。”刘丧把纸撕下来递给凌越。 然后就发现凌越用一种不太好形容的眼神看着他的耳朵,刘丧不太自在地别开脸躲了躲,等凌越转开视线,低头看纸上的图,才暗暗松了口气。 了解了里面的大致情况,凌越掏出打火机,问刘丧:“你需要给你的耳朵做一些防护措施吗?” 如此灵敏的耳朵,爆炸声传到他耳朵里,恐怕会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刘丧苦笑一声:“防护耳机已经不知道丢哪去了,而且就算最好的静音耳机,也不能真的让我耳朵听不到东西。” 显然这种过于灵敏的天赋,也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和伤害。 凌越扭头看他,“需要试试另一种静音方式吗?” 刘丧不明所以:“什么?” 凌越顿了顿,把手里的打火机递给他。 刘丧一头雾水地接过来,想问这是让他去点雷管的意思吗?却不想刚接过打火机,一道清晰刺耳的破空声骤然袭向他的耳朵! 很多时候,他能捕捉到世界上大部分东西,就连一些身手很好的高手在搏斗时鼓动肌肉牵引骨骼筋脉的声音,他都能捕捉到。 他甚至能听到手机里面电流被激发运转时的声音,一个人想要说什么话,还在声带的位置发生震颤,他就已经能提前知道对方要说的是什么。 可是能捕捉到,不代表他的身体能及时给出相应的反应。 所以在遭受袭击的瞬间,刘丧的耳朵反应过来了,大脑和身体却完全没有反应。 只一瞬间! 刘丧的世界就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当下巴被人掐住,脑袋被摆弄着转过去,对上那双泥泞中依旧漂亮得足以蛊惑人心的眼睛后,刘丧才后知后觉发现。 自己好像听不到了。 他既惶恐不安,又莫名激动,瞳孔震颤地愣愣看着她。 说了几个字,确定封穴的办法对刘丧的耳朵也有效果,凌越就不再管他,而是把他往后推了推,两人都躲到了稍远一点的一处岩壁后面。 打燃打火机,朝着雷管引线弹过去。 只三秒钟不到的时间,雷管就轰然炸响! 凌越担心两根雷管炸不开墓门,第一时间就探头去看。 碎石泥泞炸开了花的视野中,一群人皮俑张牙舞爪蜂拥而出,宛如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第434章 下面有人 在目睹汹涌而来的人皮甬时,刘丧才从获得安静的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 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要去抓凌越的手,想要带着她赶紧跑。 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人皮甬单是用那又长又锋利的指甲戳,也够把他们俩戳成烧烤串了! 然而不等他抓住凌越的手,自己的腰就先被人圈住,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好像飞起来了。 刘丧第一时间反思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招,怎么在这种紧急时刻陷入了幻觉呢? 等一路飞着蹿进了墓门,落进了人皮甬堆里,手臂被锋利的指甲划破,刘丧才反应过来。 这一切根本不是幻觉! 凌越甩长了墨竹,一个横扫,将扑过来的无数人皮甬拍飞,然而这东西根本弄不死,估计只能用火烧! 可惜她现在既没有多余的雷管,也没有燃烧弹或者酒精之类的。 只能勉强扫开后,迅速找到下一个借力点,带着刘丧再次掠出人皮甬堆。 好在主墓室并不大,手电光一扫,就看见了不远处有一艘大船,这些人皮甬并没有靠近那里,或许大船有经过特殊处理,让人皮俑不敢靠近。 甩着轻功辅以雪丝,终于到了大船上,一踩之下,差点直接摔进船身里。 原来大船的甲板层早已腐烂得差不多了,上面很多东西也有明显被人搬动过的痕迹。 痕迹很新鲜。 凌越略微一想,就明白应该是吴二白已经提前安排人手进来扫过一圈了。 如此,她也不再搜索其他线索,而是直接找壁画。 多下了几次墓,凌越也知道墓里很多与墓主有关的信息,都会被记录在壁画中。 主墓室空间有限,说是大船,其实也算不上多大,没有看见还有其他显眼的建筑,凌越猜测大船本身就是南海王的棺床或者棺椁。 看刘丧跟鹌鹑一样怯生生地缩在她身边,凌越才想起来他还听不见。 像他这样长期依赖敏锐听觉的人,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不亚于武功高手忽然武功尽毁。 凌越在他右耳耳骨和太阳穴交接的凹陷穴位处一点,刘丧就恢复了听觉。 “跟我进去还是留在外面?”凌越问他。 刘丧抬手揉了揉耳朵,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忽然的变化,他抬眸看了看凌越,小声道:“一起进去吧。” 凌越便率先踩着还未腐烂的木板往船里走。 船是三层的桅杆船,外面的桅杆和帆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凌越把那些木头都踢到了船舷边甲板上的某一处,然后从破烂的甲板豁口处直接跳了下去。 刘丧看了一眼那些木头堆,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下到第二层,凌越才发现这艘船外面看起来是木制结构,实则里面还是用的石头墓砖砌成。 第二层原本应该摆放了很多箱子,但现在只能看见一些箱子的残骸,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 有人下去过,凌越反倒方便了许多,只要跟着那些人走动过的痕迹,就轻松找到了往下一层的入口。 第三层是耳室,里面有很多白骨干尸之类的,看尸骸上残留的衣物残片,应该是南海王下葬时被毒死在这里的殉葬奴隶。 这时候墓道里已经开始出现雷公、眼睛以外的壁画。 凌越仔细查看壁画内容。 壁画中有亭台楼阁,有码头集市,还有扬帆出海的船只,似乎是记录的南海国民众富饶祥和的生活场景。 然而凌越对这些繁荣场景只是看过就算,深知这种东西完全属于是对掌权者的一种歌功颂德,自我吹捧。 基本没有什么重要线索。 凌越准备往最下面一层去。 就在这时,刘丧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通往下一层的豁口,颤颤巍巍地说:“下面有、有人!” 第435章 真实还是虚假? 一开始凌越不能理解刘丧为什么如此恐惧。 毕竟下来的就他们五个人,凭刘丧能在她伸腿踢沙蟹这个动作传导至腿部肌肉和膝盖软骨组织的瞬间,就能察觉到她动作的听觉。 即便听到下面有人,也应该能从脚步声甚至心跳声,大概判断出来人是谁。 张麒麟的心跳声比普通人浑厚有力,胖子吨位在那里,脚步声肯定不一样。 无邪则是脚步声和心跳声处于两者之间的那个。 很好分辨出三人谁是谁。 除非他察觉到下面的人不是无邪他们三个人的任何一个人。 可也不至于如此恐惧吧?毕竟也不能排除吴二白派了其他人下来。 直到刘丧说:“很多人,很多有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的人,他们在下面说话!说的是古闽语!” 凌越的第一反应是:“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第二反应才是:他们出现幻觉了? 哪怕此时此刻深陷世界观被打破重组的恐惧慌乱中,刘丧在听到凌越的那句问话时,还是忍不住被噎了一下。 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也是这么一噎,他因为耳朵捕捉到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另一个“世界”的恐慌感有所消减,刘丧摇头,压低了声音:“听不懂。” 凌越皱眉,“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刘丧一惊,连忙抓住她:“你疯了?!之前的壁画上颜料有问题,可能这些声音只是我们的幻觉!” 凌越挣开了他的手,丢下一句“马上回来”,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刘丧又惊又怕,站在原地半晌才发现对方把唯一的手电筒留给了他,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不过没等他再多想,一分钟不到,凌越就真的“马上”回来了。 她语气有些古怪,问他:“壁画里的颜料,能让两个人出现同一种幻觉吗?” 刘丧当时心就凉了:“你也听到了?” 凌越说:“不是。” 没等刘丧高兴,又听她说:“我看到了。” 刘丧人都要崩溃了:“不对啊,这不对啊!” 这跟他拿到的剧本不一样啊! 凌越想起自己下地,几乎都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不由生出一点点心虚。 不过她还是很“善良”的,给了刘丧建议:“你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你现在自己先出去。” 听她这么说,刘丧沉默了片刻,含含糊糊问凌越:“你也知道这里的情况?” 凌越说自己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里已经被吴二爷派人探查过了。” 意思是知道吴二爷摆这一出,为的是考验无邪。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凌越也属于“知情人士”,刘丧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他也不瞒着了,直接说:“我还有任务,我得去给无邪他们指路,要不然他们肯定出不去!” 凌越想到无邪从一开始就心中已有定论,看了眼刘丧,反悔道:“你还是跟我一起下去吧。” 说罢,抓着刘丧的皮带扣就往前拖。 刘丧赶紧捂住裤腰带,“凌越?” 他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扯我皮带?虽然我皮带质量好,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万一断了怎么办? 他还想说:你突然反悔,非要带我一起去送死是几个意思?是不想让我去给无邪他们带路?还是觉得我在撒谎骗人? 可惜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是不敢,怂。 二是凌越完全不像能听得进他想说的两段话中的任何一段。 真的接触下来,刘丧就发现这人其实是有些自我的,在某些事情上还非常强势,决定好了的事情,只要她认为她要去做,没有比“去做”更好的选择。 那就怎么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即便带着个累赘,凌越的速度很快。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通往最下面一层的入口。 但下面并不是之前猜测的棺椁所在之处,反而是一片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 入口是一个向下的石阶。 在靠近这里时,凌越已经把手电筒关掉了。 刘丧被她谨慎的态度感染,也不由忐忑紧张起来。 两人悄悄来到入口处,向下缓缓探头张望。 只见下面竟是一片灯火通明、繁忙热闹的场景! 下面人来人往,有的人在喊着号子推石头,有的人在叮叮当当在石头上凿刻浮雕。 还有看起来像是官员的人穿梭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似是在监督修筑进程。 刘丧用手指戳了戳凌越的手臂,等凌越回头看来时,他放慢了速度地用口型说:“变了,和刚才,不一样。” 凌越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没错。 下面的一切,像是网上经常有人幻想的全息虚拟世界,偏偏根据刘丧的形容,那些人又好似活人,有呼吸、脚步声、心跳声。 实在古怪。 两人就像躲在一个世界的入口处偷偷窥探的诡异外来者,就在那里看下面的场景变幻。 显然,出现的古怪场景是关于整座南海王墓修建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 无非就是奴隶、苦力、劳工日夜不停地修建着这座陵墓,让凌越关注的是负责监工的官员。 最开始官员还是比较正常的,可到了后面,监工官员换了了一批人,这些人全都被剥掉了头皮,露出了颅骨,凌越看见他们的颅骨上有洞。 颅骨上的洞越来越多,监工也越来越急切。 到后面,不仅是监工,就连干活的人,也陆陆续续被剥去了头皮,头颅上出现了洞。 随着这种变化的出现,伴随着雷声阵阵,他们不再发出喧闹的嘈杂声,人来人往中,只有干活时发出的声音。 场面非常诡异。 场景变幻的速度很快,显然它展示出来的过去是一段一段的。 最终,完整的主墓室出现在了凌越和刘丧面前。 二人才惊奇地发现,场景中出现的主墓室,和他们炸开墓门进来的主墓室,居然并不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真正的主墓室? 这是绝不可能的。 南海王到底只是个偏远地区的小王,实力有限,整个陵墓看起来规模宏大,实则整个陵墓的规模并不算特别大。 而且只听过疑冢,虚冢,没听过连主墓室都分出个虚实真假。 第436章 蜃? 按照刘丧的想法,这时候他们应该赶紧撤,趁着还没惊动下面不知名的东西。 但他又觉得以凌越的行事作风,很可能几秒钟后,就会拖着他直接跳下去,不管不顾地和下面的东西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凌越的做法,并没有按照他的猜测进行下去。 他只听到一道轻响后,破空声再次响起,刘丧肉眼是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的。 但他知道,凌越又射出了一枚非常小的暗器。 暗器打在了下面场景中本应该是一整块浮雕的位置。 下一刻,下面的场景如一滴墨水滴进了池塘,迅速消融,直至消失。 凌越可不是真的一直傻傻看着场景变幻着,什么都没做。 她在寻找变化中的不变点,几次变幻后,她就察觉到虽然很不起眼,但每次的变化,都未曾影响其中一面浮雕墙。 ——墙上的浮雕在发生着变化,但浮雕墙本身一直以各种形式存在于该处。 变化中的不变,不变中的变化,动中的静,静中的动……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基础的寻找破绽的方式。 显然,下面的东西并不具备过多的智慧。 所以凌越选择打破僵局,在变化中寻求突破口。 现在情况无非两种。 一种是下面的场景是虚构的,他们确实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这种情况没什么好说的。 另一种是出于某种原因,她和刘丧的感官遭到了欺骗,让他们以为自己到了主墓室。 但实际上主墓室并非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这就有些糟糕了。 因为凌越无法确定这种感官上的欺骗,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是仅限于感知不到周围真实的环境,还是感知不到本该存在,在他们的感知里,却又不存在的主墓室? 若是如此,现在直接离开,他们以一种被欺骗的感官去寻找离开南海王墓的路,这条“路”又是否也是属于被欺骗后看到的产物? 怀揣着如此多的不确定,就贸然选择未知的方向,除非被逼到绝路,否则这种事凌越是不会做的。 一枚海棠花宝石打出去,那面浮雕墙产生了一阵水波似的变化,然后整个场景就像是被收拢进了仙人的宝葫芦里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最下面一层的真面目也终于展露在二人眼前。 看清下面的情况后,刘丧忍不住“卧槽”了一声! 只见下面既没有浮雕也没有亭台楼阁,就连人工修建的痕迹都没有,全然是被海水腐蚀过后留下的巨大空腔。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工修建的痕迹,在这个巨大空腔上面,横七竖八地支着许多石梁,但每一层的石梁之间挑高都非常高,得有四五米,一层一层往下,走了五六层才到下面。 这里应该是属于排水系统的中心位置,下面是一层不知深浅的海水浸泡着。 石梁上附着生长着很多藤壶,周围岩壁上反而很干净,只是有无数大小不一,呈蜂窝状的孔洞,不知通向何处,也可能是用来排水的。 但让刘丧忍不住“卧槽”的却不是这样巨大的变化,而是在空腔下浸泡着海水的中心部位,一个凸出水面的高台上,居然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形似砗蟝的大蚌壳! 砗蟝之大,几乎能比肩两辆重卡,就这还只是看到它露出水面的一部分。 凌越也是一阵惊疑:“蜃?” 蜃属于传说中的生物,外形外貌有很多种说法,但无一例外,都是贝壳类生物。 传说蜃张开蚌壳,吐出一种奇特的烟雾或气体,就能制造出海市蜃楼,以此引诱不知情的渔民靠近,然后陷入它鼓荡出来用以捕猎的气泡陷阱中。 它在水中制造无数的气泡,不管多大的生物陷进去了,都是没办法浮上水面的。 似是想到什么,凌越立刻转身往回跑,眨眼间消失在刘丧视线中。 刘丧都来不及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就追了上去。 然而没一会儿,凌越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路过他的时候还一把将他扛了起来:“出不去了,下去!” 海市蜃楼是作用在外面的,并非作用在凌越身上,所以刚才的一切,她能看得清清楚楚,好似陷入了幻觉中。 蜃胆小,被凌越暗器惊动后,立刻收了制造幻觉的能力。 凌越立刻意识到刚才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很可能也是海市蜃楼的一部分。 出去一看,果然如此! 刚才所谓的主墓室、船葬墓全都变成了一个人工修建的大池子似的地下宫殿。 唯独之前没敢靠近大船的人皮俑全是真的! 海市蜃楼一收,这些人皮俑就全都双手作足,疯狂往他们这边趴,等凌越出去的时候,已经彻底把出去的路堵死了! 人皮甬里有东西,就是这些东西套着人皮甬的皮在活动。 人皮甬的速度非常快,且一窝蜂地往下钻,不等刘丧喊一声问到底什么情况,横在凌越肩膀上,梗着脖子往后一打手电光,就看见了挤满整个空间的人皮甬。 刘丧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这口冷气就被一个巨大的顶撞力给硬逼了出来。 凌越扛着刘丧就往石梁上跳,四五米的落差所带来的顶撞力,顶得刘丧差点两眼翻白。 偏偏凌越还在催刘丧:“能听下面哪里有路吗?” 一边还在不断往下跳。 问了好几遍都没得到刘丧的回应。 在最后一层石梁上,凌越把人撂下来一看,人都要顶得昏过去了。 这时候可不兴昏迷不醒! 凌越在他胸口几处穴位按压了几下,刘丧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肩膀没肉,顶得我心窝子疼。” 头顶上跟下雨一样,不断有人皮甬扑啦啦摔下来。 有人皮甬摔到了他们所在的石梁上,立刻爬过来想往两人身上钻。 凌越挥棍打出去,跟打棒球一样。 每一次打出去,人皮甬身上都会出现爆浆,旁的人皮甬立刻就把手伸了过去,仿佛在吮吸那些汁液。 刘丧脸色不好看地说:“是人手贝,这东西爬到人身上就会往耳朵里钻,专门吸人脑浆。” 说得凌越都幻视耳朵疼了。 传说中哑巴皇帝有无数的纸兵纸马,不知道对应的是不是就是人皮甬,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皮甬好似源源不断,还在使劲往下坠。 看来等它们下完,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凌越再问了刘丧一次能不能用耳朵找路。 刘丧点头,叼着口哨吹了几声,侧耳细听,迅速找到一条回音最远的路。 但他还是有顾虑:“海市蜃楼不可能连人的呼吸心跳脚步都模仿出来,之前我听到的绝对不会错。” 意思是这下面,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凌越也知道这一点。 第437章 人头鱼身 凌越当然知道下面肯定还有东西。 但面对头顶不断涌现的人皮甬,走回头路的可能性也基本被堵死了。 人皮甬好收拾,基本一棍能收拾好几个,可抵不住人皮甬里的小手一样密密麻麻依附着的人手贝太多了。 但凡被它近身,就会被黏到身上。 凌越没有多作犹豫,抱着刘丧就跳下了最后一层石梁。 那些人手贝显然还是不敢靠近中间那个砗蟝,凌越艺高人胆大,直接把砗蟝当作入水之前的第一个落脚点。 那砗蟝个头大,胆子却小得很,感受到身上骤然传来的动静,之前还只是缩在蚌壳里。 现在就直接整个身体开始往水下沉。 原来它身下竟有一个非常大的水眼,呈六十几度倾斜角,一个歪斜,砗蟝就开始往巨大的水眼里沉了下去! 凌越无法多作停留,让刘丧自己抱紧,随后松开拖着刘丧后背的右手,反手再次抽出墨竹,甩作长棍。 趁着砗蟝彻底沉入水眼的最后一刻,脚下猛然一蹬,整个人便势如破竹,横掠过数丈之远! 人皮甬都在往他们这边涌,凌越在最后几米时直接踩在堆叠的人皮甬身上,勉强借力,施展水上漂,踩着水面滑行数米,成功脱离人皮甬的包围圈,带着刘丧沉进了水里。 一到水里,凌越就按了一下刘丧手臂的麻穴,在他手臂脱力落下来的同时松开抱着他的手,然后拉着人就往刚才选定好的路线游。 刘丧发现跟着凌越跑路,懵着懵着,反应居然都变快了! 手臂被她一按,刘丧立刻领悟到她的意思,配合地入了水,然后顺着她拖拽的力道,踩着水使劲往前面游。 高强度地游出去大概十几分钟,刘丧就有些脱力了,凌越又带着他游了几十米,脚下终于能踩到底部了。 刘丧松了口气,立刻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尽快恢复体力。 同样是急速游动,还要拖着她,凌越却连喘气都没有,反而还有精力往水里一沉。 刘丧下意识用眼神去找她。 在已经有些暗淡的手电光照射下,水底涌上来水草似的头发,伴随着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发丝中穿过。 脑子里转了几秒钟,刘丧才想到她是在洗头发。 连忙也自己往水里埋头,胡乱拱了几拱,把头上脸上黏着的泥浆彻底洗去,这才仰头使劲甩了甩脑袋。 感觉舒服多了。 凌越速度很快,只花了十来秒钟,大概把身上的泥浆洗了洗,浅色的短袖衬沾上的泥浆肯定是洗不干净的。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将发簪咬在嘴上,抬手迅速把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再用发簪插上。 从腰包里掏出冰蚕手套佩戴好,墨竹重新挂回腰后斜扣里,凌越这才带头蹚着水继续往前走:“前面路况怎么样?” 刘丧忍不住抬头看了好几眼她头上的那支桃花簪,闻言赶紧跟上,同时将哨子叼到嘴上,吹了好几声。 这才说:“前面有个比较宽的空间,可能跟这边的有点类似,空间略小一些。” 那就是前面还有这种南海王用来养奇珍异宠的池子。 凌越估摸了一下之前海市蜃楼消失,到他们看清下面情况的时间,之前刘丧听到的“人”,很大概率就在前面的池子附近。 果然,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刘丧忽然站住了脚,小声提醒:“前面有心跳声,还有呼吸声。” 至于脚步声,倒是没再听到了。 凌越凑近,也压低了声音问:“大概多少?” 刘丧轻声:“十几个,有些很微弱,不像人的心跳声,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凌越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抽出墨竹,把刘丧划拉到自己后面,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那些“人”似乎也有非常敏锐的听觉,远远就察觉到了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伴随着一阵水波荡漾,凌越手中墨竹转出个棍花,似鱼叉猛地向不远处的水下投掷了出去。 没有任何声音,一个巨大的水花翻滚着出现,伴随着氤氲出来的鲜红血液,有东西被叉中了! 在投掷墨竹的瞬间,凌越已经知道必然会叉中。 左手的雪丝同步射出,像鱼线一样缠在墨竹一端。 被叉中的好像是条大鱼,能看见翻滚中偶尔露出水面的银灰色的鱼尾巴。 伴随着大鱼的翻滚,雪丝不断缠绕到它身上,锋利的雪丝立刻将它的皮肉一股股切开。 缠得越紧,挣扎得越厉害,雪丝也随之绷得更深。 然而凌越没有等着它自己折腾死自己,而是拉着刘丧,顺着雪丝传来的拉扯力,在水中一个滑行,立时避开了左右两边扑过来的两条怪鱼。 到了此时,潜伏在周围想要偷袭围猎二人的十几条怪鱼纷纷露出水面,一双双青灰色的无机质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冷酷紧紧盯着两人。 刘丧怎么都没想到,有呼吸声和心跳声的“人”居然会是十几条几乎只存在于各种传说中的鲛人! 真正看到鲛人,就知道它们的外貌跟“美”是完全不沾边的。 只见它们头顶鳍刺,面裹鳞甲,隐约有人脸的轮廓,却只有分作左右眼珠突出来的青灰色眼睛,没有鼻子,阔口几乎撕裂了整个下半张脸。 嘴角直接咧到了形似耳朵的鱼鳍部位,脖子两边则是不断翕动的腮。 在脖子下面蜿蜒出去的线条,则是修长的鱼身、鱼尾。 整体来说,就像是一条长着半截脖子一个畸形蜥蜴脑袋的放大版垃圾鱼。 也就是清道夫。 这对刘丧的冲击绝对是直面震撼的。 他感觉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面对美人鱼或者鲛人相关的传说了! 凌越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些人头鱼身的怪鱼脖子处都被青铜刺穿透,似乎是人为地破坏了它们的发声系统。 或许它们的声音有某种诡异的破坏力,为了养起来,南海王命人将它们的咽喉全部破坏了,还留下了青铜刺防止被破坏的发声系统后续自行愈合。 第438章 摄魂青鸟铜铃 意识到这些怪鱼最强有力的攻击方式早就被人破坏了。 凌越心中一动,有了点想法。 她回头看了刘丧一眼,在刘丧满脸茫然地回视时,又垂下了眼帘。 被墨竹刺中的怪鱼翻滚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显然很快就要死了。 大概是凌越一来就给它们上了一波强度震慑,十几条怪鱼围着他们两人,却没有再贸然攻击。 凌越收回了雪丝和墨竹。 那条怪鱼很快就浮上了水面。 扑鼻的血腥之气引得其他怪鱼一阵躁动,离死去怪鱼最近的那两条怪鱼,甚至已经忍不住缓缓靠近同伴的尸体。 却不是查看同伴死没死透,而是直接撕咬了一大块肉。 其他怪鱼发现凌越没有和它们抢夺食物的迹象,也不再围着他们,全都迫不及待游了过去,对着同伴的尸体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刘丧悄悄推了推凌越,暗示她趁此机会,赶紧离开。 然而沾染了血腥味的怪鱼没有吃饱,反而将饥渴难耐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凌越和刘丧。 特别是刘丧。 野兽也有自己的直觉,它们察觉到刘丧更弱,自然把他当作优先狩猎的目标,那充满食欲的目光盯得刘丧浑身发凉,只能悄悄往凌越身后缩了缩。 他有些搞不懂凌越在等什么。 既不离开,也不动手。 她甚至还把武器收了起来,从腰包里掏出一枚二指大小的小巧精致的青铜铃。 刘丧瞥了一眼,下意识用鉴赏古董的目光去鉴别这枚铜铃。 这是一枚六角青铜铃,铃身因为岁月的侵蚀,整体呈青绿色,上面有镂空的青鸟图案。 铃铛作镂空的造型,这本身就有点奇怪,除非它一开始就是属于装饰类。 ——毕竟铃铛要响,镂空的造型会很大程度减小舌片撞击铃身所发出的声响。 透过镂空图案,刘丧能看见里面的舌片也是做了很精致美观的造型。 她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当暗器? 这么壕横的吗?这铃铛虽然小,但怎么也能值几十万上百万吧? 遇到喜欢收集这种东西的,更是好几百万不算溢价。 就在刘丧疑惑之时,他看见凌越的指尖在青铜铃的一个尖角上刮了一下,中间立刻氤出了一丝鲜血。 随着她手指捻着青铜铃轻轻一晃,恍惚中,刘丧好像听到了一阵空灵而又遥远的铃声响起…… 这枚青铜铃被凌越从张麒麟那里抢走后,就一直留在手里研究。 张麒麟也默认了它的归属权在她这里。 这枚青铜铃是张麒麟和凌越在墨脱那个假青铜门所在山谷里的蛇矿深处得到的。 当时张麒麟在那块陨铜碎片雕琢而成的山洞里,以张家专属机关手法,触动机关后,这枚青铜铃便从正中间的一座麒麟雕像内部缓缓推了出来。 显然这枚青铜铃在张家,应该有着某种重要的不可取代的意义。 可惜张家记忆和资料出现了问题,除了知道它和张家族长传承之物六角青铜铃是一对,青鸟铃搜魂,六角铃镇魂。 且由此可知张家和西王母曾有过某种紧密的关联。 其他的,即便是张麒麟也不知道。 再后来,两人去塔木陀和黑瞎子、吴三醒汇合后,进入西王母地下宫殿后,曾遭遇了一枚镶嵌在石壁中,隐藏性很强的青鸟青铜铃带来的致幻。 不过那枚青鸟青铜铃属于仿品,形似神不似。 但那枚铃铛,也给了凌越启发。 特别是后来西王母以意识的形态出现,试图夺取她的躯体。 凌越怀疑这枚镂空青鸟青铜铃,本身发出的铃声,就是耳朵听不见的。 直接作用于一个人的精神意识层面。 但如何触发,又成了一个问题。 利用自己的血去触发它,是凌越整理自己目前得知的大量与西王母、张家、终极、青铜门有关的信息和线索后,由此得出的猜想。 遭遇过数次类似“灵魂离体”的经历,凌越猜测自己的精神意识,和其他人相比,或许已经有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特殊性。 随之延伸到身体上的,最应该出现特殊性的,就是血。 一如在柬埔寨时,九头蛇柏始终躲着她。 凌越看了看双眼失焦的刘丧,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选择走向同样被定向致幻控制住的人面怪鱼。 失去意识的刘丧并不知道,因为十几条心脏、呼吸都与人非常雷同的怪鱼,他侥幸躲过了怎样的迫害。 在剖了一只怪鱼,确定连死亡的疼痛都无法让它们自行挣开搜魂铃的定向致幻控制后,凌越给剩下的怪鱼制造了一个定向致幻场景。 至于刘丧,不想拖着他的凌越直接给他制造了不断奔跑和游泳的马拉松式致幻效果。 作用于精神意识层面的“催眠”就是不一样,中招的刘丧完全没有之前体力不济的样子,一副潜能被激发的样子。 除了速度慢点,续航能力直接拉满。 就是可能等他醒来后,需要多花点时间去恢复过度透支的体能。 怪物丑归丑,做临时坐骑还是可以的,很平稳。 就是直接坐在它们身上,它们的丑态让凌越感到有些膈应。 好在有刘丧在。 她直接把刘丧当人肉垫子使了。 反正除了她,也没人会知道。 就这样顺着这条通道一直往前游,陆续又通过了几处水池。 不过这些水池基本都荒废了,没有再看见类似蜃、人面怪鱼这样的“宠物”。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怪鱼生活的水池明明也是海水,可随着远离那个水池,怪鱼陆续出现了不适应的症状。 起先是鱼鳞脱落,皮肉里长出古怪的寄生贝,然后很快就一条条死去。 凌越早就在它们出现奇怪征兆时远离了它们,等它们都死去,身上的寄生贝从体内钻出来。 攀爬在它们的尸体上,发出啪嗒啪嗒类似很多人在不停走动的奇怪声音时。 凌越顿时明白为什么之前刘丧说听到了脚步声。 带着深陷“马拉松”状态的刘丧又沿着通道或游,连续不断地又走了四五个小时后。 在甬道消失,岩壁上全是蜂窝似的无数孔洞时,凌越才晃了晃青铜铃。 刘丧很快恢复了意识。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感觉身体非常疲倦,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刚才我累晕了吗?” 凌越神色凝重地问:“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刘丧只以为他刚才短暂的昏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怀疑地说:“我只记得我们被人皮甬追上了,不停逃跑,难道刚才还发生了什么事?” 凌越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并没有多作解释,而是转头看向前方的无数洞穴,问:“这里真的可以走出去吗?” 刘丧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勉强用软面条似的手臂举起口哨,吹了一阵,然后露出惊喜的神色:“这些洞穴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出口肯定不是之前跟吴二爷他们约好的那里,但只要能出去,刘丧就心满意足了。 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了! 第439章 必须考验失败 当一口气憋得差点昏厥,才终于钻出水面时,刘丧看着海面尽头缓缓西沉的太阳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对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总感觉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过去得太快了。 他回头看不远处也钻出水面,正眯着眼眺望天边火烧云的凌越,声音里满是迷茫:“我们这是到哪了?” 凌越看了他一眼,游过来,给他手动转头。 刘丧就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岛。 是那座轮廓似麒麟的平潭岛。 这时,凌越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连续剧烈运动后终于得到放松的慵懒和沙哑:“吴二爷找你来,要画的地下图里,有没有这座岛?” 刘丧也不意外她能知道自己被请来的真正目的,“现在还不确定,我要等到打雷了才知道。” 他回忆了一下一路走来的地下路线图,“不过南海王墓整体呈一张弓的形状,和传说里那张鬼弓或许有关联,我们出来的地方就像鬼弓射出来的箭。” 而箭的方向,似乎与很早以前被称为麒麟岛的平潭岛有关。 凌越早就知道张家人改造麒麟岛的目的,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 而是提醒刘丧:“快点上岸吧。” 也不知道无邪他们出来没有。 ———————— 无邪和张麒麟胖子昨晚下半夜的时候就出来了。 就这还是因为担心凌越,在里面耽误了一段时间,最终在胖子的劝说下,才终于没再继续找人,而是选择先出来看看凌越和刘丧是不是早就出来了。 结果出来一问,根本没有! 无邪当即就急得顾不上计较他二叔串通张麒麟他们骗他的事,立刻掉头准备回去继续找人。 被吴二白当着一众夹喇嘛夹来的吴家伙计好一通骂,很是下了一番面子,又被吴二白揪着送去医院治眼睛里的虫。 胖子被勒令必须把人看住了。 两人就都被困在了医院里。 胖子看无邪眼睛被药敷着,还忍不住一直握着手机等消息,只能劝道:“天真,你也别着急,就算丧背儿那家伙死了,阿越妹子都不会出事,再说了,小哥已经带人下去了。就阿越妹子和小哥,那都是什么人物?上天入地下海摸鳖都不成问题。” 无邪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早知道就不该让凌越盯刘丧,她想做什么又不是非得用刘丧试,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胖子奇道:“阿越妹子盯着丧背儿是想做什么?” 无邪才想起说漏嘴了,赶紧转移话题:“胖子你是不知道凌越在下面运气能差到什么程度,当初沙漠里那地下宫殿,我和瞎子都下去多少回了?等凌越下去的时候,愣是遇到很多玩意儿,又是黑毛蛇又是半成品阎王,最危险的一次直接闯了一群人面蛛的老巢,出来就给毒晕了。” 这些事儿胖子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细节,也是惊奇得很:“难怪你和小哥看阿越妹子落单,都这么紧张,这是比你还邪门儿?” 无邪叹气:“几千年的古潼京都说塌就塌了。” 说得胖子都忍不住担心起来了。 反应过来后,胖子说:“不行,我劝你怎么反而劝得我自己也心吊吊的。” 他站起来就想摸烟,结果刚叼嘴里,就撞见推门而入的护士。 在护士的盯视下,胖子悻悻然把烟摘下来塞回烟盒里。 然后掩耳盗铃地一把塞进了无邪躺着的病床被窝里。 无邪看壁画看得多,壁画颜料里藏着的小虫子也寄生在他眼睛里最严重,护士换药的时候非常疼,给打了止疼的东西才稍微好一点。 但止疼药里可能有镇静成分,换完药无邪就开始昏昏欲睡。 心里又一直惦记着凌越,一晚上稀里糊涂的睡了醒醒了睡,还频繁做噩梦。 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两三个小时,无邪就呆不住了,一直让胖子去问人找到没有,张麒麟他们上来没有。 胖子去打听过了,“二叔他们又下去了,估计有别的事,还要三四天才能上来。” 无邪一听,扯了扯嘴角,眼睛看不见,人被困在医院,什么也做不了。 这让他心烦意乱,烟瘾就有些犯了。 想到凌越,才勉强压下抽一支的冲动,让胖子给拿了一支烟慢慢闻。 香烟的味道陪伴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熟悉的味道让无邪渐渐冷静下来。 脑子里开始思考南海王墓的结构还有哪些盲区。 在墓里的时候,无邪看到主墓室门口那几幅壁画的时候,就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南海王墓他二叔已经抢先一步下来过了,他这次进来,纯属他二叔要搞他。 搞他的目的,肯定不是弄死他。 这一点无邪还是相信他二叔的。 但这种“搞”,又让无邪觉得有些矛盾。 整个主墓室除了用来放墓主棺椁的主棺床被人从下面炸开了一个洞,把棺椁直接从下面“偷走”,其他东西都没被人碰过。 主棺床正上方的顶壁上悬挂着一艘人皮绷成的船,无邪上去看过。 上面有很多陶瓷烧制的小人,摆的是仙人在仙船上往下打雷,传递消息的画面。 也是在人皮船里,无邪找到了一个几十年前他三叔那队人留下的一副水靠。 然后胖子就给他表演了愚蠢的钻水靠、请鬼上身等等一系列荒诞至极的封建迷信戏码。 要不是胖子演得太狠,让人手贝直接钻进耳朵里扎根,连脑子里都进了几只人手贝,无邪是不准备那么快拆穿他和张麒麟的表演的。 胖子的表演痕迹很重,张麒麟的其实还是很自然。 可他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无邪不能说自己对张麒麟的所思所想有完全的把握,可他有一大优势。 就是早就被张麒麟骗过很多回了。 所以在张麒麟话多且密的时候,无邪就知道张麒麟又接了不知道谁的剧本,开始给他整花活儿了。 三个人在墓里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的交流。 胖子承认了他们这次陪他下来,主要就是想考验他的反应能力还有没有以前那样的水准。 然而无邪对此却是不相信的。 直接戳穿了胖子的瞎扯淡:“我二叔不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他巴不得打断我的腿,让我直接瘫痪在床,留在杭州。” 胖子就不说话了,张麒麟也是沉默到底。 联系一路上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邪便知道,这次的事,估计必须得让他达成“考验失败”的结局。 不需要知道出口的刘丧带路,无邪根据之前自己推演的地下水系走势方位,四个多小时出现在满是孔洞的悬崖出口处,劈头盖脸被二叔骂了一顿,无邪也就没有争辩。 他确实急了,出来的速度比他们给他安排的时间早太多了。 原以为有刘丧在,凌越应该已经出来了。 可从下半夜等到早上,又从早上等到傍晚,始终没有等到凌越和刘丧的消息。 疑心病又犯了的无邪已经在思考刘丧背刺凌越和他二叔,已经独自逃走的可能性。 就在他按捺不住,又一次怂恿胖子带他逃出医院的时候,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胖子趁机摆脱了无邪的纠缠,赶紧出去看热闹。 没一会儿,他就冲了回来,语气里满是惊喜:“天真,阿越妹子和丧背儿出来了!” 第440章 无邪的居心不良 无邪眼睛上还缠着绷带。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第一时间跳下病床想去找人。 还是胖子及时拦住,说:“躺着送进来的是丧背儿,阿越妹子已经回民宿了,我给她打电话试试。” 凌越的手机,少有能打通的时候,好在这次大概是有无邪之前出门时提前给她手机充满电。 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的待机,被落在民宿房间里的手机还没关机。 被凌越接到了。 不等胖子说话,她就直接道:“十分钟我过来再说。” 无邪就在平潭医院里,距离他们落脚的民宿算不上太远,但也不算近。 刚回来,凌越肯定是要简单洗漱换衣服的,也就是说真正用在赶路上的时间,只有几分钟。 无邪有心想要她先留在民宿休息,不用急着过来,结果胖子都没来得及吱一声,对面就挂了电话。 无邪自然没机会说话。 再打过去,手机就关机了。 看来硬撑到现在,凌越手机的电池已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究电竭而亡了。 之前下去的时候,他们这群人还在滩涂附近扎营。 凌越拖着刘丧游到岸边的时候,被路人发现,昏迷的刘丧直接躺进了医院。 凌越则是被吴二白安排的伙计找到,带回了他们现在下榻的滨海民宿。 大部分的伙计都下去干活了,吴二白本人是不下地的,得知凌越回来了,对方也只是出来打了个照面,叮嘱凌越好好休息。 其他的等之后再说。 不过凌越没把他最后那句“之后再说”放在心上,到了安排给她的房间后,找到已经被吴二白安排人放进来的换洗衣服,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 三分钟解决,出来后烘干头发,重新挽成发髻,凌越直接开窗,从民宿的三楼跳到了后面其他房子的屋顶上。 平潭医院距离滨海民宿不算特别远,只不过这种海岛地势,注定了需要爬坡上坎,弯弯绕绕。 如果走正常的道路,怎么也要坐十来分钟的车。 但凌越走的不是寻常路。 踩着轻功,趁着夜色,很快就到了医院。 平潭医院不大,凌越都不需要找工作人员问路,直接找到三楼,在十来间病房里很快就找到了无邪和胖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无邪和刘丧他们是一路人,昏迷不醒的刘丧也被安排在了隔壁病房吊水。 凌越没去看,直接进了无邪的病房。 刚进去,就听胖子在问无邪:“……你还是当年那个韧性十足,永不放弃的玉面小郎君?” 凌越推门而入,里面的两个人就都看了过来。 当然,无邪的看只是一个动作。 他眼睛上还扎着绷带。 一副眼盲人士的姿态。 说不清具体原因,但凌越得承认,在看到无邪脸色苍白,眼睛绑着白色绷带,就这样坐在病床上“看”过来时。 这个画面触动了凌越的某根心弦。 在进来之前,凌越认为自己急着跑这一趟,是为了从无邪这边得到更多主墓室的具体情况,探望只是无足轻重的“顺带”。 毕竟有张麒麟和胖子在,外面还有吴二白,无邪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伤重致死。 完全没必要担心。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想是一回事,真的面对了,又是另一回事。 凌越在门口脚步顿了顿,等无邪迫不及待想要下床向她走过来,被胖子一把扶住,凌越才重新跨步进了病房。 反手将病房门拢上,凌越走过去,站在无邪面前,看了看他的眼睛,转头问胖子:“什么情况?” 不等胖子回答,无邪就已经循声抱住了凌越,用手摸索着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他是真的担心,没别的心思。 可这摸上摸下的,两位当事人没什么反应,胖子这个旁观者反倒先尴尬上了。 连忙拎上病床边的暖水壶,胖子说:“刚忘记灌开水了,我先去打壶水,你们慢慢聊!” 无邪也反应过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抓着凌越的手不松开。 一手摸着床沿,一手拉着凌越,无邪让凌越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你之前去哪了?小哥跟人下去找你,十几个小时了都没传上来消息。” 凌越说:“我去找刘丧,之后想去主墓室,结果去到了一处假的主墓室,遇到了一些情况,出来的时候就在平潭岛附近的海里。” 无邪迅速计算了一下他们炸墓的滩涂到这里的距离。 无邪他们三个出来的地方是一面满是满是孔洞的悬崖,距离滩涂已经不算近了。 出来后他被人领着从悬崖上攀爬下来,又坐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才抵达了平潭医院。 等于凌越和刘丧直接在海底行走了大概近百公里。 当然,在海里可能是直线距离,要比开车缩短一段实际距离。 但怎么说也得有几十公里。 如此一算,二十几个小时就从下面出来了,反而算得上速度比较快的。 无邪自然不知道凌越和刘丧在下面,很长一段距离都是压榨的可怜怪鱼。 不过剩下的距离也够呛,刘丧钻出海面后,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人就直接躺了。 是被凌越脱了短袖衫,现场搓了根绳子,拴在他裤腰带上,像遛浮尸一样拖上岸的。 凌越如愿拿到了无邪手里关于主墓室所有的资料,但人也被无邪哄到了病床上。 她一边看资料,旁边还有无邪柔声细语的说分开后他们那边的经历。 无邪以前就发现凌越很喜欢听他用带着点江南腔调的声音给她念资料。 现在虽不是念书,但说话的时候他也刻意用上了那种韵律。 轻轻拍着她肩膀的动作也用上了一点催眠学上的节奏暗示,再加上凌越本身就已经有二十几个小时没休息了。 在让她熟悉的气息包裹下,一时没有防备的凌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不设防,无邪嘴角抿出一抹浅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估摸着她睡沉了,才把她手上握着的资料慢慢抽出来。 过程中睡梦中的凌越下意识皱眉,不安地紧了紧手指。 无邪就在她耳边轻轻哄她,凌越才舒展了眉头,歪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安置好凌越,无邪也侧身躺在她身边。 重新和她同床共枕的感觉,让无邪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情激荡。 可身体又传来需要睡眠的倦怠感。 无邪强撑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浓浓困意,迅速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在外面溜达了好久的胖子偷偷摸回来,在房门外竖着耳朵听了好半晌。 确定里面没有发生一些非礼勿视的动静,胖子才推开一条缝,猥琐至极地往里面瞅。 里面的灯已经关了,光线有些暗,不过胖子还是看见了病床上有两个人躺着睡觉的轮廓。 知道没事儿了,胖子又把门缝合上,自己去隔壁房间找依旧昏迷不醒的刘丧蹭了一张空着的病床。 顺带在心里吐槽一句:这些病房都是四张床的大病房,那俩非得挤一张单人病床上。 天真这是大大滴居心不良啊! 第441章 他注定没有方向 无邪眼睛上的绷带是第三天才拆的。 护士还把从他眼睛里杀出来的虫给他看,一个个像小芝麻似的,在南海王墓里经历的很多事,他二叔在他下去之前其实就告诉了。 但告诉的同时,又派了几位演员——无邪一直在怀疑凌越是不是也演了他。 给他灌输各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转移他注意力和思考方向。 所以无邪才说,他二叔想搞他,但又搞得很奇怪。 等他拆了绷带,重见光明,他二叔的第二波“搞”就接踵而来。 “……原则上说,这是你爸的铺子,你爷爷留给你爸,还没转给你呢。”胖子一边吃虾干,一边通知刚拆绷带的无邪同志,他无三居没了。 无邪都傻眼了,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一边也在埋头认真剥虾干的凌越。 伸手把她手里剥得跟解剖死尸一样的虾干拿过来,无邪一边剥一边说:“不是,这什么情况?我刚摆脱残疾的困境,我二叔就把我往赤贫线里边儿踩?” 胖子听得嘎嘎乐:“你爸让你二叔跟你说一声,古董铺子就别开了,他们打算把无三居卖给你二叔,换成现金给你开饭馆。” 无邪把剥好的虾干递给凌越,想了想,“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对此,胖子和凌越都未作点评。 胖子又说起黑瞎子:“你二叔雇了他,这小子穷,什么都接,你也别瞎操心了。” 无邪道:“他不是快瞎了吗?” 胖子一通歪理邪说,什么男人的最后一次才能卖出价钱,搞得无邪第一时间就去看凌越。 但凌越没反应。 无邪立刻机警起来:“凌越,你昨晚上去干什么了?” 凌越抬眸:“?” “噗——咳!”胖子一时没憋住,被两人转眸盯上,就摆手:“不好意思,虾干喇嗓子,你们继续。” 这两天凌越都是直接在无邪病房另外的空床上睡的。 滨海民宿都整成棋牌室了,一天天烟雾缭绕,打牌抽烟喝酒的人就没少过。 无邪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把话题生硬地扯回无三居这件事上。 他说:“无三居没了,我就去搞一笔启动资金,重新在无三居隔壁开一家无四居。” 高仿。 胖子问他资金哪儿来。 无邪一点磕绊都没打:“跟我二叔沟通沟通呗,再不然我就去吊死在小花办公室门口。” 啃发小啃得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反正他觉得挺好的。 啃完老吴家,啃点老解家怎么了? 那小花的养父还当了他好多年三叔呢,那些年解三叔也没少坑他。 转眼看见凌越若有所思的样子,无邪就问她想什么。 凌越这次倒是回答了,她说:“我想起了当年第一次从沙漠回京城的时候,胖子是怎么吹你是有钱公子哥儿的。” 无邪还真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扭头就去看胖子。 胖子战术性搓脸,干笑。 三个人就在病房里聊天,无邪就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再回想起等凌越消息那一天一夜,他都不愿回忆那时是如何煎熬着过来的。 隔壁的刘丧躺了两天两夜,已经出院了,被吴二白的伙计用轮椅给推回去的。 胖子为此没少笑话刘丧年纪轻轻就虚成这样儿:“二十几个小时而已,现在这行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凌越没好说人家是连续不断又跑又游了十来个小时。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样压榨的。 胖子这两天在手机上加了几个附近的卖家,找到一个卖海瓷的,准备去逛逛。 凌越和无邪也一起去。 他看了眼照片就知道这批海瓷肯定是来自某艘大沉船,瓷器保存得太完好了。 而附近能有沉船的地方,弓形区域的南海王墓附近是最有可能的。 平潭是个神奇的地方,有很多特别老的房子,都是黑瓦白墙,斑斑驳驳的。 进了村,无邪和凌越都不约而同地去注意那些特别老的建筑。 胖子踩着拖鞋溜溜达达,也不管他们走的路线已经绕到哪去了。 村子一半在平坦的海边,一半在礁山的坡上,顺着台阶一路往上,越走越高,能眺望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越过屋檐,能看到远处的大海,夹杂在村子和海滩之间的梯田里已经有人在插秧了。 无邪才想起来已经到了4月,耕耘者忙于播种的暖春。 他忽然叹了口气,低头牵住了凌越的手。 在凌越回眸看去时,对上了他满是复杂的神色,以及透着点倦怠、茫然和悲凉的眼神。 凌越抿唇,心里明白他大约想到了什么。 他从小就是按照另一个人作为模板培养出来的,不管是性格、习惯、爱好,甚至很多以为是属于自己的潜意识的思维方式。 无邪已经过去的三十几年人生中,过得最轻松的,大概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二十几年。 然后某个时间点一过,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带着他离开了他以为是真实,其实是许多人共同给他营造出来的虚假的世界。 用事实一点点不容反驳地告诉他:你其实就是另一个人的复制品,你连独立的人格、意识都不存在。 更残忍的是,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不容退缩的,一步步推进的。 当这个过程推完,他又成了必须作为最后一棒,去完成吴家耗费三代人谋算的那件大事。 几度险些崩溃,好不容易完成了他从出生就被赋予的责任和宿命。 努力拼拼凑凑,缝缝补补,他以为终于找回了自己,身边有三五能够托付性命的至交好友,爱着的人兜兜转转,也终于回来了。 可现在又有人告诉他。 就连他拼凑缝补自己的想法、方式、思维,都是被人左右的,很可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想法、方式、思维。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雨村?偶然选择的地方就这么巧合地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全盘的否定自我,是一件非常痛苦绝望的事。 虽不完全相同,但在青铜门内,未来的“凌越”想要杀死现在的凌越,用的也是这个方式。 ——让她对自我进行全盘否定,从意识精神的层面自己杀死自己。 险些成功的主要因素是当时凌越找回了那段对她而言,最残酷的记忆,那种寄托一切的精神家园忽然以惨烈至极的方式毁灭在她“眼前”,无力改变的绝望让她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 凌越任他牵着,默默给予他陪伴和安慰。 她至少还有努力的方向。 无邪可以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他注定没有方向。 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活在“我到底是我,还是齐羽”的自我怀疑中。 这是无解的永恒。 第442章 麒麟岛 一幢村屋前,胖子唱着“我是一朵小呀小苹果”,才唱几句,还没唱过瘾,门就从里面开了。 胖胖的中年妇女满脸带笑,看了看站在前面的胖子,又瞅了瞅稍微后面一点,手牵着手,长得又帅又美,跟来谈恋爱似的凌越和无邪,“来啦?” 却并不把门让开。 直到胖子拿出微信给对方看,确认了身份,妇女才侧身让他们进了门。 越过摆满了各种蛇皮袋和纸盒子,用来作掩人耳目之用的中庭,又进了主人家睡觉的屋子。 妇女搬开小客厅靠墙的老木碗筷橱子,撩开一块很厚的布,几人就被带到了另一个院子。 院子里站满了人,地上堆着很多瓷器。 一部分人在洗这些海捞瓷,一些人在点货、看瓷,整个院子都很安静。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三人就分作两批,各自去看货了。 这都做成批发市场了。 人群中无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个老头儿估摸着是这里的老板,尝试着套了几句话,明白人家是真谨慎。 胖子还在选瓷,无邪和凌越没从这些捞上来的海瓷上看出什么特别的线索来。 就找了个能看海的角落,无邪找来两根小塑料凳,两人就坐在那里看远处的海,以及下方海边的半拉村子。 看了一会儿,无邪回头看凌越:“我们去村里走走?” 这个“走”肯定是要等胖子挑完海捞瓷才能走,一起进来的有人分批提前走,那老瓢把子肯定是不能放人的。 怕着了道儿。 等胖子付了钱,提溜着鱿鱼干包裹着的海捞瓷,出去后无邪和凌越去村里转悠。 胖子则随便找了户人家,跟人唠上了。 除了偶尔查看一些废弃老建筑的年头和修建风格,两人牵着手,就跟来这边旅游的小情侣差不多。 村民里还有人非常热情地推荐了几个能看到奇特景色的位置。 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就把村里比较古老的路都走了一遍,无邪说:“这下面有东西。” 凌越知道下面有东西。 麒麟岛所在的位置很特别。 如果说南海王墓是一把弓,凌越和刘丧出来的位置就是拉弓搭箭的箭尾,箭尾再往外,撞上的就是麒麟道。 凌越对风水知道得不多,但也能感觉到。 单纯从搭弓射箭这一动作而言,麒麟岛简直就是挡在后手位置,让搭弓的人无法再往后拉动弓弦,进行蓄力射箭的动作。 就像有人在前边儿搭弓射箭,你贴身站在别人手肘后侧方的位置挡着,就是不动如山。 对方的这个动作就直接被打断了。 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这就是一个破局。 南海王墓是南海王听着天上的雷声修建出来的,是对某种未知生物或意识的一种“听令行事”,整个陵墓建造就带有某种目的。 但这个目的被张家人发现,并且直接破了。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无邪不知道。 这事儿说起来就比较悬乎了,他虽然懂一定的风水知识,但原则上来说,他还是更提倡相信科学。 他们回去的路上就得知医院那边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三人就直接回了民宿。 在酒店大堂的阳台上,凌越看到了身残志坚的刘丧。 虽然这个民宿被一群人都快变成麻将馆了,但该耀眼的人,一出现时必定还是耀眼得如同沙砾中的明珠。 刘丧也一眼就看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凌越。 ——至于无邪和胖子,那就算了,多看一眼都嫌烦。 胖子回去放海捞瓷,无邪拉着凌越的手没松开,就在前台边上找到个伙计问了两句。 得知吴二白和张麒麟他们已经从下面上来了。 只不过还在滩涂边上等着什么。 在无邪察觉刘丧落在凌越身上久久不挪开的视线的同时,刘丧也后知后觉发现无邪牵着凌越的手。 凌越只是扫了刘丧一眼,注意力转到了外面风雨欲来的天气上,哪知道他们两个自己先对上眼了。 刘丧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虽然还是有点儿肌肉无力,但某些情况下,他还是能站起来,再走几步的。 比如现在。 他死死盯着无邪牵着凌越的手,搭着旁边的阳台扶手站了起来。 无邪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又往凌越身边靠了靠。 还抬手搭凌越肩膀。 大概意思就是:我不仅牵手,我还抱她了,怎么滴? 刘丧气得用鄙视的眼神盯无邪:你个背着兄弟挖墙脚的卑鄙无耻下流之徒! 两人幼稚地隔空用眼神吵了一架,凌越都没注意到,主动往刘丧那边走。 这动作弄得无邪和刘丧都有点儿应激。 一个想着我现在这么过去,他丫的不会直接蹦起来咬我吧? 一个想着他过来了,他一个知三当三的小人居然还有脸过来?! 直到凌越出声询问刘丧外面是不是要打雷了,两人的脑回路才转了过来。 刘丧低头看了眼手表,又伸手捏了捏空气,说:“还有十几分钟。” 他收敛了情绪,正襟危坐,整个人慢慢进入到一种极端安静的状态。 无邪也不好说什么了。 背着凌越用眼神跟小年轻吵吵架,那叫童心未泯。 当着面真吵起来,那丢份儿的还得是他。 凌越对刘丧听雷这事很感兴趣,就在阳台上找了个不会打扰对方的位置,侧身轻轻靠着护栏,安静等着。 无邪也靠着护栏等待。 站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站着有点儿累,他在凌越身后松了手,一手搭在护栏上,一手抱着凌越的腰,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凌越略微侧头斜眸睨他。 无邪得寸进尺地用鼻子在她颈窝脸颊的位置蹭了蹭,然后歪头继续靠在她肩膀上,一副非常放松的惬意姿态。 完全是把凌越给他的眼神警告当成眉眼传情了。 凌越:“……” 怎么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么想着,凌越就用另一只手去掐了他脸颊一把。 手感还是不错的,也没觉得粗糙厚实,好像比以前更滑溜了。 无邪收紧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整个人更往她身上压了压,搭在护栏上的手握住她掐脸的手腕上。 给她掰了回去。 却不松手。 而是摸索着从她手背的位置,将手指插进她的指间。 胖子重新找过来的时候看到无邪跟个巨型牛皮糖一样黏糊着凌越的样子,看见刘丧那装逼样儿,即将脱口而出的埋汰都没好意思继续说出口。 就默默往里边儿隐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 胖子又给自己挪了挪位置。 估摸着小哥很快就要回来了,这位置,一进来准能看到。 他还是给天真挡挡吧。 第443章 凌越,我是你的特殊以待【礼物加更】 雷雨云一点点从海面推过来。 刘丧摆出一个神龛,里面的神用布头盖着,看不见是什么神。 点上三支短香,刘丧神色肃穆地跪在神龛面前。 乌云在神龛后面低垂的天际炸出无数的闪电,很快雷声滚滚,伴随着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刘丧拜了神,就从神龛下面拿出一块画板,从阳台旁边的木梯一路下去,走到了外面的沙滩上。 凌越看了看那依旧被盖着的神像,转眸看向沙滩。 无邪知道她是想看那神像长什么样,握了握她的手,没说话。 海边的云压得极低,仿佛整片天塌了下来,雷声滚滚,震动得地面和窗户都在颤抖,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 凌越耳朵好使,就听见胖子在那儿念经似的念叨:“劈死这孙子,劈死这孙子……” 看来两人之间还有胖子没说的其他恩怨。 每一道雷声落下时,刘丧都会用右耳对着天空,然后立即旋至左耳,手也快速地再油纸上划动着。 凌越站直了身体,拍了拍无邪箍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 无邪乖乖松开了。 但凌越走下去的时候,他也跟了过去。 两人走进雷雨中,立刻就被雨水打了个透湿。 他们走到刘丧不远处,发现听雷时的刘丧双眼是失焦的,油纸上留下的也是一种看不懂的记号。 杨大广留下的那些雷声磁带,无邪是听过好几遍的,他也抬头听雷。 这个雷声是陌生的,他从来没听过。 转头又看了眼在闪电中绝对从容自信的刘丧,无邪心里叹了口气。 然后脱下外套,给凌越撑了个勉强挡雨的空间。 凌越转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真要躲雨,何必这么麻烦? 却对上了无邪脸上难得一见的轻松愉悦的笑。 正是费解时,无邪撑在她头顶的外套就压了下来。 凌越眼前一暗,一道熟悉的气息迅速靠近,而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无邪把外套顶在了她头顶,然后自己弯腰凑进来,借着外套的遮挡,直接吻向了她的唇。 凌越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做,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抬手撑着他胸口,想要把人推开。 可无邪比她更快,更用力地抱住了她,在她还有些迟疑的时候,就叩开了她的唇齿。 用她熟悉的,曾令她心动的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裹挟进了过分亲密的纠缠中。 外面依旧下着大雨,雷鸣电闪,浪涛阵阵。 这个临时营造出的黑暗的狭窄的潮湿的小空间里,凌越却感受到了来自无邪的炙热和滚烫。 无邪的吻一直都是温柔的,或者被动的。 可这次他却攻击性极强,凌越甚至感受到了他紧紧箍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发颤。 是肌肉绷紧到极致时自我克制的拉扯。 不远处阳台上,胖子“哎哟”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眼睛上,转身扭头非礼勿视。 心里暗道:天真这小子还挺会的,他大爷的,雷雨里面都能来这么一手! 别说。 虽然挺危险的,不提倡学习。 但确实挺刺激的。 这一吻是有感而发,无邪也不是真要顶着电闪雷鸣玩刺激搞浪漫,肆意大胆地“强吻”了一把凌越。 无邪很快就以抢新娘的姿势抱着凌越就跑回了酒店阳台。 等凌越扯开盖在她头上的外套,睁着一双美目去瞪他时,无邪已经笑着把她放下来,二话不说揽着她的腰拖着她往楼上房间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四月份的雨还是有点凉的,赶紧回房洗澡换衣服,我一会儿去菜市场买点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然后又是报菜名又是说功夫再高也会感冒的唠叨。 等到被无邪推着回了房间,凌越才终于有机会说出一直想说的那句话:“无邪你发什么神经,刚才……” 不等她说完,无邪又直接压了过来,对着她红润的唇就是一顿亲。 亲完了就抬眸笑着看她:“不是发神经。” 凌越抿唇,“你……” 无邪又往她唇上啄了一吻:“我只是突然感觉时间宝贵。” 他只是,在看见刘丧那样在属于自己的领域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时,忽然好像看到了曾经某一个时间点上的自己。 再回首,竟已过去多年。 在别人面前,他从不承认自己老了。 可在那一瞬间,无邪确实感受到了岁月流逝的痕迹。 他的心在惶恐了一瞬后,就化作了想要紧紧抓住现在每一天的念头。 对凌越的感情,他总害怕多靠近她一步,都会遭到她的拒绝。 他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在犹豫和徘徊上,反倒是忘了当初他在漠北时,跟解雨辰在汪家总部不远处营地小树林边时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面对解雨辰开导的“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怕人心易变,物是人非”,他想的是“不求,怎么知道不该是我的?” 也忘记了带着凌越去往长白山青铜门的路上,他曾那么努力地把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对凌越敞开着,坚信努力过拥有过就不后悔的决绝。 终于等到凌越回来了,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少,他反而开始裹足不前。 这样的他,和当初连开始都不敢的小花有什么区别?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他也绝对不能是这样的人! 思及此,无邪把门踢得关上,把凌越抵在入门处的柜子上,缠着去吻她。 凌越想推他,又被他抓住双手按在了旁边,脑袋被他扣住,缠得她呼吸都凌乱了。 直到无邪喘着气退开,凌越迷乱的眼神对上他含着深深笑意的眸子。 就听他声音沙哑,带着笑说:“凌越,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对待他,一直是特别的。 不管最开始这份特别是怀着什么目的,至少,这份特别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他想要这份特别,能够延续到未来。 凌越看着他的眼睛。 现在的无邪,好像处于某种炙热的,她无法理解的情绪中。 总感觉如果她再轻轻戳他一下,他就会爆发出让她无法招架的失控。 心里痒痒的。 有点想戳,但又有点怕。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点点变得粘稠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无邪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压过去又亲了凌越一口,才松开了她:“你先去洗澡吧。” 转身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是张麒麟。 无邪也说不清自己脑子里那根筋没搭对,就动作快过脑子地立刻拉住了转身要往浴室方向走的凌越。 然后当着门口杵在那儿的张麒麟的面,无邪一手按住凌越的后腰,一手托着她脸颊。 在凌越唇上亲了亲,才再次松开手。 凌越都被他弄懵了。 看了看无邪,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张麒麟。 想了想,直接把无邪往门外一推。 也不管他们俩会不会撞到一起。 凌越丢下一句:“我要洗澡。” 啪—— 房门被关上了。 被推出来的无邪:“……” 他被赶出来了? 侧身闪开的张麒麟:“……” 他被拒之门外了。 第444章 放火vs点灯【礼物加更】 无邪和胖子用民宿的厨房折腾出了三大桌菜,胖子问他是不是真打算回杭州开饭馆:“这买卖我可不跟你干。” 无邪端上几个他二叔爱吃的菜,外带一瓶酒,准备去找吴二白推(套)心(取)置(情)腹(报)。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他端去的菜和酒进门了,他自己被踢出来了。 剩下的菜就被其他伙计连端带拿的给抄走了,根本不给无邪听他们吃饭吹牛逼的机会。 看来全都被吴二爷提前叮嘱过了。 凌越不喜欢自己休息的房间里有饭菜的味道,所以剩下的菜他们端去了无邪他们仨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基本上都是一个房间摆三张床,凌越情况特殊,一个人住了一间。 这待遇,也就她了,连吴二爷都是跟贰京住的一个标间。 四个人就在房间里小桌上吃饭。 无邪看了看凌越,又瞅了瞅张麒麟,斟酌了半晌,最后还是埋头刨饭去了。 胖子看得惊奇:“天真,你不问?” 无邪瞥他:“问了也没用。” 说完还问张麒麟:“是吧小哥?” 张麒麟抬眸看他一眼,默默把手机掏出来摆在桌上。 意思是能知道的就在这儿,你随意。 这时面朝窗户那个方向的凌越慢慢放下了碗筷,想了想,问胖子:“你今天买海捞瓷的时候,付假钞了?” 胖子一头雾水:“什么?阿越妹子,胖哥我怎么可能用假钞?” 这会儿无邪和张麒麟也注意到窗外沙滩上聚集的一批人,无邪有点近视,眯了眯眼,看清楚为首的那个人。 顿时也问胖子:“那你是没付钱?” 不等胖子挠头,他就冲外面抬了抬下巴:“卖海捞瓷那老头儿带着一帮子人打上门来了。” 背对着窗户的胖子赶紧扭头去看,也忍不住骂了声“卧槽真冲咱们来的!” 无邪一边起身把房间里的灯关了,一边贫嘴:“什么咱们?这时候我们可不跟你咱们。” 外面的雨还没停,天色已经黑得跟天黑一样儿了。 那群人都穿着雨衣,气势汹汹地往民宿这边来,看起来还挺吓人。 张麒麟默默把桌子整张都给端到了角落,桌子两边都靠着墙角。 ——这顿饭还没吃完呢,动作快点,还能赶上热乎的继续吃。 无邪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唯一还算结实的实木椅子上。 走过去一脚踢折了椅子腿儿,掰了两根下来,一根自己反手握着,另一根丢给了胖子。 还不忘回头对凌越说:“你刚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别出去了。” 凌越“嗯”了一声,走到窗户边上往外面看,数这一波来了多少人。 刚数完,身边就压过来一个人,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了,把她直接堵在了窗户墙壁和他胸膛之间。 凌越回头一看,是张麒麟。 总感觉他这个姿势有点儿…… 感受到她回头看来的视线,张麒麟一点要退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低头直接对上她的眼神。 而后仗着房间里光线暗淡,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窗户另一边扒拉着窗帘数人头的无邪转头看见凌越和张麒麟形似“壁咚”的姿势,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声闷油瓶确实闷着坏。 怎么滴? 就许他张麒麟州官放火,不许他无邪点灯? 四个人里也就胖子真情实感地紧张上了,数完人头就做了个深呼吸,运完气才说到:“是场硬仗,跟当年新月饭店那一架有得一拼。” 无邪道:“还是不一样,那时候我们状态最好,地形也复杂。现在这一马平川的,要是我们仨被这四十几个人围住,那就麻烦了。” 胖子照常反驳:“什么叫那时候状态最好?再过十年八年,胖爷我状态也好得能一打十。” 无邪就拍拍他的胖腰:“行,给你预留十个。” 完了还跟张麒麟说:“小哥,听见没,一会儿开场先给胖子踢十个出来,别一会儿打起来抢了胖爷的风头。” 张麒麟还真就“嗯”了一声,胖子又气又急。 人都还没打上门来,他们三个就先内讧了。 凌越听得无语,“要不然我给你们分战场。” 一人十几个,保证从头到尾都不会出现他的份额跑你那儿,你的份额混去另一波战斗中。 三个人就老实了。 过了一会儿,胖子才又出声:“天真,一会儿你先顶住,我往厨房跑,那儿有真家伙。这些人雨披里肯定有东西,等我把家伙带出来,咱们在大门口欧的马路上汇合,边跑边打。” 那群人从沙滩上绕过来,再找到房间,还需要一点时间。 无邪有点不想出去淋雨了,“要不然还是摇人吧。” 胖子摆手:“会出人命。” 真闹出人命,那事情就大发了,会比较麻烦。 吴二白夹来的人里,有不少都是亡命徒,动起手来直接奔着人命去的。 两人还在说话,张麒麟转头看向房门。 凌越也提醒他们两个:“来了。” 所以别琢磨了。 先打了再说吧。 胖子骂了一句:“靠!给劳资玩声东击西!” 外面的人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打手早摸过来了。 踹门而入的三个人确实属于人狠话不多的那种,手里提着一臂长的铁钩子冲进来就朝人身上招呼。 可惜这点狠劲用在普通人身上可以。 用在他们屋子里这几个人身上,不够看。 张麒麟三步并作两步,跨至门口,单手抓住一根铁钩,身体不退反进,一记肘击顺势顶出。 那人闷哼一声弓背弯腰,张麒麟反手一巴掌就拍在那人脑袋上。 他的力气是真的大,平时要不是刻意收敛着,即便是无邪和胖子都得挨他黑手。 这一巴掌拍出去,人跟飞出去没什么两样,直接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同时夺下的铁钩再往第三人肩背上一敲,这人也飞扑了出去。 两秒钟的时间,三个人就堆一块儿了。 后续赶到的人这时候也全部冲了进来,不过门就那么大,张麒麟就跟守在那儿等着外面的主动送人头似的。 进来五个人,张麒麟反手一个转身,把手中铁钩甩了出去,砸在一个人脑门儿上,声音很闷很响。 听得出来是个比较充实的脑袋。 另有两人扑过去想要跟他贴身扭打,可惜张麒麟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打法,眨眼间就去跟之前那三人堆到了一起。 无邪和胖子卡住剩下两人的脖子,玩了个对对碰,直接把两人撞得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哀嚎。 外面没有人再冲进来。 估计是觉得八个人怎么也够收拾房间里的人了。 那老头儿在外面开始点上了煤油灯,一副胸有成竹,等着手下把人押出去的架势。 胖子呼出一口气,弯腰一边肩膀扛起一个人,对无邪和张麒麟说到:“好久没装逼了,走,咱们去装一波!” 无邪想了想,从胖子床上丢着的烟盒里掏了支烟。 不点,给自己叼上。 然后也扛着两个人,特别拽地走了出去。 胖子回头一看,乐了:“天真,你丫的还是那么会装!” 又对张麒麟喊:“小哥,别掉链子,保持队形!” 张麒麟转头看了凌越一眼。 在凌越好奇的目光下,他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低头把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拎了起来。 进来的有八个人。 无邪和胖子扛出去四个,剩下四个,张麒麟拖着后衣领子全部薅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伸脚勾门,把门给带上了。 凌越:“……” 拖着人再次走进大雨中的张麒麟,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 他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 第445章 我和无邪……【礼物加更】 有些人刚开始架势摆得有多帅,后面被一群人追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凌越靠在房间门口,双手环胸,斜倚着门框看无邪他们三个人大打架。 四十几个人打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 凌越就看他们仨一开始跟猛虎下山一样,俯身冲刺着主动朝四十几个人冲了出去。 跑了三十几步,胖子就开始停下脚步喘上了。 无邪的爆发力只能说一般。 他注定永远不是一个善于运动的人,即便坚持锻炼,最终也都堆叠到了他的反应速度上。 耐力和续航能力更多考验的是毅力和韧性,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有压榨潜力的。 言归正传,缺乏运动又略有发福的胖子第一个拖了猛虎三人组的后腿。 然后就是无邪。 三虎去俩,张麒麟也撑不住停了脚步,转身回头给胖子和无邪递水。 不远处的凌越止不住地笑。 张麒麟都不好意思回头看她了,只能看对面那四十几个刚开始被吓到后退了几步,现在又开始往前包抄过来的人。 偏偏无邪就很好意思地回头朝凌越挥了挥手,喝了水顺了气,还跟张麒麟说:“下次打架之前,得提前热身,跑岔气儿了。” 胖子也走了过来,“是啊,刚才吃多了,刚吃饱就干架,果然不利于身心健康。” 张麒麟看了他们一眼,意思很到位:你们就编吧。 这画面多少有些搞笑。 无邪他们三个主动冲到别人面前,然后使劲喘气。 对面四十几个人就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喘气喝水。 最后还是那老头儿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胖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那四十几个人才抄家伙把他们围上了。 之后就是三个人迅速分开,或是被一群人按在地上表演沙驴打滚,扬沙挥棍,或是纯靠肉盾翻身打滚突击猛撞。 也就只有张麒麟那边打得颇具观赏价值,而且他的目的性很强。 不像无邪和胖子,基本上是被撵着边打边跑。 张麒麟直接往老头儿的方向强势推进。 等无邪被飞过来的胖子撞翻在地,又夺了铁钩二十秒打趴五个人的时候,张麒麟已经给老头的脑袋上砸了个包,拎在了手上做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 胖子连滚带爬跑过去也把老头胳膊一架,往无邪那边走。 还围着无邪的人顿时不敢再动了,都开始往后退。 解决事情的首要流程这就算是走完了。 无邪他们三个把老头单独拖回了房间。 凌越已经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无邪还是比较会玩先兵后礼,棍棒和甜枣双管齐下这一招的,这事儿黎蔟最有发言权。 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无邪再把台阶一递,没一会儿老头就说话了。 原来是今天无邪和胖子多问了些海捞瓷和沉船的事,晚上老头的人下水去捞瓷器,结果整艘沉船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自然认定是胖子和无邪搞的鬼,这才带着一帮子手下气势汹汹地来找他们。 等老头捏着胖子塞的名片跑掉后,张麒麟就把之前的桌子给挪了出来。 胖子收拾房间,无邪单手叉腰,在房间里踱步:“那些海捞瓷根本不值几个钱,二叔搞那玩意儿做什么?” 凌越将凳子摆回桌边,看了看菜。 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基本都凉了。 不过还有些菜凉了也能吃。 勉强吃完这顿饭,收拾了桌椅碗筷,胖子去外面跟人说话,无邪找人弄了几根棒棒糖回来。 剥了糖衣,给凌越一个,给张麒麟一个,最后才轮到自己。 等胖子回来的时候,无邪把最后一个给了他。 四个人就坐在廊下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没过多久,吴二白找了过来,无邪故意说:“二叔,岛上还有高人在呢,把人一沉船海捞瓷全弄走了。” 吴二白瞥了他一眼,转头却是对凌越笑道:“听小花说你对原始宗教、神异鬼祟那些感兴趣,恰好小邪爷爷以前收集过一些东西,他奶奶最近晒书的时候翻出来了,过两天你跟小邪一块儿回杭州的时候看看吧。” 凌越确实有点意动。 不过她不认为吴二爷真是什么和蔼可亲的长辈。 忽然这样说,凌越不得不怀疑对方别有目的。 吴二白又道:“以前小邪那些事,你应该也知道,其实确实还有不少东西说不清,老爷子年轻时候就遇到不少奇奇怪怪的事,这也导致他一直都有关注收集这些信息的习惯。” “一堆东西乱七八糟的,咱们也没人特意去清理,你这边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就带回去慢慢研究,我们留着也没用。” 凌越看了无邪一眼。 无邪其实也纳闷儿他二叔突然说这事做什么。 不过对方说的也是事实,在凌越看来时,无邪就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吴二白真就像是想起这事,随意一说,转头就叫了无邪去他房间。 等人走了,胖子才拍了拍张麒麟肩膀,自己回房间休息去了。 凌越惦记着刘丧听雷画下来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想趁着吴二白跟他大侄子谈心,去找刘丧“交流”一下信息。 刚一抬脚,就被张麒麟按住肩膀。 凌越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他,张麒麟抿了抿唇角,黑沉沉的眼睛里透出点不易察觉的不安:“我很担心你。” 可是从再见面,到现在,凌越都没有对他投来太多的关注。 张麒麟怀疑她心里喜欢的是无邪,并且要收回此前对他的那些亲密。 毕竟从一开始,她的特别就是属于无邪的。 凌越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能感受到他似乎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想了想,凌越转身轻轻抱了抱他,没有说话,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张麒麟绷紧的肩背有所松缓,他也抱住了她。 可下一刻,就听她迟疑地说:“我和无邪……” 虽然不能理解,也没有那种思维,但多少还是看了些爱情片的凌越认为她和无邪、张麒麟三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她觉得这件事确实需要处理清楚。 比如她应该像杨好他们那样,即便再回雨村,完全可以自己购置一套房。 或者在京城买套房,像解雨辰和黑瞎子他们那样,只是作为朋友,偶尔和他们聚一聚。 至于像某些爱情片里那样,让张麒麟和无邪拆伙? 脑子里就没有爱情大过天这一观念和认知的凌越从未想过,她始终认为她是个“个体”,无邪、张麒麟、胖子是另一个组合式“个体”。 没什么应该和不应该。 单论情份,铁三角的情份肯定不是她可以比拟的。 就像她和郡主,王爷,也是一个任何人无可比拟的、不可拆解的“个体”。 凌越的这一认知很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然而不等她说完,张麒麟就寻觅到她的唇,亲了亲,没有让她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牵着她的手问她:“不是要去找刘丧吗?我和你一起。” 第446章 二叔,她不一样 虽然被偶像无情对待,刘丧对张麒麟的滤镜还是很厚。 只不过大概从八百米的厚度削减到了六百米。 在凌越和张麒麟双双翻窗,表示要跟他友好交流时,刘丧很有骨气地坚持了三秒钟。 然后把自己画下来的东西双手奉上。 那是一张地图。 囊括了南海王墓、麒麟岛以及延伸出去的地下水系地图。 不管是哑巴皇帝还是天姥追云,都只是一种传说。 关于南海王的真实故事,并没有那么复杂。 南海王最初为南海候,在开拓闽越地区地下水系的时候发现了地下河系中心处,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里有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里是金色的液体,石棺半丈高,长一丈半,整块巨石打磨而成,取自地下河山岩。 南海侯将此事上报给了皇帝,当时在位的汉高祖皇帝派大臣过来。 大臣抵达此处后,在南海侯的陪同下游览了地下河系中的种种。 等到大臣回去后,将此间种种告知皇帝,他认为地下胥民在地下河捕鱼生活,欣欣向荣,遂称之为落云国。 闽越之地的地下溶洞绵绵不绝,不似自然形成,石棺所在有奇怪的字,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文字为商朝时期方士使用的文字,叫毫文,最先解出的是“南海国”三个字。 于是皇帝顺应天命,封南海侯为南海王。 又两年,那篇毫文中解读出了“哑巴王天下”五字,如何断字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当权者通病,自然对南海王有了怀疑。 数年后,在皇帝的怀疑压迫下,南海王最终造反。 据记载,南海王最后呈上的奏折中曾说发现在更深的地下河处有了新线索,但进入的人都没有回来。 之后南海国灭,遗民逃入地下河深处。 南海王也带着船队进入了地下河深处失踪,进入了另一片不认识的海,遇到仙船。 又有一隐晦信息传出:南海王遇到的海在地下,顺着石棺地下河前进,一个月的黑暗航行,看到出口,但南海王认为不是出口,而是仙境。 刘丧画出来的当然不是完整的地下水系地图。 他只是画出了从南海王墓向某个方向延展出去的部分地下水系地图。 等张麒麟说完他们在下面的发现后,凌越问他:“吴二爷和吴三爷的目的地,只是中心处那口石棺?” 人爬进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神秘山洞,这是张麒麟他们和凌越分开后,张麒麟胖子无邪曾进入过的洞穴。 但那个洞穴并非真正的能让人失踪的山洞,而是一种对无邪的提示和考验。 凌越不由思索,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无邪已经告知了她,关于黎蔟父亲的去向。 在古潼京有座石山,只要爬上去,人就无法成像。在石山的缝隙内,他们发现过一个石头房间。 进入房间的人全部消失了。 地下河系深处的洞穴,古潼京石山的房间,这些莫名消失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张麒麟回到:“吴二白没有那么多好奇心。” 相比于好奇心重,且早已深陷其中的吴三醒。 吴二白始终活得冷静而现实,无论是成神还是长生,他都不感兴趣,一心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就连九门几代人苦心谋划,想要解开的那个随着血脉将会世代传承下去的诅咒,吴二白的做法也不过是从根源就阻断了这个诅咒延续下去的可能。 ——自己断子绝孙,什么麻烦都不存在了。 清心寡欲冷静自持地活了这么多年,一辈子都要走完了,却还是为了唯一的侄子,选择趟进这潭浑水中。 凌越皱眉:“麒麟竭失效后的影响,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把无邪的性命完全依托在这件事情上,凌越总觉得不妥当。 她甚至在思考青铜门里那种石胎中酝酿的生气之水是否有用。 可张麒麟既然没有提出来,必然是对方有理由认为这个东西对无邪是没有作用的。 张麒麟没有回答,只是揽着她的肩膀,让她歪靠在自己怀里,一起安静地坐在房间的窗台上,看着雨歇云散,重新露出星子的夜空。 —————— 无邪跟着他二叔进房间的时候,看见贰京正在分签,不由想起他爸总说他二叔其实就是卖保险的。 吴二白并不直接参与到道上的某些生意中,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吴二白都是正经人,最爱干的就是开茶楼。 但他本人却是九门几个长辈里,现在还有实际权力的调停人之一。 如果有什么纷争,吴二白就会参与调停,平事捞人,这是需要威望和实力作为支撑的。 很多特别有争议的事,大部分人也都会先找吴二白,若是得了他的提点,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每年年头的时候,吴二白就会放32根桐油浸过的签子,让九门中人来买。 这就说明他一年里,只会出来32次。 若是32根签子卖完了,还有人想让吴二白出山,就得看他有没有什么事需得请人帮忙。 很多人为了得这样一根有效期仅限当年的签子,是愿意给吴二白卖命的。 贰京分出了七八根签子,无邪一瞅就知道肯定是给这次被夹来的那些喇嘛的。 能把个人能力变成货币等同的价值套现,无邪看得羡慕不已。 吴二白指了指桌边的凳子,示意无邪坐。 他自己也落了坐,贰京给无邪倒了一杯茶。 吴二白直接问:“铺子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无邪叹气:“二叔,事情我可以听你们的,但铺子能不能留给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在铺子里了,到现在,也都十几个年头了。” 他试图打打感情牌。 可惜吴二白不接招:“你性子跟老三一样,回去睡三天,又得想一出是一出。当年老爷子死之前让我照顾家里和老大老三,老三我管不住,你爹我还是得管的。” 他语重心长:“小邪,人活到一定岁数,要是还让父母担心,那就不仅仅是没良心了,而是无能。” 无邪感觉自己被打感情牌了。 更那什么的是,这张感情牌真打在他命门上了。 他一向是自己想做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不管是三叔的事,汪家的事,张家的事。 而他也已经下定决心,未来还会有凌越的事…… 他父母都没阻拦他什么,但担心是一定会有的。 无邪低头,垂下眼帘,双手捧着茶盏,抚着上面的图案。 此时吴二白又说:“明天你回杭州的时候,和凌越一起,凌越这姑娘不错,你要是能趁机多发展发展,给咱们老吴家留个后……” 无邪皱眉,抬眸看着吴二白,“二叔,凌越和你以前见过的人不一样。” 她是绝不可能困于情爱子嗣,她有她要走的路,他也永远不会想着如何去困住她。 他想做的,要做的,只是永远追逐着她,陪伴着她。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一转头就能找到他。 第447章 回杭州 向来怕自己跟老鼠怕猫一样的大侄子,就因为他说了凌越一句,就用不满甚至指责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吴二白感觉手有点痒。 他当然知道凌越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仅是女人,也包括男人。 他大侄子要是有那本事,也不至于活成现在这样儿。 这次把凌越支去杭州,也是为了让他大侄子能多一点时间跟喜欢的人相处。 留后什么的,那不是顺带一说吗?就不能体谅体谅他这个六旬老人? 唉,这小子是真不能要了。 “关于老三的线索,我这些年查到的都在这,你有空可以看看,有启发就告诉我。”眼不见心不烦的吴二白把准备好的笔记本拿给无邪。 又另外给出个文件夹:“还有这次南海王墓地报告,之后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自己安心地回去待着。” 将人打发走以后,吴二白从桌子上捡起烟盒,掏出支烟。 走到窗边,给自己点上,在氤氲的烟雾里眯着眼看着窗外浪花迭起,暗潮汹涌的海面。 他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即便是成功了,那口石棺里的金色液体,真的能救小邪? 若是不能治好…… 吴二白的用意虽然是为了让凌越能陪着无邪,好让无邪老老实实回杭州,但也不是纯忽悠人。 给出的东西里,确实有凌越需要的线索。 虽然某件事时机未到,目前还不能泄露出来,但他就是“一不小心”漏了点准备当垃圾清理掉的陈年资料,又“一不小心”让自家大侄子的心上人翻看到了。 这总不能怪他不够谨慎吧? 毕竟吴家老宅那么几十年的东西堆到一起,他又不在家,老太太也不管事。 偶尔有这么一次两次的失误,不是很正常的吗? 第二天一行人就离开了平潭镇,凌越和无邪回杭州,胖子和张麒麟回了雨村。 ——关于胖子和张麒麟的去向,凌越持怀疑心态。 无三居要收回,经营多年,虽然平时亏得都要靠卖水来维持水电气网,但真要清理出来,也是一大堆的杂物。 无邪有得忙,刚到杭州准备去酒店的凌越也被他拉着去帮忙了。 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他和王萌在那里收拾,凌越在院子里看他找出来的一些东西。 都是那几年计划里,无邪收集汪家、古潼京等资料线索,以此完善计划时,多出的产物。 在计划正式开启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邪都在找异常事件,他手底下那时候还有一大票的伙计,确实给他找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线索。 有些地方他去查了,有些地方去过也没查出具体结果。 这些资料现在就堆在那里。 凌越选出了一部分放在旁边,准备带回楼上房间里慢慢看。 主要是在这里也看不下去。 王萌哭得太厉害了。 “老板,呜呜呜我们无三居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我好舍不得啊呜呜呜……”王萌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还要不停干活。 无邪只能安慰他:“也就是换个老板,回头你还是这里的门房,连电脑里的扫雷游戏都不会改地儿,二叔还会给你涨工资,不挺好的吗?” 王萌依旧呜呜个没完:“老板我舍不得你啊,我还想着我们要一起做大做强,现在老板娘也回来了……” 砰—— 王萌脑瓜上砸来了一卷拓本,扭头就对上凌越清冷冷的眼神。 王萌哭晕的脑袋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打了个哭嗝,很没骨气地改了口:“凌小姐,你是不是没拿稳啊?这个拓本不放这儿。” 无邪忍俊不禁,在凌越看过来之前赶紧战术性低头忙碌。 总之王萌曾经满怀期待构想的美好未来——老板娶了老板娘生个小老板,再回来好好经营无三居——全没了。 晚上凌越和无邪住在无三居,这算是无邪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 他自己的小窝在距离无三居两条街以外的某处,是个小二层的宅子,好多年没住了,今天请了人过去打扫,明天就能搬过去了。 无三居的房间最常打扫更换被褥的就是无邪那间主卧,无邪把主卧安排给了凌越,自己去隔壁客房随便换了套被褥就准备凑合一晚。 或许是真舍不得这里,吃过晚饭上楼后,无邪溜溜达达,磨磨蹭蹭,跟着凌越一起回了房间。 在凌越看那些资料的时候,他也蹭了过来,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歪着身子低头凑过去,跟着一起看,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资料相关的事。 因为他说的还算有用,不属于废话行列,凌越也就没赶他。 凌越的浏览速度很快,一堆杂七杂八的资料看完,也才不到晚上十点。 无邪看她把资料丢回箱子里,问到:“有什么收获吗?” 凌越想了想:“天外陨石造成的影响,各有不同。” 有的变异,有的进化,有的形成特殊磁场区域,也就是不成像、离奇失踪这类现象。 但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横向对比下的长寿。 曾经无邪特意让人注意哪些地方有长寿的案例,也因此,他发现了几处蛇矿。 无邪点头:“而且蛇这个物种文化,在里面一直穿插着。” 他们讨论起黑飞子、黑毛蛇,长白山山地裂缝马脸阴兵背脊处剖出的疑似原始种的白蛇。 无邪说:“其实自从剖出原始种白蛇后,我就一直有个设想,如果在我们目前所熟知的文明之前,还有另一个原始文明,是不是就是从新石器时代往看切割的那一段历史?” 凌越来了兴趣,让他仔细说说。 无邪顺势就从扶手上挤了下去,跟她坐一张单人沙发。 在凌越嫌挤,想要起身把位置让给他的时候,无邪一把将人抱住,态度特别自然地搂在怀里。 自己给凌越当了人肉坐垫。 “你知道封神演义这本小说吗?”无邪一本正经打开话题。 凌越怀疑他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知道,你认为这本小说里有些事是可以往真实的历史上追溯吗?” 无邪的思考并非无的放矢:“如果你要构思一个虚假的聊斋故事,你会怎么开始思考?我发现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是有思考这一能力,很多思考都是需要一个点。” “比如你看见飞过的鸟,你会幻想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那出现在你视野里的鸟本身,就是你散发思维的起始点……” 第448章 牛皮糖 无邪认为即便是古人编故事,写话本,构思神话传说,也一定有一个思考的起始点。 他想要抓住的就是这个点。 凌越发现无邪的思考方式,很多时候确实颇为奇特。 属于那种乍然一听有些离谱,仔细一想又好像挺符合逻辑的。 解释完“思维起始点”即为“真实存在点”后,无邪对封神演义的故事娓娓道来,深入浅出,逐字剖析解读。 凌越是进过青铜门,目睹过那些非人之间的战争的,自然知道无邪的分析很多都无限贴近事实。 除了封神演义,还有许多与先秦之前历史时段有关的神话传说,无邪都有思考过。 此时说来,倒叫凌越听得入迷,暗自将她原来世界的某些神话传说也与这些传说作比照。 因为她原来世界拥有内力武功,更有先天高手练至臻境,破碎虚空的传说,除了历史朝代更迭和一些人力不可转移的自然历史事件外,社会风俗、人文、诗词、传说等,都有所不同。 按照无邪的这一套思维逻辑去解读,竟也说得通。 若是如此…… “……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无邪把凌越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 自己却不走,反而跟着也滚到了床上。 熟门熟路扯了被子把他和凌越都给盖上了。 凌越脑子里还在思考别的,一时有些懵:“你上来做什么?” 无邪翻身压到她身上,手肘撑着悬在凌越身体上面,低头垂眸看着她笑:“上床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睡觉。” 凌越无语,伸手撑着他肩膀推他:“你皮痒了,想挨揍?” 她还没动手呢,无邪就“哎呀”一声,压了下来,在她耳边用噙着笑意的声音说:“老板娘,你打得我好疼啊。” 却是一口吴侬软语,更显书生温润的腔调。 无邪察觉到她果然爱听,唇角的笑意更深,一边无中生有哀哀戚戚求饶,“老板娘,我哪里做错了你教教我,别打我好不好?我一定做得,一次比一次好……” 手上却是缓缓握住肩膀上凌越搭着的手,引着慢慢往他自己睡衣里探。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凌越脑海里闪过的是郡主说江南来的书生弱不禁风,需得好生操练的话。 手上传来的腹肌、胸肌的手感虽是肌肉紧实,线条流畅,但无邪身体素质确实有待提高。 发现凌越有所意动,无邪暗自紧张的心情稍稍放缓。 别说,教育片确实挺有用的,回头还得多找点资源继续学习,继续进步。 趁热打铁,绝不能让凌越有更多的思考空间。 无邪又一次怀揣着凌越总不能把他打死的坚定信念,歪头侧脸,亲了亲她的耳朵。 而后炙热的呼吸压过她的唇角,最终攫取凌越温软的红唇。 轻叩唇齿,迫切纠缠,贴合的唇畔偶尔泄出一声沙哑的“老板娘”,喊得凌越耳朵发痒,心也酥麻起来。 相较于无邪颤抖着指尖一步步解开她的睡衣纽扣,凌越更喜欢只解开他睡衣的两三颗纽扣,然后从上往下,把他从灰蓝色的睡衣里“剥”出来。 因为早年误食麒麟竭,相比起同龄人,无邪更显年轻,尚且还是青年模样。 可身体却已发育成熟。 高耸的喉结,宽阔的肩膀,平直的锁骨,遒劲的肌肉,还有长期锻炼所带来的劲瘦和紧致…… 凌越慵懒地搭着他的肩,修长匀称的双腿半环着踩在他腰胯上,放任他往下探索着她的身体。 且容他在自己身上施展明显生疏,却颇有趣味的小技巧。 情到深处方生欲,欲至浓时化云雨,期间无邪忽然说:“我以前住在这里,就一直有个梦想。” 凌越陷入余韵的倦怠中,不明白他现在说梦想做什么。 却听无邪说:“我的梦想,就是在这张床上,和我爱的女人,做些快乐的事。” 那时候血气方刚,又没有女朋友,偶尔夜深人静,难免就会想一些颜色过剩的东西。 十几年一晃而过,现在他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 如此一想,无邪更激动了,只恨不得与她永远缠绵在一起。 放纵过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王萌都过来了,在楼下“老板,老板”的喊着,无邪都还没起来。 凌越站在走廊上,对下面的王萌说:“你先带人把东西搬过去吧。” 王萌挠挠头:“老……凌小姐,老板出去了吗?” 下意识想喊“老板娘”,又想起昨天挨了打,王萌及时改口。 凌越答了声“没有”,不等王萌再问,二楼走廊上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不过王萌的叫喊声,以及楼下几个伙计搬东西的声音,还是让无邪醒了过来。 洗漱换衣,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无邪先去找凌越。 看见凌越穿了一身改良式马面裙套装,白黑金的配色,衬得她越发清冷孤傲。 马面裙本身就很显腰身,凌越的腰纤细柔韧,被平整略宽的裙腰一掐,更似不足一握。 让人看见第一眼就想将手环上去。 这套衣服是无邪奶奶和母亲自上次得了无邪的“朋友的朋友的心上人”的微信群聊信息后,特意找老师傅定做的。 原该在做好后就送去雨村,可惜解雨辰不讲武德,三天两头就让人送东西过去,没几次就把村屋里凌越的衣柜填满了。 没办法,这些衣服就只能暂且放在了杭州,计划着等无邪在雨村的另一处宅院修好了,凌越有了更大的衣帽间,这些衣服以及陆续挑选的首饰鞋子包包之类的,好一起送过去。 提前得知凌越要跟着无邪回这边,吴老太太人不在杭州,都不忘打电话特意通知儿媳妇,回老宅选几套这时节合穿的,先送来无三居。 另外一部分还会送去无邪的小二层那边。 凌越已经习惯了打开衣柜看见里面有适合自己尺码的衣服,早上起来时就在无邪的衣柜里拿了一套换上。 之前只在奶奶和妈妈发的照片上看见,现在终于看见凌越穿了。 果然比想象中的更好看。 那一把腰肢别人看见了想归想,一辈子都握不着。 他就不一样了,想了就能做! 无邪美滋滋地从后面环上凌越的腰肢,下巴歪靠在凌越肩膀上,垂眸去看她手里拿着的古籍:“老板娘,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床上的时候叫叫就得了,怎么下来了还叫? 凌越将书合拢,反手往他脑门儿上“啪”地一拍。 无邪特别假的“哎呀”了一声,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凌越抿唇浅笑,放下书,继续在书架上找别的书。 无邪也不撒手,就抱着她的腰跟着,跟大号牛皮糖一样,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像在撒娇。 第449章 蟠萄、苯教 看得出来吴二白很担心无邪耍赖,特意派了自己的伙计来帮忙搬东西。 昨日整理出来的东西,今天不到下午就搬完了。 无邪还是有些惆怅的,干脆带着凌越出去游西湖。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 四月西湖已换新装,虽然还是旅游淡季,来这里踏春游湖的人还是不少的。 无邪心机地发了个朋友圈,凌越在无三居庭院里看书的照片,在断桥上眺望的照片,最后是他一只手出镜的凌越在前面走进他小蜗居的照片。 配文是句诗:桃花笑日开红锦,门柳垂丝袅翠烟。 解雨辰他们都要忙成狗了,回头一看这小日子惬意得,都忍不住想骂他。 不过偶像包袱挺重的——主要是惦记着凌越能看到。 就连吴二白都下场点赞,评了一句:[看来适应得很好] 后面跟了个黄豆微笑脸。 此评论一出,解雨辰他们就回复了吴二白的评论一个点赞的表情包。 无邪:“……”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们的笑里藏刀,这是借他二叔的黄豆微笑脸嘲讽他呢。 人都回来杭州了,总不能不落家,傍晚的时候无邪回了他父母那边。 凌越没上门拜访,恰好吴二白让人送来的那些东西都到了,就留在小窝居看资料。 小二层的格局完全属于单身人士居住的那种,下面是客厅厨房饭厅等,上面是三间打通的房间。 就一间卧室,另两间被无邪布置成了书房和档案室、工作室。 他以前很少回这里住,多半时候是直接住在无三居的。 无三居里的东西,一部分邮去了京城,让胖子在潘家园的店继续卖,剩下一部分就全部塞到了这里。 再加上从吴家老宅翻出来堆到这里的各种资料,楼上楼下几乎要塞满了。 凌越找了个垫子,直接坐在书房的地板上看。 狗五爷年轻时候也算是一代传奇,跟着父亲哥哥一起去倒斗,遭遇了血尸墓,独他一人逃了出来。 鼻子也是那时候坏掉的。 后来去了长沙,靠着养狗倒斗的特殊手艺,迅速发家崛起。 其中种种,自有不可对外人道来的隐秘。 总之凌越只从这些最早可以追溯到狗五爷在长沙时收集的某些资料信息中看出,这位狗五爷早些年或许有过某些特殊的经历,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某些诡秘古怪之事。 还有地将这些记录下来。 当然,很多记录都是后期他自己整理誊抄过的,凌越看过狗五爷本人的老照片。 从面相上实在很难看出这位土夫子其实是个文盲。 ——长得很有书生气质,温文儒雅。 无邪和他爷爷比较像。 资料里有一本手绘图册很有意思。 看得出来图是很早以前画的,旁边作为解说的文字是后面才添加上去的。 乍一看,这些图好似山海经里那些插画配图,千奇百怪,诡谲骇人,让人认定这些东西只可能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中。 可凌越却从中找到了好几样她曾在西王母地宫、百眼窟张家墓葬群搬迁遗迹、以及青铜门里看见过的东西。 譬如神话传说中的蟠桃,配图却好似长在枯树林中的葡萄。 配文比较简单,大概意思就是:偶然得知一桩与瑶池王母蟠桃有关的趣闻,特此记下。 蟠桃为误读误记,原该为蟠曲,古时候的一种植物,那种树看起来像蛇身上长满了虫子,结出来的果子就叫蟠萄。 后以讹传讹,蟠萄成了蟠桃,树也成了桃树。 这种蟠萄确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有特殊的食用技巧。 这种果实无论落到哪里,都会像神话传说里落地就消失的人参果一样消失,留下一个黑斑,不久之后会长出像婴儿一样的根和芽。 落在人身上,也会如此。 这种长满葡萄的枯树林,凌越曾在西王母地宫深处年代更久远的石殿石柱上看见。 除此之外,还有记录得很详细的黑毛蛇相关图文。 相传有古国为蛇灾所灭,狗五爷对此心生好奇,特意寻访,得知了一种长毛的黑蛇。 这种黑蛇除了被驯服圈养的,还有纯野生的。 幼年时为黑飞子,成年后为黑毛蛇。黑飞子擅长寄生在人体内,且这种寄生是非常缓慢的,有可能几十年后,人都老死下葬了,这条蛇才彻底取代了人的大脑和意识。 ——此为一部分粽子起尸的原理。 黑毛蛇也可以寄生,但这种寄生的目的不再是取代人的大脑和意识,去对躯体进行操控。 而是单纯狩猎的致命行为。 吴家的小满哥,就是狗五爷专门训练来对付黑飞子,以及找出被黑飞子寄生之人的,可见除了这些民间传说似的记录,他本人也亲自见识过。 这些资料并没有经过系统的归纳整理总结,很多信息都是揉杂在一起的。 便似前面还在记录某某地有神婆装神弄鬼,祭祀河神,再翻页,又记起了由一起“石头产子”引发的关于苯教“虹化”的探究和好奇。 在苯教里,龙和虹与大众普遍认知里的解释不一样。 虹化就是真实的意思,传说法师死后会从体内产生这种东西。 虹分为好的虹,和不好的虹。 不好的虹类似于修行失败产生的东西,和苯教大法师的大圆满虹化相对。虹化可以是神,也可能变成某种伴神,也就是唐卡里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修行失败的大法师,会在死前让信众把自己肢解,塞进空心的石头里,补上所有窟窿,用擦擦封死。 这封死的石头里,就会产生一种害人的大头婴儿类似的怪物,谓之石头产子。 凌越想找时间与空间混沌、龙神、蛇神相关的资料,不过这些信息她也一一翻看。 等无邪回来,一路找到书房时,凌越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晚。 “楼下的饭菜都没动,你没吃饭吗?”无邪越过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挤到了凌越身边。 凌越正在看一个关于蒙古大黑妖池的传说记录,闻言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他再说什么,凌越也没注意。 过了一会儿,等凌越看完一册,皱着眉闭眼缓解视觉疲劳时,无邪直接把她从书堆里抱了起来。 凌越没有睁眼,只是往他肩膀上歪靠着,手搭到他胸前。 察觉到手感不对,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才发现他身上还挂着小碎花围裙。 原来刚才他上来找了她,在她继续看书的时间里,又下了楼,重新热好了饭菜。 【蟠萄是鬼宴中出现的石公痣,石头产子也是鬼宴时瞎子和无邪在地洞里爬啊爬时遇到的,虹化出来的凶物。】 第450章 三个人的恋爱就不是恋爱了?【礼物加更】 晚上的时候无邪还想闹凌越,被凌越一只脚蹬着后腰,整个人糊到了靠床的墙壁上。 他扑腾了几下,没办法,只能哀哀求饶。 等凌越放开了他,他一个翻身,又滚到了凌越旁边。 不过这次没敢打扰凌越继续看资料,而是自己也垫了两个枕头,靠在凌越旁边看着他二叔给他的那本笔记本。 两人就这样各看各的,一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睡觉。 第二天上午依旧如此。 不过午后,凌越听无邪说了一声他要去他二叔库房里找他们从墓里带出来的那个人皮甬。 之后就一直没等到他回来。 反而等到了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的张麒麟。 “你怎么来了?”凌越以为张麒麟以前也来过这里,没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麒麟看了眼堆积在箱子里的各种册子笔记,走过去,陪着她一起坐在地板上:“来接你。” 这两天凌越都在看东西,确实看得头晕目眩的。 好在差不多也快要看完了。 凌越歪在张麒麟身上,埋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休息了几秒钟,熟悉的气息让她感觉很安心。 “无邪去找你们带出来的人皮甬了,说是要去找高人帮忙看看。”凌越交代了无邪的去向,就没管张麒麟的反应了,重新坐直了身体,继续看一卷记录“寄生”、“共生”的笔记手册。 张麒麟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又抬手把她头上已经歪掉的发簪抽出来。 绸缎似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开来。 凌越看得专心,没管他在做什么。 张麒麟侧着身子挪到她身后,慢慢给她重新挽了头发。 而后抱着她肩膀,让她往后靠在自己怀里,坐得更舒服些。 直到凌越看完,往后仰靠着休息的时候,张麒麟轻轻抚着她下巴,让她侧过脸来,自己低头压上去,细细地吻她。 只有情,没有欲,既温柔又缠绵。 凌越喜欢他这样的亲昵,主动抬起下巴迎合他的动作。 正是温情脉脉,情意渐浓,张麒麟和凌越的手机同时响了。 凌越的手机随便丢在了外面另一间卧室,张麒麟的在他衣兜里。 在他犹豫着不想停下来时,凌越已经推开他,把手里的资料放进纸箱里,自己起身去了外面接电话。 张麒麟那边是胖子打来的,凌越这边是王萌打来的。 目的都是同一个。 告知他们,无邪出事了。 凌越和张麒麟赶到河坊街的时候,无邪已经呼吸平稳,躺在一个铺子外面的躺椅上。 凌越过去摸了下他的脉搏,确定目前没事,这才被吴二白叫到旁边说话。 吴二白先问了无邪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 凌越很笼统地说看资料,吴二白也没表示出什么,这时胖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跟吴二白打招呼。 眼神往凌越这边瞥了一眼。 凌越就明白,胖子是担心吴二白迁怒她,这倒是多想了。 不过胖子的心意凌越还是领了。 没说几句话,就有人喊“小三爷醒了!” 所有人就转头看了过去。 无邪坐起来,整个人还是懵的,有人给他倒茶,他就接着,也不喝,就眼神迷茫地扫视在场所有人。 看见隔着他几米远坐着的张麒麟,很快又看到了不远处角落里跟吴二白站一起的凌越和胖子。 白蛇拎着个很大的外卖袋子过去,什么都不说,先给无邪面前拉了张折叠小木桌,咔咔摆上四五盒饭菜。 再把筷子掰开,也往无邪手里塞。 可以说照顾得非常的朴实无华。 胖子走过去,把无邪手里的筷子和茶缸子都拿下来,拍拍他肩膀,给无邪大概说了一下目前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无邪跑去十一仓弄到人皮甬后,跑来河坊街找他所谓的高人,哈总。 两人在房间里不知道怎么搞的,把那人皮甬给搞活了。 差点儿把两人憋死在皮罩子里。 幸好十一仓那负责看管的小姑娘一路追过来,及时把两人从皮罩子里给救了出来。 哈总肋骨断了,人已经送医院了。 无邪憋得断了呼吸,经过急救后恢复了过来。 不过那位疑似无邪粉丝的小姑娘担心无邪情况不好,第一时间就在各种群里摇人。 这才来了这么一大堆人。 不等无邪说什么,原本还在凌越旁边的吴二白忽然几个跨步走过去,一耳光给无邪脸上扇了过去。 下手很重,打得无邪眼前一黑,差点就又晕过去了。 被胖子赶紧扶住。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吴二爷如此大动干戈地发火,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就听吴二白道:“在场的人都听着,还想在这行混的,还想你们小三爷能活着的,念他一句好,以后就不准帮他查任何事。否则他要是因为你们帮他死了,我找你们麻烦。” 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很平静。 可在场的没人敢不当回事。 凌越下意识先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却被张麒麟挡了一下,捏了捏她垂在身侧的手。 其实除了最开始觉得有点奇怪的那个伙计,这几次凌越都没能从吴家伙计里察觉到有什么端倪。 可吴二白的反应却处处透着一股微妙的异常。 一群人就在店铺外的街边上坐着吃了顿外卖,吴二白让其他人先散了,转头要给无邪安排去十一仓看东西的活。 “一个月三千五。”吴二白抬眸看了无邪一眼,说了工资。 无邪揉了揉还在发痛发麻的脸颊,吐槽到:“现在实习生工资都比这高。” 转而又道:“给个车补,我车费油。” 吴二白没搭理他,直接看了旁边的贰京一眼。 贰京就拿出个计算机给他算账,“小三爷,每个月的油票到我这里报。” 至于车补,贰京表示没这个先例。 不行。 无邪还在争取:“那给个恋爱补贴?” 吴二白都给他这说辞整笑了,回头去看凌越。 凌越在门口往外看丢在街上晾着的油纸塑料薄膜一样的女人皮甬,看还不够,又走出去,蹲在那里用手摸了摸,闻手指。 张麒麟就守在她旁边。 吴二白叹气,说:“你要真能恋爱,我每个月直接把补贴打你对象那里。” 无邪:“……” 这话怎么说呢。 他自己觉得自己现在这状态,确实是在恋爱啊。 虽然这个恋爱模式,好像跟通俗意义上的不太一样。 他对象不过就是在外面多了一个男朋友,三个人的爱情,怎么就不算谈恋爱了? 想归想,无邪不敢真这样跟他二叔说。 要不然,他二叔要么想办法弄死闷油瓶,要么想办法弄死他。 无邪就这么成了月薪三千五的仓库管理员。 无邪捏着一根一次性筷子走出去,也捅咕了一下女人皮甬,上面有几道大口子,应该是白浩天救他们的时候割的。 有段时间没见的坎肩走过来,也蹲那儿,“放心吧,死得透透的。” 无邪现在还有些搞不懂这女人皮甬忽然活过来的原理。 坎肩说:“哈总手上不知道怎么弄了道伤口,血涂到人皮上了,这东西沾上人血就活了。” 凌越好奇:“它算是邪祟还是特殊生物?” 坎肩顶了顶脸上算命先生似的小圆黑眼镜,一脸深沉地说:“两样都算,是一种虫子的皮被炮制,做成了邪祟。” 凌越的注意力就放到他那副眼镜上了,问他怎么忽然戴上眼镜了。 说起这个,坎肩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的无邪,“老板上次写信给我说我可以把自己的聪明表现出来了,凌小姐,你看我这样是不是聪明多了?” 凌越才想起来年前无邪为了省钱,在坎肩生日的时候送了封信代替礼物。 她看了无邪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看看你造的孽。 无邪咳嗽两声,站起身,义正言辞地说:“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现在得回去早点休息。”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去找吴二白打招呼。 第451章 即将英年早逝的无邪【礼物加更】 无邪想要带着凌越张麒麟胖子开溜,未遂。 被解雨辰一个电话留下了。 电话里,解雨辰还约了无邪谈一件私事,说是与黑瞎子有关。 这让无邪重新惆怅起来,揣着衣兜凑到凌越和张麒麟那边。 胖子也蹭了过来。 无邪问张麒麟:“盲冢的事怎么样了?” 之前都已经开始准备去广西了,结果黑瞎子又接受了他二叔的雇佣,去查其他事了。 他知道黑瞎子一直准备下这个墓,估计墓里有黑瞎子需要的东西或者线索。 或与对方家族遗传的眼疾有关。 张麒麟摇头,没吭声。 无邪又看凌越。 凌越直言不讳:“等见到他,你自己问就知道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忙完无邪这一趟,他们就要去广西。 张千军万马和张海盐作为先遣部队,是要提前过去的。 不过现在两人估计还在去张家老宅的路上。 ——上次忽然得知张家老宅从十年前开始就有人在陆续翻修,张海盐反应有点儿大。 转头带着张千军万马跑了趟港城,估计是去找张海愘了。 找完张海愘,还要回厦门,然后就该跑东北了。 也是挺忙的。 没等多久,解雨辰就到了。 今天的他难得没穿粉红色衬衣,而是一身灰色t恤,只在手上戴了一枚粉色戒指。 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解雨辰瘦了很多,不过脸还是很好看的。 只比无邪小一岁,看起来却比服用过麒麟竭的无邪还年轻一点,凌越视线在吴二白和解雨辰之间滑过,察觉到吴二白多看了一眼解雨辰手上那枚戒指,同时耳边隐约听到无邪小小声念叨了一句:“有钱就是好。” 凌越扭头看他。 无邪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刚才他什么都没说。 吴二白说:“今晚小邪还有事,你长话短说。” 解雨辰扫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无邪凌越张麒麟胖子四人组,又回头对吴二白道:“查的事有结果了,二叔你猜的没错,有人希望我们去查这件事。” 说的是无邪过年时收到的那条短信。 吴二白说那条短信并不是无邪三叔发的,而是有心人发给无邪,想利用无邪这些年一直想找到吴三醒的心魔,引导他去深入调查。 无邪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辩解。 其实这种骗局,对他而言早就没用了。 他二叔从短信这件事开始,已经编了很多个漏洞百出的“真相”给他。 无邪预感到又一个夹杂着复杂信息的“真相”即将由他二叔,或许还要包括发小,共同展露在他面前。 解雨辰说他雇了黑瞎子去追踪短信的信号发出区域,查到了一个叫“哑巴涝”的地方:“这是福建靠海的一个山里的村子,村里出现哑巴的概率非常高,有人在那里把信息发了出来。” 随后拿出了一个视频,视频是黑瞎子拍回来的。 哑巴村里有种奇特的与雷声有关的现象,新生儿在听到第一次打雷后,就会变成哑巴。 哑巴村的人如果搬走,超过三年,就会迅速衰老。 这种奇特现象把哑巴村的人世世代代都困在了那里。 在视频里,黑瞎子非常装逼地解析了“聋”的意义,龙为春天的雷声,耳为听闻,意为耳朵听到春雷声。 “聋是指听不到其他声音,但能听到雷声。”视频中,黑瞎子如此说。 视频就此结束。 解雨辰用纸笔画了一下几个关键地点的大概位置:“哑巴村离南海王墓很近,和雨村也在同一条山脉上。” 他对无邪说:“如果短信是你三叔发的,他很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雨村附近的山里徘徊,甚至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 解雨辰对吴二白,可以很自然地直接称呼“二叔”。 但对吴三醒,似乎有什么心结,每次提及,都是对无邪用“你三叔”代替。 无邪迅速回忆之前那段时间在雨村的生活。 最开始那段时间,他还沉浸在凌越离开的痛苦中,很长一段时间都跟游魂一样。 再后来,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没多久又发生了张麒麟昏迷不醒的事。 然后就是去内蒙,跑京城,去长白山…… 真论起来,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农家乐开起来后。 但其实那时候他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查一些档案资料上,直到死水龙王庙,隐隐察觉张麒麟要带他去看什么。 这时解雨辰已经说到了吴三醒可能会通过一些隐秘的方式,尝试和无邪沟通,这些异常可能被无邪忽视,但绝对不会被张麒麟忽视。 屋子里几个人的视线就全部集中到张麒麟身上了。 凌越不动声色,似在顺着解雨辰的思路去看张麒麟,眼角余光却瞥向吴二白和解雨辰。 她还是有些事情没想通。 作为目光的焦点,张麒麟依旧面无表情,很淡漠的样子,靠在一边,眼睛看着外面的河坊街。 直到解雨辰把话题转到凌越身上:“凌小姐是否有察觉到异常?” 凌越迅速思考了一下十年前自己和吴三醒的交集还有哪些人知道,然后微微一笑:“解老板应该知道,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些。” 错,其实她对吴三醒和陈文谨都挺感兴趣的。 活的,很可能处于转变过渡期的非人。 这时候张麒麟回头看了吴二白一眼,解雨辰也看向吴二白。 无邪心头一跳,有种“终于来了”的预感。 果然这些都是铺垫。 还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他。 他迅速思考了一下这个重要消息可能是什么。 既然要用他三叔的行踪来作铺垫,大概率要么是他三叔真找到了,而且可能死了或者残疾傻了什么的。 反正状况肯定非常不好。 要么就是他自己要死了。 因为都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 以前是失踪至今生死不明的三叔,后来还有个凌越进了青铜门。 现在凌越已经回来了。 前几天他二叔还特意用家里的陈年资料作为诱饵,引得凌越陪着他一块儿回了杭州。 ——怎么看怎么像在了却他生前遗憾,让他能走得更安详。 无邪立刻就心里发慌了,暗道不会吧,难道他要英年早逝了? 虽说他是琢磨过以自己寿命比闷油瓶短为理由,争取一下凌越的一婚机会,可寿命也不能短成这样吧! 想到这里,无邪深吸一口气,去看所有人的表情。 胖子,小花,张麒麟,凌越,二叔,坎肩,白蛇…… 他大爷的! 敢情刚才他在吃外卖的时候,就已经没活路了? 心里再如何骂街,无邪还是笑着问了一句:“不会吧?我不会真要死了吧?你们这眼神,看着不大对劲啊。” 坎肩当场哭着跑了出去,解雨辰看着无邪的表情也非常复杂。 其他人也差不多,要么伤感要么悲痛要么惋惜的。 就连凌越和张麒麟都皱眉看着他。 无邪:“……” 不等他再来点儿突闻噩耗的反应,无邪鼻子一热。 用手摸了一下,他低头,看见手上都是血。 吴二白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小邪,别怕,你死不了,只要你听话。” 无邪还是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要死了。 吴二白开始清场。 只让解雨辰和胖子留下。 在吴二白让凌越也跟着张麒麟离开的时候,无邪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凌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心里就挺凉飕飕的。 但对凌越和张麒麟的信任,让无邪几乎是下意识地察觉到了这里头有问题。 这种认知是完全没有依据的,既不是直觉,也不是思维逻辑。 很难说清楚。 第452章 物理劝说【礼物加更】 凌越跟着张麒麟从店里走了出去。 旁边还有很多人也跟着,白蛇试图给大家散烟,可惜都没人理会。 一个个状态看起来都挺沉重的,街上的路人都有些害怕了,总感觉这个铺子奇奇怪怪的。 大概就是那种,老板被一群黑涩会堵在里面,随时可能拔出刀子当街砍人的紧绷感吧。 贰京默默把铺子的门关上了,自己背对着门板,守在那里。 凌越抬头看着对面铺子屋檐上挂着的幡子,一时有些走神。 等无邪出来的时候,他脸色不是太好,走出来后视线下意识寻找凌越。 对上凌越侧身回眸看过来的眼神,无邪对她扯出一个笑。 有点勉强。 他脑子里还在回想他二叔刚才告诉他的那些话。 他三叔确实没死。 不过现在依旧行踪不明。 这也算是让无邪放下了一个心结。 按照他二叔的说法,早些年他没人带,自己下墓,吸入了太多腐朽的气体,还接触了很多带剧毒的尸体和蛇毒,这么多年下来,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之前有麒麟竭撑着。 现在麒麟竭快要失效了,之前积攒的问题全部都会爆发出来。 不仅会死,还会让他迅速衰老,身体极度虚弱。 而张麒麟和他三叔偷偷做的事,就是在给他想办法。 吴二白要求他去十一仓上班,好好养伤,等着他们的消息。 可能他脑子确实有点不正常,这个消息给无邪带来最大冲击的,反而是会老、会虚弱这两点。 死都不能好好死。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满脸褶皱,白发苍苍,虚弱地躺在养老院的躺椅上。 依旧年轻的张麒麟和凌越来探望他。 然后被护工认为是他的儿子儿媳。 无邪:“……” 等无邪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过来跟他拥抱。 这让无邪有种自己在提前参加自己的遗体告别会,心情就挺复杂的。 等这些人都走了,解雨辰从后面出来,拍了拍他肩膀,背对着吴二白,给了无邪一个眼神,假装先走。 无邪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凌越边儿上,看了张麒麟一眼,又回头喊:“胖子,走了!” 河坊街有几家小龙虾店挺有名的。 这会儿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作为中老年群体,他们的夜生活当然是去吃小龙虾。 胖子和无邪寻摸了一家小龙虾店,无邪给解雨辰发去一个消息,没一会儿解雨辰就过来了。 小龙虾属于外来入侵物种,凌越还是第一次吃这东西。 张麒麟和解雨辰不吃这些,但都不约而同戴上几层手套给凌越剥。 凌越都没机会自己动手,碗里就开始堆上剥好的龙虾尾了。 无邪属于兼顾自己和凌越,一边吃,一边问解雨辰黑瞎子的眼睛究竟什么情况。 至于刚得知自己即将英年早逝这事儿,无邪也就最开始被消息冲击得懵了。 缓过神来就开始怀疑他二叔真正要隐瞒他的,是更大的事。 毕竟他二叔永远都是一个避重就轻的人,刚才说的事可大可小。 说的肯定是可小的部分。 没说的是可大的那部分。 能用他的病情来转移他注意力,可见隐瞒的事严重,更糟糕。 这是他二叔的风格,无邪现在再纠结更多也没用,他二叔要隐瞒的事,就算他拿小龙虾钳子顶在小花脖子上,小花也只会邦邦给他两棍子,旁的什么都不会说。 这里的座位很挤,解雨辰就坐在凌越旁边,他看了眼拿筷子一个一个夹虾尾吃的凌越,暂时停了剥虾的动作,“瞎子的情况撑不了多久了。” 他说着,微微蹙眉:“我手下说,去哑巴村的路上,他曾经有过一段完全失明的情况。” 无邪看张麒麟埋头认真剥虾,自己就扯了手套,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完全失明?之前不是说再怎么样,也能看到一些么?” 为什么会忽然恶化? 解雨辰也扯了手套喝酒:“是不是完全看不见,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他眼角瞥了凌越一眼,发现她好像对黑瞎子的情况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便垂了眼帘,继续说到:“你们都在福建,京城就我一个人,我平时也忙,这件事,我们得合计合计。” 他又抬眸看无邪:“之前为了帮你,他仇家很多,要是真看不见了,活不过一个月。” 在旁边喝酒的胖子闻言怒道:“谁!瞎子的仇家都是谁?胖爷我带着烟花直接去干死他们全家!” 这话引来旁边其他食客看了过来。 无邪拉了拉他衣袖,示意胖子注意场合。 解雨辰还是看着无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需要一个雨村一样的地方,再不然,也得有人去说服他一些事情。” 起先无邪还没理解到解雨辰的意思,以为他是想要自己去劝黑瞎子,摇摇头说:“瞎子活得明白,他要做的事,就算是去死,他也是轻轻松松去死,我是绝对劝不动他的。” 若是黑瞎子已经开始出现全失明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找到治疗的办法之前,把他的行踪隐藏起来。 无邪看向张麒麟,琢磨着解雨辰这番话应该是说给张麒麟听的。 打的是希望张麒麟能跟着一起去盲冢的主意。 要去盲冢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信息的地方,没有张麒麟,真的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之前他和胖子去南京之前,张麒麟他们不是已经计划好要一起去了么? 难道是因为闷油瓶临时要忙活他的事,所以放了瞎子的鸽子? 按照凌越性格,大概率也是要去的…… 正琢磨着呢,无邪就忽然发现解雨辰居然看向了凌越。 他脑子宕了下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解雨辰说:“凌小姐,你可以劝一劝瞎子吗?” 一直在埋头吃虾肉的凌越其实也有点儿困惑,她抬头看向解雨辰。 又回头看了眼无邪和张麒麟。 这两人怎么也算比她和黑瞎子感情关系都更亲近吧?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点,了然道:“要劝到什么程度?” 物理劝说,是吧? 这个忙还是可以帮的。 第453章 出发,入住土楼 解雨辰没说要劝到什么程度,只是表情有些奇怪的说后续再讨论。 张麒麟不吃小龙虾,剥得却非常好,而且很快。 凌越一开始还吃,眼看碗里的龙虾肉就没见少只见多,干脆也放弃了把它们吃完的想法,放下了筷子。 坐在她对面的胖子见状,乐颠颠地端过去全倒在了自己碗里,然后把空碗继续放在凌越面前。 还颇具暗示性地往张麒麟那边挪了挪。 示意他继续剥。 可惜张麒麟已经摘了手套,开始捏筷子夹黄瓜条吃。 一顿只有三个人吃的夜宵很快就结束了,临到离开的时候,借着起身的机会,解雨辰在桌子底下握了下凌越的手。 等起来的时候,他那只手就揣进了裤兜里。 看起来非常帅气潇洒。 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好似大明星去了路边摊。 当天晚上,除了离开的解雨辰,他们四个都住的酒店。 无邪都跟着蹭了张床,不愿意一个人回自己小窝。 这也就导致了来敲凌越房门的时候,无邪和张麒麟撞一起了。 凌越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各占据了她房间门的一半。 连进来的时候都是默契地侧身一块儿进来的。 凌越没注意到两人奇怪的举动,转身回了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把刚丢在玻璃小桌上的手机捞起来切换了页面。 “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房间窗户没关,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撩起轻薄的白色窗帘,凌越的视线转了过去,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都市夜景。 无邪看了张麒麟一眼,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来想问问你,二叔的行动,你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凌越很客观地说:“你二叔确实雇了我。” 就是要去的意思了。 之后无邪就说起黑瞎子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盲冢这个墓,肯定是要下的。 可如何下,又是毫无头绪的事情。 毕竟当年张麒麟带着张海盐和张小蛇下去,都只是在灵壁那一带的绝对盲区转了一圈。 真正的墓门都没进去,就撤出来了。 第二天无邪就去上班了,据说是个什么总监。 不过那地儿也就他一个总监,以及白浩天一个经理,平时也见不着几个人。 等吴二白再次带着人出发的时候,凌越也在队伍里,无邪和胖子靠在收费站旁边的悍马边上目送他们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总感觉非常不安。 胖子说:“你这是正常现象,别说你了,我都感觉挺舍不得小哥和阿越妹子的。” 总感觉他们在雨村过的那段鸡飞狗跳瞎忙活的日子,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不过就阿越妹子和小哥的身手,怎么也不会出事的,放心吧!”胖子又拍了拍无邪的肩膀,安慰道。 车队是上午出发的,晚上十一二点才抵达福建的一栋五层土楼。 没办法,路上很多国道限速,进了县城还要继续往深山里跑,一路非常颠簸。 这栋土楼是村里共同经营的一家民宿,已经提前订好房间。 时间太晚,车队抵达后,众人有条不紊地入住。 吴二白住在三楼的219,凌越和张麒麟住隔壁。 ——关于这一点,吴二白是有话想说的,但张麒麟的实际行动让他的话来不及说。 至于凌越,出门在外,和别人同住一个房间,在她的认知里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更何况同住的是张麒麟,反而会让凌越更多一点安全感,并且从中察觉到张麒麟确实对此事有更多想法。 恐怕这一趟,不简单。 睡觉前凌越问了张麒麟一声。 张麒麟抱着她,只说等黑瞎子过来再说。 看来关键点在于黑瞎子从哑巴村带来的其他线索。 219房间的另一边暂时留着,等黑瞎子和刘丧过来汇合。 黑瞎子和刘丧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两人是从哑巴村那边过来的。 刘丧的耳朵虽然比不上新月饭店听奴的耳朵敏锐,却能从声音里听到更多更详细的信息,在地下有空腔的地方听雷,他就是一个活地图。 属于这一趟行动必不可少的开路工具。 凌越和张麒麟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黑瞎子正在跟一个服务员灌心灵鸡汤:“……兄弟,在感情上只有两种人,有些人习惯告别,有些人不习惯。不习惯的人,身上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走的越来越慢。” 察觉到凌越他们下来,黑瞎子最后拍拍服务员肩膀,语重心长道:“路很长,选择带上什么往前走,是门大学问。” 然后收起手里的二十块钱,揣进兜里,笑盈盈地往凌越他们这边走过来。 一边还说:“现在的钱是越来越不好挣了,好好一化学系大学生,失恋了跑这儿来找南疆的寂寞,结果寂寞没找到,最后二十块钱也拿来买感情开导了。” 说得好像最后那二十块钱不是被他忽悠走的。 大家都在食堂里吃饭。 凌越一向吃得不多,张麒麟在有行动前就开始逐渐减少饮食,两人随便端了份饭菜。 黑瞎子也端了一份,挨着凌越另一边儿坐下,一边去看不远处和刘丧说话的吴二白:“最晚明天,估计就要开始进山了。” 刘丧去哑巴村听雷,画了地下河的走势地图,大部分和这边的对接上了。 可以确定入口就在这一片。 事实和黑瞎子猜测的相差无几,当天下午吴二白就派人开始往附近的山里搜寻,有人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树:凤凰木。 凤凰木属于外来树,一八几几年才进入华国,而且主要种植在市区内作为景观树。 现在却在野外发现了这种树,而且树龄至少上百年。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特意在这里的山林中选好了地点,种植这些凤凰木,作为一种特殊的路标。 凤凰木开花时满树红彤彤一簇,用来引路确实很有辨识度。 在民调工作中,又查到这一带从元宋时期就开始大量修建土楼,而昨晚他们入住的土楼更是前前后后修建了大约二十五年之久。 时间和山里的凤凰木种植时间或可对齐。 这些繁琐的工作都是其他人去做,凌越他们只需要知道第二天他们要进山,继续寻找凤凰木就可以了。 晚上。 本该和刘丧一个房间的黑瞎子让白天被他忽悠的那个服务员给安排了一架折叠床,就摆在了凌越和张麒麟的房间里。 动静有点大,刚安排好事情的吴二白打开门,走出来看。 黑瞎子特别热情地跟吴二白打招呼:“哟,老板还没睡呢?” 吴二白看服务员搬着折叠床进隔壁房间,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黑瞎子说:“这次的事情有点吓人啊,不跟小阿越和哑巴住一个屋,瞎子睡觉都不踏实。” 吴二白瞅着他,半晌没说话。 第454章 单身狗 因为有刘丧在,凌越和张麒麟也没问黑瞎子太多事。 只是简单说了下哑巴村的事。 凌越拉了一下目前线索。 汉高祖时期,南海王在庞大的地下河系中心处,发现了一口年代未知,文字可追溯至商朝时期方士使用的毫文。 由此,庞大的有金色棺液的石棺,至少可以推测属于商朝时间线之前。 南海王造反失败,举国逃往更深处有“一个月绝对黑暗”的河段,最终进入一片存在于地下的“仙境”大海。 哑巴村有一千多年前人为修建的汉制庙宇,且村民听雷就会变哑,保证绝对无法泄漏从雷声中窥探到的天机。 村民还有在头颅上打洞听雷的习俗——此举在南海王建墓时就在壁画上有记录。 由此可推测哑巴村村民其实就是当年跟随南海王消失在庞大地下河系中的南海国遗民。 但凌越也有几个疑点。 其一、既然南海王最终去往了“仙境”,他们是如何出来,并将此事记录在陵墓壁画上的? 其二、同第一点,如果南海王去往了“仙境”,为何还会在死后被葬入南海王墓? 其三、哑巴皇帝的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无邪推测是有修造陵墓的匠人把真相编造在其中,流传出去的,那为什么要是“哑巴”这个在整个听雷事件中,颇为特殊的残疾? 哑巴皇帝得遇仙人,南海王去往“仙境”。 哑巴皇帝是哑巴,南海国遗民听雷就会变成哑巴。 这种逻辑,前后是存在矛盾的。 除非南海王本身就是哑巴。 可这又与历史真相不符。 思来想去,关键点,还是南海王修建南海王墓,和带人去了“仙境”这两件事的时间顺序上。 若是前者在先,壁画上所绘的内容,难道是一种“预言”? 主墓室里被吴三醒等人带走的石棺中的尸骸,并非南海王本人? 若是后者在前,那就是他们从“仙境”回来后,修造陵墓,用壁画记录所发生的一切。 可他们在“仙境”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一切都是空白的。 又有凌越提前知道,一群逃出来的非人,在某处集体消失。 吴三醒听雷时从雷声中听到了某种声音,得到了某种提示,雷声会逐渐往听雷者精神意识层面灌输一种特殊的“欲望”,引导他们去往某处。 凌越习惯了先把一件事情复杂化。 再将复杂的线索简单化。 拓展延伸,收束归纳。 最终凌越的关注点落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南海国遗民听雷即变哑,追雷者却依旧可以说话。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不管是听雷、从雷声中获得某些信息、头颅开洞。 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不一样,就是遗民有可能曾经跟随南海王,去往过地下海,也就是“仙境”。 而追雷者,还在被引导着去往某处。 福建多蛇虫鼠蚁,虽然这会儿蚊子还没有太过肆虐,虫子却是从来不会少的。 土楼这种地方即便勤于打扫,依旧不可避免的有各种蚊虫。 凌越有张麒麟的外套搭在身上,同屋的黑瞎子试图抢张麒麟的裤子或者背心。 行为非常之变态。 所以毫不意外的,黑瞎子被张麒麟按着捶了一顿。 这会儿他正在窗边对月伤怀,长吁短叹。 凌越起身,把张麒麟那件外套丢到黑瞎子脑袋上,一边往张麒麟的床上坐,一边问黑瞎子:“哑巴村的人一直没有离开过村子,是吧?” 三人的床是并排着的,依旧是老规矩,张麒麟的床在中间。 房间不算特别大,是标间的模板,放了两张一米五的床。 再被黑瞎子硬塞进来一张折叠床,靠窗位置的椅子都被挪到角落堆着了。 黑瞎子原还以为凌越心疼他挨蚊虫骚扰,转头就看见凌越上了张麒麟的床,整个人都不大美好了。 眼看张麒麟动作自然地把人搂在怀里,黑瞎子想了想,把自己的床直接拼到了张麒麟的床边。 自己拿枕头塞在身后,靠在床头说到:“没错,就连死后入葬,都是直接葬在村子边的一处地下河谷。” 凌越若有所思。 听雷者会愈加疯魔,迫切希望去往某地。 南海国遗民世世代代听雷变哑,却无法离开村子,否则就会迅速衰老。 其中缘由,唯有“仙境”和雷城。 这些事,都需要去往此行目的地。 凌越转身,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枕着张麒麟的手臂,背对着他侧躺着闭上了眼。 另一边的黑瞎子还等着凌越继续说话。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 转头一看,发现张麒麟已经放平了枕头,躺下后侧身抱着凌越,背对着黑瞎子这个方向。 两人就这么睡了。 黑瞎子叹了口气,也放平枕头,却是双手殿在脑后,墨镜下的眼睛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55章 消失的声音 吴二白将手底下的人分成了三支小队。 一支小队属于后勤型,留守土楼。 一支小队由刘丧带队,继续在周围其他山林地带寻找线索,看看是否还能找到另外的入口线索。 最后一支小队则属于精英头部,由他本人带队。 凌越,张麒麟,黑瞎子,这三位高手自然也跟着一起。 对此,黑瞎子是想劝来着,毕竟吴二爷年纪也不小了,平时也没下过地,现在要跟着一块儿,单是保护他就需要分散一部分精力。 不过吴二白自有打算。 他对凤凰木这条线索,有着特别的看重。 同行的还有贰京,以及十几个伙计。 第二天上午太阳出来后出发。 在古代,人们将疟疾等通过蚊虫传播的疾病称为“瘴气”。 福建四季分明,温暖多雨,山地丘陵占据了八成以上的面积,湿气难以散发。 这就导致了此地蚊虫繁衍得十分猖獗。 偏偏又不能使用气味强烈的驱虫剂,一行人全都长袖长裤,全副武装,进山没走多久,一个个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越往山里走,路越难走,山中树木巨大,植被茂密,根系盘错,藤蔓像网一样交织阻挡着向前的道路。 这一片都是自然保护区,生态的原始性可想而知,连缝隙里都长满了灌木。 也是恰好四月中旬,正是凤凰木开花的季节,凤凰木素有“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的美称,站在高处向下眺望,满树的火红确实非常显眼。 顺着昨天进山的伙计开出来的路,一行人疾行了三个多小时,中午时方才抵达那棵凤凰木下。 豆科凤凰木属高大落叶乔木,植株高且大,高度可达十五到二十米,树冠枝叶茂密,张开呈伞状,冠幅可达八米以上。 毫无疑问,眼前这棵凤凰木非常高大。 吴二白让人就在树下暂且落脚休息。 有人往周围排查危险,有人搭火造饭,还有人开始查看这棵树。 张麒麟和黑瞎子都出去了,凌越抬头看着眼前这棵树,并未上去,而是绕去了周围其他树下,踩着树干攀上树梢。 如此查看了几棵树,凌越发现周围这些树上都挂着蛇皮。 蛇皮有大有小,大部分蛇皮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灰白发脆,一碰就碎。 凌越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挂在这附近的树上的,正自思索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样的事。 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忽然,她的目光穿过树冠上成百上千的蛇皮和树叶,落在了不起眼的某处。 树冠上的枝叶太茂密了,从里面根本蹿不出去。 凌越也不执着于这一棵树的树冠,干脆从这棵树斜飞至周围另一棵树的树冠上。 山里的风有些大,凌越落在树冠上时,身体随着树冠上的枝叶随风摇摆了几个来回。 寻到同频的节奏找到借力点,凌越才踩着树冠往中间走了几步,蹲下身,从上往下去搜寻。 果然很快找到了同样的蛇皮。 她将墨竹甩作长棍,暴力地捅下去,目标明确地把某条蛇皮挑了上来。 树下传来黑瞎子的惊呼声:“这怎么还下蛇皮雨了?” 凌越都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怎么的。 拿到蛇皮,凌越旋身下树,转身果然看见恰好从外面回来的张麒麟和黑瞎子。 张麒麟戴着兜帽,此时头顶已经不再落东西,他伸手掀开帽子,走过去接过凌越手上的蛇皮看了看。 眉头就微微皱起。 黑瞎子一边拍着衣服上头发上的蛇皮碎壳,一边也凑过来看,“这蛇皮怎么这么完整?” 本地吃蛇的习俗由来已久,树上挂着很多蛇皮,还可以说是长年累月,有捕蛇人在此处歇脚留下的。 可眼前这条蛇皮保留得非常完整,只有蛇嘴和蛇眼睛这三个位置有一大两小三个洞。 这就说明这条蛇的蛇肉蛇骨都是从蛇嘴的位置整个“掏”出去的。 使用特殊的工具和方法,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但周围树梢上挂着的可是上千条蛇皮,谁会特意跑到山上来搞这种行为艺术? 凌越说:“我怀疑是某种腐蚀性很强的毒造成的,但是为什么这种毒没有把蛇皮也腐蚀掉。” 她摇摇头,表示暂时对这种毒还没有思绪。 这也跟个人经历有关,像张麒麟,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某种奇特的生物造成了这一奇怪现象。 黑瞎子首先想到的是各种可能造成此种现象的人为方法。 凌越则是想到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各种毁尸灭迹的毒。 凌越问他们前面情况如何,黑瞎子说已经能确定下一棵凤凰木的位置了。 凤凰木确实是某种路标。 同样是上树查看,上凤凰木查看的伙计也发现了蛇皮和蛇骨,但都以为是人为的,并未多作重视。 直到吴二白看见凌越带回来的过分完整的蛇皮,察觉到这片树林里恐怕藏着某种致命的危险。 得知前面已经找到第二棵凤凰木,他当即要求尽快出发,抵达第二棵凤凰木所在位置。 凌越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不查看树下埋着的东西? 是有什么其他线索表明树下的那部分消失的空间里,不会有任何有效线索吗? 如何判断的?什么时候得到的信息?是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吗? 这里的树比之前路上看到的那些树要矮一截,这是很明显的事,凌越不认为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所以吴二白已经着急到这种程度了吗? 凌越想要暂时脱离队伍,回去查看,恰好张麒麟也有此意。 两人对于玩失踪这种事,可谓驾轻就熟,很快就回转到第一棵凤凰木所在之处。 张麒麟找到了已经被苔藓和灌木覆盖的“门”,拉开后,下面是个高度在一米四五左右,大小有百来平方米的“地下室”。 这当然不是地下室。 时光倒退几十上百年,这里应该是个以周围树木为支撑梁,覆盖了十几层瓦当的非常结实的低矮瓦房。 丛林潮湿,地下更是阴暗,简直就是虫子的安乐窝。 这些虫子感受到张麒麟的气息,瞬间犹如老鼠窝里来了只狸花猫。 所有虫子都疯了似的往四处逃窜。 凌越弯腰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减少、消失,这才去了和张麒麟不同的另一个方向查看。 虫子虽然都跑得差不多了,但下面的空间里还是到处都挂满了虫瘘或者土疙瘩似的虫巢。 有些地方凌越不得不用手电筒把虫巢敲碎才能过去。 弯腰走了一会儿,凌越发现一个角落有碎瓦临时搭建起来的神龛,神龛里都是虫瘘,还有很多类似蜘蛛网的东西挂着。 用手电光往里面照了照,神龛里还有很深的空间。 找了找,没有看见供奉的神像一类的东西,凌越暗自奇怪。 然后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老旧机器。 依旧没有神像之类的东西。 这个神龛,单纯只是用来藏着个机器的? 神龛前面有很多虫瘘,说明这里曾有大量虫子孵化,这种情况,在很多废弃的神龛前都能看见。 这是因为神龛前摆放过贡品,贡品腐烂后,就是虫子繁衍的圣地。 机器藏在里面,外面还持续供奉祭拜,这是什么神经病才能干出来的事? 藏机器和供奉神龛这两个互相矛盾的行为,一定还另有深意。 就在她想着钻进去看看时,张麒麟那边传来声音:“凌越,来。” 凌越闻言,只能放弃了钻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从手镯上摘下一枚海棠花,拈指朝洞中弹了进去。 碎宝石的硬度很高,被凌越以斜刺的角度弹进去后,不断传回在洞壁左右弹跳的声音。 起先还很清晰,可在某一瞬,这种弹跳声忽然就消失了。 第456章 五彩斑斓 凌越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弹了一枚进去。 一,二,三,四…… 在第六次转折的时候,果然又突兀的消失了。 大概是发现凌越没过去,张麒麟担心她这边出了什么状况,已经自己摸了过来。 看见放在凌越旁边的老旧机器,伸手摆弄了几下,说:“这是一台几十年前特务专用的老电台。” 知道凌越对这些不熟悉,张麒麟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特殊的历史状况。 在内战结束时,果党退至台岛,留下了很多部队都转成了地下活动。 进入福建山里的光是有史料记载的,就多达六个番号的队伍。 这样藏在山里的电台,恐怕多不胜数。 这么说来,这个被掩埋在地下的房子,其实是特务躲进来后无意间发现的。 神龛藏电台,然后发现了神龛里有什么东西,对方才开始用贡品祭拜神龛。 所以神龛里,供奉的究竟是什么? 凌越把声音消失这件事告知张麒麟,张麒麟想了想,一手按住凌越,一手将老电台原样摆放了回去。 他说:“供奉的不是神像,是洞穴。” 这个神龛本身供奉的,就是这个会让声音,或者更具体的说,是会让弹进去的海棠花瞬间消失的洞穴。 这就是南海王墓资料中记载的那种会让人消失的地下洞穴。 张麒麟不让凌越更深地去探究这个洞穴,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在另一边,张麒麟发现下面还有一层空间。 掀开泥层后,下面又是一层瓦片。 再次掀开瓦片,露出来的就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下面的面积比上面窄小,也就一个房间的大小,最醒目的就是中间位置几乎烂光了的木头箱子。 用手电筒一照,箱子里除了烂得看不出样式的军备外,其他都是用油纸包着的银元。 另外,这下面的木地板下,全都是泛着金属光泽的老金条。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但凌越和张麒麟想到的是,能有这样多的装备和资金,当时躲在这里的特务一定不会少。 不远处一个垫高了一层木板的草席里,有十几具被包裹在里面的尸骸。 “十几个人,是全部吗?”凌越用墨竹拨开其中一包已经腐烂的草席,看着整具骸骨上都是厚厚虫瘘的白骨,对此表示怀疑。 张麒麟直接捡起了其中一具尸骸的头骨,查看上面的孔洞:“他们在听雷。” 他又查看了一下每一个草席包,做出判断:“有人离开了。” 这些尸骸有被人收殓的痕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带出去进行掩埋,而是裹上草席就一一排列着摆放在了这里。 凌越接过头骨。 头骨已经发黄氧化了,软骨腐烂之后,头骨的部分区域就会脱落。 但上面的圆孔还是很清晰,每一个大约有半枚铜钱那么大,都能将手指完全抠进去进行抓握了。 当然,凌越并未进行“抓握”这个动作的尝试。 虽然里面已经没有虫子了,但就手感而言,几乎灌满颅骨的虫瘘,绝对无法给人带来多美妙的手感。 这些孔洞沿着耳侧一路往上打,和杨家老坟里看到的那具疑似海南王古尸的七只耳朵排列一致。 这些整齐的孔洞,让整个头骨看上去就像一个乐器。 孔洞和头骨氧化程度一致,可见这些孔洞和哑巴村那些人一样,都是生前就打出来的。 这时张麒麟也走了回来,拿下头骨摆了回去,握着凌越的手在他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擦干净了,这才拉着她离开这里。 凌越也没问他刚才在木床那边干了什么。 无非就是“到此一游”。 出来后,张麒麟在树上也留了记号,而后两人追着大部队前进的方向追了上去。 树林植被茂密,头顶几乎都是交错的树冠遮掩着,阳光被切割成破碎的斑驳,洒下来时点缀在林间。 凌越脚步轻盈,身姿敏捷,似小鹿穿梭在这片光斑组成的星海中。 张麒麟在她身后看着她,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 直到凌越走出去一段距离,跳上一段横倒着爬满青苔和蕨类植物的枯死树干,转身回眸看来时,疑惑地歪头叫他的名字:“张麒麟,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张麒麟抿唇,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她始终站在那里等着他。 直到他到了她身边,凌越才转身继续前进。 “你走不动了吗?我不介意抱你。”凌越带着笑意的调侃他。 张麒麟其实有点儿心动的,不过想了想前面还有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所以他只是牵住了她的手。 凌越一边嫌弃这种环境下牵手不方便行动,但也没有甩开他。 大概就是那种,她不会主动做这种不利于行动的蠢事。 但张麒麟非要做的话,也能勉强包容的程度吧。 这也是基于对张麒麟本身能力的认可。 若是换了无邪来做,凌越是肯定会把人甩开,再给一个“你不要拖后腿”的嫌弃的眼神。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即便耽误了一段时间,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追上了大部队。 对于两人的消失又回归,吴二白即便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这种地势地貌走起路来是非常消耗人的体力的,站在高处能看见的地方,走起路来可就要人老命了。 期间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直到傍晚时,众人才抵达第二棵凤凰木前。 但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众人没有立刻靠近。 之前经过的丛林中长满了各种蕨类植物,叶片好似绿色蜈蚣匍伏着,有各种荆棘灌木夹杂在其中,一片晕染似的绿。 但这棵凤凰木下却是一片绚丽多彩,紫色蓝色黄色等鲜艳的颜色点缀着,好似画出来的花团锦簇。 远看以为是各种野花,可走近了才发现,这些都是菌类。 大部分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般大小,挤挤挨挨,占据了树木根部、灌木丛、石头缝隙…… 这里的苔藓颜色也不对劲,不是常见的绿黄色,而是黛青色。 从这个区域往前看,整个树林的树冠陡然变高,变密,连星星点点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进来。 后面的丛林里全是藤蔓环绕,藤蔓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每棵比较大的树下,也都长满了这种一看就不大好惹的五颜六色的菌类。 整片丛林,好像就是在这里划下了一道界线分明的分割线。 再往前,他们将会踏入另一个昏暗阴冷、五彩斑斓的世界。 第457章 看不见的空中通道【礼物加更】 毫无疑问,那些五彩斑斓的菌类都是有毒的,动作稍微大一点,扬起上面的孢子,粘黏到皮肤上,很快就把人的汗毛都腐蚀掉了。 并且会从毛孔浸入,对皮下血肉造成腐蚀效果。 亲身体验到这些孢子毒性的伙计很不幸的皮肤上全是汗水,加剧了孢子在皮肤上的粘性。 好在他们还有足够充足的水,及时进行了冲洗,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腐蚀。 “二爷,前面有条小溪。”有伙计回报。 吴二白想了想,抬头看凤凰木的树冠,“小哥,瞎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凌越的名字:“你们三个上去看看。” 这里的树木挤挤挨挨,树冠之间是交叉蔟拢的。 凌越看了吴二白一眼,并没有图方便直接用轻功,而是跟着张麒麟和黑瞎子,身姿比较轻盈敏捷地攀爬了上去。 这棵凤凰木的树冠上没有挂蛇皮,而是兽皮。 无数兽皮被晒在树冠上面,用树枝固定着。 不仅凤凰木的树冠上,周围其他树木的树冠上也有,和之前挂蛇皮的凤凰木周围情况相差无几。 现在可以断定,蛇皮和兽皮都是被人悬挂在树冠上,用来作为某种标记。 黑瞎子忽然想明白什么,从旁边的枝桠间钻了过来,靠近张麒麟和凌越后低声说:“是气味标记,吴家有一种专门训练过的非常灵巧的狐形犬,能在树枝间运动,这是一条在树冠间移动的靠气味寻找的路,肉眼看不见。” 按照兽皮风干的程度,这条空中路线布置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 现在这条通往“雷城”的路线有关信息基本可以拉通了。 1890年左右,这里有人修建了土楼,同时种下了凤凰木。 凤凰木现在已经可以明确是一种路线坐标,那同时期由同一批人修建的土楼,是否也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此疑问暂且搁置,稍后再琢磨。 几十年前,内战结束时,又有一批人不确定是早已知情,还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发现了这条路线,并对此进行了深入探索。 又在大约五年前,吴家曾有人来这里,布置下了空中通道,结局未知。 凌越想到的是按照之前在雨村附近深山中见到吴三醒的样子来看,对方似乎还没有找到真正的雷城。 吴二白也并未得到具体的进入雷城的路线图。 其中有诸多疑点,此时完全没办法对其进行更进一步的验证。 显然,对于吴二白是否提前知道吴家布置的这条空中道路这一点,张麒麟和黑瞎子也有所怀疑。 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 凌越也意识到,他们其实也和她一样,认识到吴二白的某些举动是有异常的。 这种异常让他们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信息,他们默契地选择暂时对此保持沉默。 这里的树冠互相交缠着,枝桠交错密度很高,不是不能过人。 但走得慢是肯定的。 张麒麟虽然瘦,但体重摆在那里,黑瞎子就更不必多说。 这一趟本身就是查找路线,没必要这么耗费时间。 凌越解下墨竹丢给张麒麟,自己轻身上阵,顺着树冠往前探索。 这一片树林里有很多樟树,榕树,仙女树,柏树,凌越虽然不好直接用轻功,但寻常的轻身功夫还是能用的。 她在树冠上爬行的速度很快。 走出去大概一公里左右,凌越就在一些树枝衔接的地方发现了铁丝固定的痕迹。 这些痕迹并不只通向一个方向,有时候一棵树上会有三四条通往不同方向的空中通道。 探查到这里,凌越就可以回去了。 但凌越没有回转,反而在估计着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后,直接起身,踩着树冠飞掠向前,一棵棵凤凰木地搜寻。 这样一来,效率立刻就提上来了。 第三棵凤凰木上依旧挂满了蛇皮。 翻身下树一查看,树下果然有第一棵凤凰木下的那种两层瓦房地下室。 在看见那些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菌类孢子后,凌越立刻明白了一件事。 菌类孢子常年生长于此,太阳下山后,瘴气重起,空气里必然会饱含着中菌类孢子,形成无处不在的笼罩整片陆地区域的毒瘴。 而这种地下室就是专门针对这种毒瘴所建造的安全屋。 树冠上挂着蛇皮,代表下面有安全屋。 挂着兽皮,是否代表有危险? 凌越继续向前。 第四棵凤凰木上,挂着的是很多鱼皮鱼骨。 站在这棵树的树冠上往前眺望,一片人间绝妙奇景就映入眼帘。 整个山谷以这棵树为分界线,地面像楼梯一样形成了一个几十米的下沉式悬崖。 这是一个谷中谷。 悬崖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菌类,其他地方是颜色怪异的青苔,有瀑布一样的薄雾从谷底往悬崖下流淌。 ——这说明山谷里是有风往谷中谷的方向吹拂下沉的。 悬崖下依旧是茂密的丛林,其中瘴气弥漫。 这是一条绝路。 可种植凤凰木的人既然有耐心慢慢等待几十年,让这条路标生长出来,为什么会指向这样一条死路? 要么是这条路本身就不是给“活人”走的。 要么是这些毒瘴有其他办法化解。 凌越回去的时候,黑瞎子和张麒麟还在树上等着。 “前面是道悬崖,悬崖下全是毒瘴,还有很多有毒菌类。”凌越简单说了一下前面的状况。 得知前面的路走不通,吴二白也很干脆,立刻放弃了凤凰木指向的这条路,要求众人立即返回。 伙计里有人觉得这样奔波一天,什么都没做就回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吴二白看了说话的那几人一眼,招呼贰京扶着自己:“等到太阳下山,肯定有毒气,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能硬扛,那你们就扛吧。” 那几人对视一眼,有人动摇。 也有人依旧不愿意放弃,真的选择了留下。 因为他们这次出来是带了防毒面具的。 更何况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 凌越有些奇怪那几个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他们本身只是吴二白夹来的喇嘛。 拿钱办事,事办不成,也不影响拿钱。 之后黑瞎子说:“这次吴二爷夹来的人,都是有遗憾的。” 雷城,可平一切遗憾。 第458章 地下喊泉 留在树林里的那几个人最终没能回来。 派了人趁着白天去搜寻,最后带回了几具裹着泥浆的高度腐蚀的尸体残骸,被装进了裹尸袋里送走了。 虽然怀疑土楼也与去往雷城的通道有关,但最近偏巧没有雷雨天气,这里是村子里,也不可能公然使用雷管爆破。 只能继续把队伍散出去,到处搜集线索。 黑瞎子是个非常会跟人打交道的人,他们三个去村子里闲逛,他就跟人打听消息,这种属于土夫子经常用的手段。 当初在长白山下,无邪就带着凌越做过这个阶段的民间走访调查,属于前期准备工作中比较繁琐的流程。 每个地方基本上都有一些口口相传的本地传说,很多都是编造的,特别是像现在这个村子这种把土楼改造成民宿,明显有发展旅游行业的村子。 要吸引游客来旅游,具有本地特色的民间故事、古老传说怎么能少? 这就导致他们需要用更多精力去辨别这些信息里,究竟哪些是编造的,哪些又有一定的事实依据。 其中一个故事,就提到了这里的地下有个看不见的羊公湖,有个喊泉被称为羊公泉,里面有一头羊公蛟,每逢打雷时就出来害人。 有个得道高人某年来到此处,得知此事后,掐诀一算,得知此恶蛟即将化龙,到时必然祸害苍生。 于是按照特殊阵法,修建了土楼。 ——不排除这种说法,有吸引游客去土楼住宿的可能性。 直到两个星期后,一场雷雨如约而至,刘丧终于听到了土楼地下有巨大的空腔,空腔入口就在土楼四五层楼的房间夹缝里。 前期探索工作,吴二白安排了张麒麟和黑瞎子,以及贰京带队,确定了喊泉和地下河的存在和大概路况。 凌越察觉到了吴二白对于她的安排,似乎有过多次犹豫。 这种犹豫究竟是基于不信任还是其他考虑,凌越不得而知。 不过在又一次即将对这条地下通道进行探索的时候,吴二白不仅自己亲自下去了,凌越也被安排在了开路的第一梯队中。 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回自己床上睡觉的凌越感受到了张麒麟异于寻常的情绪。 这对张麒麟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他的人生太漫长,许多情绪早就消磨殆尽,只剩平静到极致的冷淡和漠然。 也就和凌越他们相处的时候,能多几分人气。 凌越想到了解雨辰交给她的那枚粉红戒指。 舒俱来? 她已经在网上查过这种珍稀的不可再生宝石,就连它的化学成分凌越都逐字学习过了。 最终还是归到了它最初的名字上。 越来越好奇吴二白所面临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了,竟连解雨辰在私下里传递个消息都要如此谨慎。 难不成他们的对手已达手眼通天、能掐会算、无所不知的程度? —————— 通往土楼地下的通道入口没有在一楼,反而在四楼和五楼。 不过他们有刘丧可以听声辨位,按照夹层通道的走向,在三楼找到了一个距离通道最近的房间。 在房间里偷偷打通了一个入口。 说是通道,其实就是在土楼结构中本该属于烟囱的空间里,用木楔子硬做出来的暗道楼梯。 楼梯不是直上直下,而是犹如蛇一样在土楼中上下腾挪,有些地方转弯,有些地方是横的,走起来还要注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惊动了土楼民宿中的其他住客。 好不容易从暗道中出来,入目的就是一个岩洞,凌越下意识估算了一下距离和位置。 这个岩洞恰好就在土楼的正下方。 土楼整个外观犹如钟型的听雷装置,这个岩洞又恰好在土楼正下方,每逢打雷时,这下面必然充斥着雷声。 只是不知这样的设计又有什么目的。 黑瞎子小声跟凌越说了下这几天他们下来查探的情况:“……这是唯一进去的入口,下去就是一个喊泉,也就是本地民间故事里的羊公泉,一旦有剧烈的声音触动了喊泉,河水会发生倒灌现象,迅速把整个地下河道全部淹没。” 凌越下意识问:“之前打雷的时候淹过?” 黑瞎子摇头:“打雷声传进来,会形成特殊的声音回环,不会触发喊泉。” 这倒是奇了。 不过接触这一行后,奇怪的事从来就没少过。 此时圆形岩洞四周已经堆满了各种物资装备,还有潜水设备,攀岩设备等,都是之前他们陆续运下来的。 岩洞中心有一口被石头围起来的井,走近一看,是个窟窿,大小正好可以容一个人进出。 这就是喊泉的入口。 作为第一梯队,凌越和其他十几个人一样,整理好装备带,比起其他人,她还多了个出行基本不会离身的腰包。 从喊泉鱼贯而入后,下面的通道非常曲折,依旧是一条单行道,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方向的人走动。 通道初时狭窄,崎岖不平,经过这几天黑瞎子他们带队下来,对道路进行扩充和加固,依旧只能爬着前行。 一直爬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地下空腔。 说大也不算特别大,只是人能站起身。 这个地下空腔是用老砖砌成的,约莫十来个平方,墙壁湿漉漉的,是一口不知为何,被掩埋在这地下深处的老井井底。 在井壁上,有一个被拆开的缺口,一条只能容人蹲着挪动的通道深入山体岩石中。 这,才是喊泉的真正入口。 这样过分逼仄狭小的通道,让凌越心底不祥之感越加沉重。 在这样的路况里,如果遭遇了任何意外或者敌人…… 通道是不规则的形状,凌越猜测最初这里应该是一条岩层裂缝,左右上下全是尖锐的碎石。 众人也不敢直接跪着爬行,只能蹲着慢慢往前挪动。 如此这般,又蜗牛似的蹲行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众人才终于从通道里出来,正式进入了目前水位很浅的地下河道。 之前通道里条件不允许,黑瞎子负责最前面开道,凌越在中间段,张麒麟在后面垫后。 现在终于出来,张麒麟第一时间找到凌越,抚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颇有安抚之意。 凌越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转眸去找黑瞎子。 黑瞎子正跟人唠嗑,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吴二白他们才陆续钻出通道,与他们汇合。 之前的几个小时都是开胃菜,到了这里,才是他们此次行动的开始。 第459章 对手究竟是谁? 因为喊泉的存在,众人在下面活动,自然倍加小心。 然而最先出问题的不是喊泉,而是随行的人。 和凌越他们同处第一梯队的除了张麒麟和黑瞎子,另外还有十来个好手,和贰京带领的第二梯队拉开了数百米的距离。 正是沿着地下河往前走的时候,凌越忽然听见身后数百米的第二梯队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嘈杂之声。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枪响。 第一梯队的其他人顿时一惊,其中一人喊道:“不好!这动静可能会引发河水倒灌!” 说罢,立刻就脱离了队伍,转身就往回跑。 不等跑出去十几米,蓦地爆炸声响起,整个地下空间都是一阵地动山摇。 黑瞎子脸色一变:“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是第一梯队所有人此时此刻的想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梯队为什么会又是开枪又是引爆炸药? 这不是妥妥的找死行径吗?!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来得迅疾又凶猛! 周围的岩石层里开始氤氲出一股股绿色的雾气,同时传来的,还是汹涌的河水倒灌。 这一片区域的地下河流本就是四通八达,他们所在的地下河道原本水位只到人的膝盖那么深。 此时周围不断传来水流奔涌的声音,眨眼间水位就涨到了人的腰间。 张麒麟皱眉,只是转身退回凌越身边的几秒钟时间,水就已经涨到了接近两米深。 “通道被人炸塌了!” “不好,这雾有毒!” 绿色的毒雾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即便有水的淡化,触碰到人的眼耳口鼻,造成的伤害依旧是非常可怕的。 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和咒骂声。 张麒麟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割开掌心,将血抹在凌越脸上,而后把她往黑瞎子那里一推,仓促道:“你们先往前走!” 现在唯一的退路已经堵死了,想要活命,只能继续往前寻找其他出口! 黑瞎子有潜水眼镜一样的墨镜,暂时毒雾对他造成的影响不是很大。 他喊了张麒麟一声:“哑巴,你快点跟上来!” 说罢,推了凌越一下:“走,我们先去前面找路!” 凌越看了正在将掌心的血抹到其他人脸上的张麒麟,转身和黑瞎子以攀岩的姿势顶着还在往外喷发的毒气迅速往前探路。 虽然脸上有张麒麟的血,毒气不至于产生多大伤害,但随着在雾气里行动的时间逐渐增加,有衣服覆盖的皮肤上慢慢感受到了腐蚀的灼痛感。 黑瞎子在前面带路,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遇到岔路口的时候就给凌越打手势,两人兵分两路,迅速查探每一条通道的情况。 有河水倒灌进来,他们所处的地下空间随时可能被灌满河水,无法获得空气,但同时也给了他们寻找出口的便捷。 ——有河水直接灌进来的肯定与其他地下河是联通的,若是只有水流在通道中回旋,前面就是死路。 尽管张麒麟尽量救人,跟上来的人还是在迅速减员。 当他们不得不全身浸泡在水里,时不时还有泅水渡过一段低洼地段时,跟上来的只有张麒麟一人了。 他掌心的伤口泡在水里,还在不断溢出鲜血。 这些血到了水里,还来不及化作丝丝缕缕的浅粉色,就被暗潮涌动的水流卷得干净彻底。 浑浊昏暗的水底,他们现在能依凭的只有黑瞎子的眼睛。 凌越一手抠住岩壁的凸起,等张麒麟游过来时伸手紧紧握住他受伤的左手,用物理压迫的方式暂时给他止血。 更前面一处水底分岔口,黑瞎子也在等着两人。 一路无话,三人憋着一口气不断往前游。 直到一口气快要耗尽,黑瞎子终于带着两人从水底浮出了水面。 这里是一个还没有完全被水灌满的空腔,岩洞的顶部距离水面只有三十几厘米,整个空间不大,能储存的空气也有限。 黑瞎子长出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说到:“这些倒灌的河水里有地表河的杂质,前面肯定有其他出口。” 凌越伸手摸了下这里的岩壁:“这里的岩石层和之前的不一样。” 之前突然冒出绿色毒雾的岩石层带着一种青铜色的矿石光泽,这里却是比较普通的红色沉积岩。 黑瞎子看她说完,就一手握着张麒麟的左手,一手去摸自己腰上的装备带,似乎不太好操作。 就游过去,先帮她把一直背着的背包取下来,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背包?” 刚才一直都在水下活动,一时没察觉,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凌越摸到提前准备好的药瓶,准备倒药丸的时候才想起来明明可以让张麒麟自己压着自己的掌心伤口。 便看了张麒麟一眼,眼神示意了一下,而后松开了手。 去拔瓶塞。 张麒麟默默自己右手压左手,等凌越捏碎了药丸洒在他掌心已经被水泡得豁开泛白的伤口处。 凌越又用绷带给他缠上:“出事的时候临时拿的。” 简单回答了黑瞎子的话。 然而黑瞎子打开背包一看,就知道她没说实话。 因为背包里正好就是三个便携式氧气瓶。 这东西能是临时起意随便拿的? 黑瞎子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可真是稀罕事儿。” 一口气算计死那么多人的吴二爷也能干出这样的事? 可不稀罕么? 不过三人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就连第二梯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有人动用炸药也没多说。 转而商量起接下来该怎么走。 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羊公湖倒灌,需得两个月时间才能慢慢退水,在水里泡着干等退水,也是自找死路。 为今之计,只能另找出路。 “这里已经超出刘丧耳朵听出来的地下河道区域了,接下来我们需要自己去摸索。” 临时多了便携式氧气瓶,虽然氧气也不是很多,但确实给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多了一点保障。 总算不是把他们硬送他们下来去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几乎都泡在水里寻找出口,期间也发现了有毒气散发的岩石是一种特殊矿石。 每次遇到这种空腔,哪怕空腔里空气足够多,三人也没有贸然钻进去,而是用氧气瓶续航,继续寻找下一个空腔位置。 凌越没有用氧气瓶,三个小型氧气瓶即便节省着使用,依旧很快就用完了。 好在有凌越一个时辰打底的憋气功夫作为外挂,在地形复杂的地下水域,他们用绳索连结着彼此,凌越打头阵,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地下河,来到一条露在地表的河流中。 不过更糟糕的是,刚从水眼里钻出来,潜上河水表面,身上就感受到了熟悉的灼痛。 河面上有大量的毒雾! 三人不敢冒头,逆水而上,寻到一处地势最高的河段,这才成功上了岸。 直到张麒麟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类似挂蛇皮的凤凰木下那种地下二层安全屋,凌越才看着两人,问到:“这盘棋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让吴二白如此谨慎?连请来的好手都随随便便成了辅助这场棋局继续推动下去的牺牲品。 这几天凌越也在观察张麒麟和黑瞎子的表现,他们对地下河系的情况确实知道一点,但绝对不多。 对于第二梯队的突发事件,两人也确实有些意外,但意外之后又迅速平静下来。 就好像…… 就好像某些信息,是在事情发生的那瞬间,他们才接收到。 并且与以前得到的某些零碎的线索联系了起来,明白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凌越本人也有这样的感受。 好像接收到了某种暗示,却又无法抓到更具体的行为或语言,作为这种“暗示”的理论支持。 这是一种出于直觉的倾斜,而这种倾斜会随着自己入局越深,感受到得越明显。 第460章 介于有和无的布局【礼物加更】 不算宽敞的地下安全屋内,黑瞎子升起了一个火堆,三人就靠在篝火边烘干衣服。 张麒麟把一角对方的草席也卷了过来,放在篝火边烘烤。 听到凌越的询问,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半晌,张麒麟才开口道:“我们也无法确定。” 显然,黑瞎子也深知这个答案得从张麒麟口中说出来,凌越才会相信。 等张麒麟说完,黑瞎子才补充说明:“最开始我们也不能确定,只是察觉到了在这件事情上,吴二爷表现得……” 他斟酌着用词:“不符合他的性格。” 这种模棱两可,毫无实际依据的说法,黑瞎子似乎也觉得没有太大说服力。 说完就笑了笑,神态却并不轻松。 跳动的篝火映照着他硬朗的脸部轮廓,明灭的光影里,哪怕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依旧掩饰不住他身上隐约透露出的几分凝重:“能让吴二爷对道上这么多人动杀心的对手,一定是他衡量之后,认为目前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无法正面抗衡的对手。” 凌越心头微动,难道,是和“门”或者“终极”之类诡秘有关的…… 她看了张麒麟一眼。 张麒麟微微颔首,肯定了她心里的猜测。 凌越既凝重又振奋,如果有人从门里出来了,给他们带来了正面的威胁,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一直想要找的线索,终于要出现了? 青铜门里那些东西是出不来的。 天外陨石里属于“终极”的力量只能以寄宿、依附的形式离开那里,否则立刻就会被绿色雾气所代表的本世界守护力量剿杀吞噬。 能从“门”里出来,还活跃在人世间的存在,必然与另外的诡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黑瞎子大概说了他是如何察觉到吴二白的“局”的。 其实跟凌越差不多,都是察觉端倪、出于直觉,最后得到关键线索,将一切“直觉”联系起来。 隐约明白了自己在这场局里应该充当怎样的角色。 张麒麟缓缓道:“吴二白和吴三醒有过联系,我从吴三醒那里得到了关于这个充满毒气的峡谷的大致情况,瞎子从吴二白那里得到了地下河道的大致情况。” 拼凑起来,两人才能在接连的死局里逃出生天。 不得不说,这是非常冒险的。 因为地下河道的情况非常复杂,倒灌的河水来势汹汹,谁也无法保证张麒麟和黑瞎子不会在途中因为什么变故而分开。 一旦两人分开,那他们都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凌越也忍不住失笑。 半生气半无语的笑,“所以我就是他给你们的保障?氧气瓶是贰京暗示过我的。” 黑瞎子很喜欢这个说法,立刻抛开深沉,挪到凌越身边,笑容灿烂地抬手搂住凌越肩膀:“小阿越就是瞎子的救命恩人,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 坐在凌越另一边的张麒麟抬手掀开他搭在凌越肩上的手臂,凌越也不动如山地接话:“此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答恩,够了。” 所以也别来生了。 至于以身相许? 凌越表示真想报恩,就别来这种虚的。 整理了一下思绪,凌越总结:“所以吴二爷是在用杀死我们的计划,来和我们进行沟通,然后让我们配合。” 这计划确实堪称天衣无缝。 因为它根本就可以是“皇帝的新装”——介于有和无之间。 人真被他搞死了,那对他们而言,这个局就是不存在的。 他们顺利活下来了,这个局就可以是存在的。 真挺让人无语的。 但又不得不佩服吴二白对这场局里每个人的人性的利用。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理论支持的可能性,却让参与者的直觉一点点倾斜”的暗局。 更重要的是,这种介乎于“有或无”的布局,能让参与者即便汇聚一堂,也没办法明明白白地沟通。 ——明天的人无法说出来,因为没有理论依据,也不知道其他人负责的是什么,只能领悟到自己该做什么。 他们每一个人对彼此的底细都是无法肯定的。 如此一来,哪怕有人混了进来,也无法获得更多关于这场布局的线索和计划。 也就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他们三人就恰好对彼此绝对信任。 这才有了这场还算明确肯定的对话。 但其实凌越依旧无法明确黑瞎子和张麒麟分别负责什么。 就像他们也一定不清楚她应该负责什么。 越想越觉得头大的凌越呼出一口气,暗道果然还是跟简单质朴的人一起玩更轻松。 吴二白不愧是无邪的二叔,比当初沙漠里的无邪还要难搞无数倍,突然庆幸当初她遇到的是无邪了。 恰好无邪还是个…… 想了想该怎么形容。 凌越心里暗暗补充:恋爱脑。 凌越觉得自己多少应该珍惜一下无邪的恋爱脑,希望他以后年纪大了,变成他二叔那样的人,也不要把这份心眼子用到她身上。 不然凌越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棍子捅死他。 “所以是有人胁迫了他,目的是什么?”凌越思索,“杀死无邪身边的我们?” 黑瞎子一边脱鞋,一边晃着脚丫说:“错,我们只是第一批被弄死的,后面还会有更多人被弄进来送死。” 凌越看他那样儿,自己也开始脱鞋子。 然后烘干了头发和衣服。 黑瞎子羡慕极了,然后就发现凌越居然帮张麒麟也烘干了衣服和头发。 黑瞎子:“……” “小阿越,你记不记得十年前你在内蒙的一个小镇上,当时你跟瞎子说过什么来着?”黑瞎子若有所指。 凌越很干脆:“不记得了。” 头都没抬地把鞋子摆在篝火边上,然后盘腿坐在那里,开始清点自己身上还有那些物资。 张麒麟也脱了鞋子,光着脚起身,把篝火分了一部分出去,开始烘烤这里的地面。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这里的第二层房间很潮湿,因为地板下面不再是藏着黄金之类物资的地下室,而是一条涨水时就在房间一个角落漫上来的地下河。 第461章 瞎子失明【礼物加更】 虽然凌越果断假装忘记了十年前在内蒙小镇的夜里,自己是如何因为嫌麻烦而敷衍黑瞎子和张麒麟的那番话。 但在黑瞎子的死缠烂打下,还是给他提供了一次全身速干服务。 黑瞎子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别说,咳,那什么,贴身衣物还是干燥着更舒服。 关于他们现在的食物和水,水不必多说,在这个庇护所里找到一些锅炉后,完全可以取河水,用随身携带的药片做基础消毒处理后,再烧开使用。 至于食物问题。 张麒麟挖开了会漫水上来的那个角落,用一点压缩口粮,使用发丘指轻轻松松“叉”上来几条肥美的鱼后,也可以宣布得以解决。 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对外面这片峡谷的探索了。 手工达人黑瞎子利用有限的条件,编织出了三件“毛毛衣”。 其实就是用炭敲碎后,夹杂在用滚水烫过,杀死了水蛭幼虫的湿泥里,再混合着草席编成的“迷彩服”。 具有一定的毒气过滤功能。 但能够坚持的时间不长。 好在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一场大雨,发现大雨之后有一段时间是没有毒雾的。 但同时,雷雨过后,这片峡谷里的毒雾也会突然暴涨。 冒雨探查后发现,整个峡谷的岩石层都是之前在地下河道里会散发毒气的那种青铜色矿石。 “所以下雨时,凤凰木指引的那条路是安全的。不下雨时,地下河道这条路是安全的,打雷后几天内,这里的岩石会释放一种特殊毒气。”黑瞎子给予总结。 凌越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下一场雨开始下的时候,我会从悬崖离开这里。” 一直在安静烤鱼的张麒麟抬头看她。 对上凌越平静的眼神,张麒麟抿唇垂眸,知道她已经做好决定了。 黑瞎子也看出了这一点,但完全不影响他说些废话:“小阿越,你就这样丢下我和哑巴,一个人走了?你好狠的心啊~” 凌越斜了他一眼。 让他别演戏了:“节省体力。” 黑瞎子伸手摸了摸自己腹肌,靠墙半躺在那里,忽然叹气:“好像是有点儿懈怠了。” 凌越:“……” 晚上。 依旧是三个人挤在一床草席上睡觉。 其他草席都被拆来做毛毛衣了。 为了不让凌越被挤到潮湿的地面上,凌越破例被挤在了中间。 这里的晚上温度有些低,张麒麟几乎把凌越整个抱在了怀里,黑瞎子很不见外地也挤过来,美其名曰“抱团取暖”。 还指责他们两个搞小团体,孤立排挤他一个残疾人。 总之话是一套一套的,做什么都少不了他的份。 特殊情况下,在他挤上来抱住她取暖的时候,凌越也没作计较。 知道了凌越的决定,第二天张麒麟就默默增加了外出探查周边情况的时间。 相对于凌越和黑瞎子,张麒麟的血让他对峡谷里的毒有更强的抗性和耐力,所以在日常外出探查任务中,如果没有特殊需求,基本上都是张麒麟出去。 黑瞎子则负责钓鱼屯粮。 凌越处理外出时采摘回来的一些解毒药草,试图找到能勉强解外面这种混合型毒雾毒性的解毒药。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被人捕捞过,这里的鱼都非常容易上钩。 只是用一根铁丝稍作打磨,弯出一个钩,挂上一些压缩饼干打湿后捏成的团子,就能源源不断地把鱼钓上来。 听着角落水洞处时不时传来的鱼被拉出水时尾巴拍打水花的声音,凌越低头一边捶打药汁,一边时不时翻捡着旁边用炭火烘烤着的几种草药。 忽然听到一条鱼脱钩落回水里的声音,凌越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却见黑瞎子嘴角的笑不自然地凝了凝,然后手上的动作带着点不确定的摸索。 凌越一下子就想起了解雨辰说过的,黑瞎子的眼睛已经出现了偶尔会完全看不见的情况。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起身的时候察觉到黑瞎子侧着耳朵下意识来听她的动静。 凌越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而是一步步走了过去,到了他身边后蹲了下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 一手搭在他手臂上。 慢慢将他手上的铁钩取下来,放到了旁边。 黑瞎子明白她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压平。 他想低头,却被凌越托住了下巴,只能转头“看”向她。 凌越问他:“我可以摘下你的眼镜吗?” 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似乎对他糟糕的境况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触动。 黑瞎子勉强笑道:“你都猜到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眼镜戴不戴都没意义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完全瞎掉,心里更是模拟了无数次。 在此之前,黑瞎子认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个注定将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现实。 可突然在凌越面前失去世界上所有的光线和颜色,黑瞎子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恐慌的。 他忽然害怕起了很多事。 害怕还需要他这双眼睛的朋友没办法继续走下去。 害怕彻底瞎掉的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也害怕…… 害怕眼前的人会同情他,怜悯他。 更害怕,他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忘记他们的长相,忘记她那双笑起来时会如世界上最璀璨的宝石那样绚烂夺目的眼睛。 凌越不知道短短几秒钟里,黑瞎子是如何心绪翻滚的。 若是知道了,略微一想,也是可以体谅他一下。 毕竟忽然彻底失明这种事,换了谁也没办法立刻兴高采烈地接受。 既然他认为没有意义,凌越就当他是答应了。 动作轻缓地摘下了他总是不离身的墨镜。 上一次摘他的墨镜,是在他的幻觉里,当时的环境也非常昏暗,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摘下眼镜和戴着眼镜时周围光线的变化。 以此确定了微光的环境,其实是基于黑瞎子对自我视力的潜意识认知。 并未真正仔细去看他的眼睛究竟是怎样的。 这次地下房间里的光线虽然也算不上明亮,但有篝火照明,凌越将黑瞎子的脸轻轻侧向一边,凑近了仔细去看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难形容的眼睛。 或许只能用“黑洞”来形容。 属于瞳孔的部分,所有层次的组织都已经消失,只剩下黑洞似的瞳孔。 此时这双眼睛毫无神采地“看”着她,就像两个浓缩在他眼睛里的无底深渊在凝视着她。 对视久了,凌越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自己大脑皮层激散至全身。 她好像在里面,看见了…… 第462章 忽闻噩耗【礼物加更】 在察觉到他二叔已经到了预期时还没回来,无邪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二叔一向守时,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给张麒麟和凌越都发了消息,又试图给黑瞎子刘丧贰京他们打电话,要么就是打不通,要么就是通了也没人接。 这种不祥的预感就像乌云一样,堆压在他心头,让无邪喘不过气来。 终于按捺不住,无邪从十一仓早退,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奔向他二叔的盘口。 刚一进门,无邪就愣了愣。 因为房檐下,飞檐上,到处都插满了香。 这是有伙计死了。 插了这么多香,可见死了很多人,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无邪心中忐忑难安,他突兀地生出一个莫名的想法:运气已经不在他这边了。 很多年前在西藏时,张海愘曾经跟他说过的,到了某个时间节点,原本好像无往不利的感觉就会突然消失,身边的人都会慢慢离开,直到自己也变得平庸。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开脚步,一路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破损的装备,越往里面走,周围所有人犹如凝固一样看过来的眼神让无邪心底那个猜测越来越压不住了。 似乎所有悲悯的情绪都挤压着朝他奔涌而来。 他们在悲悯什么? 他有什么好值得悲悯的? 难道…… 无邪拒绝去想,但是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好像那些目光,那些空气,有几千斤重,死死压在他身上。 让他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所有力气。 终于走到了内屋的门口,无邪扫了一眼,又探头去看屋子里,问:“凌越和小哥呢?瞎子回来没有?” 旁边一直站在那里,却没有被无邪看到的坎肩一下子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没了,都没了,老板娘没了,小哥没了,黑爷也没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整张脸都因为太过用力而通红,悲痛的情绪浓郁得化不开。 无邪半晌没反应过来。 呆呆地杵在那里。 好半天才又开了口,语气居然冷静得诡异:“什么没了?” 这时吴二白也从里屋走了出来,院子里所有人又把目光转向了他。 吴二白脸色很不好看地对无邪说:“你进来。” 无邪却像是没听到,忽然跨了一步,走到坎肩面前,一把揪住他衣领,表情有些扭曲的狰狞:“什么没了?你给我说清楚!” 边上的白蛇浑身发着抖,却还是走了过来,想要让无邪冷静一点。 却被无邪头也不回地一把推开。 力气出奇的大。 无邪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唇角抽搐,就是睁着眼睛执拗地盯着坎肩。 非要坎肩说出个所以然来。 坎肩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声音也不够清晰,“老板娘和小哥他们走在前面,那里面有东西,从来没见过,他们都,都没了……” 无邪感觉自己被一把锋利的斧头劈成了两半,一半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一半出奇的冷静。 他恍恍惚惚听到自己声音冰冷地质问他二叔:“没了?怎么可能没了?凌越那么厉害,几千年的古城没了她都还在,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到你们手里,说没就没了?” 这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内心对他二叔生出的憎恨。 他的多疑瞬间让他怀疑其中有他二叔下的手。 还有这段时间他察觉到的他二叔布的那些局,无邪死死盯着他二叔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端倪。 那种犀利的目光,就像他曾无数次用在自己的敌人身上。 吴二白眼神闪烁,却没有正面回应无邪的质问,而是转头看向坎肩他们。 院子里有些伙计原本是跟着无邪的,不过后来被他二叔接手过去。 显然这些人被调教得很好,面对吴二白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 无邪冷冷地笑了一声,显然这些人都被他二叔下了封口令。 他松开了坎肩,往他二叔的方向走。 吴二白侧身把他让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无邪坐在了一张不知道是椅子还是什么的东西上,转头看着吴二白,沉默了许久。 才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人呢?他们人去哪了?” 吴二白明白他是还没接受这个现实,想到还跟在身边的那两个人,吴二白心下暗叹,走过去给无邪倒了杯白酒。 无邪垂眸看着那杯酒,听吴二白说:“我们下到很深的地下河道里,忽然出现了意外,河水倒灌,没两分钟就把下面灌满了,他们三个都在一梯队……” 无邪低垂的眼帘下,眼珠无意识地左右晃动着。 进来后,所有人的表现都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潜意识里,他还在试图找出破绽,证明这些人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的。 可惜没有。 完全没有破绽。 不说其他,只说坎肩,对方不是个大惊小怪乱说话的人,特别是坎肩对凌越和张麒麟是非常尊重崇拜的。 绝对不可能费那么大力气去表演如此真实的崩溃,只是为了开一个这样毫无意义的玩笑。 所有人,真的没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无邪的大脑开始反应过来,开始处理信息,开始向身体传递这份信息。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脑子也乱糟糟的,完全找不到刚才那种人格分裂一样的冷静的感觉。 他不自知地去摸自己口袋,在很多年独自面对各种困难和危险的焦虑中,无邪已经习惯了香烟的陪伴。 这种习惯,让他现在下意识想要去寻找这种外物的陪伴。 吴二白看他这样,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 无邪没接。 眼神完全失去焦距,好像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吴二白就把烟夹到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无邪把烟叼到了嘴里,用牙齿咬着,舌尖抵着滤嘴,熟悉的触感和味觉让他大脑一点点缓和过来。 然后就是崩溃。 真正的崩溃。 无邪死死咬住香烟滤嘴,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着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弓起的背脊在剧烈的颤抖着。 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可吴二白看见了有大颗大颗的水滴不断滴落在地上,很快在那一小片地板上形成了一团水渍。 第463章 准备救人 【看到这里的宝子有没有还没给本文打分的呀?拜托拜托打一下分吧,8.9好一阵子了,不是完整的数字看得我好难受哟(′▽`)】 有什么比失去更痛苦吗? 或许,只有得到又失去,重新得到,又再次在一个轻描淡写的午后突然失去,更令人痛苦了。 无邪从未想过“心痛如绞”这个成语会具有现实意义,但他确实在一阵难以承受的心肺内脏好似搅在一起的痛苦中,无法缓过来,直接咳出了一口血,当场从茶几上滚到了地上。 人事不省。 吴二白预想过他会痛苦,却没想到会这样。 看着混合在那口血里棉絮一样的东西,吴二白脸色一变,立刻叫了人进来,把无邪送去了医院。 无邪没有昏迷太久。 醒过来的时候,一瓶药水都还没输完,身边只有胖子陪着。 无邪躺在那里,好半晌,受到剧烈冲击的大脑才稍微缓了过来。 他立刻坐起来,随手扯掉手背上的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被胖子拦住,他就扯着胖子急切道:“胖子,快!去打听一下他们之前去的地方,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救人!” 无邪依旧不相信凌越他们会死! 因为他想起来凌越曾经是如何直接拍碎石门,又是如何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正常活动两个小时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样的情况可能是必死无疑。 但有凌越在,他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说不定现在他们三个正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河道里苦苦等待救援! 说实话,突然知道凌越他们出事,胖子也是难以接受的,但他比无邪更多几分冷静。 他赶紧按住无邪:“你二叔已经发过话了,那些人根本不会透露一个字!” 随后把无邪昏迷不醒时吴二白告知他的情况大致说了出来:“那不是普通的湖,是个喊湖,阿越妹子他们作为第一梯队,和贰京他们的第二梯队拉得很开,第二梯队的人忽然像中了邪一样开枪自相残杀,还有人点了炸药。整个地下空腔没几分钟就被河水灌满了,两个梯队之间还发生了坍塌。” 看无邪认真听着,胖子接着说:“那下面不简单,肯定有古怪,地下湖也非常大,如果要潜水进去救人,需要特别专业的洞穴潜水队才行。天真,就我们俩过去,根本连进去都难!” 无邪抬头看向他:“所以呢?你不想管了?” 那眼神看得胖子难受,真是恨不得一耳刮子给他抽上去! 不过看无邪这样儿,胖子又舍不得真抽,只能道:“你丫的能不能稍微用用脑子!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什么?” 另外又说:“你二叔他们回来的时候,小花已经带着救援队赶过去了,专业的设备,专业的人,一百多号人,京城一大半好手全拉过去了!” 无邪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不断在心里默念:如果不冷静下来,事情会变得更糟,要让事情好起来,我必须冷静下来! 这是曾经在沙漠中无邪每天都会对自己说无数遍的话,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再提起。 在心里默念还不够,无邪又自言自语念经似的念了十几遍,才感觉自己脑子能动起来了。 他第一时间问胖子:“我二叔什么态度?” 胖子表情不大好看。 还没等胖子回答,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 是贰京。 贰京看他醒了,把手里打包的饭菜放在旁边柜子上,对无邪说到:“你二叔让我给你带句话,他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放弃,但死的人多了,没有谁是绝对不可能死的。你可以让解家的人随时给你消息,但你自己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 看无邪咬牙,贰京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二爷让你不要动歪脑筋,大家都知道你的情况,道上不会有人帮你。” 等贰京走了,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胖子才问:“天真,怎么办?” 无邪从床上下来,反手脱下身上的病服,一边换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怎么办?当然是去救人!” 他从来没有动摇过去救人的决心! 不过胖子说的那句话是对的,他需要想一想自己现在需要做的是什么。 不管是凌越还是闷油瓶,黑瞎子,小花都是一定会付出一切代价去救的。 现在有小花在前面,无邪需要尽快做些有意义的准备。 无邪换好衣服,立刻给解雨辰打去电话。 然而那边没接。 无邪没有花费时间去思考解雨辰为什么不接电话,因为对方一定正处于争分夺秒的状态。 “胖子,”无邪冷静地交代:“有二叔的话,有情分的伙计肯定是夹不来喇嘛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只要人合适,价格不是问题。” 胖子有心问无邪,他手里有那么多钱吗? 可想了想,胖子挠挠头,没敢问,只能转头去打电话联系自己在京城的铺子,另外还有雨村那边的农家乐。 想着尽量凑一笔钱。 离开了医院,打电话到处联络人的胖子还没问无邪接下来要去哪,他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十分钟后。 十一仓附近。 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白浩天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打着手电筒,从值班的仓库休息室里跑了出来。 看到无邪的越野车,白浩天赶紧加快步伐,一溜烟儿跑了过来,脸红红地看着无邪:“小三爷,大晚上的,你突然找我……” 不等她说完,无邪直接一手扯人,一手拉开车门,跟人贩子一样把白浩天提溜到了车里。 就在白浩天一头雾水,满脸茫然之际,无邪已经上了驾驶座,车门锁一按,开着车就跑。 白浩天眨巴眨巴眼,和副驾驶座打完电话扭头看过来的胖子四目相对。 尴尬地笑了笑,胖子抬手:“嗨,又见面了,哈哈。” 白浩天迟疑地抬起手,也对胖子打了个招呼:“嗨……?” 这时无邪才开口说话:“白家人擅水,之前在平潭那边,一晚上把沉船里的海捞瓷清干净的人,就是你们白家人吧,小白,我需要你帮我。” 白浩天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行的小三爷,我就是个管仓库的,我不能走!而且二爷打过招呼了,不准我们帮你!帮你,就是送你去死,我不要你死!” 胖子也明白过来无邪的打算,帮着敲边鼓:“小白,这次你要是不帮你家小三爷,小三爷是真离死不远了!你知道吧?你小三爷喜欢的人叫凌越,也在这次出事的名单里,现在还在等着我们去救,我们要是不去,那不是眼睁睁看着阿越妹子他们去死?” 白浩天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顿时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可还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可是,可是我们白家的百年声誉……” 无邪适时给出条件:“只要你肯帮我,我给你签名,合照,还亲自带你怎么做古董生意。” 白浩天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脖子也抻得跟鸭子一样,不敢置信道:“小三爷,你是要收我当徒弟吗?!” 无邪毫不犹豫点头,根本不考虑答应之后要怎么样。 他现在只想尽快凑够人手,赶紧去救人! 第464章 人手集结中 稍微冷静下来后,无邪就想通了很多原本细碎的端倪。 就像当初在南海王墓的时候,他二叔特意设计,在所有吴家伙计面前将他十几年在道上拼出来的威望彻底打断。 又在女人皮甬这件事上用一耳光在所有人面前立了威,放出狠话,不许任何人帮他。 无三居也被收回去了。 从威望、人脉、经济三方面,直接掐断了他的助力。 却偏偏又把他安排去了十一仓,让他在那里找到了他三叔以他的名义,存储在那里的手机。 手机里全部都是他三叔留给他的关于听雷、雷城的真相。 那时候无邪还以为他二叔是想要用这些事来下一盘棋,一盘把他三叔逼出来好好收拾一顿,以正家风的局。 可现在忽然得到凌越他们的噩耗,继而又是小花第一时间带着人去那里救援,无邪突然就把所有线索连通了起来。 他当然也怀疑过他二叔其实想对付的是他,对方在把他身边的人全部引向死亡。 但很快对他二叔行事风格的熟悉,让无邪从这种怀疑中挣脱了出来。 这场局太繁杂了。 根本不是他二叔的风格。 他二叔更喜欢用极其简单的局,一点点把人逼上绝路。 而不是如此复杂且仓促。 一个人的思维是很难控制的,有了这个认知后,无邪其实还是会忍不住产生自我怀疑。 怀疑是他无法接受他二叔的狠,所以才生出了这样自欺欺人的错觉。 但他又无法抵抗这个想法成立后的引诱——如果是这样,凌越和闷油瓶他们一定不会死! 凌乱的思绪中,无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继续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 如果是这样,那究竟是什么人逼得他二叔不得不以杀局来布局? 对方虽然断了他的经济和人脉,却又没有采取更强硬有效的措施将他和这件事隔绝开来。 说明他这一趟去救援,是在他二叔的计划之中的一环。 所以,凌越他们的“死”是第一环,小花的救援队会是第二环吗? 他这里,又会不会是第三环? 无邪手上其实没有太多钱,他和张麒麟胖子的钱基本上都投入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手上只有几百万凌越给他转的“生活费”。 虽然口头上美滋滋地拿着凌越给的养家费,其实无邪还是舍不得用的。 总感觉用了,某种让他珍惜的感觉就少了。 以前无邪也没少偷偷暗骂自己的矫情,但现在他非常感谢自己的这份矫情。 道上的人肯定夹不来,张海盐和张千军万马那两个口口声声族长族长的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果然,张家人就是靠不住! 最后胖子只找到了两个有些奇怪的人,一个叫任老六,三十来岁,是个哑巴,据说在光线很暗的地方也能看见东西。 胖子说:“怎么样,削弱版黑爷,可以吧?” 无邪看着长相平庸的任老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现在能找到人就算不错了,只能勉强问:“他体力怎么样?” 胖子说:“人专门在工地上扛沙包的,体力没得说。” 另一个人叫赵钱孙,无邪听完名字都想骂人了,心说他大爷的,怎么最近遇到的人名字一个比一个敷衍? 听着跟假名字似的! 不过人家用假名字来赚这笔钱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人家是有身份证的。 赵钱孙擅长弹弓,虽然打弹弓没坎肩那么牛掰,但水平也不错。 胖子又说:“削弱版坎肩,行吧?” 无邪:“……” 他看了看满脸老实巴交的任老六,又看了看拉着死人脸的赵钱孙,抬手抹了一把脸,无奈道:“行行行,还有呢?” 胖子手一摊:“没了。” 无邪:“……” 又想骂人了! 白浩天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这两位新来的“战友”不太好相处,小鹌鹑似的往无邪和胖子那边缩了缩。 无邪还想再找几个人,一边又焦急于时间不够。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黎蔟和苏皖,杨好三人居然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一见面黎蔟就眼神凶狠地疾步冲过来,对着无邪就是一耳光! 无邪没躲。 被这一巴掌扇得脚下踉跄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嘴角都流出了血迹。 黎蔟还想再给他来一下,无邪就已经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弓着腰好像要把心肺从喉咙里咳出来一样。 最后被胖子拍着背,咳出了一口带棉絮的血,无邪才算缓了过来。 苏皖见状,赶紧过去要给他检查身体。 被无邪抬手挡了。 杨好叹了口气,伸手拉了黎蔟一把。 突然得知老师可能死了的消息,杨好也没办法接受,一路赶过来也是憋了一邪火。 可是看见无邪这样,杨好又从理智上明白,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也不能算是无邪。 他早就知道,他老师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永远留在雨村过那样平淡的生活。 她有自己要走的路,也从未动摇过踏上那条路的决心和信念。 显然,明白这一点的不仅是杨好。 黎蔟同样知道。 他只是,只是无法接受…… 黎蔟捏紧了拳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死死咬着牙,瞪着无邪的眼睛渐渐红了。 场面一时冷凝了下来。 任老六和赵钱孙就像没看见临时老板挨揍了一样,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 白浩天眼睛都要瞪成灯泡了,又往胖子背后缩了缩,只探出一双眼睛瞅着黎蔟和无邪的对峙。 还是胖子叹了口气,尽量打圆场:“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既然你们愿意来,那我们人手也差不多了。” 他回头看无邪:“天真,你给个话,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在无邪准备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 看了眼来电显示,无邪脸色微变,连忙接通,转身走开几步跟人说话。 一分钟后,无邪脸色有所好转,回来对众人道:“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出发!” 胖子忍不住问:“谁啊?什么情况?” 无邪明显放松了一些:“是张副官,他已经带着人和装备从京城往这边赶了,大概凌晨三四点能到。” 第465章 端老太爷造访【礼物加更】 从得到消息,到筹备人手和装备,并且一路开车过来,这点时间已经非常赶了。 只是不知道张鈤山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胖子一听,也是一愣,随后大喜:“张副官?那他有说会带哪些人吗?要是能带上新月饭店的听奴,咱们这趟肯定事半功倍!” 无邪点头:“声声慢会一起来。” 声声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可以代表新月饭店的伊老板了。 对方能一起过来,说明伊老板也愿意趟这场浑水。 如此一来,也算是公开和他二叔…… 想到这里,无邪心里又生焦虑,具体缘由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不管怎么样,人手在迅速集结,这一晚无邪依旧没能睡着,只是囫囵地眯了一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无邪就接到了张鈤山的电话。 对方抵达得比预期的早了一个多小时,可见一路上速度有多快。 此时也不是想其他事的时候,无邪和张鈤山碰面后,迅速交换了线索。 张鈤山只是习惯了关注和凌越有关的消息,这才在吴二白那边忽然往道上传出消息,要求所有人不能出手帮无邪的时候,察觉到了端倪。 随后很快,他又得知无邪吐血晕倒,被送进医院。 吴二白带人去福建某处下斗,损失惨重。 两边消息一结合,张鈤山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让人想办法去打听消息。 吴二白下了封口令,消息很难打听到,但张鈤山咸鱼归咸鱼,好歹也是活了那么久的人,多少也有点特殊的消息渠道。 得知凌越也在吴二白损失的人手名单里面后,没有任何犹豫,张鈤山迅速安排人手。 一面尽量打探吴二白到底下的什么斗,一面准备下地救援所需要的装备,一面关注解雨辰带队去救援的行径路线,一面又去了新月饭店。 ——早前就听闻吴二白从京城请了擅使耳朵的一个新人,想必那里情况特殊,需要耳力过人的特殊人手。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新月饭店的听奴。 更准确地说,是声声慢。 伊老板最开始当然不想掺和这件事,且不说吴二白已经放出话来,单就是饭店和九门的关系,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明哲保身。 可张鈤山给出的筹码实在很难让人拒绝,加之听闻凌越手里有特殊的药方…… 从无邪这里得了更详细的情况,张鈤山想了想,抬眸看了满脸憔悴的无邪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这是凌越喜欢的人。 这是凌越的选择。 张鈤山是做实事的,没有多作耽误,简单说了自己这边的人手和安排,就起身离开了酒店,并没有去休息。 而是准备去见吴二白一面。 不管怎么说,吴二白都要卖他一个面子,即便打探不到更多线索,张鈤山还是准备探一探。 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他对别人的计划、秘密、想法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可张鈤山不希望有人或事耽误此次救援。 凌越还在等着他们。 这几天同样没有休息好的吴二白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正在院子里煮茶,忽然看见贰京过来,说是张鈤山来了。 吴二白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奇道:“天还没亮,而且他怎么突然来杭州了?” 虽是奇怪,人还是要见的。 吴二白起身,去了外面的客厅。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屋檐上插着的残香。 听到他的脚步声,对方转身回眸看来,吴二白脚下一顿,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他是真没想到这场局,连张副官都惊动了,明明对方几乎万事不沾,怎么…… “二白,好久没见,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张鈤山难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含着些许克制不住的冰冷的怒意。 若是凌越在这里,少不得又要吐槽一句“端老太爷”。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张鈤山的吴二白,却是忽然很想深深的长叹一口气。 同时心里暗道:他大侄子喜欢的人难不成真是什么千年九尾狐转世成人? “死”了的三个人里,张麒麟肯定不是牵动张鈤山的那个关键。 黑瞎子? 更不可能了。 所以唯一可能的人,只剩下凌越了。 且不说吴二白是如何天不亮就在应付看着周围残香越看越生气的张鈤山,山谷里的凌越终于等到了一场雨。 在下雨的时候,山谷里的毒雾会暂时被雨水压下去,雨停后半个小时内,这些毒雾会再次蒸发、升腾。 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就会停。 凌越没有任何耽搁,在下雨的第一时间就披上“毛毛衣”,拒绝了张麒麟放血给她“敷面膜”的举动,运转内力,转为内呼吸,屏气凝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庇护所。 这种毒雾是可以直接作用在皮肤上的,虽然转为内呼吸无法完全摒弃这种毒雾的毒性,至少能尽可能保证毒性不会从呼吸道进入肺腑。 顶着雨站在庇护所外目送凌越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黑瞎子拍了拍张麒麟的肩膀,“小阿越走了,这下就只剩下咱们俩相依为命了。” 张麒麟依旧站在那里,并不搭理黑瞎子的骚扰。 哪怕黑瞎子说什么“小阿越不要你咯”之类的贱兮兮的话。 直到雨势开始变小,张麒麟眼底浮现担忧,犹豫着想要去那处悬崖下看看。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约定好的信号,张麒麟抬脚就要往外走。 黑瞎子也抱着胳膊晃晃悠悠跟在旁边。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炸开一发信号弹。 黑瞎子松了口气,拉着张麒麟的胳膊就往庇护所里走:“行了行了,人已经顺利上去了,小阿越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只要不带咱们俩,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说得好像刚才跟着担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张麒麟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然后在毒雾重新弥漫过来之前,掀开向下开的门洞,自己先跳了下去。 黑瞎子“嘿!”了一声:“哑巴,你是小阿越一走,就开始文明不起来了是吧?信不信我偷拍你骂人的样子发给小阿越?” 张麒麟居然“切”了一声,可把黑瞎子气坏了,追上去就要打架。 被张麒麟反手按在了墙上。 黑瞎子老实了。 三秒钟后。 哎~他装的! 第466章 救援工作【礼物加更】 整个山谷都像是一个深深凹下去的盆。 唯一的缺口处悬崖上也长满了五彩斑斓的菌类。 好在下雨的时候,这些菌类的孢子都被雨水冲刷着,凌越用雪丝施展轻功,几次借力都是寻的没有彩色蘑菇的青苔处。 虽有些打滑,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影响。 这个悬崖大概有四五十米,凌越用雪丝寻了两处借力点就直接爬了上去。 然后不作犹豫地直接上了最近的那一棵凤凰木,踩着树冠一路在树林上空飞掠,速度非常快。 她不知道这片树林里那种毒气会在雨停后多久开始重新蒸发升腾,能做的只有将速度提高到极限。 事实证明,她谨慎的做法是对的。 就在抵达第一棵凤凰木的时候,凌越清晰地看到一团“云”竟从地面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 所过之处,断绝了一切生机。 凌越看了一眼就利用轻功绕开了这团“云”。 直到离开那片区域,转身回头看去,发现那片区域升起了无数的云团。 这些云团有的很小,渐渐和其他云团汇聚到了一起,有的本身就很大,被风一拉扯,就碎成了几块。 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云团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就几乎看不见了。 直到彻底消失在肉眼可见的空气中。 但它们绝不是真的消失了。 有不知哪里来的鸟误入了这片区域,才飞了几秒钟,就忽然断了翅膀似的直直坠了下去。 沾血的羽毛在空中飘飘摇摇。 这种毒还真是无处不在,上天入地都躲不开。 凌越吐出一口浊气,又在树冠上飞掠了一段路,然后跳了下去,改换成更隐秘的方式,继续向土楼的方向前进。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那枚被解雨辰暗中塞到她手里的舒俱来粉红戒指的暗示,此时解雨辰应该已经到这边了。 还没靠近土楼,凌越就发现外面的露天停车场里停满了车辆。 大部分都是京城的牌照。 看来解雨辰带了很多人过来。 凌越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耐心地潜伏在外面的树林里。 数百米外的土楼中,此时解雨辰刚从地道里钻出来,就听到手下说土楼里来了一伙人。 从数日前带着救援队连夜抵达这里后,解雨辰立刻和留守在这里的刘丧进行了工作上的交接,并了解下面的情况。 下到喊湖下面,看到坍塌的路段,解雨辰脸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对方会动手,但没想到会做得这么绝。 好在刘丧判断出整个地下河空腔内还有无数的回声,说明里面有很多气腔。 出事后,刘丧绝对是吴二白那支队伍里救援意愿最强烈的人,不仅一点点把地下所有空腔都找了出来,还根据空腔数量计算出了凌越他们如果在下面靠这些空腔里的空气,大概能维持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无限接近两个月的退潮时间。 解雨辰做事,向来喜欢周全。 他一方面按照刘丧的判断,开始用气泵向地下河回流的口子日夜不间断地打气,以此让气体重新填充进那些空腔里,为可能目前还困在空腔里等待救援的人争取更多时间。 一方面开始带人穿上潜水装备进入已经被水灌满的坍塌路段,对其进行水下作业,争取早日疏通,他这边的地下洞穴专业潜水人员才能从这里进去,在地下河里进行搜救工作。 几天的救援工作,进展微乎其微。 在水下疏通坍塌路段的人在挖掘工作中,还出现了“见鬼”的怪事。 ——解雨辰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致幻毒素,可至今他也没能找到这种毒素是从哪里来的。 这也让疏通工作几乎陷入了停摆的状态。 每一天面临的情况都是糟糕的,这让解雨辰多年的养气功夫都要破功了。 忽然听到手下说来了一伙人,解雨辰立刻意识到来者不善。 解雨辰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是训练有素的,不至于在如此繁忙焦灼的时候,拿一群真正的游客入住土楼民宿这种破事来打扰他。 “怎么说?”解雨辰问手下。 手下道:“对方上来就表示要加入我们的救援活动。” 解雨辰冷笑一声,摆摆手让手下去约对方的领头人,自己回房间把衣服换了。 整个五楼都被解雨辰包了下来,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里面的人员进出活动。 约的地点当然是楼下的食堂,解雨辰只当对方是一群野路子的土夫子,看到他们这里这么多人活动,以为这里有大墓,所以想来分一杯羹,或者干脆结党截胡。 嘴上所谓的帮忙救人,不过是想找墓而已。 对方出面负责和他谈的是个皮肤苍白身形消瘦,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眼神有些古怪。 这里的古怪,是指这个人的气场着实算不得多特别,可眼神里却仿佛自带一股俯视凡人的自得傲慢。 自得的人很多,傲慢的人也不少,甚至解雨辰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那个人也会有矜傲的时候。 但莫名的,眼前这人给解雨辰的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这些天里,解雨辰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个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解当家,内心如烈火焚烧的焦灼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解雨辰上来就选择了最简单的沟通方式,直接告诉这位焦老板:“想倒斗自己去山里找,我们现在的救援工作很紧迫,不要干扰我们。” 焦老板笑了笑:“解老板,我们帮助救援的心可是很真诚的,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彼此推拉了几个来回,这场初次交涉就草草结束。 解雨辰上来是暂做休息的,晚上还要继续下去查找致幻毒素的来源。 上楼的时候遇到刘丧在房门口等他,解雨辰大步走了过去,一边推开房门一边问他有什么事。 他动作太快了,刘丧都没来得及阻止。 不过很快,解雨辰就自己匆匆关上了房门,整个人退了出来,转身背对着房门的时候,手还下意识反拽着房门把手。 刘丧很清晰地听到了这位解当家的心脏跳动频率突然蹿上了某个高度,他甚至能听到对方的血液在四肢百骸欢快奔跑的声音。 这是紧张了? 刘丧竖着耳朵去听房间里的动静。 之前悄悄潜进去的人确实已经不在了啊。 难道是对方留下了什么连解当家都感到害怕紧张的恐吓物品? 等到解雨辰勉强还算委婉地对他下逐客令的时候,刘丧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了。 直到确定人已经走远了,解雨辰才呼出一口气,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也缓缓消散。 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解雨辰这才转身打开门重新走了进去。 一枚熟悉的粉红戒指,安安静静躺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桌子上。 解雨辰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上前将戒指捻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 然后伸出左手,将戒指套进了无名指上,解雨辰垂眸看着它,眼底也荡开了笑意。 第467章 狠人,它? 刘丧总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昨天刚从外面回来,才休整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解当家又给他安排了进山里另寻入口的任务。 但是看着交代完就匆匆钻进暗道,准备再次带人进入喊湖的解雨辰,刘丧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带着人苦哈哈进山当野人的刘丧不知道,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下到地下湖的解雨辰就已经安排好工作,自己先行上来了。 原还想着如何跟凌越联系上,解雨辰再次推开自己的房门,抬眸间就看见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 在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就如恰遇春风的海棠,迎着青阳绽出一团锦簇。 青阳·凌越被解雨辰这开门的一笑引得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秒,暗道怪不得无邪总偷偷羡慕他这位发小的身段和容貌。 当似宗之潇洒美青年,皎如玉树临风前,既有青松之苍劲,又有春华之烂漫。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凌越起身,伸手关了窗户,对解雨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解雨辰便正常地关了门,按照自己往日的习惯,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做出了拿衣服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凌越才离开窗边,重新坐下,低声道:“下面有个人,耳朵很灵敏,和刘丧有关系。” 怪不得昨日只留下戒指就离开了,解雨辰把刘丧支走,只是察觉到凌越有意隐瞒行踪。 如此,自然不能留隔着房门,连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到的刘丧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刘丧居然…… 解雨辰皱眉:“之前你们出事,和刘丧有关?” 那对方这些日子做出那样激烈的想要下去救人的举动,又是什么目的? 凌越想了想,答:“不知道。” 解雨辰忍不住又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下,询问凌越他们那边什么情况。 “都死了,只剩下我和张麒麟,黑瞎子。”凌越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下面有青铜色矿石的地方,打雷后几天内,会散发毒气。” 说完,凌越就看着解雨辰。 解雨辰知道她的意思,对方是想知道他这里有什么安排。 毕竟是他先用戒指和凌越打了暗号。 解雨辰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手机,断网后在备忘录的界面打了一段文字,递给凌越看。 [我要把争斗堵死在入口处,尽量争取时间] 凌越在下面打字:[对手是谁] 解雨辰垂眸看完,手指停顿了半晌,方才输入了一个字:[它?] 看着这个字后面带着的问号,凌越若有所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回解雨辰面前,“你需要我做什么?” 解雨辰抬眸注视着她,轻声说到:“跟在我身边。” 凌越歪头看他,心说学唱戏的就是不一样,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咬字吐息间愣是引人遐想。 心里虽是吐槽,面上却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而后在解雨辰反应过来之前,已是推开窗户纵身一跃,眨眼间人就消失不见了。 解雨辰一愣,急忙起身打开窗户向下张望,却没看见人。 就在他疑惑时,上面飘来一朵黄豆大小似星辰的蓝色野花。 解雨辰伸手一接,明白凌越在上面,抿着一抹浅笑,带着些薄茧,却丝毫不影响细腻优雅的指尖捻着刚掐断的花梗,悠闲地微微弯腰,手肘搭在窗台上,向外眺望着好似看不见尽头的森林。 就在他所在窗户的上方,凌越也难得惬意地抻着一条腿,另一条腿随意曲拱着,一手向后撑在屋顶上,一手搭在膝盖上,眯着眼眺望远方。 它? 它用某种方式,胁迫吴二白布下了这场针对某部分人的杀局,目的是什么? 它此时,又会以什么形式,继续跟在吴二白身边,还是已经悄无声息地停留在了这场杀局所展开的此方战场周围? 解雨辰做事的风格是严谨到每一处细节,一步迈出,整个棋局至少要算到下半场的对招。 除非收益足够大,他可以孤注一掷的全进全出,大胆冒险。 但如果冒险和平稳的打法收效一样,他会更偏向稳扎稳打地推进。 在解雨辰的计划里,自己这边至少在人手上和信息上占据优势,完全可以保持先期对峙的同时,尽快摸清对方的底细。 凌越是作为他这一方的底牌,属于后手。 然而这一次他遇到的对手,有着他以往所有对手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神经质。 最近福建的天气似乎都有些阴晴不定,早上时还有彩霞满天,午后却忽然阴云密布,天黑沉得好似已经到了晚上。 解雨辰担心凌越在外面淋了雨都不知道往屋里躲,格外操心地想要把人找到。 可惜找了几个里外来回都没能找到,一时竟怀疑究竟是凌越躲藏的功夫好,还是她根本就是临时有事,暂时离开了。 早就寻了处空房间翻进去的凌越还不知道聪明的花儿爷也有如此瞎操心的时候,正自思索如何去四楼弄个“熟人”上来聊聊天。 那个叫萨沙的男人,当初在南京废弃气象站混进施工队里监视无邪,这次又是在土楼作为那位焦老板的雇佣保镖出现,倒也称得上业务繁忙了。 显然萨沙和无邪有仇,且看起来还是不死不休那种,刘丧又曾在树林中用闪光弹冒险救走此人,所以刘丧也是可以弄回来单独聊一聊的…… 窗户被风吹得啪啪作响,打断了凌越的思绪。 她起身来到窗边,正准备暂且把窗户关上,正所谓风雨欲来风满楼,到了窗户这样的风口处,强烈的风更是吹得人睁不开眼。 凌越眯着眼,伸手拉上窗框,忽然扑面而来的风力,似乎夹杂着几丝异常的气味。 凌越下意识侧身避开这阵风,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是她多疑了? 凌越关上了窗。 房间里一片安静。 土楼外。 一个打扮得有些古怪的男人手里杵着一杆仿佛来自古战场废墟的破旗幡,他抬头望着凌越所在房间的方向,视线仿佛能穿过层层建筑,直接看到那里的景象。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转头看天,已经有闪电在云层里偶尔泄出几道隐约的光电。 抬手掐了片刻,男人收了手诀,抬手重新把头顶的宽檐帽压了压,“确实有点怪。” 他重新裹紧了身上宽大的破旧军大衣,杵着破旗幡转身,低头,像是在跟谁说话:“也不过如此。” 奇怪的是,他腹部的位置,居然拱了拱。 男人离开的脚步一顿。 下一瞬,男人侧身做了个躲的姿势,一枚海棠花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从眼前掠过。 紧随其后的是一枚连接着雪白丝线的箭矢好似能预判他的动作,须臾间射向他背心。 男人避之不及,身体一震,却又在箭矢绷紧丝线,要把他往后拖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拔出短刀。 整条右臂好似扭曲的怪物,翻转过去,朝着背部被箭矢射中的部位狠狠一切,一挖! 连通皮肉肌理,直接挖出一大块肉! 凌越见状,人还在空中,已经戴上冰蚕手套的左手指尖微扣,一弹丝线,雪丝就像有了生命,带动着箭矢想要从背后缠上对方的肋骨。 这人也是真狠,竟将短刀卡进肋头一掰一撬,在雪丝缠上肋骨的瞬间,就直接把那块骨头硬生生从体内折断撬了出来! 第468章 畸形怪娃娃 凌越遇到过的狠人数不胜数,但眼前这位的操作,也属实让她印象深刻了。 因为对方下手果断,完全没有迟疑,凌越一招擒敌的想法无法实现,只能先废了这人,将人留下再说。 心中有了计较,凌越顺势收了雪丝,人且在空中,就已抽出墨竹甩作长棍,落地瞬间足尖点地,人已滑至男人身后。 长棍横扫而去的瞬间,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一扑,动作有些狼狈地翻滚着想要拉开和凌越之间的距离。 凌越自是黏得紧,顺势墨竹撑在地上,整个人一个斜刺反踢,男人又是一个侧翻滚,连手里的破旗幡都丢开了手。 几招下来,凌越发现男人身手并不多厉害,只是古怪得紧。 好像能提前知道她的动作,每次都险之又险地恰好避开。 凌越有心试探,墨竹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满的半弧,单臂持棍向前平点刺出,却又在最后一瞬化刺为劈。 男人竟根本没有躲避虚招的意思,直接向侧方来了个不伦不类的揉身后仰倒。 凌越心中疑窦越深,却不耽误她想要一举拿下此人的决心。 趁着男人仰倒在地,刚翻身坐起的时间,凌越松开五指,墨竹顺势下坠,弓步后腿短暂蓄力,绷足横踢墨竹。 两百多斤的墨竹立时横飞出去,直奔男人胸口! 此一横掠,攻击范围极大,即便男人能提前预知她的招数,除非完全放松身体直接躺平,否则无论前后左右,都是躲不开的。 然而若是躺平了再起来,耗费的时间足够凌越袭至他面门。 看来已是避无可避! 男人放弃了动作,就那样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凌越。 帽子早就在刚才的数次躲避中不知掉到了哪里,男人长得并不如何特别,一双眼睛却带着几分妖异,瞳孔黑沉似墨,直直看着人的时候,好像能直接看到人的灵魂里。 凌越心中暗惊,动作却毫无拖拉犹豫,身体随着墨竹一起袭向男人。 就在凌越认为对方逃无可逃的时候,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尚在空中的凌越强行拧腰侧翻。 原来的位置上,空中,一缕碎发飘摇断开,被风一吹,就卷散了消失在草丛中。 凌越落地的瞬间毫不犹豫后仰撑地,鲤鱼打挺闪避起身,侧手提膝,长棍横挡。 铛——! 一双利爪与墨竹碰撞间,竟是发出了铿锵之声! 凌越再次松手弃棍,右手托掌拍出,在黑影被拍得倒飞出去的同时,一个三百六十度旋风踹。 裹挟着内力的一掌一踹,换作寻常人,早已是内脏俱碎,脑花子都该被拍散了。 然而这道身影却是在飞出去后撞到一棵树上时,还有足够的力气和速度抓住树干强行卸力。 不过,显然对方也明白凌越不是好惹的,停下来后没有再贸然攻击,而是几个跳跃,跟只猴子一样眨眼间就爬到了男人肩膀上。 也是到了这时候,凌越才看清这道黑影究竟是什么。 在看清对方长相的时候,即便在青铜门里目睹过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凌越依旧忍不住后背一凉。 那是一个很小的娃娃,四肢干瘦锋利,身体约莫两个巴掌大小,头发蓬乱,一张脸呈不规则的扭曲状,鼻子扁平,口齿似犬兽,没有眉毛,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闪烁着阴翳的光。 此时怪娃娃攀附在男人脖颈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凌越。 那男人也重新站了起来,同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凌越:“你就是无邪喜欢的人?” 凌越没有吭声——在这种情况下,她向来惜字如金,绝不给敌人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只是脚下一勾,把墨竹勾起来握在手中,身体始终呈戒备状态。 似是没想到凌越会是这样无动于衷的反应,男人疑惑地歪了歪头,“你都不好奇我们是谁吗?” 凌越这才开了尊口:“它是谁?” 显然是对男人的身份毫无兴趣,只想知道怪娃娃的身份。 这是一种极端傲慢的行为。 男人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放松了姿态,抬脚走向不远处的破旗幡。 凌越盯着男人和他肩膀上的怪娃娃,每个瞬间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问话什么的,她还是更坚定先兵后礼的原则。 先把人拿下,如何逼问信息,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男人可以说处处都是破绽,可他肩膀上的怪娃娃却一直盯着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凌越暗自皱眉,左手垂落,于腰侧滑过时,三柄柳叶刀已全部滑至掌心。 又是这样。 男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提醒:“现在还执着于对我们动手,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说完,他站住脚,侧身看向土楼,然后回头对凌越微微一笑,抬手搭在耳朵边,做了个倾听的姿势:“不信你听。” 话音刚落,远处的土楼蓦然传来阵阵爆炸声,伴随着密集的枪声。 凌越暗叫一声糟糕,中计了! 凌越转身就要掠向土楼方向,却在飞至半空时揉身拧腰,一记回马枪,将已经收短,看似收起攻击状态的墨竹全力送了出去。 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射向男人! 须臾间,三柄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血迹的黑金柳叶刀,分左右上三个方向朝男人肩膀上的怪娃娃飞射而出! 双管齐下还不够,凌越使了个千金坠,在轻功掠至高处时骤然下沉,强行改变方向,整个人也似出弦之箭,快得好似一道残影。 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人已袭向男人面门! 也是同一时间,凌越送出墨竹的瞬间,男人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再想躲避已是无处可避。 只能沉肩转身,用自己的身体帮肩上的怪娃娃挡住了两把飞刀。 视网膜捕捉到男人挡刀时脸上瞬息即逝的不自然,凌越心下一沉,手已经掐住男人后脖颈,内力吞吐间,就直接震晕了男人。 怪娃娃却已经趁机逃跑了,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凌越没办法继续追,只能拎着男人先往土楼方向走。 临到离开的时候,凌越看了一眼被丢在旁边地上的破旗幡。 想了想,凌越扯下外套,裹着破旗幡的铁钎旗杆把手,暂且将它一起拖了回去。 又是爆炸声又是枪声,也不知土楼里现在状况如何。 希望在她晚归的这几分钟里,解老板没有被弄死。 如果不幸意外身亡,嗯…… 她会替他报仇的! 【男人是夏温,伪装汪藏海转世,自称尸狗吊,忽悠老金,正式拉开第二陵序幕的人。 怪娃娃就是齐羽,原该在万山极夜正式出场,是吃了丹药返老还童的畸形娃娃,出场时已经成了偏执疯狂的怪物,也就是矮小非人米吾。 他从一开始的计划同盟,因为遭受了很多非人折磨,慢慢扭曲了意识。原着里说他差一点就可以成为闷油瓶那样的完美体,可惜最后一步失败了,成了怪物。 还是非常厉害的,除了怪物的能力,他还可以像黑毛蛇一样寄生,原着里描述夏温的身体干瘪了下去,疑似暗示夏温在那时候已经死去并被寄生了。 不过这种寄生应该在进入第二陵以后,因为在外面时,好像哪里有描述丧丧子从夏温身上听到了两个心跳声(应该没记错吧(′▽`))】 还有不懂的可以留评问我,我尽量给大家解释一下。 第469章 有内奸? 在有人居住的村子里大搞违法犯罪热武器行为,这种事绝对只有疯子才干得出来。 焦老板的人是突然动手,踹开门对着房间里就是一通扫射,同时各处的炸药也接连爆炸,特别是解雨辰他们包住的五楼,以及暗道。 显然焦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认为土楼下面的暗道已经无法通行,果断选择最后搞了一波大的,暴力破坏解雨辰这边拥有的信息优势。 然后果断全部撤退,从另一个方向一头扎进了茫茫林海。 这也导致解雨辰这边非常被动。 他是肯定不能留在这里的,一旦等村民报警,警察赶过来后,即便是作为受害者的解雨辰等人,也会被这些事连累得暂时无法脱身。 所以说焦老板这一手虽然跟疯子无异,效果却是实打实的。 在凌越拎着个人赶回去的时候,解雨辰已经迅速安排了人留在土楼相关扫尾工作。 死掉的人需要做后续抚慰赔偿工作,受伤的人就近送去医院,还有被困在地下湖的人也需要安排救援。 按照凌越说的,打雷后几天内,地下湖的岩石层会散发毒气,那被困在下面的人必须尽快救出来。 而他自己则点了几个伙计,打包好物资,等到凌越后,就立刻进入山中。 就在他们进入树林的时候,酝酿许久的雷雨终于开始下了。 闷雷滚滚,震得脚下的地都在震颤,黑沉沉的天空时不时炸开一道闪电,照得半座山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白光中。 暴雨倾盆而下,打在人身上的时候好似有无数的铁蛋子兜头砸下来。 有雷电的时候,在山林里行走,显然是不明智的。 好在这几天频频派刘丧带人进山,也不是一点成果都没有。 很快凌越他们就到了一处山洞,准备暂时在这里避雨。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突袭,让解雨辰这边损失惨重。 除了留在土楼进行后续工作的两个真正属于解家的伙计,现在身上没伤、能继续带在身边的只有山洞里的这六七个人。 篝火很快被燃起来,几人分作两团,解雨辰和凌越在靠里侧的位置。 解雨辰将外套脱了搭在旁边烘烤,一边问凌越:“这人是谁?” 因为和怪娃娃一起的男人很古怪,凌越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一路都是自己扛过来的。 此时人还晕着,被凌越丢在地上。 那杆破旗幡也在她自己脚边。 凌越没回答,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它”字。 解雨辰眸光一凛,重新打量男人。 见对方长相平平,身材消瘦,似乎没什么特异之处,解雨辰又把目光转向了破旗幡。 似是看见了什么,解雨辰轻“咦”了一声,起身,来到破旗幡前,单膝跪地,蹲下查看。 破旗幡上挂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骨头,一根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完整蛇骨,还有些乱七八糟,看起来像头发,又有些像杂草破布头的东西。 解雨辰拔出匕首,拨开这些东西,露出了一枚青铜铃,“六角青铜铃?” 山洞外雷声阵阵,雨似瓢泼,几乎让人看不见五米开外的视野。 这样的天气开车赶路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但无邪他们的车队只是相对放慢了速度,终于在傍晚时接近了目的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得不提前下车,然后背着装备从山林里抄小路往村子方向靠拢。 因为越靠近目的的,也就是村子土楼,路上的警车就越多,明显村子里出了事。 而且还是大事。 胖子和杨好、苏皖、黎蔟,以及声声慢五人扮作背包客,找村民打听了消息,得知村里作为民宿的土楼里发生了疑似恐怖分子搞出来的袭击,也是惊得头皮发麻。 赶紧离开大路,钻进树林里,去和无邪他们汇合。 “我滴个三舅姥爷,花儿爷他们究竟怎么回事?直接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武警都来了!”胖子钻进临时搭建的天幕下面,一边脱雨衣一边惊叹。 苏皖把村里的情况大概都说了一遍。 无邪摇头:“小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肯定是有其他人掺合。” 声声慢在张鈤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张鈤山皱眉:“解当家留了人在村里配合警局做调查,突然动手的是一个被称作焦老板的人,土楼里住宿登记,那伙人都是国外的。” 怪不得这么嚣张! 无邪问:“小花不在?” 杨好道:“失踪了,应该是跟着一起进了山。” 三言两语,村里的情况也大致明白了。 解雨辰原本带着救援队忙于下水疏通坍塌路段,结果来了一队领头人被称为焦老板的外国队伍,双方谈判了一次,僵持不到一天,焦老板的人就忽然动手。 并在事后迅速撤离。 “如果一来就目标明确,是要对花儿动手,”无邪感觉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那为什么还要谈判?甚至还老老实实全部做了入住登记……” 这说明,焦老板一行人最开始,并不准备直接动手。 指尖捻着什么东西的黎蔟闻言,冷笑一声,斜眼睨他:“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因为临时得到消息,知道解老板这边马上就有增援了。” 谈判,僵持,都是在双方认为彼此势均力敌、可以互相牵制的情况下才能维持。 若是有一方忽然注入强有力的支援,另一方得到消息,必定不敢再拖延下去。 所以,他们还在路上,就有人跟焦老板通风报信。 他们这些人里,有焦老板的内应?! 天幕下的几人顿时为之沉默,都是不约而同思考这个内应会是谁。 张鈤山带的人都是从穹棋找出来的,多年的老手,也算知根知底,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时间仓促,张鈤山根本没告知几个伙计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除此之外,就是声声慢。 剩下的人,无邪,胖子,黎蔟,苏皖,杨好,以及…… “任老六和赵钱孙呢?”无邪突然起身看向不远处另一块天幕下避雨、休息的几个伙计,这才发现他和胖子花钱找来的两个名字不靠谱的山寨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经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别说他们这几个人了,就连一直和任老六、赵钱孙待在一起的那几个伙计也是一脸茫然。 胖子气得大骂:“他大爷的,人跑了!” 第470章 腥臭古神 雷电停了后,雨势有所减小。 如果他们的对手就是焦老板等人,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有两件。 一、找到焦老板等人,拖延他们找到凤凰木这条陆路的时间。 二、弄清楚忽然冒出来的怪娃娃和拿着破旗幡的男人的身份。 第一件事,解雨辰安排几个伙计结伴出去,到附近搜寻有人走过的痕迹:“山里植被茂密,还多是生命力顽强的蕨类苔藓,等雨停下再去找,恐怕很多脚印都已经找不到了。” 而且,也正好把几个伙计支出去。 不过解雨辰还交代几人:“对方有枪,无论发现了什么,你们都不要追上去,确定他们离开的方向后立刻回来。” 等几人穿着雨衣离开山洞后,凌越就把昏迷的男人物理唤醒。 男人醒来后,看见解雨辰和凌越,并不慌张,反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自己翻身坐了起来,自顾自脱了已经吸饱水的破旧军大衣,凑到了篝火边。 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哆嗦着烤火。 凌越和解雨辰对视一眼,解雨辰开口:“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心平气和得有些诡异:“我叫夏温,至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抬头看凌越,意味不明地摇头笑了一声:“那种怪物,居然也会有执念以外的好奇心,哈哈!” 解雨辰心头一跳,看了眼凌越。 凌越却不为所动,看着夏温:“它能操控你。” 夏温脸上的笑一僵,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你不好奇他是谁吗?这一趟原本不需要我们亲自来的,如果不是他想见你……” 凌越笃定道:“你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对待敌人,她向来喜欢以攻代守,迅速掌握主动权。 两句话,说得夏温差点破防了。 他本身就最讨厌被人操控,更何况操控他的还是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 可是他还不能死,他想做的事还没做完。 凌越见他眸光闪烁,很快定了心神,便知道没办法再以此为攻击点,试探对方的心理底线了。 也罢,先问一些不知真假的线索也行。 “他是谁?为什么想见我?”凌越问。 话题跳跃回最初,夏温却已经没了以信息优势玩弄凌越情绪的自信从容:“它就是齐羽。” 至于原因,他看着凌越,不言而喻。 凌越也不说自己信不信,直接略过:“你为什么能提前知道我动手的方向?” 此时,解雨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温:“你会奇门八算?” 夏温也不否认:“我确实学过。” 正是因此,他才和变成小怪物的齐羽有了试探性接触,然后就是越陷越深。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将会如何书写。 有的人会因此心生恐惧,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好像自己在被时间强行推着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死亡。 但也有人会因此反而对死亡失去该有的敬畏,随着时间的逼近越发疯狂无畏。 似是想到了什么,夏温重新露出一个奇怪的笑,他看了看解雨辰,眼底露出一抹了然。 这让解雨辰无端生出些许不安。 夏温什么都没说,又转头看向凌越,说:“听说你对原始苯教的古神很感兴趣,那你知道原始苯教里有一个叫黑暗天女的古神,她在漆黑的环境中,从封闭的空间里诞生。召唤她最好的办法不是讨好,而是亵渎,用有其他异神对其进行亵渎,黑暗天女就会带着愤怒出现,从而达成献祭者的愿望。“ 凌越确实知道这位据说本体是洞,掌管“失去”的女神。 上次无邪跟她说的病毒宗教起源论——这个理论照搬到原始宗教的起源,确实很有说服力。 假使当年有一批新石器时代的先民,在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进入到各种极度偏远的自然环境中,进到一些极端洞穴冰川高山上。 长时间的探索和孤独,让这些人神智不清,或者在那些地方有着某种毒菌或病毒,直接破坏了人的大脑。 这种毒菌或病毒会让人在心中产生奇怪的想法,并且开始出现幻觉。 这些人开始依据幻觉造神。他们从深山里回来,带回了古神的传说,然后带着更多人去往他们被感染或中毒的地方,于是一批一批的人都产生了幻觉,一种奇怪的崇拜信仰就此诞生。 病毒繁衍的地方,人开始在四周聚集,不停繁衍、传播。 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完整的宗教的产生。 夏温继续说:“这位女神的侍神,在苯教体系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它负责收容气味,想要召唤黑暗天女的人,经常用各种臭味来祭祀这位侍神。” 说到这里,夏温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它被称为,腥臭古神。” 电光石火间,凌越想到了之前在土楼里,自己准备关窗时,鼻息捕捉到的那几缕异味。 仿佛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山洞里就突兀地出现了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既像死水潭里堆积如山腐烂发臭的鱼虾,又像闷气来发酵了数十年的排泄物下水道。 刺激的气味在空气里几乎形成了无数看不见的针,铺天盖地撞到了凌越身上,最脆弱的眼睛第一时间遭受冲击。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发,泪腺喷薄出液体,试图冲刷眼球,阻隔气体持续攻击。 凌越是怎么都没想到夏温能搞出这种偷袭,当即甩出飞刀的同时转身飞速撤离山洞。 山洞外的雨水冲刷在身上,凌越缓了几秒钟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正要再想办法冲回去直接弄死夏温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攀附着一道熟悉的矮小身影。 是齐羽?! 比起夏温,凌越更想抓住齐羽这个从始至终都贯穿着某一件事,或者某几件事的关键人物。 凌越果断放弃山洞里的夏温,追着察觉自己暴露后就立刻钻上树冠,于树林中逃窜的齐羽。 山洞里。 解雨辰只看见凌越忽然朝他和夏温所在的方向甩出飞刀,身形急速退出山洞,转眼间又好似发现了什么,数个呼吸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她出手得太突然了,解雨辰也未曾对她设防,飞刀倏然逼近,他只来得及侧身避开要害处。 可凌越的飞刀都是淬了毒的,虽不致命,解雨辰还是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山洞里一时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声音。 夏温抢先一步勉强躲开射向自己的两把飞刀,爬起来后走到解雨辰面前蹲下,伸手拔出对方肩膀上深可触骨的飞刀。 昏迷中的解雨辰痛得皱起了眉头。 夏温并未多看他一眼,而是将飞刀举起来,对着篝火的光看了半晌,才哼笑一声。 随手把飞刀丢到了地上。 起效得这么快,可见这位解当家在人家心里,根本没什么份量啊。 夏温“啧啧”两声,暗道亏了。 这东西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份,原是准备用在无邪身上的。 夏温看着解雨辰想了想,还是把人扛起来带走了。 等那只小怪物回来,发现他把东西擅自用在了这里,肯定会被激怒。 所以还是趁着小怪物被凌越盯上,一时脱不开身,赶紧把解雨辰弄到那些人的手上吧。 只要他们能及时找到雷城,说不定能从小怪物手里捡回一条小命? 他会祝福他们的! 【关于腥臭古神和暗黑天女的相关,在作说里,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关注一下】 第471章 解老板抵债 在发现花钱雇来的俩山寨货全跑了的时候,无邪是无语的。 他都要气笑了,扭头指着胖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胖子也纳闷儿呢:“不是,这两人我真做过背调的,不管是生平还是以前的工作经历,有头有尾,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那两人根本不是这条道上的人,连两人之前工作单位的离职原因胖子都打听过的。 谁能想到还会出现这种事? 难不成那什么焦老板还能未卜先知,花几十年,就为了布置下这么两颗平平无奇的棋子,就为了这一路上给他们通风报信? 神经吧! 张鈤山低头给人发了消息,过了一会儿,收到的信息让他皱眉。 他把手机递给无邪,自己站起身,环臂站在天幕边上,抬头看着天际偶尔撕裂昏暗的闪电。 无邪看了那条信息,也皱眉不语。 任老六和赵钱孙的信息资料都是真实的,但人是假的。 真正的任老六和赵钱孙一个在千里之外的一群聋哑学校当老师,一个在百里之外的某工地上搬砖。 也就是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两人,戴着人皮面具。 这种寄居在别人身份下的方式,让无邪不自觉地想到了汪家和张家。 两人如果是汪家,绝不可能刚抵达这里,就突然离队消失。 如果这两人是张家人…… 黎蔟从他手里拿走手机的时候他也没反应,过了一会儿,声声慢忽然侧身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有一队人在朝这边靠近。” 十分钟后。 经过双方的谨慎试探,终于确定彼此立场的无邪方和刘丧方顺利汇合。 由此,无邪这边也得到了更多线索。 “你说,有人潜入过小花房间,然后小花就有意将你支开?”无邪疑惑。 刘丧看了一眼张鈤山,抬手顶了下眼镜,点点头:“我是有这种感觉的,那个人应该留下了什么东西,解老板看到后,心跳加快,情绪明显有剧烈起伏。” 无邪若有所思,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张鈤山。 显然张鈤山也有同样的猜测,眼神都亮了几分。 又或者,他们都希望这样的猜测能是真的,所以一开始就有了偏向,从而影响思维逻辑。 如果是这样,解雨辰把刘丧支开,目的是隐瞒那个人的存在。 ——他在把她当作后手。 ——他在防备刘丧! 黎蔟将手里那枚海棠花样式的暗示悄然放回衣兜,回头给了两个好哥们儿一个默契的眼神。 “现在地下湖那条路肯定是不能走了,既然小花让你带人进山找第二个入口,肯定是有指向性的线索。”无邪拍板:“雷电停下,我们就出去找人!” 不管是找到解雨辰那支小队,还是找到焦老板等人的踪迹,都是一个明确的指引方向。 伴随着雷电消失,只剩滂沱大雨时,无邪等人冒雨前进,另外一队人马也结束了魔怔的听雷状态。 焦老板抬头看着天,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茫然和疑惑。 似乎刚才的雷声,没有像以前那样给予他足够的信息,反而留给了他一个费解的大难题。 被他雇用,本身对听雷也有些好奇的汪家小队领队看着他呆愣的模样。 半晌,才开口问到:“焦老板,雷声告诉你雷城在哪里了吗?” 焦老板回过神来。 他去看其他焦家人,发现他们也是一脸茫然,焦老板确定自己没听错,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我们要阻止一个人去往雷城。” 领队疑惑:“阻止谁?” 雷声还带下指令让人帮忙干活的? 焦老板慢慢冷静下来,眼神里有挣扎,有犹豫,也有不安:“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信息,怎么可能?雷声怎么可能需要我们去帮它阻止一个人去往雷城?我们所有人都接到了指引,都要去雷城,为什么要阻止?我不理解……” 领队看他神经兮兮的样子,眼底划过无语。 得,又犯病了。 就在这时,有声音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领队顺势带了两个人谨慎地向那边靠近。 当拨开灌木,发现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解雨辰时,领队一边让人把解雨辰拖回去,一边握着枪说着地上折断的枝叶,试图寻找更多蛛丝马迹。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树上悄无声息,如黑色猎豹一般扑了下来。 领队感受到头顶的冷意,身体快过大脑,往前面一个前滚,同时手上的枪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方向倾泻子弹! 骤然响起的枪声惊动了所有人的神经,不远处拖着解雨辰的两个汪家人立刻要去帮忙,却在抬枪迈步的瞬间,眼前一花,脖子上一阵凉寒的刺痛…… 原本留在焦老板等人身边的汪家人毫不犹豫放弃他们的雇主,以三人组队的阵型一边火力覆盖,一边交替突进树林中。 这年头,功夫再高也怕正面对上热武器,特别是这种自动步枪。 本就是抱着来都来了,偷袭了再说的想法,这会儿见没机会了。 躲在暗处的两人迅速摸到昏迷的解雨辰身边,一个点了一把雷管丢出去,一个扛着人就跑。 眨眼间就消失在密林中。 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很迅速。 查看了一下咽喉处一刀毙命的两具尸体,领队脸色有些难看:“是张家人。” 无邪是万万没想到,一言不合就开溜的任老六和赵钱孙还有脸回来。 不过在看到两人扛回来的人后,无邪立刻改变了想法,觉得这两人虽然戴人皮面具,虽然一言不合就开溜,虽然用了假身份,虽然很可能是焦老板的内应…… 不,他们肯定不会是内应! 两人把解雨辰放下就要走。 胖子不乐意了:“两位老哥,你们可是收了订金的。” 赵钱孙依旧垮着张棺材脸,回头指了下地上躺着的解雨辰。 意思是:订金用他抵了。 胖子被这一指,噎得一时无话可说。 无邪有心想留二人,可惜他一开口,两人跑得更快了。 无邪:“……” 直到人彻底离开了,刘丧才看了眼张鈤山,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他们跟偶像一样。” 刘丧早就知道人群中藏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心脏跳动的声音天然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只不过有的如擂动的战鼓,有的似喜马拉雅山脉一般磅礴。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姓张。 早在见到张麒麟本身之前,在无数次与那些心跳声不期而遇的时刻,刘丧就已经对张家最后一位族长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第472章 我?玩弄感情?【礼物加更】 事实证明,在密林里,体积小,速度快,不起眼,又不怕毒的小怪物是真的很难追到。 在雨停云散,太阳重新出来,山谷里开始从地面氤氲起毒雾的时候,凌越不得不放弃继续追踪。 她选择返回山洞。 可是山洞里却是人去洞空,人不见了,连物资也不见了。 正自纳闷,身后传来脚步声。 凌越回头一看,却是两张陌生面孔。 不过在对上两人的视线后,凌越就明白这两人是谁了。 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你们怎么来了?” 农家乐又要因为缺人而暂停营业了? 明明后面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听到这句话的两人却仿佛读懂了她的脑电波。 任老六和赵钱孙沉默了片刻,才由赵钱孙开口道:“临时雇了短工替班。” 显然他们是知道某人跑去外地下斗,结果请假时间过长、请假理由过于离谱而被开掉的前车之鉴。 都进化成自己掏钱付费上班了。 凌越歪头表示费解。 这个班就非上不可吗?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凌越问:“你们在这里等我?解老板的人呢?” 依旧是赵钱孙作为说话代表:“被我们暂时引走了。” 毕竟你都把人家老板刀得中毒昏迷了,还让人留在这里等你回来,那不是擎等着跟人动手吗? 凌越并不知道他们的腹诽,只当两人有其他理由。 她原该去找解雨辰的,可此时不管是她的思维逻辑还是大脑认知,都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反而思考要如何在这片自然保护区找到焦老板他们的行踪。 当得知任老六和赵钱孙已经同焦老板的人交过手,还留下了追踪记号,凌越当机立断,选择暗中跟上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无邪也发现了解雨辰身上中的居然是凌越飞刀上淬的毒。 他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解雨辰的脸,确定人是本人,才怀揣着满肚子疑惑,翻出凌越曾经以防万一,给他和胖子、闷油瓶都准备了一份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丸,给解雨辰服下。 解雨辰醒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透过帐篷,能看见外面跳跃的篝火。 听到胖子的大嗓门儿时,解雨辰还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无邪就端着一碗热汤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小花,感觉怎么样?” 解雨辰摇摇头:“还好,就是有些没力气。” 无邪闻言皱眉:“你为什么会被凌越的飞刀误伤?” 这是最令他费解的地方。 凌越的暗器功夫不说最厉害,至少也是目前为止无邪见过的最顶尖级别的,误伤队友这种事,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可这个玩笑现在却真真切切摆在了他们面前,不得不让无邪心生怀疑。 解雨辰想了想,示意无邪扶他坐起来。 然后在无邪手上写了几个字:凌越有问题。 无邪当然知道凌越有问题不是指对方转换了立场,和他们成了敌人。 所以只能是凌越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从解雨辰用手写的谨慎中,无邪明白了他的顾忌,特意说到:“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和胖子、副官,还有声声慢,带着几个伙计刚赶到村子附近,就发现有很多警车出入,甚至还有武警……之后我们和刘丧碰面……” 用正常的交流方式,点出了现在外面就有刘丧和声声慢这两个耳朵好使的人。 解雨辰微微颔首,暂且揭过凌越身上的不对劲,转而说起其他的:“焦老板敢这样搞事,肯定是已经知道其他入口了,我们必须尽快咬上他们。” 无邪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当天夜里简单安排好后续的分工和行进方向,勉强休息了几个小时,天还没亮时就迅速收拾好行装,当即出发。 对于刘丧,无邪和解雨辰是有想要继续用人,又不够放心的矛盾心情。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把人带上,其他伙计一路跟着进了树林,然后在某个区域外安营扎寨,留守后勤。 剩下的只有无邪,胖子,解雨辰,张鈤山,声声慢,以及黎蔟三人一起继续深入。 如此安排的时候,刘丧看了声声慢一眼,抿唇低头,知道他们是在防备他。 几个小时后,无邪他们发现了焦老板等人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比较新鲜。 但是有些古怪的是,他们突然出现了折返,改变了前进方向。 张鈤山在习惯性查看时,发现了一个记号,脸色微变。 不过很快,他又眼神定了定,招呼无邪过来后,指了指记号。 无邪对张家人的记号不能说百分百了解,却是非常熟悉的。 一看记号就知道是张家人留下的。 他下意识以为是张麒麟留下的,可再一细看,又发现和张麒麟的记号有点不一样。 就像同一个字,不同的人写出来,都会带上自己的一点不易察觉的习惯。 无邪能想到的就是任老六和赵钱孙,所以这两个家伙,果然是张家人? 他们是来救闷油瓶的? 哼,还算他们有点良心! 这时苏皖也摸了过来,脑袋凑上去看了看,憨憨一笑:“吴老师,张会长,你们在看什么呀?” 手上拿着枚海棠花的碎宝石在刻记号的树纹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在无邪和张鈤山伸手要抢之前赶紧转身就跑了。 无邪和张鈤山对视一眼,无邪无奈一笑:“三个小鬼头,现在还挺滑头的。” 张鈤山扯了扯嘴角。 这时刘丧也走了过来,看起来有些犹犹豫豫的:“无邪,我有事想跟你说。” 无邪挑眉,走了过去:“什么事?” 这人不是一见面就把他和胖子当成假想敌吗?一副他们不配和他偶像玩在一起的样子,简直就是当代毒粉的典范。 刘丧皱眉,半晌才开口:“你以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女朋友叫阿宁?” 耳朵很灵敏的声声慢立刻就扭头看了过来,在对上无邪和刘丧不约而同看来的视线后,她佯装抬头看天。 脑袋扭了一个仰视大角度,声声慢抬手捏了捏自己后脖颈。 嗯,扭动幅度有点儿大。 无邪眉头都要夹死蚊子了:“谁跟你说的?我确实认识一个叫阿宁的女生,不过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阿宁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人总会对一些过分愚蠢的人产生某种关注,就像在看生活中偶然出现的笑话一样。 很不凑巧的是,当初他就挺蠢的。 刘丧回头看了一眼旁边树林的方向,然后低头又抬头,看无邪:“你真的没有玩弄人家感情,然后害死人家,很快又把人家忘了?” 无邪听得都要怀疑人生了:“我玩弄感情?你看我像能玩弄女生感情的人吗?” 明明是他被凌越玩,好吧? 刘丧认真瞅了瞅无邪,又想了想无邪在凌越面前的表现。 居然开始觉得无邪这个自我反问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然而他觉得有道理的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却像是在全盘否定过去的渣男发言。 一声弩箭激发的声音突然响起,刘丧和声声慢同时惊呼:“小心!” 第473章 听雷变异 凌越有理由怀疑任老六有收集癖。 在雨村的时候,对方就非常热衷于收集各种瓶瓶罐罐、花花草草。 前不久看杨好发的喜来眠日常营业宣传图片,凌越就发现那里简直已经被任老六布置成了植物餐厅。 据说有粉丝帮他们报名了什么人与自然主题餐厅比赛,目前票数遥遥领先。 有望获得前三名。 在雨村的时候收集东西,到了这里,似乎开始收集人了。 看着被他扛回来的青年,凌越微妙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提供了物理唤醒服务。 江子算偷袭无邪,那一箭却被刘丧用手臂挡了一下。人没杀成,反而暴露了自己。 江子算有心撤走后再潜伏回去,然而无邪身边有一个身手格外厉害的男人,对方队伍里还有一个耳朵极其灵敏的女人。 原本还算同伴的刘丧临阵倒戈,无邪身边没有了凌越,却又来了个什么张会长。江子算恨得牙根都咬碎了,只能含恨撤走。 他准备回焦老板的队伍里,焦老板雇的另外十几个汪姓雇佣兵非常厉害,而且焦老板还能从雷声里听到很神奇的信息。 临走的时候,江子算给无邪他们留下了痕迹,只要他们跟着追上来,就会遇到焦老板等人。 到那时……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江子算只是靠近焦老板等人所在的树林,还没反应过来,后脖颈忽地一痛,眼前一黑,人就不省人事地倒下了。 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凌越那张脸。 不过转眼间,一枚造型奇特小巧的镂空青鸟铜铃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 青鸟铜铃也不是对谁都能有作用,也可能是凌越目前对它的认知和开发太浅薄,总归在对江子算使用的同时,悄悄给旁边两位老张用过之后,嘛事儿没有。 凌越就打消了拿张麒麟试一试的想法。 知道了焦老板能从雷声里获取某些玄妙的信息,每次打雷后都能“未卜先知”,凌越猜测下一次打雷,或许他们跟踪的事就要暴露。 至今也没能发现夏温和齐羽有再次出现,与焦老板等人接触的凌越渐渐没了耐心,不准备继续和他们兜圈子。 她准备把人处理掉。 但焦老板雇佣的那十几个汪家人有些麻烦。 知道跟过来的有张家人后,汪家人现在直接就是草木皆兵,风摇树动之际,就能一排火力扫射过去。 凌越和两个老张身手再厉害,遇到这么蛮横的打法,也没办法顶着枪管冲出去。 凌越试图用暗器一个个慢慢消耗他们。 然而重伤一个焦家人后,焦老板直接拔枪将人干掉,然后头也不回地撤走。 坚决不给他们留下任何线索。 这种疯癫的打法,真的很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无奈之感。 如果有时间,他们当然可以打消耗战,等着汪家人把手里的热武器消耗掉再动手。 可又一场雷雨开始酝酿了。 好在回去送“快递”的任老六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无邪已经被带进去了。” 这一场算计,虽然还有其他考量,但于凌越和张麒麟他们而言,最主要的还是无邪的病。 所以在发现焦老板等人有意识地带着他们绕圈的时候,凌越就果断选择她这边拖延焦老板等人进入雷城的时间,让坠在后面的无邪等人先进去。 既然无邪已经到了前面,这一场雨下下来,预计就能趁机进入山谷,和张麒麟黑瞎子汇合。 凌越也有心探究焦老板身上的秘密。 同样是听雷,吴三醒曾在塔木陀蛇沼时因为雷声的警告,而知晓进入蛇沼的不止无邪一行人,进而躲进深处,避开了汪家和裘得考的耳目。 焦老板上次听雷过后,就开始一反常态地故意带着他们绕弯,是否雷声给过他什么警示,且还是与她有关? 闷雷滚滚。 在第一道雷声响起的时候,焦老板身边所有的焦家人都跪趴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摆出七只耳的排布阵型,歪头侧耳,双眼翻白听着天上的雷声,暂时陷入了魔怔。 此时的他们就像摆在案板上的肉,汪家人围成一个圆,将他们保护在中间。 忽然,不远处一棵树不自然地摇晃起来。 汪家人一反常态地没有只用用枪扫射,而是缩减阵型,以警惕防守为主。 凌越从树上跳下来,一步步走出去,汪家人紧张地四下环顾,其中为首的人拔出随身长刀,迎着凌越走出数步。 摆开对峙的架势。 嚓—— 有闪电撕裂天空,惨白泛着微紫的电光几乎打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雷声震耳欲聋。 昏暗的树林里被短暂照亮。 很快又恢复了昏沉沉的暗淡。 这场暴雨的雷电已经打了几分钟,雨却还没有落下来,只是风刮得厉害。 周围全是草木被吹得胡乱拍打的声音。 凌越手中的墨竹甩作长棍,逼近的脚步虽缓慢,却未停顿过。 就在一场战斗一触即发时,持刀的汪家队长忽见凌越脸色微变,迅速化进为退,反而拉开了与他们这边的距离。 正怀疑对方耍的是什么阴谋时,又听身后的队友中非常不合时宜地爆出了一句“卧槽!” 队长:“???” “队长,背后三点钟方向,快闪开!”有人仓促喊了一声。 脱离国内绵羊派后,这段时间一起战斗的默契让队长下意识侧身翻滚,只觉一道腥风擦着自己脑袋扑了过去。 落地的瞬间翻身而起,定睛看去,只见原本应该跟木头桩子一样听雷的一个焦家人居然七窍流血,翻着白眼四肢着地。 整个人仿佛一只猴子,咧着满口不知什么时候变异出来的利齿,朝着凌越扑了过去。 队长:“!!!” 这群焦家人到底是什么品种! 说好的听雷,你特么怎么忽然变成怪物了?! 其他几个焦家人也都变成了这种怪物,首先就对靠得最近的汪家人扑咬厮杀了过来。 其他汪家人且战且退,等着队长下达指令。 队长见状,哪还有一夫当关的气势,一手扛枪一手握刀,冲过去对着唯一还没有变成怪物的焦老板一脚踹过去,喊了一声:“架人,跑!” 遂架起焦老板就跑路。 眼球挣扎着要翻回来的焦老板满脸狰狞,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抗争中,口中念念有词:“滚,滚开,我才是田有金……” 焦家人连同焦老板,一共有七个人,正好对应七只耳朵。 此时六个人都在听雷中变成了怪物,对汪家人的扑杀没能成功,它们也不纠缠,似乎那只是随口一咬。 很快就把攻击对象集中到了凌越身上。 第474章 降神,针对性异变 六名焦家人听雷时忽然变成怪物,这种变异还在持续进行着。 最初他们只是面目狰狞,眼泛白,行似猴。 很快头皮开始脱落,露出一个个开了洞的颅骨。 耳朵也拉长,变成妖异的尖耳。 背脊越弓越不似人样,有骨刺甚至扎穿了皮肉,顶破了衣服,化作一根根黑色的荆棘似的刺舒展在脊骨上。 四肢的指甲也迅速变得长且锋利。 身体迅速干瘪,肚子却异常地鼓起。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几秒钟内发生的,等到扑至凌越周围,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时,这些怪物居然鼓动起腹部,张开犬齿交错的大嘴,发出阵阵雷声。 这是凌越第一次亲眼“看见”声音! 怪物发出的雷声应和着天上的雷电,仿佛有了实质性的声波,浪一般向她打来! 一看就知道不能让这些声波打到自己身上。 凌越弹出箭矢攻向一只怪物张开的巨口,同时一个旱地拔葱飞至数米高空,凌空接一个灵猴蹬枝,以墨竹为借力点横向掠出包围圈。 同样横飞出去的墨竹被急速奔至那个方向的任老六踩着树干飞身而起,一把接住后迅速落地。 以几乎和凌越同步的速度,将墨竹甩飞了过来。 在空中旋转的墨竹杀伤力惊人,怪物根本不敢扑拦,凌越重新接住墨竹,与任老六默契地对怪物进行了反包围。 虽然这个包围是以少对多…… 在雷声中,这些怪物的变异似乎还在持续着。 只不过从肉眼可见的外表变异,过渡到了不可见的内部变异。 凌越一棍横扫,扑过来的三只怪物当即横飞回去。 初初还有骨骼碎裂之声,可很快,再扑来的怪物撞击在墨竹上,竟已变成了金戈铿锵之声! 及至半分钟后,这些怪物更是不再被大力撞飞出去,反而像蛇一样随棍而上,攀附着墨竹朝凌越扑来! 它们变异的速度太快,太有针对性了! 另一边,任老六翻身而起,避开骨刺压住怪物的背,抱住怪物头颅双手施力,用力一拧! 清脆的颈骨断裂声响起。 然而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怪物却未曾死去,反而似钩子的双手反向冲他抱杀而来。 任老六极限后仰,脚下一蹬,整个人几乎是背部贴地横向滑了出去。 不等他起身,数只怪物凌空扑来,利齿上沾染的唾液已经从最初的透明粘稠,变成了现在的墨绿泛紫,显然已是变成了剧毒。 任老六虽然体力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好了,胜在经验丰富,一眼寻出了这一扑之势的破绽,硬是侧身蜷缩着以怪异的角度侧后仰着翻身钻了出去。 同时,在与某只怪物擦肩而过的瞬间,右手发丘指探出,夹住怪物背脊上的一根骨刺猛地用力一折! 坚似钢铁也挡不住这一折之力,愣是将最长最利的那根骨刺掰折了去。 立时成为任老六手中的武器! 雷声隆隆中,六只怪物迅速变异成针对凌越和任老六的大杀器,真个是杀不死也砍不烂。 凌越能明显感受到任老六的体力在急速消耗,知道继续下去肯定不行,当即准备做最后的尝试。 这几个焦家人是在听雷时变异的,变异的根源定然与雷声有关。 在追杀中凭空消失的非人,雷声里有“神灵”,炼了一辈子长生丹药的西王母在濒死之际忽然领悟到脱离肉体的意识灵魂才是真正的长生…… 原始苯教同时期产生的萨满教认为万物有灵,神灵可以同时“降神”的方式重返人间,焦家人的变异,又何尝不像另一种形式的“降神”? 只是这种降神是以侵占肉体,变异躯干为目的的强占。 那是否可以认为,它们变异的力量来源,就是落到他们身上的另一道“意识”? 思绪翻腾间不过须臾,凌越已经匕首出鞘,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血液喷涌而出! 似乎是从凌越的血液里嗅到了某种威慑,前赴后继扑向凌越的怪物纷纷逃窜开去,隔着一定的距离满眼怨毒地盯着她。 凌越喊了一声:“林六人!” 任老六一脚踹飞扑向面门的一只怪物。 那怪物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感受到来自凌越血液的威慑时,它本身已经在空中,根本无法转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动扑向凌越。 沾染了她血液的匕首自怪物额前颅骨穿刺而出,原本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怪物在凌越手上来不及挣扎一秒,就立时毙命,化作一滩皮囊。 仿佛之前的异化,已经耗尽了这个焦家人原本皮肉中蕴含的一切物质。 发现凌越的血如此恐怖,剩下的怪物在又一道雷声炸开之时,纷纷抖动耳朵,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凌越看了任老六一眼,没有贸然去追。 而是走过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任老六没有拉开距离的武器,多是短兵相接,应付三只杀不死且变异迅速的怪物不断侵扰,初时还游刃有余,多坚持一段时间就显露出了体力上的短板。 此时身上已经有了几道伤口,伤口上溢散着像雾一样的紫气,血肉在紫气中像是单独放在了一个封闭的时间加速器里一样。 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已经有了至少半个月的尸体腐烂程度。 凌越用血浇灌伤口,毒气被驱散。 这让凌越暗自松了口气。 有用就好。 任老六自己用匕首削去了腐肉,撕了衣服正要直接包扎。 凌越压了下他的手,从随身腰包里掏出常备止血药粉,给他在伤口上倒上。 药粉沾血就迅速生效。 任老六垂眸看了一眼,心知这种药粉应该是有特殊改造过的。 张家人血脉特殊,纯度越高,受伤后血液凝固越缓慢,普通止血药基本没什么作用。 有几处伤口任老六自己不好处理,凌越帮忙处理的时候他也没吭声。 暴雨滂沱,两人在一棵树下暂且避雨。 沉默了半晌,凌越才问他:“你们以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任老六想了想:“或许有,但很少有遇到这种情况,还能生还的。” 时间过去太久远了。 他只能隐约记得一些任务失败后的调查档案记录。 第475章 梁弯到来【礼物加更】 在某些方面,张家确实很强悍。 但并不代表张家在所有领域都能如此强悍。 甚至恰恰相反,数百上千年来,张家人死于各种意外的不计其数,反而活到寿终的寥寥无几。 这也是百年喜丧的由来。 ——每到一个张家人活到寿终正寝时,那个向来肃穆冰冷的本家内宅,都会披红挂彩,齐聚一堂,为其庆祝。 “死亡率最高的,就是遇到这种张家人的血无法起作用的怪异。”任老六说。 凌越颔首,表示明白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任老六看了看她,有心想说什么,又似是明白以她的性格,做出了留下来陪他等人的决定,就不是几句话能劝走的。 虽然也算认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两人真正接触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超过一个小时。 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聊的。 两人就安静地坐在树下看雨。 过了一会儿,任老六才再次开口:“你想知道,族长小时候的事吗?” ……………… 半个小时左右,赵钱孙带着留在外面接应的一行人找了过来。 让凌越意外的是,来的人里居然有梁弯。 梁弯的形象有些狼狈,手臂上有子弹擦过留下的火药燎伤,一身冲锋衣全是泥浆草污,头发乱得好似鸡窝,眼眶还是红的。 看见凌越,梁弯直接就哭了,跟找到归属一样跑过来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诉苦:“丧尽天良的汪大海,差点一枪把我爆头,我好歹也是汪家首领哎?一群犯上作乱的逆子,我要把他们彻底开除国籍呜呜呜……” 一点都没有作为汪家首领的派头。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众人多多少少都有挂彩的,受伤最严重的应该是刘丧。 手臂上包扎着,腿上也用树枝做了临时夹板,一脸菜色地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王灿臭着脸背在背上。 黎蔟苏皖杨好也在,另外还有声声慢,以及另外几个跟着梁弯一起过来的汪家人。 其中还有个特别眼熟的人。 ——据说去澳洲养袋鼠的苏南。 和凌越视线对上,苏南冲梁弯的背影做了个无奈白眼加侧头的表情,一副没脸承认这是他们家新首领的模样。 凌越等梁弯哭了一会儿,才拍了拍她背,侧头问黎蔟:“你们遇到焦老板和汪家小队了?” 黎蔟“嗯”了一声,走过来靠近她,视线在她左手顿了顿,才说:“他们好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位置,直接伏击了我们。” 他皱眉:“还有另外一群人,原本应该是解老板带来的伙计,不知道为什么临阵反戈。”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狼狈。 幸好紧要关头,梁弯带来的人以及凌越这边折返回去的赵钱孙抵达,才没真让汪家小队和焦老板得逞。 按照对方二话不说直接上炸药的势头,明摆着是冲着要他们命来的。 没能杀了他们,焦老板被带走之前还非常癫狂地喊着“杀光他们”、“继续杀”的话,可惜被见势不对的汪家小队强行拖走了。 凌越闻言,猜测焦老板应该是气疯了,报复心作祟,一时失去了理智。 等他们把话说完,梁弯也终于哭好了,擦着眼泪问凌越:“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直接去那个什么雷城吗?” 凌越看了声声慢和刘丧一眼,“他们两个不能下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大型的听雷装置内部,耳朵灵敏的人进去,必然是要承受最可怕的听觉冲击。 刘丧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哼哼唧唧:“二叔也说过,让我不用进去。” 所以没必要带着他,真的,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去,往医院里一趟,先昏天暗地睡个三天三夜。 这趟活出得也太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怂样儿让汪灿看不惯,臭脸的汪灿脸更臭了,还非常直接的冷哼了一声。 把自己的嘲讽和不屑展现得淋漓尽致。 凌越仿佛听到了刘丧牙齿咬得咯吱响的声音。 扫了一眼余下众人,凌越忽然想到:“江子算呢?” 弄晕后不是让赵钱孙送货上门,给无邪他们这支队伍送回去了吗? 难道被无邪拖着带进去了? 一说到江子算,刘丧一秒装死。 汪灿又“哼哼”了两声,黎蔟瞅他一眼,顺利得了汪灿一个白眼儿,主打一个糟糕的情绪无差别攻击。 黎蔟都懒得理他,和凌越说到:“被人趁乱救走了,刘丧说是焦老板队伍里一个叫三叶的女人。” 问及焦老板等人离开的方向,声声慢说:“我听到他们身影消失后改变了方向,往那边去了,焦老板还说时间不多了。” 她指了个方向。 凌越发现那个方向正是最后一棵凤凰木所在的方向。 略一讨论,最后确定了今晚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密林深处的毒瘴从地表升腾上高空后,凌越和黎蔟继续深入。 其他人直接撤出去,以免再次遭受有可能出现的伏击。 凌越担心的是一直没有出现的怪娃娃齐羽和夏温。 如果梁弯他们直接遇到这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以防万一,凌越让本就受伤的任老六和赵钱孙也留下了,彼此有个照应,同时也顺带看顾一下其他人。 一切安排妥当,一行人很快搭了帐篷和天幕,铺上防水布,将带来的固体燃料点燃。 过了一会儿,杨好拿了盒加热过的米饭过来递给凌越,自己也在她旁边坐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老师,明天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凌越瞥他一眼,对他装出来的可怜无动于衷,说出来的话非常扎心:“我不想多个累赘。” 杨好:qaq 他真的要哭给老师看了! 凌越忍俊不禁:“乖,外面还有个麻烦,我没跟其他人说。” 杨好一听,非常积极地把脑袋凑了过来,摆出了要听老师偷偷告诉他的架势。 凌越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讨好卖乖的小动作,从善如流道:“有个变异了的怪娃娃,很小,但很厉害,跟踪焦老板他们这段时间,我一直没看到它出现。你之后小心一点……” 把夏温和齐羽的大概模样描述了一遍。 杨好认真地点头:“放心吧,老师,我一定多加小心!” 这时也拿着一盒饭过来的黎蔟看了看凌越手上的盒饭,又看了眼杨好,眼神里仿佛藏着两把飞刀。 杨好假装没看到,依旧安安稳稳坐在凌越旁边。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你追你的心上人,我孝敬我的老师,有毛病吗? 都没毛病! 所以咯,先来后到就很重要啦。 第476章 梁弯的推销时间 黎蔟知道,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笑。 他感觉好哥自从学了几招,成为他们这一代里最能打的人以后,就特别拽了。 拽到欠抽! 黎蔟当然不会承认某些时候杨好的“欠抽”属性,很可能是从凌越那里学来的。 饭送不出去,黎蔟决定自己今晚怒吃两碗饭。 转眼看见梁弯也端着饭找了过来,黎蔟毫不犹豫地占据了凌越另一边的位置,然后拿出之前在树林里找到的那枚海棠花碎宝石:“凌越,这个你还要吗?” 最好是不要了。 不过听说这东西是解当家给凌越的,黎蔟就处于想要,又不太想要的徘徊区间。 凌越看见碎宝石,讶异地伸手要去拿,心道手镯上缺失的碎宝石忘了补充。 想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解雨辰,只是思维上的一笔带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就在这时,她亲眼看见黎蔟手上的碎宝石凭空消失了。 凌越一惊,下意识去看黎蔟的眼睛,以为对方在玩什么把戏。 然而黎蔟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因为她忽然抬眸看来,愣了一下,然后抿唇压了压唇角,眼底一点点沁出带着羞涩的笑意。 身体自然而然地往凌越这边倾斜了过来。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身体忍不住地随时随地想要靠近对方,情绪也开始随着对方的喜怒哀乐而波动吧。 凌越疑惑地又看了他几秒,确定黎蔟没有“变魔术”的意思,犹豫了一瞬,抬手缓缓向他的手靠近。 按照碎宝石消失前的位置,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摸索了几下。 确实什么都没摸到。 凌越忽然有种自己是不是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在其他人的视角,就是黎蔟借着换暗器的机会暗搓搓勾搭凌越,而凌越也给予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回馈,指尖在对方掌心轻轻划动…… 不远处位置偏向凌越防守位的任老六和赵钱孙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低头继续吃饭。 年轻人,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一时走岔了路,很正常。 反正他们都是老年人了。 晚上的时候光线差,眼神不好也很合理。 被喜欢的人在掌心勾这么几下,谁顶得住啊。 反正热情小狗黎蔟顶不住,即便成长了,那也是在其他方面。 这方面他想成长也需要凌越配合啊。 黎蔟饭都不吃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凌越,手指一握,就把凌越的手指紧紧攥在了掌心,嗓音沙哑中带着一点儿压抑的激动的颤音:“凌越。” 梁弯站在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观察凌越的表情。 想看看大佬是不是真的在勾搭小弟弟。 如果是,那她就先回避一下。 如果不是,那小弟弟就赶紧滚一边儿去。 凌越还在思考碎宝石为什么会消失,暗道黎蔟的手也不是神龛祭拜的那种奇怪的洞穴吧? 难道他也变异了? 凌越挣开黎蔟的手,将手摊开,一边盯着两人的手,一边让黎蔟把海棠花放到自己手上。 黎蔟有点小失望,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 然后他就看见凌越一脸疑惑地做了几次收紧掌心的动作,口中喃喃:“消失了?” 既看不见,也触碰不到。 一边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杨好问:“老师,怎么了?” 凌越想说什么,停顿了一瞬,听到杨好忽然问这个问题,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大概是小孩子随便找话题,便随口道:“没什么,不饿吗?吃饭。” 见状,黎蔟还想说什么,梁弯已经走了过来,高高兴兴地盘腿直接坐在了凌越面前。 两人面对面,就跟一块儿出来野餐一样。 根本没想过要坐凌越左右两边的位置。 梁弯端来了一份罐头什锦当菜,摆在两人中间,招呼凌越尝一尝:“这种罐头可是我们汪家人自己创业,专门针对野外探险活动制作的罐头,方便快捷的同时,还保证了营养和美味!” 凌越忍不住感慨道:“这也算术业有专攻了,看起来挺不错的。” 梁弯笑得一双大眼睛都挤成了两弯月牙:“那可不!所以啊,阿越,你可以稍微帮忙在道上推广一下吗?” 凌越费解:“我?” 所谓的道上,她认识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好吗? 她推荐能起什么作用? 梁弯神秘一笑:“你就帮忙发个朋友圈,反正别说是我们汪家人做的就行,别的不说,解老板吴老板张老板那边,有需要的时候说不定就优先想到了我们。” 说完,她还扭头对声声慢喊了一声:“慢慢,你也回去帮忙在伊老板面前美言几句呗!” 声声慢无语:“梁医生,我们饭店不搞野外探险。” 她这次出来,纯属人员外借。 “偶尔换换口味,吃一下罐头,追忆一下当初古潼京的沙漠旅行也挺好嘛。”梁弯推销起来,话术是一套一套的。 其他几个汪家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苏南也笑到低头。 这一幕恰好被两弯看见了,立马又准备开始帮忙推销袋鼠肉,不过她打了个开头,苏南仿佛能提前预知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赶紧阻止道:“梁医生,我农场的产品不用推销,还没到出口国内的程度,留着以后再用吧!” 真的会很尴尬的! 而且她是认真的吗?让他们这群当初跟九门打打杀杀那么多年的汪家人,把生意做到九门里头去,真的不会哪一天身份暴露了,直接发生当街流血事件吗? 梁弯有点儿遗憾,又把眼神转向了汪灿。 还在和疑似双胞胎兄弟争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汪灿没能及时察觉到首领危险的小眼神儿,直到听见梁弯开始托关系让凌越、声声慢,甚至连黎蔟苏皖杨好等人都没放过。 希望他们能帮忙在朋友圈多扩散一下xxx武术馆的招生广告。 汪灿:“……”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有一个太有烟火气的首领,也是一种心累。 白天才枪林弹雨里边打架边骂人边崩溃大哭,晚上就精神抖擞地搞起了朋友圈广告。 都不知道该说她大心脏,还是缺根筋。 刘丧默默把梁弯说的武术馆名字和地址记下。 联系的电话号码有点长,他摸出手机悄悄记了下来。 凌越也搞不懂梁弯所谓的朋友圈扩列有什么用,只是答应等出去后,重新拿到手机,就转发她朋友圈的广告。 然而他并不知道,从梁弯说服凌越他们帮忙打广告的时候,汪灿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搬地址改店名,电话号码也得换掉。 不为什么。 纯属担心哪一天被仇家半夜摸上门。 闹了这么一通,心神倒是放松了下来。 众人安排好轮换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开始抓紧时间休息。 梁弯那边的人,从接到梁弯的召集,到赶至一处集合,再奔波至此。 刚找到黎蔟他们,就跟出走派发生了正面交火,说不累肯定是假的。 至于黎蔟他们,更是一直在奔波,就没休息过。 虽然声声慢指出焦老板等人往凤凰木的方向离开了,但雷声传递的信息就是对她不利,另外还有失踪不见身影的夏温和齐羽,逃脱的五只雷声中发生异变的怪物…… 凌越不放心,以打坐代替睡觉,始终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第477章 极致失控的狠戾 打坐时,人会进入一种坐忘无我的境界。 类似于冥想。 意识沉浮朦胧中,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一点点在耳边响起。 初时,凌越还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可就是想不起来。 只是脑子里下意识重复模拟着这种奇怪的声音。 嚓——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咔—— 折断声。 刺—— 什么东西在岩石上拖拉或摩擦的声音。 呜呜—— 呜咽啜泣之声。 “小越、小越回来了……” 凌越骤然睁开双眼,整条背脊骨好像瞬间结了冻,每一次挤压开阖,都透着艰涩与僵硬。 大脑因为遭受到剧烈的情绪冲击,而短暂地陷入了过载的空白状态。 纷杂的情绪犹如滔天巨浪,裹挟着磅礴之力迎面冲来,试图摧毁她所有的理智。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凌越未曾经过哪怕一瞬间的思考,右手一把抓住旁边的树干,五指深深嵌了进去。 以此控制自己几欲循声奔走的身体。 然而…… “小越,快来帮忙,我砸得不够碎……” 又有一道诡异嘶哑,非男非女的声音怪笑呢喃:“砸得不够碎,就拿去喂狗好了…… ” 树木一阵不自然的摇晃惊醒了浅眠的赵钱孙,当他睁开眼看过去时,只来得及捕捉到快似鬼魅的残影。 赵钱孙一惊,下意识扫了一眼营地,立刻发现凌越不见了。 而原本凌越打坐的位置,四道深且长的抓痕烙印在一人合抱的树干上。 无端透着一股极致失控的狠戾! —————— 自然保护区里天气诡异多变,晚上睡觉前才停下的雨,眯缝着眼睛才打了个盹儿,雨水就又开始冲刷整片森林。 焦老板累得雨水打在了脸上也不愿意醒来,汪家小队的队长看着山洞外黑魆魆的树林,总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安。 思来想去,他认为是自己对此次雇佣单子的危险程度评估错误。 如果早知道会遇到凌越…… 想了想,队长又歇了这个想法。 总部被入侵、攻破的时候,他还带着队在国外,并没有正面对上过凌越。 只听说过无邪身边又冒出来一个疑似华国古武高手。 在他的认知里,古武高手,大概就跟l小龙差不多,再会打又怎么样?能躲得过枪炮还是扛得住c4? 其实从对方一直没有强行杀过来这一点,队长认为只要他们手上的子弹炸药没有过度消耗,在正面武力碰撞上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想到这里,队长就把忐忑的心给放平了,转而思考听雷把自己整变异的那几个焦家人。 七个焦家人,只剩焦老板一个人没变,不过对方又神经兮兮地说雷声里的神下令,让他想办法阻止凌越进入雷城。 这就挺鬼扯的,什么神,会害怕一个人类? 队长一直认为听雷,探取上天的秘密,绝对不会像焦老板他们这样简单粗暴。 脑袋上打个洞,然后追着雷声跑,就能听到上天的秘密? 搞笑呢! 他这次来,也是有心想弄明白听雷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原理。 当然,遇到无邪,顺便在杀死他之前问清楚当初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将汪家的信仰彻底搞垮的,也属于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思索间,有风从洞口往里面灌了进来。 吹得篝火一阵摇摆。 当风掠过鼻翼时,队长下意识闻了闻,蓦地警戒端起枪,迅速喊醒其他人:“有情况!备战!” 其他人,除了焦老板,全都迅速翻身而起。 与此同时,一个东西被人猛地掷了进来,正好砸进了篝火里。 那东西浑身都是湿的,砸进篝火里后,立刻引得火光暗了下来。 一枚箭矢穿破雨幕,激射而来,精准地刺穿了一人的眉心。 几乎看不见的雪丝倏然一收,连带着那个人的尸体也被扯了出去。 同一时刻,三枚飞刀再次袭来。 靠在山洞外围的人早有防备,抢先发现飞刀,勉强闪身躲开,然而在他们后面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从东西被扔到篝火里,再到连失四人,前后也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队长立刻意识到不好:“两两掩护,出去后马上进树林!” 再躲在这个狭窄的山洞里,人家再搞点暗器,直接就能把他们全弄死在这个洞里! 反而进入茂密的树林,对方的暗器没这么好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出现的凌越,似乎有些和之前不一样…… 冷酷到连他这种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剩下几人背靠着背,迅速又不失谨慎地冲出了山洞。 焦老板此时也终于被惊醒,睁开眼就正好对上了火堆里开始燃烧起来的怪物尸体。 眼见之前听雷时变异的焦家人现在完全没了人样,尸体四肢被扯烂,粗暴地塞进了肚子里,整个头颅更是被人寸寸敲碎。 似乎是被敲碎时怪物还活着,眼珠子都脱框掉了出来,半坠不坠的挂在脸上。 最残忍的是怪物从咽喉到嘴部,全都塞满了捏碎的石头。 此种惨状,即便对方已经是个完全怪物的模样,焦老板依旧被吓到直接尿了裤子。 哆哆嗦嗦一阵惨叫着想要滚开,努力离尸体和火堆更远一点。 然而不等他滚出去,手臂就被两个人架了起来,拖死狗一样把他直接往外拖。 转眼间又看见另外三个额头插着飞刀的汪家人,焦老板更是惨叫连连:“我不出去!我不想死!你们要死就去死,放开我!” 前面试图再次用火力压制凌越,结果对方直接用最开始拉出去的汪家人尸体做肉盾,踩着轻功根本不给他们瞄准的机会。 眨眼的功夫,又是数枚暗器激射而来。 两名队友再次倒下。 前后交手不过一分钟,他这边就死了一半的人。 队长头皮都要炸了,深感之前对方太手下留情了。要是之前就照这个狠劲儿,撑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得团灭。 他一边给队友打了手势,一边试图嘴遁:“凌小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这么死磕,你如果想要焦老板,我们可以把人交给你……” 焦老板一听,瞪大了眼睛张嘴就想骂,然而架着他的汪家人往他嘴里塞了只手套,差点直接给他塞进喉管里。 吐又吐不出,连连呕吐之下连呼吸都困难了。 树林里时不时变换角度射来的暗器停了。 队长心头一喜,觉得有戏,还想继续说求和的话。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在远处的树林中响起。 那种声音具体描述不出来。 是雨滴拍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截断了一瞬? 又或是风卷起什么东西的声音被挤压拉长的低频尖锐声? 说不上来。 只是一股莫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叫人心脏无法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好像树林里某一处,潜伏着一头即将扑出来屠杀所有人的怪物! 沙沙沙—— 嗡——! 震颤的声音好像将整个世界的雨幕都按下了暂停键,意识的最后两秒钟,尚且活着的几人好似看见了一场梦。 一场关于雨珠横飞,裹挟着尖锐破空声,旋转着穿透他们四肢、身体、头颅的噩梦。 第478章 死得不好看怎么办?【礼物加更】 雨继续下着。 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从高空坠落,拍打在人的脸上,让人感觉到清晰的疼痛。 因为眼睛瞪得到了极限,眼角有撕裂的伤口开始淌出血渍,但很快就被雨水冲刷了干净。 雨珠连连撞到眼球上。 痛得人想要打滚。 焦老板却连眨一下眼都不敢。 身边所有人都倒下了。 噗通噗通的重物落地声,钻进他的耳朵里,好像一只只恶魔从耳朵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最后他也倒下了。 混身剧烈颤抖着,双手哆嗦得犹如蝴蝶的翅膀,瞪得眼珠子几欲脱框的眼睛满带恐惧地紧紧注视着从树林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人。 即使下着暴雨,对方身上的血还是没能被冲刷干净。 几乎是走一步,就留下一洼血水。 对方脸上有数道抓痕,从耳畔起,横贯了鼻梁,到另一边的眼睛下方终止。 抓痕若是再延续一厘米,就能把她的眼珠挖出来。 翻倒的皮肉深得好似几条狰狞的蜈蚣攀附在她脸上,原本玉白的精致面容,此刻冷戾似罗刹。 等到稍微走近了些,焦老板才明白为什么对方身上的血总也冲不走。 因为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肉。 最严重的一处是她左侧太阳穴,血肉模糊的开了个窟窿。 原本这样的惨状,应该让她的敌人心生侥幸的。 可对上凌越那双冰冷的好似野兽的金色眸子,焦老板却恐惧到心脏欲裂。 都被伤成这样了,还能几分钟就杀光所有汪家人,那操控雨水杀人的招数,真的是人类能掌握的力量吗? 想到这里,焦老板神经质地疯狂摇头:不,不,她不是人,她是妖怪,是魔鬼,是,是…… 之前她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她已经不是人了! 凌越居高临下地垂眸冷漠地看着焦老板,半晌,转头看向最后一棵凤凰木的方向。 一分钟后。 焦老板被绳索绑成了一个z字形。 凌越像提行李箱一样,提着他手臂环膝处的绳扣,带着他迅速穿梭在林海中。 大雨中,她眼睛里的金色在缓缓退去,身上的伤也在一点点由内而外的愈合。 只不过愈合的时间很慢,持续的时间也很短。 当眼睛恢复成原来的翠金环褐时,身上的伤也不再有变化。 眼睁睁看着她这些变化的焦老板瞳孔震颤,害怕到闭上了眼睛,却又很快惊恐地重新睁开。 ——他害怕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对方化作鬼魅,直接把他吞了! ————————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张麒麟,张鈤山的心情有些微妙。 既有羞愧,又有尴尬,更有下意识的低头。 反倒是张麒麟对于他的到来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黑瞎子看见张鈤山的反应,反而更大:“哟,张副官?你怎么来了?” 当初哑巴他们三个把新月饭店都砸成什么样了,人都没出来多看一眼。 现在怎么眼巴巴地就跑来了? 张鈤山干咳两声,正了正神态:“这次情况特殊。” 至于特殊在哪,横竖他是不会说的。 黑瞎子还想说什么,转眼发现解雨辰肩膀上有血渍浸出来,明显是之前就受了伤,不由问到:“什么情况?拐了小阿越的花儿爷还能受伤?” 凌越要保护一个人,这个人要受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解雨辰眉心微蹙,不过很快松开,轻描淡写道:“我又没把自己挂在凌小姐身上。” 受伤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麒麟和黑瞎子却敏锐察觉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不过没等细说,旁边的无邪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胖子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喊张麒麟:“小哥,你快看,天真又咳出这种东西了,灰白灰白的,跟棉絮一样,他肺里不会住了一窝蜘蛛精吧?!” 张麒麟低头一看,神色微凝:“是麒麟竭。” 更具体的说,是失去了药效的麒麟竭。 无邪的情况,比之前预期的还要糟糕。 “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下去。”张麒麟有些担忧。 这么多年,无邪和胖子都习惯了看他的脸色,现在发现常年面无表情的张麒麟都露出了这样的神态,无邪只觉自己可能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胖子也急得脸色不大好看。 无邪拍了拍他手臂,喘了几口气,稍微适应了一下没了麒麟竭的肺部每一口呼吸,都像吸进去满肺腔刀片的痛感,这才笑道:“不急,我得等凌越。” 他不能临死的时候都见不到她。 胖子气得恨不得哐哐给他几个大耳刮子:“天真,你丫的说你是恋爱脑,你还不非不信!都什么时候了……” 无邪说:“就是到这时候了,我才要等到她。” 他转头看胖子:“我就想死给她看!” 其他几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解雨辰忽然来了一句:“死得不好看怎么办?” 无邪:“……” 这话该死的有道理极了! 几个人藏身的地牢里陷入了一片古怪的沉默中。 不管怎么说,等到下半夜时,又一场雨来临的时候,几人默契地从地牢里钻出来。 以防万一,一路上都有特意给凌越留下的记号。 他们准备找到下去的路后,留两个人在上面等待接应很可能明天下来的凌越等人。 其他人先带着无邪下去。 预定的留下来接应的人手自然是解雨辰和张鈤山。 大半夜顶着大雨干活,有点费人。 好在这片山谷整体面积不算大。 在谷底中心区域的一片巨大的空地上,他们终于找到了标志性的参照物——立起来有十米左右高度的土包。 土包数量有六七个,上面还长了些树木,乍一看确实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因为有吴三醒提供的路线描述,没有多余插科打诨的时间,迅速找到了当年吴三醒等人留下的盗洞。 为防雨停后谷底的毒雾再弥漫过来,准备留下接应的解雨辰和张鈤山是要回之前藏身的地牢的。 然而在无邪他们下去后,没等两人离开多远,就迎面遇到了拎着个东西的凌越,独自一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不远处的谷底。 看到凌越时,张鈤山和解雨辰都是一愣。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地慢慢迎了上去。 走近一点才发现,对方手里拎着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 还是堵了嘴,被绑成大虾的焦老板。 焦老板的样子很是狼狈,整个人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心脏骤停而亡。 可惜遇到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多花费半秒钟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反而都看向了凌越脸上和身上的伤。 “凌越,你受伤了?!”张鈤山皱眉,眼含担忧地走上前去,顾不上怀疑对方是不是汪家人假扮,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凌越下意识想要躲开,不过在看清张鈤山的眼神时,只是轻轻侧了侧脸。 在张鈤山小心翼翼收回手,低头去翻自己装备袋里的药品时,凌越才出声询问:“张鈤山,你怎么来了?” 先时看见声声慢,凌越只当是解雨辰或者吴二白安排来的,因为刘丧明显有问题。 也没人跟她提起过张鈤山也来了这件事。 至于队伍里多出来的那几个跟着张鈤山来的人,凌越本身就不认识底下那群伙计,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的人。 张鈤山取出止血药和绷带,抬头看了眼下雨的夜空,抿唇想了想,伸手接过她手里拎着的焦老板,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别说话,我们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处理伤口。” 她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那些汪家人干的吗?为什么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她受伤了就这样一路淋着雨下来的吗? 满心满眼都是凌越受伤这件事的张鈤山,自然没功夫注意到凌越仿佛没有看见解雨辰的怪异之举。 反而解雨辰很快察觉到这一点。 她似乎察觉到他所在的方向有什么异常,频频投来警惕观察的眼神,眼神的聚焦处却并未落在他身上。 就好像…… 就好像,在她眼里,他只是一团空气。 第479章 关键线索 附近能避雨的地方,也就只有往下的盗洞。 张麒麟他们速度很快,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张鈤山带着凌越下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人影了。 盗洞是以倾斜的角度向下穿插的,中间有两个“凸”字弯,为的是防止地面毒雾倒灌下去。 他们在第二个弯道口停下。 这里空间有特意拓宽,作为休息和中转。 张鈤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实在是凌越身上的伤太多了,还多数都是抓伤,伤口很深。 反而是凌越,扯着衣摆直接将上衣全脱了,只剩一件细带运动内衣。 张鈤山离她最近,只觉一股幽香掠过鼻息,然后就是满目的红白交错。 她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皮肉翻卷着,让张鈤山全然没办法生出一丝旖旎的遐思,往日里波澜不惊犹如一潭死水的心湖漾起阵阵怜惜。 另一边的解雨辰眼疾手快,一脚踢在焦老板脑袋上,直接把人踢晕了过去。 凌越看了那边一眼,说到:“是解老板吗?” 肩膀上被温热的手轻轻推了一下,凌越顺着力道,转了个身,背对着张鈤山。 又低头从腰包里掏出一瓶药,先给自己灌了半瓶药丸,嚼着吃了。 别看她现在状态还行,实则已经失血过多,伤口几乎都流不出血了。 凌越预估待会儿可能还有要用到血的地方,需得尽快把血补回来。 虽说益气补血的药起效不可能那么快。 只当聊胜于无。 张鈤山也发现她的伤口翻卷的皮肉全都泛着苍白,即便是动作间有拉扯撕裂,依旧没有血再从里面挤压出来。 抿着唇角,张鈤山依旧把止血药粉默默撒在伤口上。 至于凌越问的那句话,被张鈤山默认为是对解雨辰说的。 虽然问得好像有点奇怪。 他想到什么,侧身去看了看她的眼睛。 察觉到张鈤山的动作,凌越转眸看他。 确定她眼神儿挺好的,眼睛没受伤。 张鈤山又缩回去,给她背后的伤口上药。 另一边的解雨辰应了一声,试探着喊了一声:“凌越?” 凌越没什么反应。 解雨辰心下越发沉重:“张副官,凌越好像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张鈤山这时才反应过来,“怎么会?” 不等他作为中间人帮忙询问,就听凌越道:“我好像感知不到解老板了,只能隐约感觉到他的存在。” 先是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会用香水,解雨辰身上会有一种淡淡的隐约的香味。 但在意识到这阵香味代表着解雨辰本人,凌越立刻就闻不到了。 “应该是在山洞里,着了夏温的道,在土楼的房间里,我是循着风里一股淡淡的怪异气息找到夏温和齐羽的。”凌越从头复盘这件事,“之后,在山洞里,夏温说完苯教古神后,一股非常臭的味道溢满整个山洞。” 凌越侧头回眸想去看张鈤山,被张鈤山按着她松散的发髻轻轻推了一下。 凌越只好背对着张鈤山说到:“张鈤山,你帮我问一下他,他当时有没有闻到。” 不用张鈤山问,解雨辰已经把当时山洞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而后自己也挪到凌越身边,帮凌越处理手臂上的伤:“这样,她能感觉到吗?” 张鈤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尽快给凌越处理好伤口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中间人,张鈤山给凌越复述了解雨辰的话,还描述了解雨辰在做的事。 经过两个来回的对比,确定了凌越视觉嗅觉听觉触觉,这样作用于身体上的感官无法感知到解雨辰的存在。 但凌越的精神意识和身躯肉体的契合度是有别于普通人的,普通人是身躯肉体占据主导地位,身死才“道”消。 而凌越是精神意识占据主导地位,“道”消才会身死。 她的意识感官优先于身体感官,除了最开始的不确定,现在确定解雨辰的存在后,凌越能更清晰地以另一种精神上的感官,去“看见”解雨辰。 张麒麟曾说过,当他的纹身显现到极致,会有一种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可以“看见”的玄妙感应。 在那种状态下,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用肉眼去捕捉敌人的动向,还是在用“感应”去捕捉动态视觉。 或许,对方所说的,正是她目前这种状态。 只不过凌越的身体并不需要特意去激发。 解雨辰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多少有些许苦涩的,即便她能感受到他,可是,连看见他,听见他,触碰他,都已经不能了吗? 明明他没有贪心,却还是在不断失去。 结合出现这种情况之前,夏温说的那些暗黑天女腥臭古神的话,凌越断言:“这种状态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任何宗教邪术,没有经过祭祀的仪轨,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生效。” 身上的伤口大致包扎好了,张鈤山看她发髻松散了,有心想给她重新挽发。 可惜他活了一百多岁,还从来没碰过女人的头发。 一时间有些麻爪。 凌越抬手要自己弄的时候,被“空气”压了下手臂,就知道是解雨辰要帮忙了。 倒也并不争抢,安然地坐着任他动作。 她确实需要抓紧时间歇一歇,恢复一下状态。 听雷时变异的几只怪物半夜时故意弄出声音,想要把她引诱到陷阱里围杀,虽然因为只攻不守的疯狂之举受伤严重,好歹把它们都宰了。 但经此一事,凌越已经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躲藏在雷声中的未知存在。 焦老板听雷时得到了指令,要求他阻止她进入雷城。 凌越就非去不可了。 并非意气用事的鲁莽之举,而是对方竟然能知道她那个世界发生的某些事。 要么对方有办法直接窥探到她的记忆,要么对方与自己世界所发生的一切有所关联。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凌越都要想办法把它\/它们找出来。 凌越有种预感,或许,这一次,她能从它\/它们身上,找到关于改变原世界已经降临的灾难的关键线索。 第480章 无生鬼母传说 做了简单的包扎,张鈤山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凌越。 衣服有些大,挂在身上空荡荡的,正好不用担心束缚到伤口。 凌越拒绝了张鈤山要给她脸上额头上全包扎成木乃伊绷带的举动,连止血药都没用:“我需要尽快下去,焦老板说真正开启听雷神器的,是一阵特别的雷声,错过了就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不知道这个跟金属塔一样的东西究竟有多深,凌越准备尽快去和张麒麟他们汇合。 张鈤山说无邪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凌越担心以他那邪门的运气,会不会刚好差几分钟等到那阵雷声的时候,就提前登仙了。 在张鈤山给她挽好衣袖,准备率先下去的时候,凌越抬手按住了他肩膀:“这件事不简单,不单单是雷城的事,你不应该继续参与进来。” 已经涉及到古神或者非人,甚至可能与她原世界祭祀灭世的事件有关,张鈤山本该和这一切不再有牵扯。 张鈤山侧身回头看着她,皱眉道:“为什么不应该?” 凌越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认真回答:“这件事与你无关。” 张鈤山撑着洞壁的手紧了紧:“可这件事和你有关,对吗?” 凌越点头。 张鈤山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再理会她的阻拦,拎着焦老板就钻了进去,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开路。 他头也不回地说:“既然和你有关,就是和我有关。” 他并不是多善言辞的人,可他的想法,他的心意,他的决定,都已经不会再动摇更改了。 凌越“看”向另一边的解雨辰,有心想说两句类似的话。 可惜解雨辰已经提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略微施加了一点力道握了握。 也不管凌越感受到没有,矮身钻出盗洞,跟上了张鈤山。 这件事本就与他有关,虽然有些无耻,但解雨辰的内心,确实因为这件事与她有了关联,而生出一丝卑鄙的窃喜。 因为这代表着,他和她,或许还能有一段时间,能够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即便不能亲密无间,至少也能并肩作战。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程…… 盗洞斜刺入的地下空间明显是一个完整的古塔,因为所有瓦片和木结构之外都有青铜浇灌覆盖,所以古塔的内部保存得相当完整。 只有最初的一层有些许渗进来的潮湿之处,能看见有一些小菌菇。 古塔内部是木制结构,木头上有一层清漆,如今已氧化殆尽,显露出老木色。 第一层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供奉着三个神像。 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神,因为上面长满了蘑菇,五彩斑斓的,让人看见就知道远远避开。 张鈤山拎着一个焦老板,一手还打着手电筒,单靠双腿的弹跳力就平稳地从横梁上跳了下去。 地板上是墨绿色的青苔,一层一层堆叠着,既滑且柔软,踩上去跟踩在一层厚厚的地毯上一样。 解雨辰也打着一支手电筒,下意识去寻找文字图案类信息。 发现这一层藻井下的梁子塔横眉上挂着一副牌匾,金漆斑驳,隐约可辨四个字:青阳末劫。 因为特意关注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宗教的相关信息,再加上之前在地面上就看见过刻有“东大乘金幢祖塔”字样的青铜碑,一看牌匾,解雨辰就明白了这四个字大概是什么意思。 所谓东大乘,在福建被称作金幢教或金童教,是明朝时期的一个大邪教,最开始以炼丹为核心,在全国各地的深山里都设立了不少丹塔。 到了后来就开始敛财,并参与政治,被灭后,到现在还有很多这个教派残余势力在隐秘存续、发展着。 不过这里所谓的祖塔并非金童教自己建造的,邪教祖庭从来都是追认,并不会直接修建。 或是从传说中寻找线索,或是与一些古庙匹配,东拉西扯,能扯上关系,这个邪教就可以依托于此,开始诞生、发展、传教了。 真要追溯起来,这里的塔应该可以往前追溯至北魏时期的大乘教。 大乘教一直延续到北宋时,高峰期时,教派有无生鬼母的说法,无生鬼母几乎是后来所有邪教的范本。 据说,无生鬼母的祖庭叫无生庙,只有天雷指引才能看到。 也就是打雷的时候才能看见。 三人一“行李”并未多作停留。 迅速下到第二层后,看见“千大数劫”,解雨辰就可以彻底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简略地说了一遍。 “千大数”是国内古代的计量单位,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计量单位,再往下,依次应该是“大数”、“无量”、“不可思议”、“那由他”、“阿僧只”……“瞬息”、“弹指”、“刹那”、“六德”、“空虚”、“清净”、“涅盘寂静”。 最后一个单位,是古代最小的单位,趋近于无极限。 如果一直都是按照这种方法排列的,那就是把传统的三期末劫无限扩大,重新诠释了出来。 也就是说,建造这座塔的人认为,在最早的青阳末劫之前,世界上还有万万劫,并且用建筑的层数将之全部阐释成具体教义。 这些相关信息由张鈤山代为转述,凌越看着一路向下,仿佛无底深渊的塔。 忽地抬手凿碎了一块木料,看着木料里面的横截面,凌越问:“这些东西,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一千多年,潮湿的谷底,虽然脱漆,却并未完全腐朽的木梁。 显然最外面这一层,很可能是后来者修复、加固上去的。 张鈤山也就近凿墙,发现浇铸的青铜墙壁锈迹斑斑,却顶多只有几百年:“或许往下走,能看见更原始的东西。” 越往下,空气里的硫磺味就越浓。 凌越他们的速度很快,又下了大概十来层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下方隐约传来的水中扑腾声,以及胖子标志性的大骂声:“老子溺死它!” 一听就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平平安安走了十几层的凌越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甚至反而觉得如果一路走来,无邪他们都没出事,那才真的很古怪。 等凌越几人终于到了无邪他们所在的那一层时,刚一下去,就闻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 手电光往下面一晃,有水面反光,在水里泡着的胖子立刻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臭水,朝上面大喊了一声:“谁?” 解雨辰应了一声:“你们怎么回事?” 在岸上咳嗽的黑瞎子眼镜掉了,水里各种荧光棒再加上张鈤山和解雨辰打下来的手电光,一时晃得眼睛难受。 他抬手挡着光,单手撑在身后,仰躺着笑道:“他们仨跟一群美女泡温泉呢,孩子都生一堆了!” 说完,忽听凌越清冷的声音喊了一声“无邪?”。 黑瞎子顿时不敢继续瞎说八道了。 刚被张麒麟撑在肩膀上一个借力,直接把他揾进水里的无邪好像听到了凌越的声音,赶紧从水里钻出来,语气里带着疑惑和惊喜:“凌越?!” 她怎么现在就下来了? 只这时,唯一真正在干架的张麒麟在水中喊了一声:“瞎!” 黑瞎子回道:“来啦!” 几乎同一时间,被胖子以尴尬姿势骑在水里的大家伙整个跃出了水面,此时凌越他们才看清,原来水潭里有许多还在往人身上爬动的童尸。 而张麒麟他们三个在水里对付的,则是一具金甲巨尸。 黑瞎子在岸上绕着水池三级跳,凌空一跃,张麒麟也在无邪背上一踩,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无邪再次被无情沉底。 而张麒麟则是一下跃至半空,对骑在金甲巨尸身上的胖子喊了一声“脖子!” 须臾之间,张麒麟和黑瞎子在空中撞上,张麒麟凌空转身,以一个极其舒展的动作,又一次踩在黑瞎子背上,于半空中借力。 黑瞎子大喝一声“起!” 用力一顶。 张麒麟便凌空跃起三米多高,旋身腾转,在胖子撒手露出金甲巨尸脖子并大喊“哈利路亚”中,双膝落在了金甲巨尸的肩膀上,膝盖瞬间锁死,极限扭转腰部。 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巨响,金甲巨尸的脖子瞬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而后黑瞎子落水,胖子翻身,无邪冒头,只张麒麟在空中转身甩出所有水花,即将落水的最后一刻,踩在金甲巨尸身上借力一跃。 成功上岸。 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一秒,某人是否有耍帅的嫌疑。 但毫无疑问,一系列动作下来,张麒麟的帅是真帅。 第481章 墓碑上刻亡夫 不过这份帅,在看清凌越脸上的伤时,瞬间破灭。 张麒麟紧走几步,到了凌越面前,看着她脸上的伤,脸色登时一变:“怎么回事?” 凌越并无多说的意向,只说:“出了点意外。” 转而抽出墨竹,甩作长棍,去挑水里咕蛹的童尸。 张鈤山和解雨辰也默契地去将水里几乎被童尸淹没的三人拉了上来。 上来的三人,几乎也是不约而同去看凌越脸上的伤,脸色都是微微一凛。 无邪顾不上腿上还扒拉着不撒手的两具童尸,抓着凌越的手腕问:“出了什么意外?为什么你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按照常理来说,外面应该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凌越的东西才对。 凌越挽了个棍花,将他腿上的童尸挑飞,皱眉思索片刻,才道:“雷声里的东西有点麻烦,你先不要管。” 无邪有心想说“我怎么可能不管?”,凌越却已经震开了他的手,转身看向水池里聚集在金甲巨尸周围开始啃食它的那些童尸。 就在众人沉默着的时候,水面上冒出了一个非常大的气泡。 然后就是两个旋涡出现,水池里的水开始迅速退去。 通往下一层的通道,就此出现。 无邪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非常厉害,咳出了一口血都没能停下来,浑身脱力地往地上软倒。 胖子和解雨辰一左一右搀住了他。 凌越伸手卡住他的脖子,强行让他低垂的头稍微抬了起来,脖颈也拉直了些。 另一手并作剑指,在他胸前几处大穴点了几下,掌心抵在他肺部位置输送了些许温和的内力。 无邪的咳嗽才算慢慢止住。 不过依旧喘息得厉害。 偏偏每一次喘息,都能感受到肺腔里刀刮似的痛。 绵延不绝,剧烈生疼。 无邪咳得眼睛里都含着泪光了,抬头扫视了在场几人一眼,总觉得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偏这时胖子又来了一句:“天真,走,咱们得有个善终!” 无邪心里问候他三舅姥爷,心知自己大概真没多少时间了。 他不甘心啊。 凌越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她的未来会有无数的危险,而他,却连陪在她身边,为她赴死都做不到。 连个最窝囊无用的肉盾都当不成。 无邪不甘心啊! 他伸手抓住凌越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沾血的嘴角努力扬起,“凌越,我有话想跟你说。” 凌越回头去看张麒麟。 张麒麟似是在思考什么。 胖子真怕这厮把想说的话说完了,真就嗝了屁了,赶紧阻止:“没时间了,小哥他看到过……” 无邪却不听,只看着凌越说:“等我死了,我的墓碑上,能不能刻上亡夫作为前缀?你放心,就墓碑上刻……” 原本还有些动容的凌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突然挺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难道无邪果然如黎蔟当初总骂他的那句话那样,脑子有病? 凌越不再等无邪继续发挥他那颗有病的脑子,直接拒绝:“不能。” 无邪一愣,神色更凄苦了:“为什么?” 凌越看了眼张鈤山,“你还能继续带人吗?” 这时众人才发现被丢在角落默默无声的焦老板。 胖子撩了下衣袖,直接说:“这家伙你们也带下来了?嘿!正好给胖爷玩玩儿!” 张鈤山瞅了胖子一眼,回头对凌越说:“无邪交给我。” 凌越需要保存体力。 或许,到了下面,她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无邪还在说:“亡夫不行,那就爱人,知己,男友,这些前缀都可以……” 凌越:“……” 给了张鈤山一个眼神。 早就想动手的张鈤山果断在无邪脖颈上一按。 还想尽量为自己墓碑前缀努努力,争取一下的无邪眼前一黑,倒头就睡。 黑瞎子一手环胸,一手撑在下巴上,手掌挡着嘴巴,看无邪终于挨收拾了,他咳嗽两声,假装自己没偷笑:“走吧,时间应该不多了。” 张麒麟已经从凌越把无邪交给别人这个举动上感受到了什么,安静地点点头,带头继续往下走。 胖子拖着焦老板跟着,因为是往下走的台阶,每走一步,焦老板就要硬磕一次,到了台阶比较窄的位置,他甚至差点直接滚下去。 如此再三,之前被解雨辰一脚踢晕的焦老板哪怕是头猪,也该被折腾醒了。 最初他还有心挣扎,不过在发现这一行人里全是凌越那边的人,他们目前也没有要宰了他的意思,前行的方向还是他自己的目的地。 焦老板就暂且放弃了挣扎。 不过这种“放弃”只是短暂的,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些人,是真不把他当人整! 在被胖子当球滚下去一层,磕了个鼻青脸肿后,焦老板“唔唔”出声,尝试着想要争取到一点身为“人的”权利。 胖子也是个损的,一边把人继续往石梯下滚,一边说:“哟,焦老板,您可终于睡醒了,这是刚睡醒,尿急了?” 焦老板:“唔唔!唔!” 胖子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啧啧摇头:“万恶的资本家,连撒尿都要人伺候,我们国内可不兴这一套,压迫伟大的劳动人民,是要被革掉小命的,胖爷我现在就代表世界劳动人民,来惩罚你!” 说完,一脚把人给踢了下去。 咚咚声中。 焦老板率先滚到下一层。 人就没声儿了。 凌越咳嗽一声:“胖子,别弄死了,还有用。” 胖子“哦”了一声,赶紧追下去看人死没死。 还好只是撞晕了。 胖子也不敢继续折腾了,老老实实把人扛着走。 如此又接连下去了十几层,每一层都比上面一层更高,更大。 连续不断地在黑暗中往下走了大概四五个小时,手电筒都从三支,节俭到只开一支了。 到了新的一层,石梯几乎和之前所有楼层的一模一样。 到处都是黑暗的,只有一束光作为指引照明,如此反复下台阶,没有遭遇什么意外状况。 但这一层,走了七个多小时,居然都还没看到底。 黑瞎子说:“这一层的情况有点不对劲,高度都要超过上面几十层的总和了。” 解雨辰道:“这座塔不可能真的按照量劫单位去造,中间应该会有象征性的空间指代几个单位量。” 张鈤山习惯性地把解雨辰的话重复了一遍。 最初的时候,胖子和黑瞎子,张麒麟还会觉得张鈤山这个举动有点奇怪。 等解雨辰解释了一下,他们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眼中真实存在的解雨辰,在凌越的感知里,是不存在的。 看来他们不在地面上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只是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 在最后一支手电筒彻底暗淡下来时,张麒麟让所有人在这里原地休息。 他自己则走到气喘吁吁的胖子身边,把焦老板嘴里塞着的手套抽了出来,垂眸看了一眼,然后随手丢掉。 他声音平静地对焦老板说到:“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第482章 关于火锅食材 张麒麟的态度非常冷淡,甚至带着几分冷漠。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的焦老板却热泪盈眶,毫不犹豫地说:“我说,我全都说,我还可以自己赶路,你们不用这么辛苦,真的!” 焦老板很狡猾,一路过来,也察觉到了张麒麟他们对凌越格外的关注。 于是把雷声让他阻止凌越去雷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涉及本身的事却半个字都没多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以前听雷,雷声里确实会出现不同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是关于一些秘密……还有听雷的时候忽然被雷声里的东西降神了,以前顶多就是那个人会在雷声里出现一些奇怪的举动,这次却是连身体外貌都完全发生了改变……“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焦老板还满眼惊恐,瑟瑟发抖。 说完,他又忍不住扭头看向凌越。 昏暗中对上凌越那双特别的眼睛,焦老板脸色苍白地转开头,蜷缩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 雷声里的东西能让人变成怪物,这些怪物从天上下来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凌越。 凌越还会变成金色眼睛的怪物…… 他们都是怪物,都不是人! 黑瞎子若有所思:“像猴子的怪物?这样貌,我倒是有点儿猜测。” “咳——!”刚被胖子用水浇醒的无邪憋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焦老板说完,这才咳出声。 眼睛都还没睁开,脑子就已经先动起来了:“瞎子,你见过?” 黑瞎子瞥了一眼焦老板,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我不是经手过一个烧尸案嘛,其中就涉及到来自雷城的灵物。传说,雷城可平一切遗憾,那个灵物,就是有人从雷城带出来的死去的亲人。” 这么一说,除了焦老板,其他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曾经压在他背上的那个灵物了。 黑瞎子说他看见过这玩意儿变化的形态中,就有出现过类似猴子的模样。 无邪翻身坐起来,一边往凌越的位置挪,抓住了她的手,“我们现在下到多少层了?” 凌越反握住他的手,给他把了下脉,另一边慢慢摇发电机,给手电充电的解雨辰轻声道:“这里已经不是我们之前所在的那座塔了,中间我们迷了一次路,经过了一段布满青铜簧片的管道,然后才重新进入了另一段和之前类似的地下塔。不过这里的高度好像是另一种算法,单这一层,我们已经走了七个多小时还没到底。” 一路上都是张鈤山背着无邪下来的,此时张鈤山也在旁边休息。 他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待在离凌越不远不近,却能第一时间支援到她的地方。 胖子把发电机摇得嘎嘎响,一边摇一边抬着胳膊擦汗:“越往下越热,最下面不会是个火山口吧?红汤锅底?咱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食材自动进锅啊!” 黑瞎子咧嘴笑:“那黑爷我肯定是顶级牛肉卷儿。” 胖子说:“那我得是顶级五花肉。” 又说光吃肉不行啊,得荤素搭配:“花儿爷肯定是油菜花,油菜花烫火锅,嘶——” 吸溜了一下满嘴的口水。 还在思考雷城、灵物、变异怪物的解雨辰无语地瞥了胖子一眼:“你和无邪还是别去种地了,一身土味。” 埋汰胖子品味太土了。 胖子嘿嘿笑,被无邪捣了一肘子,示意他别说了。 结果胖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开口就说:“天真得炖着吃,毕竟三十多年的肉,老了。” 无邪:“……” 他怎么就老了?他还是正当壮年好吗?就算今儿挂在了这里,那也是英年早逝! 看见坐在凌越另一边的张麒麟,无邪坏心思一起,就扭头问胖子:“那小哥是什么食材?” 胖子想了想:“怎么着也得是瓶装清酒吧?” 无邪挺想揍他丫的,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 胖子是真饿了,顺利把自己说饿后,赶紧掏了个压缩饼干给自己填巴肚子。 其他人被他一通捣乱,也分析不起来什么正经事。 纷纷安静地进食,尽量恢复体力。 就连焦老板都被胖子塞了半块压缩饼以及半瓶水。 稍作休息后,一行八人继续往下。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自带亲和力,无邪确实很擅长套别人的话,特别是身陷绝境的敌人。 搁他面前,好像就会不知不觉把他当成唯一能救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就跟焦老板聊了一会儿,焦老板就又透露出不少消息。 ——当然,这种消息,真假自辨。 焦老板说这不是塔,而是一个埋在地下的巨大的发声装置:“我们现在走的这个空腔,其实就是一根根管道,管道外面的裂缝里布满了一圈一圈环绕着这些管道排布下来的青铜簧片。上面的四个塔,最终都会汇聚到这一根主塔中。” 他说完,站了站脚,喘着抬头去看周围,眼神里闪烁着赞叹的光芒:“当特定的雷声响起时,就会通过这些管道和簧片,传导去最下面的位置,那里,有能让我们和神交流的听雷神器!” 胖子撇撇嘴,来了一句:“还听雷?你是真不怕自己也变成猴怪啊!” 焦老板脸皮抽了抽,眼里闪烁的光化作了恐惧、犹豫、忐忑,以及不甘。 他听了那么多年的雷,努力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第二次机会。 目的地近在眼前。 难道就要这样放弃? 越往下,石梁中间出现的空缺就越多,有时候中间甚至空了七八米,每个人都得来一个信仰之跃。 胖子这个关键时刻总会超常发挥的选手且不多说,有张麒麟在背后助他一脚,人还是安安稳稳就过去了。 轮到无邪这个关键时刻总会掉链子的事故体质选手,保险起见,凌越带着他跳过去的。 张鈤山在后面垫后,拎着焦老板直接硬甩过去,另一边黑瞎子接了一下,好歹没让人直接滚下去摔死。 如此艰难地又走了四五个小时,周围终于有了变化。 周围墙壁上出现了很多类似神龛的东西,每个神龛上里都端坐着一具金绢缠绕的金甲巨尸。 胖子看得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完犊子了,他大爷的,这是道路将军开大会啊?咱们误闯粽子老巢了。” 之前一只道路将军就把他们折腾得够呛,眼前这一圈上下,起码得有十几二十个。 要是全部活过来,他们岂不是直接gg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张麒麟也神色凝重,提醒众人小心。 焦老板见状,心里生出点儿想法。 可惜想法都没来得及完全成型,就听凌越说:“刚才绑焦老板的绳子谁收起来了?” 半分钟后。 焦老板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前,整个人犹如一只羊,被人牵着走。 第483章 关于死亡 有了个小插曲,无邪终于想起问一个问题:“这一层的牌匾上写着什么?” 黑瞎子说:“清净末劫。” 无邪盘算了一下:“下一个,就该是最小的单位,涅盘寂静了。” 怪不得这一层如此深,仿佛无底洞。 就在几人即将把洞壁上那些人皮甬和金甲巨尸甩在身后时,头顶管道里忽然传来一声雷响。 声音仿佛波浪一样,从上往下,直接迅速地贯穿了所有人。 焦老板愣了一下,忽然焦躁不安起来:“不对啊,为什么会提前打雷?明明时间还没到……错了,错了,没时间了,我没时间……” 说罢就不管不顾地往下跑,被黑瞎子拽着绳子拉了回来,他就跟疯了一样不停大喊大叫:“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吵得胖子不耐烦地把他嘴又堵上了。 与此同时,周围昏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所有人下意识把手电光往周围打过去,就见壁龛上所有的人皮甬都在扭曲蠕动着,金绢中的金甲古尸也开始挣扎起来。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全活了!” 他下意识就去看无邪,无邪第一时间接收到他质疑的小眼神儿。 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把他胖脸拍回去:“我什么都没干!是雷声!” 雷声只响了一下,仿佛只是个错觉。 可周围发生改变的人皮甬和金甲巨尸证明着雷声的存在。 黑瞎子动了动肩膀,“各位,怎么分?” 一人对付几个? 无邪习惯性去摸自己后腰,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大白狗腿早在南海王墓的时候被张麒麟拧成麻花儿闩门了。 还没来得及补充。 胖子从包里翻出炸药,又去摸打火机,眼看就要直接点了。 这时凌越和张麒麟不约而同按住了胖子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张麒麟抿了下唇角,眼里带出一点轻松的笑意:“不用打,跟我来。” 就在刚才,观察人皮甬和金甲巨尸的时候,正是因为它们的挪动,张麒麟和凌越都发现了几处神龛后面有空间。 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收集雷声的运转原理,裂缝里应该也能通行。 恰好裂缝不会太宽阔,完全可以对人皮甬和金甲巨尸形成天然的阻挡之势。 事不宜迟。 张麒麟率先从石梁上跳到了一处神龛,随手将咕蛹的人皮甬挥下悬崖,再一脚把尚未挣脱金绢束缚的金甲巨尸踹下去,后面就露出了一个通道。 胖子看得老爽,主动作为第二个跳过去,抬脚也要去踹旁边神龛里的金甲巨尸。 谁知恰好巨尸的手挣脱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 胖子嗷了一声,一手抠着洞壁神龛,那只脚就疯狂猛踹,好险才挣脱出来。 后续解雨辰,无邪,黑瞎子,凌越,张鈤山,以及依旧被拴着的焦老板,都陆续跳了过来。 等他们钻进甬道,不甘心的胖子最后点了包炸药,往对面神龛一丢,自己跐溜就钻了进来。 从旁边洞壁里钻过来的人皮甬跟着疯狂往里钻,胖子一边踹,一边嗷嗷喊:“劳资的屁股都要被它们抓成筛子了!” 走在他前面的张鈤山侧身抓住他肩膀,强行把他往前面一扯,自己在后面,迅速划破掌心,在洞壁和地上撒下鲜血。 那些人皮甬感受到了血脉威慑力,纷纷挤在那里把整个入口都堵死了也不敢再上前。 等张鈤山追上来时,凌越塞了瓶止血药。 没说什么,却让张鈤山愣了一下,而后在昏暗中低头抿唇笑了笑。 通道连接的是一条非常狭窄的裂缝,正好能够通往上头一路裂到下面的巨大裂缝深处,属于一段分支。 即便是分支,整个裂缝也覆盖着密密麻麻整齐规律的青铜簧片。 这些簧片一层一层,犹如鳞片,非常薄且锋利,只是不小心碰一下,就能划伤手臂。 被裹挟着走在前面的无邪下意识喊了一声凌越的名字,声音就通过这些簧片传递了出去。 一浪接着一浪。 全都是在喊凌越的名字。 听起来有些诡异。 大约是张麒麟让他别出声,无邪就没再说话了。 裂缝的形状并不规则,狭窄且低矮,地面和头顶也都覆盖着簧片。 人走在里面,需得小心,到了斜坡处更是只能蹲着前进,裂缝一路往下,很快就走到了一处断崖。 基于青铜簧片的锋利程度,他们是肯定不能徒手攀爬着往下的。 这时候就又要开始玩信仰之跃了。 到了直通深处的巨大主裂缝后,张麒麟在前面探路,发现裂缝上有很多洞口。 只要掌控得好,完全可以从一个洞口跳下去,落到另一个洞里,避免撞到青铜簧片上受伤。 每一次跳跃的落差,大概有七八米,丢了支冷烟火下去,一直到看不见光了,也没看到洞底。 这里的深度已经超过了想象。 这样的强度,要无邪自己去跳,肯定是不行的。 之前被捏晕休息了几个小时,醒来后无邪的肺部好像少了几块东西,虽然没痛得那么狠了,却依旧很不舒服。 醒来后又坚持了这么久,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凌越收了手电筒,折亮一支荧光棒插到发髻里,“张麒麟,你带路,我带他跟着。” 张麒麟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一声,叼着冷烟火就往下跳。 凌越抱起无邪,很快跟着跳了下去。 在她跳下去之前,张麒麟会在洞口停留一会儿,等凌越跳下去后,他再继续往下一个洞口跳。 黑瞎子他们带着焦老板也跟在后面。 如此反复,黑暗中只剩下几个光点,和无尽的黑暗。 又一次跳到一处洞口时,下面的张麒麟打了一个稍等的信号。 凌越带着无邪蹲在洞口向下张望,不知道张麒麟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洞口不大,顶多只能同时站两三个人,上面的人发现他们这里的光停下了,也纷纷停了动作,等待他们动了才会继续跳下来。 无邪看了一会儿,轻声问凌越:“如果我这次死了……” 凌越以为他又要说墓碑刻亡夫这种奇奇怪怪的事,直接打断:“你不会死。” 无邪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叹了口气:“如果我死了,以后你会忘了我吗?” 或许是这次的病让他开始提前思考“死亡”这个话题,他开始思考自己死后,她会怎样,他们会怎样,这个世界会怎样。 总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停也停不下来。 凌越没再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484章 石棺里的鸳鸯浴? 关于“死亡”这个话题,凌越并无避讳。 她也曾很多次思考过死亡的事。 不过无一例外,她总是希望自己能活得更久一点,不用太久。 只需要把她挂念的人送走,将他们的身后事安排妥当,她就可以放心了。 现实好像确实如她曾经希望的那样发展了,他们都死了,只剩她一个人还活着。 但比起曾经的设想,事情又出了点小意外。 现在,她需要先把这点小意外处理好,让一切回归原来的轨道。 过了一会儿,在无邪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凌越说:“时间比较短的话,我会记得你,时间太久了,我可能就记不住了。” 如果她活的时间比较短,就还来不及忘了他。 如果她活的时间比较长,那谁还能记得他啊。 人之常情。 无邪失笑,又忍不住想咳嗽。 捂着口鼻闭气了几秒钟,熬了过去,无邪才说:“要不然我以后的墓就修成能参观的那种吧,你们回来看我的时候,就走地道,也不用特意挖盗洞。” 凌越想了想:“你会有值钱的陪葬品吗?” 无邪:“……应该没有。” 毕竟他挺穷的。 凌越:“那还是算了吧,连胖子都不会来挖你的坟。不过张麒麟就说不定了,你可以给他留点线索,让他失忆了以为你墓里有重要线索,他肯定每次都来看你。” 无邪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想到的却是闷油瓶膝盖夹脑袋的招式。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算了,我怕到时候我一激动,刚坐起来想跟他打个招呼,他就把我脖子给拧了。” 两人悄悄说小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打来一道光闪了闪。 等两人跳下去了,张麒麟突然说了一句:“不挖普通坟。” 无邪无语,他这是被嫌弃了:“行,那我到时候把自己埋在王侯墓里!” 再不然,他就死青铜门里! 如此再三,下了约莫一百多米的高度,终于抵达了底部。 凌越他们出来的这条裂缝只是其中之一,其他位置还有许多裂缝,无数青铜簧片从裂缝中蔓延出来,犹如章鱼的触手,环绕着塔底的空间,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整个底部犹如盛开的千层莲花。 凌越刚想完,身后钻出来的胖子就来了一句:“哎哟我去,葵花籽儿!” 那确实也有点儿形象。 就在莲花,或者说葵花籽的瓜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形似巨耳的石棺。 这就是传说中的南海王在地下水系中心处发现的那口装有金色液体,也就是仙蜕金水的石棺? 被扯出来的焦老板看见石棺的瞬间,就已经魔怔了,他死死盯着石棺,一步步走了过去。 扯着绳子的黑瞎子松了手,任由焦老板一步步走到石棺前,然后迫不及待爬了进去,直接躺下了。 黑瞎子嘀咕一声:“还真躺进去就行?” 无邪有点儿看不懂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他有点想去周围看看,这里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千百年前居然有人会在这里,特意修造一个专门听雷的地下工程。 这让他不由想到了古潼京。 张麒麟侧了侧身,反手从腰后拔出了黑金古刀。 凌越也反手抽出墨竹,看了眼石棺以及棺中金色液体,皱眉思索。 黑瞎子,解雨辰,张鈤山,都陆续摆出了应战的准备姿势。 只有无邪和胖子面面相觑。 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无邪身边,伸手去扯他裤子。 都把无邪整懵了,愣愣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胖子扯他裤子上的金丝绳。 在和凌越他们汇合之前,因为要上横梁悬挂的大钟里查看当时被金绢裹着的金甲巨尸,无邪被张麒麟拎着后腰皮带往上面丢的时候,皮带很不幸地又断了。 当时裤子就直接掉到了膝盖弯。 无邪挂在半空,倔强地扯了金绢上的线头,给自己勉强把裤子重新拴上了。 现在胖子就在扯那根绳子,发现有点难扯,直接就上刀子割断了。 无邪才反应过来,连忙提着裤子瞪胖子:“你丫的能不能不要每到关键时刻就耍流氓!” 胖子故意说:“不耍流氓,我也没事干啊!” 无邪心说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到底还是人话吗?没事干就对着他耍流氓? 正要说话,一道雷声伴随着肉眼可见的声浪巨波,迅速从上面冲了下来。 轰隆——! 原本躺在石棺里的焦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开始脱自己衣服。 黑瞎子抽空看了一眼,对胖子喊了一声:“快脱!” 胖子立刻加快速度,把无邪提着的裤子往下一扒:“要想活着继续为成为阿越妹子老公而努力奋斗,你就赶紧脱!” 无邪有点儿明白了。 不过感觉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回头看了一眼凌越,发现凌越正好回头看过来,无邪脸上一红,后槽牙一咬,自己扯着衬衣也开始脱衣服。 与此同时,伴随着第一道雷声冲下来的,还有皮甬和金甲巨尸体。 这些皮甬和金甲巨尸数量奇多,另有攀附在皮甬里面呈半融化状态的童尸。 张麒麟将黑金古刀在自己掌心一划,刀刃沾着麒麟血,率先迎了上去。 黑瞎子骂了一声,且战且退,和解雨辰一左一右,主要护在石棺附近。 无邪已经脱光了衣服,被胖子推搡着拱进了石棺里。 至于棺材里已经翻着白眼进入听雷状态的焦老板,胖子和无邪对视一眼。 “这丫的要扯出来吗?”胖子迟疑。 无邪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两人犹豫之际,凌越扫视全场,将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张鈤山身上,喊了一声:“张鈤山!” 抬手将沾了自己血的墨竹抛了过去。 张鈤山一脚踢开身前的金甲巨尸,伸手握住,两人视线相对,张鈤山肃穆着神色朝她点头。 而后抬手一挥长棍,挡开了向她扑来的皮甬和巨尸。 凌越没有犹豫,转身几步助跑,同时拉开外套,脱下衣服的瞬间解开腰包。 当她一跃而起,跳进巨大的石棺中时,身上已经只剩下一件运动内衣,并手中托着的白玺。 就在她跳进来的瞬间,无邪已经抬起一脚把胖子从棺床上踹了下去。 胖子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凌越的模样,就被踢得滚了几滚。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脱得光溜溜的焦老板被凌越扯着手臂甩了出来。 胖子四肢发力连连往后爬,好悬差点成了焦老板的肉垫。 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绝望文盲的赞叹:“卧槽!” 天真和阿越妹子这是准备洗鸳鸯浴呢,还是准备同床共枕啊? 第485章 闭关锁国要不得 虽然无邪其实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凌越会忽然跳进来,但总归先把靠石棺最近,最容易近距离看清凌越只穿内衣模样的胖子踹了再说。 等凌越进来后又把焦老板丢死狗一样丢了出去。 石棺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不远处张麒麟黑瞎子解雨辰张鈤山他们还在艰难地抵挡人皮甬和金甲巨尸的靠近,伴随着又一道雷声冲击波撞下来,所有青铜簧片都煽动着,发出阵阵声响。 胖子被踹下去后,很快也被寄生了半融化童尸的人皮甬扑到了身上。 一切都是凌乱无序的。 无邪一时竟有些迟钝的迷茫。 好在凌越一把扣住了他脑袋,直接把他往金水里摁。 无邪呛了两口金水,很快发现凌越也沉了下来,他就没有挣扎地乖乖躺下了。 发现凌越有意识地让他摆出一个侧身蜷缩的姿势,无邪也立刻配合,并不多想金水是什么,自己这样会不会被淹死之类的问题。 在确定无邪躺好后,凌越也侧身,以面对着他的姿势略微蜷缩身体。 两人就像一对耳朵,只是凌越手中还抱着一只白玺。 似是想了想,金水中的凌越抬眸看了一眼在水底依旧傻傻睁着眼盯着自己看的无邪,而后垂眸,将他的手也拉了过来,放在白玺上面。 两人的手分左右、上下,一起交握着白玺。 白玺渐渐散发出莹白的微光,起初无邪还没注意到。 直到莹白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有存在感,最终把他们彻底笼罩…… 金色的棺液非常冷,好像刚从雪山上融化、流淌下来的,凌越感觉这些液体就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开始往她皮肤里钻。 一阵阵雷声传导下来,仿佛有一群人围在石棺外,低头朝里探望着,在窃窃私语。 不过很快,这种不适感变成了微暖的轻柔的抚慰,她再次感受到了意识从身躯上脱离的那种感觉。 绝对的轻盈自由,却又有种无处着力的惶然。 不同的是,这次凌越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还有另一道“空气”围绕在她周围。 对方好像有些好奇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朝她身上裹了上来。 一开始还只是裹了一部分,类似牵手,然后裹缠的部分越来越多,像拥抱。 最后,对方竟试图把她完全包裹起来。 凌越:“……” 有种好像要被吃掉的感觉。 如若不是莫名觉得这道“空气”或许是无邪,凌越早就一巴掌把它拍飞了。 凌越不动如山,她看不见的地方,白玺散发出的莹白光芒却已经忍无可忍,光芒闪烁间,直接把死缠烂打非要贴上来的某个家伙弹飞了。 凌越只感觉浑身一轻,然后脚下重新有了踩踏的实质感。 她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凌越辨别了一下方向,在疑似来自白玺的那道玄之又玄的意识指引下,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 白茫茫虚空好像脱离了世间一切已经存在的定义。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连空气似乎都不存在。 一切都是死寂、凝固、一尘不变的。 凌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一直走一直走,好像要走到地老天荒,走到时间长河的尽头。 当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时,凌越终于看到了一艘船。 一艘白玉雕琢,停靠在一片云雾闪电中的巨大船只。 船的侧面,有雷云纹状的大字,凌越不认识这种字体。 但一见之下,就奇妙地看懂了。 那是六个大字:无上雷云天宫。 天宫? 就这? 凌越歪头,看着那几个字。 这时候一阵仙气飘飘轻快喜悦的奏乐声传来,一队人分云拨雾,自大船方向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七只精灵似的竖耳的华服男子,男子披散着光泽莹润的白发,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龙行虎步朝这边走来。 还未走近,就远远朝凌越拱手朗声道:“仙子大驾光临,未能及时迎接,还望恕罪!” 说罢,男子恭敬地弯腰一礼,姿态摆得非常谦卑虔诚。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是纷纷躬身行礼,便是弹奏乐器的乐师们也手上嘴上不停,身体也弓腰垂首,无有不敬畏的。 华服男子身边稍微靠后半步的位置,一名披散着光泽莹润的黑发,细眉狭目,肤白貌美的女子着一身黑红交织的巫袍。 其余人尽皆行礼,只女子矜持地弯唇对凌越一笑,主动走上前来,对着凌越单独盈盈一拜:“不知仙子从何处来?” 凌越觉得这场面,搞得还挺稀奇的。 她打量了一下众人,依旧是老习惯,不答反问:“你们是谁?” 女子奇道:“仙子竟不知此处是谁的道场?吾等乃雷族后裔。” 凌越好似真被她说的内容吸引了,上前一步,惊讶地张望四周,一边问:“雷神不是生活在雷泽吗?这里是雷泽?” 女子看着她一点点靠近自己,拢在宽袖中的手微微一动,口中称道:“雷神为吾等祖神,早已沉眠,仙子,不知可否到殿内一叙?吾王早已备上佳肴美酒。” 凌越叹了口气,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很是怅然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女子纳罕:“哦?不知仙子的故人是谁?” 凌越把目光,重新落在了女子脸上,细细扫过,最后锁定了对方的眼睛:“既非生,也非死的西王母。” 似是没想到会听见这个名字,女子眼睛短暂地闪过几分人性化的憎恶,不过很快又掩了下去,强笑道:“仙子远道而来,不如随吾等回殿内暂作歇息。” 凌越默了默:“你们真的太落后了。” 女子有些没听懂:“什么?” 凌越走到她身侧,侧眸:“历史证明,闭关锁国要不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话音未落,凌越已疾风一般闪至乐队中,一爪锁住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鼓乐师。 右手锁喉,左手已是闪电般从对方左侧肋骨处斜刺向上,半截小臂穿过生涩干硬的皮肉,一把攥住那颗坚硬如顽石的“心脏”。 或许是因为凌越现在本身就是意识体,也就是灵魂状态,无需割开掌心,以血开道。 手上略一施力,那本该坚硬无比的心脏登时碎成湮粉。 “乐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原本伪装成黯淡无神的眸子闪了闪,很快就真的暗淡了下去。 等凌越丢来它,它的身体也化作一团黑雾,很快消散一空。 第486章 你且扛着 “乐师”的消散,仿佛触发了机关。 整队出来迎接的“人”全都化作雾气消失不见,远处刻着“无上雷云天宫”的大船好似一团黑色的灰烬,寸寸碎裂、垮塌。 漫天的黑灰萦绕成漫天的黑色雾气,夹杂着周围的白雾,很快就混合成了晦暗的灰色。 凌越被这团浓得好像抓一把就能捏成棉花的灰雾完全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开始有雷声响起,伴随着闪电在乌云中挤压、碰撞的声音。 很快,这种声音重新变成了让人听不懂的窃窃私语。 好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变成了嘈杂交错的说话声。 或呢喃或祈求,或声嘶力竭或癫狂大喜。 “雷城,这里就是雷城?” “雷城是什么地方?”“雷城可平一切遗憾……” “平憾……” “我想知道什么?” “我要财富……” “我要权利……” “我想要我的孩子复活……” “你是谁?” “我要夫君回到我身边……” “我要长生不老……” “我要成仙……” “我要……” 说话声越来越杂乱,索求的欲望越来越激荡,周围的灰云如浪涛翻滚,有黑色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凌越忽然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我想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一切。” 犹豫片刻,凌越循声而去,果然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吴三醒。 吴三醒在问出那个问题后,好像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 很快,惊惶又化作沉凝,最终是失望的哀恸,口中喃喃:“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办法了……” 片刻后,似是想到什么,吴三醒喊了一声“我不信!” 然后像是受了刺激,忽然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雾中。 凌越没有再去追,而是环顾四周。 雾气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有飘荡在空中的残影,有行走在雾气中的人影,凌越发现了一艘巨大的在海上航行的船。 心有牵动。 凌越开始朝那艘大船的方向前行。 开始是走,慢慢加快了速度奔跑起来,凌越感受到的牵引越来越明显,最后发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甚至能直接飞起来。 就像雾气里那些飘来飘去的残影。 这个空间的存在,本身就非常奇怪。 给凌越的感觉,就是一个挣脱了时间和空间束缚的独立的“盒子”,在这个“盒子”里,一切常规的认知都不再是被认可的世界运转的“规律”。 或者说“大道”。 明明看起来很远,在雾气里飞掠时凌越也始终没有感觉自己在靠近大船。 可眨眼间,自己就忽然出现在了大船上。 大船上的情景让凌越觉得无比眼熟。 略一回想,才发现这副场景,居然和无邪拿到的那份关于南海王墓报告中,主墓室壁画上那幅壁画一样。 壁画中,南海王带着子民逃到地下水系更深处,进入了一个完全黑暗的地下海中。 行驶了一个多月,他们见到了“仙船”。 这艘船,正是壁画里那艘行驶在云端的“仙船”! 不同于刚才用虚假迎接队伍来哄骗她的那些王、女巫、大臣乐师等,这艘船上的人都是虚影。 对于凌越的到来,这些虚影毫无反应,而是不断做着自己的事。 凌越耐心地看了他们一个轮回,等他们又一次开始重复时,这才循着指引进入船舱。 无视来来往往忙碌着的虚影,凌越直接抵达了大船的中心区域。 在那里,她看见了一面镜子。 说是镜子,其实也不是很准确。 因为这是一块翠绿色青铜矿打磨成的镜面,有一定的光鉴度,边沿攀附着两只怪异的兽像。 兽像牛身有蹄,面似老人,双肋生翅,背上还有三只眼睛。 牛身贴附在边沿,牛蹄呈垂卧状,双翅半展,背上的三只眼睛呈闭合状。 看起来着实古怪。 来到这个世界后,确定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凌越没少补学各种神话传说相关文献杂记。 虽初觉兽像怪异,但很快就想起来这是瑞兽白泽更为原始的形象。 后来的虎头龙身肩生双翼,其实是受到龙虎崇拜的影响。 传言瑞兽白泽能言语,通晓万物之情,知晓鬼神之事,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若此处就是雷城,这样一面金属矿石镜子出现在这里,又是何意? 正是此时,她身上朦胧的白光蓦然凝出一道光,照射到了矿石镜上。 镜子立刻折射出数道白光。 不知是不是折射的角度问题,几道光刚好照在了镜子边沿攀附的两只白泽兽像眼睛的位置上。 又经过兽像面部颈部的雕刻,竟又折射到了它们背部的三只眼睛上。 乍然一看,就好像有光点亮了兽像身上的所有眼睛,让它们睁开了各自的五只兽眼。 耳边从未停止过的嘈杂之声忽然消失。 整个世界寂静得可怕。 凌越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紧绷的气息。 忽尔有婴儿啼叫声突兀炸响,由弱及强,肉眼可见的声波自镜子里冲了出来。 凌越站得近,一时没有提防,顿时被冲击得倒飞了出去。 一道意识传递到她脑中:你且扛着,我去去就回。 凌越一愣。 这什么鬼? 她早知白玺隐约可以和她沟通,但这次的沟通意思传递得是不是过于清晰直白了? 而且别以为她没捕捉到它传递讯号过来时,一同泄漏出的微妙的急切的馋意。 不等凌越暗生吐槽,她身上始终萦绕笼罩的莹光全部钻进了矿石镜里。 浓雾中一直蛰伏着的某些东西察觉到凌越气息的变化,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第487章 祖神是终极力量? 雷城既然是“城”,自然有“城民”。 凌越身上原本笼罩的白玺的光,对于这些“城民”来说,比之见血封喉的毒药还要毒上几百倍,可谓是触之即死。 所以在凌越进来后,只遇见了试图用老把戏诱她去险地的“乐师”,其他的都只能试图用浓雾、人影、声音、熟人等幻境,想要把凌越引走。 可惜凌越自带gps定位,直接就到了核心的“仙船”上,还找到了维持雷城所有运转的关键。 一旦镜子里所蕴含的“神力”被吞噬,这里的一切都将化作飞灰,毁灭消失。 不管这些“城民”里是否有早就恨不得自己能消失的存在,更多的还是享受着这样的“长生”,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威胁让它们恐惧害怕。 于是察觉凌越身上没有了那层令它们胆战心惊的威慑力后,这些东西铺天盖地,从浓雾里显露出来,龇牙咧嘴,露出利爪和尖牙,嘶吼着朝她扑杀而来。 犹如漫天厉鬼倾巢而出! 凌越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了想骂一块石头的冲动。 这就是你丫的所谓且扛着? 叹气过后,凌越右手一抓,并未带进来的墨竹凭空出现在手中。 甩作长棍,凌越抡圆了一个横扫千军,提收之时又反旋长棍,上空横扫。 及至右肩上位时,长棍在肩脖处一个转滚,化作左手握棍,右手似钳,反向拨挑,打了个来回。 发现果然不能像之前一样用血或者用白玺笼罩在身上的莹光直接清理这些似人似猴的东西,凌越也不白费力气,化攻为守,难得打起了保留防御战。 从外面看去,便是无数残影怪物蜂拥而至,不断往某一处挤。 仿佛在争抢着吞噬撕咬什么。 然而这种完全淹没的情况既未散开,也没有再往下多压半寸。 被压在里面的凌越已经把长棍换作了更利于构筑防护网的双剑,这些东西被劈碎了也能像雾气一样很快恢复,忒是烦人。 好在白玺还算靠谱,说很快,也确实没耽误多久。 当熟悉的莹光重新似月光披裹在身上,周围的怪物全都发出了不甘的悲鸣。 一阵清风拂过,这个古怪世界里的一切都在眨眼间化作云烟,终是烟消云散。 熟悉的地震天崩,周围的空间好像破碎的玻璃,踩着的地面也开始塌陷。 凌越突兀地想到:莫不是存在了千百年的雷城也要塌了?! 还未想完,凌越看见巨浪滔天的黑色海水铺卷而来,却又在卷至眼前的刹那,好似被吸进了另一个时空。 下坠的失重感袭来,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凌越眼前掠过无数画面。 有穿着现代装来到雷城渴求答案的,有穿着明清服饰来此索求长生的。 也有元朝、宋朝、唐朝、隋朝、汉朝…… 时光似银河,在她眼前飞速闪现,最终,一群穿着打扮似是夏商时期的人捧着一面白泽青铜镜,一路泪洒至此,唱着类似祭词的歌。 凌越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语言。 但莫名其妙地理解到了歌词的意思。 大概就是:西王母背叛了祖神的意志,放出玄族勾结凡商,重新关闭了祖神降临的青铜门。她罪大恶极,背离他们这个群体,捣毁了他们的家园,摧毁了他们的神国,把他们抓起来关进暗无天日的昆仑山底。 后半段则是比较通俗意义上的唾骂和诅咒,憎恨之情溢于言表。 玄族是传说中的玄鸟一族? 凡商可是指代凡间商朝?历史上确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说法。 如果那时候有玄族出世,帮助商朝夺取政权,那时候神话传说中出现过的各种奇人异士,是否正是玄族之人? 曾经的神话传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重新关闭青铜门,是指青铜门曾被打开过? 祖神降临,黑雾形态的终极力量? 昆仑山底,关押着非人?至今可还存在? 太多的疑问一瞬间冲进凌越脑海,凌越率先抓住的却是那几句涉及雷城的唱词。 所以真相是一群逃亡至此的非人利用带着“神力”的白泽青铜镜,在此虚无的雷云中建造了雷城。 又用雷城传递出长生、平憾的神话传说,吸引无数人追寻而来,这些人来到此处,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同时,他们本身或是被同化,或是死后意识体(灵魂)会被吸纳到此地。 目的是什么? 对西王母的诅咒? 对祖神重新降临人间的推动? 对非人族群的“繁衍”存续? 思绪翻腾间,凌越忽听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很快,四肢百骸,就连思维都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对意识体状态适应得太好了,重新回归身躯,凌越竟一时有种沉得无法动弹的错觉。 感受到有人把她扶起来,在她耳边急切地喊她:“凌越?凌越!” 且还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有些吵闹。 凌越忍不住皱眉,一直关注着她的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有人说:”她的身体在恢复知觉,先带她离开这里。” 随后就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还有人说:“这种情况,以前在古潼京里的时候,她就出现过。” 另有人声音低缓:“有过,墨脱。” 还有一次,是青铜门里。 凌越原本意识是越来越清醒,感觉自己很快就可以睁开眼睛。 结果只听了几句话的功夫,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就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似潮水淹没全身。 让她连个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彻底陷入昏睡。 白玺你…… 又是想骂没能骂出来的一天。 感受到凌越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张麒麟松了口气,抱着凌越继续往外走。 在凌越抱着白玺突然跳进石棺里后,很快,石棺里就氤氲出稀薄的莹莹白光。 这层光笼罩着巨大的石棺,对人皮甬和金甲巨尸造成了绝对的震慑力。 察觉到这一点后,本就疲于应付的张麒麟等人立刻退到了石棺边,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 久到胖子和黑瞎子想出了歪点子,尝试着跑出白光笼罩的范围,连引带踹地弄进来一只人皮甬。 人皮甬刚一接触到白光,就化成了一团灰烬。 白光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见此情景,胖子惊呼“此事大有可为!” 然后安排其他人都来帮忙。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原本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人皮甬和金甲巨尸就这样被消灭了。 等到雷声都不再传导进来,胖子都要开始想办法生火做饭了,无邪才终于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喊凌越的名字,并说雷城塌了。 当时众人对无邪和凌越几乎走哪塌哪的想法且不多说,等凌越的心跳、呼吸和体温渐渐恢复过来后,他们略一商议,决定片刻不停留,直接离开此处。 ——谁知道看不见的雷城塌了以后,看得见的此处会不会产生连锁反应,也塌了? 不得不说,几人是很有一番真知灼见的。 就在他们爬出主管道,进入分塔的时候,一阵剧烈震动中,下面果然开始崩塌。 被他们顺便带走的焦老板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疯疯癫癫地大叫着往下面跑,很快就消失在不断崩塌毁坏的石梁中。 “这老东西,怎么还主动寻死?”胖子骂了一声。 黑瞎子微笑道:“之前他就在装睡,既然这是他所求的,那就让他去吧。” 本来也不是个什么良善之辈。 况且就焦老板在土楼里做的那些事,就算他出去了,左右也是个死字。 无邪没说什么,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而后就追着张麒麟的身影。 身上带着个人,这个闷油瓶怎么还跑得这么快? 第488章 吃撑了? 凌越做了个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之处的梦。 就是梦见自己在吃东西。 凌越从来不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好吃的东西不会因此就多吃几口,不好吃的东西也不会因此就少吃几口。 完全秉持着满足生存需求的原则。 可梦中的自己却一直在吃,吃饱了也在努力吃,耳边似乎还时不时有些嘈杂的声音。 窸窸窣窣,叽叽吱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嘀嘀咕咕的念叨抱怨。 等凌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吃撑了。 这绝对是凌越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以至于她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感觉。 直到发现她醒来的张麒麟扶起她,给她喂水,抿了一口水差点撑得吐出来,凌越才算缓过神来。 “你们给我喂了什么?”凌越怀疑的看了看张麒麟和无邪,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无邪身上。 这两人,最不靠谱的就属他了。 难道她梦里不停吃东西,就是无邪在给她喂吃的? 发现自己被怀疑了的无邪:“???” 无邪:“我们从山里出来没超过半小时,医生给你做的各项检查报告都还没出来。” 哪可能有时间给她喂东西? 吃撑了坐起来都难受,张麒麟看她皱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又扶着她躺下了。 而后伸手尝试着按揉她腹部,并没有发现胃部有积食。 凌越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虽觉奇怪,一时也没个头绪,侧身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躺着,这才询问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 他们出来后,就遇到了追着下来接应他们的黎蔟等人。 因为雷雨,倒是没遇到毒雾。 不过因为村民提供了焦老板等人逃进自然保护区的事,无邪他们出来的时候很是费了些功夫跟有关部门的武装力量玩躲猫猫游戏。 非常狼狈地兵分几路,化整为零,才好不容易绕出来。 只要不是被抓现场,其他事就好办多了。 解雨辰出来后,略作休整,连身上的伤都来不及处理,就作为老板返回村子,跟进土楼那边地下被困人员的后续救援工作。 梁弯早就在无邪他们上来之前就带着人跑路了。 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可以来救。 没生命危险的时候,九门人和汪家人正面碰上才是最危险的。 这一点梁弯还是很懂的。 其余人也是略微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就又想办法偷偷潜回了树林里,做清扫工作。 ——有关部门武装力量直接把此次焦老板等人的行为当成外来恐怖活动了,搜山是肯定会安排下去的。 山里不管是各种打斗留下的痕迹,还是凌越杀疯了留下的变异怪物尸体和汪家小队尸体,要是被查到,都会非常麻烦。 目前镇卫生院里就只有张麒麟他们三人留下照顾凌越。 “土楼被炸的事有些麻烦,二叔也在赶来的路上。”无邪说。 确实麻烦。 怎么说土楼也是有好几百年历史的保护建筑,其中还涉及大量的热武器使用。 别看平时他们这群人打打杀杀的很常见,可一旦放到明面上,那麻烦就大了,最怕的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当年建国以后,老九门的人陆陆续续就是这样被搞掉的。 连陈皮那种狠角色都被逼得远走广西,几十年都窝在边境线上来回倒腾,轻易不敢踏出来。 多余的话也不再说,过了一会儿,基本的检查项目结果也出来了。 不管是无邪还是凌越,检查结果都是身体健康得很。 甚至健康程度远超常人。 凌越身上的外伤,无邪的肺,说到底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石棺金水治好的,还是别的缘由。 不过石棺金水已经是吸收殆尽,雷城也迎来了它“双重坍塌”的命运。 就此以后,不管是否还会有人去听雷,终归是再寻不着所谓的祖庭了。 事后无邪查了不少资料,又对这些线索进行了归纳总结。 黑瞎子之前在哑巴村经历的一切,证明听雷这个事,是可以靠人为营造、改变周围的地势地貌,来对雷声的频率进行某种改造。 哑巴村里有一座上千年前建造的庙宇,村民也是金童教的遗民,幼童出生后会按照风俗,在颅骨前额骨没有闭拢之前嵌入特殊的金属簧片。 因为地形地貌的特殊,再加上这种流传千年的风俗,哑巴村的人才会都成为哑巴,且一旦离开村子,就会活不过三年。 后续结果是黑瞎子跟村里人说明一切后,村民们选择了炸掉村外的某处峡谷,破坏了特殊地势地貌。 从此以后,那个村子的人就不必再被困在那里了。 整件事情如今就基本明朗起来。 继南海王之后,金童教因某种需要,一路追溯到了祖庭,也就是雷城所在,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修葺和改造。 之后又模仿此处听雷天塔,在其他各地一边传教,一边在深山里修建类似的炼丹听雷的天塔。 不过有一点,无邪依旧存在着疑惑。 同一种雷声,他在杭州也听到过。 就在他等待凌越他们的那一个月里,也就是无邪当仓库管理员那段时间。 兼之他在石棺里,意识进入幻觉中,在雷云里看到过的当年那盘录像带里齐羽被关在疗养院里的画面。 这一次,无邪才明白当年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录像带里的齐羽并不是被关在疗养院里,而是被当作货物,被人存进过十一仓的死当区。 在幻境里,无邪还隐约看见有人在外面观察当时的齐羽。 如果杭州本身就被人不知不觉间改造成了另一个类似哑巴村的天然听雷场,服用丹药开始返老还童,身体出现变化的齐羽被人关在杭州十一仓进行观察…… 或许,十一仓里,有更深的答案。 不过目前无邪已经没有更多好奇心和行动力去追根究底了。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凌越和张麒麟他们决定去广西的盲冢,而且还不准他和胖子跟着一块儿。 第489章 吴二白谈及内情 一件事情结束后,并不如小说故事或影视作品那样,来一个结局就是真的结束了。 生活在现实里的人,往往没有真正的“结局”。 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即便是黑瞎子也脱不得身,忙得完全看不见人影。 反而是凌越他们四个显得挺悠闲的,在镇医院待了半天,就决定率先开车回杭州。 同行的还有差点儿(其实已经忘了)被遗落在村子里的白浩天。 来的时候无邪用收徒的是忽悠了白浩天,又花钱请了任老六和赵钱孙。 结果后面两人都是假的,一来直接消失。 期间虽然又出现了几次,可两人明摆着只给凌越办事,对真正花钱的冤大头雇主无邪胖子完全没多搭理。 因为情况有变,不需要再走水路进去救人,长得单纯无辜的白浩天就被无邪派去村里打探消息。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如果不是吴二白的人说了一句无邪他们要走,白浩天找了辆摩托车追来镇上,人还真可能得落在村里了。 对此,无邪还是挺心虚的,见到白浩天立马表示就等她了。 白浩天狐疑的小眼神儿在扫到凌越的时候,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脸红红地又开始掏小本本,蹭到凌越面前双手捧上:“凌、凌小姐,你好,我是白浩天,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凌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明所以,回头去看无邪。 毕竟这人应该是无邪带来的。 无邪挠头,问白浩天:“你不是我粉丝吗?” 白浩天扭扭捏捏:“人家双担啦。” 胖子冷不丁来了一句:“小白,你不会是阿越妹子和天真的cp粉吧?” 这话无邪爱听,主动把本子接过来,先自己签了个名,然后递给凌越:“小孩子就喜欢搞这些,凌越,你就给她签一个吧。” 瞅了眼白浩天,无邪歪头,凑凌越耳边说:“请人来的时候没花钱。” 所以签名抵一下吧。 凌越给了无邪一个没眼看的眼神,话虽然没说,但意思很到位:什么时候又穷到你了? 怎么还这么抠? 不过到底还是给签了个字。 笔走龙蛇,自带锋芒。 白浩天看得眼睛里都跟洒了玻璃渣似的,亮闪闪的,抱着本子忍不住原地小幅度蹦了几下。 下午出发,晚上很晚才到杭州,依旧住的酒店。 张海盐和张千军万马已经重新联系上了,原本第二天凌越和张麒麟就准备上京城,等黑瞎子忙完,刘丧再养好伤,黎蔟处理好小沧浪那边的药方之事。 他们就可以准备一番,直接出发去广西。 一听说他们的安排里没有自己和胖子,无邪赶紧想办法把人留下了。 还说要组织一场聚会。 胖子也帮着敲边鼓,“咱们这一次也算是死里逃生,天真的病还好了,大家难得这么齐整,是该好好聚一聚。 凌越和张麒麟对此没有太多意见,只要黑瞎子那边认为可以就行。 盲冢之行,还有不少需要准备的。 聚会定在三天后。 吴二白回来后,让坎肩来请了凌越和张麒麟过去。 见到两人,吴二白直接送了东西。 凌越的是一本今年都还在补充的笔记本,没有署名,但上面的笔迹凌越还记得。 是吴三醒的笔迹。 张麒麟的则是一份资料。 之后吴二白才说起这次的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我收到老三的信息,筹备的事单纯就是把小邪诓去雷城。”吴二白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疲倦。 去雷城的路上会有很多危险。 但凭着无邪的这群朋友,要进去其实也不会太艰难。 至于哄骗无邪的理由,不管是张麒麟他们这几个生死之交的朋友,还是凌越这个让他大侄子一把年纪了还爱得要死要活的意料之外的人。 都是不错的理由。 谁知半路杀出两方人马。 一方是听雷人。 一方则是夏温和齐羽。 能叫吴二白忌惮,甚至被胁迫的势力,自然是夏温和齐羽。 焦老板虽然不知为何,雇佣到了汪家的出走派,可论及威胁,吴二白还真没把人放在眼里。 吴二白略微沉吟,简单说了一下齐羽和他们吴家的恩怨。 凌越也了解到了当年九门二代对“它”组织和汪家之间长达三代人的对抗。 所谓的“它”组织,其实并没有具体的人物指代,“它”指从古至今,追求长生的权利高层。 吴二白说他也不知道“它”组织的前身是什么,甚至连“它”究竟是否真的已经彻底瓦解了也无法确定:“纵览历史,似乎每到一个权利集中的时间段,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人引导,总会出现一群追寻长生的权利高层。” 能走到这种地步的人,没有人会是傻子。 既然能让他们如此坚信世间有长生,甚至连死后都可以寻求成仙或复生的认知,那他们必定是亲眼见识过某种证据。 吴二白皱眉道:“这些年我虽然没有涉足这些事,但也在调查这些历史,我发现这些历史真相里,有蛛丝马迹,可以看出人为左右的痕迹。” 这就涉及到张家了。 张麒麟和凌越心里都有了点猜想,不过面上还是默契地保持着冷静淡漠的神色。 乍然一看,还真有点儿相似。 可见两人都清楚在吴二白面前,时刻不能松懈。 哪怕顺着吴二白的话演戏,心里希望吴二白就某一点多说几句,也是不能做的。 应对吴二白这种人,最好的做法就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最好如木头人一样彻底入定,眼睫毛都不多眨动半下。 虽然不是故意,但确实会下意识去捕捉他人反应,窥探线索的吴二白:“……” 他就多余有下意识的反应。 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是在对着两根木头自说自话吗? 无语归无语,该说的还是要继续说。 毕竟这次确实对二人多有仰仗,吴二白也不能让两人吃亏,“探寻的过程中我也有一点个人思考,你们姑且当作参考。早在数百年前的汪家出现之前,就已经有了至少两方势力在看不见的地方进行对抗。一方是掩瞒世间异常之事。” 说到这里,吴二白看了张麒麟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一方则是推动异常之事浮出水面,特别是权贵阶层面前,引导他们去探寻真相。” 由此,“它”组织频频出现,又频频被捣毁。 周而复始,未曾断绝。 所以吴二白怀疑,“它”组织在数年前,因为某个时间节点的到来,而失去凝聚中心,化作散沙,残留势力被汪家接手。 吴三醒他们这群参与对抗的民间势力认为“它”终于被摧毁,实则只是又一段历史的重演。 或许在将来,“它”会如历史上无数次那样,再度出现。 不过这一点,秉持着能活多久,就管多久事的人生原则的吴二白并不愿意多去思索。 现在提及这件事,一是作为一种信息报酬,支付给张麒麟和凌越。 二是做一个前期提要。 毕竟齐羽就是这件事的参与者之一,齐羽身上发生的事,也与此有关。 第490章 神秘女子 早在老九门众人还在长沙的时候,吴老狗就曾无意中察觉到了汪家的存在。 后来又因种种原因,由张大佛爷带头,牵线老九门和“它”组织进行对张家秘密,对长生的探寻和研究。 就此,“它”组织展开了对九门人的操控,基本模式就是“它”的人作为首批次人员,进入某些地方进行探索,获取第一手重要资料后,再派九门核心人物组成考古队,对其进行二次探索。 譬如南海王宫、西沙海底墓以及云顶天宫等处,操作基本上都是如此。 当时另有裘得考的势力在外围时不时地试图掺和一脚,按照吴二白的理解,这股势力就属于多家联合利用了。 属于谁来了都可以利用一手的存在。 譬如汪家、张家,还有以吴三醒为代表的九门二代抗争派。 其中纷杂且不多说,吴二白只说了齐羽最开始是作为齐家第二代,参与了反抗计划。 只是后来遭遇了种种变故、折磨,齐羽变成了现在的怪模样。 “以前我不确定他是否还保有过去的意识和记忆,但这次的接触,我知道他还没忘。”说起齐羽,吴二白也忍不住叹息:“不过他已经执念入魔了。” 这也能理解,任谁经历了那些,恐怕都无法保持正常的心态。 很多时候,对很多事,吴二白都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身为吴家人,他也没资格去评判。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做个托底的人,在九门中人落败的时候接手那些人手和盘口,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时代在改变,他们这一行,注定要彻底淹没在时代的潮流中。 只是很多人都还抱着家族传下来的老一套,妄图恢复往日的荣光。 此次夏温和齐羽忽然出现,不仅吴二白没料到,便是吴三醒也从未想到。 ——他们出现得有些早了。 也恰好是这次的意外出现,让吴二白和吴三醒意识到,齐羽对无邪产生了执念般的关注和恨意。 这一点,很可能会在后续的某件事中导致意外。 所以才有了今日吴二白提前对张麒麟和凌越坦诚这部分隐秘信息。 突然出现的夏温和齐羽本身当然不至于胁迫到吴二白,哪怕两人用无邪,或者吴家来要挟,也是无法让吴二白谨慎到不得不以杀设局。 即便事情已经解决了,此时吴二白再提及,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当年齐羽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风水物件,关联了十一仓的死当区,涉及听雷,杭州城里还出现了野生黑毛蛇。” 这也就是无邪在杭州也听到了那阵特殊雷声的原因。 换句话说,只要阵法被启动,整个杭州都将成为一个天然的巨大听雷器。 造成的影响自不必多说。 另外还有突然出现的野生黑毛蛇。 历史记载中,就有很多古城小国是因为黑毛蛇泛滥成灾,直接灭了城池古国。 说完这些,吴二白看了看面前坐得跟木头一样端正的两个人。 虽然觉得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反应,但还是问到:“大概就是这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张麒麟扭头看了凌越一眼。 凌越想了想,觉得此事大有可为,遂上杆打枣:“你们后续计划还与无邪张麒麟有关吗?” 吴二白:“……” 吴二白端茶送客了。 让你问,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地问了。 凌越和张麒麟出来的时候,王萌接他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阵子了。 副驾驶座上还坐着有段时间没见的黑瞎子。 黑瞎子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冲凌越和张麒麟挥了挥手,笑着问:“吴二爷的茶好不好喝?” 张麒麟拉开车门,抚着凌越的后腰推她上车。 凌越头也没回地说:“要不你进去尝一盏?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你。” 黑瞎子扭头看两人,“那还是算了吧,我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凌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黑瞎子说:“今儿一大早,吴小三爷好不容易请一回客,就算是连夜骑摩托车瞎子也要赶回来凑热闹。” 王萌一听,有点儿不乐意:“我们老板……” 他想了想,好像不太能昧着良心说大方,憋了好几秒钟才憋出一句:“还是很热情好客的。” 那可不,每次有朋友来杭州,无三居的泡面都是没少过。 黑瞎子笑出了声,笑得王萌心情有点复杂。 正好这时候王萌手机响了,他赶紧接通电话。 电话里,是无邪问他接到人没有。 王萌说:“接到了,黑爷跟我们一起,现在已经从二爷这边出发了。” 挂了电话,王萌说大家都到约好的酒店了,“可惜这次坎肩还在外地,来不了。” 解雨辰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早上去了无三居。 这两天无邪在无三居盘货搞账弄得焦头烂额,收了的摊子要尽快重新摆起来,需要忙的事情很多。 一边还要琢磨凌越他们要去广西的事。 看到解雨辰,无邪当即毫不客气地抓了壮丁。 王萌急着早点到,抄了近道,结果反而遇上堵车。 等凌越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 “最近雨水也忒多了,”黑瞎子一边扯了头顶的小发揪拍水渍,一边嘀咕。 凌越也甩了甩头发,旁边的张麒麟伸手勾起她沾在脸上的碎发,替她别到耳后。 凌越转头想去看张麒麟身上打湿了多少,眼光扫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和不远处靠在酒店前台绿植花盆边上抽烟的一个女人对上了视线。 女人穿着衬衫和包臀裙,外面披着件驼色的大衣,头发挽了起来,有卷曲的鬓发慵懒地垂落在脸颊两侧。 对方踩着一双细高跟,一手环胸,一手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看过来时,红唇微张,缭绕的烟雾就这样朦胧了她的面容。 一双眸子却越发引人注目。 对方长得并不如何出众,甚至属于转眼间就可能回想不起她长相的平庸普通。 但只是一眼扫过,凌越就格外关注对方。 原因有两点。 一点是对方身上的异常,让凌越早在见到陈皮阿四、霍老太二人的尸体,以及活着的吴三醒陈文谨时就一次两次蠢蠢欲动的心思,第三次清晰浮现。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另一点,则是对方的眼神告诉凌越,对方在关注她。 这种关注,随时会发展成对方想接触她。 凌越眼神里回馈给了对方明显感兴趣的信号,一边主动向对方微笑颔首,一边心中暗想:如果这个人对她心存不轨就好了。 第491章 背锅侠无邪 杨好,苏皖和黎蔟都在楼下电梯口附近的拐角处闲聊,远远看见凌越他们进来,黎蔟和杨好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黎蔟过来喊了凌越一声,问她路上有没有淋到雨。 杨好在旁边喊了凌越一声”老师“,然后又对张麒麟和黑瞎子也打了招呼。 凌越对杨好笑着微微颔首,才回答黎蔟的话,“半路上堵车的时候才下的雨,只刚才酒店门口下车走了几步。” 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说完还主动关心黎蔟和苏皖:“你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杨好也是要回雨村的。 黎蔟试图挤到凌越身边去,看了看左右两边走着的黑瞎子和张麒麟。 估摸了一下,最后回头给苏皖甩过去一个眼神。 苏皖苦着一张脸走过来,拉住黑瞎子的手臂说:“师父,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你说。” 黑瞎子“嘿!”了一声,冲黎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小子,柿子还找软的捏?” 知道争不过张麒麟,就冲他来了。 黎蔟嘿嘿一笑,等黑瞎子被苏皖拉得落后两步,让开了位置,自己就走到了凌越左手边,“就明天,过几天你们还上京城吗?” 凌越说不确定:“这次是齐先生夹的喇嘛。” 黎蔟一开始听“齐先生”还觉得有点儿陌生,反应了一下,回头就看见黑瞎子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 明白原来凌越说的“齐先生”是黑瞎子。 挺客气的一个称呼的,但或许是因为平时基本没有人这么称呼,凌越也是难得如此称呼一句,黎蔟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就连张麒麟都侧头看了凌越一眼,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凌越没反对,还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张麒麟心里有了计较。 黎蔟也想拉手,手指头刚碰到,就被凌越拍开了。 委屈的撇撇嘴,黎蔟说到:“既然铁筷子是黑爷,那我就要公事公办了。” 黑瞎子在后面抬手给苏皖后脑勺来了个大逼斗。 苏皖捂着后脑勺,委屈地皱巴着脸,挪着脚想往杨好那边靠。 他们这一代人里头,最能打的就是好哥了。 而且好哥的老师还自带最强武力外援。 可惜刚一挪脚,就被黑瞎子面带微笑地一胳膊勾着脖子拉了回去,声调懒散地说:“乖徒弟,不是说有事要单独跟师父说吗?想走哪去?” 杨好看得抬手挡了下嘴,努力绷着脸表演深沉。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就乘坐电梯上了楼,杨好在前面带路。 刚推开包厢的门,就发现里面的人全都安安静静地一致将视线投向了门口。 因为太安静了,无邪手机里属于坎肩叽里呱啦的声音就特别清晰:“……这次没回来好可惜啊,老板你会不会生气啊?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啊,我要想办法补偿……” 无邪:“……” 无邪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笑着走过去一手拉着凌越,一手搭着黎蔟肩膀,热情招呼:“可算是来齐了,来来来,都赶紧入座!” 假装刚才他们并没有背着黑瞎子偷偷八卦他在哑巴村女粉丝的事。 毕竟谁不在黑谁的方针,现在眼看着是不能继续用了。 该到的都到了,唯一没到场的就坎肩。 坎肩那样儿,无邪也有点不忍心黑他。 所有人都入了座。 解雨辰先注意凌越的眼神,在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时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他身上。 解雨辰才暗自松了口气。 确定对方从石棺里出来后,应该已经摆脱之前夏温所施展手段的影响,能看见他了。 ——之前凌越昏迷不醒,出来后解雨辰没能留在医院陪着凌越,等凌越醒来后就回了杭州。 这场饭局,还是雷城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解雨辰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完,不管是殒命或受伤的伙计后续安葬赔付问题,还是被他请来的部分伙计半路反水的事,又以及夏温齐羽忽然出现的事,更有一大堆账单需要处理。 他也知道,后面过不了几天,他们还是会见面的。 可回京城之前,解雨辰总归是想先过来见她一面才能安心。 这时黑瞎子出声问到:“刚才聊什么呢?我们一来就鸦雀无声的,你们可不是安静的人。” 凌越在看包间里的人。 王萌,胖子,白浩天,刘丧,黎蔟,杨好,苏皖,黑瞎子,解雨辰,张麒麟,无邪。 另外还有一个扎着满头小辫子,画着烟熏妆,露出两条花臂的女人。 今天要来的人无邪都提前跟凌越说过了。 她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阿透,一个拥有惊人绘画天赋的古董鉴定兼纹身大师。 凌越去往十年前,第一次在张家古楼见到易容成吴三醒的吴邪,那张脸就是阿透给他戴上的。 据说是解老板的粉丝。 这一行,居然还玩起了偶像和粉丝这一套。 虽然费解,但凌越觉得应该保持尊重。 关于黑瞎子的问话,包间里没有人回答。 张麒麟分心,去看窗外的大雨,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曾经哪时哪地看到过的相似的大雨。 但他依旧牵着凌越的手,偶尔下意识摩挲一下她的手背。 凌越转头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杯清亮的茶汤,并不打扰他的走神。 每次走神的时候,说明这个环境让他感到安全,放松。 无邪大概也注意到了张麒麟的走神状态,抽空歪过来,跟凌越偷偷咬耳朵说:“闷油瓶又在走神了,每次看他这样,就感觉他的思绪不知道跑回哪一年,哪个世纪了,和神仙搭档好烦啊。” 声音里带着温润惬意的笑。 凌越嘴角翘起,斜睨了他一眼。 她喜欢无邪在凡俗生活中偶尔的神来一笔。 有时候会比较无厘头,有时候又会特别有生活真谛。 最后还是不习惯冷场的胖子站出来开了腔,尝试把这事儿糊弄过去:“讲故事呢,那家伙,可好听了!要不是你们来,我们就听到高潮了。” 黑瞎子“哦?”了一声:“讲的什么故事啊?这么好听?那我可不能错过,谁讲的,继续讲呗。” 虽然戴着墨镜,可黑瞎子扫视全场的视线,还是把压力传递到了每个人身上。 包厢里所有人都非常不争气地看向了解雨辰。 之前确实是解雨辰开的头,说起黑瞎子在哑巴村有个女粉丝的事,还说要加快速度,在黑瞎子到之前把这个八卦说完。 可惜才说了个开头,正主就来了。 被所有人用目光出卖了个彻底的解雨辰却老神在在地看向了无邪,语气很是自然:“讲故事这种事,除了无邪还能有谁?” 说完,不等无邪反驳,他又慢悠悠来了一句:“他欠了那么多钱,我罚他讲故事。” 忽然被债主cue的无邪:“???” 小花,你要不要看看你这副讨债资本家的嘴脸到底有多恶毒?! 第492章 梁烟烟 恶毒的解老板面带微笑地看着无邪,一副“请开始你地表演”的姿态,端得是优雅从容。 其他人也不争气地又跟着看了过来。 无邪暗暗磨牙,心里唾弃:和平年代,钱就这么管用么?劳苦大众都还在受资本家的压迫和剥削! 事实证明,钱确实很管用。 连对此心知肚明的黑瞎子都歪了下头,笑眯眯地看了过来,对无邪说:“继续讲。” 无邪试图蒙混过关:“各位大哥,不如先吃饭?” 胖子扭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犹豫再三,弱弱出声:“对啊,大家这次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怎么也值得先干一杯,而且等了这么久,大家肯定都非常饿了,对不对?” 他去看其他人。 被他看着的人面面相觑,默默摇头。 表示不饿。 最后胖子看向了凌越。 凌越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旁边眼神殷切眼巴巴望着她的无邪,思考了两秒钟,笑着说:“我也挺好奇是什么故事,无邪,你说说呗。” 无邪失望极了,眼神哀怨,仿佛在看负心汉。 惹得凌越忍不住笑出了声。 恰好这时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上菜,坐在门口的黎蔟起身,勾住服务员就让他出去。 黑瞎子好整以暇地喊了一声:“不急,再来一壶茶。” 毕竟他们还要聊好一会儿,还得提前给讲故事的人多准备些茶水润口。 黑瞎子往后一靠,双手环胸,啧啧暗忖:我可太贴心了! 无邪又去看胖子,已经为兄弟努力过的胖子决定从心:“你刚才说得挺好的,你继续说啊。” 无邪又去看张麒麟。 结果发现张麒麟不知何时,也把目光从窗外大雨转了回来,看着他。 显然是等着听他讲故事。 无邪:“……” 算了,这群没良心的家伙。 无邪生无可恋地开口:“那是在五十年前的长沙镖子岭……” 黑瞎子立刻叫停:“你刚才说的故事肯定和我有关,好好说,说得不好,等下罚酒。”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瞅了一眼解雨辰。 解雨辰继续给无邪施以债主的眼神。 饱受压迫的无邪只能认真琢磨了一下,然后开始根据有限的线索现场瞎编:“话说当年……” 凌越听了一会儿,发现是说的黑瞎子此前独自去哑巴村调查听雷线索的事。 只不过没编几段,无邪掺杂着私心的瞎编胡说就被黑瞎子叫停了。 因为黑瞎子发现无邪是真敢编,居然当着凌越的面儿,编造出一段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若有似无透着男女暧昧的桥段。 整得好像他跟哑女楚楚有什么不得了的暧昧情愫似的。 拜托,他虽然确实很不要脸地喜欢了今年才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但也不至于对小时候还抱过背过的小姑娘生出什么那啥吧? 不过转念一想,黑瞎子发现了盲点。 ——原来他在无邪这小子心目中,就是如此这般的人? 看来是得抽时间好好教导一下吴小三爷什么叫尊师重道了。 此时一心想找机会整发小的无邪还不知道他师父在琢磨什么,叫了服务员点了菜,又上了酒水,众人边说边吃,气氛倒也热闹。 期间凌越找了个机会,单独从包厢里出去了。 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了个手,又在外面拐角处的小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果然听到高跟鞋踩踏在地板上轻盈有节奏的声音。 走过来后看到凌越,对方也没惊讶,很自然地走了过来,对凌越伸出了手,笑着说:“你好,我叫梁烟烟。” 凌越垂眸看了眼对方的手,伸手轻轻握了上去:“你好,我叫凌越。” 这双手,是一只擅长使用小型刀器的手。 和梁弯的有一点相似。 但又不完全相似。 更灵巧,更敏捷,更适合长时间的精准细致的操作。 梁烟烟摸了一把凌越的手指,完全没有练武之人该有的茧子。 连薄茧都没有。 说一句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不为过。 梁烟烟甩出提前准备好的凌越可能最感兴趣的话题:“我是阿透的朋友,和解老板他们也算认识,不知道凌小姐有没有听说过能治百病的长神仙?” 这事儿完全没有保密性可言,毕竟凌越和解雨辰他们认识,想知道的话,随时可以问到。 恰好这件事又颇为奇诡。 听说这位凌小姐对五花八门的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宗教祭祀等奇诡之事很感兴趣。 凌越果然表现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还主动询问她这个故事长不长:“要不然我们另外寻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 梁烟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显然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并不担心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对自己不利。 如此一来,思维逻辑就通顺了。 梁烟烟略过了这点奇怪的感觉,点头应了这一诉求:“楼上有个小露台,我们去那里聊吧。” 凌越有一点失望。 她更喜欢没有监控的僻静之处,完全无人的密闭空间也行。 虽然只是一个用来打掩护的开篇话题,梁烟烟还是秉持着周到耐心的社交原则,认真把多年前的关于长神仙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后,梁烟烟以为对方应该会问既然长神仙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把黑眼镜的眼疾治好。 但凌越一点关心朋友眼疾问题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看起来对她和阿透之间的认识,以及两人后续的故事很感兴趣。 就连只是随口提到的屠癫,凌越似乎都投去了零散的一丝关注。 梁烟烟感觉面前的人很奇怪,仿佛没办法用常人的思维逻辑去推理对方的想法和反应。 她开始感觉今天的任务,大概率是不好完成了。 想了想,梁烟烟干脆放弃任务,暂时选择更自我的语言逻辑,“你为什么不奇怪长神仙能治百病,却没有治好黑眼镜的眼睛?” 凌越笑了笑:“为什么要奇怪?” 真相不外乎有两种。 哪种都是一眼可见的结果。 她不信黑瞎子就喜欢把自己折腾瞎,解老板就喜欢自己瞎折腾。 梁烟烟想说:因为你看起来和黑眼镜他们应该交情不错。 又或者说:你对长神仙能力的真实性没有好奇心和探究欲吗? 可对上凌越那双冷淡平静如镜面宝石的眼睛,梁烟烟忽然觉得这些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太平庸了。 太寻常了。 太,配不上眼前这个人了。 毫无疑问,凌越是非常特别的一个人。 梁烟烟对她这个人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好奇:“凌小姐,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无法维持这种平静?” 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冷漠。 给人一种她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的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凌越眸光闪动,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淡了下去。 她本身五官就是带着些西域人的深邃冷艳,一旦冷下神色,整个人看起来就越发冷傲难以接近。 梁烟烟心里突突地跳了几下,生出一种预感。 她刚才提及的话题,让对方不高兴了。 梁烟烟暗自思索对方不高兴的情绪究竟是源自问题本身,还是源自这个问题所透露出来的她对对方的探究欲。 有些人确实不会喜欢别人对自己过于探究好奇。 就在梁烟烟看着凌越,努力去捕捉对方面部微表情变化的时候,凌越忽然说:“梁小姐,你问了我两个问题,作为交换,我也该问你两个问题。” 梁烟烟乐于从对方提出的问题里寻找对方的思路,所以从善如流地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凌越的两个问题是接连不断发出的,就像是已经做好了她不会给出答案的准备。 “是谁让你来接近我的?”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异于常人的变化?” 第一个问题时,梁烟烟还能嘴角挂着微笑。 凌越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对方能从她前后变化的语言输出方式察觉到她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一点虽然让梁烟烟惊讶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可第二个问题,让梁烟烟嘴角垂了下去,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也下意识坐直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凌越:“你提前调查过我?” 声音有些紧绷。 凌越歪头看她:原来她身上的异常变化,可以从生平经历上调查到啊。 第493章 张海祺 梁烟烟身体变化的起因,可以从对方的生平经历上调查到。 那说明这场谈话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凌越看着梁烟烟,站起了身。 此时梁烟烟才从她探究猎物一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威胁。 梁烟烟觉得对方如果真的准备在这里对她动手,这个决定是非常不符合逻辑的,愚蠢的有点好笑。 可她笑不出来:“凌小姐,你想对我动手?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梁烟烟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了:“这里虽然没人,但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而且这家酒店就是我开的,我不认为你能在这里对我做什么。” 她还在试图跟凌越进行交流,然而凌越一言不发,只是慢条斯理地靠近她,并对她伸出了手。 恰在此时,梁烟烟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很突兀地打断了两人之间僵硬冷凝的氛围。 梁烟烟有些犹豫,毕竟面前的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完全没有交流或者收手的意思。 万一她低头接电话的时候,对方突然出手,自己岂不是白给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才还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完全无视社会法律、公众良序的狂徒·凌抬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反而退后了半步,又恢复了礼貌的样子,对她微微一笑,说:“你先接电话。” 梁烟烟开始怀疑这个人其实脑子不太正常。 总之肯定不是正常人就对了! 担心凌越是准备声东击西,梁烟烟没有放松警惕,从兜里掏出手机后并没有低头看来电显示,而是直接按了接通:“喂?” 电话对面的声音让梁烟烟愣了一下:“把电话给凌小姐,我有话和她说。” 不等梁烟烟反应,仿佛已经有所预料的凌越伸手,从她手里把电话拿走,“你好,我是凌越。” 还挺有礼貌的。 可梁烟烟是一点都不敢深度体会这份礼貌了。 电话对面的女人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懒洋洋的倦怠:“你好,我是张海祺。” 对方很直接地表露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我个人不建议你现在就对她动手,她身上的奇异之处不是你需要的。” 凌越垂眸,转身走了两步,重新来到护栏边,看着某个方向。 仿佛在和对方隔空对视,“你认为我需要什么?”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吐露出几个字。 凌越没有再说话,对方也同样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说:“有人来找你了,有机会下次再聊。” 电话被挂断。 身后走廊上也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凌越把手机抛还给梁烟烟,在对方警惕的注视下抬脚离开了。 刚走出小阳台,就迎面看见往这边走的张麒麟。 张麒麟没问她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而是朝她伸出了手。 等凌越把手搭到他掌心,张麒麟才带着她离开。 远处,感受到那位小族长离开之前朝这边瞥来的带着警告的眼神,张海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放下手机,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她眼神渐渐迷离失焦,仿佛眼前看见的已不再是此情此景,而是久远以前的彼情彼景。 听说他们要下盲冢…… 出去一趟的功夫,包厢里的人就喝了不少酒了。 凌越是不喝酒的,至于原因,谁也不知道,总归也没人敢给她劝酒。 吃吃喝喝结束聚餐后,胖子又订了ktv续场。 凌越还没去过,开始还挺好奇的,去了以后就两个感觉:鬼哭狼嚎、余音绕梁。 前面一个成语送给解老板以外的所有人。 特别是胖子和黑瞎子。 后面一个成语单独送给解老板。 聚餐后的第二天,大家各奔东西。 包括张麒麟和凌越。 盲冢之行不可或缺的工具人,吴二白之前答应付给黑瞎子的报酬之一,刘丧。 虽然耳朵还能用,可身子骨不太好用。 断掉的腿骨和受伤的肩膀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简单商量过后,敲定了凌越他们先去广西,过一阵子刘丧再过来跟他们汇合的行动方案。 张麒麟和凌越还是北上走了一趟京城,一来黑瞎子还有一些准备工作需要完成,二来有几味凌越需要的药材,新月饭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最近正好有收到。 询问凌越是否想优先购买。 ——从雷城回来后,声声慢代表伊老板,跟凌越提起过药方的事。 最后双方确定了买家与卖家的束缚力度几乎没有的长期合作关系。 凌越提供药方,新月饭店支付足额的报酬,并提供药材方面的优先供应服务。 对凌越来说,某些不好弄到手的珍稀野生药材可以更方便的获取。 对新月饭店而言,也是既得到了珍贵药方,支付出去的钱还基本上能从药材购买这条途径再流转回去。 双方都得到了满足。 回到京城,自然还是住的黑瞎子的小院。 一段时间不来,院子里的树已经重新长出了茂盛的枝叶,树冠好似一把翠绿色的大伞,三个人再要把躺椅拖到院子里,已经不需要像当初那样费心费力地拉遮阳网了。 蛋娘老了许多,给它掏钱的老板回来了它也只是咕咕叫了几声,更多的时间会窝在自己的窝里打瞌睡。 凌越路过鸡窝的时候看了它一眼,下意识思考了一下养了十年的老母鸡适合怎么吃。 张麒麟也多瞥了它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只是看起来心情好像突然就愉快起来。 过了一会儿,还翻出了鸡食,走到蛋娘面前,蹲下身,很是耐心地给蛋娘添了些食物和水。 第494章 凌顾问 按照道上的做事规矩,此次广西之行,黑瞎子作为铁筷子,夹来的喇嘛都归他管,同时他也要提供一应资金和装备。 但众所周知,黑瞎子是一个穷且抠(虽然他在凌越面前一直宣称自己有小金库)的知名人物,他会真的如此大方豪迈地支付佣金,购置装备吗? 答案是不会。 所以在即将出发的时候,发现自己多了一个顾问身份的凌越,居然没有为此产生半分惊讶的情绪。 张麒麟显然对此也早已驾轻就熟,稍微多看了两眼新鲜出炉的大(冤)老(大)板(头),确定记住那张脸后,就和凌越随便上了一辆车。 黎蔟也加快速度,交代完此次自己带的两个伙计一些事情,然后钻进了那辆车的副驾驶座。 “凌越,这次我们又可以一起出发了!”黎蔟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的经历,让他好像回到了当初的沙漠之行。 对此,凌越回以皮笑肉不笑:“你昨天不是还来跟我告别吗?” 一副可怜兮兮替她担忧的模样,还骗了她一个离别拥抱。 黎蔟心虚地撇开视线,对上张麒麟清凌凌的视线,立刻露出一个阳光小狗一般的笑容:“张老师,第一次合作,还请多多照顾。” 张麒麟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过了一会儿,黑瞎子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欧美女人过来。 女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赛琳娜,一口华语说得很流畅,非常热情开朗地和每个人打了招呼。 看得出来,要不是凌越他们三个已经上了车,对方还要给他们来个拥抱贴面礼。 热情开朗的同时,赛琳娜说话也足够直白:“老板听说了张顾问和齐顾问在行业里的风评,不放心你们单独一辆车,所以这辆车需要由我来开。” 说罢,赛琳娜还又看了看凌越和黎蔟,似乎是在把两人的信息和道上的传言对照,看他们是不是也是出了名的“半路失踪”和“雇主完蛋”。 黑瞎子闻言,立马叫冤:“污蔑!妥妥的污蔑!我和哑巴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哎!这世道,吃亏的总是老实人!” 凌越扭头看另一边窗外忙碌的车队,张麒麟抬手给自己扣上卫衣兜帽,黎蔟战略性低头咳嗽。 甭管信不信,赛琳娜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笑着很友好地拍了拍黑瞎子胳膊,坚定不移地上了驾驶座。 黑瞎子叹气,只好挤进了后座。 车队一共八辆车,不过这些人并不是全部人手,另外还有一批人要从越南那边过来。 至于理由么?懂的都懂。 表面上看,赛琳娜所在的公司就是一家在m国搞生物科技的,此次目标也是进入广西和越南边境线区域的某处丛林,搜寻一种几十年前有人曾带回去过尸体标本和相关信息的特殊毒虫。 “我们老板得到了一幅几十年前的老地图,地图上记录的一些东西很有意思,那是一队早年探险队在眉河附近搞地质勘探,做水文记录的时候发现的。”赛琳娜一边开车,一边说着此行的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只是表面的,还是真实的,就需见仁见智了。 赛琳娜看了后视镜一眼,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另外还有一份英文报告,记录的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毒虫,分为母虫和公虫,公虫五彩斑斓,十分漂亮,母虫体型相对更大,据评估,它们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可惜满车五个人,听这些话的四个人都没任何反应。 就连赛琳娜认为年纪最小,最好突破的黎蔟也没给什么反应。 他甚至还扭头去邀请凌越一块儿玩游戏:“我已经拉到好哥和苏皖了,再找个人,我们一起五排。”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玩游戏的凌越掏出了手机,旁边儿的黑瞎子也慢悠悠掏手机,点开游戏:“要找谁啊,我不就现成的吗?” 黎蔟投以怀疑的眼神:“你不会还要下载游戏吧?” 黑瞎子翻转手机,把加载出来的游戏页面亮给他看:“小瞧人了吧?” 黎蔟定睛一看,嘿?还是满级满铭文的! “可以啊黑爷,你什么时候玩上的?”黎蔟觉得奇怪。 黑瞎子翘起二郎腿哼着歌,一边往凌越那边歪,去看她的游戏页面。 五分钟后。 赛琳娜听着黑瞎子和黎蔟一边打游戏一边吱哇乱叫,就连凌越有时候被狗队友黑瞎子坑到了,都会抬手给他一巴掌。 唯一安静的张麒麟也侧身垂眸,看着凌越玩游戏。 整辆车里五个人,热闹都是属于他们的。 赛琳娜:“……” 亏她昨晚连夜看完这几个人的调查报告,数十次模拟要如何跟他们接触,并套取信息。 现在的华国人都这样了吗? 说当司机,赛琳娜就真当了一路的司机。 半路下车休息的时候,再集合出发,司机就换了个沉默寡言的红鼻头大胡子。 他们的第一站在川西南地区的一片彝族聚居的丘陵地带,沿着金沙江的乡镇小道一路奔驰,最终停在了一个彝汉混居的寨子里。 寨子是个千户寨,围绕着一个平坦的盆地修筑房屋,越往外,房屋就越错落稀疏。 据说这个寨子几十年前曾发生过虫灾,死了很多人,建国后做人口普查,陆续从山林里劝出了许多山民或小村寨的人搬迁过来,这个千户寨才重新恢复过来。 不过这些年外出打工热潮兴起,村里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冷不丁来了这么多人,说是m国的什么什么大公司,来这里搞什么勘查的,村民们又是惶然又是好奇,纷纷围拢在不远处张望。 只有村长过来和他们交涉。 凌越下车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江面上,江面上陆续有一些船只在划动,隐约能看见有人在上面作业。 张麒麟也安静地站在旁边,眺望着阳光下粼粼波光,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到:“他们在找水底泉眼。” 凌越问:“是你来过的那个山寨吗?” 张麒麟转身回望寨子里的房屋,片刻后摇摇头:“往外推了,以前这里距离吊脚碉楼还有两三公里。” 吊脚碉楼是一个寨子最外围的警戒哨点,过了放哨的地方还要往里面走一段距离,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寨子范围内。 看来当初这个寨子重建的时候,众人还是对死了太多人的寨子原址有了些忌讳,整个往外推了几公里。 以此和原址旧寨拉开距离。 第495章 抛夫杀子的凌越? 这次在明面上跟着m国生物公司考察队过来的人有张麒麟,凌越,黑瞎子,黎蔟,以及黎蔟的两个伙计。 凌越三人都是以顾问的身份被聘来的,费用依旧是黑瞎子跟人家商量好的。 凌越也不知道黑瞎子是怎么糊弄人的,总之给到她卡上的钱是一百五十万的先期定金。 张麒麟的钱都没过他自己的手,就一起转到了凌越手上。 凌越对此没太大感想,甚至觉得为了这么点钱,实在没必要混进外国人的队伍里受人管束。 还是黑瞎子说有些装备国内有钱都弄不到,蹭一蹭更方便,凌越才没有直接走人。 思及在雨村时无邪总说他要掌握经济大权,搞理财,凌越在问过张麒麟本人的意见后,就把钱转去了无邪那边。 ——希望下次见面,他不要再抠门儿到令她不忍直视。 为此,无邪还特意发了个朋友圈,文案是:年纪轻轻,我就掌握了全家经济大权[墨镜酷笑.jpg] 配图是被黑瞎子快递过去暂时寄养在雨村的老母鸡蛋娘。 朋友圈发出去以后,很快无邪又给凌越发来几张截图。 截图是他收到的来自他二叔、奶奶、爸妈的大额转账,无邪对此表示自己找到了一条稳赚不赔的发财致富之道。 言语间多有嘚瑟之情。 言归正传。 黎蔟代表的是小沧浪,特殊的药膏和药方就是小沧浪参与此事的“投资”。 跟着他一起来的两个伙计,与其说是他的帮手,不如说是小沧浪对此事的态度。 所以很多事黎蔟并不会真正带着那两个伙计参与进来。 此次亲自前来的大老板姓李嚓德,华国名字李德尔,是个五十来岁身材消瘦的m国人,话很少。 和凌越他们的接触并不多,只在村口下车的时候板着脸,跟凌越和张麒麟这二位看起来有些高冷孤僻的顾问说了两句腔调别扭的客套话,诸如此次行动需要他们多费心,做好了会有更丰厚的奖励,之类种种。 然后就让赛琳娜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则带着生活助理去了村里订好的房子休息。 凌越他们也被安排到了一处民居小院。 他们订的民居都是靠拢的,距离不远,属于房间里开个灯,周围两三座房子的人都能看见的那种。 可见安排这一切的赛琳娜确实对张麒麟和黑瞎子在道上的名声非常“看重”。 对此,黎蔟表示:“所以说,在道上混的,信誉名声什么的还是挺重要的。” 感觉自己被扎了的黑瞎子一胳膊就勾住了黎蔟脖子,黎蔟不甘示弱掰住他手臂,俯身背顶侧翻身,试图给黑瞎子来个过肩摔。 黑瞎子顺势侧身伸腿去攻他下盘,黎蔟反手猴子偷桃……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另一个被扎的张麒麟全程没反应,仿佛那句话根本和他无关,只是在凌越选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后,默默入住了唯一的隔壁房间。 李德尔手里有一张八十几年前他家族里的人花钱雇人从这个旧寨子,也就是过去的毕摩寨带回去的地图,地图上记录了他们要找的那种五彩斑斓毒虫的栖息地所在。 按照张麒麟的记忆,这张地图应该在当年被他调换成假地图了,但此次m国一行人的出现,还是让张麒麟决定先跟着对方手里的地图走一趟。 以此确认这张地图是否依旧是当年那张被铁筷子九头烟袋带回去交差的假地图。 人虽然是黑瞎子找回来的冤大头,但这些人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就忽然翻出那张几十年前的旧地图,以及那份关于五彩斑斓毒虫,以及毕摩寨的调查报告。 对方来此的目的,也绝不是简单的找毒虫。 黑瞎子不是因为钱和装备的问题,就随随便便把无关紧要的人拉下水的性子。 李德尔显然很着急。 车队到的时候是下午,傍晚村民送来晚饭后不久,赛琳娜就来找他们,通知第二天早上就要出发:“我们要根据地图,进入丛林里搜寻目标。” 黑瞎子故意问到:“既然老板都有地图了,那为什么还要派人在金沙江里捞沙?” 赛琳娜笑了笑,“我们对这里的一些特殊地理构造很感兴趣。” 黎蔟在旁边来了一句:“现在打捞河沙都要跟有关部门报备才能合法开采,你们报备过勘探作业项目了吗?” 赛琳娜脸上的笑顿时一僵,表情有点古怪。 大概就是那种:报备?合法?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黎蔟大义凛然:“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黎蔟本身就是浓眉大眼的长相,平时勾着嘴角冷笑的时候,看起来会有几分邪气。 但正儿八经装大尾巴狼的时候,也是很能吓唬人的。 自带一种大学生的天真烂漫刚正不阿。 黑瞎子和黎蔟的话,成功让赛琳娜没了继续和他们说话的欲望。 如果说黑瞎子是随时随地能反水黑吃黑的那种人,那黎蔟大概就是随时随地能犯轴打妖妖灵自爆的那种。 赛琳娜没了继续和他们说话的欲望,通知完出发时间,就直接离开了。 黑瞎子环顾四周其他人入住的民居,视线停留在某个方向几秒钟,然后用中指顶了下墨镜,扭头跟张麒麟说:“哑巴,你看你,信誉太差了,老板都安排人专门盯你了。” 张麒麟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黎蔟有一说一:“老板更应该担心的是专克雇主的你吧黑爷?” 黑瞎子微笑:“小伙子,知不知道有时候太爱说实话,是会死人的。” 黎蔟直接往凌越身后躲,特别桀骜地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嘴上却可怜兮兮地说:“凌越你看他,他又要打我了,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年轻人。” 感受到黎蔟凑在自己肩膀边上的脑袋毛茸茸的,凌越抬手往后拍了拍他脑袋,非常敷衍地安慰了一句:“乖,尊老。” 说完就感受到了张麒麟投来的隐藏着情绪的视线,凌越站直了身体,重新说:“关爱孤寡老人。” 看了张麒麟一眼。 意思是:你不孤寡。 张麒麟嘴角才隐约翘起。 只有黑瞎子受伤地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从裤兜里抽出一条手绢嘤嘤哭泣:“小阿越你个小没良心的,想当年是谁给你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现在有了新人忘旧人,瞎子命好苦啊~” 黎蔟捕捉关键词:“照顾孩子?你照顾谁的孩子了?” 凌越说:“要不还是让无邪把蛋娘炖了吧。” 黑瞎子想当一只鸡的爹,她还不想当一只鸡的娘呢。 想了想,凌越补充:“把树也砍了。” 她也不想当一棵树的娘。 第496章 不想亲我吗?【礼物加更】 抛夫杀子的狠心人·凌越被黑瞎子哭得有些晕头,洗澡的时候耳朵里好像都还回荡着矫揉造作的“嘤嘤嘤”。 凌越从浴室出来,一边上楼一边下定决心,准备回房间睡觉之前要先去打黑瞎子一顿,以求安眠。 结果刚上二楼,就看到站在走廊尽头,双手环胸,背靠栏杆,微微低头垂眸看着脚下的张麒麟。 大概是听到了她上来的脚步声,张麒麟抬眸看过来。 坠落凡尘三两点星子似的灯火在他身后错落点缀,半干的碎发随着轻柔的晚风间或摇曳,略长的刘海让他深沉的目光多了几分迷朦。 凌越脚步微顿,眼角余光往旁边黎蔟的房门处一瞥。 果然发现了一条既不可察的门缝。 演上了? 刚被温水蒸腾过,显得格外粉润的唇微微张开。 凌越无声叹了口气,左手反撩着将右肩垂落的长发勾至左边,五指穿插着捋顺了刚烘干的头发,疏离的眉眼间透着一点儿慵懒的无奈。 在另一边盯梢的人眼中,就是从她撩拨头发开始,她和张麒麟之间多了几分暧昧。 及至凌越走过去,张麒麟站直了身体,向她靠拢,一手搭在她腰上,一手捧着她脸颊,背对着外面,低头向她的方向压过去。 两人便吻到了一处。 张麒麟按着凌越,让她倒退着进了房间,两人就是吻得难舍难分。 按照m国佬的正常逻辑思维,今夜他们一定会有一个热情火辣的夜晚。 然而真实情况是张麒麟低头压下去,只是与凌越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唇并未贴在一起。 可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下意识变换角度,仿佛下一瞬就会贴上来的动作,真是格外的诱人。 等到房门被关上,张麒麟背靠着门板,依旧没有放手。 凌越微抬下巴,像是要主动亲上去,却又在感受到他追逐过来时拉开了距离。 甚至还伸手抵住了他下巴,于咫尺间抬眸睨他,轻笑出声:“为什么不亲我?是不想亲吗?” 张麒麟喉结滚动,又想压过来,被凌越抵住不让靠近,才抿了抿唇,小声说:“不能亲给别人看。” 哪怕是晚上光线不好的时候。 哪怕有他的身体挡着。 他不愿意让她亲密时娇媚的妍态被别人窥见,至少在那个时刻,他渴望凌越是只属于他的。 约莫是觉得他的回答还算可以,凌越抿唇一笑,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在张麒麟又一次压过来时,放任了他的动作。 有一段时间没有单独亲近的机会,张麒麟的动作有些迫切,但很快又掌握了让凌越舒服的节奏,一点点探索,深入。 享受着对方给予的温柔缠绵,凌越突然有些走神地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男人懂得疼人? 又想,这句话一定不能让张麒麟知道。 他好像有些介意谈及年龄这个话题。 每次这种时候,张麒麟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专心。 修长的手指穿插进她的发根,只是在她敏感的头皮区域轻柔的抚揉,两人交缠的唇齿间就听她溢出了一声情动的哼吟。 握在她腰侧的手情不自禁向她的后腰摩挲,往上游走,按着她的背用力将她压进自己的怀里。 张麒麟突然有些不想按计划行事了。 民居后面,远处的一棵树上。 张千军吹响鬼哨,等了又等,都没能等到族长的回应。 他还想再吹,被张海盐拍了拍肩膀:“别折腾了,族长又不是耳背的老大爷,怎么可能没听见?” 张千军裹了裹宽大的外套:“那为什么还没出来?” 张海盐一副懂王的神态,摇头晃脑道:“你个老处男永远都不会懂的。” 张千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忽然搞人身攻击,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回怼:“难道你不是处?” 他能想到的张海盐唯一不是处的可能性,就是这厮穷到终于跑去卖身子了。 张海盐一噎,扭头瞪他:“反正你不会懂!” 他虽然没那什么,但他也是琢磨过女人的,肯定比这个野道士强。 张千军“切”了他一声,“不就是族长可能跟夫人生孩子去了嘛,谁不懂了?” 话音刚落,张千军脑门儿上就挨了一下子。 不重,但也不轻。 张千军捂住额头,差点叫出声,关键时刻被张海盐一把捂住了嘴。 等张千军放下手,就发现打中他脑门儿的是一朵红艳艳的索玛花。 花梗还新鲜着呢。 张千军老老实实跟着张海盐一起从树上跳下去,耷拉着脑袋半躲在张海盐身后没敢吭声。 凌越手里还有另一朵才摘的索玛花。 原是给另一只碎嘴子准备的,不过看张海盐还算老实,凌越就把剩下那朵顺手别在了自己发簪旁。 张麒麟还给她调整了一下,以防花别得太松,一会儿就掉了。 四人没多说什么,默契地避开眼线,一路往毕摩寨旧址的方向潜行。 几十年的时间,很多事都可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张麒麟需要一点时间,去查看过去的一切,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夜色中,落在最后的张千军看了眼凌越髻边的花,蓦然感觉自己手里虚握着的这朵花有点儿烫手。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选择把花揣进了兜里。 第497章 夜探毕摩寨 大约是因为死过太多人,新寨子的村民几乎不会去老寨子里面,几十年过去了,道路还是非常陡峭。 加之树木茂密,杂草丛生,五月份的天气蛇虫也多起来。 凌越他们绕着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开始往水里钻,直接从水里游过去。 张海盐的水性非常好,下了水后跟鱼入了海似的。 凌越发现到了水里,张海盐的气息和心跳甚至比在陆地上还要优越。 似乎是察觉到凌越的关注,张海盐主动解释:“当年我是在海事衙门做事的,那会儿还不知道张家,我干娘选我们的时候,就专门挑选了天生亲近水的,训练出来后我们的名字里就都带了个海字。” 说完,还露出了一个颇为感慨追忆的神态。 凌越奇道:“不是分为海外张家人,才会是海字辈吗?” 张海盐说:“那时候哪知道这些啊,我们是收养的,好些人到死了都不知道我们接受的那些训练里大部分手段,究竟是对付什么东西的。” 凌越绕开张麒麟,游到了张海盐身边,顺带看了一眼过分沉默的张千军:“他也是收养的?” 张海盐“昂”了一声,瞅了族长一眼,确定这些都是可以说的,就继续说到:“他师父是山里的守箭人,张家在很多山里都设置了联络点,联络点附近会有专门留下的穿云箭。只要有张家人找到这些箭,点燃发出去,附近的守箭人就必须立即下山营救遇险的张家人。” 凌越顿时就明白张千军万马的名字来源了:“所以你们为什么张家人一样长寿?” 这才是她感兴趣的点。 这两人明显年纪不会太小,至少与青年的外表不符合。 原本凌越以为他们生来就是张家人,所以对此并没有太在意。 结果现在张海盐告知她,他们其实没有张家传承的长寿血脉。 这就很有意思了。 张海盐又去瞅张麒麟,张麒麟被看得直接扭头对他说:“她知道的比你多,你知道的都可以告诉她。” 张海盐顿时感觉有点伤心了:“族长,我追随你这么久,居然……” 伤心到这里,张海盐一顿,感觉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毕竟他就是一跟班小弟,凌越可是族长的老婆耶。 老婆知道得更多,得到的信任也更多,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于是张海盐立马不伤心了,情绪变化如此之快,连磕绊都没打一下地继续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干娘给我们用了特殊的仪式,叫血热,然后才给我们纹上了穷奇纹身,正式成为张家外家人。” 这还是凌越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种方式,将普通人的寿命直接延长至此。 以至于凌越开始对张海盐和张千军这样经过改造的“人为长寿”体的身体构造产生了好奇,在她观察张海盐的神色,试探着想要提出能不能摸一下他的骨骼之前。 对她某方面兴趣爱好格外了解的张麒麟已经提前把她拉回了身边,并说:“到了。” 意思是,闲聊时间结束,别说了。 故地重游,张海盐担心族长嫌他话多,再来一句“你还是回乡去吧”,立刻就不敢吭声了,安安静静跟在旁边。 难得看他这样,张千军多瞥了他两眼,张海盐就又有点儿憋不住了,想说话。 张千军往已经上岸的张麒麟和凌越一指,张海盐就又憋住了。 毕摩寨荒废得厉害,峡谷峭壁上简易木石结构的吊脚碉楼早已垮塌,到处都长满了蜈蚣藤。 蜈蚣藤绕在灌木和岩石表面,有些顺着反角的建筑或岩壁挂下来,垂成了一道道在瀑布似的藤蔓帘子。 在夜色中,风吹动叶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张海盐将一枚哨子压在舌头下,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有受过科普的凌越知道这是一种被叫做鬼哨的古老口技,多数时候会需要借助特殊的哨子进行发音,几乎什么声音都可以模拟,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发展。 只不过华国的哨语体系经过某些特殊的行业需求,渐渐发展成非常复杂庞大的语言体系,以至于至今也没有人能完整地把它破译、掌控。 张家应该是有专门的传承和训练,有些时候他们模拟一些生物的发声,并不需要哨子进行辅助。 就像曾经被凌越误以为是张麒麟在和尸体对话的那种咯咯声,便是不需要哨子的,通常用以试探尸体里有没有活着的尸鳖王。 西王母地宫陨玉里那个悬挂在洞顶上的人茧曾回以同样的声音,说明人茧里还有活着的识尸鳖王。 同时人茧又可以用类似意识交流的方式与张麒麟进行交流,最后还给她留下了那样一句话,其中又是何种缘由,着实叫人难以理解。 不过难以理解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凌越并不会过多地去深究。 ——只要是和她要做的事没有直接联系,她也不是非要去劈开人茧,一探究竟的。 张海盐试探了一番,周围确实有毒虫给予回应,不过没有当年那种五彩斑斓毒虫。 其实之前他和张千军就已经来过一趟,对周围情况有了个大致了解。 不过此番是和族长一起来,张海盐自恃经验老道,少不得要比平时谨慎周到几分。 通俗来说,就是趁机暗秀。 可惜他这点暗秀的心思,在场另外三人,一个都没get到。 川南地区12月到4月多为枯水期,5月和11月为平水期,现在是五月下旬,还没到丰水期,但之前接连的几场雨还是让水位有所上涨。 有些路段需要下水才行,但大部分路段都可以从河滩上通行。 凌越四人穿过了一片将近一里多长用巨大石头雕刻成的虎头堆积而成的礁石区,终于抵达了毕摩寨的中心区域。 但也只是前寨。 属于普通寨民的日常生活区域。 借着今晚清亮的月光,凌越能看见沿山开凿的石阶。 悬崖上的石阶非常危险,几乎是呈九十度垂直角度,每一级台阶还很窄,大约是成年男子侧着脚能踩上一只脚的宽度。 在他们往上爬的过程中,张海盐又憋不住开始找凌越说话。 ——大抵是因为在场几个人里,只有凌越会对他说的话感兴趣,并给予一定的回应。 张海盐说:“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水路,就在那下面,爬到一半再往下跳,靠入水的速度冲破暗流的阻挡,有一个水洞可以通行。水洞深处有一条通道,可以通向内寨的一个湖泊,那下面挂着铁索,铁索上有很多装了荧光矿石的水灯,还挺好看的。” 他有心想说我带你去看呗,眼角余光瞥见张麒麟伸手扶凌越的腰。 张海盐就临时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还在心头暗自腹诽:凌越又不是爬个石梯还会摔下去的人,扶什么扶,简直多余。 也不知道是不是族长也年纪渐长,开始瞎操心了。 如此一想,心情竟有些惆怅了。 第498章 狐脸图腾 上到石阶最高处,又走了一段距离,张麒麟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非常隐秘的通道。 穿过通道,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宛如桃花源记里记录的小村庄。 这里四周峭壁上长着高大的树木,茂密的灌木植被,以及各种藤蔓缠绕垂挂着。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潭,环绕着水潭的,是一圈圈吊脚楼,叠了好几层,隐约可见一些瓦顶和琉璃装饰。 倒塌的竹子也可见斑驳的红漆。 如果是在白天来看,必然十分美丽。 现在正是月上中天,如水的月光从中间圆洞似的天空洒落下来,硬要说清幽,倒也还行。 只不过多少沾了些阴森的寒意。 再加上倒塌的房屋,废弃的亭台,就很像话本子里鬼魅出没的地方了。 凌越还在纵览此处构造地形的时候,张麒麟打亮手电筒,拉着她,将她带到了另一处石壁前。 他想让她看的是石壁上大量的浮雕,刻的都是一张奇怪的狐狸图腾似的面具:“是战国时期的风格。” 今晚再探毕摩寨,其实并不是必须要带凌越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是可来可不来的。 但张麒麟知道凌越会想亲自看一些东西。 他便带她来了。 凌越此时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和用意,借着他手里的光线认真打量这些浮雕。 即便多年废弃无人打理,已经有了严重的风化,但这些浮雕依旧能看出来雕刻时在细节处费了不少功夫。 这是当作一种艺术品在雕琢,但同时,这种精雕细琢的艺术行为,却又过于单调。 因为无论重复多少遍,这石壁上的浮雕都只有一个图腾。 “狐狸面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凌越回头问张麒麟。 既然他已经记起了曾来过这里的记忆,想必当初他已经有所收获。 张麒麟却并未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言说有一种面似狐狸的人,眼睛为青色,善于蛊惑人心,见之则陷入幻觉。 这时晃悠到旁边的张海盐说:“青眼狐狸?这我知道!相传战国时期鲁国有一户以经商为生计的人家非常信奉狐仙,并且以狐脸图腾作为族徽。这家主母因为难产,昏厥时在梦中被狐仙告知她孩子已经腹死胎中。但因为他们家信仰至诚,仙人愿为孩子续命,这孩子就是一只九尾狐……” 主母惊醒过后,产下一子,婴儿面容似狐,双眼细长,且瞳孔为青色。 因为孩子面容有异,家里人不堪议论,遂将其抛弃。 又说鲁殇王也信奉狐狸图腾,听闻市井乞儿里有一个长得像狐狸的异人,在他的谋士铁面生的建议下,鲁殇王将此人招揽至麾下。 就此狐脸人就听从鲁殇王的吩咐,率兵盗墓,被封为青狐将军。 张海盐说完,还意犹未尽:“鲁王宫里就有一具青狐男尸,当年族长和无邪进去的时候,应该都见过。” 站在凌越另一边的张麒麟微微闭眼,无声叹气。 有些人着实吵闹了些。 眼看张海盐还要跟凌越就狐面图腾的事继续说什么,张千军伸手捅咕了张海盐一下。 张海盐不明所以,扭头看他:“干什么?” 有事? 张千军想了想,只好往水里一指,说:“下面好像有东西。” 张海盐才想起来湖里还没探查,于是跟张麒麟和凌越打了声招呼,带着张千军一块儿下了水。 因为房屋倾倒坍塌,张麒麟带着凌越费了些功夫,才穿过高脚楼和各种廊桥,来到一处保存还算完好的大殿。 四根巨大的廊柱支撑着整个大殿,在大殿中心处,有一块奇怪的铁柱子。 铁柱子风化得很严重,已经完全看不出来雕的是什么了。 张麒麟说:“这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毕摩从后面雨林深处带出来的那块神铁,是一座青铜雕像。” 这个寨子再往深处走,就是南疆腹地,只有少数人才进去过。 凌越试图看清楚雕像究竟是何模样,可惜鳞片似的青铜锈迹几乎掩盖了它完整的原貌。 张麒麟说这是本地神话传说中的第一代人类,“在白马藏人,纳西人,独龙族人的神话传说中,有三个时代,第一个时代的人类只有一只眼睛,叫做独目人。” 看凌越感兴趣,张麒麟又说了更具体的传说。 在创世史诗《查姆》中有讲到,天地开辟以后,天神造出了一种名叫“拉爹”的独目人,独目人身材矮小,与猴子非常相似。 这一代人学会了用火,也学会了耕种。 第二代人名叫“拉拖”,有两只竖直朝上的眼睛,也被称为竖目人,生活在灭世洪水之前。 灭世洪水之后,才是第三代生有两只平平朝前的横目人,被称为“拉文”。 凌越听后若有所思:“所以这里才会和盲冢有关?” 这些神话带着明显的眼睛崇拜,盲冢会有一个区域,完全剥夺人的视觉,倒好像是对闯入该地的人的惩罚和告诫。 张麒麟摇头:“不止于此。” 他说原来这座青铜雕像里应该有某种东西,“虫灾过后,那样东西就不见了。” 凌越立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他是怀疑当年那只把虫母叮死的碧绿色小虫,就是来自青铜雕像里。 而那只碧绿小虫,来自门后世界。 “这附近,也有进入那里的通道吗?”凌越开始估算这里到长白山青铜门的距离。 至少有三千多公里。 如果这里也能进入青铜门后的世界,要么是无视了空间的“传送”机制。 要么就是青铜门后的世界还有很多未曾被探索到的神秘。 有很多事都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所以张麒麟准备带凌越去水下看。 水下那些和长白山青铜门外无比相似的横贯水底裂缝两边的巨大锁链,或许能让凌越找到更多答案。 同时,也可能会让她产生更多疑惑。 两人回到湖边,正准备下去,就隐约听到张海盐又在和张千军嘀咕:“……以前我还一直觉得族长就是不善言辞,需要我代为表达,没想到追老婆的时候会说得很嘛,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儿……” 张麒麟:“……” 凌越忍俊不禁,回眸带着笑意睨他。 张麒麟红了耳朵,低头垂眸,复又抬眸看她。 并试探着牵住了她的手。 察觉到她对张海盐的说法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否认的意思,张麒麟嘴角抿出一抹浅笑。 第499章 水底青铜锁链【礼物加更】 五月深山里的水还有些冷,特别是这个巨大的深潭里的水都是从江底水眼里涌出来的。 带着深层地下水的寒意。 凌越和张麒麟踩着石阶下了水,不远处的水底,张海盐提着一盏不知从哪寻来的矿石水灯浮在水中等着他们。 等两人游过去后,张海盐打头,往一个方向继续深潜。 相较于张海盐,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张千军不太擅长水下活动,只能跟在旁边,尽量不掉队。 一口气差不多快要憋到极限的时候,张海盐开始往上浮。凌越习惯性往周围瞥了一眼,忽然发现张千军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她搭了一下张麒麟的腰侧,在他看过来时往后面指了指,然后向上推了他一把。 示意让他先上去,她下去捞人。 张千军身为张家人,身手还是不错的,这样的人在溺水时的挣扎反而会比较麻烦。 况且她和对方也不算熟悉,贸然近身,恐怕会刺激到对方下意识的反抗。 所以凌越没有像以往捞黎蔟无邪他们那样,而是稍微绕了一下,在对方眼前游过,让对方的视线能捕捉到她。 知道是她在靠近。 然后才游至对方身后,一手锁住对方肩膀,一手捂住他已经在灌水的口鼻,以身后抱着的姿势仅靠脚下踩水,带着张千军加快速度向上浮出水面。 张海盐上浮的地方是个换气孔,整个空腔大概有一辆小轿车那般大,岩壁湿漉漉的,边上放着很多藤筐。 藤筐里还有一些奇怪的石头。 凌越上来后就放开了张千军,任由对方扒着岩壁不停咳嗽喘气,观察了一下整个气孔,凌越游到张麒麟身边,身体往他身上靠了靠,直接把他当礁石停靠:“这些矿石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充足的空气?” 难道是枯水期的时候这里会形成与外界连通的通道? 张海盐刚才浮上来的时候发现凌越和张千军都没在,还觉得奇怪,过了一会儿看见张千军被凌越拖上来。 这会儿还扒着岩壁在那儿咳嗽,眼睛都呛红了,道髻散落下来的头发凌乱地粘在他苍白的脸上,喘着气一副虚弱的样子。 张海盐忍不住嘴贱:“啧啧啧,养猴的,这都能呛水,你也太弱鸡了吧。” 他身上有东西从衣服下面钻了出来,盘绕着他脖子,很快就盘到了他头顶上。 张千军输人不输阵,给他甩过去一个眼刀:“上了岸我们试试谁才是弱鸡。” 在陆地上,张海盐确实打不赢张千军。 不过张海盐得意地伸手逗了逗自己头上盘窝的鳞甲黑毛蛇,“我才不怕你。” 张千军抿唇,有心想再骂他一句不要脸,眼角余光瞥见凌越和张麒麟。 想了想,他还是憋了回去。 算了,以后找机会再收拾他。 而且刚才确实是他大意了,第一口气憋得太长了,加上旁边还有张麒麟和凌越。 察觉到呼吸没调整好的时候,他没好意思表现出来。 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细想一下,如果自己的死因是跟族长和族长夫人一起出行,因为太好面子了,以致于溺水身亡…… 张千军又狠狠吸了一口气。 这死法,他都不敢想自己死后要被张海盐嘲笑多少年,这家伙肯定会几十年如一日乐此不疲地到处宣传他的死法! 张千军和张海盐日常打嘴仗的时候,凌越已经得知这些石头是可以缓慢释放氧气的特殊矿石。 在气孔洞穴的石壁上,还有很多原始的雕刻。 张麒麟低声说到:“这些是本地彝民祖先发现这些气孔洞穴的时候刻下的,他们认为这样的洞穴是山神挖掘的。” 凌越摸了下洞壁上过分工整的开凿痕迹:“所以这些气孔洞穴,是更早之前的人开凿的?” 开凿的目的是什么? 专门用来换气的? 如果是这样,那此处的水底下,恐怕曾有过繁杂庞大的水下工程。 已经怼完嘴笨小伙伴的张海盐凑了过来,说:“这些应该是很久以前修建盲冢的人主持开凿的,盲冢里的灵璧虽然看不见,但摸起来和这里的开凿工艺很相似。” 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以前我和老大找到这里的时候,还发现了m国人的研究报告里有记录一种特殊的矿石,就是那种带着虫卵,遇热就会开始融化,变成虫卵附着到人的眼睛里那种。” “后来我们找到盲冢,进去后发现有一片看不见的盲区,就以为是这种矿石里的虫子作祟。结果用了犀牛角蜡烛也不管用,不知道这次黑瞎子弄到的那种药膏管不管用……” 略作休息后,又继续潜水。 有过一次溺水经验的张千军没有再出岔子了,如此再三,当水底挂着矿石水灯的青铜巨锁出现的时候,凌越才明白,为什么张麒麟认为只能让她亲自来看。 只见水底巨大的岩石裂缝之间,目之所及处,有数条锁链横向贯连着两边的悬崖。 上面没有站着人面鸟,却挂着一盏盏绿幽幽的矿石水灯。 浮在水中向下看的时候,凌越仿佛看见了长白山地底裂缝里那美若绿色星河的蚰蜒峡谷。 四人再次上浮换气。 凌越对张麒麟说:“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 她想看看,这样熟悉的青铜锁链下,究竟会是什么。 难道是又一扇青铜巨门? 或者,是张家人修建的另一处设作陷阱的假青铜门? 张麒麟皱眉,扣住她肩膀,有心想说这不是个好的选择。 又思及她一直想做的事。 张麒麟思索数秒,语气坚定地说:“我和你一起,时间到了就上来。” 有他在,虽然会拖短她在水底活动的时长,至少能在她遇到什么意外的时候及时从旁协助。 她接触这些东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对很多东西的认知还不够。 这次的情况很特殊。 如果是在水底遇到她无法处理的意外状况,每分每秒都会是生命的倒计时。 第500章 潜入水底【礼物加更】 对于张麒麟的提议,凌越是犹豫的。 正如张麒麟所想的那样,现在他们没有专业的潜水设备,如果带上他一起下去,凌越在水下能活动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 但张麒麟的坚持,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且在某些事情上,具有数千年家族传承的张麒麟确实也更好用。 因此犹豫数秒后,凌越还是点头同意了。 眼看凌越和张麒麟三言两语就敲定好要下去的事情,张海盐都懵了:“不是,老大,你们真的现在就要下去?不然我们先回去偷几套潜水装备再来?这下面很深的,地势地貌还非常复杂,单靠自身直接潜下去,很危险。” 张千军在旁边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可惜两人的意见都不在凌越和张麒麟的考虑范围内。 张麒麟直接让两人先出去:“你们在外面的岸上等我们,最多一个小时。” 说罢,不等他们回应,张麒麟就重新把背在背上的黑金古刀取下来,按照自己的习惯,横向别在腰后。 凌越也调整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位置。 深吸一口气,在水中翻转了身体,脚在岩壁上用力一蹬,两人就似两尾鱼,敏捷迅速地消失在水底。 张海盐着急地想跟着潜下去,被张千军泼了冷水:“族长从来不是草率的人。” 顿了顿,张千军继续说:“凌越也足够谨慎敏锐,既然他们一起做下了这个决定,肯定有他们的用意,我们还是按照族长的安排,先出去等他们吧。” 张海盐拧眉:“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在水底停留那么久?” 世界上最长的水下憋气时间是24分3秒,可这也是通过吸纯氧提升血氧储备后实现的,还是在没有任何剧烈的水下活动的前提下达成的。 听张麒麟的意思,是他们将会在毫无辅助装备的情况下,在随时可能会遇到突发状况的深水之下活动将近一个小时。 这实在太危险了! 张千军已经开始准备往外继续潜水了:“我们不可能做到,不代表族长和凌越做不到。” 说完就沉下了水,顺着一路往洞外延伸的引路铁链往下一个换气洞穴前进。 张海盐看他一点不担心的样子,撇撇嘴,追上去。 在水里的时候气不过,还踹了人家一脚。 张千军气得咬牙,等到抵达下一个换气洞穴的时候,立马就扑过去跟张海盐打了起来。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从水道离开了内寨,去到了外面悬崖石阶的位置。 因为在水里打了好几架,两人爬上岸的时候都已经是气喘吁吁,全躺在岩石上不想动弹。 想着距离族长他们出来还有段时间,两人干脆就躺在那里挺尸算了。 且说凌越和张麒麟一路往下,潜至深处,周围的水都变成了黑色的,只有两点萤火似的矿石水灯还能勉强照亮周围很小的一点范围。 越往下,暗流越是错乱。 凌越担心张麒麟被暗流卷走,张麒麟也担心她一错眼就再上演离奇失踪,张麒麟干脆扯了自己的皮带,暂且将两人拴在了一起。 ——半米左右的距离,有一定活动范围,但不会太远。 凌越忍不住转头看了眼他裤子,有心想问问他皮带是自己买的还是无邪买的。 不过在水底,自然没办法说话。 只能多留意几分,以防皮带忽然崩断,再把人给弄丢了。 盲冢的墓主是春秋时期的楚国中兴之主,楚昭王。 当时的楚国国君曾提出“兼并百越,以见天下”的策略,试图将百越部落完全纳入楚国的统治之下。 可惜一直未能实现,到后来被灭时,也只是统治了百越的部分区域,国土与百越水域的勾联反而更加庞大。 想到完全处于庞大地下水系的南海国,凌越暗忖盲冢是否也和丰沛的地下水系有关。 其实现在对于凌越他们来说,难的并不是寻找盲冢所在之地。 毕竟早在几十年前,张麒麟和张海盐他们就已经找到了盲冢。 而是难在他们对盲冢里的情况知道得很少,且就凌越所观察的,黑瞎子似乎对盲冢里的东西有所猜测,对其非常忌惮。 可忌惮的同时,又将此处视为生命结束之前必须要下去处理的事情。 由此可见,其实黑瞎子还有信息并未和他们共享。 或与对方家族遗传的眼疾有关。 黑瞎子本身是蒙古族旗人,属于满清遗留下来的贵族,祖地具体在哪里,凌越无从得知。 但绝对不可能和百越之地有关。 唯一的可能性是,盲冢里的某种存在,或与他的家族曾有过关联。 认识黑瞎子的时间太短了,对方对自身的情况也一向不愿提及,凌越自然也无法知晓对方的眼疾在遭遇雷城灵物之前,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说上次在谷中谷地下安全屋里看到过的黑瞎子那双眼睛的情况,凌越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她好像看到了通往深渊的鬼洞。 关于鬼洞,是初至此界,在古潼京那处地下宫殿时,偶然听当时剧组同行的一名考古学家曾爷随口提起过。 鬼洞之说源自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早已覆灭的精绝古国。 传说,在扎格拉玛山下一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鬼洞,里面藏有蛇神的骨骸。 蛇神是一种长有巨目的不明生物,尸骸化作鬼洞,被认为是魔神的居住之地。 蛇神之眼,就是古潼京人遭受毁灭性打击后,数百年里都在努力寻找的存在。 让凌越下意识对其产生联想的主要因素,是精绝女王传说中能将人流放至“虚数空间”的鬼眼妖瞳。 因为黑瞎子的那双眼睛,在最初产生变异的那几年,据说有种“看谁谁死”的玄诡色彩。 如果鬼眼妖瞳的“虚数空间”属于一种夸张的传说,那是否这种通过眼睛传播某种与死亡有关的“诅咒”,更贴近“现实”? 想到这里,再下意识回首反思、倒推,凌越才发现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过度凌乱且发散的状态中。 过多零碎的线索,让她潜意识里想要把它们强行联系起来。 这是过于急躁且不够理智的表现。 思及此,凌越让自己抛开过多杂乱的想法,攀着张麒麟的腰,像爬树一样爬到他身上。 大约是一口气还没耗尽,游在稍微靠前一些的张麒麟回头对她比了个手势。 凌越回以“ok”表示自己接收到了。 却没有立刻从他身上离开,而是攀在了他背上,悄悄趴着休息了一会儿。 估算着气息的时间,凌越转去他身下,给他度过去一口呼吸。 感觉调整好了状态,凌越方才转头准备查看水底情况变化。 在她离开的时候,张麒麟拉了她一下。 冰凉柔软的唇轻轻在她嘴角贴了贴,给予安抚的眼神,好像在对她说:别害怕。 其实并没有害怕,而是把他想象成水底乌龟的凌越:“……” 嘴角微微上扬,假装自己害怕了吧。 第501章 虫矿 越往下,峡谷裂缝就越大,水也冷得刺骨。 无数青铜锁链沉默地悬挂在水底两侧悬崖之间,下面的锁链上已经不再有悬挂的矿石水灯。 起初的青铜锁链上还偶尔能看见一些水澡之类的生物寄生在上面。 越往下,青铜锁链就越干净。 就这样一直下沉了约莫十分钟,青铜锁链上又开始出现悬挂的东西。 凌越和张麒麟游过去查看,发现是一些石头雕刻而成的精致的狐狸面具。 周围一片漆黑,两点绿色萤光一照,那狐狸面具狭长的眸子就好像发出了绿色的光,乍然一看,还有些阴森可怖。 将狐狸面具悬挂在锁链上的绳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在水中浸泡了不知多少个岁月,此时只是两人靠近时带起的水流一冲,附近就有好几个面具的绳索断裂了。 石头面具挣脱了束缚,在水中缓缓下沉。 张麒麟顺手接住了一个面具,在手中捻了捻,似是看出了什么,带着凌越游开了些,并在接下来继续下潜的过程中,有意绕开了锁链。 凌越心知一定是狐狸面具有什么问题,便也尽量让自身带出来的水流不去接触到悬挂的面具。 如此持续往下,眼看都快超过半个小时了,周围还是一片漆黑的岩壁裂缝。 就在凌越琢磨这山体下方到底有多深,会不会直接对照长白山地底裂缝那样的深度时,周围的岩壁终于有了变化。 是水底岩石层很常见的水蚀岩洞地貌。 大大小小蜂窝似的水洞密布在左右两侧的裂缝岩壁上,乍然看去,恐怕有数百上千之多。 就在凌越想要靠近些查看时,张麒麟拉住了她,然后把自己手中的水灯往离得最近的水洞岩壁上一推。 被水削减了速度的水灯看起来就像是飘过去的,砸到岩壁上的力道绝不会很重。 可就算如此,当水灯触碰到岩壁的瞬间,那处就好像被点亮的荧光棒,竟是凭空亮起了萤火似的绿光。 这点绿光点亮后,整面水洞岩壁都像是被触发了电源开关的led小彩灯,逐次被完全点亮了萤光。 凌越自然知道水底不可能有什么小彩灯,这是某种依附在水洞岩壁上的未知生物被唤醒了! 好似一副巨大的密集的多米诺骨牌,被水灯撞亮的光缓缓蔓延至整面岩壁,又从一面岩壁铺展到了远处接壤的另一面岩壁,包括仿佛永远看不到头的水底…… 幽幽的绿色萤火点亮了整个水底峡谷,无数绿色星光汇聚在眼前,璀璨梦幻得让人目眩神迷。 然而当这条“银河”开始脱离岩石,好似浮游生物一样慢吞吞向两人靠拢过来的当下,凌越和张麒麟全然没有欣赏银河倒悬、闪耀流淌的心情。 不用张麒麟提醒,凌越就已经拉着他开始迅速往上浮。 在彻底远离水底那片绿海之前,凌越低头看了一眼被绿光照亮的那个水底正中间约莫有两个篮球场那般大的幽深的水洞。 水洞周围不仅没有绿色未知生物附着,就连被惊动后,也始终没有绿色未知生物靠近那里。 里面有什么东西,让这些不知占据了整个水底峡谷深处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绿色未知生物也不敢靠近。 下潜半个多小时,在水底时耽误了一会儿,好在上潜的时候顺着水的浮力更轻松,速度也更快。 一个小时的时间正好。 等到两人从水里浮回上面的换气洞穴,凌越缓了口气,才问张麒麟:“那些是什么东西?” 张麒麟像大狗狗一样甩了几下脑袋,抬手将略长的头发往后梳拢了一下,这才说:“虫矿里孵化出来的成虫,不过它们已经适应了水底深处的环境,暂时不能适应水温更高的表层河水,不会跟上来。” 暂时? 那就是说只要给它们时间,它们还是能改变自身的习性? 就像被人在山里开采出来的虫矿,因为它们长期生活在陆地上,所以它们孵化后,就是能飞在空中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飞虫形态? 凌越问张麒麟以前有没有潜下去查看过水底的情况。 张麒麟表示当时还没有更专业的潜水设备,半个多小时的水底行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水底中心处那个巨大的水洞,应该和他们要进去的墓有关。 “如果从水洞进去,可能会直接避开盲区。”张麒麟若有所思。 但是很快就摇头表示这条路恐怕比穿越盲区更危险。 一是水底情况不明朗,即便穿上完全封闭式的潜水服,也不能保证那些虫矿里孵化出来的成虫是否会对他们造成其他危险。 二是水底中心水洞里面,应该还有着更庞大复杂的地下水脉分布,包括且不限于几十年前黄泥倒涌,造成堵塞的金沙江河段水底泉眼。 也就是目前外面赛琳娜公司的人正在试图疏通的那一段河底水眼区域。 两人稍微缓了缓,就继续顺着气孔往外潜水。 等两人离开岩体地下水道,游上岸的时候,张海盐和张千军已经生好了篝火等着他们上来烤火。 也没逗留太久,四人就又一路摸回了歇脚的寨子。 张海盐和张千军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混在了赛琳娜手底下几个不起眼的后勤员工里头,凌越和张麒麟照旧像之前出来时一样。 从房间后面的窗户翻了回去。 不过在上来的时候,因为之前演戏就是两人进的一个房间,张麒麟自然也是回的凌越房间。 原以为他估摸着一会儿就该从房间门出去,回隔壁他自己的房间了。 结果凌越脱了衣服准备换睡衣休息的时候,张麒麟不仅不主动回避,反而脚步轻浅地来到凌越身后,安静地伸手,手指灵活地为她解开了贴身上衣背后的搭扣。 凌越惊讶地回头看他,刚想说话,就被张麒麟从身后贴上来抱住,她这一回头,反而好似在主动邀吻。 被某人毫不客气地擒住了呼吸。 也是这时候,凌越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脱了他自己的上衣。 已被她描摹过无数遍,早已熟记于心的青黑色花纹开始浮现在冷白的肌肤上,气势威赫的水墨画在她眼前勾勒蔓延。 再被温热蒸腾,渲染出别样的性感。 凌越有些意动,但想到现在是在外面。 陌生的环境让她无法真正放松心神,去做一些格外私密纵情的事。 便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腰往后仰着想躲开他的亲吻,搭在他胸口上的手也轻轻推他。 张麒麟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低头依旧去追逐她妄图撤退的呼吸,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自她背后攀延而上。 把她揽过来压进自己怀里的同时,声音低哑:“他们不在。” 凌越被他的手抚过几处敏感的部位,受不住的细碎地喘息:“嗯……张麒麟……” 张麒麟手臂用力,将她转了个方向,一边亲一边把她往床的方向带。 他克制着凌乱的呼吸,轻声哄着她,说:“我在。” 第502章 进入原始丛林 第二天早上,看见张麒麟从凌越房间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走廊上的黎蔟眨巴了几下眼睛,转眸又看重新关上的凌越所在房间的房门。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昨晚上的计划就是张麒麟假装和凌越亲热,两人进到房间后,一起从后窗离开,再探毕摩寨。 他和黑瞎子找机会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分头行动,一个去探赛琳娜一行人的底,一个去取张海盐和张千军伪装为后勤员工,趁机私藏在别处的装备。 这时黑瞎子也从外面回来了,端着早饭在院子里往上面喊:“哑巴,小阿越还没起来了?吃饭了!” 张麒麟回房背上了自己的包,出来后又进了凌越的房间。 几分钟后。 他背着自己和凌越的东西,手上还拿着凌越一会儿要穿的外套。 凌越走在他前面,叼着桃花簪,一边往外走一边梳头发。 洗漱完毕,又用过早饭,赛琳娜就亲自过来,通知他们马上出发。 这次要一块儿进丛林里寻找毒虫的人一共有二十几个人,除了凌越,张麒麟,黑瞎子,以及黎蔟和他的两个小伙计,其他的从表面上看,都是生物公司的人。 其中有负责保护他们的雇佣兵,也有生物学专家或研究员之类的。 赛琳娜手上有地图,即便丛林里的路很难走,最开始众人前进的速度还是很快。 一直到深入树林,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毒虫或毒蛇的踪迹,一行人速度才放慢了一些。 不知道生物公司对凌越他们这三个顾问,以及黎蔟这个特殊医药支援合作方是怎么个想法,完全没有以往遇到过的那种“我花钱了就必须从你身上看到价值”的理念。 不管是开路还是怎么,赛琳娜都安排的是她自己那边的人。 看起来就像是把凌越他们当弱不禁风的技术顾问“供”起来了。 越深入,丛林植被就越密集,地面腐败的枯枝败叶也越厚,有时候一脚踩下去,软软的,还会有很多小型蛇虫从里面惊慌失措地钻出来。 一直走了大概五个多小时,队伍才找了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方,暂做休整。 黑瞎子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给他们带回了几个还挂着水珠的荔枝,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 “这次的老板和领队可不一般,”黑瞎子压低了声音说:“从一开始就防着我们,与其说是雇佣了我们,不如说是花钱把我们看守起来了。” 黎蔟也在让他两个伙计混在生物公司的人里打探消息,这会儿一听,想了想,说:“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我这边刚说服了老中医,没过两天就有人找到了小沧浪,中间牵线搭桥的人还身份不一般。” 原本黎蔟是没想让半路冒出来的国外势力介入到他们此次的盲冢之行,可黑瞎子临时通知他,让他顺势应下此次代表小沧浪和生物公司的技术合作。 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凌越之前就好奇为什么黑瞎子要忽然跟m国什么生物公司搅合到一起,哪怕是为了省钱。 盲冢一行,显然对黑瞎子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应该不至于目光短浅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大概是接收到凌越带着淡淡疑惑的眼神,黑瞎子没有详细解释,而是简短地说:“我们一动,就被盯上了,他们不是几十年来第一次过来这边。” 黑瞎子找人查过,虽然以生物公司的名义过来找虫子的行为是第一次。 但那个大老板,李德尔却不是第一次派人过来,深入这片原始丛林。 这时候张麒麟才说了一句:“1920年,请动九头烟袋出来夹喇嘛,从这里带走地图的,就是m国人李嚓德。” 虽然早就知道张麒麟和黑瞎子的具体年龄并不像他们表面看起来那么年轻,但冷不丁听到张麒麟说起1920年的事,黎蔟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他好几眼。 这事儿黑瞎子没经历过,但也知道,“所以最初从林子里把毒虫带到寨子里,导致寨子出现虫灾的m国探险队就是他们的人?” 张麒麟没回应。 但没否定就是答案。 黑瞎子习以为常,思索片刻,顺便把手里的荔枝塞到凌越手里,自己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张麒麟。 是他昨晚上偷摸出去拍到的地图。 他让张麒麟看看这张地图还是不是曾经换掉的那张假地图。 黎蔟和凌越都不约而同做了个动作,就是往张麒麟那边挤了挤,探头去看。 张麒麟把手机屏幕往他们的方向斜了斜,自己看了一会儿,皱眉道:“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 李德尔是什么时候发现当年九头烟袋带回去的那张地图是假的?当时被张麒麟取走的真地图,又是什么时候被他们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 难不成最初那份地图本身就不止一份? 这又无法解释m国人为什么大费周章,耗费那么多时间和金钱,找人进寨子取地图这样的行为。 张麒麟不希望继裘得考之后,还有什么海外势力介入到国内的某些事情上。 德国公司几年前的滑翔翼出现在了通往雷城的凤凰木丛林中,此后是已经得手,还是已经放弃? 多年前站在他们这边,在墨脱一行中给予过无邪帮助的矮子冯是否已经改变了想法和立场? 裘得考公司解体的同时被强制启动的那个神秘项目,是否在汪家崩盘后,被其他势力介入、接手? 这些事看起来错综复杂,很麻烦。 不过张麒麟完全没有去捋清的想法。 智取一向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在张麒麟漫长的人生中,因为能力太强,且永远用最快的方式力取,以至于他形成了一个比较牢固的认知和理解。 ——所有的智取者必然无力直攻对方。 所以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国外势力,他只需要永远走在他们前面,在他们还在探索,还在为某种妄想而不断牺牲的时候,提前把他们需要的果实摘走就好。 当然,前提是这些“果实”是涉及张家需要守护的秘密。 如果并不涉及,张麒麟也是会尊重他人梦想和努力的。 想到果实…… 张麒麟回头,看见凌越腮帮子有点鼓,伸手按了一下。 专心记地图的凌越回过神来,低头把果核吐了出来。 原是想吐到地上的,结果张麒麟用手接了一下。 转手就把果核认真地种到了旁边肥沃的泥土里。 凌越暗忖:这就是懂得古法耕种的天选老农所具备的信念吗? 第503章 顾问团跑路 真正的地图所指向的方向,应该是眉河第三道湾附近的丛林。 当年那里建立过一个前哨基站,曾是在眉河附近搞地质勘测,做水文记录的m国探险队的补给站。 给毕摩寨带来虫灾的五彩斑斓的毒虫,就是m国探险队从那里带出来的。 但赛琳娜在有真地图的前提下,带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却是张麒麟所换假地图指向的原始丛林以西。 这情况似乎有些微妙了。 不过这种微妙,对凌越他们来说,算不得重要。 因为他们跟着走这一趟,目的只是为了看看生物公司手里的地图真假。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真假,自然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队伍里浪费时间。 黑瞎子其实是很喜欢顺着别人的陷阱一探究竟的,因为他有信心能在别人专门给他准备好的陷阱边沿来回蹦哒。 大概寻求的就是一种以不变应万变吧。 总之就是有点儿酷了。 但张麒麟的习惯就恰恰相反,他只需要确定一件事的前兆,就会寻求最直接快速的方式,直取自己的目标。 至于凌越,前后两种都可以是她的习惯。 区别只在于她对这件事,或者说这个陷阱有没有足够的兴趣。 她既喜欢在别人自以为算计得逞的时候忽然反手捣黄龙,满足一下自己的某些不可对外人道来的恶趣味,也喜欢高效便捷,完全不尊重他人智慧成果的粗暴手段。 现在情况有些特殊,生物公司明摆着对他们非常防备,按照假地图走这一趟,也疑似在拖延他们的时间。 黑瞎子的习惯自然暂且靠边站。 在傍晚,丛林里开始氤氲起白雾,有碍于视野的时候,凌越和张麒麟他们全都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这支队伍。 因为道路难走,加上雾气弥漫,一开始队伍里的人还没发现。 直到十几分钟后。 赛琳娜决定寻找今晚扎营休息的地方时,回头安排人手时,才发现他们老板花大价钱请来的那三个顾问,有一个算一个,全跑了! 同时失踪的还有他们的医药合作代表——黎蔟丢下两个伙计跑了。 赛琳娜对此虽然有些恼火,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忍不住骂了几声英语脏话,“偷溜的速度也太快了!” 连第一天的晚上都还没到,人就没了! 至于留下来的那两个伙计,本身就是被他们买通的人。 按照黎蔟跑路都直接把人丢下的做法,可见对方早就对两个伙计有所防备,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有用信息。 还好他们早有防备。 不管是装备还是那种神奇的膏药,都由他们自己人保管着,从头到尾都没让那几个人沾边儿。 就在这时,有队员来跟她说:“领队,后勤人员也少了两个,另外还有装备物资包,也少了几份。” 赛琳娜一愣,有了不好的预感:“后勤人员不是我们从公司带来的吗?” 队员也有些奇怪:“不知道,可是大卫和约翰确实不见了。” 无论如何,赛琳娜也不敢相信他们公司的人会突然跟人跑掉,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被凌越他们杀害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赛琳娜点了几个人,亲自带着人手往来时的路寻了几里地。 没有看到血液或尸体,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暂且当做那两人莫名其妙叛变离开了。 既然他们已经离开了,再绕路也没有必要了。 赛琳娜下令:“就地休息,明天回去。” 他们这支队伍从一开始就不是进入那个地方的主力军,很多重要的物资和信息也都在另一支小队。 对那个地方的探索,他们老板的家族已经陆陆续续进行了几十年,只是始终被困在那片盲区里,寻不到真正进去的法子。 还因为里面的东西损失惨重。 不过这次他们老板似乎有了新的重要线索,对此行颇有志在必得的架势,也不知道那里面的虫盘,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般神奇。 还有前段时间老板突然疯狂寻找并购买有灵异奇诡传说的老旧房屋,不知新的重要线索是否与此有关…… 赛琳娜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有条不紊安排扎营生火的事。 张家人无论性格爱好如何不同,做事的一个基本思维始终是相通的。 那就是只需要完成这件事,不要在乎任何手段。 张家人之所以在几百上千年的历史中隐藏得那么好,除了有专门做脏活的外家人像机器的零部件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某些日常清扫维护工作。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在做一件事的时候,通常会像海里的印鱼一样依附在各种团体内部。 吸取情报,隐蔽自己,顺带还能节省物资金钱的消耗。 在整个团队进入现场后,张家人立即就会分散,开始去做自己的事。 他们的行动很快,是普通人无法估量的,往往别人还在云里雾里,试图顺藤摸瓜,到他们这里就已经拨开迷雾,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甚至是已经看到了结局。 总之整件事做下来,从带着物资脱离队伍,到连夜潜行进入原始丛林深处,并在某一处拿到了提前存放好的各种枪支弹药装备,以及种种针对此行的专业装备。 一路走来,非常丝滑。 凌越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专业。 就连自觉已经算是同代人里经验老道的黎蔟,也被张家人这种效果给震惊到了。 早就体验过这种顺滑感的黑瞎子笑着让他收一收掉下来的下巴:“要不然哑巴他们家怎么能在这一行里声名远扬,至今没人能超越呢?这就叫,专业!” 黎蔟什么都没说,对着在场的三位张家人拱了拱手,江湖气十足,无声表达了自己的佩服。 对此,张麒麟和张千军都没太大反应。 倒是张海盐十分受用,一下子就跟黎蔟亲近起来了,都不计较这小子总惦记着挖他们家族长墙脚的事了。 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积极地宣传他们张家是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牛掰,又如何如何酷炫。 黎蔟也乐得听。 一时间,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 这里是原始丛林深处,靠近腹地,常年雾障氤氲笼盖。 特别是到了晚上,各种有毒的东西都开始活动起来,雾障里就会带着毒性。 所以在晚上时,凌越他们都会选择爬到树上休息。 这种时候,张麒麟绝对就是香饽饽。 尚且缺乏原始丛林生存经验的黎蔟傻傻地被张海盐带到了同一棵树上,张千军默默地自己选了一棵树。 轮到凌越他们仨的时候,张麒麟冷冷盯了黑瞎子至少五分钟,依旧未能阻止此獠厚颜无耻地跟着他和凌越上了同一棵树。 完了还说:“哑巴,你邀请的眼神其实不用这么热烈,整得瞎子还挺不好意思的。” 嘴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却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凌越很聪明地加快了速度,踩着大树粗糙的树皮往上几个蹿行,很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冠中。 果不其然,下面很快传来黑瞎子矫揉造作的惨叫声:“打人不打脸,哑巴,你是不是嫉妒瞎子长得帅?!” 回应他的是张麒麟无声的正蹬踹。 两人扒在大树中段位置,像两只壁虎一样绕着树干比划起了腿上功夫。 凌越已经清扫了两条栖息在这棵树上,准备今晚羞羞的蟒蛇,毫无愧疚之心地抢了它们的地盘。 而后寻了根横支出去的水桶粗的树杈,双手垫在脑后,舒服地躺了下去。 第504章 绝对不能去的地方 这一片的树大部分都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大。 虽说已经到了原始丛林腹地,但也还算是刚触及中心区域的边缘,危险程度不至于太大。 在张海盐和张千军选择了不同的树休息时,凌越就知道张麒麟或者黑瞎子有什么事,需要暂且单独和他们说。 对于张麒麟和黑瞎子时不时的“打闹”,凌越通常理解为两位老友之间交流感情的独特方式,并无任何担心。 甚至有时候觉得他们有些幼稚。 但也不是不可以包容一下两位百岁老人偶尔的幼稚。 他们总会自己把控好分寸,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和精力。 就在凌越躺了约莫十来分钟,两人果然终于结束了物理交流,一前一后地爬了上来。 各自选了凌越旁边最近的比较适合靠卧的枝桠。 黑瞎子选了根比较扁平的大约五十度角倾斜的枝桠,自己舒舒服服地靠躺上去后,抻着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根树杈上。 一边抖腿一边问张麒麟:“哑巴,从这里往里面走,还要走多久?” 张麒麟选了最靠近凌越的枝桠,倾斜度并不会那么舒服,他是抱着黑金古刀靠坐着的。 他想了想,说:“十天左右。” 他说的是直线距离。 很多年前他和张海盐过来想要寻找的那个彝族毕摩,所知晓的关于盲冢的消息,就是来源于一个叫支格阿龙的彝族猎人。 支格阿龙又可译为支格阿鲁、支呷阿鲁等,在彝语中“鲁”意为“龙”。 支格阿龙是彝族神话中的创世英雄和射日英雄,是非常神圣的,只有某些特殊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个名字。 这个猎人每次都能进入其他人无法进入的地方狩猎。 一般的猎人进入丛林打猎,大约两周左右就要折返。 如果还要继续深入,就必须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在这片丛林里获得足够的食物。 支格阿龙每次都可以走出这个极限,但一个月左右他是一定会回归的。 可有一次,支格阿龙消失了将近一年,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带着一个特殊的消息回来了。 ——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个描述是非常奇怪的。 按照支格阿龙的说法,这面墙一片漆黑,且无法通过。 他顺着墙走了很久很久,发现墙的两边似乎是无限的。 因此,支格阿龙坚信自己来到了世界的边缘。 在那片看不见的黑暗中,支格阿龙摸到了地面上无数的铁鸟。 那些都是生锈的埋在泥土里的雕像。 这些都已经在很多年前被张麒麟和张海盐他们确认过了,几十年的时间,丛林里的植被和地势地貌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张麒麟的方向感绝对是凌越见过的最强的人,即便没有地图,有他带路,他们也完全不用担心走错路。 黑瞎子显然和凌越的感受想法一致,听完张麒麟的回答,就不再对行程发出任何疑问。 而是又晃了会儿腿,才又像是无聊到随便找话题那般,随口说到:“哑巴,你知道你们张家剩下的另一个绝对禁区在哪里吗?” 张麒麟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回答。 因此沉默地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黑瞎子也不需要捧哏,继续说:“小阿越,还记得漠北那会儿,在汪家总部养尸洞底下,看见的那幅壁画吗?传说中元朝妖僧杨琏真迦为忽必烈修造的天下第二陵,那些壁画就是汪家从第二陵切割后带出来的。” 说到这里,其实黑瞎子这番话的重点都还很散乱。 就像毫无逻辑的随口瞎说。 但停顿了一会儿,黑瞎子忽然道:“为什么汪家人可以从里面带出东西?虽然耗费的时间是几百年,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但也绝不是哑巴你们张家那样,将其设定为绝对禁止进入的地方。” 张麒麟终于睁开了眼睛。 凌越也睁开眼垂眸看了黑瞎子一眼,在夜色中,朦朦胧胧,仿佛在一向嬉笑的黑瞎子脸上看到了某种凝重。 黑瞎子说得很慢,好像每一个字都需要他费力地去斟酌:“哑巴,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去那里。” 说罢,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绝对不能进去。” 说完,黑瞎子就陷入了沉默中。 张麒麟也久久没有开口。 一种古怪的凝滞的缄默,在这片小天地里蔓延开来。 许久之后,张麒麟才说:“为什么?” 追根究底这种行为,是很难在张麒麟身上看到的。 但他确确实实地问了。 黑瞎子安静了一会儿,忽地歪头笑了笑,声音又恢复成懒洋洋的腔调:“哑巴,你不会是被无邪传染了吧?什么为什么?知道不能去就得了。” 张麒麟看着他。 过了片刻,又问:“为什么。” 黑瞎子定定地看着他,摇摇头,叹气,转头跟若有所思的凌越告状:“小阿越,你看,哑巴学坏了。” 凌越想了想,坐了起来,单手撑在黑瞎子靠的那根枝桠上,稍微靠近了一些,也问:“为什么?” 黑瞎子:“……” 他偷摸看了看凌越一伸手就封住他躲避路线的动作,有理由怀疑对方这句“为什么”里面带着些许武力威胁。 但是他更想要小阿越的美色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