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一章:太平道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雍丘太平教道场,周奕半卧竹榻,脸盖一册古籍,封面上书着五个大字:“老子想尔注”。 经书遮掩,旁人自然瞧不见他正郁闷。 竹榻旁置一炕桌,长约五尺,中间放着顶混元巾,两沓符纸,左右两端各有一名小道童,一男一女,约摸十二三岁。 他们手执一页竹简,观摩上面用朱砂画的禳灾符。 女娃侧首睃了周奕一眼,称奇道: “师父的符水真灵验,五日前师兄还是个活死人,现已生龙活虎。” “应该是师父道法高明才对,”男娃仰脸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那夜我被一阵锁链声惊醒,见师兄房中烛影摇曳,窗纸上映有两团黑影,想是阴间牛马前来拿人。 幸得师父拿出五岳真形镜,沟通阴阳,足足照了一个时辰,总算收回师兄魂魄,这才醒转...” “哎哟~!哎哟~!” 二娃捂着脑袋叫痛,周奕手持《老子想尔注》,左敲右打。 “不用心做课业,还沟通阴阳,师父能有那个活吗?” 晏秋捂额叫屈道:“江湖上精通巫术的灵媒婆子可不少,比如四川合一派的通天神姥,她就能沟通阴阳。夏姝,你说是不是?” “是。”小女娃缩着脖子,“但通天神姥乃是合一派前辈高人,你用灵媒婆子称呼太过不敬。” “再者师兄乃是中毒,自然是符水解了毒。” “……” 两个天真的家伙,周奕闷色稍解,轻轻笑了笑。 他们争执一通,见师兄不理会,遂又凑了上来。 夏姝捧着肥嘟嘟的肉脸,眼中泛着好奇:“大病初愈后,师兄变化好大,最近伤春悲秋,总发诗兴。” “对啊对啊,”晏秋学着周奕的样子,摇头晃脑吟道,“什么房栊无行迹,庭草萋以绿。青苔依空墙,蜘蛛网四屋。” “我去请教师父,师兄言下之意可是要打扫道场,除掉蛛网青苔。 师父说我痴,回了句什么‘感物多所怀,沉忧结心曲’。” 晏秋较为单纯,不明其意。 “这是有心事,”夏姝却机灵一些,追问道:“方才师兄所念,可是新作?” “不是。” 周奕摇头,穿越过后感觉自己的脑袋变灵光了,可总是隐隐作痛。 他揉了揉额头,“那是河东的薛道衡所作,我偶尔听得。” 两小嘀咕这个名字,拧着眉头思考。 像在哪听过,又记不真切,这种感觉最是挠人。 正要出口相寻,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传至小院。 “薛道衡可惜了,他没能看透杨广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作《高祖文皇帝颂》惹其不悦,纵有一身才气,也难以身免。” 身着灰白色道袍的老道自月洞转角缓步走出。 他面容清瘦,颧骨微凸,眉毛早已花白,长长的眉梢垂至眼角,抚须而来,一派道家高人风范。 这位老道长正是太平道教主,道号角悟子。 “师父。” 周奕、夏姝,晏秋三名太平教真传弟子各都恭敬见礼。 两名小道童立马整冠理袍,垂手侍立,收起先前的活泼劲。 慈祥和善的角悟子对他们来说极有威严。 “看守道坛,侍奉香客去吧。” “是。”夏姝与晏秋当即应诺。 待他们走后,老道领着周奕进入厢房静处,执其腕细细诊脉。 不多时,垂阖的双目睁开。 “脉息平和,已无大碍。” 角悟子松了一大口气,他没有端着姿态,褪去了仙风道骨,像是一位普通老人。 周奕知道自家师父的底细,一点也不奇怪。 太平道场位于雍丘西郊,矗立孤山,算上坛场鼓楼,不逾七八亩。 教中除了角悟子与三名真传,还有一些尚未收录只算信士的箓生,他们得到过角悟子所授的太平符箓,差一步拜入门墙,其余都是些帮客杂工。 角悟子施符治病,宣扬善道教化,以致太平。 在民间有了些名气,后来交口相传,人云亦云,逐渐成了江湖人口中名震雍丘的高手。 有此威名,宵小不敢来犯,算是尝到甜头。 虽有些江湖人慕名而来,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一来二去,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 周奕看向角悟子,说出顾虑:“师父,眼下四海皆沸,没了清平世界,须知汉灵帝时,大贤良师创太平教,建三十六方义战天下。 有史为鉴,如今正值朝堂兴兵剿贼,咱们再持‘太平道’这一名号,恐怕... 恐怕张须陀就要从长白山打到咱们夫子山下。” 他伸手朝法坛方向指了指。 师徒二人举目望去,太平道场法坛上空浓烟滚滚,香火旺到没边了。 世道越乱,太平道香火就越旺。 角悟子面色骤沉,忍不住骂道:“杨广这昏君!” “哪怕他安居紫薇宫不问朝事,混吃等死,天下也乱不至此。” 周奕眨巴眨巴眼睛,人家广神要微操,你有什么办法。 “时也命也...” 听他轻声叹息,周奕暗松心弦。 看来师父听劝了,‘太平道’这名头可不能再背下去。 然而... 老道长忽然目露精光,抚须朗声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十六字悠悠出口振聋发聩,若非知情之人,恰逢乱世,恐怕真拿不准他的底细。 周奕咋舌,这...师父也想起舞吗? “您要效仿知世郎?” “不是为师,而是你。” “我?” 周奕指了指自己,立马将头摇成拨浪鼓,“您别开玩笑,徒儿未及弱冠,尚想多活几年。” 五天前,作为找不到出路的艺术生,又等到了考公落榜的消息,伤心之下喝了点酒。 一觉醒来后,人懵了。 这给我干哪来了? 稍一打听,才明白过来这是黄师乱世大唐。 高手一大堆,牛人满地走的世界。 若打着太平道的旗号起义,岂不是既要争道统,又要争天下。 靠什么争? 唯有‘苍天已死’等十六字嘴遁大法。 角悟子早料到他是这般反应,“你先前中毒深入肺腑,本是必死无疑。没成想由死转生,实乃奇迹。 加之你是我太平教弟子,逢经乱世,岂非天之定数?” 周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绝不信师父鬼话。 老道长见忽悠不住,忽展笑颜:“为师创太平道场并非效仿大贤良师,实有道统传承。” 周奕哦了一声,来了点兴趣。 角悟子言道:“本教治病救人以符水掩饰,病患所饮之药,皆出自太平丹方,为师得此丹方,苦心钻研,有了一身医术,感念授业恩德,这才立教。 除太平丹方之外,另有一卷记载,内阐精深武学奥义。” “此法上承道家之祖老子的《道德经》,再集两汉道法大成,渊源自黄老,法授天人,非是一般武学能望其项背。” 老道长话罢淡定抚须,瞧着徒儿的反应。 听到这,周奕不由呼吸一滞。 ‘这么算来,师父的太平道并非招摇撞骗,而是继承自黄巾覆灭后的南派道门,那这部武学呼之欲出,岂不就是... 黄天大法!! 这可不输四大奇书啊!’ 角悟子笑问:“想学吗?” 周奕心念急转,态度已然大变。 当下顺遂师父的心意,口衔慷慨之气吟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纯著红罗锦背裆...” “师父既有此妙法,又有什么好怕的?知世郎建立长白山圣地,咱们就建一个夫子山圣地。 昏君不仁,乱世待平。 师父,反了,咱们反了!” …… 第二章:浮雕图录 知徒莫若师,角悟子觑得火候已到。 他微微一笑,没谈反与不反,直接开门见山: “你若接任太平教主,那这门绝学为师即刻便传你。” 嗯?我做大贤良师? 周奕眉峰微挑,怎么突然要传位? 心中一团疑惑,正欲发问。 角悟子屈指轻叩桌沿:“为师年事已高,难瞻后事,又不想断了道统香火。你若答允,往后便不能更改太平教名号。 无论夫子山太平道场存在与否,你都得当这个教主。” 周奕暗自点头,原来师父是为了延续香火情,担心后人迫于压力改变教派。 想到黄天大法,当即做出决定:“徒儿会尽心守住教宗,铸太平道荣光。” “善!” 角悟子抚掌赞叹,自怀中取出青布函匣:“拿去。” “多谢师父传法!” 周奕如获至宝,双手接过,眼睛急忙一扫。 只见古籍的青布封面已褪成灰白色,线绳断去两股,内里泛黄的桑皮纸露了出来。 翻开一瞧,扉页斜斜钤着半枚朱砂印,辨得“玄真观藏”四字。 这哪是什么黄天大法。 抬头一瞧见,老道长正眉目含笑。 好家伙,又被忽悠了。 师徒二人此前有过交流,角悟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宽慰道: “本门典籍记载中,确有一部精妙武学名曰黄天大法,可惜多历年所,早已失传。 但这部《玄真观藏》也承黄老之学,大有渊源,不见得比江湖上那些大派门阀的内功差。 只不过...” 虽然落差极大,但从无到有,总算有了内功法门,周奕很快便接受了:“师父还有何叮嘱?” “为师研习这门武学许久,仍不得精髓,此功又考校心性,担心你们走火入魔,故不敢轻授。此番你由死转生,心性虽得历练,但若久练无果,也切莫强求。” 老道忽然起身: “三日后,为师会离开雍丘,道场就交给你了。” 周奕急忙站了起来: “怎么这样匆促?” 角悟子轻轻拍他肩头,语重心长:“你虽有点心算,可道行依旧浅薄,往后要多长心眼。 给你下毒之人必是西河浑元派,雍丘周围几家寺庙乃是他们的营生。 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平道场抢走香火,破了他们的钱袋子,自然添仇。 见你未死,他们还会试探,一旦探知为师底细,那道场就不复存在了。 为师这一走,由明转暗,他们投鼠忌器,方能保道场平安。“ 周奕恍然大悟,又有些担心:“师父用心良苦,可天地广大,您老人家欲往何处?” 角悟子慈祥一笑:“这不必你操心,对外就称为师远游访友。” 言罢又恢复成高人形象,袖袍一拂,转身出了厢房。 周奕定神追去时,老人家的背影已隐于月洞。 他静下心来,将现下处境仔细琢磨一番,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于是拿起《玄真观藏》研究起来... 酉时三刻,夕阳沉入林莽,天空密布霞光,那光芒穿过焚香青烟,照得下山信客如披彩衣。 人声渐小,山间溪声渐大。 周奕出了厢房,心情颇为惆怅,这内功自相矛盾,晦涩难练,一点头绪都没摸到。 想着放松心神,于是踩着冒绿的石阶蜿蜒而上,直至后山石库,按照师父所留丹方,取一些仓库用完的备用药材。 脑海中有残存记忆,这些日常难不倒他。 抓完药,顺手关上石库外爬着忍冬藤的竹篱,霞光残照,他站在山顶眺望远方,这时想起内功心法上的内容,忽得大脑一胀。 下一刻,剧痛袭来,感觉脑袋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欲要裂开! “怎么回事,好痛!” “难道是走火入魔?!” 周奕跌倒在地,手扶着石阶,疼痛刺激他闭上双目。 这一闭目可不得了! 眼前一黑,脑中一亮,竟诞生荒诞视角,在脑海中看到一副模糊怪异的浮雕。 “嘶,这是什么?” 这浮雕像在哪见过,也许来自过去某个艺术写生时的取景地,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自这个浮雕出现后,脑袋痛感越来越淡。 周奕生出大胆联想。 浮雕...难不成是战神图录! 他汗毛一竖,只觉浑身燥热。 “不对不对,据说四大奇书中的战神图录有四十九副浮雕图,皆是武学至理,我这只有一副,完全对不上号。” 患得患失间用各种方法尝试与浮雕沟通,皆无作用。 周奕并未气馁,爬起身迅速下石阶,直奔厢房。 月洞附近的晏秋与夏姝两娃吓了一跳,他们来唤师兄用饭,险些被撞倒。 周奕没空搭理他们,关上门点起烛火。 “师兄这是...?” 两娃在门外站着,眼中盈满好奇。 晏秋猜测:“准是师父的五岳真形镜把阴间的牛头照死,师兄回阳时吸了牛鬼的精魄,这才像牛一样冲撞。” 一旁的夏姝噗嗤笑个不停:“叫师父给你多喂几碗符水,看你还胡说八道。” “我猜是师兄功力大进。” 晏秋摇头:“功房内的拳脚硬功可以勤练,却难在短时间内有大进。” “笨,师兄入门最早有本派天师本箓,上了太平道碟册,除去师父,他便是第二天师,岂能用寻常眼光看待。” 夏姝人小鬼大,又道:“正因如此,旁人对付师兄只敢用毒,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 两娃如同夏蝉,叽叽喳喳,从天师碟册一直聊到今日从周奕口中听到的那首诗。 又争论起杨广为什么要杀薛道衡。 好在周奕沉浸武学,没受二蝉所扰。 《玄真观藏》这门内功共有二十副坐像,对应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上描红线,关键窍穴更被朱砂点缀,殷红如血。 翻开第二幅坐像,旁写着蝇头小楷: “戍时面东,舌抵上颚,气从涌泉起,如春藤攀脊,过命门时需扣齿三十六...” 功诀下方,还贴着两张泛潮的松烟笺,上留前人补注。 其一云:“至阴之静转为涌泉之动,化静为动,冲关当如激流。” 其二云:“三月望,在故居曹州梁王台桃花林遇雨,方知气行脉络当如雾凝叶梢,非前人所记激流冲关…” 只两句补注便将周奕干懵圈了,他今日第一次见识武功秘籍,翻开前人练功笔记一瞧。 好家伙,前辈们反馈出来的东西竟截然相反! 这叫新手听从哪个? 所以先前研究这内功,根本不知怎么切入。 “浮雕恰好今日出现,定与我观看秘籍有关。” 一念至此,周奕先看内功心法上的行功坐像,接着闭目,再观脑中浮雕。 此时回忆坐像上的内容,怪谲之事接踵而来。 那玄真观藏上的第一幅坐像遽然动了起来,摆出各种行功姿态! 只见其抬举手臂,手心朝天,左手前,右手后,从食指开始五指逐一回拢,右手协同,双手交叠,压于腹部... 坐像做过一遍动作,转瞬消散。 周奕故技重演,再度回想那些坐像,可浮雕却没了动静。 “不好!” 他明悟了这浮雕的作用,赶忙照猫画虎,模仿方才看到的动作。 幸亏反应及时,这才将那套行功姿态还原。 尝试着依法运功,少顷,周奕大喜! 成了!我成了! 一股奇妙气流自涌泉起,在体内流动,后背阵阵麻痒,像被小猫用爪轻挠。 想必就是心法所载“如春藤攀脊”! 这一副坐像,练的是足少阴肾经。 “师父说过,人身有血液流动,不管练功与否,都会存在随着血气而动的脉气。 但内家真气,却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周奕一边练功一边总结: “当下在足少阴肾经行走的,应该是脉气。血气能捎带脉气,反之脉气一动,亦能搬动气血。” 因气血藏力,脉气搬动气血,便能激发劲力。所以能控制脉气的学武之人,哪怕还没练出真气,同样能施展武学。 周奕不觉疲倦,练至戍时末,越过了这幅坐像对应的练功时辰,只觉行功效果变差。 可新奇劲没过去,废寝忘食,还想接着练。 “咚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 “进。” 周奕应了一声,角悟子带着夏姝晏秋走了进来。 两娃手提食盒,跟在师父身后,冲他眨了眨眼。 老道见周奕还保持盘腿打坐的姿态,眉峰骤蹙。 ‘玄真观藏属于道门心法,考究心性,休想一蹴而就。 茶不思,饭不想?唉,没有这么练的。 错了,全错!’ 他暗自摇头,没想到周奕心性这样差,大为失望。正欲支开两小,严词敲打。 没成想,周奕主动凑了上来。 “师父,我有个疑问。” 角悟子板着脸,惜字如金:“讲。” 周奕连忙请教:“晚间我练戍时坐像,脉气在足少阴肾经间形成周天循环,这个练法,算快算慢?” 角悟子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愣。 他忽然沉默。 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 第三章:铁脚仙 角悟子武功平平,但博通经籍,见识不俗。 否则也不能把那些江湖拜客忽悠得团团转。 然而... 此刻却疑神疑鬼,袖中手指微微发颤,心中连道‘不可能’。 复问道:“你已控制脉气在足少阴肾经间周天行走?” “正是。” 老道知晓徒儿禀性,不会在这事上骗人,多此一问,只是怀疑耳背听错。 练武之人若练出内家真气,一旦打通经脉,真气在一条经络中运行周天不足为奇。 脉气却比较特殊。 角悟子背过身,朝外连踱数步,脑中思索不休。 人之脉气随气血衍生的血气而动,受时辰节令影响,故而一些打穴高手能算准时辰打击穴道,截住脉气,进而引动气血,杀人于无形。 诸如“截脉手”之类的武功,根源在此。 时辰节令顺应自然,自有天时,往复循环亘古未逆。 人之脉气亦如此,可以顺着气血行进方向过一穴一经,甚至周游全身。 但想在一条经络中循环,势必使脉气逆行,这绝无可能。 气血对冲,这人不就走火入魔身受内伤了吗? “师父,难道我练出岔子了?” 周奕见他面色如铁,心下惴惴。 “随我来。” 角悟子说罢便朝门外走,周奕快步跟上,两小道童忙提着食盒,捡起门口的灯笼跑到前方引路。 踩着石板一路无话,直走向偏殿侧边紧贴着山壁的练功房。 晚间练功房关了门,晏秋上前叫门。 “吱呀”一声。 门内走出个身着蓝色练功服的粗犷汉子,此人名叫张诚,小名张三,是一位想拜师的信客。 角悟子念他虔诚便授太平符篆,成了道场箓生,大抵相当于记名弟子。 练功房一直由他看守。 “取石锁来。” “是。” 张诚带着一丝疑惑,将练功房兵器摆架旁的石锁搬到几人面前。 那肌肉虬结的臂膀在烛火中泛着油光,摆开架势拱手道: “天师,可是要考校弟子的石锁功?” 他有心展示,毕竟石锁功是他拿手好戏。 “你先看着。” 练功房闪烁烛火,老道瞧过周奕神色,这才道:“徒儿,你来。” 周奕往前一步。 老道又加了一句,“用脚。” 一旁看戏的汉子听了这话,盯着地上麻石凿制的石疙瘩兀自惊奇。 石锁功是一门硬功夫。 此功由简而繁,由轻而重,分成‘举悬翻顶背盘接’七法,以增臂力。 因此又称‘七拿石锁功’。 用脚去练,可真是闻所未闻。 张诚瞧了瞧周奕的年轻俊面,观其身形觉得略显单薄,心底却不敢有半分小觑。 这位透着一些书卷气的年轻道长,那可是太平道第二号人物。 夫子山角悟子天师乃雍丘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其门下大弟子虽不显山露水,却也早有声名。 张诚忽然明悟,他心想: ‘前几日周师兄一直避门不出,想来是在练功,此时定是功力精进了。’ 于是站在一旁,细细观瞧。 周奕来到石锁边,这块石锁不算轻,足有四十多斤。 他不明师父深意,只好照做。 抬起右脚勾住石锁,玄真心法立时运转,脉气急从涌泉窜出,顷刻到达然古穴。 然古有“燃”之意,为涌泉井口上的荥火穴位。 二穴相连,即水中有真火,地心有真热。然古又名龙渊,犹雷龙之火出于渊。 周奕这边脉气一动,立时调动气血搬动气力,在然古处骤然爆发,直贯足少阴肾经! 重逾四十斤的石锁被他一瞬间轻轻提起。 周奕心下惊悚,石锁如鸿毛般离地,脚上似没感觉到石锁重量! 脉气冲至俞府穴,此穴平于璇玑,璇玑为运转,又有府为聚,本就有通利聚散之用。 此时在气穴顶端,周奕的功诀产生奇效。 脉气竟诡异反冲,如水银泻地逆贯足少阴肾经。 这一刻,周奕抬起石锁的右脚依然没感受到多少石锁重量。 可体内气血因搬力而奔涌,心脏剧跳。 跟着左腿往下一沉! 脚踝边荡出一层劲风,呼啦啦吹起练功房地面尘灰。 这时才觉右脚沉重,周奕把持不住,脚尖往下一顺任凭石锁“砰”一声砸在地上。 角悟子表面不动声色,袖中手掌已沁出汗珠。 成了! 不是走火入魔,真的是脉气循环! 周奕挪开一步,在一旁站定不动。实在是他第一次这般运功,导致两腿酸麻。 两小道童提着灯笼朝前一照。 不得了,练功房的地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晏秋用只有夏姝才能听见的细小声音快速嘀咕一句:“吞噬牛鬼后的气力。” 周奕瞧见了,心下了然: ‘之前右脚没感受到石锁重量,原来是将其中力道卸于左脚。 师父真是博学,竟晓得这等诡异的运劲法门,若是我自己摸索,恐怕难窥此道。’ 盯着地上的脚印,他又觉奇妙,若在金老江湖,只这一招恐怕就要被人称一声“铁脚仙”。 那边的张诚早把惊讶挂满面孔,眼中满是佩服。 ‘了不起,石锁功竟能这样练。’ ‘周师兄高明啊!’ 一直没说话的角悟子适时看向张诚,悠悠开口:“勤能补拙,你的石锁功还要多练。” “是!” 望着地上的脚印,张诚哪有话反驳,语气诚恳无比。 几人离开练功房,角悟子支走两小道童,询问一番练功过程。 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周奕当然不会隐瞒。 浮雕的事没说,玄真观藏第二幅坐像的练法却如实相告。 老道欣慰已极:“巧思如天授。” 没评价练功法门的好坏,只夸了这一句。 这时又回答周奕之前那个疑问:“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用之草。人各有异,练功速度也不一样。 道门心法应顺应自然,只要不走火入魔,你按照自身条件去练便是,何必挂牵。” 周奕受教点头。 “另有一事,你练功虚实除了为师,切莫告知第二人。” 周奕深以为然:“花枝叶底犹藏刺,人心难保不怀毒。” 老道微笑:“孺子可教也。” “……” 回到自个的厢房没多久,晏秋和夏姝又将热好的饭菜送了过来。 “你们两个准备一下,过几日八斗庙附近有场法事,随我一起下山布道。” “好的,师兄!” 两小答应得积极,小孩天性爱玩,山下可比道场热闹。 周奕想去山下露个脸,免得西河浑元派那帮人以为他死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叫人瞧出没底气。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这一晚周奕饭量大涨。 厢房外的院落中,两个小跑腿从厨房端来了最后几个发硬的蒸饼。 晏秋提着灯笼站在门外,他拍了拍夏姝。 二人一齐朝窗户看。 只见窗扇油纸上有一团人影,正拿着东西大嚼,那人影随着烛火晃动扭曲,大半夜静悄悄的,远远瞧去当真渗人。 夏姝翻了翻白眼,已经猜到晏秋要胡说些什么了。 “吞噬牛鬼后的饭量...” …… 第四章:雪上空留马痕迹(感谢卖报的粉刷匠大盟!) 立春后第三日。 倒春寒,中原大地又下起一场雪。 夫子山如裹素纱,下山石阶覆着薄冰,周奕执竹帚下到山脚时,东山头一轮寒日正破雾而出。 “春雪兆丰年,好兆头。” 角悟子欣赏雪色,松了手中缰绳,身侧那匹老马便伸长脖子,啃着残雪斑驳处冒绿的荠麦新苗。 周奕望着师父白须白眉,劝道: “风雪留人,师父可晚些时日再走。”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角悟子抚着长须,“为师身在江湖,最不忌远行,道场就交给你了。” 老道长上了马,扭头看向周奕,“你们三个都是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靠着一点虚名,才护你们周全。 记住... 人在江湖,身份是自己给的。” 周奕拱手作揖:“弟子明白了。” “回去吧。” 马蹄声响,角悟子洒脱一笑。 太平东山送师去,雪上空留马痕迹。 不多时,周奕只能瞧见雪中蹄印拉向远方,柔和的晨曦中再找不见师父的背影。 扛着竹帚,与一些早来的信客一道登山去了。 太平老天师外出访友之事没引发什么乱子,周奕每日勤练内功,阅读经卷,得空便去练功房翻看道场收录的功诀。 虽说都是外功与一些粗浅的拳脚棍棒技艺。 但在这个世界,休说观看大山大湖的练功之人,便是练下乘硬功的武人也不可小觑。 比如南方武林有个叫包让的,他练的铁布衫只算下乘外功。但他精练苦修,靠着数十年积累愣是练出一身“横炼罡”,丝毫不输上乘内家真气。 遂成一流高手,得名大力神。 江湖上流传的功夫甚多,加之另辟蹊径者,以致各类高手层出不穷。 本着技多不压身的理念,周奕得空就去钻研... 角悟子云游下山第五日。 辰时,太平道场山门前立着一位俊雅绝伦的青年道长。 他头戴混元巾,身披直裰黄色道袍,足蹬麻履,背后挂着一柄雷击桃木剑。 此时若是一手执剑,一手摇铃,周奕感觉自己可以到车迟国开坛求雨了。 他这打扮,与求雨时的虎力大仙颇为相似。 “师兄!” 晏秋与夏姝提着布道法器,雀跃欢快。 周奕点了点头,朝着几位看守道场的老人招呼一声,便领两小下了夫子山。 他们在山脚下坐上冯四的马车,冯四的情况和看守练功房的张诚差不多,也被角悟子指导着练硬功,收作箓生。 平日里除了帮忙跑马车,还在山下与另一位东郡来的汉子窦魁负责打理菜园。 “窦魁呢?” 周奕问了一句,平日这二人都是结伴的。 冯四道:“回师兄,负责挑菜送米的老李前日因结冰路滑摔跤伤了腿骨,老李的女儿身体瘦弱,没甚么气力,窦魁帮忙将他送到镇子寻大夫去了。” 周奕对老李有印象,那是个老实胆小的农人。 “伤得重吗?” 冯四吁了口气:“倒是不打紧,不过上了年纪身子脆,没那么容易好。” 周奕心下稍安。 冯四扯了扯车辕前端的旧席,一屁股坐上去,拉缰绳时有些犹豫: “师兄,咱们从官道走还是绕小路?” 周奕见他迟疑不定,“又听闻了什么消息?” 冯四面露唏嘘:“那张须陀当真了不得,昨日听高阳集茶楼的人说,知世郎又败在他手中,在章邱附近被其大破十多万人马。 这张须陀正受昏君信任,又在东都接了个差事。 说是与鹰扬府军的大将军宇文成都联手剿杀杨玄感余孽,诛中原齐鲁一地的义军。” 冯四有些紧张,“鹰扬府军原在白马一带,离我们不远。如今南去太康,现下不知到了何处。” 周奕留了个心眼。 ‘排队将军是宇文阀高手,最近需得低调点。’ 太平道虽说属于江湖势力,可就连冯四都能感受到危机。 这个名头太特殊,与各路揭竿而起的义军无有区别,都是隋将眼中的功勋。 不过宇文阀乃是四大阀门之一,不主动招惹事端,想来也看不上夫子山这三瓜两枣。 绕小路还是算了,一来林间小路不好走,二来易遇贼盗。路上一旦耽搁,可就影响了今日的寿宴法事。 “走官道吧,不妨事,”周奕看了看天色,镇定回应。 冯四这才催马上路。 巳时末。 马车行至雍丘之北,阳堌城楼赫然入目。 城墙不到两丈高,只算一座小城。 毕竟,长安、洛阳、江都之地的城墙,可都是高过三十丈,那才叫庞然大物。 就算以西突厥云帅的绝顶轻功,也休想轻易跨越。 马车从城头“阳堌”二字下驶过。 夏姝将车帘掀得更开,两小道童朝外张望,太平道场的信客不少,却罕有城中的市井气息。 进了城,入耳便是持续的“叮~当~”声。 街口铁匠铺火星四溅,两名壮汉赤膊抡锤,砧上铁块烧得通红。 二人打铁富有节奏,引起了落榜艺术生的共鸣。 周奕好像从打铁声中听到了... 风一样的勇...嗯,风一样的江湖人。 一旁客店闹哄哄的。 有不少佩戴兵刃的武林人士,在一楼茶棚处对饮,顺便吹嘘南北见闻。 二楼靠南,两名年轻学子却望着窗外柳芽出神,模糊听他们念叨着“文帝”,又说起“天下兴亡”。 街边商铺琳琅满目,路上人多马多,冯四已放慢车速。 周奕瞧着红尘烟火,甚是出神。 这亦是黄师世界的神奇之处,任凭外边打得再激烈,大多数城池依旧不受影响,超乎史料所记的繁荣。 “聿~!” 冯四忽然勒马。 马车前走来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身后跟着数名干练护卫,皆着皂色武襕,袖腰绳束,悬着刀兵。 只瞧他们的身段,便知是练家子。 管家身边立有一人,衣饰华贵,乃是一位年青贵介公子。 老管家看了看马车上的旗号,上前一步。 “敢问可是太平道场的车驾?” 外界的冯四答话:“正是。” 老管家立刻摆出笑容:“我家老太爷命我在此恭候,以迎天师移驾曹府。” 夏姝道:“劳烦主人家领路。” 周奕与老管家照面,互相点了点头。 曹府是阳堌大户,文帝时家中族亲在门下省任散骑常侍。 正常来说,有此背景,就算家族与江湖势力多有牵扯,也当爱惜羽毛,不该请太平道的人。 问题是杨广上位,曹府这位散骑常侍已经被杀头了。 曹府一众护卫开道,领着冯四的马车前行。 那位贵介公子一言不发,与老管家走在队伍最前方。 “孙管家,车驾内是何许人物?”曹家公子问道。 老管家见他稍露不愉,委婉提醒: “此人名叫周奕,乃是太平道角悟子天师的高徒,二郎君你常年在三秦之地练功,自然不知其名。” 年青人轻哼一声,“祖父不该在这个时候请太平道的人。” 老管家声音更低:“此事牵扯甚广,梁皇后人曾派手下过府,二郎君需得询问老太爷。” “梁皇后人?”曹承允鼻孔哼气,不屑地摇了摇头,“能入本派掌门眼底的,唯有密公。” “只恨杨玄感不是成事之人...” …… 第五章:太平奇术(感谢神炎枫大盟!) 一听杨玄感名讳,老管家神色一变。 “鹰扬府军离雍丘不远,兴许会过阳堌,郎君切不可表露与此人有染,以免惹上大祸。” 孙管家谨小慎微,曹承允却无所忌讳:“昏君向辽之心不死,乱局已定。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乱世雄心,或成凌云之剑,老管家不敢打击主家壮志,只能换个说法: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长白山下,知世郎举旗震动四海,但张须陀二击之,一败岱山,二败章邱,积攒功勋已成柱石。四大阀焉能看不透? 却不愿当这个出头之鸟,只明争暗斗,以待天时。” 这句话曹承允听进去了,他们华山派掌门韦节也是如此说的。 当下不再争论。 他又回看太平道车驾,低声问:“此人武功如何?” 这算是问到盲区了,孙管家摇摇头: “太平道行事素来低调,角悟子天师曾在夫子山会过诸多江湖豪杰,乃是前辈高人。这是他的得意门徒,定有不凡之处。” 曹承允跟随华山掌门许久,自有一股傲气。 “本派掌门也是一方高手,绝不会比太平天师差。这位高徒,不见得能胜过我。” “诶...” 孙管家带着浅笑:“来者是客,二郎君作为主人,何必与客人争个高下?” “这倒没错,”曹承允道,“今日是祖父寿宴,可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盏茶功夫,他们就来到了八斗庙。 这庙中只有一块石碑,乃是为了纪念曹植所立,因南朝谢灵运之言,故有八斗之才,八斗庙就是这般来的。 曹府祖先并不姓曹,因受过曹子建的恩惠后改曹姓,到了这一代,曹家老太爷甚重旧恩。 于是整个八斗庙都被重新修葺。 过了庙,再往前走就是曹府。 周奕看到一连排的马车,显然贺客极多。 有孙管家引路,太平道的马车直接驶入府内大院,又命乖人看守,极为慎重。 “吉时临近,老太爷正在接贺。” 孙管家笑问:“可要我准备些甚么?” “不必,”周奕摆弄一个挂镜,“到了时辰,替我引路便好。” “那就请静歇片刻。” 他话罢朝外边招手,立马有人将香茶果品端到方亭的石桌上。 孙管家离开,周奕朝四周瞧看。 曹府可比太平道场奢侈多了,大宅院墙青砖绵延,一路挂着羊角琉璃灯。 此时又高挑灯笼,添红置彩,分外喜庆。 “府上来了好多人,”晏秋一边装禄米,一边回忆,“上次见过这么热闹喜庆的场面,还是在郡城内。” “有什么稀奇?” 夏姝在一旁搭腔,“曹家这位老太爷早年间是一位大夫,结交甚广,后来又做生意,开当铺、茶铺,这么多年下来,能认识好些人。如今做古稀之寿,怎么少得了贺客。” “师兄...” 她忽然道:“你可注意到,曹家那位二郎君一直在看你。” “也许他是想结识一番吧,”这个人周奕不怎么在乎,又问夏姝,“曹家可与西河浑元派有往来?” 夏姝一直跟在角悟子身边,加上人机灵,对雍丘一地的事比他熟络。 “有,听师父提过,那是早年间曹老太爷的侄子还在东都做官时,现在就不清楚了。” 没过多久,晏秋站了起来:“鞭炮响了。” 噼啪声传入周奕耳中:“走吧。” 孙管家跑了过来,周奕走在前面,两小道童紧紧跟上。 今日所布之道名为“接寿”。 接寿就是续命,信客认为人的寿命有限,但经过打醮后能躲过灾星,可延续寿命。 按照《仪礼》旧俗,过寿时一般只穿深衣,点缀珍珠。 而此时厅堂之上的老翁身着锦袍,形似宫廷袆衣,寿服上还绣着日月星辰。 若按律法,民间豪富这般置礼,可问个僭越之罪。 但今时不同往日,谁还理会这等细枝末节。 厅堂外搭着星桥,乃延生桥,周奕提前看过醮仪,领着两小道童走延生桥时,口中念着“曹芮年本命星君”。 又闭目祈祷逢遇凶神而还吉。 这个关口,大堂附近上百双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包括一些江湖人在内,对这位有些名头、颇为神秘的太平天师都比较好奇。 周奕来到星桥末端,忽生出敏锐感觉! 右颊生寒,心中明悟那是一缕杀机。 睁开眼时侧目朝右方一瞥,那边聚着五六人,为首的方脸汉子一脸冷笑,正与旁边的矮个精瘦男人密谋什么。 突然,这方脸汉子面色微变。 一个瞬间,他与周奕的眼神碰撞交汇。 那个精瘦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眼睛微眯,低声道:“好生敏锐。” “观澜兄,此人与你所说有点不一样啊。” 方脸汉子轻哼一声:“不急,有的是机会试探...” 这时周奕已过延生桥,来到老太爷曹芮年身前,见他面如古铜泛着光泽,银发垂肩却根根清爽,精气神极佳。 “老人家福生无量,以享太平。” “多谢天师赐福。” 曹芮年双手接过两小道童递过来的禄米、天尺、明镜,他一一谢过。 这时命人端上暖玉托盘,覆以锦缎,下方自然是黄白之物。 规矩大家都懂。 周奕谢过,晏秋端在手中。 夏姝把手中最后一样物件摆上桌案,那是一根照烛,比寻常灯烛大上数倍,上面雕刻着仙鹤祥云。 此烛一亮,寓意照去病源,身体康宁。 到此,祈福就算是完成了。 夏姝熟练地点燃照烛,曹芮年被烛火映得红光满面,像是年轻十岁。 贺客们都围聚上来道贺祝喜,没想到...! 忽有一道劲风划过,那福寿照烛上的火苗骤然熄灭! 烛芯处袅袅白烟腾起... 这可是极坏的兆头! 事发突然,曹家人与贺客们都没想到有此变故,老太爷神色一变。 就在此时...!! 一直没有动作的周奕伸手朝袖中一钩,将一个小火折子藏于掌心,朝未燃尽之蜡气迅捷戳去。 旁人没瞧清什么门道。 只见太平天师一指点向烟霭,顷刻星火顺烟而下,如灵蛇入洞,奇妙非常,俄顷烛芯复明,照人面颊。 观者但觉周奕指尖生焰,实则是蜡气为媒,火借气行耳。 加上这蜡烛属于太平道特制,烟中混入硫磺细末,更增其幻。 周奕心知肚明,此乃《戏法》加《化学大法》。 可厅堂一众贺客,啧啧称奇,全道“太平奇术”! 曹家的二郎君眼皮大跳... 这... 曹承允看不透了,于是向一旁年长一些的华山派师兄请教: “岳师兄,这是什么奇术?” 那师兄摸了摸胡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奕,他微微摇头,小声对曹承允道: “此人不简单。” “我看这不是什么太平奇术,而是极为高明的内家真气...” …… 第六章:无中生友(感谢浮生烟火漫大盟!) 寿堂桌案上,照烛明亮,焰若金蛇。 “内家真气?”曹承允凝睇烛火,话音中更添好奇,“岳师兄见识广博,可知这是太平道哪一路武功?” 那位岳师兄摇头。 “我对太平道知之甚少,只是听闻羊同苏毗之地有一门武学名曰燃木指法,与此人武功神似。” “羊同...” 曹承允叨咕一声,“原来是西羌那边的武学。” 他的思索被一道清朗声音打断。 “老太爷吉人自有天相,命里本该有一场灾劫,现本命星君在此,已提前消灾化福了。” 周奕对着曹芮年说话,却侧头看向了厅堂某个方向。 这自然把老人的目光也带了过去。 今日无风无雨,寿堂被高墙大院所围,没人捣乱照烛岂会熄灭。 曹芮年不动声色撇去一眼。 西河浑元派,吴观澜。 人老成精,他再看周奕,心中顿如明镜。 曹府被夹在中间,两边都不好得罪。 曹芮年摆了摆手,孙管家立即端来更大的暖玉托盘。 “老朽晚年命蹇,今日幸得天师之助多苟些年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夏姝不知该不该受,但很清楚这场合问出来不妥。 偷偷朝师兄面上一瞧,她登时明悟,往前一步将更重一些的托盘接了过来。 浑元派在雍丘一带属于地头蛇,曹府家大业大并不怕他们,可曹芮年不是一点就爆的年轻人,他选择大事化小。 “诸位,请入席!” 孙管家得了曹芮年授意,笑着招呼起来。 鞭炮声再度响起,热烈的气氛归来,仿佛刚才的意外根本没发生过。 因为小露一手‘太平奇术’,不少人的目光还聚焦在周奕身上。 不管那么多,先吃饭。 酒肉穿肠,荤素不忌。 同席有曹芮年子侄辈相陪,临近坐着两位雍丘高阳集那边的熟面孔,都是大客商。 还有几位是从考城、楚丘过来的曹家表亲。 其中有个开武馆的名叫蓟景安,带着自己的女儿,这父女二人对周奕最殷勤,席间总聊起枪棒,看来是对太平道场的武功很感兴趣。 可惜... 纵然周奕熟知练功房内收集的秘籍,但也多是常识,难叫这两位惯熟枪棒的练家子生出什么钦佩之心。 寿宴尾声,见曹家人送周奕出门。 蓟景安与女儿蓟念桃也相继离座。 “爹,我怎觉着...这位周天师的武学造诣不见得有多么高深?” 蓟景安想了想,“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们着道不同,兴许他对枪棒毫无所知,若是如此还能与我们把酒交谈,岂不正说明其不凡?” “爹总是过分高估,长他人之志。” 女儿有些不满,面带怀疑看向寿堂那根照烛,“我倒觉着他所露功力与其见识不符,江湖戏法屡见不鲜,前些日子,不是连东都的皇帝也被方士骗了?” 蓟景安呵呵一笑,“有此戒心自是极好。” 又严肃起来: “但爹要告诫你,江湖凶险,莫要看轻那些并不了解的人,否则一个失足,小命难保。” 蓟念桃正想辩驳。 忽得,寿堂外的大院门口一阵嘈杂。 “走,去瞧瞧。” 二人夺步而出,眼见第二间院子内有人拦路。 那被拦路的人,正是太平道的年轻天师。 蓟念桃眼睛一亮,心中不气愤有人在表亲家闹事,反倒觉得有好戏可看。 于是拉着老爹又靠近数步。 “周天师且慢,”拦路之人正是西河浑元派的长老吴观澜。 周奕瞧着面前的方脸汉子。 这局面迟早要来。 他早有心算,直接迎了上去: “吴长老,有何贵干?” 吴观澜先声夺人:“本派有一弟子在夫子山附近失踪,周天师可得给个说法?” “有这等事?”周奕没看吴观澜,反朝两小道童问。 晏秋摇头:“师兄,浑元派的人没见着,但前些日子有两贼偷摸上山,一人被道场箓生打跑,另一人从后山悬崖失足坠落。后查知他二人在水源中投毒。” 一旁的夏姝眨着眼睛,人畜无害朝吴观澜问道:“吴长老,那坠崖之人可是浑元派弟子?” 周围看客各有所悟,吴长老却是面泛铁青。 周奕适时道: “吴长老,今日你我两家皆是曹府之客,若有误会可去道场寻我,在此滋事,未免不合礼数。” 曹府之人听罢全看向吴观澜,不少人含怒未发。 那曹承允年轻气盛就要上前,旁边的岳师兄拽了他一把。 吴观澜怒瞪周奕,自知理亏。 他旁边的矮瘦汉子反应却快,“哈哈哈,周天师真会说笑。” “我们这些江湖粗人大大咧咧惯了,曹府朱门深院,多青衿士子,治诗书礼仪,岂会同我们一般见识。” “哦?” 周奕轻扶衣袖,早留意到此人:“阁下面生得很,又是哪位英雄?” 矮瘦汉子带着一丝戾气,声音低沉:“巴陵帮洞庭香主,赖长铭。” 一听这名号,曹府内有人皱起眉头。 巴陵帮盘桓于洞庭湖,乃天下八帮十会之一,势力庞大,经营众多赌馆青楼,情报丰富,黑白两道通吃。 但这些人名声极差,贩卖良家女子,为人不耻。 能存活至今,全仗其势。 如今又逢乱世,更少有人吃力不讨好去对付他们。 众人去瞧周奕反应。 只见他眉头一皱,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声量随之提高: “我当是什么江湖英雄,竟是专事贩卖妇女的腌臜鼠辈在此献丑。 赖香主,此地可不是巴陵,你切莫想着祸害谁家女子。否则不提其余江湖同道,便是我太平道也饶你不得!” 周围人听他呵斥,皆露异色。 “爹,这人倒是嫉恶如仇。”蓟念桃小声评价,蓟景安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 矮瘦汉子如吃火药,万没想到这太平妖道竟不讲江湖规矩。 巴陵帮第一次与太平道照面,对方直接扯掉他们的底裤,如此不留余地,这是想结死仇? 不过... 赖长铭咬牙切齿之余,又与吴长老快速交换眼神。 这太平妖道有恃无恐,他在倚仗什么? 难道角悟子就在附近? 冷静,要冷静! 吴赖二人没立刻发作。 吴长老假意拦住赖长鸣,给他一个台阶下,转头笑里藏刀: “周天师休要妄言,赖香主此来雍丘是为了拜会角悟子天师。” “不必了,”周奕无情拒绝,“家师外出访友,不在山中。” “访的是哪一路朋友,几时回来?”吴长老似是很随意的接了一句。 周奕暗自好笑,知道他们想打听。 这时脑海中忽然想起角悟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份是自己给的’。 他迎上了吴观澜的眼睛,神色平静道: “家师北上寻宁散人去了,至于哪天回来,无从相告。” 吴长老听罢微微一怔,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散人?”他还嘀咕了一声。 跟着似是回过神来,整张脸唰的一下变了色... …… 第七章:两成功力?(感谢花花姐大盟!) 吴观澜有种恍惚之感。 他的脑海中像是连续响起三声雷轰,正因为在芸芸武者中想起了那三个名讳! 武尊、奕剑大师,道门第一人宁散人... 当世三大宗师! 这等人物,绝不是他们这种小门派能惹得起的。 “怎么可能,”赖长铭不信,“休要信口雌黄,宁散人孤高野鹤,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会与角悟子结交?” “井底之蛙。” 周奕一摆袖袍,在院中踱了两步。 夏姝与晏秋两小道童都忘了眨眼,一脸崇拜地瞧着师兄。 听他幽幽开口: “当年宁散人与南海仙翁在雷州半岛大战,百招之后仙翁败于宁散人散手八扑之下。家师当时就在雷州半岛,坐在摩峰崖绝顶那块磐石上。 他老人家观摩两大宗师掀翻的潮风汹浪,因此结下缘法。 这一次,家师听闻宁散人一观四大奇书中的慈航剑典,遂北上探友,大家同为道门,在一起青灯览卷,坐而论道,又有甚么奇怪?” 任谁都能瞧见,周天师看向赖长鸣的眼神,明显带着轻蔑之色。 但... 哪怕是之前很高傲的曹承允见状,也不觉得奇怪了。 周天师,确有这个资格。 曹府一众观者浑浑噩噩,又颇觉兴奋。 这可是武林辛秘,而且关乎宗师! 一些人听过雷州半岛之战,都在一旁应和出声。 没听过的人只觉得大涨见闻。 可下一条关于四大奇书,慈航剑典的消息,在场之人绝没有听过。 就连曹承允旁边,那位见识不凡的华山派岳师兄都二目迷离,口中念着“四大奇书”。 学武之人一听这等奇功妙法,少有能不心动的。 周奕瞧见了吴赖二人的反应,心知他们大有顾忌。 真真假假一掺和,总算是忽悠成功。 不过,说师父去寻宁散人也不算假话。 寻...也不一定非要寻到不是吗? 吴观澜的面色变了又变,他心中已经生出悔意,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赖长铭虽丢面子,却不害怕。 太平道场家业就这么大,而且在雍丘,就算多了这层道门关系,巴陵帮最多再权衡一下此次行事的得失罢了。 曹府闹剧本该收场,然而...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从吴赖二人身后响起,来人身量矮小,伸手拨开吴长老,周奕才看清他的面貌。 其面相五十余岁,阔鼻海口,眉骨高耸如岩,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青布道袍。腰间系条草绳,悬着一只酒葫芦。 吴长老心神不宁,本已不打算叫这怪人出手。 没成想,他突然走出人群。 “你便是角悟子的大弟子?” 来人眉色严厉,腔调冷漠。 什么南海仙翁,什么四大奇书,仿佛都与他不相干。 “正是,这位道长...” 周奕话没讲完,被这矮胖道人直接打断。 “浑元派的马掌门邀我到此,上夫子山与角悟子一较高下,闻听他不在雍丘,道爷本失了兴趣。 现在却听不得旁人胡说八道。 你这太平道是哪家道承?哪派教义?竟有资格与道门第一人扯上关系。” 他怀揣质疑,极其轻视。 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周奕眉头微蹙,心想这时绝不能露怯,于是不理睬矮胖人的话,反续上适才被断之言。 “那请问道长承接的又是哪派教义?” 矮胖道人顿了几秒,昂起不长的脖子回了话:“道爷承接西汉之法,全性道派,俗名吴玄树,研庄子人间世,自号木道人。” 他将自己的名号报得坦荡,进而对周奕出言讽刺: “逢此年岁,你们可是要效仿钜鹿张角,又以黄巾乱世,祸害四方?” 周奕哼了一声:“道长留点口德吧,须知世道在天在人,而不在你一言。” “更何况...” 周奕顿了顿,二目与他直视,声色皆厉: “吾师在雍丘尽行善事,所救之人成百上千,市井皆有所传,道长张口大义,讽人乱世,那敢问道长行走世间,又有何建树?” “这...” 木道人依旧带着敌意,却一时嘴拙,不知怎么接话。 周围看客轻叹,心道周天师思维敏捷,乃是“舌战群儒”之才。 吴赖加上这位,三个辩不过一个。 木道人正想以‘除魔卫道’回应,周奕已抢先开口: “我虽与道长不属同辈,但你如此泼脏水,又不顾道门之谊偏帮贩卖妇女的洞庭贼鼠...” 他话音一停,似是心寒,目光望向赖长鸣,这顿时叫矮胖道人面急欲辩。 周奕哪能给他机会,慷慨道: “就算道长武功高强,恃强凌弱,今日我也不会退缩,以免江湖豪杰嘲笑我太平道惧怕一个无德无礼无义之辈。” 众人目光汇聚,木道人被骂詈太惨,体内真气乱窜,一口气血上涌,直涨得面红如血! 转头怒瞪赖长铭,眼眶中竟逸出杀机! 赖长铭吓了一跳,朝后连躲数步,这怪人暂时招惹不得。 曹承允身边的华山派岳师兄往前一步,见周奕占住大义,准备帮他说话,撑一撑场面。 岳师兄心想: “此时岳某出面既能展现华山派德行,又可趁机拉拢太平道,实在是一石二鸟。” 他算盘打得响,身形才动。 忽然听得“訇然”一声风响! 宛如海上飓风过境,曹承允与岳师兄的头发都飞了起来! 那矮胖道士大怒之下倾泻沛然掌力,这道劲风直从他们头顶飞掠三丈,击中檐下灯笼。 那灯穗先自乱颤,灯罩竹架“喀喇喇”裂开蛛网纹路,烛光忽明忽暗如鬼眨眼,跟着轰然一声爆开! “噹~~~!” 檐下铁马受到断竹波及,撞出脆响。 岳师兄把头龟缩,一言不发,忙回到之前的位置,又退后一步。 惹不起... 这邋遢道人竟是一流高手! 周围人看向矮胖道人的眼神都变了。 此时他一掌拍过,闷气未消,揭下腰间酒葫芦往嘴里猛灌,如此发兴,直把嘴唇下巴道袍上全洒酒水。 他喝尽一壶,圆目瞪着周奕: “今日无法善了!” “小辈,免得旁人说道爷我以大欺小,你能接我两成功力,就算我输给了太平道。” 周奕轻吸一口冷气,心中有一丝后悔。 早知道这臭屁道人如此厉害,就不该得罪得这样狠。 他心思急转,盘算如何应对这两成功力。 周围人见木道人凶悍,又瞧周奕沉默,心道他没有把握。 可‘深知’周奕底细的夏姝与晏秋二人听了木道人的话,不约而同在一旁摇头。 矮胖道士一眼瞧见了。 “小道童,难道我只出两成功力,还有不妥?!” 二娃又摇头。 晏秋老实道:“不是不妥,而是托大,师父说过,道门中人应在多学多练中实事求是,追寻自然,而不是如道长这般强行去做力所难及之事。” 夏姝想起练功房内的那一幕,以清脆童音笑答: “道长武功虽高,却是醉了酒,胡乱说起大话,两成功力?那我师兄不必挪脚便能接下。” “什么!” 矮胖道士如猫炸毛,只觉得自己头顶都在冒烟! 之前周奕点照烛时他就在场,虽没有看透,但也猜到有猫腻。 此时既气愤,又怀疑之前看走眼。 当下被两娃所激,一口心火烧了上来,他大吼一声,声震曹府: “小辈,果真如此!?” 周奕受到启发豁然开朗,明悟机巧之处。 众目所及,他先持沉默,接着单竖一掌,看似平平无奇。 却又语惊四座: “两成功力?那就要看看道长有多少斤两了...” …… 第八章:斗转星移(感谢上下而求索大盟!) “岂有此理!” 木道人怒急看准周奕手掌吼喝一声:“看掌力!!” 手掌朝袖下一按,气劲聚起登时道袍鼓动如帆,眨眼踏着青石板越过两丈! 那蒲扇般的手掌迎面拍来,周奕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眼前一晃已见对方掌纹逼近,好在木道人已经不知不觉中计,含怒之下没运招法,只是蛮较力道。 周奕只管运转心法,与他对掌! 霎时间劲风扑面,一股巨大力道冲入体内,只觉自己像是寿堂上的烛火,随风摇曳,无根可立! 危急关头,周奕运转师父所引导的脚勾石锁法门。 这时将矮胖道人的掌力当做外力,便如同那晚的石锁,脉气从两侧俞府穴逆贯足少阴肾经。 当时搬动气血卸去石锁重量的那种轻飘感觉又一次涌现。 矮胖道人的狂暴气劲消失了! 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周奕,反借对手力道扎稳脚跟,将其沿双足涌泉穴卸出体外! 矮胖道人的内家真气非同小可。 卸出这股劲力已至周奕极限,真气冲击脉络,体内承受难以言喻之痛,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气的霸道,只得苦苦支撑。 背后冷汗涔涔,而那矮胖道人则是大吃一惊! ‘不对,不对!’ ‘泥牛入海,道爷的真气哪里去了!?’ 他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况。 此时知道对方不是招摇撞骗,心下怒气大减,又凭空生出危机感来。 出于学武之人本能反应,木道人感觉不对直接撤掌一个翻身跃到一丈开外。 旁观之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们只看到矮胖道人凶悍出掌,可太平天师岿然不动,二人一触即分,到底谁胜谁败? 下一刻... 随着曹府大院中的周奕挪动脚步,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蓟念桃站在父亲身边,表情精彩。 眼见大院青灰色的石板中,两个脚印深深嵌入! 又是太平奇术,绝计作不得半分假。 “原来如此!” 曹家二郎君双手一拍,满目赞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祖父要对这位周天师如此客气。 先前的‘燃木指法’,这次又是一门没见过的诡异武功。 那木道人往前一步,二目瞪着地上的脚印。 他的怒气此时已去了七七八八,呼吸却又急又短,摘下酒葫芦想喝酒,可是空空的葫芦一口酒也没了。 生闷气哼了一声。 却见周奕忽一拱手,朝他说道: “西汉《淮南子·览冥》中记:夫全性保真,不亏其身。直道修身养性,根本之处是要保持本性,方能与道合真。 道长与奸恶为伍,却对其包有鄙弃,既然不合全性之道,为何要逆性而为呢?” 这一辩由不得木道人沉默了。 他确实看不起巴陵帮的作为,若否认周奕的话,等于否定了内心,也就是否定了自己继承的汉时教义道统。 若连自己的道统都坚守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指摘太平道? 本以为雍丘太平道之承只是江湖方士,坑蒙拐骗,哪知对方果有传承,且对自家全性教义都了然于胸。 ‘唉,栽了,道爷栽在一个小辈手中。’ 木道人心中拔凉很不痛快。 “你赢了。” 虽不甘心,但还是瘪出了这句话。 说一句是说,说两句也是说,木道人接着问:“你将我的真气全化在了青砖上?” 周奕心中一动,对方似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加之对方武功甚高,于是话语柔和许多: “正是,但道长两成功力便能深印青砖,内功造诣非我能及。 若我师父见了,也会赞一声好内功。” 这个台阶给得舒服。 木道人随意晃着酒葫芦嗯了一声,有些受用,于是也点评一句: “西河浑元派的武功也讲究化劲,但就算是掌门人马守义也休想将我的真气化到这种程度。” 一旁的吴观澜听罢,顿生不满。 岂有此理,两个混账,怎么扯到我家掌门身上了? 木道人瞥了他一眼,“怎么,吴长老,你觉得贫道话语有误?” 吴长老心中将他大骂,表面却悻悻不说话。 “哼,回去和马掌门说一声,贫道吃了你们一顿酒饭,却惹了一身骚。今日出这一掌,两不相欠。 往后不要再找我,省得旁人误会。” 木道人说完,压根不理会吴观澜的反应,我行我素又朝周奕问:“你这门武功是什么名堂,传自哪门经卷?” 木道人忽然发起学术交流。 周奕脑筋急转,朝道承上瞎扯一通:“我太平道深治《老子想尔注》,内阐五星顺轨,客逆不曜。” “乃岁星、荧惑、太白、辰星、镇星,所谓顺轨为常,逆行为变。” “故有...斗转星移!” 木道人心神大震。 “斗转星移...” 他点了点头,跟着念了一遍,他自有道承,理解当然不一样,却更感震撼。 “坎离匡廓,运毂正轴,这才是五星顺轨,一旦客星逆行,岂不是暗合阴阳?此功观摩星斗,立意甚高,非同小可。” “虽然这小子武功不高,却能让我栽一个跟头。” “不妙!若角悟子用这斗转星移,即便我全力出手,恐怕也胜算不高。今日已丢了丑,若再败走夫子山,那可就成了大笑话。“ “是了,等道爷想到破解之法,再寻这师徒找回面子不迟。” 矮胖道人暗自点头,心念至此,退意大增。 当下扫过周奕一眼后,一个飞身上到院墙,把曹府屋瓦踩得咔咔乱响,瓦块飞蹦,大步朝外走去。 众人晓他凶悍,脾气古怪,没人敢拦。 “周天师,我们两家或许有些误会,但这都是下面人搞出来的。待我今日回禀掌门,请他老人家出面将误会解除,以免影响两家交情。” 吴观澜选择退让,周奕此时也不想逼得他狗急跳墙。 “那就劳烦吴长老带话。” 吴观澜道声告辞转身就走,赖长铭也跟着浑元派的人一道离开。 周奕稍作应酬,也在众人簇拥下上了马车,直朝夫子山去了。 门口有多人遥望马车,瞩目送行... “祖父,吴观澜如此扫我家颜面,您怎一直放任?” 内堂静处,曹承允面露不解。 曹芮年神态平和:“承允,我曹家终究是商贾之家,须得看清形势,更要遵循世道之变。 浑元派与巴陵帮沆瀣一气,那巴陵帮又与宇文阀有关,鹰扬府军就在路上,我们怎能招惹?” 曹承允追问:“那梁皇后人过我曹府,又与此有关吗?” “当然。” 曹芮年道:“此人是许玄彻手下,却自称尊了梁皇后人之命,他们看中的乃是太平道教义,你该明白了吧。” “许玄彻...” 曹承允沉吟片刻忽然想到:“如果我没记错他该是岳州旅帅,属于步兵校尉董景珍麾下。 哼,这梁皇后人与隋朝官将勾结,倒是野心勃勃。 不过,若论乱世英雄...” 他话锋一变,带着兴奋之色:“祖父,我曾与本派掌门见过密公,那才是真正的雄主!追随他的人,无不是世间翘楚! 此番密公正历坎坷,但天降大任,必劳其身,我曹家应果断出手,鼎力相助!” “哈哈...” 曹芮年溘然一笑,“二郎啊,华山派韦掌门虽是冠绝一方的高手,他之见闻,你得细听,却不能全信。 曾有冯谖语孟尝君: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 我商贾之家,怎能一抛所有,不避其险?” 曹承允沉思数息:“您的意思是?” 曹芮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他手中。 “明日你去一趟夫子山,将此信送给周天师...” …… 第九章:练得身形似鹤形(感谢白1衣大盟!) 晚风飞寒,冻云垂,一席青袍,不耐三更雨。 厢房内,夏姝与晏秋煨炉添炭。 二人不太专心,手上各执一柄小扇,却没个轻重,扇来扇去,炭盆轰轰燃,火星飒飒如星落。 两对乌溜溜的眼睛,全聚在了师兄身上。 周奕盘坐在蒲草中央,正打坐运气。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冷忽热,也难怪两小道童移不开目光了。 他们还以为师兄又在练什么神功奇术。 日间与那矮胖道人对掌,内里吃了不小的亏。 除了真气撕扯筋脉之痛,更留下一股寒凉劲力,初时不查,临近道场时牙关打颤、遍体生寒。 这才晓得厉害。 想来是对方身怀异种真气,可自个见识浅薄,吃亏时才后知后觉。 于是烧起炉火,以外热灼内冷。 这法子是他从角悟子收藏的典籍中找到的,出自西晋时的郭象,也就是“口若悬河”的典故人物。 此人好老庄,作《庄子注》,认为“无即无矣,则不可生有”。 太平丹方延伸药理,转变为“有变作无”,用作消除病症。 于是借助了郭象“独化论”中“物各有性”之理,加以调和。 原本是驴唇不对马嘴,但到了特殊的练功之人手里,却生奇效。 周奕运转玄真心法,能将脉气循环在“涌泉”“然古”二穴,这两穴一泉一火物性相反,于是构成水中真火。 把体内残余阴寒劲力融入进去,外灼火炭,两相调和,这才达成“有变作无”的条件。 ‘道门心法真是博大精深,不过,也幸亏我脑子转得快,这才能灵活运用。’ 把体内阴寒劲力尽数化解,周奕的心神放松下来。 若角悟子知道他这般刀尖行走,完事还有些得意,恐怕胡子都得气歪。 “咦~!” 正想着那矮胖道人的功夫,忽得惊疑。 只觉一股热流如春溪解冻,自涌泉穴蜿蜒而上,化作真劲,一头钻入脉气。 舌头自然而然抵住上颚,极速叩齿。 短短瞬息,那真劲如蛰龙苏醒,从涌泉直冲俞府,连过二十七穴,毫无阻塞,打通了整个足少阴肾经! “真气!” 周奕笃定无比,今次已从胖道人身上感受过。 按照“玄真观藏”记载,真气源头乃是练精化气。他已错过最佳练功年龄,本以为要日逐苦修,经年累月才能化气而生。 想不到与胖道人对了一掌,回来得以功成。 当下欣喜不已,因体内阴寒劲力而对矮胖道人生出的那丝怨念都消散一空了... 此时此刻,雍丘边界,栖云山下枯树旁。 一位矮胖道人仰头看着沉沉夜空。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斗转星移...” 木道人脸上堆着愤闷之色。 复盘种种运气法门,还是没能想出破解这一招的方法。 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喷嚏,差点闪着腰:“又是哪个混账在背后嘀咕道爷?” 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太平道那个年轻身影。 想到他在众人面前怒斥自己,木道人哼了一声。 他辨了辨方向。 本打算朝西北陈留方向走,现在改道往南。 “我得去洞庭湖一趟,巴陵帮的狗贼若敢在我面前贩卖妇人,一抓现行,必要杀他个干净。下次再碰到那小辈,道爷我嘴上说话才不吃亏。 妙!如此一来也就不必再使什么两成力道,准叫他卸力不尽,大吃苦头。” 矮胖道人痛快一笑,发兴吃酒,伴着星月直朝洞庭湖去了。 …… “师兄,我们何日才能像你一般练本门心法?” 夏姝擦了擦额头细汗,小脸被炭火烤得红彤彤的。 晏秋放下扇子,也满脸期待。 周奕瞅着两个小娃,摸着下巴寻思:“你们愿意听我的话?” “自然听师兄的。” 周奕摆出严肃表情,又问:“无论怎样都不会有怨言?” “不会不会!” 晏秋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慌张,以为惹师兄生气,便喊着不学了。 夏姝镇定一些,但挑着眉头,委屈巴巴道:“我与晏秋不会内功,这次见师兄一个人在曹府,虽大胜胖道士,但我们只能在旁看着,帮不上忙。” “心想着给师兄分忧,就问出口了。” 周奕往前几步,左手右手各搭在他们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这才展露微笑。 “你们继续做平日课业,师兄自有安排。” “是,师兄。” 小孩子的心情转换得极快,他们一道将炭火搬出屋内时,便又活蹦乱跳了。 翌日清晨。 周奕登上夫子山之巅,沐浴朝阳,在一株老松下打一路“仙鹤掌法”。 名字听着大气,其实只是普通掌路。 练功房收集到的,大部分都是基础法门。 不过,有胜过无。 对周奕这种拳掌生客,哪怕是基础武功也有奇效。 总是直来直去,真气劲力再威猛也难打着人。 练出一身细汗,便端坐松下石亭,翻看两卷道场经书,分别是战国文子所著的《通玄真经》与一篇《淮南鸿烈》。 按照角悟子师父留下的备注,这两卷经书还经西汉刘安过手。 此人是汉高祖之孙,热衷黄老之学。 虽然这两卷经文没有直指武学,点出脉络。却与周奕所练道家心法殊途同归,读起来心神宁静,可养精神。 这精气神乃人之三花,练武之人更是忽视不得。 近辰时,山风渐起,卷散烟岚。 周奕听到一阵松涛声,几只麻雀跃来跳去,戏舞松枝,流连亭前。 他手捧经卷,看到石桌上的《仙鹤掌》因风而动。 秘籍中的小人随着书页快速翻开,或推或收,或蹲或提,虽没树上麻雀灵活,却拟出仙鹤之态。 他一手执卷,一手成掌,在松下连作“乘云气”“饮石泉”数个招法。 鹤形灵动,颇得神髓。 似乎经方才出汗苦练后,这时一个明悟,弄通了这门掌法。 “洞庭湖能为师,我这算以山风为师吗?” 周奕笑了笑,又连运掌法,悠悠吟道: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他才吟罢,忽然山道上传来一阵笑声。 “妙,甚妙!” “周天师食山风,饮晨露,修道家清课,果然多添灵性,不是我等粗俗武人可比啊。” …… 第十章:鸡犬升天(感谢虞渊日暮大盟!) 周奕方才声音不大,来人耳力远胜常人。 说话声亦是中气十足。 “周天师乃雍丘奇人,若是缘悭一面,本人枉自下华山一遭。冒昧打搅,不知能否有幸登顶琼峰一览亭台山色?” 声音裹挟真气,给人以远近模糊之感。 他自报家门,却也像在试探。 “贵客临门,请登穷峰叙话。” 周奕方才沉浸山风,举掌练鹤,意境尚未散尽,此时含着真气,那声音也在山间飘飘渺渺,像是驾鹤而下,丝毫不输给下方那人。 这意境一散,再出声可就是另外一个味道了。 不过,有此一声便也足够。 半道上的曹承允与岳师兄对视一眼,兀自一惊。 二人来自三秦之地,在华山练功。 华山势险,垂壁如削。那崖间栈道上,路过的商旅挑夫前后隔崖唱开山调,声音未及峰顶,转瞬就会被松涛吞没。 他们常行山崖,于松涛声中练功,有专门的行气法门。 这一口真气放在夫子山上,实是大才小用。 岳思归倒不是想震慑,而是要展己之长,引起太平道重视,免得叫人小瞧了西岳门庭。 可是... 他们方才听到那声回应,直如鹤唳冲霄,又隐没层云。 飘飘渺渺中的气势,似乎正是师父他老人家所说的气与神相合,那可是武学中的奇妙境界! 二人交换过眼神,这才收敛惊色,拾阶而上。 登顶后,周奕将他们请入峰顶小亭,围坐石桌。 初初时,大家自报姓名后便由曹承允接管话头。 先以接寿布道表明曹府对周奕的感激,作为当下三代子侄中的翘楚,由曹承允亲自登门,可见隆重。 当然,他还带来了礼物,已经放在道场。 周奕寒暄一阵,曹承允又告知那名矮胖道人的大致行踪,并未朝夫子山这边来。 接着... “这封信是祖父托我交于你手。” 周奕接过,信上漆封未动,想来曹承允也没看过。 他倒有些好奇了。 见周奕盯着信,曹承允与岳思归对了个眼色,由岳思归开口。 这时将话头从接寿一事上引出,直指要害。 “周天师,敢问贵教可有留心宇文成都动向?” 周奕心下百转千回,微微颔首,这一点没必要隐瞒。 对方有底气问,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于是试探道:“想必鹰扬府军距雍丘不远。” “不错。” 岳思归干脆道:“若非他们一路剿灭义军,刻下城中已是兵马杂乱。即便如此,不消半月,必入雍丘。” “最要紧的是,宇文成都前来拜会太平教的可能十有六七。” 他咬着‘拜会’二字,留意周奕的反应。 这位年轻天师颇有养气功夫,丝毫不见惊乍。 这让他们默默点头,更为欣赏。 周奕不相信他们是无的放矢,遂问: “太平道穷山小观,在雍丘赐符消灾,乃是顺应隋朝,抚平一方,更无僭越之事。如今义军遍地,宇文成都既尊皇命,又怎么会朝我这郊野来一趟?” “周天师有所不知啊...” 曹承允站起身:“阳堌城有家刘记豆腐坊,经营数代,却在前些日子遭了难,一家老小被官兵带走。可猜到为何?” “难道与豆腐有关?” “正是!却又非天师所想。” 曹承允不再卖关子: “传说淮南王刘安炼丹时,豆浆与炼丹用的石膏意外混合,这才有了豆腐。那刘记豆腐坊,为了买卖,便称得了淮南王的传承,豆腐点卤技艺源自西汉。 就是这条流言,让其一家生死不知。” 刘安... 周奕若有所悟,看向一旁的《淮南鸿烈》。 这时岳思归道:“前段时日,杨广在东都被一方士用戏法所骗,后来别有用心之人造谣生事,传世间果有道法,能得人生妙谛,长生久视。 杨广信了谗言,遂命人网罗道法,宇文阀便受此命。 淮南王刘安喜好黄老之学,曾有宾客千人,编《淮南鸿烈》内篇二十一论道,另有八篇二十万言,尽言神仙黄白之事。” 岳思归娓娓道来,丝毫不见停顿。 二人与周奕的目光一样,都盯在周奕拿起的《淮南鸿烈》之上。 这时已不用他们解释。 周奕幽幽道:“传说刘安又得《枕中鸿宝苑秘书》,服药后白日飞升,临行时,置盛药器皿于庭,鸡犬舐啄,尽得升天。” 亭中沉默数息。 岳思归与曹承允笑出声,当然是嘲讽一笑: “如此荒诞之事,杨广竟然信了。底下人将刘记豆腐坊抄了家,逼问《枕中鸿宝苑秘书》的下落。” 言下之意,周奕如何听不出来。 太平道也呈黄老之学,自然是宇文成都的目标。 这就是他们想说的话。 周奕心底没全信,表面却像是失了分寸,佯装愁色:“岳兄,话已至此,你有何良策?” 岳思归道: “想要在鹰扬府军铁骑下自保其实并不难,天下乱局已定,四海混沌,急需重整乾坤。若寻到这个乱世英豪,足以定住乾坤之人,不仅可保山门,还能鸡犬飞升,成一方大教。” 周奕在亭中来回踱步,跟着顿足急停,像是拿定主意: “这位英雄是谁?请二位教我。” “此人,正是密公...” 少顷,岳思归与曹承允一道下了夫子山。 周奕将他们送到道场门口。 望着二人背影,心中疑云大起。 这两个家伙神神秘秘的,今日拜山竟是为了这个? 给我送一份李密的录用通知? 曹家老太爷应该是个保守之人,否则接寿宴上,怎么连浑元派都不得罪? 当下李密没到瓦岗寨,还是杨玄感残党。 这身份比我太平道都敏感,曹芮年没那个胆子。 细细一想,全是矛盾。 周奕虽担忧夫子山,却也知道不能自乱阵脚。 对了,还有那封信! 他揭开烤漆,取信来看。 入目便是: “周天师,若吾家儿郎提及乱世英雄,绝非曹府授意。此项,请转告老天师。” 好家伙,原来如此。 曹老太爷看得挺透。 叛逆的孙儿,操碎心的爷。 周奕摇了摇头,这封信中除了开头这一句极为关键外,中间一大部分都是客套话,表达谢意。 信末,却又给了另外一条消息 他不由多扫了几眼: “嗯?这位密公...现下不知所踪?” …… 第十一章:太保(感谢呆呆有点呆大盟!)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太阳爬过树梢,夫子山青霭散尽,周奕的左手还执着书信。 思索中,右手不经意摇动身旁探出头的松枝,梢头宿露簌簌惊落。 “噔噔噔”响起脚步声。 小道童从山道上冒出头:“师兄,张三哥与冯四哥传话去了,但其余箓生分散在雍丘各地,怕是要三五日才得回返。 清晨那两位曹府拜客没作逗留,下了山骑马便走。” 晏秋抹去鼻头汗水,笑着说:“夏姝打开礼箱,内里包着不少药材,给库房的宗先生看过,说是上了年份的好药,他们可真大方。” 大方确实是大方。 但若顺了他们的心,可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周奕俯瞰山脚,方才没给承诺,却又充分表达善意。 至少从岳思归与曹承允的角度来瞧,太平道对李密很感兴趣。 这便够了... 想来岳思归是李密的铁杆,曹家二郎近墨者黑,万幸曹老太爷火眼金睛,免去一桩对曹府的误会。 否则这些拜礼恐怕要当做是李密的人情了。 曹岳二人目的性很强,既要提防他们夸大其词,又不敢当作耳旁风。 “师兄,师兄...” 周奕想得入神,晏秋连唤两声。 周奕这才走近拍拍他的肩膀,一边说话一道朝库房去。 夏姝正叫几名帮工挪动杂货,整理布道法具。 别瞧她年岁小,所谓无娘儿,天照应,跟在角悟子身边耳濡目染,可比寻常小孩懂事机灵。 穷道观的道童早当家嘛。 有旁人在场,夏姝凑过来小声说:“师兄,坛场那边的小牌额、纱围罩灯、红绳彩幡等小物件也要装箱?” “装,”周奕理所当然道,“吃饭的家伙怎能拉下。” 女娃子如梦方醒,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怪可爱。 “咱们要出逃避祸?” 一旁的晏秋有些惊慌地瞧向自家师兄。 周奕没否认:“师兄再告诉你们一个道理,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至于‘出逃避祸’,不必说的这么凄凄惨惨。” 他自有说辞,半开玩笑: “战国时孟母三迁是为了给孟子寻到更好的成长之地,有朝一日我们离开夫子山,也只是因为浑元派这类人污染了雍丘的江湖风气,怕你们两小娃受其影响,这才搬迁。” “而不是我太平道怕了谁,我说的对吗?” 夏姝和晏秋本来心怀忐忑,孩童情绪来去极快,这会儿又被逗笑了。 “师兄所言极是!”二娃异口同声。 周奕满意地嗯了一声,“这几日多备硬功药材,研磨出来分填药囊。” 两小道童立即点头。 这活只能由他们做,道场内其余人是做不得的。 比如外练铁布衫功,需得黄芪、加皮、朱砂、猴骨,无名异等药,其间分量乃是丹方药秘,并不外露。 稍有错漏,效果大减。 更别说泡酒冲服与外皮洗炼又有迥别。 外功本就磨人,须得引外物填补,入错了药,这辈子掌握横练罡气的机会便相当渺茫。 所以,角悟子收下的太平道箓生全是砖拍、抄沙、撸石锁之人。 一个个膀肌起伏,臀肌硬如磨盘。 虽说只是记名弟子,但这些练硬功的箓生也从角悟子手中得到了好处。 那些真正单纯的拜山信客,往往是平民百姓。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周奕不由望向法坛香火,那缕缕青烟,何尝不是乱世苦难之人虚无缥缈的慰藉... 木道人败走阳堌后第五日。 春雷滚滚,如敲天鼓。 夫子山下田塍间蝼蛄蚯蚓攒动,带起新泥腥气。 周奕立身太平道场法坛前的天师殿,望着天空如牛毛细丝般纷纷扬扬的春雨。 道教十方丛林里讲究“钟板常住”,召集道众以及报时、安排日常一应琐事。 太平道循规蹈矩,自然遵守。 见时辰差不多了,周奕敲响了天师殿黄天神像前的铜钟。 此钟不仅有聚众之节,更有“钟音一震,万魔束形”之寓意。 “咚~!” 钟声回荡,周奕盘坐在蒲团上,背对众生,面朝黄老二像。 殿外一大阵脚步声响起。 夏姝晏秋两小道童领头,身后是肌肉丛林,反差感尤为强烈。 二十三名修练硬功的箓生一个不缺。 别瞧他们长相凶悍,上了天师殿却一个个斯文儒雅。 “师兄~!” 夏姝与晏秋作为角悟子真传领喊一声,接着二十三箓生也举起壮硕的臂膀作揖。 “师兄——!” 大汉们齐齐出声,自然流露出外练武人的横气。 但他们表情庄重,看向盘坐神像前的背影更不敢有半分欠礼。 阳堌曹府寿宴早传遍雍丘武林。 市井中甚至有传言说‘不可一世的全性道派木道人堪堪接住太平道周天师两成功力’。 作为太平道箓生们自然知晓真相。 传言纵然不实,但这位从不显山露水的师兄终于是露出冰山一角。 太平奇术,斗转星移! 老天师后继有人啊! 今日为何被召集在此,大伙心领意会。 隋军将至。 老天师不在,众人本还跼蹐不安,可阳堌一战后,主心骨又明确了。 一众箓生们停了思索,周奕已转身过来,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一遍。 两名着交领窄袖武服的汉子站了出来。 “师兄,有确切消息鹰扬府军已至匡城之北。” 匡城,那可不远,到雍丘也就两百余里。 “路上可有耽搁?” “有。” 窦魁道:“宇文成都手下的骑兵校尉尤宏达正率人清剿义军,这支义军是孙宣雅的人,他们不久前才被张须陀打得溃逃,想来抵抗不了多久。” 又是张须陀。 周奕可真是佩服。 朝窦魁看了一眼,想起冯四说他几天前送老李瞧大夫去了,于是问道: “你的消息从哪来的?” “都是从巨鲲帮那边买来的,”说起这事窦魁一阵肉疼,“那巨鲲帮负责打探消息的候人当真是奸诈狡猾,不知打哪晓得我来自太平道场,直接狮子大开口。” “为买这条消息,直花去了三两金。” 周奕听了也肉疼。 当下一两金可换三十匹绢,一匹绢按运河粮价能换六斗米,或者在河阳铸坊购买一具铁剑。 黑,真黑啊! 一口吃了太平道五百多斗米,不是狮子大开口是什么。 巨鲲帮,这名字没叫错。 与巴陵帮一样,巨鲲帮同为八帮十会之一,主事贩卖情报。 卖情报的需讲信用,那么窦魁带来的消息还是可靠的。 “还有呢,继续说。” 三两黄金总不至于就这么点内容吧。 “那候人说,看到隋兵沿途抓夫入伍,推牛车运载辎重,朝济阳方向去了。” 听此一言,周奕顿时感觉三两黄金值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果鹰扬府军要来雍丘,应当朝陈留方向才对。 去济阳的话,后至外黄,再到雍丘,这不就绕路了吗? 好一个岳思归,你在说假话。 周奕神色严厉。 周围箓生们对雍丘附近极为熟悉,各都听出了不对劲。 冯四与张诚立时走了上来: “师兄,鹰扬府军选择这条路线,岂不是说,他们不太可能到雍丘?” 一旁的张诚也道:“我瞧也是,大军行进哪有多越河流的道理。” 周奕没说话,在大殿中踱了几步。 众人默不作声,等他拿主意。 大家都是放下手头事务聚集在一起的,如果鹰扬府军不来,他们也不能撂下太平道场在外的一些营生。 “暂且不下定论。” 周奕可不敢大意,“你们两个取药囊来。” “是。”晏秋夏姝应声去了。 他对一众箓生道:“你们先别下山,各自取药,接下来半月外界法事布道暂停,给信客拜山祈福的时间缩至一半。” “这段时间各在道场练功,周身不离刀兵。” 众人虽有疑惑,但全都应“是”。 周奕眉色稍缓,又宣布一个消息: “此间事了,我会在箓生中挑选数人上道碟,另称太保。意为太平道保护守卫之人。” “待师父归来,授得缘法,治本门要宗经卷,以养内神。” 众人听罢大喜。 “多谢师兄!” …… 第十二章:夜幕(感谢栏娘大盟!) 而且既有刚正面的亢龙有悔,又有反打背后的神龙摆尾,还有飞起来耍帅的飞龙在天,以及纯防御的见龙在田。就这四招掌法,在低烈度的实战中,差不多就已经够用了。 “不知影公子这是何意?阿七完全不会武功,你们是否欺人太甚?”玉瑶见阿七疼痛如此,十分气恼,声量也高了几倍。 他隐约觉得,这件事的诡异程度似乎已经超过了以往他遇到过的所有事情。 结果吃了人之后,几百年苦修毁于一旦,不仅得不到好处,还要被人杀妖取丹,侥幸逃过追杀的,最终也因为度不过化形劫难,化作飞灰。 “穿这样的衣服,行动就会很方便,不管出什么事都不用怕了。”观月留下这么一句似乎很有深意的话,便微笑着离开了。 而李玉差不多附合他的条件,要不然早一戟杀了她,夺储物戒,有何必浪费口舌。 曲玲珑才懒得理会她们,只是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用的方法不对? 不是没有人提过是不是给这五个字打码或是p掉这五个字,但那样子会破坏掉照片的整体气势。 自从上一次她目睹桃矢和雪兔定情,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落,但终于在最近重新恢复了元气。 正在秦家的白客,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的不禁抱住了洛尘,并且在洛尘脸上亲了一口。 当然,之前,李真还零星赚了不少钱,还在李三风那儿,够这几十口人糊嘴的了。 自然界之中,只有少数的花朵会发出奇异的气味,大多数的花朵都会拼命释放出香气,以传播自己的花粉。 汉奸张大了嘴如同看一个妖孽一样。这人竟然能躲避子弹。刚刚那一枪他看的分明。枪响的同时武义的头向右一偏就躲过了子弹。 他一落地,守在外面的早见久乃就大礼参拜,恭声禀报了任务完成情况——绪方家和千雪夫人被警察救走了,相原家地势较高没有危险。 她仔细回想起当时所生的事件来,忽然一个情景出现在脑中,当时那两名死士要离开时,李真开玩笑说道要送礼物送给他们两人,又用手在他们身上很友好的拍了一下。 这个逆来顺受,很腼腆,骨子里有些自卑的可怜姑娘怀上了林杰的孩子,她以为以后的日子总算有盼头了,不错,林家老太太的确对她呵护有加,关怀备至。 他曾经试图联系一部份旧部,但反而差点被出卖,这时候他才明白二之阶堂确实已经完了,而他是二之阶堂最后的战士了。 在混乱的时候,大多数人会不断的尖叫呐喊,让场面变得更加的混乱,所以这个时候,这些乘客能够保持静谧,就是最大的帮助。 两颗首级除了舍弟头的,另一颗是本部执行长的——他带领若头众动用了大批枪械阻击李如海,结果被李如海一击而破,连命都送了,头自然归丸子了。 陆羽缓缓挂断了手中的电话,目光看了一眼屏幕之上的号码,心头一动,将这个号码死死记在了心中。 那是男人的喘声,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更低声音,带着忍耐和痛苦,被男人的声音给盖住了。 所以,她绝对不让任何人影响盼弟拖她的后腿,就是她亲儿子也不行。 ——可惜了,听林大少爷的轻吟还是很养耳的。有一种禁欲般的诱惑。 这种感觉并非是压迫,而是一种本能地逃脱意识。莫同声极力镇定下来,不断观察着四周的空间,忽地觉得这个石碑的空间是如此的陌生。 “这座破庙很大,你们想做有的是地方,就别往这边靠了。”柳木林走到了刘晋槐他们身边,目光冷冷地看着刀疤男。 别看这些贵族公子哥儿冬天出门穿的不多,每一件衣服的材质用的都是防寒保暖的料子,有些她前世都沒见过,这次正好可以顺便考古一下。 虽然他依旧冷若冰霜,顶着一张面瘫的脸,但是微微拉开的嘴角,依旧可以看的出來他的心情不错,而他的目光则是完全的变了,很是慈爱的看着宁宁,好像完全把宁宁当成他的儿子,而他则是天下最慈爱的父亲了。 凌霄晨实在难以相信这两个弟子会在一起,在凌霄晨看来,无尘的出现似乎并非偶然,若说是交流修行的成果,却是牵强了些。 在孙氏集团的私人医院门口,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停下!我们三人从走了下来。 但是这个任务既没有指出414号房间的住客是谁,也没有写成功后的具体奖励,更没有写失败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短短两行话。 网络普及就更不用说了,绝大部分农民连手机都买不起,更别说电脑了。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比夏宇和杨光好要强的神级威压出现,随之一道凌厉霸气的剑光出现,强行将战斗中的夏宇和杨光分开了。 “射击需要双手持枪,右手紧握手枪,手臂微微弯曲,而左手包裹右手,手肘向下弯曲。这样是为了减轻手枪射击时的后坐力。 第十三章:太平道,仙鹤手!(感谢北鼻大盟!) 巴钦一声大喝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剑,这时他的身后马蹄声大作,一支骑兵部队飞驰而来。 “你们也喝,尝尝喜欢不喜欢。”林木森见朱甜甜她们没动,就喊了下,她们这才缓过劲,开始喝起桃花酒来。 听得住持师叔之令,一百零八名武僧手持木棍,向着沈无痕慢慢包围。 众人面面相觑,李牧阳道:“追,咱们上二层!”众人一听,开始从楼梯往上爬。 而且现在自己的异能等级已经到达了lv7,如果按照托尼的说法来讲,相当于在神盾局工作几年的实力了。 这使得林尘完全不看好怜幽草她们,能够击败七重纱衣她们的队伍,进入十六强。 刑天手持干戚,大斧一砍,将东天门直接轰碎,“鲲鹏!”帝俊低吼一声,身形瞬间消失,而在帝俊消失的时候,鲲鹏刚好接过了帝俊的位置,抵抗着燧皇,“人族,当真是美味的食物!”鲲鹏低低一笑。 说完看向李倩,还别说,这个时候李倩特别有味道,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幸亏布玛没在,才不会和自己一样处在危险当中。 “等一下!别……”希莉亚还没说完,依洛娜便抓着她一把扔了出去,希莉亚就这样化作流星消失在天际。 紧跟在身后的两道寒气直接被冻在了半空中,晶莹剔透,那寒气扩散的样子看的是一清二楚。 “这么晚了,谁给我打电话?”秦明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拿起手机就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是程欣的名字,连忙接了起来。 说完,云尘就后悔了,这玩意毕竟是雷劫,是天道的派来的,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刘鼎天先前激射而出的凝聚火球直接打在青色光幕上,爆裂开来,将整座光幕震的摇摇欲坠起来,但依然没有攻破光幕。 过了一会齐浩才反应过来,不是踢足球,看来秦月是要举办露天婚礼,草坪,流水,红毯,鲜花。 秦明来到化妆室就看见john已经坐在那个高的化妆椅上了,翘着二郎腿,竖着兰花指,手里还拿着化妆刷,如果就这么给john戴上一顶假发的话,肯定不会有人察觉到john是个男性。 云尘手中桃木剑不停的挥舞,口中念着法诀,一道道浩然道气开始从他的身上涌出,盘旋在他的周围。 除此之外,秦明会偶尔的发发微博表明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让所有的粉丝放心,可是秦明在微博上发的跟自己生活状态有关的东西,无一例外全都有程欣的影子,引得粉丝们成天在秦明的微博下面评论说他公然虐狗。 听完系统的提示音,云尘顿时挑了挑眉毛,自己放养在外面的霸王龙这才几天,居然又升级了? 她的兄长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她也能够猜出大概,正是因为那些猜测,让她更加感到身心俱疲。 一来可以将敌人排除在外,二来,要是敌人不注意的话,触发机关,死路一条。 今晚本来是哥的大好日子好不好,就因为你这个丫头,全部被破坏掉了。 胡婧找到胡媚,直接就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了,决定留在这里,并不仅仅是因为李昊的身份,而是和李昊相处了这么久,胡婧有些不舍得。 面具掉落下来,露出真容,还是那张枯槁且毫无血色的脸,诧异的看着那人,他实在是想不通居然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没有发现端倪,出乎他的意料,待他看清那人面目时,方知那人便是赵构。 “你,你是当时那个站在风暴中的人!”耶俱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指着凌云说道。 紧接着,叶南也没有跟其他人再说一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甚至连跟赵逸打声招呼都没有。 国服135个英灵,340件礼装,有些服饰型礼装穿在不同英灵身上要显示出不同效果,想骗人氪金,必须要够漂亮,对吧? 虽然说跟着杜问机也经历过几次凶险,但每次都在师兄弟的重重保护之中,始终是有惊无险。这让她形成了一种无敌于江湖的幻觉。 各种咒骂之声此起彼伏,然而他们根本无力改变这引力的方向,只能尽量去承受了。 至于林宇飞说加入这个组织是个坑,是因为在里世界,选择和政府合作的异能者相对很少,虽然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吸引了不少人才,但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讲,根本没什么用。 这次大内动荡,已经趋于稳定,东和门也暂时换成了神策军的一队人马来看守。 “所以你原本打算怎么做?”九天问。之前藤安南说的那些话,分明就已经有了某种方法。 进入传送状态,新身体的脑袋一阵眩晕,墨无缺只看到眼前光影变幻,随后,就来到了剧情世界。 自潘顾方说出刘鼎山这三个字,叶淳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给了他跟多印象的老人。 可挂魂树没想到的是,就在它休眠这段时间,净尘庵祖师净尘师太恰好路过此地,并且发现了它的存在。 在发情期间,雌兽的实力会暴增,这个暴增期会一直延续到它分娩,产下幼崽,所以即便是雄兽,在这个时期都赢不了雌兽。 秦川十分果决,一戟斩了过去,避免它自爆出现意外,也劈开了它头颅,让自己的神魂能够进入其中。 周安倒是没什么好请教的,他功法特殊,连入天罡都不需要顿悟,因此他反而话少了,主要是袁胜师与妙严法师说。 沈知安自然没和周燃客气,一杯绿豆汤下肚,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 回到城中之后,欧阳汐立刻从城主后勤衙门那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官服。 周燃想到原著里沈知安的家世情况,这家伙能认识好像也不奇怪。 第十四章:御卷第十三部(感谢简井彩萌Ayame大盟!) 长出口气,谢东涯撤下手掌。能帮的他都已经帮了,现在威廉只能靠他自己,到底能突破到什么境界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这一拳蕴含的力量十分恐怖,拳风所过之处音爆声不绝于耳,就算打在牛身上,也能将牛一拳轰晕过去。 人海十分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来人有着什么魔力,让人胆寒,稍微离得近些,就会丢掉性命。 “营地毁了,我们逃过来的。”宋酒坐在卡座里边有些不太舒服,大厅光线暗淡,透过窗的阳光里翻飞着细微尘土,独眼龙烟酒不停,缭绕烟雾笼罩在整个卡坐上,渐渐晕开一丝压抑。 只要岛国没有派出神忍,也就是金丹境强者,青龙应该都不会有事。 蓝若灏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blue城喝酒喝到心塞的时候收到的一条叶之宸的短信。 前面不远就是大和洋行,猴子不知道他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探听到竹青的消息呢。 看着那李建成凝神戒备,程咬金咧嘴一笑,手中斧头上下翻飞,使的正是那三十六路开天斧中的第一招‘一气贯日月’,这开天三十六斧使用的时候虽然威力很大,却很耗费内力,因此一般情况下程咬金并不想使用。 进了浴室,她的淡然随即消失了,双手捂脸,只感觉脸颊发烫,再一看镜子,红得不像话了。 忽然,行在前方的一道靓影,骤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右侧山林。 冲锋枪定义分类为叁种:传统构型组、紧致构型组与先进构型组,并分别针对其?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直接来到了这一边,他来主罚这个任意球。 可是葛莉特和汉赛尔的交流方式,就是卡住自己需要的东西,绝对不会松口。没有拉扯的空间。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一方是达瑞这颗军界新星的前途与性命,一方是钱粮院权力的架构,一旦他们被查出来,那钱粮院将会来一次大换血,那时宰相一方将彻底失去对它的掌控力,钱粮院也将重回皇权怀抱。 现场利兹联队的球迷们都是将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了利兹联队的球员们,希望利兹联队的球员们能够咬咬牙挺一波,争取拿下这一场比赛。 梦云翔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福嫂,见人都不看他一眼,不由就怒了。 “她俩来干嘛?”高婧琦撇了下嘴巴没动身,对这两人的印象一直不好呢。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教皇曾经封斯坎德培为基督世界的守护者。而匈牙利又是基督之盾。 “你去买衣服了。”李奇拍开不曰无的手,她最擅长发现蛛丝马迹。 此时,坐在超级现代化的更衣室里的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也是比较的紧张,双目紧紧地盯着更衣室墙上的电视,期待着新球场的名字的诞生。 一番话说的埃尔顿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自己父亲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原来是这样。不过以黑一前辈的修为,他直接就可以神识传音给我的,却要劳烦笑兄跑一趟,看来是另有用意。”青云看着笑红尘,脸上带着微笑,大有深意地说道。 不知道他是不是太过紧张,担忧自己会被发现,在他突兀的转身时,却突然与身旁的一人相撞,下意识的发力直接将对方给击退两步。 青老太已经完全不打算再装什么了,她直接露出了自己的嘴脸,其他万木宗的人虽然有些没有想到,但也没有因此而阻拦什么。 看到凯撒眼中流露出的期待和喜悦,宇智波影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恐惧感。 年轻的爵士看起来不像上次那么紧张了,他拿着一叠厚厚的稿纸,念给大家听。所谓的新证据,其实就是李察在染血之地出售的一批魔纹构装。 丫丫刚回头看了陆天雨一眼,兽化花绫已飞身扑向她。宛如猫扑老鼠,一只手便将丫丫压在了爪子底下。 “我知道了,孩子或许是逃走的,或许是被人救走的。现在地上就剩下蒙着孩子脸的黑布和扎着孩子手的绳索。”陈薇薇这个时候倒是很认真的在李明芬做着汇报,她觉得孩子的不见有点蹊跷。 “寒,你好,好久不见!”约翰看到寒铭朝主动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这个让莫无双夜不成寐的男人终于在这里撞见了。看着寒铭朝,约翰也觉得莫子轩就是他的翻版。 罗柱叔早已寿终正寝,没能见着他最后一面,青云心里一直都非常遗憾和愧疚。雨兰为自己挡下生死致命一击,香消玉陨。八百多年了,自己依然无能为力复活雨兰,让他心头每每想起,都刺痛不已。 第十五章:风云变色!(感谢十万八千少年梦大盟!) “尘,说好了,今天你不能坏我的事。”季子璃知道他对于这件事心里很不舒服。 他平静的眼底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一闪而过,却被齐羽捕捉到了。 能在美国看到这么一间店,着实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不管能不能捡到漏,只是这种在异国他乡感到的温暖,就足够来这一趟了。 前世,能够穿齐一身‘天空套装’的玩家,绝对会被人另眼看待,而‘天空套装’数量之稀少,也是远古列王系列套装之最。 正是因为有了类似的想法,这些长老也就不想再继续待在地底世界里,纷纷打算就此离去。 所以,他选择了塔尔图斯,这里有俄罗斯的海军军事基地,有俄罗斯海军情报特工,自然也有叙利亚smi的特工,而特工的嘴里,会有那些朝鲜士兵的情报。 “自己酿的酒,真的是太厉害了!”魏晓东心说,他到时候也要试一下自己酿酒,毕竟他是喝过佳酿的人,就是他从功德殿里面兑换过来的那种佳酿,这是他最难忘的酒。 沈映雪忽然觉得这宴会没什么意思,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宋毅却还在和那郭倩蓉纠缠,好像还越说越开心的样子。 历时一个多时间,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紫菱飘雪只为了做一件事,完成和‘火龙战铠’相关的传说任务,从死亡之翼身上收集1000片‘火焰龙鳞’。 陈执喃喃说道,心念一动,一枚神识刺瞬间在面前形成,直接冲入身边的墙壁之中,就见墙上忽然多出一道道裂痕。 那两尺多长仙鲤鱼扫出的字,竟然验证过的都是真的。一个半时辰后,地甲就发现圆筒消失了,自己又处于一片寒冰区域。 闻锋虽然早有猜测自己被调查,但第一次听到证实,还是涌起毛骨悚然的感觉。身体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灵士?我不知道,我还没测过呢!”何武说着,驱动四只灵虎同时向那灵龙的首尾腰身抓扑而去。 “没,没有。”卡丽露有些紧张,她在张自强面前一向如此,倒也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一道无形屏障挡住了加隆的身体,将他弹飞出去。bo塞冬安然无恙,加隆却是伤上加伤。 “咦,廖蚕呢?刚才他还在我身边呀!”洪帮帮主洛国强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问道。 “靠近尾部十分之一的地方有两圈黑纹?”众人纷纷回忆起自己看过的魔灵兽图谱,看看记忆中到底有没有关于这条恐怖蚯蚓的印象。 “嘿!”何武见状立刻是闪身避开往沙地上倒,而那些凝聚灵盾的魂灵也在此时变成了细绳,竟顺势就把那倒勾尾一缠。 “唰”一道光幕打来,何武立刻被传送出来,回到了天桥处,那雕刻着“士七”的葫芦当即碎裂。 “苏馨在我们手上,准备好五百万来赎人”声音冰冷异常,从听筒里传来苏馨的叫声,让郑楠是确信无疑,这绝对是她的声音,怎么大早上的有人竟敢绑架苏馨? “只能说还不错,比想象的期待差了一下,还不如海边的海鲜好吃。”砸吧了一下嘴,略微有点失望。上一次以为是做的不好,这一次又是泡又是煮。可惜味道也就算是美味,期待感太强烈了。 拿定主意以后,白璐暗暗将自己夸了一遍,自己实在是太天才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位也与过去刻意靠近自己的人没有两样,所有的拒绝都是为了更近一步的要求,秦凉却仍然忍不住想要成全。 季夫子略一点头,迅速翻动手中的册子,找到了谢明曦的名字,核查身份信息。在相貌那一栏中,简单地注明“白净秀美”四个字。 “好,好,那就好。”听到了张涛的回答,那边的张家老太太似乎满意了,随后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饥饿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人饿的皮包骨,但饿到一定程度之后反而会变得有些浮肿,可蒋毅峰的身体素质明显要比我强的多,怎么可能会弄成这样? 林天抬起头时,俊秀的脸庞之上神色异常平静,只不过双眸变得冷厉起来,目光横扫而去,如无形的刀锋一样刺的人心生恐惧。 苏锦音熟悉郑氏脾气失控前的征兆。她知道,郑氏已经是一点就燃的状态了。这个时候,她当然要为之点火添柴了。 左明友点头说道:“大人张令将军的水师已经出击了很多次了,我们抓回来了很多的海盗。同样我们也带回来了大量的财富,短时间内我们的钱财有点多了。”钱多货少很严重,当然其实根本货物一点都不少的。 “真的不想问啦,别闹,我要收拾东西了。”苏离说着低下头去找东西。 “五光年距离。”这名九阶帝尊境修士的心中叹息,终于还是开口了。 苗人虽然兵少,但越战越勇,一时间竟然跟明军打了个势均力敌,而且大有压制明军之势。 “呵呵,这次打电话来,想着谢谢你,让我和你杨奶奶团圆,另外,有件事需要跟你说下。”杨忠国说道。 另外,阴险峰也是现实中的人物,我的确认识一个叫做阴险峰的人,在现实中,他是我们那片最凶狠的野流氓,上学时他还帮我打过架,他长发飘飘,喜欢玩一把亮晶晶的甩刀,后来被枪毙了。 四周架设起来了数十个巨大的千瓦大灯泡,锃亮的灯光,投射在湖面上。 唰的一声,一道身影在众人刚进入法阵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赫然是吴家的大护法。 第十六章:咸菜滚豆腐(感谢学姐爱宗少大盟!) 春雨如酥,细细茸茸,轻抚雍丘城郭。 东风踏遍巷陌,摇晃一杆酒旗,散于市井。 主城两侧长街上店铺林立,富商们身着锦服,甚么绯色紫色衣着花哨得很。 前些年这些贾人与猪屠夫一般,日常袍服只得用皂色绢布,心有僭越之人用些暗纹、剪裁彰显富贵,算是一种戴着镣铐的精致。 现如今,早就毫无顾忌。 披红挂绿,倒是与一派春色辉映。 阴沉的天,细细的雨,自也挡不住这一抹色彩。 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客店伙计卖力招徕迎客,足蹬麻履的行人偶有怀抱刀剑者。 他们敞开胸襟,说话声洪亮,好叫人晓得他们是豪迈的江湖客。 城中街坊甚多。 打北面石桥旁的茶楼下,正有一提篮采买的老媪蜷缩檐下躲雨。 一名打着藕荷色油纸伞的妙龄少女从老媪身旁走过,缓步进了小巷。 少顷,巷中忽然传来一声狗吠! 那老媪隐隐听到有声惊叫,她出屋檐朝巷中瞧,没见着人。 只有一把掉落的伞... 巷子另外一头,三个麻衣汉子压了压斗笠,咧嘴狞笑,露出几颗坏掉的黄牙。 中间一人背着口鼓鼓的麻袋。 后方一人四下张望,提防有人缀行。 最前面那人熟门熟路,穿街走巷只走小径,可见是个本地客,由他领路,自然避开那些碍事的江湖豪侠。 不知绕了多久,一直来到雍丘城南,再往前就是高阳集。 南郊有个废弃盐仓。 三名麻衣汉子转到盐仓内里,拨开一道小门,里间另有乾坤,竟是一方院落,连着几间盖瓦木屋。 到了此处,中间那人才卸下麻袋。 他喘了口粗气道:“这小娘子看着苗条,背起来走路却也吃力。” “有什么奇怪的,”负责领路那人笑道,“人家是城门口米铺掌柜的女儿,许是打小吃的精细呢。” “难怪细皮嫩肉。” 那汉子邪恶一笑,将麻袋掀开,用脏手捏了捏妙龄女子的脸蛋,又朝她怀里摸了一把。 女子此时口被布封,双目垂泪,身体蜷缩往后躲闪。 恶人见了这一幕,非但不怜惜同情,反倒哈哈淫笑。 “哭什么,爷爷们倒是想让你快活,却没那个胆子。” “这小小的雍丘城有甚么好的,你家的粮米再精细,还能及得上皇城里的?等以后享了福,可别忘了爷爷们的好。” 话罢又笑一声,将这女子抬入屋内。 透过门缝,可见里面还有六七名女子,一个个眼尾泛红却流不出泪,想来早哭过许久。 这贼窝今日闹腾得很,隔一两个时辰便捉一人。 快要天黑时,两个屋子已关着十几人。 “聿~!” 外边有马车响,显然是准备拉人的。 天色将黑未黑,暂时没有行动。 春雨还在下,几个手脚麻利的黑衣汉子在院中支起一顶草棚,摆上炉子,烧起炭火。 直到炉上铜盆中的水咕嘟嘟冒泡,才有两人抖抖身上的雨滴,围炉坐下。 浑元派的吴观澜朝后面关人的屋子瞅了一眼,笑着将一把咸菜洒在铜盆中,很快烫起一股勾人食欲的味道。 他旁边坐着一名黑衣汉子,面如陈仓粟米,两颊凹陷,下巴上生出稀疏的黄须。 焦郡永城有个春香楼,此人正是掌柜赖长根,亦是洞庭香主赖长铭的胞弟。 春香楼,自然也是巴陵帮下面的妓楼之一。 赖长根从腰间拔出一把杀猪刀,另一只缺了小拇指的手托住一块豆腐,甩出一阵刀法将豆腐切块,朝咸菜中一滚。 小味道冲上来,吴观澜顿生酒意,倒了两杯酒。 二人美美干了一杯,相顾而笑。 “难怪兄长直言吴长老办事妥帖,我看一点不假。” 赖长根不吝赞美:“若无吴长老协助,我们哪能一日间抓住这许多可人的小娘子。” 吴观澜笑了笑,又提醒一声: “上一批抓走的乃是贫户农人之女,已经交给赖香主送走了。这一批多是商贾之女,还有一些大户千金娇妾,关系复杂,不便在雍丘久留。” “放心,等最后几波人回来,赶夜深便走。” 吴观澜听罢点头,举杯敬酒时叹气道:“吴某人干这桩事,可是冒了极大风险。” “哈哈哈...” 赖长根浮夸一笑: “吴长老宽心,兄长一定会在宇文大将军面前替你多多美言。且不说你们浑元派在雍丘乃是一霸,此事更有四大门阀中的宇文阀撑腰,又有什么好怕的?” 吴观澜旋即转出笑脸,低声打听: “听说贵帮一直为皇帝陛下效力,这次抓到的娇奴怎么不直接送往东都,反要先过宇文将军之手?” “吴兄弟怎说些行外话,这天下的形势谁瞧不出来?” 赖长根眯着眼睛道:“大家在江湖上混,不懂得审时度势,如何能长久?” “有理,来,干一杯!” 吴观澜面带假笑,嘴上称巴陵帮为英雄,心中道他们是墙头草。 但现在他自己也在粪坑里,一身粪臭,没资格道别人长短。 就着咸菜滚豆腐,几杯酒穿过肚肠,话便多了起来。 赖长根嘟囔道: “我也是忙碌命,一路马不停蹄从焦郡赶到这里,这批娇奴参差不齐,若是大将军没有挑中,我便将她们带到永城调教一番,也好侍客。” “赖掌柜是帮中挑梁之人,忙碌一些再合理不过了。” “哈哈哈,兄弟真是会说话,此间事了,务必到永城做客。” “一定,一定!” 两人又笑着喝酒,差不多两盏茶功夫。 赖长根有些疑惑地瞧瞧天色。 “霍域他们只是去城南附近,怎么也没回来?” 他还算谨慎,从旁边负手而立的手下中挑了个伶俐的:“你去瞧瞧。” “是。” 这瘦削精干的麻脸人应声便走。 离奇的是,他才出仓库,脚步声就消失了。 赖长根与吴观澜虽然吃了酒,反应不及平时,但院落距门口不远,二人几乎同时察觉到异常。 一人抄起杀猪刀,一人掏出板斧。 四目森然,盯着仓库口! 周围八九名汉子见状也拿起刀兵! “呼~!” 一道劲风裹着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装清水豆腐的铜盆哐当一声响! 豆水四散打在了火炉上,呲啦啦黑灰腾腾冒起。 “什么东西!?” 赖长根徒手一拨,清出视线。 这才看清盆中有一颗死人头! 那死人头张着嘴,也吃到了一块盆中的豆腐。 “霍域!” 赖长根大叫一声,此人正是他的得力手下,如何认不出来。 这时朝木屋屋顶一瞧,果见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似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立身于潇潇雨幕之下... …… 第十七章:让他死!! 只看这人的眼睛,知其年岁不大。 面上蒙着黑巾,又隔着夜色雨幕,赖长根眼神再好也瞧不真切,一旁的吴观澜却心生熟悉之感。 巴陵帮经常干龌龊事,碰到过不少人自诩为江湖侠客的人路见不平。 故而也不惊慌。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将这些大侠打杀。 因为很少有真正的高手愿管闲事。 巴陵帮的消息极为灵通,招子明亮,极少去摸老虎屁股。 攀高附贵,持强凌弱,加之人多势众,以众欺寡。 这便是他们在肮脏泥沼中的生存法则。 手下的死人头被丢出来,这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料此人蒙面而来,本事不见得有多大。 如果有把握将所有人杀死,何必藏头露尾? 这种往往是初入江湖的新人,一腔热血,碰巧撞见他们巴陵帮的买卖,可又忌惮八帮十会的势力。 矛盾之下,才有此一招。 赖长根将方才切豆腐的刀很讲究地收入皮制刀囊中,接着又摸出一柄九环刀,将刀口一斜,冷冷一笑,对准屋顶上的黑衣人。 “小子,适才大爷切豆腐用的是切菜的刀,你可知这一柄刀又作什么用处?” “杀人?”周奕平静应了声,又去看一旁吴观澜的反应。 这位吴长老并没有认出他。 “哈哈!算你有点见识。” 赖长根嘲讽一笑:“此刀是屠户庖刀,刀背九环以护平衡,刀重九斤,环铁四两,杀年猪时叮叮当当,好不喜庆。” “用这刀杀你,只因你在我眼中,便是一头待宰年猪。” 他见周奕腰缚短剑,心知此刀更重,拿出来短对短,正好以力压克。 说这番话,既是嘲讽激怒对方。 又看对方反应。 但周奕毫无动作,似是不明白话语背后的兵刃优缺之理。赖长根作为老江湖,心头暗笑,明白这是江湖菜鸟。 “吴兄弟,有菜无肉,正叹可惜。” 赖长根平刀一抹:“瞧我宰一头百斤瘦猪。” 吴观澜还没回答,周奕见他气焰嚣张,于是朝下方豆腐盆中一指: “什么有菜无肉,那不是有个猪头吗?” “找死!” 赖长根猛一提气,飞身跃起,直攻上屋顶。 老灰自房梁抖落,那些被抓入屋内的姑娘们仰头盯着上方,眼中既惊悚,又诞生出了一丝希冀来。 兵器交击之声骤然传出。 “咔嚓”一声! 一截梁柱断开,屋顶破出一洞。透过洞口,看到是赖长根失足坠下一条腿。 他的屠夫刀法势大力沉,踩到屋顶漏雨处,登时踏空。 ‘嘿’一声拔出腿来,挺刀再冲。 下方的吴观澜目不转睛,赖长根一直处于攻势,刀法虎虎生风,对方手拿短剑似是不敢吃力,只仗着身法轻巧,连连躲闪。 瞧到这,吴观澜放心了。手握板斧,没去助阵。 “哼哼,就只会躲吗?” 赖长根迎面又是一刀,“你这样可救不了人!” 周奕并不理会,他已在数招之间摸清了这人虚实。 原来只是嗓门大,刀法远不及匡晖。 当下拿剑一拨,那屠夫刀被剑中劲力带偏直接砍掉屋头鸱吻,碰出火花! 周奕一个拧身,左手顺势拔出剑鞘撞向赖长根喉结! 这一下神来之笔,赖长根大吃一惊。 只得用麻鞋踩烂瓦片青苔,立根避后一仰。 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对方下一剑已经来了,直刺他握刀虎口! 他只得撤手任凭刀坠瓦棱, 听得叮当一声! 短剑直接穿过刀背一环,钩挑屠夫刀。 使得那刀在空中打出一旋,由上往下劈杀过来! 此时赖长根维持狼狈下腰姿势,颇像他口中的“砧板年猪”。 情急之下,只得拔出腰间切豆腐之刀,往胸前一挡。 仓促间气力哪能运满,锵一声撞向周奕用剑钩环压下来的屠夫刀。 登时一阵大力传来,豆腐刀脱手,赖长根虎口裂开,鲜血涌溢! 他整个人背部朝下,啪一下摔砸在瓦楞上! 木屋大震,灰尘抖落! 情势变化只在三两招间,下方的吴观澜眼皮直跳,立时提斧相助。 这什么屠夫刀法,马上就要把自己做成酒菜! 周奕举剑再挑,屠夫刀飞向吴观澜。 逼得他出斧去接,从空中坠了下去。 一刹那间,周奕短剑一戳,已抵在赖长根的胸口上。 他妄图翻身摆脱,跟着哎呀惨叫。 剑尖就要透体! “好汉饶命,大侠饶命!” 他凶相全无,吓得魂飞魄散。 “谁是猪?”周奕问。 “我是猪,我是猪!大侠饶命啊!”死到临头他却是个软骨头。 此时不顾脸面,只想苟活。 巴陵帮的人投鼠忌器,瑟瑟缩缩,看着赖长根,不知如何是好。 吴观澜审时度势,立时给手下人打眼色。 几名浑元派的人会意拔腿便跑。 可是才冲到仓库门口,就听见两声哀嚎与兵器掉落之声! “误会,误会!” 吴观澜提着斧子往后退,一大帮充满杀气的蒙面大汉齐齐闯入! 他纵然有点本事,也休想应对这许多凶悍之人。 蒙面大汉们一进来,全朝里面抛东西。 那是一颗颗头颅,少说也有十七八个! 有浑元派的,有巴陵帮的。 那些外出抓良家女子没回来的几波人一个不少,除此之外,还有分布在外边的暗哨,尽皆死绝! 吴观澜心凉了一截。 一名持刀大汉用一双凶目锁定着他,“把你手里面的玩具丢了吧。” “诸位...诸位大王...” 吴观澜咽了一口口水只得照做,他已经将这伙人当成了草莽大盗,此等杀气,哪里像什么江湖侠客。 “大王们有话好说,我是雍丘浑元派的长老,兴许大王还认识我家马掌门,在下...” “闭嘴!” 小院局势已经被这些蒙面大汉控制,巴陵帮、浑元派剩下的几人皆不敢反抗,放下兵刃。 这时,屋顶上又传来一声惨叫。 “问一句你就答一句。” “是是是!这位大王!”赖长根看到下面那群大汉,反倒觉得多了一丝生机。 遇见黑道人物,没准能活命。 “你们在外黄做了什么?” 周奕突然发问,盯着赖长根的脸,后者听到“外黄”二字一脸疑惑。 “小人从永城到雍丘不久,不曾去外黄,准是浑元派的那帮人干的,我巴陵帮只收拢些可怜女子,其他事没胆子去碰。” 周奕听了这话感觉恶心,但又必须问清楚: “你来雍丘只为了抓这些女人?” “是的。” 赖长根应了一声,害怕周奕一剑刺下来,直接抢答道: “小人也只是个跑腿的,帮主命小人将这些女人送给宇文阀的将军,再转送到东都皇城,如此转手,是想与宇文阀攀关系,又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这也是皇命?” “是,小人敢用性命担保。” 赖长根并不避讳:“我们巴陵帮最大的靠山便是皇帝,这在江湖上不是什么秘密。” “将她们送入宫,以供陛下淫乐。” 周奕虽然早知内情,但听罢还是沉默了数秒,“这次抓的人都在这里吗?” 赖长根听了这话暗道一声“坏了”,已猜到对方来意。 立即回话: “大王莫要担心,前日有两辆马车被我家兄长领走,她们一路上安全得很,只要大王饶我一命,小人可担保大王所寻之人安然无恙。” 周奕心下了然,这巴陵帮看来是没参与外黄流言之事。 但老李的女儿定是他们抓的。 “饶你一命?” 他哼了一声,不待赖长根回应,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哗啦~!” 本就衰败的屋瓦顿时破下一个大洞,周奕踩着赖长根的身体,与他一同坠入那些被关满良家女子的房内。 窦魁已在房间中搜了一遍,未曾找到老李的女儿。 他举着火把,恨不得将赖长根活生生吃掉。 “快把她们身上的绳束全部解掉。” “是。” 连续走出五六人,迅速给这些女子松绑。 但她们惊魂甫定,不敢乱动,可也有不少人看向周奕,之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赖长根。 周奕望着一张张惙惙憔悴的面容,依稀从脏兮兮的脸上辨出年岁,其中最小的,恐怕只有夏姝晏秋那般大。 该死啊! 心头一阵火起,脚下用力踩得那恶贼哀嚎惨叫! “哎呦~!饶命啊,饶命~~!!” 周奕没去理会,压着情绪朝她们温声说道: “这狗贼想要活命,我现在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你们。你们可以为自己说话,为那些被这贼人坏了清白性命的无辜女子说话。” “他是死还是活?” 屋内只是安静一瞬,接着第一道声音,第二道声音,一个接一个虚弱的女声连在一起! “死!” “让他死!” “让他死!” “……” 赖长根“啊”一声大叫,被吓得挣扎想逃却被周奕死死踩住,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狗贼,你都听到了吧。”周奕俯身问道。 “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赖长根忽然摆出狰狞恐怖之色,用最后的力气吼道: “你杀我,本帮不会放过你,你早晚也要死!” 周奕恍若未闻,听罢哈哈大笑,接着扬声喊道:“太平门人,替天行道!” “给我杀!” “杀!” “杀!” 一片喊杀除害声震耳欲聋! 屋内屋外,乱刀齐出,顿时血雨纷飞! 周奕踩着赖长根,窦魁大骂一声‘你这狗娘养的’,一刀剁其狗头,除去这腌臜害虫! 屋外除却吴观澜,其余皆是人头落地! 吴观澜已经吓破了胆,望着一地头颅,惊慌念着: “太平道...” “是...是太平道...!” 那些恢复自由的姑娘们,将注意力从地上的血腥处移开。 凝望着正大步出门的年轻背影,聆听那放肆张扬的声音。 “吴长老,我们又见面了!” 吴观澜见到了那熟悉的面孔... 他又急又气又恐惧,整个人一下瘫晕在地上... …… 第十八章:昔我往矣(感谢火域老板大盟!) “张诚,冯四。” “在!” 两位大汉身上全沾着血,表情却畅快得很。 周奕没管瘫软的吴观澜,先安顿那些姑娘,“你们领人将这些女郎先送回家。” “是,师兄!” 张诚与冯四立即将人带了出来,按照在雍丘的东西方位分成两队。 等把她们领到仓库口要出门时,有几个姑娘一顿足,转身朝周奕所在方向跪倒连连磕头。 接着其余人拉也拉不住,全部跪倒。 她们齐齐大喊: “恩公~!” 喊出这二字时,声音颤抖凄厉,目中噙着泪,内心感受难以言喻。 只觉是到了地狱门口,看到的全是恶鬼森罗,却被人生生拽了回来,又在人间。 这份恩德,足够铭记一生... “莫要耽搁,想必你们的家人正在四处寻找。” 周奕忽有一阵卸负之轻,舒了一口气笑道,“要说恩公,他们皆是。” 众汉闻言,各带一丝自豪之色。 “回去吧。”周奕摆了摆衣袖。 冯四张诚一拱手,领人带她们去了。 窦魁面露忧色:“师兄,老李的女儿不在这里...” “嗯,应该被赖长铭那混蛋带走了。” 周奕神色微动:“若老李问起,就说有了着落,正在追寻,免得他心急成病。” “好。” 窦魁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吴长老,还在装死吗?” 周奕鄙夷道:“你这恶贼与那姓赖的差不多,坏事做绝,难道不知晓有这么一天?” “果真如此,你白在江湖上混这几十载。” 吴观澜听罢从恍恍惚惚中惊醒,怒瞪着周奕,他想起身却站不起来,双腿早被太平道的人打断了。 “扪心自问,你该不该死?” 吴观澜哼了一声,干脆一闭双目:“杀吧!” “此事马掌门与巴陵帮的人一定会追究,宇文阀的人也不会放过你,老子不过先走一步,迟早能在黄泉路上见着你!” 他心中不甘,若早知是太平道的人,决计不可能放下兵刃。 利用赖长根牵扯,早些冲杀出去,兴许能逃出生天。 周奕极为平静: “马掌门?巴陵帮?此刻就是宇文阀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周奕正准备往下说,忽然耳朵一动。 他心思灵敏,一瞬间改了口。 “从你们浑元派在外黄散布我太平道的谣言开始,这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鹰扬府军到来之前,我决计要与你们浑元派做过一场。 想借刀杀人?我先叫你们尝尝什么是快刀。” 跟着又道: “吴长老,你应该听过李密的名号吧。现下雍丘可不乏密公手下的高手,我早与他们取得联系。灭了你浑元派,我太平道照样能长存于世。” “什么!” 吴观澜吃了一惊:“李密!” 接着他又恶狠狠看向周奕:“胡说八道,什么外黄谣言,我怎不知晓。” 周奕将吴观澜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时,一阵风声大振! 有人来了! 窦魁等人也听到了,一个个握紧兵刃。 只是这穿风破雨的声势,就绝非等闲之辈。 太平道众人与周奕换了个眼色,屋顶人影一飘,已是有人提纵身形从木屋后方登顶。 来人双足轻点,像是垫着脚,却诡异平衡。 他稳稳踩在被赖长根砍去一半的鸱吻上,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 火把光芒之下,众人瞧见那靛青葛布大氅扬起半弧水幕,雨珠顺着大氅边缘滑落。 看面孔是位老人,银白须发在雨中凝成绺,头戴褪漆幞头,软脚垂至颈后,露出耳后“义”字刺青。 正是浑元派掌门人,马守义。 浑元派能成雍丘一霸,要仗此人威名。 “这肃杀荒凉之夜,飒飒风雨,如此凄景,竟能叫马掌门亲身至此,失敬了。” 周奕微微抱拳。 此人与角悟子乃是同辈人物,他倒要给点面子。 “掌门,救我!!” 那边的吴观澜瞧见,兴奋大叫。 他在绝望中看到生机! 周奕冷眼旁观。 ‘此人恐怕早就在此,来意绝不简单。’ 他心念一句,本以为会是李密的人,没想到来的是这位,倒是出乎意料。 “哈哈哈...” 让周奕与吴观澜都没有料到的是,马掌门忽然长笑,摸了一把胡须,随意甩掉上方水渍。 他竟恂恂如书生,仰望雨夜,用一把苍老的声音,悠悠念起一段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马掌门又看向周奕,不乏羡慕之色: “想当年,老夫也似周小天师这般青春摇曳,可叹霏霏状雪,来势凶猛,如今已是迟暮骤至,垂垂老矣,可叹,可叹呐。” “慕名就罢了,此刻周小天师当面,却叫我满腹杂思,难以排解。” “想那木道人与老朽早年有识,今次我请他与太平道老天师论道,互治经典,以养道学。没成想他已败在周小天师手中,木道人性格乖僻,本事却不小,治经多年,却惨败阳堌。” “初初闻听,我还以为是耳背听错了。” 他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 看向周奕的眼神,全是欣赏。 地上那些浑元派弟子的尸体,他像是没有瞧见一般。 周奕有点摸不清他的来路,不过心中警惕。 这老家伙嘴上说的好听,站得却比谁都高。 若真有那么欣赏,有必要让别人仰头去看他吗? “马掌门太过谦了。” 周奕试探说道:“再言迟暮一事,也不尽然。” “哦?有何高论。”大氅哗啦啦一飘,马守义从屋顶一跃而下,他的轻功甚是了得,若不是穿着大氅,当真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周围的太平道门人如临大敌。 周奕面色平静,道: “杨广正在寻刘安的《枕中鸿宝苑秘书》,此乃仙家典籍,若马掌门提前寻得,何愁不能返老还童。” 马守义摇头:“罢了,罢了,不敢妄想。” 他忽然看向吴观澜,笑着问周奕:“周小天师,不知因何要抓我派长老?” 周奕暗自调动真气,表面依旧平静: “只因...” 周奕笑了一下:“他该死。” 马守义眉头大皱,沉声问:“何出此言?” 周奕望着老人:“他贩卖众多良家女子,逼良为娼,害人性命,该不该死?” 闻言,马守义忽然沉默。 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喃喃道:“按照开皇年间的隋律,略卖人该判斩刑。” “不错...不错,那确实是该死。” 那边吴观澜一呆,不明白为什么自家掌门要说这等话:“掌门,你...” 他出口的霎那间,老者脚下一点! 身法极快直奔吴观澜身前! 右手聚起雄浑掌力,夹着豁豁风声,直拍出去! “砰”! 一声爆响! 吴观澜的头被这股掌力直接打爆! 成了个无头尸首...!! …… 第十九章:大贤良师?(感谢深度叔叔大盟!) 这一下突如其来,众人意想所不及。 窦魁等人被惊得连退几步,便是周奕也眼眉齐跳。 吴观澜怎么说也是浑元派长老,竟被直接掌毙。 这老梆子好毒辣的手段! 瞧着马守义耳后的“义”字刺青,周奕微微屏住呼吸。 老人伸手一擦大氅,利用上面的水渍抹去点滴鲜血,神色从容,就如同只是拍烂一颗西瓜。 将手擦干净后,微微竖在身前,对周奕讲述道: “老朽有两门还算精通的武学,第一门是浑元功法,此功讲究卸力化力之巧,取自墨子所言‘多力而不伐功’,乃是守成之法。” 马守义又自谦道:“这浑元功法算是小有名气,当然,与太平道的斗转星移相比,只算是奇技淫巧。” “不敢当...” 周奕接话指了指无头尸体,“这便是马掌门所精通的另外一门武学吧。” “不错,”他悠然抚须,“此乃流水岩碎劲。” 此时的马守义就像是一位武场老师傅,不疾不徐道: “就如北魏郦道元大师所谈,黄河峡谷水力之澎湃,足以叫巨石崩颓,碎如齑粉。周小天师,你觉得老夫这一掌,打得怎么样?” 话罢凝视过来,等他说法。 周奕不知道他是在考校,还是在试探,只顺着话道: “那就用郦大师的话回应,水非石凿,而能入石。马掌门的掌法俊得很,比石匠手中的凿子还要厉害,可吴长老的脑袋,却不及石头硬。 故而一碰之下,也就稀碎满地了。” 马守义点头,显是认可。 “江湖上知晓我浑元功法者比比皆是,知我流水岩碎劲者...” 他的眼睑微微下垂:“皆如吴观澜一般。” “原来如此,”周奕望着老人略显浑浊的双眼,已做好动手准备。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马掌门蓦地变脸,笑道:“此番将这门功夫透露给周小天师,正是老夫诚意所在。” 这一下,周奕没怎么看懂。 只能等他下文。 老人一指吴观澜:“此人在曹府被周小天师扫了脸面一直怀恨在心,故而与巴陵帮一道敌视太平道场,老夫一时失察,今夜特来弥补。 他们本就该死,周小天师不出手,老夫也会清理门户。” 周奕只问:“那外黄传我太平道要揭竿起义的流言呢?” 马守义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老夫可以用义字担保,此事绝非我授意,如果太平道愿意相信老夫,我定然会在浑元派内查个水落石出。” 周奕想摸清他的态度,语气稍带尖锐: “马掌门有足够的时间在浑元派中调查,我太平道却没时间等。这个道理,不用我多提吧。” 老人听罢,在满是血腥味的院中踱步。 忽然,他先看向北方:“那也有周全之法!” 又看向周奕,慷慨道: “此事因我浑元派而起,责有攸归,老夫绝不推卸。我可立誓,鹰扬府军若至雍丘,老夫必率浑元派与太平道一同抵抗,无论死生。” 窦魁等人听罢全都一惊。 周奕却是想到了什么:“马掌门的意思是,要我顺势揭竿而起。” “只能这么办,”马守义颔首,“整个雍丘只有太平道场有这份号召力,聚义群雄,方能与鹰扬府军一战。否则只凭我们两家,恐怕会被铁骑直接踏碎。” 他适时道: “有一点周天师可以放心,角悟子天师不在,我们就尊周天师为大贤良师,号令四方。届时一呼百应,只要一拒隋军,声势必然传遍中原。 只需短短时光,十万兵马唾手可得!” 周奕已在心中将这老绑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家伙憋着坏,拿他当枪使。 “好!” 周奕像是被说动一般:“马掌门,真到那时浑元派可不能退缩。” “老夫义字当头,绝不会背信弃义!” 马守义毫不拖泥带水,话罢双脚一点,大氅翻动直上屋顶。 “老夫这就回浑元派准备,只待大贤良师布道起旗...!” 身影一闪,驾驭轻功消失在黑暗中。 “师兄,我们真要布道起义吗?”有人询问。 周奕朝他们打了个眼色,道:“只能这么办了,若不起势聚义,太平道场难保。” 众人会意:“是!” 少顷,他又听到风动声,确信马掌门这才退走。 这老家伙狡猾得很,决计能听到此处说话声。 比如那扬州石龙,全力运功之下,耳朵能将方圆十丈所有细微响音听清,连虫行蚁走的声音都瞒不过他。 马守义的本事应当不如石龙,但他们说话声音可比虫蚁行走大多了。 这里不是商量的地方。 走之前先起了一把火,不多时便烧亮了半边天,那废弃的盐仓连带后面的贼巢全烧个干净,也烧去了此地的罪恶。 “走!” 周奕招呼一声,走出了火光笼罩之处,与一众太平道门人遁入黑暗。 就在周奕刚走不久... 映着废屋梁柱在火中爆出的脆响,一道苗条身影从黑暗中走到火光前。 竹篾斗笠垂着六寸青布,笠角雨珠坠在那一身英姿勃发红绸罩衣上,见其腰间束着一柄黑鞘长剑。 这时微微低头,从左边怀里摸呀摸,没摸着。又伸手到右边怀里,总算是摸出了一卷油纸。 撑开油纸,里边是一幅画像。 这画只能算是民间手法,论技艺远不及少府监尚方署中的宫廷画师。 不过,瞧出画中人甚么模样还是不难的。 就着火光仔细看了看,那睫毛沾着雨雾,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剪影。 之后斗笠微抬,瞧见是位俏丽可人的妙龄少女,她抬头望向周奕离开的方向,微微有些好奇... …… “师兄,下一步怎么办?” 夫子山东边靠雍丘城的一处农庄,把那些女郎送回家的冯四、张诚他们都已回返。 此际正围在一个宽敞但没什么饰物的空旷院落中。 周奕坐在仅有的一张石桌前,正凝神思索。 冯四道:“应当是外黄的消息传到这边了,今晨我听到城内也有人谈起。” 他又道: “昨夜我们救下的女郎不少都是大户家,其中一些今早寻我,说要问问师兄的意见,他们愿意送些钱粮到山上,不过...要打个掩护,不敢明着来送。” 太平道在雍丘的口碑本就不错,昨夜惩奸除恶,救下这么多无辜女子。 现在提到太平道,雍丘城中的人多半都要拍掌叫好。 张诚道:“师兄若要起事,我等不畏生死,必当遵从!” “是啊!请师兄拿主意!” 也有血性肌肉莽汉嚎喊道:“那杨广昏庸,即便是师兄想杀入东都,我们也愿肝脑涂地,夺了他的鸟位!” 周围人听罢也跟着起哄。 这群壮汉昨晚连杀巴陵帮与浑元派数十人,却无一折损。 起先他们提议直接杀上门,后来有师兄安排才如此妥帖。 如何不知道师兄是个能靠得住的。 此时话语纵然冲动,却也是发自内心。 周奕望着眼前这片肌肉丛林,笑着呵斥道:“你们都安静点,才几个人,就要打上东都。” 马掌门的话周奕根本不信,绝不能着了这老家伙的道。 “窦魁。” “在。”窦魁抱拳走出人群。 周奕道: “赖长铭那队人从雍丘往东去了,你领两人一道去打探他们的动向。按照巴陵帮人所说,赖长铭应该会与宇文阀的人接触。切记,莫要冲动。” “明白了。” 窦魁目光坚定,接话后便带人去了。 周奕扫过其余人一眼,沉吟道: “我料定这几日必然有人会登山寻问起兵一事,你们只装糊涂,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 周奕看向冯四,知他做事最精细: “冯四,这件事你来掌握。” “是,师兄,”冯四一拱手,“我这就带人去山下。” “张诚,你领几人带上马车,将距离雍丘最偏的几处草料庄清理出来,在地窖中备好粮米,叫库房那边的宗先生与你们一道吧。” “是。” 张诚也领命去了。 周奕又带着剩余人返回道场,让他们协助夏姝与晏秋维护道场日常,不要生乱。 “师兄,你准备去做什么?”道场门口,夏姝和晏秋都望着他。 周奕拍了拍怀里的金子:“再去确定一件事。” 他瞧了瞧阴沉的天色: “夜幕之前,必须作出决定...” …… 第二十章:高岭之花(5.427k,二合一) 雍丘城北西寨巷,周奕踩着青石板路朝里走。 他没做道门打扮,只着贴身白色襕衫。用青布裹髻,余发垂至背胛。 这与开皇年间的普通文人打扮无异。 脱了道袍,换个束发方式,加上悬着一口短剑,能一下认出他来的人决计是少数。 才朝巷内走几步,一阵豆腐清香传入鼻中。 巷中豆腐坊的木梆子敲过三声,王家娘子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乳白豆浆漫过木格子,水汽蒸腾而起。 顺着王家豆腐坊朝里面数第三条巷子,往西边走再数五家。 看到一间破落瓦房,先敲两声再敲三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 露出个戴着帽子皮肤黝黑的伙计,他朝周奕一打量,笑道:“原来是周天师,里边请。” 怎么换个打扮你还能认出来? 至少也得犹豫一下吧。 那伙计嘿嘿一笑,像是懂他的心思: “做咱这一行凭的就是眼力耳力,若在雍丘不认识恁这位太平天师,我们巨鲲帮也没有脸面说自个靠贩情报混饭吃。” 周奕接过话,“那可知我来打听什么?” “自然猜到一些。” 伙计邀他入屋把门一阖,“恁要打听鹰扬府军在何处。不过这得分昨天的消息与今天的消息,恁要听哪一个?” 周奕道:“当然是今天的。” 伙计伸手将他往里边请:“那请少安毋躁,进门先用些茶水,不必过申时,今天的消息一准送到这边。” 听他这么一说,周奕倒觉得有点可靠。 这屋子深得很,一路往里走不知通向何处。 “为何要把驻地选在这样偏的地方,生意岂不难做?” 伙计摇了摇头:“这也是迫于无奈,自前任帮主被刺杀后,本帮一度收缩到东南。幸得云帮主接管帮派,重整旗鼓,将上下打理的有声有色,这才又往外延伸。” “雍丘距总舵太远,却又不得不立分舵以探中原,前段时日被死敌找了麻烦,只得更谨慎些了。” 他是个会谐谈的,转个话头讨好一笑:“当然...” “若太平道布道起义挡住了鹰扬府军,您成为雍丘、外黄、考城等地的大龙头,只需给巨鲲帮一点照应,那我们敞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不在话下。” 好家伙,这么快就把算盘打到我身上来了。 周奕呵呵一笑,觉得这伙计挺有意思。 “行,且等我当了大龙头再说。” 他回了一声。 心中对这些势力并不陌生,巨鲲帮背后的靠山应该是独孤家。 “你们家副帮主在吗?” 周奕问的自然是卜天志,这人是巨鲲帮中真正管事出力的,还精通水战。 那伙计露出奇异之色,啧啧一叹: “天师果非常人,旁人来本帮十个有九个会询问云帮主芳踪,恁却是例外,不过副帮主不在雍丘,刻下还在江左。” 他颇为好奇地追问:“周天师,难道你没听说过我家云帮主是个绝色大美人吗?” 周奕斜了他一眼,怎么没听说过,武功还很高。 这伙计一直瞧着他,等他回答。 周奕掀开一道帘子,对他说道:“听说过,但是你要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越漂亮的女人便越危险。” 那伙计听罢并不苟同,“天师可真是妙人,我却觉得,这样的危险越多越好。” 他颇为回味:“早年我浪迹江湖,想来个漂泊一生,后来见了云帮主一面,自此明白人生该停泊何处,于是甘心在此当一个看门客。” 呸,死舔狗! 周奕懒得再与他说话。 这道帘子一掀,里边有个天井小院,春藤攀在院墙上,绿意葱茏,四周围以花架,中央置一石桌,四条石凳,陈列茶水果品,相当精致。 “请坐。” 伙计邀他坐下。 周奕坐下来,目光朝侧边一瞟。 来此等消息的,不止他一个。 隔壁石凳上,正坐有一人捧卷读书,等他坐下后,那人把书一阖,侧头看他。 “太平天师?” 那声音婉转好听,又细细柔柔。 可是周奕朝她一瞧,这比他略小些的妙龄少女一身精致黑裘滚边,贴身一柄利剑,着装英姿飒爽。 清丽绝伦的脸上又蕴霜寒,似是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 哪能想到,她一开口声音那样柔细,与其装束反差极大。 “你是在看这柄剑?” 她顺手将剑解下,摆在石桌上。 瞧见鞘上纹有蟠螭卷云涡纹,乃是吴越之地铸剑大师的喜好,此剑极为不凡。 周奕正要回话,那黑黝黝的伙计端茶上来。 他没与这妙龄少女打招呼,周奕心道她并不是巨鲲帮主云玉真。 “周天师,你的茶。” 伙计朝那剑看了一眼,忽得打趣道:“天师的处境也很危险。” 说完转身便走。 当然是在调侃他那句‘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周奕微微拱手,自报家门:“冒昧了,在下夫子山太平道,周奕。” 少女点点头,像是早就认识他。 “我们曾经见过?”周奕有些好奇。 “见过,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她说话时便想伸手朝怀中摸,但又微微侧身躲开些许。 都说江湖女侠不拘小节,也不尽然。 周奕移开目光,等她拿出一物再将目光转回,定睛一看,登时一呆。 一方油纸上,竟是他的画像! 没来得及问,就瞧见一双妙目瞧着自己,传入耳中的声音温柔中带着期待: “你有《枕中鸿宝苑秘书》吗?” “没有,”周奕摇头,“刘安飞升时将这宝书带去了仙界,我哪里能有。” “我就知道...” 她有些失望,但失望之色几乎只停留一瞬间就消失了:“那太平妙术、斗转星移,这些有吗?” 周奕端详着油纸上的画,一边思索一边回应: “没有,都是些江湖骗术。” 只觉这少女来历不凡,担心她起兴趣又惹麻烦。 可是,少女却继续追问: “你不是天师吗?” 周奕细细看画,用手指摩擦上面的墨痕,“是天师,更是个画匠。” “比如这幅画,用的是松烟墨,近来中原一地潮湿,听说靠北的方向连续下了几场雨,姑娘是从北边来的吧,而且这画画得不久,笔法更是仓促。” 少女看了看画,看了看周奕,忽然笑了:“这画中人物看上去实诚一些,真人滑头得很。” 周奕皱眉,严肃道:“哪里?” 少女柳眉弯弯,乐呵呵道:“还哪里...” “你想骗我告知你画是从哪来的,却又不明说。偏偏说自己是什么画匠,画符的也算画匠吗? 那西域高昌国的弹棉匠算不算单弦琴乐师?” 周奕更为严肃:“弹棉花的为何不能是乐师?” 他说话间用手指沾着茶水在石桌上寥寥几笔,照着少女的样子画了一个小人。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简笔画,茶水远没有画笔精细,却能看到小人摆出微笑的姿态。 少女瞧罢,竟微微点头:“颇有新意,能看出是个画符的。” 太气人了吧,周奕还待反驳。 少女指着油纸上的画像道: “这是我从鹰扬府军的军营中得来的,就摆在宇文成都的大帐内。有人说你得了《枕中鸿宝苑秘书》,宇文成都对你相当感兴趣。” 她这么一说,周奕忽然想起一个人。 岳思归! 只有他们在一起聊过刘安那些事。 会是他吗? 这姑娘应该不是鹰扬府军的人,但能入得大营,可想而知有多么高明的身手。 盯着她的剑,周奕猜测道: “姑娘可是奕剑大师的弟子?” “打听人家的身份做什么,”少女举止高雅得很,说话间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贝齿,取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么,难道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危险?” “嗯...其实危险至极。” 周奕悠悠一叹:“可世上从不缺甘冒奇险之人。” 那边的伙计在远处看到少女被逗笑,心中大喊学到了。 不过,他却不敢直视这少女。 只因她的那柄剑,真的很危险。 “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 “鹰扬府军本只打算派高手来抓你,现在听闻太平道要揭竿起义,骑兵校尉已领军先行一步直奔雍丘。” “他们轻骑简行,不出三日必到城下。” “你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 周奕感觉她不像在说假话,心急下问道,“太平道起义只是虚无缥缈之事,鹰扬府军为何大动干戈。” “这道理很简单。” 她的语调温柔中带着冷静:“张须陀连番绞杀各路叛军,宇文成都不甘心屈居人下,加之你藏有宝书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耳中,这笔功劳他可不想错过。” 这时天井一角响起了“铛铛铛”声响。 周奕被吸引过去,才看到院角有个小台面,内里站起来个长须老头,正在摆弄一个奇怪的锁头。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姑娘,你怎平白坏我们生意。” 老头一脸不乐意:“只你方才吐露的消息,至少值个三两金,周天师听罢还要感激我们巨鲲帮,这样一个人情被你浪费了,卜帮主若知,定要心疼死。” 少女笑道:“巨鲲帮很看重他吗?” “当然,”老头道,“雍丘最值得交好的,就是这位了。” 话罢老头甩了甩脑袋:“老朽可是很清楚木道人的性格,他死要面子,这次吃了亏竟然不去找太平道麻烦,可见是没有把握。” “周天师,今日我本打算不收你银钱,再卖你一个好的。可惜啊,被这姑娘给破坏了。” “那老朽再送你一个消息。” “倘若你领人离开雍丘,暂且不要去太康,那边亦很混乱。” 老人说完掷出一个木牌。 周奕接过,瞧这小巧木牌花纹独特,上面刻着一个“云”字。 “周天师持此牌便是我巨鲲帮贵宾。” “多谢。” 周奕没推辞,又对少女道:“姑娘的消息对我非常重要,日后必有报答。” 少女嘴角抿出一丝笑容,瞧了一眼周奕的背影,又坐下来捧卷而读。 她默不作声,再度变成一朵冰艳之花,孤高优雅,又危险绝伦。 细指翻着书叶,正看到论语里仁篇,轻轻念着:“德不孤,必有邻。” …… 雍丘西北,陈留方向。 “驾驾驾~!!” 七八条大汉扬鞭催马,一路奔行。 “大哥,雍丘快到了!” 一名络腮胡大汉在马上扬声道: “早年间我随清江派的长老一道拜会过角悟子天师,他老人家是方外高士,见识广远。当年我拜山时,他只一番话,便叫我钦佩得很呐。” “如今太平道起事,我们得此机会,正好拜在高人门下。” 另有一背着长枪的汉子谨慎道: “大哥,这事有些蹊跷啊,角悟子天师一直在雍丘之地救助贫苦,不像有什么起义称王的野心。 可别是隋军假设陷阱诱惑我等入雍丘,再一网打尽,那可大大不妙。” “那简单得很,这也快到雍丘了,寻个人问问便是。” 络腮胡子一拽缰绳,聿一声压得马蹄高抬,他看到路边有一老翁扛着锄头,想必是个田叟,出声便问: “老丈,向你打听一个事。” 那老翁抬头,脸上皱纹堆叠在一起:“壮士要问什么?” “这夫子山上的太平道场可是要起兵反隋?”络腮胡子问。 老翁立时点头答了一声“没错。” 又叹了口气,一脸哀伤道: “该反,该反啊,前些年老汉一位兄弟因隋军强征死在乱军之中。如今天师们起兵,老汉就把这条老命搭进去吧,我总该为老兄弟做点什么。” 几名大汉听罢,各有感慨。 络腮胡子道:“天意,此乃天意也!” “驾驾~!!” 他们又催马上路,直奔雍丘。 路边那老翁望着他们的背影,放下锄头,这时才看到他耳后有个“义”字刺青。 老翁目光晦涩,折下一枝春梅,半插道旁田垄。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双目失神:“兄弟,咱们多久没见了?” …… 夫子山,太平道场。 “师兄!” 周奕才一回到道场,冯四急匆匆跑来,“已经有数十批人马前来拜山。” “就连汴州城中的人都出动了!” “雍丘一地的平民百姓也闻到风声,想必只要师兄大旗一展,数千之兵随手而来。” 周奕眉色凝重,“山下还能顶得住吗?” 冯四道:“难了,人再多一些必然难以掌控,生出事端。” “去,偷偷把道场下面农庄中的马车全部调来。” “是!” 冯四只管听令,应声便走。 推波助澜者不在少数,这是要把太平道绑在火架上烤。 换个脑袋发热的,恐怕已经称王了。 周奕心中清醒得很,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起事? 宇文成都先不说,张须陀调转马头,顷刻炼化。 这时,夏姝与晏秋风风火火跑来: “师兄,今日有人到山下送信,说是受一位白发老神仙所托,要递交到师兄手上。” 夏姝说完,晏秋将怀中信取给周奕。 白发老神仙? 如果不是什么“狐鸣呼曰”之类的套路,那准是师父送来的。 周奕拆信只扫一眼,便知是角悟子所写没错了! 他凝神注视,信中内容言简意赅,第一句便拨开云雾:“切勿错乱,道场近况实则与李密大有关联。” 再往后看: “张须陀追杀杨玄感余孽,李密因此受伤不知所踪。 宇文成都一路抓夫入伍,故李密手下怀疑他深陷鹰扬府军,这才布局雍丘,引火太平道。 若太平道起兵接战,他们便可趁机搭救李密...” 信末又写到: “身外之物,不足为贵。性命为重,其余勿念。” 师父,原来您老人家也没有闲着啊。 看了这信,周奕心中再无顾虑。 果然是李密的人在搞鬼。 不过这帮人可不仅是要救出李密那么简单。 周奕原本已猜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更是透亮。 怪不得岳思归早早想将李密摆做我的靠山,便是要我先做他们的刀,再被收回李密的刀鞘。 好一个密公啊! 你如此算计我,咱们这梁子可结大了。 周奕把师父的信递给两小道童看。 晏秋有些伤感地环顾道场一草一木,“师兄,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但你们暂且不能跟着我。” 周奕想起那幅画像:“倘若有高手追至,我得先将这些人甩开。” 两娃知道不能拖后腿,虽有不舍,却乖巧点了点头。 夏姝问:“那我和晏秋随冯四哥他们一起吗?” “也不适合,”周奕摇头,“我给你们寻了一个去处,到了那里,一边心无旁骛地读书,一边等我消息。不要落下课业。” “是,师兄~” 两娃话罢,都泪光闪闪地瞧着他。 是夜。 夫子山下数辆马车连夜行动,偷偷将山上贵重物带走,运到最偏僻的草料场。 天色微明。 太平道场置妥道坛,只见黄旗招展,法铃高悬,似乎是准备举起大旗,布道起义! 阳堌曹府的马车停到山下,孙老管家匆匆前来拜山。 这时周奕正盘坐在天师大殿。 “周天师。” 孙老管家上前打了个招呼,又朝晏秋、夏姝两娃笑着点头。 “曹老太爷可看过信了?”周奕背对着他,话音有一丝凌厉。 孙管家欠身道: “昨夜看过来信,老太爷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我家二郎君常在三秦,并不通晓雍丘形势,他犯了错,老太爷很伤心,却又没法责怪。希望这事不要叫老天师与周天师误会。” 周奕道:“此乃人之常情。” 孙管家道:“我曹家是商贾人家,最近的生意就在本城,最远的生意可达北海,商队正缺少护队,恁若安插人进来,可随意远近。” 他看向晏秋、夏姝,又道: “老太爷严词叮嘱,若老天师两位高足到了曹府,必然当做自家孙辈,不会有半分怠慢。” 周奕转过身来,厉色全消,反而带着一丝微笑。 “曹老太爷的为人叫我钦佩,务必转告,太平道记住这个人情了。” “不敢。” 老管家低头笑了笑,不敢有半分马虎。 雍丘什么情况,曹府岂能不知? 此刻只觉得眼前这年轻天师根本看不透,行事比老太爷所说还要深不可测。 欸,二郎君与之一比,各种手段可就差远了。 “师兄~!” 夏姝晏秋二娃过来拉他衣袖。 周奕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笑道: “去吧。” 天师大殿,他一甩道袍,又静静盘坐在蒲团上,背对雍丘,面朝黄老二像。 “噹~!” 夫子山上,敲响了一记悠悠晨钟... …… 第二十一章:荥阳土窟春!(5.178k) 雍丘城之北,一栋檐角飞翘的小楼挨着城门不远。 傍晚,噔噔噔脚步声响起。 一名精瘦汉子进入小楼,停步在一扇半开的门前。 “报!” 精瘦汉子一字一句道: “夫子山下现已聚集不下两千人,陆续还有人朝太平道场汇聚,道场山门从午时闭合,但不断有门人进进出出,内部应当是布置妥善了。” “有消息传回,说太平天师今夜就要布坛举旗,自称大贤良师。” “再探。”里间传来一道声音。 “是。” 精瘦汉子退了出去,听得吱呀一声,另外一扇门也打开了。 岳思归走出门来,一脸笑意。 他看向太平道所在的西郊方向,有些心痒道:“若不是晚间有事无法抽身,真想去夫子山瞧瞧。 那位周天师手段不少,兴许能有让一众信客膜拜的神奇现象出现呢。” 另一道男声接话:“思归总将这位周天师挂在嘴边,连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到底是怎样的神奇人物。” 一个身高六尺四寸,肩宽腰窄汉子走了出来。 他着一身素白锦袍,腰悬乌木箭囊,颔下留着疏疏几缕青须,看上去颇为英武。 岳思归吸了一口气:“我只见过此人两次,却深觉不凡。倘若拉入密公阵营,当是一大助力。” 英武汉子‘哦’了一声:“这也不必揪心。” “凭借雍丘之地募集的义军,即便混入一众江湖豪客,也绝不是鹰扬府军的对手。 只待我们联络上密公,太平道义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时借咱们在太康的人手,顺势搭救,便能将这位周天师招到麾下。 那时他就不必再做大贤良师,可为密公的大贤良臣。”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岳思归思索间点头:“周天师身上的功夫就很诡异,须知那太平道还有一位老天师,此人功力高绝,又与道门第一人交好,这样的臂助不可放弃。” “希望一切顺利,可别出什么乱子。” 英武汉子拍了拍岳思归的肩膀:“韦掌门夸思归办事谨慎,那是一点不错。” “不过这世上只着武力终难成事,有人用刀,有人是刀,不可同一而论。就算这位周天师再神奇,他受眼界所限,势必理不清当下之局。” “思归且宽心吧。” 他一脸欣悦,又与岳思归说起鹰扬府军的动向。 二人话题多多,聊得火热。 不知不知间,夜幕已然拉下。 这时,一阵更急促的“咚咚咚”脚步声突然传来。 “急报,有急报!” 这位报信之人显然是从远方跑回来的,见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发生了什么事?!” 英武汉子眉峰突起,声量陡然拔高,生怕听到于密公不利的消息。 岳思归微微屏住呼吸,盯紧报信之人。 “火!大...大火!” 报信人擦了一把汗,看来是跑得太急,此时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大火,快说清楚!”英武汉子呵斥。 岳思归暗道不妙:“难道是夫子山?” “是,是的...” 报信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夫子山燃起大火,木屋全烧了,火光照红了半边天!” 英武汉子听罢大吃一惊。 报信人喘了口气又讲道:“道场内布置的法坛也...也尽数烧毁...” “周天师呢!那位周天师呢!” 岳思归急忙问道。 报信人的脸上出现古怪之色,讲述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傍晚时分,太平天师给出命令,让帮工将道场中的储米搬下山,分给那些在夫子山下准备参与义军的穷苦农人...又留下两卷治病救人的丹方。” “夜色才降,山下还在领米,忽然看到山上燃起大火,等赶到山顶,火势已不可控! 焰气冲天,只看到太平符纸漫天飞舞,有人大喊,说那是天师祈求太平,还以人间净土。” 岳思归还在问:“人呢,周天师人呢?!” 报信人咽了一口口水,“之后...人潮涌动,声音杂乱,我们眼睛看不起,耳朵也听不清。” “据说...据说那位天师怀抱《枕中鸿宝苑秘书》漫步走入火海,不知所踪。” “似乎还留了一段话...” “什么话?” “叫做...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岳思归深沉了,英武汉子沉默了。 报信人没理会他们的反应,尽职尽责道出尾声: “那些领到储米的农人们感恩戴德,三步一回头下了夫子山。 不少江湖武人打马离去,有一些壮汉在山上嚎啕呼喊天师,不久也离开了。” 少顷,英武汉子摆了摆手,报信人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他只得到这么多消息。 因为夫子山的人太多太杂,尤其是一些脾气暴躁的肌肉莽汉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道场山门附近极为混乱。 “伯当,你现在又有何看法?” 这时,屋内一道女声响起。 接着走出一位长发垂肩的白衣美人,俏丽的脸上双目明亮,闪着慧光,甚至透出一股锐利。 那英武汉子,正是王伯当。 他叹了一口气:“落雁啊,我开始相信思归的话了,这位周天师真不简单。” “天下一乱,多少人沉浸在称王称霸的幻梦中。他年纪轻轻,竟有这股子定力。” “太平道虽然用荒诞法门离开了夫子山,却还是活在雍丘...” “我现在比思归更想将他招致密公麾下。” “他也不必做大贤良臣,这等布道手段,乃是国师之才。” 这位俏丽美人,自然是李密座下第一军师,沈落雁。 “这或许有些难度...” “他既然选择金蝉脱壳,想必已经知道我们在背后活动。” 她盯着西郊方向,脑海中仿佛浮现了夫子山上的火光,又仿佛可以看到一名年轻道人抱着经书漫步朝火光中走去。 岳思归右拳击左掌,叹一声可惜:“这下怕是要结仇。” “军师,太平道的义军没了,这雍丘的局怎么办?” 沈落雁极为冷静:“鹰扬府军的第一队人马并不多,我们先行试探。若密公真的藏身其中,一定有其目的。” “再朝外散布消息,就说宇文成都放火烧了太平道场,我们以报仇的名义,会有人参与进来的。” “行动吧...” …… 太平天师抱道门宝书走入火海的消息成了雍丘这两日最大的话题。 哪怕是街边的商贩们提起,都是一副唏嘘感叹,我当时就在现场的模样。 茶楼中的江湖客议论纷纷,聊起了曹府周天师与木道人一战往事。 一些江湖老人谈及此事往往先灌一口酒,吐出酒气豪迈道: “周天师所练的乃是《枕中鸿宝苑秘书》,这是道门绝密,没想到木道人还能接下他两成功力,确实有点本事。” 也有人说: “那木道人败在天师手下之后,性格大改。听说一路南下除恶,连续剿了巴陵帮分舵、海沙帮盐窝,又灭杀四大寇与铁骑会的人。 虽然正被众多势力追杀,但其所行之事,叫人佩服。” 这时江湖老人们也欣慰得很,说木道人被点化,总算不是一块朽木。 当然,听到周天师名声大躁,也有不少人出声想与其一战。 只可惜... 夫子山一场大火,周天师杳无踪迹。 茫茫江湖,哪里能寻得? 这场大火后的第三天傍晚,鹰扬府军下的一支骑兵队伍在雍丘城附近遭遇埋伏,与半道上的义军发生大战! 两位骑兵旅帅在乱军中被人射杀,引发骚乱。 隋军的骑兵校尉尤宏达只能领着先头部队撤退,与主力军团汇合。 从雍丘往外黄的官道上。 夕阳残照,数百名败军伤兵走入零落山丘,马放山脚,饮水溪涧。 “尤校尉,咱们就这样回去吗?” 一名骑兵队正即百夫长目露忧色,望着眼前魁梧的尤宏达:“太平道的叛军怎么办,大将军会不会怪罪?” 尤校尉双手捧水咕嘟咕嘟连喝十几口:“什么太平道叛军?” 他眉头一皱:“太平道叛军已经死绝了,我们杀敌三千人,尽数焚烧在夫子山,贼首正在被虎豹大营的高手追击,很快就能夺回道书。” “此乃大功一件。” 那队正听罢,想起一路上听到的传闻,顿时眼前一亮。 “校尉言之有理!” “那这支叛军又从何而来?” 尤宏达怒喝一声:“李密手下有一擅射之人,名叫王伯当,李密的人,自然是杨玄感余孽!” “我们找到了杨玄感余孽,又是大功一件!” 那队正转忧为喜,“英明,校尉英明!” “当速报给宇文大将军,我们要抢在张须陀将军之前灭了这股余孽!” …… 蔡水流迳东南,至陈州扶乐之西。 城郭外八九里许,河面浮着春水雾气,两岸垂柳新芽如帘,鹅黄嫩色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那河边正蹲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青年,口中叼着根柳条,右肩扛柄短剑,末梢挑着个小包袱,神态悠闲自然。 自打从雍丘出来,周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换了一茬。 正如长筌子所言:身若白云任卷舒。天涯海岸,自在无拘。 这种心境之下,就连打坐运气都变快了。 朝远处的田里放眼一瞧,正有农人驱着犍牛下田地,几个小孩子提着像是荆条编的粪箕在后面捡牛粪,玩得不亦乐乎。 只可惜他们没炮仗,不能炸牛粪。 周奕笑了笑,安静享受了一会儿这乱世中的难得平静。 约摸盏茶工夫,那如银链蜿蜒的通济渠支渠上飘下来一艘漕船。 周奕见状,立即从河边退开。 从雍丘出来后,他直往南走,第一站便是圉城。 当时没想到后边有人缀行,也是这样的漕船,跳下来七八人直奔他就来了。 在圉城河道旁与这伙人有过一次交手,对方以为十拿九稳,自报家门来自鹰扬府军中的虎豹大营。 与寻常兵卒不同。 他们全通武艺,最差的都有匡晖那样的水准。 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是从夫子山一路追过来的。 得亏从雍丘溜得快,否则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才将他们甩脱,周奕不想再被追上。 万一有更厉害的高手前来,那可就不妙了。 一念至此,周奕向路边的田埂靠了靠,朝着一位正在摆弄犁铧的汉子问道: “老兄,敢问扶乐城怎么走?” 那汉子头也不抬:“顺着这条道直走便是。” “可有近路。” “没什么近路,只有一条道,往前四里地有一条河,近些时候下雨河里涨水,左边水深淹死过人,你可往右边渡河。” 这时他抬头撇了周奕一眼: “你们江湖人若喜欢吃酒的话,过前面这个弯,两里地不到,那边有个小店,他家的酒不错。不过,千万别在店里闹事,这小店来头不小。” “多谢。” 周奕瞧见汉子身旁有两个脏兮兮的娃娃好奇打量他,笑着招手:“来。” 那两娃竟不怕生走了过来。 周奕从包中拿出两块饧,又叫做饴糖,就是以谷物熬出来的麦芽糖。 这是他过圉城时买的。 “少吃点,甜得很,小心把牙甜掉了。” 两个娃娃开心极了,连道“不怕甜不怕甜”,周奕干脆把几大块糖全给了他们,惹得两个小孩欢呼雀跃。 自己含着一小块,满口香甜,朝汉子指的方向走。 那汉子的表情一直是不咸不淡,这会儿冲着周奕的背影咧嘴一笑,又开始摆弄犁铧去。 周奕顺路走不过半里,忽然闻到酒香阵阵。 那汉子没说假话。 他快步弯过山坳,立时见一酒肆踞于岩畔,前方是一块阔地,搭着棚子。 檐角悬着一杆酒旗,上书“大鹏居”三字。 山风一吹鼓得酒旗哗啦啦作响,正应和草棚下的热闹景象。 里间坐了八九桌,少的两人,多则五六个。 道旁杨树边拴着马,留有商队马夫在看车,却盯着酒肆直流口水。 可是东家谨慎不让喝酒。 驾马车的又不是坐马车的,喝酒醉驾掉下山崖如何是好? 周奕才朝酒肆前一站,那草棚下一阵异动,瞬间站起三人! 三双厉目,直直盯在他身上。 周奕一眼扫过,心道不妙。 正是之前与他在圉城交手的几人。 没想到他们从船上下来又换了马,竟然跑到自己前面去了。 三人旁边的三匹壮马打了个响鼻,右边高个汉子登时冷哼道:“小子,这次看你往哪跑!” 周奕瞧出了一丝不对劲。 按照常理来说,这三人应该立马动手,可却只是看着,无有动作。 想到那田间汉子的话,恍然大悟。 这时再看酒旗上“大鹏居”三字,直接寻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虎豹大营的三位高手见状,立时气势汹汹走来,其中一人拔出长刀! “作甚么?” 这时,店铺柜台高椅正擦着杯盏的老掌柜冷冷发问。 虎豹大营中一人道:“掌柜的,不是我们不给面子,这小子杀了我们一个弟兄,此等仇恨怎能忍耐!” 周围人歪头看戏。 周奕大觉奇怪,虎豹大营的人忽然收敛了很多。 就算是在这奇怪的客店,可也不至于将他们军中的口头称谓都隐藏了。 “伙计,来酒,这里最好的酒。” 有人帮忙,周奕反倒坐定要酒。 “好勒~!” 伙计朝客店内部大喊:“最好的酒,荥阳土窟春一坛!” 虎豹大营的三人望着那掌柜,只见那老翁毫不客气道:“杀你弟兄干本店什么事?就算杀你全家,你也不能在此闹事,否则就是不给鹏爷面子。” 那三人听罢,气急却不发作,反倒收起兵刃,与周奕同坐一座。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道的。 这鹏爷是谁? 等伙计将酒抱来,周奕打听了一下:“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鹏爷是...?” 伙计把酒坛一放: “鹏爷自然是我们的帮主陶光祖。” 周奕哦了一声,黄河帮帮主! 天下间八帮十会中的第一大帮,在黄河生根立足数百年,威震黄河流域。 这位帮主的外号,便是“大鹏”。 此人不仅武功极高,交友更是广泛,在长安城,各路人物都要卖他个面子。 便是李阀中不少人物,也对他极为拉拢。 虎豹大营是宇文阀的人,恐怕也不愿得罪这位。 听说这位大鹏极为好赌,在赌桌上一掷千金。 没成想,又是酒中老餮。 “这荥阳土窟春是鹏爷最爱,你既然是酒中客,一定要记得,此酒远远胜过乌程之箸下春!” 周奕好奇了:“这两种酒我都有听闻,却不知道有这种说法。” 伙计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你就更该记清了。鹏爷说过,黄安是最不懂酒的人,乌程之箸下春虽也是名酒,却因其受秽,弱了荥阳土窟春七八头!不,是弱了十头都不止!” 伙计说罢哈哈大笑。 客店外不少人听得有趣,也跟着笑了起来。 黄安... 周奕一寻思想了起来。 这黄安乃是太行帮大龙头,与陶光祖正是死对头。 好家伙,他开这酒店,莫不是为了较劲? 伙计将坛口揭开,前边贴着红纸,上有“荥阳土窟春”五字。 给周奕满满倒上一碗。 “恁慢用。” 周奕伸手朝酒坛一拍,又道:“不忙,麻烦给这三位也添一碗吧。” 虎豹大营中间那汉子神色严峻:“你想做什么?” 伙计添上三只碗,依次倒满,端到那三人面前,之后转身就走。 只要他们不打架,其他管不着。 周奕这才回道: “三位多饮几碗,这时喝了酒暖暖气血,待会出门,我动手将你们杀了,那时血是热的,不觉得疼。” “哈哈哈哈!!” 听罢,虎豹大营中间那汉子一阵狂笑。 他端起碗来,一口而尽! …… 第二十二章:七十二条妙计(二合一) 他身旁两人也跟着大口喝尽。 中间那汉子抹了一把下巴胡子上沾着的酒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死人竟请我们喝酒。” “这事新鲜得很,可成谈资。” 左边汉子接话:“更新鲜的是,我们喝死人的酒,不用随赙仪入账,没花任何铜板。” 右边人摸了摸兵刃,对周奕点头一笑: “咱们的刀出发前已磨过好一阵,待会用刀,只朝你颈脉上砍,只一眨眼就能了账,好叫你没什么痛苦,算是还了这碗酒的人情。” 周奕尝出了米酒的味道,小酌一口,满口生香。 难怪黄河帮主笃爱此物。 “怎只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酒发胸腹之言,这话是一点不错了。 三人并不回避周奕的话,中间大汉面露冷色:“我们七人追你,你用诡计杀了一人便逃。我们要防两面,一是太康,一是扶乐,自然分兵两路。” 左边汉子道:“你虽有点本事,或许我们单独一个人难以杀你,但三人合力,你是有死无生。” “大鹏居戌时前一准打烊,你就算一直耗在这,也只能体会人世间最后几个时辰。” 右边汉子话罢砸了砸嘴:“这酒真不错。” 他说话时摩挲着酒碗。 周奕抓着坛子,又给他们倒上一碗。 那汉子毫不推辞,笑道:“这小子耍诡计,企图将我们灌醉。” “我看是他江湖阅历浅,这点酒醉不了人,且我的舌头灵得很,想下毒同样瞒不住。” 左边汉子喝了一大口,吐出一口酒气。 周奕没理会他们的嘲讽之言,朝中间的汉子问: “这位是虎豹大营中的旅帅吧,怎么到了扶乐附近突然收敛,收了肩上营袖,又不以职位相称。” 似乎因为喝了酒,周奕直来直去,他也爽快道: “你也算小有名气,将军点名要你的人头。扶乐附近有张将军的人马,这份功劳还是归我虎豹大营的好。” 话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麻袋。 “等我们杀了你,就用这口麻袋将你的脑袋带回去。” 他咧嘴一笑,“像你这样的人,我再杀上七八个,积攒的军功就能升校尉。” 周奕点了点头,“你这口麻袋小了点。” “你们三个人的脑袋太大,我看装不下。待会我出了酒棚,若你们敢跟着,我只能就地将你们杀了,死在哪里,都是你们自己选的。” 左边的汉子嗤嗤讥讽: “有酒无菜最容易醉,才喝两碗,你就醉成这样。” “那就看醉的是谁了。” 周奕言罢又叫来酒棚伙计:“再来一坛。” 伙计抱着一坛酒过来,撕开封口又给周奕满上一碗,这时问: “客官觉得这酒如何?” “好酒。” 周奕端起碗,摇出一层酒光,呈现琥珀色。山风一吹金波晃,色诱人,味更诱人。 盯着大鹏居三字,沉沉吟道: “土窟深藏三月露,鹏爷亲点九秋霜。金波乍涌星河动,玉液初开琥珀光。” 话罢美美喝了一口。 伙计听了,咦了一声。 周奕拍了拍酒坛,“风萧萧兮易水寒,麻烦再给这三位壮士一杯,为他们饯行。” “妙!妙!” 这时酒柜前传出两声大赞,那擦拭酒盏的老者发出一把爽快至极的声音: “这两坛酒老夫请了。” “鹏爷听了你的话,一定欢喜得很。” 这老者性格豪爽,说话气息沉稳,恐怕是个高手。 周奕脑筋一转,顺势扭头朝他道: “谢过店家美意,敢问可有白瓷盏啊?” 老者皱眉:“大碗不足饮?” 周奕道:“喝这荥阳土窟春,须得用白瓷盏。” “有何说法?”老者好奇了,停住了擦酒盏的手。 虎豹大营三人望向那老者,各都皱眉。 周奕望着酒水,悠悠道: “这荥阳土窟春以稌米为魂,其色如淡金,其香似稻香。” “白瓷盏素洁温润,最能衬其清冽本色。有道是‘素影凝霜’壮瓷盏之莹白,‘清辉照夜’摹酒液之剔透,这才使人沉浸荥阳之泉,余味不尽也。” 草棚中的人听罢,都在回味。 他们停在这里饮酒,各都爱这一口。 此时周奕的话,一下将他们原来的酒中认知击穿了,小小的杯盏,小小的土窟春,仿佛被赋予了浪漫与艺术的气息。 成了人间大雅之事! “妙哉,妙哉!” 那老者霍然站起,盯着周奕道:“小小年纪,竟是酒国高人!” “你这个朋友,我十里狂交定了!” 众人起先在品酒,忽然听到“十里狂”的名头,各露异色。 这黄河帮除了陶光祖这位霸气的大鹏爷之外,还有三杰四狂。 十里狂便是其中一位了。 老者从柜桌后翻找一通,果真拿出白瓷盏,微笑走来。 “小友,可愿请老夫喝一杯?” 周奕把酒坛举起,“请。” 土窟春倒入了白瓷盏中,果然晶莹透亮,相映成辉。 老者望着杯盏,开怀一笑。 “咱们酒中客,不仅要尝酒味,还要闻其香,观其色,品其韵。这糯米炊云酿玉浆,白瓷为盏韵悠长啊,妙哉!” 接着一口饮尽,盯着空空的白瓷盏,又抚须道: “何须西域葡萄色,自有田家黍米香。” “哈哈哈,美哉,美哉!” 他话罢眼睛一扫虎豹大营三人,皱眉问:“敢问三位是哪一路的?” 话中已有袒护之心。 三位大汉神色一凝,“我们兄弟已经很给鹏爷面子了,换一个地,这小子早死过十回。” “至于我们是哪一路的,恁得去虎豹大营打听一下。” 周围人听罢,也知道这三名大汉来历颇大,极不好惹。 老者变了脸,低哼一声:“鹏爷的面子你们给了,但老夫的规矩,想必你们也知道吧。” “这位小友是老夫的朋友,老夫所在十里之内,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势必将你们挫骨扬灰!” 这十里狂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三人互相对视,不再答话。 显然知道这老头的臭脾气,他是说到做到,狂起来谁也不怕。 “老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周奕笑了笑,“他们自寻死路,何必相拦。” 老者听罢上下打量周奕几眼,微露疑色。 难道是看走眼了? 周奕举起酒碗。 大家萍水相逢,这位老人的善意他心下领受,不想给他招来麻烦。 “来,我与老兄饮一杯。” 周奕倒悬酒碗,示意一滴不剩,“酒喝尽了,这便告辞。” 老人心中更加欣赏:“他日见面,再行叙话。” 又用严厉眼神警告虎豹营三名汉子。 周奕转身出了大鹏居,径直朝扶乐方向走。 “旅帅...” 右边个头偏高一点的汉子喊了一声。 那旅帅牵着马,缀在后方,轻声对身旁两人道:“这小子跑不了,给这个老家伙一点面子,出他耳力范围再动手不迟。” 大约走了两里路,流水声越来越大。 原来到了蔡河支流。 这条河最宽处足有七八丈,周奕朝左侧河面宽的地方趟水过河。 正如那田间汉子所说,这里的水比上游深。 三名汉子见水没过周奕腰腹,顿时勒马。 “旅帅,我们骑马绕过深水区,到河岸等他。” “别中他奸计。” 那旅帅朝下游一指:“我们一绕路,他便顺河游走了。” “快,直接下河杀了他!” 他话罢马鞭一甩,三人驾马直冲河内。 等马入深水跑不动时,一踏马背朝周奕跃去,这一下便抹平了彼此间的距离。 两人挥刀,一人持枪,似形成必杀之局! 周奕寻声人动,朝后一掌拍向大河! 水波晃动,掀出一层水幕,那袭来的刀枪往前一搅,破了这障眼法。 瞧见周奕一头钻入深水中,像条游鱼一般朝对岸游去。 “哪里走!” 身后一声吼喝,在后方穷追不舍。 三追一逃,各自运足气力划水,很快便上到对岸。 虎豹营三人慢一拍上岸,忽然瞧见异常。 那浑身湿透的青年正拄剑在岸边,不再逃跑,反笑盈盈地瞧着他们。 为首的旅帅正觉古怪。 突然! “呃~!” 他右边个高的汉子一捂胸口,吐出一口乌黑色的血来! 中毒了! “阁下的舌头不是很灵的吗?”周奕调侃道:“现在又是谁江湖阅历浅?” 那吐血汉子听罢又气得吐出一口血。 “什...什么时候?” 他二目血红,死死瞪向周奕。 “呃~!” 这时左边那人也和他一样吐血,“是他给我们倒的酒!” 唯有旅帅功力最高,压克住毒性,没任其在体内爆发。 可此时察觉为时已晚,毒素已在体内。 “又想杀人,又要喝酒,哪有那么多便宜事叫你们占去?” 周奕一边等毒性爆发,一边耐心解释: “此毒以青陀罗花根与乌头花为主药,辅以附子、石膏,几者按比例混合便成剧毒之物,没有气味,味道稍苦。 但此药只需混入谷物之酿,可隐藏其味,我又在酒水中加了些饴糖粉,这下你们嘴巴再灵也吃不出来了。” 周奕笑问:“我太平丹方中的药学之理可还受用?” 吐血那汉子捂着胸口骂道:“你这妖道,为什么能将此药爆发时间掐得这样精准。” “简单。” 周奕指点迷津: “石膏性大寒,附子性大热,这亦是引药。热寒交替便会引发毒性,你们喝酒热了血,这会儿倒春寒还没过去,你三人在这冰凉的水中运气追杀我,不正是寒热交替吗?” “这一离了水,自然发作。” “若非你们一心想杀我,此药药性三天后自会消散。”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处于中央的那位旅帅受周奕话语所激加之毒性迸发,也捂起胸口。 三人失神间,倏地听到拔剑声! 来了! “铛~!” 旅帅状态最好挺枪挡住一剑! 周奕没去管他,朝侧边斜掠而过,直刺中毒最深那位。 剑速并不算快,只是那汉子手脚麻痹,反应太慢。 提刀挡了个空,一剑穿来,心脉登时中剑! “啊”一身惨叫,仰跌入河。 旅帅大骂一声,趁机猛灌气力,铁枪如毒龙出洞! 枪尖搅动,直指咽喉! 周奕侧身一避,仙鹤手招法迅捷轻盈,出手穿过枪杆,反手后拿扣住,腕间发力震得枪头低垂! 那旅帅虎口一痛,手松不过一息,长枪已被人从手中夺走。 “扑通~!” 那边中毒的汉子见势不妙,跳水逃命。 周奕将夺过来的长枪朝河中一掷,唰的一声洞穿入水,一大团血污自河中那人背后涌出,他被长枪扎透! 旅帅中毒之下心神失守,大丢章法,竟敢在危险时刻凝望河中逃跑被杀的同伴。 等他回头侧转,只觉一道剑光耀目。 喉咙骤痛,已被割碎,双手急急去捂! 却怎么也捂不住... 血液自手心钻出,生命急速流逝。 这般时刻,他再发不出声音,眼睛却死死盯着周奕张嘴想说些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想说,喝了酒后那血果然是热的,这一剑虽要了你的命,却没那么痛。” “你现在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多喝几碗...” “对与不对?” 那旅帅没法说话,却安然闭上眼睛,也坠入河中,朝下游漂去。 …… 望着三具飘走的尸体,周奕轻轻松了口气。 若按照他们所说,虎豹营另外三人追去太康,一时半刻是过不来的。 嗯,先进扶乐城中休整一番再说。 周奕才把剑收好,忽然眉头一蹙。 锐利的双目,直视对岸! 一道人影,正缓缓走来。 熟悉的靛青色葛布大氅,熟悉的褪漆幞头,熟悉的苍老面孔。 老者立定岸边,与周奕隔河相望。 “马掌门?” “精彩,精彩!” 马守义冁然而笑: “周天师先在雍丘金蝉脱壳,戏耍群雄。接着在圉城郊外荒草中点起火油,趁乱杀人遁逃。如今又施一条妙计,连杀虎豹大营三位好手。” “马某钦佩得很!” 面对这老棒子,周奕毫不示弱: “我有妙计七十二条,适才用了一条,在雍丘与圉城各用一条,如今还剩六十九条,马掌门要亲身一试吗?” 马守义慈眉善目,摆手道: “不敢不敢,周天师切勿对我抱有敌意?” “马某人钦佩少年英雄,咱们亲近亲近。” 这时上游河中飘下浮木,他说话时两手背在腰后,双足一点,只见大氅翻动,人已跃在两丈之外! “啵~!” 河中一块手臂长的浮木下沉,老人鞋不沾水,身形提纵,朝下一块浮木跃去。 眨眼之间,就要靠近。 这老梆子的轻功好生厉害! 周奕朝河对岸惊喜大喊:“密公,你怎在此?!” 河中心的老人回头望去,顿时打湿了鞋,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没了,转头怒视周奕。 “小小一计就破了你的轻功,马掌门,我劝你别再追我。” 周奕嘲讽一声,不敢再走官道,直接朝河畔边的苍岩山上冲去! …… 第二十三章:玉花引凤!(5.959kkkk!(-*ゞ) 越往山中,雾气越浓。 苍岩山腹地深处,远远地连蔡河的流水声都听不见了。 人迹罕至之地,那千章古木,似列戟排屏,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在诸多巨木之间。 一道白影发足狂奔,脚尖点着软塌塌的一叠枯叶,身形急纵,如猿猱在枝丫间腾跃。 哪里林密,就朝哪钻。 耳畔传来身后的破风之声,还有“刺啦啦”撕扯声。 “欸~!” 一声冷斥,马守义瞧着心爱的葛布大氅被枝杈扯得伤痕累累心疼无比。 这是一件珍贵之物,在山林中多有妨碍也没舍得扔。 ‘这小子的真气底子如此浑厚,实非我所料。’ ‘再拖下去,恐怕会生意外。’ 一念至此,马守义当机立断,一把拽下背后大氅,随手抛飞。 心中的气愤难以排解,朝前断喝一声: “小子,老夫必要杀你!” “马掌门,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省点力气吧。” 周奕哈哈一笑,不断气他。 反手拽断一根碗口粗的青藤,运劲朝其面门掷去。 “嘿~!” 气愤之下,马守义竟也不躲了,直接一掌劈出,将青藤打得稀碎。 他不顾真气消耗,发足劲力猛跃而起,再踏树杪借力二次点跃,衣袂鼓荡如苍鹰扑击,与周奕的距离又拉近数丈! 呼呼风声灌入周奕耳中。 这老梆子把衣服脱了,已经在全力运转轻功。 不能再逃了! 每次点跃都要使脉气真气一同运转,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这老梆子加速之下,必然会被追上。 他朝后一瞥,又游目四望,前方石壁林立高耸,后面似是悬崖。 “嚓~!” 身后爆起一声尖锐响声,一段脖颈粗的枝丫被马守义踩断,又一次借力直冲上来。 周奕心中一紧,屏住呼吸,瞥见山道旁斜生的一株巨大望春玉兰。 淡雾之中,层层堆雪,万蕊凝脂。 纵身跃枝而上,震动花树,玉瓣旋旋落下,纷扬蝶舞! 花瓣迷眼之际,马守义正从下方冲来。 一片片花瓣的朦胧影子笼罩下来,却有厉芒乍现,隐在花雨中! 玉花影落神剑飞~! 致命杀机,落下! “叮~!” 那一声低微的剑鸣回荡在马守义的耳中,他低喝一声翻掌击空。 劲风席卷,待坠之花滞空一瞬,再连成一片玉色升空,周奕一袭白衫染尽琼瑶。 剑光刺破了掌风,却被掌风带偏。 “刺啦~!” 这突然偷袭来的一剑只削掉了马守义的胡子。 一击没得手,周奕气得额头出汗。 马守义瞥了一眼距离自己咽喉极近的短剑,吓得冒出冷汗。 他翻手一指,直接点在短剑前端。 “喀嚓~!” 周奕来不及挥砍,短剑前段已被马守义一指点断。 如此刚猛的指力,自然得益于他的流水岩碎劲! 匡晖练过外功,也需要两手合力才能断剑。 这位马掌门,只需一指。 他拿着碎剑,又朝前一刺,马守义身形一闪,一脚踏在望春玉兰树上,翻身避开。 又在空中腾挪,朝下怒劈一掌! “小子,死!” 周奕真气纯厚,但催动之下尚不及马掌门连贯,这一掌避无可避! 只得从下往上,聚起真气猛击一掌。 马守义后足一钩,倒挂玉兰树。 他身形僵直,此时满是沟壑的老脸带着狞笑,又倒挂悬空,面目真是森然恐怖。 两人掌力交击,各运法门。 在马守义心中,周奕已是必死无疑了。 但短短瞬间,两人皆处于暗自惊心之中。 马守义用的浑元功法也是卸力法门,但此种卸力乃是用己之力消外之力的守御之道。 哪怕对手真气比他强大,也能逐一化解。 且自身损耗远小于对手,久耗之下,对手真元一缩,他便反手发力,长驱直入,使出流水岩碎劲。 那一刻,敌人必灭! 故而知晓他流水岩碎劲之人都已死去,此话并非妄言。 然而... 周奕的掌力虚虚实实,极为古怪。 马守义对掌时,用浑元功法守御化周奕掌力,这倒是没错。 但是他的守御内劲却又极为离奇地受到牵扯,被周奕自涌泉穴搬出体外! 故而,马守义此时的消耗,竟是平时数倍不止! 丹田仿佛烂破一个大洞,真元哗啦啦流淌。 周奕心中那是又惊又喜。 气血能搬动的功力终归有极限,本以为会受到对方真气冲击,却没想到,马掌门的气劲如此温和,宛如涓涓细流。 这便是守御之道吗? 化他的功力,比化木道人的功力要轻松太多太多。 周奕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马守义到底是老江湖。 一下惊觉! 面色也跟着一变! ‘不妙,老夫的内功被他天然克制!’ ‘是了,这便是太平道的斗转星移!’ ‘再对掌下去,老夫的真元岂不是要先一步耗尽!’ 他心下骇然,当初没把击败木道人的斗转星移当一回事,此时对上,竟让人如此惊悚。 生死关头,马守义顾不了太多,直接自竭功法! 胸口登时剧痛! 哪怕拼着内伤,也不敢再玩什么孙子见爷爷的化力,强行发出流水岩碎劲! 周奕被这股狂暴力道爆冲,一口血闷在心尖。 双足之间豁然鼓荡劲风,那便是马守义的真气余波! 他卸力受了内伤,马守义受了内伤却没能卸力。 故而,周奕抢先动作,朝马守义拍出一掌! 这一下,两人各自倒飞出去。 周奕心尖血压不住,张口吐出。 马守义受了内伤又吃一掌,也喷出一大口血来。 周奕靠着崖壁,马掌门背倚老槐树。 二人隔着四五丈对望,都不敢有动作。 浑元功法被破,马守义脑袋混沌一片,此时无法正常思考,已捏不清虚实。 倘若他能全神贯注,一定能注意到周奕的眼睛在朝悬崖下的水潭瞥。 “马掌门,之前你说浑元功与我太平道的斗转星移相比,只算是奇技淫巧。” 周奕擦了一下嘴角鲜血,笑道:“我起初还以为是你的自谦之词,没想到果有其事。”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一路逃遁。” 马掌门皱眉:“你隐藏的确够深,老夫着了你的道。但你也不必得意,斗转星移确实能破我内功,可若老夫不与你斗掌比较内力,你还能是我的对手吗?” 周奕神色一凝,站直身体:“那来啊,我们再来斗过,看今日谁生谁死。” 马守义冷冷一笑,又叹了一口气:“罢了,周天师。老夫还有未竟之大事,就不与你死斗了。” 他话罢抹去胡子上的血,转身便要离开。 周奕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背影。 他心脏怦怦乱跳,疲弱之感不断袭来。 一步,两步...老梆子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他的心坎上。 终于,马守义的身影消失在了一个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后。 这老梆子总算走了。 周奕正待喘气,忽然... 只过了十多个呼吸,他心神再度绷紧! 一团阴影,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消失在林中的马掌门,又从远处缓步走来。 那僵硬发白的脸上,还带着一脸阴森诡异的笑容。 他一边走,一边用一只苍老带血的手摸自己胸口中掌的位置。 “周天师...” “你这一掌打老夫的力道颇为奇怪,竟没有完全打透我受伤时的护体真气,似与你方才表现的浑厚内家真气不符啊。” 马守义的眼眶都放大了:“你的真实内功,似乎没有老夫想象中的那么高深。” “看来,一定又是一门奇妙的太平道武学。” “佩服,马某人苦修一甲子的功夫,若不是挨了这一掌,差点就被你骗了。” 周奕凝神望着他,幽幽道: “真有你的,马掌门。”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 周奕挪动步子,看向悬崖下的水潭。 他毫不犹疑,直接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先是喀嚓一声,接着便是: “扑通!” 马守义听到一声巨响,他站到悬崖边时,下方溅起来的水花还没落下。 定睛朝下方看,没有瞧见人影,只有一截断掉的树枝。 不知周奕是死是活。 此时最快的方式应当是跳下去,但是目测约摸二十多丈。 那小子跳下去时,拽落了一截悬崖边抻出去的孤枝,必然是卸了力。 马守义在崖边站了数个呼吸,想着自己受了内伤,到底没敢朝下跳。 他目眺远方,找到下崖路径。 于是发足往回走,准备追击。 但是... 只走了片刻,马守义忽然一惊。 赶忙跃上一棵大树枝丫的鸟窝旁,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少顷,一道身影在林中穿行,一直寻到方才的悬崖边。 马守义能感受到有人从十数丈外走过,但就是不敢睁眼去看。 高手! 若他身上无伤,还不用这么忌惮。 此时碰到高手,对方稍有歹心,他是决计跑不了的。 跟着,一阵让空气一冷的剑气从崖边蔓延开来! 飒飒叶响,一棵大树轰隆一声倒下。 马守义已经提前脑补出画面,这名高手切断大树后,先让大树坠落悬崖,他会从后方追上。 接着在空中借力点跃大树,便能安然下崖。 这份本事他自问没有,可此时突然出现的高手,必然是有的。 果然... 重物落水的巨大声响从悬崖边传来! 他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看来是角悟子亲至!” 马守义先是觉得惊心动魄,但又想起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 感觉已经安全,他从树上轻轻跃下,不顾伤势发足狂奔,换一条下山道路逃命去了。 …… “呸。” 周奕吐出一口血沫:“这老梆子的流水劲有点邪门,后劲真不小。” “真气中的特性,又与木道人截然不同。” 周奕一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林莽深处钻,一边感受这股真气的余力。 这算是玄真观藏的另一妙用,搬动敌方真气时,尽管只是卸力,却也像是在催动这股真气穿经过脉。 因为他的脉气违背常理逆行,故而敌方真气入体,几乎是被周奕反运。 这种颠倒之法,犹如逆向思维,总能有些体会。 在曹府与木道人的异种真气斗力,便是感受到了真气的奥秘。 这一次,他隐隐觉察到流水劲有可鉴之处。 方才他跳崖时瞅准一截树枝,在空中拉拽卸了力道,但身上还是火辣辣的疼,手心也挂出血痕。 好在老梆子没跳下来,否则只能沿着水流方向逃走。 辨了辨方向,周奕不敢停下脚步。 不多时,之前的水潭中传来一声爆鸣。 心下一紧,将疲惫的脚步再度加快。 在林中钻来钻去,惊得林鸟野鸡乱窜,日头正在往西,天光渐暗,他在山中寻到了下一处水源。 观水流方向,应该能与之前的潭水相合,估计会朝蔡水、通济渠支渠汇入。 “这地方不错,倘若老梆子追来,我还能跳入水中。” 想到马守义,他定了定神。 扫净一块磨盘大的平整岩石,盘腿坐上去打坐运气。 之前与虎豹大营三人对战,若是单对单,只凭寻常状态便可迎战。 而与马守义追逐厮杀时,则是全程维持一心二用,二气循环的状态。 否则凭他这点修炼时日,怎么也不可能逃过马守义的手心。 此时一身真气,几乎被耗个干净。 二气循环时的透支、真气的枯竭、精神上的疲惫... 三者隐隐对应练武之人的精、气、神。 于是人之三花,一下子蔫了。 可当周奕打坐调息,玄功再运时,一场甘霖浇在蔫了的人之三花上。 身体暖洋洋的,又本能涌现出一种新生的喜悦。 他沉浸其中,所受的内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青山落霞,一只灰蓬蓬的尖嘴灰雀正在一片苔藓草衣上跳跃。 它似是将周奕当成了一株枯木,翻动翅膀飞来,以爪尖轻轻扣住他的衣裳,扭头用尖嘴打理羽翅。 林中传来其他鸟雀的脆鸣,它这才飞走。 不知过去多久,周奕睁开双目。 肚中翻滚,传来一阵饥饿感。 此时若是有一头猪摆在眼前,他感觉都能吃掉。 身上携带的干粮,早当做暗器投喂马守义去了,半点食物也休想找到。 活动一下身体,疲惫感消下去不少。 让周奕感到惊喜的是,此时恢复的真气比之前更为精纯,因为马守义流水劲冲击的内伤也微不可查。 除了真气不够充盈外,状态已非之前可比。 这不由让他多出底气。 太饿了,得找吃的,周奕顺手将身旁断剑拾起。 “等等...!” 拿起断剑的那一刻,真气顺着手太阴肺经涌出,附着在了断剑上。 登时,剑刃上像是多了一层寒芒。 “老梆子,这下你再想断我的剑,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真气外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时水到渠成,心中又增欢喜。 就着晚霞余韵,朝水源下边寻到一方小潭,蹲在一块怪石上朝水中一瞧,水尤清冽。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无所医,那可正好,来医一医我的肚肠。” 周奕撸着袖子,正准备下潭捉鱼。 忽然,不远处林梢风动,惊起归鸟掠过琥珀色的天幕。 林间薄雾蓦得散开,晚霞更无所阻。 一片霞彩染过层林,照着湖山佳处,周奕紧张的心神一松,却微微瞪大双眼。 他很是错愕, 眼前出现了什么!? 美女,剑客,还有...肉! 黑色滚边袍簌簌响动,人影一闪,来人已亭亭立在小池潭边。 正是周奕在巨鲲帮驻地见到的妙龄少女。 “传闻夫子山漫天火符,周天师口吟淮南鸿烈,怀抱道门宝书信步火海,江湖再无音讯。” “没成想,真身竟在这山野石国...” 妙龄少女见他一身湿透,提着一柄断剑,与江湖传闻相差太大。 于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扶着那柄黑鞘长剑呵呵直笑。 笑吧,笑吧,你就笑吧,周奕毫无风度地拧一把袖口,挤出水来。 “这得多谢姑娘指点,否则我真可能再无音讯。” “别瞧我现在落魄,已是万幸。” 周奕看了她一眼,不由问道:“姑娘为何在此处?” “待会再说....” 少女没应他的话,把手上提着的两只山鸡丢了下来。 “会处理吗?” “小事一桩。” 周奕提着山鸡,想她没什么恶意。 走到小潭边,拔掉鸡毛,在山鸡腹间划开三寸长的口子,指尖探入一勾,脏腑便干干净净坠进水中,惊起游鱼摆尾。 在河边将拾来的枯枝堆成塔状,少女拿出火折子点着。 青烟腾起时,周奕将山鸡穿在削好的竹扦上。 若只有他一人,此刻绝不敢生火烤肉。 耽误了一些时间,刻下已是暮云合璧,苍山凝紫。 少女盘坐在火边,还有闲情逸致翻一卷古籍,温声细语道: “那日听你说起什么江湖骗术,想起东都近来发生类似之事。我生出好奇,便上夫子山瞧瞧,却看到一场大火,你可真够狠心的。” “狠心...”周奕仰头望着夜色:“若有他法,谁愿烧了自己的家呢?” “就像现在...天下广大,我却无有定所,成了江湖浮萍。” 言罢,将山鸡翻个面,糊了不好吃。 少女透过火光凝视了他一眼,忽然吟道:“土窟深藏三月露,鹏爷亲点九秋霜。” 周奕一愣:“你到过大鹏居?” “是啊,我正要过扶乐下汝南,听到十里狂在路边叫骂,他寻你去了,发现河边有打斗痕迹,却没找着人。 以为你遭遇不测,回来后在客店中发怒,喝了好些酒,说要去寻宇文成都麻烦。” 少女笑了笑:“这会儿他已经北上找他们的大鹏爷助阵去了。” 周奕赞叹:“这位老兄够朋友。” 少女道:“我旁听他们说话,猜到是你,又瞧见远处苍岩山鸟雀惊飞,于是追入山中。” 周奕点了点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可曾遇到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头。” “没有,那是你的仇人?” “算是吧,但他对我的恨意超过了我的认知。” 少女冷静分析:“有时候,想杀一个人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你对他不够了解,不知他如何想的。” “可能吧。” 周奕想到雍丘义军的事,也许马守义另有图谋。 这时朝少女望去:“姑娘又怎会追入山中呢?” 火光下,湿柴噼啪作响,少女眨了眨眼睛,揶揄笑道:“天师,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什么特殊好感吧。” 周奕默不作声,只望着她。 少女恢复认真之色,“我从鹰扬府军大营拿到那幅画像后,便直奔雍丘,想知道你们可是真有宝书。” “恰巧那夜碰到你们在外杀人,蒙面带刀,杀伐气那样重,与我印象中的道门中人差别极大,恐要当做大寇强盗。” “后来杀到那方院落,才晓得你们为了救人。” 少女合上古籍,上边写着“淮南鸿烈”几个大字。 “如今这江湖明争暗斗,互相征伐,似你这般行事之人早是凤毛麟角,故而让我颇感惊奇。” “今日正好顺路,便想助你脱困,但也没帮上忙,所以不必谢我。” 她抿着嘴角笑吟吟道,“就当是我枯燥旅途中的小乐趣啦。” “原来如此。” 周奕疑惑全消,盯着那张颇为‘危险’的精致脸蛋,不禁说道: “还不知姑娘芳名。” 妙龄少女却摇头:“我先问你,那日说自己是画匠,可是朝我诓骗消息的?” “不是。” 少女闻言点头:“好吧,满足你的好奇心,这江湖上知我名姓的人可不多。” 她从火堆旁站起身,声音细细:“我叫独孤凤。” 言罢一双明眸瞧看周奕,跟着身影一闪,跃上高枝。 再一跃,人已不见。 四周却回荡起她活泼俏皮的笑声: “周小天师,你的手艺好差劲,山鸡全是糊味,叫人家一点胃口都没了,这是你赶人家走的一种手段吗?我先走啦,有缘再见。” 周奕朝着黑暗处瞧了瞧。 这小凤凰人挺不错,就是...太挑剔。 他拿起烤糊的鸡,撕下一条腿,大嚼起来! 可能是太饿,只觉这鸡...味太美... …… 第二十四章:金紫飞将!(感谢Neurons大盟!) 虎豹大营旅帅浮尸蔡水第九日。 晨光初绽时,扶乐城的青石板路已泛微光。 街边的叫卖声越来越响。 刚从苍岩山出来的周奕先在城门楼两边观望一番,微微松了口气,墙上没贴通缉榜文。 总有些亡命徒眼巴巴想猎官署赏金,若有这玩意,要时刻提防被人惦记上。 在山里好些日,出来时难免发髻散乱,襕衫褶皱。许是食了几日山中灵气的缘故,使他看上去并不邋遢,反而有股子出尘气质。 若着道袍,少不得要被人当做方外之客。 伤势痊愈,功力又见增长。 周奕精神气具在顶端,就是嘴巴淡得很,一入城就想找些吃的。 朝身上摸了摸... 我的钱! 没了,铜板金子什么的全没了。 老梆子害人不浅! 朝路人打听,周奕在临近城中官署的地方找到了“万济堂”。 正是阳堌曹府的店面。 将这几日在苍岩山中寻得的草药打包全卖了,换得二十文,和酒铺伙计一天工钱差不多。 说黑也不算黑,毕竟这些草药没经过晾晒。 这间万济堂的掌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姓钱。 他瞧见周奕卖药后东瞧西瞧没出门,不由笑问:“客官还有什么需要的?” 周奕四下一瞥:“可有一个窦姓汉子在你这留过消息?” 掌柜初初一愣,猛然间醒悟过来。 他定睛朝堂中这人样貌细看,且不谈其俊雅,只望其气质便大异寻常。 登时心下一慌。 ‘没错了,上次孙老管家说那人不及弱冠,气质出众...’ ‘真...真是那位雍丘传说!’ 钱掌柜心中哎呦叫苦,‘方才草药给价太低了。’ 这会儿倒也顾不上这些,只恭声道: “客官,恁里边请。” 钱掌柜掀开一道帘子,周奕随他入内,他取来一个灰布包裹,小心翼翼问: “敢问,恁可是...” 周奕断了他的话:“太平道。” 钱掌柜再无疑虑,把包裹交在他手中:“这都是那位窦姓壮士留下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要去奉茶,周奕叫住了他:“可记清是几日前留的?” “很清楚,只隔着四天。” 外边又上了客人,正在唤人,周奕叫掌柜去了,自个翻开包裹查看。 先是一张叠起来的纸,摊开一看字迹弯弯扭扭,勉强能辨。 “师兄,鹰扬府军已从考城至襄邑,目标应当是太康一地的义军。” “巴陵帮赖长铭的马车从拓城折返,入了宇文成都军中。” “……” 重要消息只这两条,周奕看完就感觉扶乐不安全。 此地离襄邑、太康都不算远。 巴陵帮那事,暂时无能为力,他也没本事飞入鹰扬府军大营把人救下。 包裹中除了这张纸,还留了不少五铢钱,以及一些常用伤药。 周奕取了些铜板伤药带在身上,又麻烦掌柜取来纸笔,留了张字条放在包裹中。 此地是他与窦魁约好的。 过一段时日,窦魁定然会回返。 等钱掌柜将周奕送出门,一位捣药伙计瞧见他神色不安,忍不住打听: “钱掌柜,我看这年轻人面生得很,是哪来的客人叫您这么稀罕?上次管家过来,恁也不似现在这般。” “去去去~!” 钱掌柜呵斥,“忙你的,去把那些决明子捣碎,别多问。” 又严词叮嘱:“这是老太爷的客人,别多嘴朝外说。” 伙计笑着哦了一声,不觉得奇怪了。 钱掌柜却捏了一把汗,站到门口远远张望,眨眼时间已见不到方才那人身影。 此时因草药开价过低一事颇为懊悔,怕得罪是一方面,同时也感觉自己做了不义之举。 太平道场在雍丘本就治病救人,多行善事。 这次道场起了大火,天师还没忘记给穷苦人散米。 道场没了,可更多人念着天师的好。 …… 在钱掌柜心情极度复杂时,周奕已在巷中寻到一家包子铺。 初初感觉大隋有这食铺不太合理,转念一想江都南门膳食店有老冯菜肉包子,那这扶乐有包子铺也不算奇怪。 坐了下来,一连吃上十来个,又叫上几笼。 搞得店家疑神疑鬼,以为他很多天没进食,正饿着寻顿赖皮饱饭才到这里。 直到周奕付了钱,店家才放心招待这位大主顾。 山中野果游鱼虽然鲜美,却也寡淡。 周奕又塞了一大口肉包子,鼓着腮帮子长呼一口气。 脸上洋溢着笑容。 还是这人间烟火气有滋有味。 才吃个八分饱,周奕本打算再带一些路上吃,他要出城朝南边去。 忽然耳朵一灵,听到巷子深处有异动。 像是...打斗声! 不忙着带包子,站到巷口朝里面望了望。 包子铺的普通人没察觉,他们自然没有周奕的耳力。 似乎是没动静了。 心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于是往巷中深处走。 此地靠近扶乐中心,巷道纵横,各处都有卖早食的,什么胡饼、麦粥、蒸饼等多得很。 忽有一股气味与早食气味大不相同。 “血腥气!” 他快步走去,穿过两条巷子,血腥味越来越浓。 看到有人横七竖八歪倒在道旁,一探鼻息,全死透了! 嗯? 周奕眼尖,瞥见一人胸口露出一角油纸,拽出来一瞧,是一幅画像。 画像边角有薄有厚,毛刺极多,还烂了一块,定是被人从城墙上撕下来的。 再朝画像里面看,早被血污,看不真切。 边界有个官署印,竟是济阴县衙的。也就是菏泽,离此地甚远。 还有几个黑字,写着“捉拿反贼...” 后面又看不清了。 “看来这些是猎取官署赏金的江湖人。” 周奕明白过来,顺着一条沾血的脚印朝前走,拐了个巷口,看到一名体型魁梧的壮汉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想到捉拿反贼这四字,周奕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反贼。 掏出一粒调理气血的药丸塞入大汉口中。 从后背将他一托,往巷子深处走去。 “还挺沉,少说有两百斤。” 周奕掂量了一下,好在他有一身纯正内功,换了普通人休想搬动。 扛着大汉,一路朝巷子深处走。 就在他搬人走后不到一盏茶工夫,突然有七八人一道过了方才的巷子。 他们也看到了那些江湖人的尸体。 “全死了。” 说话人操着关中方言,又念叨一声:“胸骨断裂,这还有个脚印,此人劲力可不小。” “咦,这个人挨了两拳才死,看来出手之人余力不足。” 连续检查了几具尸体,岳思归站了起来:“没有咱们要找的。” “军师,怎么办?” 他望向一旁的长发俏军师,又有几人凑上来,说附近巷子也没找到。 沈落雁沉思几秒,果断做出决定: “不能在此耽搁,张须陀的人会打这边路过,我们要避开他们,先去太康。” “不错,还是对付鹰扬府军要紧,”岳思归道,“我猜测密公应该还在鹰扬府军之中,这一次里应外合,当大破宇文成都,威震中原。” “太康可是聚集了不少英雄!” 王伯当一身白衣,在一旁笑道:“思归啊,你也不瞧瞧太康是什么地方。”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可是吴广的故乡。” 说到这里,王伯当的语气都变得豪迈不少: “当年两位英雄反秦暴政,留下薪火,此刻正被我们点燃。有暴政就有反抗,刀里来,枪上滚,求一个痛快,死生都无所谓了。” 岳思归点头:“杨广昏庸,当另则明主。” “我想到了知世郎,希望他能与密公合作。” “可惜了那太平天师...” 沈落雁知道这两人是聊天大王,若不制止,二人能从天黑聊至天明。 “别聊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扶乐城一下挤入了众多江湖高手,我们没时间掺和,快走。” 王伯当与岳思归听罢,跟着沈落雁去了。 却不知,他们这伙人才走。 巷中又陆续出现各路人马,那些死尸被摸了一遍又一遍... …… 周奕扛着大汉入了巷尾,此地有一破落寺院。 见牌匾倾颓,衰草侵阶,双扉半掩,蛛丝结满棂格。 抬脚将门抵开,内见一方大殿,两舍僧房。 “砰~!” 一声振响,老灰自门头簌簌抖落。 赖这门头太矮,牌匾斜下,大汉又牛高马大,周奕抬脚跨过坎时,大汉脑袋一歪直将牌匾撞烂一角。 那大汉昏昏沉沉间脑袋一痛,像是睁开了眼睛。 然后又晕了过去。 不妙! 急忙伸手朝其鼻息一探。 还好...没死。 周奕吁了口气,差点救人不成反补一刀。 入了大殿,瞧见一泥塑佛像眉眼蒙尘,金身早已剥落,露出腐木胎骨,看来有许多年头。 类似这样的小寺,他一路见过不少。 大的还有庆安寺。 扶乐这地方比较特殊,城中靠东的庆安寺就是刘隆修的。 这刘隆本是东汉光武帝刘秀手下的骠骑将军,因战功被封扶乐侯,他本人信奉佛教,扶乐不少小寺院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当前这座,亦是东汉遗留。 把大汉放好,一边等他醒一边打坐练功。 可过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醒转。 周奕盯着汉子,犹犹豫豫。 “萍水相逢,我已仁至义尽,要不...把他丢在这里算了?” “水...水...” 那汉子像是有感应一般,似要醒转,模模糊糊要水。 周奕奔出寺外,用在殿中寻来的破碗在河沟中取一碗清水,掺了调气之药,喂大汉服下。 “咕嘟咕嘟...” 他将一碗水喝尽,呼吸逐渐平顺,口中不再喊水。 砸了砸嘴,转而喊道:“淡,好淡...酒...给我酒...” 周奕扶额:“你这样没法喝酒。” 听到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汉子一惊,乍然转醒。 二目一睁,一双豹眼灼灼似电! 只是因为虚弱,他的眸光快速暗淡下去,却将周奕映入瞳仁之中。 “咳,咳...” 连咳了好几声,大汉捂着胸口,竟然自己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他用力闭紧双目,再用力睁开,让自己恢复清醒。 定睛看了看双手。 没死...那就是被人救了... “咳..咳,小兄弟,可是你救的我?” 周奕坦然道: “你在巷中晕倒,是我将你从那些尸体旁扛到这里的,听你要水,就给你从河里舀了一碗,服了点调血理气之药。” 大汉听罢,凝神望来。 沉默数息后,忽然从半坐姿态朝前一跪,磕头便拜:“恩公!” 周奕没想到他反应这般大,不习惯被别人跪拜,忙上前将他扶起。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感觉这汉子是性情中人,但周奕辗转几遭,便多了些防人之心,“老兄是何方人士?” 大汉咳了一声,没见犹豫:“我是曹州济阴县人。” 周奕想到那通缉榜文,暗自点头:“追杀你的又是些什么人?” “有张须陀的手下,不过已经被我甩开。在此地拼杀的,咳咳,却都是鹰扬派的走狗。” 大汉满脸愠怒,缓了一口气道:“鹰扬派一向甘为朝廷鹰犬,见杨广靠不住,他们便见风使舵,讨好突厥人。 我在梁王台附近与他们闹了矛盾,鹰扬派的人便接了官署榜文,想要杀我。” “可追来此地的,只是小猫三两只。” 他伸手抚摸胸口上的刀伤: “这些外伤其实不打紧,单某的伤势主要还是张须陀留下的。” 周奕听他娓娓道来,还想追问。 忽一听“单某”二字,登时朝大汉面目细看。 他一双豹眼,面若重枣,浓眉斜飞入鬓。肩臂肌肉坟起,似藏千钧之力。 这面相,端得与我太平道大大相合。 若师父瞧见他这身肌肉,必授其为箓生。 周奕的脸上多出一丝笑容来:“还不知单兄大名。” 大汉又咳一声,拱手道:“没什么大名,某家单雄信。” 周奕眼前一亮,曹州济阴县,没错了! 伪郑单雄信,挺槊追秦王。 没有重名,真的是这位。 “恩公...认识我?” 单雄信心下疑惑,他纵然受伤虚弱,却细察到周奕表情有变。 “我与老兄素未谋面,只是你的名字叫我忆起一位故人,因而生出熟悉感。” 周奕徐徐道:“也不用再叫恩公,在下姓周名奕。” 单雄信将这个名字念叨一遍,他才逃至扶乐周边不久,并没有听闻过。 “这份恩情单某只要活在世上,绝不敢忘!” 单雄信一拱手:“周兄弟,你现在便离开吧。” “为何?” “张须陀的人虽被我甩开,却一定能追上来。他们的耳目可比鹰扬派那些狗贼灵敏得多,与我在一起太过危险。” 话罢,单雄信摸了摸胀痛的脑门,记不清这是何时受的伤。 周奕瞧着他的脑袋微微有些心虚,立刻提议道: “既然扶乐城待不得,我们一道出城便是。” 单雄信微微摇头。 他瞧着周奕,心道‘这小兄弟想必初入江湖,心思单纯,不知我眼下境况之凶险,还是不要连累他的好。’ 正想拒绝,却见眼前的小兄弟忽然站直身体,目光看向破寺左边僧房方向! 他此时受伤,耳力不及寻常十之一二。 “麻烦来了。” 周奕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短短几息后,单雄信听到了响音。 来人速度极快,杂声才起,人已站到僧房那斑驳的墙壁上! 此人四十余岁,面如刀削,两道卧蚕眉下,目中杀伐气极重。两柄短矛交叉从两侧肩头冒出,泛着森森寒芒。 单雄信眉头大皱,认出了来人,咬牙站了起来:“好,来得确实够快!” “金紫大营中的高手向来结伴而行,怎么就来了你一个?张须陀未免太小瞧单某人了!” 单雄信话罢,又对周奕道: “小兄弟,此间事与你无关,快走吧。” 他道出对方来历,又朝周奕连使眼色,不想叫他枉丢性命。 可是...周奕听罢却‘傻站’在那里,心中大感焦急。 ‘如此凶险的局势都没有看透吗?’ ‘欸,年轻人如此憨傻,怎敢在江湖上行走的!’ 若是寻常人就罢了,周奕却对他有恩。 单雄信沉沉叹了一口气,话语软了几分,对上方那人道: “此事与旁人无关,你只要不为难他,单某的人头,你拿去给张须陀吧!” 又转头看向周奕,冲他摇了摇头。 然而... 单雄信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张须陀帐下高手在瞥看他一眼后,注意力似乎就没有放在他身上了。 身旁的周小兄弟亦是如此。 这二人针锋相对,彼此对视,动手气机只在一念之间,故而没有应他的话。 如此一来,他反倒成了个局外人。 他眼皮一跳,心中疑浪翻腾。 作为张须陀指定要捉拿的反贼,脑门上刻着“功劳”二字,可金紫大营这高手看了他一眼之后,竟没了兴趣。 好像没了价值一般...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天眷顾,喻某真是大大的走运。” 那高手望着周奕突然冷笑,单雄信心下疑惑,死死盯着他,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雍丘一场大乱,虚无缥缈的道门宝书引得江湖动荡,人潮思涌。” “鹰扬府军损失惨重,又引得多方势力进入外黄、考城,襄邑一代,就连我家大将军都被迫撤出与王薄的战线,转而南进。” “没想到...” “这背后的根源人物,竟在这里。” 那人笑着对单雄信道:“我将你的脑袋带回去,将军会夸我办事得力,奖励我半斤烧刀子。” 他一指周奕:“我将这位的人头带回去,那可就打了整个虎豹大营的脸。” “什么?”单雄信一惊。 他看向周奕,绝难想到这长相儒雅的小兄弟来头这么大。 单雄信心想:‘金紫大营的人的见了他,连我的脑袋也瞧不上了。’ 看来周兄弟也是个反贼,还是个大反贼。 “虎豹大营的高手连折你手,看来今日我要当心了。” 那人眯眼打量,压着声音道:“雍丘天师,你在喻某人心中,可是个极为特殊的人物。” 单雄信眼中,之前温善的周小兄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昂首瞧着金紫大营的高手,无有半分惧色: “你的话很多,但你死得会很快。” 周奕对单雄信道:“老兄,我与你赌一枚五铢钱。” 单雄信恢复了神采:“怎么赌?” 周奕道:“只要他拔短矛攻来,我赌他能呼吸的时间,不会有刚才说话时间长。” 单雄信大感有趣,连此时的生死危机也不去考虑了,笑得连连咳嗽: “好!单某从未遇到周兄弟这么有意思的人物,就与兄弟赌一把!” 周奕微露笑意,对墙上那人道: “金紫大营的高手,来呀,动手呀...” …… 第二十五章:君子怀德、一纸万金(5.295k) 墙上的汉子眉头大皱。 方才他还是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眼下却迟疑不决。 单雄信暗暗叫妙。 俄顷,那金紫大营的汉子从背后取下短矛,置在掌心缓缓转动。 他脚下的斑驳墙壁塌过一半,内空而松,厚不及三指,此时双脚慢踩,不见土屑下坠,泥丸滚落,可见控力拿巧之能甚为高明。 似乎随时都要动手! 可这汉子的下一个举动,却让周奕与单雄信兀自一怔。 见他从墙上一跃而下,忽将短矛复插背夹。 眼中杀气、脸上戾气,转瞬消散个干净! 方才凶巴巴要杀人的样子,现在竟朝周奕摆了个笑脸。 看样子,还颇为真诚。 周奕自问从他表情上看不出破绽,一时间拿捏不定。 不打了? 单雄信冷声提醒: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说自己不是金紫大营的人?我可是在张须陀的阵中见过你。” “莫要动怒。” 喻姓汉子应了一声朝周奕笑道:“周天师,我敢与你赌一个五铢钱,此时你定然是如堕烟海,不知我为何变卦。” 周奕朝怀中一摸。 “叮”一声响,将一枚铜板弹给了那汉子。 “这个铜板算你赢了,说说吧。” 喻姓汉子接过,颇为欣喜:“我当珍藏这枚五铢钱,它可是意义非凡呐。” 又道:“我在大营中见过你的画像,也了解过你在雍丘所作之事。喻某自问做不到,故而对你心生佩服。” “如今这乱世,人心叵测,各为其主,你争我夺,少有人会关心夹缝中的无辜之人。周天师是一个例外,这是让我紧记你的理由。换一个金紫大营的人到此地,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周奕没把这些恭维之词放在心上,“仅是因为如此吗?” “当然不止...” 喻姓汉子道:“我有一位姓谢的朋友,他行事与你很像,身怀动人的君子之德,唯独缺了你这份...奸诈。” “这可不是贬低...” 他抛着那枚铜钱道:“方才我们敌对那一刻,这枚小小铜钱竟影响了我的心神,离奇得很,我可是第一次碰上。” 周奕也看向那枚铜钱:“你这位朋友可在扶乐?” 喻姓汉子停下抛钱的动作:“他死了,在征高句丽的路上。” “张将军并没有传达要杀你的命令,故而我在此处,与周天师不算敌对关系。” 他又看向单雄信:“此人在济阴县造反杀官,却是朝廷要杀的反贼。” “扰民之官,死不足惜。” 单雄信豹眼一瞪:“我若伤愈,你此刻有胆量对我说这番话吗?” 喻姓汉子咧嘴一笑:“我只是一个军汉,奉命行事,你这话说的不错却没法激我。” “所谓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 “趁火打劫用在阵前,乃是妙计。” 周奕指了指斑驳墙壁:“你把铜钱还我,再跳上去,我们重新打过,瞧瞧我说的话是恐吓你的,还是确有其事。” “欸~!” 喻姓汉子又抛起那铜板:“我们在外卖命也是混口饭吃,有钱就有饭,哪有把拿到手里的钱再还回去的道理。” “看在周天师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杀他。” 周奕还待说话,喻姓汉子又道:“或许周天师觉得我说杀就杀,大言不惭。” “但方才你也听这位单贼头说过,我金紫大营从不单独行事。只要我呼唤同营兄弟,局面可还是天师能掌控的?” 周奕摸着下巴:“说出你的条件。” 喻姓汉子朝单雄信一指:“买他的头,我要一万两黄金。” 单雄信愕然一笑:“单某的脑袋竟这般值钱,周兄弟请立刻杀了我,这笔钱我心甘情愿让你赚去。” 周奕拍了拍单雄信的肩膀,“稍安勿躁,一万金不过是九牛一毛。买兄弟一颗头,大大的划算。” 单雄信豹眼瞪大,不信他如此豪横。 见周奕转头对喻姓汉子道:“今日先付你一枚铜板,剩下的钱等我找到李密再说,我是他的债主,他烧了我的夫子山,起码要赔我十万两黄金。” “你要是等不及,直接寻李密要也是可以的。” 喻姓汉子摇头:“概不抵账。” 周奕凝视着他:“那请你划个道吧。” 见喻姓汉子朝怀着摸索,将一封信弹给周奕:“你帮我送一封信。” 周奕微微皱眉,朝信封一看,没见到署名。 搞不清这汉子的目的,随口问:“谁的信?” “朋友的。” 周奕猜道:“是你方才所说,姓谢的那位?” 喻姓汉子听罢点了点头。 他想起故人,稍有所叹:“马蹄踏碎天涯路,酒旗招展故人来...” “哼哼,再也见不到了。” 收拾情绪,扭头对周奕道: “其实,这是一封家书,我带在身上很久,却不敢完成朋友的遗命。他有一个老爹在南阳,我没法将这个残酷的消息带回去。” “正巧,今日遇见了你。” 他长舒一口气: “周天师是一个与他同怀君子之德的人,又懂道门之学,黄老之说。你帮我送这封家书,若他老爹问起,你能比我回得更好。” 喻姓汉子目视北方,仿佛望见了辽河水,悠悠道: “一封家书抵万金。” “这一万金,正好换他的脑袋。” 周奕沉默几许,问道:“送到什么地方?” 喻姓汉子答道:“南阳,卧龙岗。” 周奕权衡一二,在喻姓汉子注视下,最终将这封家书揣进怀里。 一万两金子带在身上,连他也感觉到沉重。 那喻姓汉子却感觉身体轻便了:“多谢。” “人一老,有时会担心奇奇怪怪的事...” “在下姓喻,名行者。若老伯问起,请告诉他我也死了,这样老伯便知道,我们兄弟黄泉有伴,并不孤单。” 周奕点了点头,“会帮你带到。” “告辞。” 喻行者朝周奕拱了拱手,装作没有看见单雄信,一个跃起过了墙壁。 几息之间,消失在此。 “金紫大营中的都是这种人吗?”周奕颇为好奇。 单雄信摇头:“绝非如此。” 他忽然又骂道:“这姓喻的混账东西,让我短短时间又欠了兄弟一条命,这下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他没说清周兄弟的身份,不知是哪里的大龙头。” 还有‘天师’之类的称号,单雄信受了伤,心神本就不盈,此时脑袋像是一团浆糊,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老兄不在雍丘,不知情属实正常。” “我是雍丘夫子山上的太平道天师,”周奕想了想,又加了句,“算是太平教主。” “太平道!” 单雄信恍然大悟,与太平道相比,他一个梁王台贼头,果然是小巫见大巫。 人家追溯到东汉,传承悠久,掀天下之乱,以三十六方战九州,这才是朝廷眼中的大反贼。 周兄弟还是此中教主! 果然是人中龙凤。 经此一役,单雄信对周奕生出的好感可不是一星半点,知他有德有才又有智,加上这还不完恩情... 于是心下有了定计。 这时一脸肃穆,颇为认真地说道: “不瞒兄弟,我杀了那扰民之官后,听闻翟让乃是当世英雄,出了曹州便想去寻他,哪知一路被追杀才至此处。” “今日见了周兄弟,方知是天意。” “这两命恩情无从偿还,不谈虚妄来世,就请兄弟给个机会,让我入太平道。冲锋陷阵也好,看守山门也罢。这一身蛮勇,不必吝惜,但凭驱策,生死无悔!” 话罢不顾伤势,纳头欲拜。 周奕哪能不喜,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上前搀扶:“此乃太平道之福,不过现在夫子山道场被毁,我正流落江湖,没个着落。” 单雄信反应极快,提议道:“那也简单。” “正巧要送这家书到南阳,卧龙岗可是武侯出山之所,此地承东启西,连南贯北,端的是个好去处。” 又半开玩笑道: “不若扎根南阳,再立道场。夫子山天师没了,就去做个卧龙天师,岂不美哉?” 周奕乍一听,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不过相比于雍丘,南阳可就难混多了。 雍丘就一个浑元派势大,南阳却是大舞台,帮派林立,高手众多。 比如在南阳的天魁派,一个天魁道场的弟子就不下万人! 可就这样的实力,在南阳还只算平庸。 因为与之分庭抗礼的势力,还有七个! 这个世界的南阳,就是如此可怕。 “可以去卧龙岗瞧瞧。” 周奕应了一声,也等于是应了单雄信入太平道一事。 单雄信还想来个充满仪式感的拜教主,周奕都给免了。 “当下还是以你伤势为要,等你恢复个几日,我们便立刻出扶乐,脱离这个险地。” 单雄信一下安定下来,精气神比方才好了不少。 又恢复霸气道:“若我有一匹好马,一条马槊,只要伤势无碍,就算扶乐城门有兵把守,我也有把握来去自如。” 周奕当然相信,否则也不会有‘飞将’之称了。 …… 一连三日,都是周奕去到扶乐城中采买。 单雄信除了静养心神,运功疗伤,其余事都不用费心,这弄得他有点歉疚。 哪有教主跑动跑西,教众坐享其成的。 可周奕一直是真心实意,这让老单这位山东大汉心中感动。 第四日午时,单雄信已恢复七八成,二人坐在泥佛前吃胡饼,就着从河里舀来的生水,安慰五脏庙。 地上洒的饼渣,算是供奉身后的佛爷了。 前几日周奕胃口极大,一次能吃好些。 搞得他以为自己成了饭桶。 此时吃了三张饼便有饱腹感,总算恢复正常。 “城中涌来很多江湖人,我看不宜久留,吃罢咱们便走。” 单雄信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直去南阳吗?” 周奕想到窦魁的消息与近日所了解的太康局势,思考了一会道: “先等几日,不过也要在城外等。” “嗯,谨慎一些总不错。”单雄信把饼咽下后站起身来。 外边传来骚动,他倚着破破烂烂的门扉拿那对豹眼四下去扫。 上次喻姓汉子过来,他受重伤才醒没多久,只得任人鱼肉。 现下可就不一样了。 骚乱声越来越大,周奕也来到门口。 二人对视一眼,躲于门后。 这时若是仇人找上门,少不得要吃二人一记类似‘绝牛雷犁热刀’的招法。 巷中嘈杂,远远听到有人喊: “跑到那边去了!” “他娘的这个妖道,这次绝不能让他跑掉!” “舵主,那铁骑会、大江会、海沙帮、四大寇...的人都追去了!” “快追,快追!” “……” 听到妖道二字,周奕眉头一蹙。 “没朝这边来,不是寻我们的。” “走。” 单雄信虽然凶悍豪迈,却又粗中有细,一直跟在周奕身边,很低调的穿街过巷。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西侧城门。 这是周奕入城的方向,如果往东,便靠近太康。 那边江湖人聚集,周奕不想去凑热闹。 远远瞧见三丈高的城墙上,雉堞起伏如齿。 垛口映着午时强光,瞧见几多裂纹,城下古道车辙深嵌,正有行人马车进出走动。 单雄信见一路平顺,缓了一口气:“城西这边应当安全。” 周奕点头正想回应,话还没出口忽然止步,抬头眺望城外! 单雄信将缓出的那口气陡然吸了回去,豹目一凝:“是马蹄声!” “有几十骑,不对......有数百骑!” 这时,扶乐城外马蹄大振! 一大阵骑兵如铁流破云,玄色旌旗猎猎作响,矛戈如林刺破了扶乐周边的沉寂。 咚,咚,咚! 马蹄声踏来,大地像是有了脉搏一般,剧烈跳动! 周奕与单雄信往前几步,人呼马嘶之声越来越大,定睛一看正有一员大将披甲持鞭,一骑当先。 此人身材高大,眉骨处三道刀疤形如蜈蚣,更添凶煞。 正是鹰扬府军下的骑兵校尉尤宏达。 外界传闻,此人在雍丘灭杀诸多义军,乃是宇文成都心腹大将。 “驾!” “驾!” 尤宏达身后出现的骑兵越来越多,接近两千人。 一杆刻有“宇文”二字的纛(dào)旗穿破尘烟而出,周奕与单雄信转身便走。 此时想出城,只能急步去闯。 恐怕会惹这支骑兵注意,那时一马平川可就危险了。 没必要冒这个险。 鹰扬府军的骑兵一至,西城门立刻被他们接手。 这支骑兵像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接管了城西之后,一边安排上百轻骑绕城而行,一边分出数百人闯过城内。 看样子是直取城东,作势要将扶乐团团围住! 城西这边才被接管,立马分出十骑,开始沿街搜罗。 动作之快,叫人咋舌! 周奕心知自己早被挂在人家帅帐,当然不敢露脸。 被迫朝东城人多人杂的地方钻。 脚步加快,约摸小半个时辰,便来到扶乐城最大最有名的客栈丽景楼附近。 这丽景楼对面有一家很普通的两层店铺,挂名“福实客栈”。 卖的是一些小菜,以及扶乐本地的黍米香酒。 不过听闻这家店的掌柜为人奸滑,在酒中掺水,之前还与庆安寺外院俗家弟子因为酒水之事发生口角,故而名声不太好听。 客源没断,无非是因为店中酒菜比周围便宜。 周奕本只路过。 可他俩才朝城东靠,就已经被人盯上。 如今城内散布着鹰扬府军的人,心中多有忌讳,不想引发骚动。 若只周奕一人,他想隐藏身份并不难。 单雄信牛高马大,在仇人眼中就和黑夜中的明灯差不多,这也是他从曹州被一路追杀至此的原因。 “又是鹰扬派的狗贼。”单雄信朝身后瞥了一眼,骂道。 “老单,不是说鹰扬派追来的人只是小猫三两只吗?” 周奕感受着身后的阵阵杀气,忍不住问道。 单雄信摸了摸鼻头: “没错,但那些追来的小猫已被我打杀一空,剩下的这些,自然都是老猫。” “哦。” 周奕朝后斜了一眼,见到一个四十许的汉子手握长剑,他的眼神无比犀利,像是利刃一般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这股凌冽杀机,与之前碰到的武人大不相同。 单雄信却司空见惯,也不管后边跟着的人能否听到,直接朝周奕介绍道: “鹰扬派是北方大派,深受突厥武术影响,重攻不重守,他们的翔鹰剑法狠辣决绝,若杀不掉人,自己就可能会死。” “这些鹰扬派的人一旦动了杀意,藏也藏不住。” 在他说话关头,那汉子周围又连续冒出七八人。 已有人手按剑柄,肆无忌惮地倾泻杀机。 “驾~!” 就在这时,一道犷悍的驾马声响起,是从东门那边折返回来的骑兵! 为首之人,正是被李密手下伏击的骑兵校尉尤宏达。 隋军骑兵一出现,周奕身后的杀机跟着消散一空。 鹰扬派与鹰扬府军名头很像,但鹰扬派中的刘武周、梁师都这两大高手都已投靠突厥人。 在隋军眼中,他们鹰扬派也是反贼。 深入中原腹地,尽管他们是北方大派,此时也不敢在城内硬扛隋军。 可是,那尤宏达也不是善类。 如此明目张胆的杀机,他如何察觉不到?于是带着一支巡逻队伍驾马冲着鹰扬派的人就来了! 周奕与单雄信互看一眼,避开尤宏达,只得转身朝福实客栈进。 “我们也进去。” 那鹰扬派的汉子瞥见了尤宏达,领着人紧随周奕他们一道进入。 骑兵营的队正用眼神朝客栈示意了一下。 “校尉?” 尤宏达毫不犹豫:“进!” 客栈中奔出一名伙计,笑着迎了上来:“诸位军爷,里边请!” 尤宏达嗯了一声,仰头领着十几人走入客栈。 他才踏入门,顿时察觉异样,有诸多视线汇聚到他身上。 抬眼一瞧... 客栈一楼二楼满满当当,刀枪钩戟,随处便见,可谓是群贤毕至! 这些人,可都不是普通的用饭之人。 客栈明明客满,却颇为安静,没几个说话的。 气氛,着实是诡异得很... …… …… ps:(''-''*ゞ今日周一,发早点(''-''*ゞ。 第二十六章:乱斗群豪!(6.071k!!!) 尤校尉朝周围一扫,没位置坐了。 靠客栈门口的两桌江湖人见苗头不对,站起来打破寂静,朝掌柜那边大喊道:“店家结账,结账!” 话罢在桌上排下铜板,让出位置便走。 几名伙计手脚麻利,清空桌面,尤宏达的人立刻占了这两张桌子。 那队正眯着眼睛朝二楼扫了一圈,又朝一楼扫一圈。 最后目光从鹰扬派几人身上错开,看向了位于一楼中央方桌上的三人。 其中一个背影看上去不怎么惹眼,是个年轻人,他右边长凳坐着一条铁塔般的壮汉。 对面的那一人,身形矮胖,十分邋遢,正拽着一只鸭腿大啃,满嘴都是油光。 队正凑到尤宏达身边贴耳道: “校尉,这里像是有一堆功劳,杨玄感的余孽兴许就在此处,要不要去点齐人马?” 尤宏达眉头一皱:“外边的人不可乱动,我们先行一步是为了控制扶乐,防备太康叛军,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大事耽误不得。” “这里嘛...” 此地江湖势力众多,他也不敢贸然行事。 尤宏达察言观色,眼珠子咕噜一转:“我瞧他们自己便会打杀,这功劳自动上门,不必动手。” 那队正反应了过来,狡黠一笑:“校尉英明。” 尤宏达才一坐下,就吩咐手下把靠门边的两张桌子朝中间挪动。 这么一来,虽然留下一条小道,却等于把路堵住了。 里面的人想朝外走,须得从他们的人缝中穿过。 只要尤宏达心存歹意,便能指挥手下轻易将走过来的人刺出十几个窟窿。 霎时间,整个福实客栈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后厨那边钻出个胖汉,伸手掀开用泛黄旧布制的遮帘,手中拿着锅盖,正是客栈中的厨子。 柜台前有个掌柜模样的富态中年人,正笑嘻嘻地拨动算盘。 那厨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唧哝道: “掌柜的,店内气氛不对啊。” 那掌柜随意接话:“有什么不对的,咱家生意就没见这么好过。” “那...那他们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掌柜镇定得很:“怕什么,任他们去打。这些江湖人油水厚得很,捡几把兵刃就够本了。” “一口没瑕疵的铁剑就值个四五斗米,还能换得一匹绢,好卖得很。” 他一点不慌,显然是发过死人财的。 这掌柜话罢又露出奸诈市侩嘴脸,朝地上的酒坛子努了努嘴。 厨子心领神会,掌柜要他掺水给外边这帮人喝点淡的,因为他们不可能是回头客。 厨子提着锅盖往后厨走,正要掀开遮帘,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叫他不禁回望一眼。 “踏娘的,这黍米酒怎么一股刷锅水的味道!” 一楼说话之人,是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矮胖道人。 他的衣服原就打着补丁,现在补丁后烂成一条条的,宛如拖着布做的扫帚。 厨子心虚得很,听罢以为掺水掺错了,立即躲入后厨。 那道人喊了一声,却没人理会。 他把手上的鸭腿骨一丢,正要去吃盘中剩下的酱鸭子。 周奕抢先一步伸出手来,将粗陶盘中的大半只鸭子抓过,伸手撕开与单雄信一人一半,大口吃了起来。 那酱鸭色泽酱红,油脂顺着纹路缓缓渗出,油珠滚滚落下。 二人攥住鸭骨,指节用力微微发白,牙齿撕咬,鼓着腮帮子大嚼。 周奕一边吃肉一边喊:“伙计,再上两坛酒。” 临近周奕后面一桌坐着鹰扬派的人,那中年汉子乃是派中长老,这客栈情况复杂,此时没敢动手。 郑长老瞧了瞧矮胖道人,显然将他认作与周奕单雄信一伙。 ‘他们吃得香,还要喝酒,没道理老子挨饿。’ 周奕二人吃得太香,郑长老口中生津,大喊道:“伙计,上几条麻鸭!” “好勒~!” 客栈伙计应了一声。 郑长老话毕,门口的尤校尉舔了舔嘴唇,也喊道:“提几条肥鸭,找屁股大油多的上!” “好勒~!” 伙计又应一声。 这时,在二楼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势力被声音吸引,朝下观望。看了看周奕一桌,又看鹰扬派,再看隋军骑兵尤宏达那两桌。 靠北边窗口的疤脸汉子小声对同伴道: “妖道的帮手来了。” “嗯,看来是的。” “还有鹰扬府军的人,咱们得见机行事。” “……” 与他们同样看法的人,可不在少数。 周奕一边吃鸭,一边思考眼下形势,情况相当棘手。 在他进入这客栈时,里面已是剑拔弩张。 他与单雄信朝这边一坐,原本要动手的人不明他们的来历,又选择了观望。 隋军与鹰扬派的人进来后,就更没人敢下决断动手了。 但是,门口那隋将阴险得很。 扶乐城中有大量骑兵,就算大队人马没至此处,也是隋军势头最大。 他将门口堵死,里面厮杀那是迟早的事。 周奕不着痕迹地瞥了对面那矮胖道人一眼,正是他在曹府遇到的木道人! 这货离开曹府后的一些传闻,他早就听过。 福实客栈中的江湖客,大半都是这货的仇家。 看情形... 也幸亏他仇家多,仇家与仇家之间也有不少是仇家。 大家害怕被人背后捅刀子,才形成这诡异的平衡。 否则,这么多凶残人物一起上,木道人早凉透了。 周奕利用自己知道的信息,大概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他二人方才被隋军与鹰扬派的人前后夹击,没想到闯入这么一个布满炸药桶的死胡同。 此地,决计不能久留。 周奕对面的木道人低下头,舔了舔拇指头上的酱汁,用晦涩的眼神瞥了单雄信一眼。 之后一对眼珠子便只盯着周奕。 ‘是这个小子!’他在心中狂吼一声。 虽然周奕做了一些伪装,却逃不过木道人的火眼金睛。 只因他对周奕有着刻骨铭心的‘思念’,不时便会浮现在脑海的那一种。 ‘哼,这小子别说把自己抹得灰头土脸,就是化成灰道爷也认得!’ 他想起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心中登时燃起怒火。 但是此时没法发作。 举目望去,四下全是敌手。 ‘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嗯? 正作盘算,感觉自己小腿一痛,被人踢了一下。 木道人也不傻,与周奕来了个短暂的眼神交流。 木道人摸了摸酒碗,周奕吐出一口鸭骨头。 两人几乎在这一瞬间达成了默契。 “客官,你要的酒来了。” 这时,伙计抱来两坛酒。 两声轻响,酒坛子挨在桌上。 明里暗里,客栈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过来。 这是一群随时都会扑杀上来的江湖凶人,单单只是交汇在一起的目光,便足以叫人心惊胆颤。 众人瞧见,那年轻人没去揭封喝酒,把其中一坛酒朝矮胖道人面前一推,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哼,木道人,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巴陵一别,没想到在这叫我撞见你了。” 年轻人面色阴沉,话语充满杀气。 周围人心道“看走眼了”,没想到这新来的二人竟也是木道人的仇人! 坐在周奕身后的鹰扬派几人也兀自一愣。 郑长老朝那木道人瞧了一眼,他是老江湖,自然看出点门道,晓得这道人正陷入众矢之的。 不过,能被这么多人针对,用屁股想也知道不简单。 此时与单雄信一伙的年轻人要当出头鸟与这道人放对,那... 郑长老阴森一笑,那自然是作壁上观。 ‘待会找到机会,再趁火打劫,要了他们的小命。’ 在场众多看客看了看周奕,又看向没什么动作的单雄信,再看同样没什么动作的鹰扬派之人。 心下了然... 这年轻人必然是这伙势力的领头人,他们亦是木道人的仇人。 既然这伙人愿意先动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木道人!” 周奕见这矮胖道人没有开窍,像是很生气地拔高嗓门:“我们在巴陵帮舵口附近结的大仇,你也敢忘?” 这一声吒吼震得矮胖道人耳朵疼。 ‘什么狗屁巴陵帮舵口?’ ‘这混账小子给的什么提示?道爷半点也听不懂。’ 木道人正在心中大骂周奕,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这小子两句话中都有‘巴陵’,可是我们根本没在巴陵见过,后边更是提起‘巴陵帮’三字。 原来如此! 矮胖道人回过味来,冷冷一笑。 眼睛朝着二楼南边挂酒旗的位置撇了一眼。 他这动作旁人难以察觉,却被周奕捕捉到了。 木道人扫过周奕的眼睛,不屑道: “与道爷有仇的多的是,哪能记得清你是什么葱蒜。” 他说完,抱着坛子大口喝酒,又把酒吐了出来:“什么鸟味!” 木道人看到周奕摆手,怒斥一声间骤然一巴掌拍向酒坛! “轰!” 一声爆响! 那酒坛被他强劲真气打得如雨四散,四下一片酒幕! 只从碎片飞射带起的呼啸劲风,便知其掌力之恐怖! 不少人露出异色,又见木道人一掌顺势穿过酒幕,打向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不闪不避,一抬手与其对掌! “砰”的一声! 交手只在一瞬间,两人合掌便分,中间的木桌受劲力波及咔一声分作两半! 那铁塔般的壮汉抱起另外一坛酒,一边吃鸭一边喝酒,似乎一点不为年轻人担心。 受过掌力的木道人噔噔噔连退四步,年轻人却只退两步。 什么!? 这一下,竟是木道人落了下风! 四下看客皆知这矮胖道人强悍狠辣,此时吃惊已极,全都朝周奕望去! 鹰扬派的郑长老心中大惊。 再看周奕时,目光中深藏忌惮。 ‘此人功力恐怕在我之上,这是哪里来的年轻高手?’ “哈哈哈!”只听年轻人一声狂笑,斜视木道人,“今日你我不仅要清算在巴陵的旧账,还要算算在雍丘的新账。” “我说的没错吧,巴陵帮的朋友。” 周奕说话时,看向了二楼南边挂酒旗的位置,那边坐了十来个人。 为首的鼠须汉子正在看戏,忽然迎上周奕的目光,登时心中一乱。 这强悍的年轻高手认出了他们,可他们却不知对方来历。 见识过周奕的武功,鼠须汉子当然不会怠慢,站起来道:“不错,这妖道杀我帮众,我们与他不共戴天。” 又摆出笑脸:“在下洞庭湖香主潘代亦,请恕在下眼拙,不知英雄是...” 周奕像是没什么城府,又与巴陵帮的人自来熟,大大咧咧道: “哦,在下周观潮。” “雍丘浑元派掌门人马守义是在下的朋友,前段时日在雍丘,我与洞庭赖香主一见如故,他能将雍丘抓的年轻美人们送给宇文大将军,还要得益于我的帮助。” 话罢开怀一笑,一副与巴陵帮是好朋友的模样。 周围人算是明白这年轻人为什么敢抢先与木道人动手了。 功夫只是其次,首先是他没脑子。 这种隐秘可耻之事,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呢。 不过一看巴陵帮众的表情,便知这事是真的。 鼠须汉子听罢赶忙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周兄弟,此事我们稍后再聊。” 门口的尤校尉正抱着鸭屁股啃,听了周奕的话瞪大眼睛。 怎么扯到宇文大将军身上去了? 没等他出声,二楼那边,连着四张桌子二十多条凶悍异常的汉子发出震天大笑声,嘲弄已极。 一位拿着短矛的汉子一边笑一边奚落: “巴陵帮的丑事,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 潘代亦看着他,冷声回应:“那你们四位当家的呢?又在哪里烧杀抢掠?” 周奕一听,明白这些凶悍人物的来历。 正是向、房、毛、曹这四大寇的手下,这四人无恶不作,烧杀抢掠,和巴陵帮一样该死。 但四大寇势力极大,不提四股贼寇合力一处,只曹应龙一人,就统领三万贼众。 周奕看了门口的隋将一眼,脑筋极速转动。他原本打算从巴陵帮那边突围出去,现在立马改变主意。 于是与潘代亦站在一条战线,毫无顾忌地大声帮腔: “潘兄说的不错!” “四大寇现在确实很忙,造反事大,他们正在和李密合作,准备对付鹰扬府军。” 门口的尤校尉听罢,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肥鸭,给了旁边的队正一个眼色。 那人猫着腰跑出门外。 “放你娘的狗臭屁!!” 七八名寇贼接连站了起来,怒吼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旁人还在看戏,大都觉得这年轻人不像说假话。 周奕语速极快: “那你们大当家怎么会认识李密的独子李天凡?又为什么要在这扶乐城暗中活动,难道不是为了与太康的叛军合作吗?” 四大寇的人来不及辨,周奕又抢话道: “你敢替你家曹大当家发誓吗,倘若他认识李密独子,就咒他断子绝孙。我看不仅是李密,你家大当家还联系过杨玄感。” 曹大当家在四大寇中最具威严,寻常寇贼哪敢说他坏话。 这帮人脑筋反应都没有周奕快,当然语塞,不敢接周奕的话。 杨玄感这三字就如同一根钢针,门口的尤宏达像是一下被扎到后庭,霍然站了起来! 瞧着四大寇手下犹犹豫豫的样子,此时已是黄泥巴掉裤裆! 联合太康叛军?杨玄感! 这还了得! “噔噔噔!” 客栈外忽然一大阵马蹄声响起,巡逻在后方的数百骑被队正拉了过来! 尤宏达够聪明,选择性忽视旁人,只盯着四大寇。 功劳!大功一件! 众兵士手持长枪,来势极快! 尤宏达在雍丘吃过李密大亏,心中愤恨。 此时抓到机会哪能冷静,朝客栈中四大寇手下一指,大吼一声:“那些杨玄感余孽,一个不准放跑!” “杀!给我杀!” 霎时间,兵将中的高手持枪冲出,一跃而起! 福实客栈乱做一团! 周奕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大喊一声又与木道人‘战’在一起,二人一跃上到二楼。 单雄信吃饱喝足,怒吼一声,声势极大! “周兄弟,我来助你!” 巴陵帮的人还处于混乱之中,不明白局势为何突然乱成这样。 这三大高手乱战中选择的正是巴陵帮这处。 因为‘周观潮’这位年轻高手与赖香主交好,导致巴陵帮众人投鼠忌器,没敢耍阴招暗器。 又被单雄信这高大汉子抢住身位,只能在旁边掠阵。 单雄信一动,自然引得鹰扬派那帮人杀机大发。 “杀!” 郑长老一拍桌子,将碗碟震个稀碎,大吼一声,不落于人后。 鹰扬派众多高手拔剑出鞘,杀机盛烈,全部提纵身法,拔地而起! 巴陵帮这边的潘代亦已经懵了,因为满载杀气的郑长老是冲着他们来的,那边四大寇的人被隋军围杀,也被赶往他们这个方向。 一时间,潘代亦四周全是喊杀声,巴陵帮众连连惨呼倒下。 潘代亦晕晕乎乎,直到郑长老嫌他碍事,一剑杀来! 翔鹰剑法全是杀招,每一剑都想要他性命! 单雄信与那周观潮交好,周观潮与巴陵帮交好。 所以,郑长老自问没有杀错! “啊!”潘代亦大喊一声,掀翻桌案,与郑长老大战! “轰~!” 窗边一声爆响,木道人被‘周观潮’一脚踢飞,撞破窗扇。 这一脚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踹得木道人灰头土脸,在大街上滚了一大圈。 “哪里走!” 周奕与单雄信大吼一声,一道追了出去。 他们逃出福实客栈后,发足狂奔! 身后破风声接连响起,不断有人冲出客栈,直奔他们的方向来了。 这些人经过木道人严选,没有一个是庸手。 一些人的轻功,更在他们之上。 周奕算是感受到,什么叫做高手满地走,先天也发抖。 二人赶紧与木道人分道扬镳,朝巷子中猛钻。 七绕八绕,利用木道人这个活靶子,总算把后面的人甩开了。 “好险!” 周奕靠在一个冷清的巷边,不由松了一口气。 单雄信盯着他,一双豹眼中满是钦佩:“兄弟,你真该去南阳,这卧龙天师非你莫属。” 他笑道:“此乃卧龙之智!” 周奕笑一笑:“别说笑了,只是耍一些鬼蜮伎俩,真真假假,骗了他们一通。” “怎能是说笑。” 单雄信欣然道:“与兄弟待在一起实在精彩,只感觉前半生白活了。” “此番一边吃酒,一边看兄弟戏耍群豪,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哈哈哈,老天果真待我不薄!” 他才笑完,远处就传来一道声音。 “哈哈哈,老天果真待道爷不薄。” “你们两个家伙吃了道爷一只肥鸭,就这样甩掉道爷,实在是冷酷无情。” 那矮胖身影踏着屋瓦冲来,不是木道人还能是谁。 周奕和单雄信面色一变,再次发足狂奔。 他二人当然不是怕了木道人,只是这货后面不知道缀着多少仇人。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木道人,我们就此别过。” 周奕喊了一声。 木道人却道:“休想!” 他在后方紧追不舍: “你们如此熟悉扶乐地形,不如带我一程。给我找一个僻静之地,让我打坐调息,道爷我绝对不再跟着两位。” 周奕听了他的话,根本不理会,与单雄信只顾狂奔。 “小子,你再跑,道爷我就四处大喊将你暴露出来,那时杀你的人决计比杀我的还要多。” 周奕听他威胁,冷哼一声: “你去暴露便是,我救你出客栈,你这狼心狗肺之人还想威胁我,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木道人听了这话,难以反驳。 加上体内真元耗去了七七八八,也不敢再强硬了。 他一边追,一边打起感情牌: “大家同属道门,总有点香火情。” “狗屁的香火情!”周奕一边跑一边朝后骂:“上次你与我对掌,竟还用异种真气偷袭我,可耻!” 木道人听罢大怒,又压住怒气道:“道爷的真气就是如此,怎算偷袭你!?” “我是西汉全性道承,治庄子人间世,不比你太平道的道承差,你的斗转星移卸了我的力道,卸不去真气异效不是正常吗?” “这样吧...” “道爷我豁出去了,你给我找一个静养之地,我就把人间世中的武学精义告知于你。” “如此一来,你也能练出异种真气...!” …… …… ps:(''-''*ゞ一章顶三章,给力叶~!书友们帮忙追读一下,求求啦~~ 第二十七章:天霜 扶乐,破落寺院内。 那尊金身剥落的泥塑佛像静静端坐,注视着碎阶衰草。 “我瞧这道人油滑,他说要拿出自家经典恐怕是欺人之谈。” 单雄信盯着矮胖道人,正义凛然地说道。 “他敢!”周奕面色不善,“这家伙在雍丘无缘无故与我结仇,方才我以德报怨救他一命,他若撒诈捣虚,我们直接把他埋在这里陪这尊东汉佛爷。” 单雄信点头,旁若无人地商量道: “这道人下盘功夫极稳,像是深根扎地的老树,待会动手我去拔树,兄弟则对付他的异种真气。” 周奕附和:“简单得很,他现在一身功力去了个七八成,我可不怕他那什么唬人的异种真气。” 又叮嘱道:“老单,一旦动手绝不可心慈手软。” 单雄信手心手背互搓:“那是自然,直到摘下他的脑袋为止。” 僧房前的矮胖道人双手结印置于膝上,正在运气疗伤,可那眉头却拧成铁锁,额角青筋如蚯蚓般虬结。 面前这两人喋喋不休,一刻也休想静下心来。 他们的话入了耳,只觉得经脉火热,心魔乱窜。 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木道人涨红了脸,怒瞪二人,“道爷从不食言,我这法门要口授身传,并无秘籍,此刻怎么给你。” “方才乱中铁骑会与海沙帮的人各打中我一掌,再怎么着急,也得等我逼出这口心血。” 周奕与单雄信各都一笑,不再出声看他打坐。 片刻后,木道人运气周天,果真喷出一口浊血。 再观其面,胀紫之色尽去。 想来已将内伤稳住。 二人瞧在眼中,深知这矮胖道人内功高明,难怪被这么多人追杀还能活蹦乱跳。 木道人却怕面前这两个家伙真的动手,赶紧睁开双眼。 他先不说异种真气,而是转提雍丘之事: “小子,道爷我是得罪过你,但并非无缘无故。起先我怀疑你们只是坑蒙拐骗,并无道承,故而态度不善,但道爷性格就是如此。” “胡说八道,”周奕根本不信,“既是如此,你该上夫子山,怎会与巴陵帮、浑元派的人混在一起?” 木道人急得站起来辩解: “我根本不知晓那是巴陵帮的人!马守义这竖子骗了我,但道爷看在一位故人的面子上,懒得与他计较。 三十多年前有一道门前辈,他修的是《大禹馍》,讲究危微精一之道。也就是古尚书中所提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当年我初修全性,乖张暴戾,正是这位前辈用危微精一点化与我,并劝我辅治《庄子》,这才让我不害心魔。” 周奕感觉他并不像胡说,遂问:“那与马守义有什么关系?” “誒!”木道人郁闷地锤了一下僧房门框,“这位前辈去世后,留有一还俗传人,正与马守义交好,却又死在了征辽路上。马守义以他的名义邀我,一同怀念故人,我自然来到雍丘。” “若非如此,我哪里会管什么太平道的事。” “好了,姑且信你,”周奕不想再追究,“你已化了淤血,按照约定,异种真气的练法呢?” “道爷自然不会食言。” 话罢矮胖道人奸诈一笑:“但这秘法你若练不成,我也爱莫能助。” 他来回走了两步,口中念叨:“庄子外篇中记载,鲁遽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吾能冬爨(cuàn)鼎而夏造冰矣。” 单雄信思考了一下:“这是何意?” 木道人带着怪笑看向周奕,心中暗道。 ‘道爷我传你秘法又如何,不似我这般多年治经,怎可能悟到其中奥妙?不过,这也不算道爷失信。’ ‘臭小子,还想掏道爷的家底,哪有那么容易。’ 周奕不假思索道:“他的意思是,冬天可以取火把鼎烧热,夏天可以取水造出冰来。这是在说,找到了事物的规律。” 木道人笑色稍淡,“你算有点悟性。” 又看向单雄信:“比他强得多。” 单雄信朝旁边吐了口吐沫:“又不是单某学,我瞧你这秘法也不算高明,周兄弟必然是一学就会。” “哈哈哈!” 木道人捂着圆圆的肚子嘲笑:“果然非我道门,言之可笑,言之好笑,哈哈哈!” 笑罢,又对周奕喝道: “你看我打坐行功!” 见他盘腿坐下,双手缓抬,十指微曲如抱圆球,掌心虚拢似托一轮弯月。拇指中指相抵,结成“莲花印”,其余三指舒展,指尖似有寒芒流转。 木道人一边行功一边解释: “手肘处有尺泽、曲池、曲泽、小海、少海、天井六个合穴,气血在此处汇合呈现菏泽遍布的气象。” “而尺相对于曲就是直,肺经所处手肘处正好是弯折最小的,因此,可以合水!” “按照我的练功之法,真气行手太阴肺经,凝聚在尺泽穴中,这时明悟‘庄子夏造冰’中的延喻,合天地之阴气,以道门混圆抱球法融入尺泽所合之水。” “寒而生霜,覆水为冰,这便全性的天霜凝寒法。” “小子,你可看仔细了!” 他右手从地上抠出一团泥土,真气所过,那泥土如下新霜,冷生寒白。 木道人将泥土抛在地上,得意至极地望着周奕: “学会了吗?” 单雄信看出木道人这功夫不俗,虽说口上不饶人,内心还是佩服的。 矮胖道人话语粗鄙,一旦打坐运功,颇有自然无为之感,若不治庄子经籍多年,绝难做到。 只这一道门槛,就要难住无数练武之人。 心念至此,单雄信在一旁铺垫道: “周兄弟若能学会说明功法没问题,若学不会,定然是你藏拙了。” “放屁!” 矮胖道人骂道:“别找歪理,道爷我就是这般练得,练不成,只怪他自己没本事。” 心中又说,能练成才有鬼呢。 一个修太平道《老子想尔注》的,如何能修这全性结合庄子的法门。 运气之法能学得会,但那只不过是一个表层,得不到内中精髓。 心中正这样说,周奕已经盘腿坐下,按照他的打坐行功之法双手缓抬,十指微曲如抱圆球... ‘这小子学得有模有样,花架子练得挺快。’ 木道人也不忙着运功疗伤,想瞧瞧周奕的笑话,换个好心情。 周奕现在练通的两条经脉,其一是足少阴肾经。 为了利好仙鹤手,其二便是手太阴肺经。 故而按照矮胖道人的方法,将真气运送到尺泽穴基本没有难度,门槛突然拔高的乃是“合庄子经义混圆抱球”这一出。 手上结莲花印自然不能抱圆。 这里的圆,乃是真气成圆,徐徐盘踞在尺泽穴处。 真气成圆后,自生一股吸力,按照木道人的法门将天地间的阴气拉入体内。 周奕的脸上明显出现异常,微微透着一层冰白弱辉。 木道人见状,面色一沉。 ‘这小子上手挺快,看来是早就练通了手太阴肺经,他又是道门弟子,明悟混圆抱球、两仪分水之类的含义也不算奇怪。’ ‘是了...’ 木道人暗自琢磨,又想。 ‘引得寒气入体也是一场空,不合经义,无法通晓自然顺遂之规律,永远只是虚寒表象。且此时浑身发冷,经脉受冻,道爷我看你能撑几时?’ 正合木道人所想,周奕虽将阴寒之气带入体内,却没法融入真气。 一股湿寒阴冷的感觉正朝浑身蔓延! 这要是再练下去,恐怕要将自己活活冻住。 寒气不断蔓延,周奕在全力思考融合之法,正常情况下,他早就放弃。 但好像有一丝灵感生出,又要遁去! 周奕眉头蹙起,脑袋一胀。 这时脑海忽然浮现出一张苍老阴狠的脸来,正是马守义! 老马,助我! …… 第二十八章:五大奇书! 老马的声音似在他脑海中回响: “巨石崩颓,碎如齑粉...” 流水岩碎劲,乃是聚收间的强劲迸发,故而水非石凿,而能入石! 周奕之前便一直有感于老马的功法,只是难以运用,此时幡然大悟! 脉气与真气二气循环,从涌泉穴中迸一股强横真气,穿经过脉,直闯尺泽穴。 原本真气与寒气绕圈而不融合,不断逸散。 此时这股突然而来的真气就如同老马的流水岩碎劲,似一道闪电划过,直接将寒气真气击穿! 穿而散,收而聚! 这时再把打散的寒气真气骤然聚拢,顷刻之间,如见庄子逍遥齐物,两股气息像是本就该存在一起,水乳交融。 并且浑然天成。 有了这一点连接,其余寒气不再排斥,又从蔓延之态往回聚拢。 当聚拢到极点时,一种诡异的酥麻感传来,如同触电! 周奕脸上的冰色不断消退。 这一下,算是将木道人与马掌门的两种法门汇合在了一起。 周奕近段时日的感悟,悉数化作成果。 他的灵感,从来不曾遁去。 “老单,麻烦取一片叶来。” “这有何难?” 单雄信正答话,那沉默异常的木道人先有动作。 他不顾伤势,朝院墙方向出掌一击,丈外一段伸过院墙的枝芽被打得疯狂抖动。 叶片顺风飞落,如一只只蝴蝶,翩然起舞后停在周奕手上。 明明是春,他心情好极了,笑着朝木道人胡乱吟道:“萧萧西风凋碧树,天霜凝寒一叶中。” 对他来说,那是春。 对木道人来讲,那是凛冬将至。 周奕双手一合,将三片叶子叠在一起。 转瞬间分掌,三片叶子凝着白霜,被冻在一起。 “天霜凝寒法确实奇妙,木道人,这株三叶寒花,便送与你,聊表谢意。” 周奕畅快一笑,扔出手中的三片霜叶。 木道人伸出两根肥胖的指头将霜叶夹住,感受上方的冰凉,目光忍不住朝周奕瞧去。 他并不知道周奕近段时日一直是若有所悟的状态,只当他是眨眼间学成此法。 故而... 他那矮胖的身躯止不住的颤动,呼吸粗重时急时停。 单雄信朝矮胖道人笑赞一声:“单某确实是看走眼了,木道长毫无藏拙,是条言而有信的江湖好汉!” “不过周兄弟一学就会,这点单某没有说错,也算高明。” 木道人胸腔起伏,一阵一阵得疼。 ‘道爷...道爷数十年的苦修~!!!’ 他像是净念禅院那位修了闭口禅的禅尊一般,不愿说话,深吸一口气盘腿打坐疗伤去了。 这时单雄信又与周奕聊个不停。 “周兄弟为何学得如此之快啊?” “算慢了,这天霜凝寒法让我冥思苦想了小半盏茶时间。” “哦?那这异种真气运用起来可有滞涩?” “目前收放自如,如臂使指。” “周兄弟饱览道学,想必是早治过庄子人间世的。” 周奕摇头:“闻过人间世之名,但治《老子想尔注》。” “……” “噗~~!!” 矮胖道人喷出一口血雾! “咦,木道长好俊的内功,又逼出一口淤血。” “……” 周奕把木道人气得吐血,又学到他的异种真气,算是做过一场,平了在雍丘所受的怨气。 当天夜幕降临时,由他出门买了些蒸饼干粮回来。 周奕,单雄信,木道人,三人排排坐在那破败的泥塑佛像前,抱着蒸饼大吃。 “小子...” 木道人喊了一声,但没人理他。 他整了整面色,“周道友,难道江湖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周奕随口问道。 矮胖道人眼睛一眯:“你练的果真是《枕中鸿宝苑秘书》?” “没错。” 周奕信誓旦旦道:“其实当世并不是四大奇书,而是五大奇书,这第五书自然是《枕中鸿宝苑秘书》。” “你想学吗?” “想学那就先拜在我太平道门下,从道场箓生做起。” 破落寺院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吃饼的声音... 虎豹大营旅帅浮尸蔡水第十五日。 扶乐城中的状况依旧是错综复杂,周奕外出觅食稍微查探,见数队骑兵巡街过巷,暗中更是有大批江湖人。 自福实客栈一战,城内愈发混乱。 夜间的巡逻人数更是寻常数倍。 两日后。 城内紧张的气氛突然缓和,骑兵明显减少。 周奕买好干粮回到破败寺院中。 “走吧,今日出城。” 单雄信已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们准备出门。 这时,外出的木道人也返回破落寺院。 “你们要走?”矮胖道人说话间就地打坐。 周奕皱了皱眉:“难道留在这里?” 木道人摇头:“鹰扬府军的人就埋伏在外围,专等着人翻墙出城,现在走便是自投罗网。” “你从哪打听到的?”周奕不太相信。 木道人伸出一只肥手:“给我三两金,我就告诉你。若给我十两金,道爷我就教你怎么出城。” “砰~!” 周奕与单雄信一人关上一扇门。 “你自个在这躲着吧,满世界都是仇人的又不是我们。”周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单雄信的笑声也从门外传来:“这道人想金子想疯了,哈哈哈。” 木道人气得要死,却不追出来。 这两人一个看不出深浅,一个刚猛凶悍,他们还是一伙的,木道人这几天憋了不少气,却拿他们没办法。 两个时辰后。 正在打坐中的矮胖道人陡然睁开眼睛,接着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少顷,紧闭的寺门被推开,两道狼狈人影先后涌了进来。 单雄信一脸正色走到木道人身前,颇为有礼道: “方才单某说话声音有点大,木道爷多多关照,敢问道爷打算怎么出城?” 周奕朝矮胖道人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两金,绝不二价。” 木道人阴恻恻一笑:“外边来了多少人?” 周奕面色一沉:“乌压压一片,宇文成都的大军到了。” 单雄信道:“自扶乐西门,已开始逐一搜查,整个扶乐,已被团团围住。” 木道人闻言也是面色稍变,却哼了一口气,很不爽地斜了周奕一眼:“一千两金,道爷带你出城。” “没问题,”周奕一口应下,“李密欠我十万金,这件事连张须陀手下的金紫大营高手都知道,绝对真实。” 木道人一脸怀疑。 那边的单雄信拍着胸口:“单某的这颗脑袋便是周兄弟用一万金从张须陀那边买来的,但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木道人一惊,信了周奕的话。 “好,成交!” …… 暝色四合,周奕翻过白墙,脚踏青瓦。 下方禅房错落,阶前一株森然古柏,就着远处烛火,看到钟楼鼓楼分立东西,檐牙高啄。 “这就是你说的出城之法?” “什么鬼主意,简直是道门之耻!” 扶乐庆安寺内,周奕听到远处一阵佛经念涌之声。 “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木道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明日这庆安寺有法会,他们会去苍岩山边一处石壁旁礼佛,我们跟着队伍混出去便可。” 周奕颇有顾虑:“我瞧那城头全是兵卒,宇文成都会不搜查?” 木道人道:“庆安寺本就是佛门一支,这次寺内主持三池大和尚更是请来了一位贵客,这人宇文成都也不愿招惹。” “谁?”单雄信问。 木道人低声道:“那是来自净念禅院的老僧,法号不痴。” “静念禅院...” 周奕低声念叨了一遍,这么看来,宇文成都确实不便挡驾。 净念禅院立于汉时,由天僧所创,这天僧与地尼关系匪浅,后者乃是慈航静斋的初代斋主。 两家并称武林两大圣地,隐为正道之首。 宇文阀野心极大,自然不会轻易得罪净念禅院的人。 静念禅院不仅有修炼闭口禅的了空禅尊,下有四大金刚,练成高深内功的僧众足有数百人。 这位不痴,正是四大金刚之一。 不知木道人从哪搞来的门路,竟对庆安寺知根知底。 不多时,他们绕了几栋房舍,错开大殿与藏经阁,入了一间禅房。 里间没人,三人借着夜色躲了进去。 木道人翻找一遍,面色一宽。 “庆安寺这位三池主持交友甚广,又逢着古稀之年,这次法会交流来了不少佛门中人,有的远自西域,比如高昌、龟兹、焉耆等地。” “这些都是外地僧人带过来的。” 他笑着取出几件怪模怪样的僧袍,“咱们换上,明日混入法会队伍一道出城。” 话罢就着纸窗外的月色披了一件,单手竖起,宝相诡异... 一看就不像正经僧众。 周奕单雄信上了贼船,也只能这么办了。 周奕道:“这僧衣怪得很,有点像西域龟兹那边的壁画,若有人问,就说是从龟兹(qiuci)来的。” “有理。”木道人点头。 单雄信接话:“那总得有个法号吧?” 木道人看向周奕:“是得有个法号,你头脑灵光,你来取吧。” 周奕望着矮胖道人,提议道:“那你的法号就叫做天蓬。” “好!”木道人露出笑容,高看了周奕一眼,“这名头还算威风。” 单雄信道:“我呢?” “你做卷帘。” 单雄信问:“何为卷帘?” 周奕低声解释: “江湖如帘幕,老单你走南闯北,历经风霜,早将之卷起,看透了帘后世情,乃是大智慧,故做卷帘。” “知我者,周兄也。”单雄信感慨不已。 木道人也挺佩这位太平天师的学识见闻,“那你做何法号?” 周奕道: “我自雍丘死里逃生,金蝉脱壳,自然叫做金蝉法师...” …… 第二十九章:东土大隋 木道人叨咕了一句:“金蝉?” 月色昏昏,瞧见周奕似笑非笑,木道人总感觉自己像是闷声吃了大亏。 ‘不过,这天蓬二字确实霸气。’ 他心中念着,对这名头颇为满意。 木道人带着几分嫌弃穿上僧衣,把袖子腰绳勒紧,又去戴毗卢帽,周奕伸手制止他: “不可,我们没有剃度,戴这毗卢帽不伦不类,就算有西域僧也不是我们这般打扮。” “那怎么办?”矮胖道人将毗卢帽随手一丢。 周奕问道:“明日法会是何等性质?” “不算庄重,差一点便是无遮大会,只要是僧人、佛门俗家弟子都能参加。” 木道人又添了句:“想来人是很多的。” 周奕眉色松缓: “这便好,我们寻个行笈背在身后即可。若有人问,就说是从龟兹来的云游僧,也不对,咱们带发修行,该说云游居士,借口便是正在寻佛法机缘入门。” 单雄信与木道人欣然点头。 他们也觉得妥当。 三人各带一套僧人套装摸出了庆安寺僧房。 就在寺边寻个安歇之地,找到一间很偏的柴房,将就对付一夜。 正好把身上弄些土灰,显得风尘仆仆。 木道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本封面都烂透的佛经递给周奕。 “方才在那房中摸到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佛门用语,道爷我看得头昏眼花,你随便翻翻吧。假如那些僧人说些禅机深话,你也能胡乱应付个一两句。” “明日有人问,我们不说话,你来对付吧。” 木道人说完,不等周奕反驳就靠在一面土墙上歇息。 他有点摆烂的趋势。 木道人大有发现,这几日与某天师待在一起,似乎不用费脑子。 本来有一堆要操心的事,现在像是很清闲。 不过,在他发现之前,老单已经发现了。 单雄信早已经躺在一旁的干柴上。 周奕把那无名佛经拿到火烛前翻了翻,并不是武功秘籍。 他足够用心,脑子更是好用,翻了几遍就记下不少佛门禅语。 夜里,约摸三更天。 并未睡死的三人忽然惊醒。 “怎么回事?” 木道人与单雄信一齐问道,周奕朝庆安寺指了指:“在寺内,有动静。” 隐隐约约,像是看见一道诡魅黑影跃出寺外。 三人保持安静,发足功力用耳细听。 庆安寺内果然是乱哄哄的。 不过,这种嘈杂不到半柱香时间便歇了下去。 “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难不成是发现僧衣丢了?” 周奕冷静接话: “不可能,那些僧衣不是庆安寺本寺的,与众多杂物混在一起不容易察觉。就算发现,也不可能在深夜为几件僧衣器物大动干戈。” 三人又听了一会,见寺内彻底安静下来才放心。 若有重大变故,他们就没法依计行事了。 第二日,天明。 晓雾未散时,庆安寺便撞响晨钟。 寺门前陆陆续续涌来僧众,尽管城中多有鹰扬府军的兵卒,却秋毫无犯,并不影响法会。 辰巳之交,周奕三人不赶早、也不赶迟,打算掐着人多的时候从正门入寺。 晨光洒泻,远来僧众络绎而至。 担竹笠负经箧的瘦弱僧人有之,面大耳肥的僧人亦有之。 周奕还瞧见穿着芒鞋,牵一匹瘦马满身风尘的外来僧众。 扶乐附近的佛家俗门居士也停在正门前与熟悉的沙弥寒暄。 三人互看一眼,觉着现在这身打扮并不惹眼,施施然从侧巷走出,准备混入其中。 约在寺外十丈。 忽有一人逆僧众而行,迎面走来。 他在稍显拥挤的人流中穿行,脚步不见放慢,却诡异地没受到任何阻挡。 那些与他相错的人,就仿佛没有感觉到有这个人一般。 此人靠近,举目朝他们望来的一瞬间。 周奕、木道人与单雄信,突然顿住脚步。 这就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不知是不是被晨曦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三人各觉瞳孔一花,再定睛,人已至眼前。 此人身着儒服,外披锦袍,身形高挺笔直,透出股文人气质,两鬓稍点花白,染了岁月风霜。 他的目光很随意地从三人身上扫过,像是来了点兴趣,出声询问: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周奕定了定神,心知要隐藏身份,平和回道: “我们是从西域来的云游居士,沿着皮毛之路,来东土大隋寻佛门缘法。” 这倒反天罡的话让中年人展眉一笑。 “有趣,是西域哪一部?” “龟兹。” 中年人笑问:“佛门已经取代了龟兹的萨满教与祆教,如今昌盛兴旺,怎么反来东土?” 单雄信与木道人有些紧张。 坏了! 知识盲区,几乎听不懂。 二人瞧着周奕,只能寄希望于他。 对方口中的祆教正是传于波斯的拜火明教。 周奕一听便知遇到行家了,好在他早有心算,镇定回应: “我们曾在雀离大寺与一位禅宗交流,是他指点我们远行,从虚妄中走出,寻远方的缘法。于是我们历经坎坷,来到这东土大隋。” 周奕说话时面色庄严,中年人凝神看了他几息。 “虚妄...” “走出虚妄...很巧,我像是正处于虚妄之中,你能给我找一个缘法吗?” 他说话间,神色不变,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冰寒。 周奕心跳加快:“请说。” 中年人微微仰头,问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问题。 “人世间弱肉强食,皑皑白骨可砌王座,这位禅宗有没有告诉过你,从杀孽累积出的权势,是威慑世人,还是也会沦为虚妄?” 周奕想到昨夜临时看的佛经,胡乱扯道: “禅宗说过...”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执着于杀孽堆砌的权势,犹如以沙筑塔,终会崩塌。施主悟空一切,便没有虚妄。” “悟空,你叫我悟空?” 中年人痴痴笑了:“好一个悟空一切...你怎么称呼?” 周奕双手合拢:“金蝉。” 中年人点了点头: “好,我会去雀离大寺一趟。” 话罢从三人身边离去,不再回望一眼。 等他隐没在人群中,矮胖道人在一旁不吝夸奖:“金蝉,你赢了,你在胡说八道上的能力远超道爷。” 单雄信纠正道: “木道长,这叫急智!” 他又道:“白骨堆砌王座,这人看上去像个儒生,内里杀气和野心,倒让人意想不到。” 木道人早看透了:“这世道什么人都有,见怪不怪。” 周奕望着方才中年人消失的方向,擦了擦脑门上不知何时冒出的虚汗。 这人...莫名觉得好危险。 “走吧,咱们先入寺。” 三人混入人群,到了寺门附近与守在那里的小沙弥报了身份。 听说他们是从龟兹雀离大寺附近过来的云游居士,小沙弥并未起疑。 一位老和尚双手合十,眯着眼睛瞧了他们一阵。 三人做贼心虚,一阵紧张。 老和尚忽然笑道:“云游至此乃是佛缘,请进小院用些斋饭。” 那小沙弥在前方引路。 等过了人最多的前殿,周奕朝他打听:“法会交流,怎有如此多武僧值守?” 小沙弥没什么心机,一问就回: “昨夜有人摸入藏经阁,主持加派人手护院,所以寺中武僧集结起来,提防有人闹事。” 三人暗自点头,难怪昨夜闹出动静。 既然与僧衣无关,他们又消了一点顾虑. 却没想到, 那小沙弥稍带颤音添了句让三人汗毛竖起的话... …… 第三十章:自由自在的道 “来本寺做客的不痴大师昨夜就在藏经阁,与那贼照面,受了伤...” 周奕不在做声。 心中却警铃大作。 能伤净念禅院的四大金刚,此贼非同小可。 与小沙弥一路来到靠近大殿的坛场,找个人少的地方拿一蒲团坐下,等法会开始,听那些老和尚们讲经。 木道人与单雄信昏昏欲睡,偶尔有僧众找他们攀谈。 二人除了喊出“天蓬卷帘”这名号时声音大一点外,其余时候都是支支吾吾,就会善哉善哉。 扶乐本地僧众想笑又有顾忌,于是憋得难受。 这些外来和尚不会念经,只会说“善”。 难怪只是云游居士。 直到用斋饭时二人才来精神,没有油水的饭菜也能干个几大碗。 周奕没那么清闲,一直留心寺中风吹草动。 鹰扬府军的人来过一次,大军在城内搜查,到了寺院这边只派几人前来祝贺法会。 庆安寺的主持三池大师没这么大脸,面子是卖给净念禅院的。 只不过... 那位不痴大师因为受伤,并没有参与法会,也就没见鹰扬府军的人。 周奕一直在观察,很怀疑这是寺院故意设计的。 甚至...净念禅院的人根本就没来。 庆安寺这位三池主持看上去善于交际,在法会上与各路僧众交谈,显得游刃有余,兴许是他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毕竟他们也是江湖势力,如今处于混乱的扶乐城,给自己加点身份不算过分。 效果很好,此刻鹰扬府军就不敢为难他们。 这法会办得顺顺利利。 午时用完斋饭,周奕不禁甩了甩脑袋。 心道最近总是想太多。 又过去近两个时辰,庆安寺内响起一声钟鸣,寺内主持三池大师领僧众在寺门附近的草棚中布施黍米。 不少平民排队领米,鹰扬府军还派来一小队人马维持秩序。 三池大师立身寺门中央,一脸慈祥。 他沐浴在阳光下,光溜溜的脑袋反出光圈,看起来比宝殿中坐着的那一尊更像佛。 周奕三人与外来僧客们待在一起,远远观望。 他们落在人后,却也能瞧见寺门处的布施场景。 单雄信放低声音:“三池大和尚倒是有点善心。” 木道人则看向周奕:“夫子山可做过类似的事?” 周奕沉吟了下,答道:“只三五人一道驾着马车去游村镇,车上备些米粮,治病救人时若遇到穷苦人家会送点,很少这般大张旗鼓。” “多久一次呢?” 周奕道:“一月能下山好几趟。” 木道人狡黠一笑: “大和尚比你们会做人,他们布施一年才有一次,所施米粮不见得有多少,却让满城皆知,又赶在兵乱之时,自然叫城民感恩戴德,多增香火信客。” 单雄信听罢,看向三池大和尚的表情登时变了。 “木道长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矮胖道人嘴角抽动,压着声音道:“废话,当然是拿钱买来的。” 又朝周奕警告:“你欠道爷的钱,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有李密这个担保人,你怕什么?”周奕的目光又看向三池主持那边。 大和尚不仅在扶乐城中扬了名,也让一众外来僧客瞧见他伟光正的一面。 布施结束,三池主持领队朝城外去。 庆安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禅师,据说一生行善,晚年坐化城东郊外,他的尸骨就在苍岩山南端的一处石壁中。 每年法会,三池主持都会领僧众去拜祭这位老禅师。 周奕混在人群中,他已经能确认,城门口的兵卒绝不会阻拦。 因为几位隋军骑兵就在前方开道。 他们低着头,随着大队前行。 幡幢招展,众僧履声橐橐(tuo)叩响青石板,恍若梵音错落。 一路上,周奕偶然听到打斗追喊之声,隋军正到处拿人。 不过没有人为难这支数百人的僧队。 临近城门,已是黄昏。 “嘟~~~” 隔着百多丈距离,东门兵卒便拉开两扇封锁的大门。 周奕、单雄信与木道人都抬起头,看到了城外的一山青翠,一弯小河,还有河边茂盛的水草。 终于要出城了。 僧众队伍不疾不徐,继续朝城门方向前进。 六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领头的骑兵已经让两侧兵卒礼让。 就在这时!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 城门楼下走在古道上的行人,忽然钻出六七个杀向两侧负责关门的兵卒。 大队僧众吸引了视线,这一下极为突然! 鲜红的血液泼洒,城墙背侧如刷血漆,惊吼与尖叫之声带起一阵混乱! “镇定,拿下他们!” “一个都别...” 守在城楼上的隋将话未说尽,已被一支从后颈射来的利箭贯穿,一声闷哼,失了平衡从城墙上跌落。 “旅帅!” 城楼附近更加混乱,这样的乱局被城外一棵高树上的白衣神射瞧个一清二楚。 鹰扬府军快速集结,朝东门汇聚。 但喊杀声却抢先从城外响起! 蔡水支流的河岸边水草晃动,从太康涌来的大队义军顺河道冒头,看架势似乎要强攻扶乐! 最先冲上来全是武功高强之人,扶乐守军来不及关城门,已被义军抢入城内。 东城楼,失守! “返回庆安寺。” 三池大和尚的声音听上去极为镇定,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众僧急忙转过身,脚步匆匆。 三池主持原本走在最前面,此时缀在最后,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身后的兵祸。 “怎么办?!” 周奕三人远离东门后从僧众中冲出,回望城楼方向。 虽有僧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但没人多话,只顾朝庆安寺方向走。 周奕还没来得及回话,眼睛瞥向了街边巷道。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在福实客栈中遇见的巴陵帮帮众,一个转身,这人就朝巷子深处去了。 与他一道的还有数人。 这些人身上,正背着几个麻袋,显然是抓了哪家姑娘。 巴陵帮本就与鹰扬府军暗中勾搭,此时乱子一起,更是肆无忌惮。 随着队伍行进的三池大师也走到他们身边,这位年过古稀的老僧有着一身精湛的佛门武功。 他的目光也从巷中飘过,瞧见了巴陵帮所作的恶事。 “三位,回寺吧。” 老僧双手合十道:“回到寺内,不管是哪方势力都不会来惊扰。” 周奕的眼神变得犀利,看向巷内: “三池大师,遇到这样的恶,佛门都是选择无视吗?” 老僧摇头:“佛门会除恶,会度恶,更会行善,行大善。老衲回到庆安寺,可以庇护更多的人,也包括你们。” 周奕听到更浓的喊杀声,盯着慈眉老僧加快了语速: “其实净念禅院的不痴根本没有来扶乐,对吗?” “真真假假,都是虚妄,”老僧的眼中闪烁一丝异色,“就像你们也不是从龟兹来的云游居士,本寺对你们一样包容。” “随老衲一起回去,庆安寺能度你们。” “不管是鹰扬府军还是什么势力,都不会再朝你们过问。” “金蝉、天蓬、卷帘,你们可做我庆安寺三大金刚,我们一起行大善,当大善遍及时,像这样的小恶,自然而然也就没了。” 矮胖道人怒极:“放屁!” 他一发内劲,直接爆了身上僧衣,这时袒胸露腹,浑身只剩一双麻鞋,一条绳系短裤。 “道爷可不做虚伪的佛。” 老僧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木道长不必这么大敌意,老衲入佛门以来,从未行过任何一件恶事。” 这声‘木道长’吓了矮胖道人一跳。 没想到这老僧心如明镜。 周奕将背在身上的行笈脱了下来,也脱掉了僧衣。 “谢过大师好意,但在下散漫惯了,不习惯有枷锁的佛,更乐意做自由自在的道。” 他比木道人斯文,里面还有一件襕衫,不至于衣不蔽体。 这是道统之别,个人之间没法论清。 “善哉善哉,”老僧双手合十礼佛,微笑看周奕:“太平天师,果非常人。” “大师深居寺院,却像是尽知天下事,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耳目。”周奕做了一个道揖,并不失礼。 老僧极为坦诚: “因为这是扶乐,出了扶乐,老衲也只能道听途说。” “扶乐即将大乱,以三位的本事,出城易如反掌。” 周奕看向小巷:“我欠了庆安寺一顿斋饭,就用大师看不上的小恶来偿还吧。” 老僧再次微笑,从怀中摸出三十枚铜板: “这倒不必,这是木道长买消息时所付,抵斋饭绰绰有余。老衲早闻周天师之名,今次借木道长之手,得幸一见。” “老衲再待下去,木道长恐要动手,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三池大和尚头也不回追上前面的僧众大队。 周奕和单雄信望向矮胖道人,眼神相当冒犯。 “道爷,惊喜不惊喜?” 心怀盛怒的木道人有气没地方出,大吼一声: “大和尚狡猾!” 这时外边喊杀震天,他这道吼声也被淹没。 只见木道人一脸凶狠,发足狂奔,朝着巷子那边的巴陵帮众追去! …… 第三十一章:债主 晚霞残照,半边天昏沉,半边天染血。 “饶命!道爷饶...命,我这就放了她们!” “呃~!” 凄厉的惨叫声在扶乐东巷回荡,一扇木门上溅满鲜血,一名黑衣消瘦汉子软软瘫倒,手中短刀“当啷“坠地。 一只布满老茧的厚掌缓缓从他胸口移开。 木道人心怀盛怒,招招狠辣夺命,直接将此人心脉打透。 跟着又扒下他的衣服套在身上。 这时目光从街巷中扫过,有七名黑衣人横陈在血泊中。 “巴陵帮的狗贼,道爷早说过撞见你们作恶必定杀个干净!” “哼,我一人杀了五个,你俩在一起只杀两个。论及除害手段,你俩差我一大截。” 矮胖道人平素虽乖戾,却也不至如此较劲。 只是被三池大和尚算计得颜面扫地,急于在二人面前挣回场子。 周奕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干笑。 单雄信责怪道:“木道长,你泄愤也该等我们问完话吧。” 矮胖道人还待辩驳,周奕先招呼起来:“老单,先将这三个被绑来的姑娘放了。” 单雄信掀开麻袋,捡起一把刀割了她们手上脚上的绳束。 她们被吓得不轻,连道谢的话都忘了说。 只听见年轻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快回家去,先别朝东,若暂时回不去,就去庆安寺躲躲。” 话音未落,便见那年轻人纵身跃上房顶。 持刀的铁塔壮汉紧随其后,跟着便是一位快将衣服撑破的古怪胖子。 这才明悟被人救了。 回神再瞧,三人皆已消失。 …… 扶乐城东的大战蔓延开来,厮杀声愈发激烈。 周奕三人料理了巴陵帮众后,跃上远处民居屋顶冷眼旁观。 太康义军借着僧众出城的契机抢占城楼,弓箭手居高临下攒射,城下义军结成方阵步步为营。 鹰扬府军人数虽众,但仓促集结,被义军连续打退数波! 虎豹大营分出高手闯阵,义军中亦有强人与其对峙。 一时间难分难解,伤亡不断攀升! 单雄信抚须赞叹:“这股义军颇有章法,不是等闲人指挥的。宇文成都的人想夺回城楼,恐怕要付出惨重代价。” 木道人对城下混战兴致寥寥: “鹰扬府军自顾不暇,此时城外不可能再有大批人手埋伏,任凭他们打,咱们找个墙头翻出城去。” 话罢看向周奕: “道爷说过将你们带出城,不算食言!” 周奕露出揶揄之色:“你从三池大和尚那里花三十个铜板买来的假消息,转手卖我们上千金,道门中人都似你这般做生意,怕是要富可敌国。” 知道这小子又在戳伤疤气人,木道人横眉瞪了回去。 不接三池大和尚这茬,只反问:“你想赖账?” 单雄信劝道:“周兄弟谦谦君子,木道长不要以己度人。” 矮胖道人喘了一口粗气,不想再说话。 这两人狼狈为奸,他是说不过的。 忽然听那小子“咦”了一声,木道人顺势朝城门翘望。 果有异常! “嗯?这支义军...他们是要撤了?” 那占据有利位置的弓手,竟移出雉堞口,有序从城墙上撤出。 “看来只是佯攻。” 木道人露出认真之色:“别耽搁了,咱们也走。” 他朝周奕与单雄信一瞧,这二人一动不动。 “你们不走?哼,那道爷的承诺也算兑现,不容赖账。” 单雄信侧身朝周奕一看,见他目光深邃,正在沉思。 “宇文成都中计了...” 木道人本欲拔腿便走,这时出言反驳,“宇文成都虽损失不少人手,可这趋势不是要抢回城楼吗?难道还会有大批义军反扑?” 他又摇头: “若这支义军有此实力,就不必趁僧众出城时偷袭,更不用玩什么占城楼再让掉的戏码,直接从东打到西,岂不痛快?” 周奕目光扫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木道人不信:“哦?” “庆安寺是扶乐最大的势力,洞悉全城虚实,”周奕再看东城门,“三池大和尚既能知晓我们的身份,怎不知会被人利用?” 单雄信茅塞顿开:“难道三池与这些人本就是一伙?” 周奕摇头,“以他的行事作风,不见得会冒这么大的险。” “但要说是顺水推舟,便大有可能。” 矮胖道人不耐道:“这与道爷何干,争来争去,不如找个酒铺喝酒自在。” 话罢转身欲走。 周奕却不想放走这个搅屎棍,“木道长方才夸口,称除恶手段远强过我二人,但那巴陵帮众死前怎么说的...?” 单雄信道:“他们说,洞庭湖分舵有一队人马,就在鹰扬府军的军中。” 木道人不屑一笑:“休想对道爷用激将法。” “我救人除恶的前提是保住己身,否则绝不出手。鹰扬府军上万人马,闯入阵中与送死没两样,道爷可不傻。” 周奕胸有成竹:“鹰扬府军必定栽大跟头。” “道爷为什么要信你?”木道人眯着眼睛。 他表面一副质疑之态,可随着这几日与周奕相处,心知某天师心思鬼灵得很。 若非如此,以他的性子早就转身跑路了。 “我与你打一个赌,明日可见真章。” 周奕竖起一根手指:“若我说错,他日李密还我金时,我给你一万两!” “若真如我所言...” 矮胖道人问:“那又怎样?” 周奕目光炯炯:“你陪我去鹰扬府军中干一票大的。” 木道人在瓦片上来回走动,迟疑难定。 单雄信摸着胡子,在一旁恭维:“木道长乃道门高手,所行除恶之事正道同门瞧见都要夸一声好样的,加之又是西汉全性道统最杰出的传人,可别在这时丢份啊。” “咔~~” 却是有一块瓦片被木道人踩碎。 “好,道爷与你赌一把又如何!” “你得告诉我赌什么,另外,鹰扬府军又是怎么惹到你这尊瘟神的?” 周奕想到夫子山大火,眼底泛起冷意:“实不相瞒,我也是宇文成都的债主,他亦欠我十万金。” “巴陵帮抓人入军中,不少是雍丘乡民,她们的家人还在苦苦等待。” “先前我力所不及,徒留遗憾。” “这次,却是有了机会。” 他双目凝视着矮胖道人:“我道门练功,讲究一个顺应自然,顺应心意,道长深治庄子,走过人间世,焉能不知其理?” 木道人默然点头,认同周奕的话。 “说吧,赌什么...!” …… 第三十二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翌日,扶乐城更加混乱。 这一乱,非是两军交战带来的,而是鹰扬府军自导自演。 他们以抓杨玄感余孽为名,不断抓捕青壮。 若有人质问,就说带去军中调查。 其实就是强行拉夫入伍。 城内各处,只要是隋军人马赶至,必然鸡犬不宁... 傍晚,周奕三人翻过城墙,出了扶乐。 在城墙四周观望一阵,并未见到隋军埋伏的人手,他们被太康义军牵扯,分身乏术。 “你怎知他们会大肆抓人?”木道人自认赌输,有些好奇。 “只是你没有关注而已,从白马南下,宇文成都就一直拉夫入伍,用这些新兵充当肉盾,保全精锐。” 周奕紧跟在前头领路的单雄信身后,语速飞快: “这次太康义军占了东门,制造伤损后立刻撤退,是极为聪明的做法。既能保存实力,又可让宇文成都露出破绽。死了这些手下,他老毛病一犯,自然要抓人充数。” “不过,他这次碰上聪明人,注定作茧自缚。” 矮胖人恍然大悟:“你是说被抓入军中的,就混有太康义军?!” “那是必然的,”周奕又想起三池大和尚,“若不在庆安寺中走一遭,我可能还联系不起来。” 木道人眼珠一转:“你现在出城,是想混入军中对吧。” “不错。” “宇文成都有那么大意,他不去调查抓来的人吗?” 周奕道: “肯定会调查,但我猜,若太康义军真想里应外合,宇文成都大概没那个时间,我们可以继续观望,等到天黑借夜色掩护再行动。” “深入虎穴,冒险至极...”木道人毫不客气,“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情况不对,道爷绝不会管你们死活。” 周奕失笑一声:“那就看谁跑得快了。”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晚色愈浓。 夜风乍起,蔡河附近的柳林万丝摇曳,影乱波心。 周奕蹲在一株高大的柳树上,举目向前,见那柳梢星斗,共织夜阑。 远远看到大营中点点篝火... 鹰扬府军出了扶乐,本想直接打入太康,却又遭骚扰,此时正沿蔡河安营扎寨。 只等天一亮,必然再度拔营。 若是正面冲撞,才成立没多久的义军几乎都不是隋军主力的对手。 加之还有大队骑兵,鹰扬府军的优势更为明显。 夜色渐深,河畔传来骚乱,似有喊杀声传出。 跟着一连排篝火点亮,马蹄杂乱,一队轻骑举着火把穿破黑夜追出军阵。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柳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三人在树上屏息,瞧见有人朝军营摸去。 这些人显然是掌握了军中斥候的巡营规律,出现的时机正好,又趁骚乱,准备混入军中。 “跟上去!” 周奕轻声提醒,木道人与单雄信各从柳树上跃下,跟着前方走远的人。 此时此刻,木道人已确定周奕所判无误。 远远缀着前方的人影,他那矮胖身形在夜色中甚为灵活。 临近军中大帐时,又小声问: “怎么入营?” 周奕道:“这些人绝不是军中的,他们怎么入营,我们就怎么入。” 三人远远瞧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当着几个守营兵卒的面,这些人毫无隐藏,光明正大就进去了。 负责看守的几名兵卒上前,非但没阻拦,反而递给他们什么东西,距离有点远,周奕没瞧清。 单雄信这时惊疑:“我们也...也这样堂而皇之地入鹰扬府军?” 周奕言简意赅:“当然。” 他领头去了,单雄信与木道人略有踟躇,还是举步跟上。 等三人靠近大营门口,那几名负责看守的兵卒你望我,我望你,各都呆了一呆。 其中一个长脸汉子握着火把,靠前照了照。 他百分百确定,这三人绝不是他们一方。 又朝周奕三人肩膀上细瞧,并无对应肩袖,也就是说,不是军中之人。 就在长脸汉子不知怎么办好时,周奕朝他伸了伸手。 长脸汉子瞪大双目,狠狠瞪了周奕一眼。 但又呼出一口气,取来三个肩袖递到周奕手上。 “戴好,这是新营标志,不要朝中军大营跑。” 周奕笑了笑,取来肩袖戴上。 那人细心得很,又递给木道人和单雄信各一把军中佩刀,最后将歪倒在营帐旁的一杆大旗放在周奕肩膀上。 啥也不多说,目送三人进营。 “头,这合适吗?”一名兵卒凑了上来,一脸担忧。 那长脸汉子无奈道:“他们准是尾随咱们的人进来的,总之不是宇文成都的人,否则已经惹出祸事。” “诶,刻下没法声张,任他们去吧。” “……” 望着肩扛大旗走在前方的年轻背影,单雄信与木道人相顾对视,各都觉得不真实。 就这么...进来了? 甚至,还如同巡夜兵卒一般,大张旗鼓在鹰扬府军大营中扛旗闲逛。 朝远处大营看,能瞧见篝火下有铁片甲卫兵站哨,南边传来马匹嘶鸣,还有喂马饲卒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切都在说明,这就是隋军大营。 不多时,有身穿鱼鳞甲的巡逻兵持枪巡逻,他们经过时看到三人,瞥了一眼就走开了,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周奕留意到这些戴甲兵卒并无肩袖,与新营不同。 所谓新营,应当就是宇文成都拉夫入伍抓来的炮灰营。 营帐连绵,他搞不清楚军中布局,正想摸索一番。 忽然,有一个扛着面小旗的人迎面走来。 这人和周奕打了一个照面,本该一错而过。 但是... 周奕与这人各都愣住了。 那人收起小旗,领着三人汇入周奕的队伍。 “周天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竟在这里碰上了。”岳思归的脸上带着一抹喜色。 周奕却没给他好脸色,“岳兄,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岳思归早料到是这样,他唉了一声,“周天师对我们误会多多,我想邀你见我们沈军师,周天师与她一聊,想法定然有所转变。” 周奕没好气道:“怎么,想用美人计?” 岳思归摇头失笑:“凭周天师的才情,打动军师也不无可能。” “我怎敢招惹蛇蝎美人。” 周奕顺势问道:“三池大和尚也是你们的人?” 岳思归微微一愣,没想到周奕晓得如此多的内情,他摇了摇头,心知周奕的立场,故而也不隐瞒: “我们知晓三池大师不想庆安寺受战乱波及,故而送给他一个机会。” 周奕反应极快: “净念禅院的四大金刚去庆安寺,是你们放出的消息,三池大和尚假装没瞧见你们递来的刀,并用这柄刀震慑宇文成都。你们还真够默契。” 岳思归只是笑笑,没接话。 “这都是你家军师的安排?” “没错。” 岳思归又一次提议:“周天师不妨见见我家军师,雍丘的误会或许就解除了。” 周奕面露冷色:“夫子山有一半是你们烧的,与我谈话之前,先让你家密公还我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 岳思归心中直翻白眼,把密公当冤大头了是吧。 他养气功夫甚好,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若叫岳某来判,周天师的才情绝不止区区十万两,无奈岳某人微言轻做不了主,还请先见过我家军师吧。” 周奕笑道:“岳兄好算计,那就等日后再算账吧。” “今次我到这里,是先要和宇文成都算算账,因为夫子山的另外一半是他烧的。” 岳思归听罢开怀一笑:“可有岳某能帮上忙的?” “巴陵帮的人可在军中?” “在,就在新营边沿,靠中军大帐方向,”岳思归浮现出一丝了然之色,朝周奕拱了拱手,“佩服,天师竟是来救人的。” 他话罢又颇为痛心道: “江湖人都知道,巴陵帮一直为杨广效力。如果是密公的话,就不会有巴陵帮这种存在了。” 周奕也不反驳,人家贴金是人家的事,又问一句:“今晚必定动手?” 岳思归点头:“好事不隔夜。” 他又大方道: “对了,那边的大帐有不少杂物,周天师若用的上,尽管取用。” 岳思归指向一处新营大帐,朝周奕又一抱拳,转身便走。 单雄信瞧着他的背影嘀咕一句: “此人城府颇深,想把咱们当刀使。” 周奕不以为意:“他拿我们当刀,我们借他们的势。” 木道人阴恻恻一笑:“被你们这样一群人盯上,这宇文成都多八百个心眼也不够用,这下鹰扬府算是完蛋了。” 周奕扛着大旗继续巡营,将新营这边摸清。 又在新营边沿看到了几名身着黑色短打的精瘦汉子站在帐外,想来就是巴陵帮那伙人。 接着便来到岳思归说的营帐中。 ‘杂物’当真不少。 “这是...火油?” 单雄信靠近闻了闻:“还真是。” 周奕坏笑道:“今晚的风还挺大,至少比夫子山那晚的风大...” …… “噹~!噹~!噹~!” 不知不觉,军营中的值更官敲响三声铜锣,业已子时。 在营帐中盘腿打坐的三人各都睁开眼睛。 寂静的黑夜中,一点点响声都极为明显。 忽然! 一道尖锐厉啸从远方出来,刺破静夜! 鹰扬府军中的高手们全都惊起。 那种声音,像是快速将风划破,让夜风不断呜咽。 “啊~!” 跟着便是一声响彻军营的凄厉惨嚎。 单雄信豹眼圆睁:“是李密手下的神射,这便是信号!” “王伯当...” “婆婆妈妈的,终于来了!”木道人搓着手,早就等不及了。 周奕霍然起身,来到帐外将大旗往地上一拄,目光灼灼望向宇文成都的中军大营: “好,开始算账...” …… 第三十三章:血色之花 鹰扬府军的反应并不慢。 中军大营中的主力乃是精锐之师,有着良好的作战素养,各旅帅、队正快速集结部众,于混乱中维持阵型。。 虎豹大营的高手反应最快,钢刀出鞘声此起彼伏。 他们抢先冲出,挡住了太康方向冲进来的义军先头队伍。 遏其攻势,与之在黑暗中战作一团! “敌袭!” “杀!给我杀!” “杀光这些叛军~!” “……” 鹰扬府军反扑上来,数队人马跟上虎豹大营的高手。 集结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鹰扬府军抵住这波攻势,稳住阵脚,正面交锋下太康义军绝无胜算! 就在此时... 太康义军背后有人挑起长竿,竿顶悬着三色琉璃灯笼。 长竿下方,隐见一白衣女子,素手轻挥间,旗手依令变换灯号。 义军各部闻灯号而动,刀盾相接间竟隐有阵法变化! 站在树头上的王伯当再射神箭,一支带着火芒的箭矢破空而至,宛如夜空中的流星。 直直钻入隋军阵中. 异变陡生! 从鹰扬府军两侧方向,几乎同时射出大量箭矢! 鹰扬府军两侧突然射出密集箭雨,所有箭矢皆追着火矢轨迹攒射。 隋军营帐外一片哀嚎! 霎时间,大地震动,大批人手从黑暗中冲出,目标亦是火矢过处。 这一下带着震天喊杀声的冲阵,直接将两军战线逼近至鹰扬府军营帐之外,让一众隋军兵将感到窒息。 后方的骑兵更难有冲锋空间。 鹰扬府军的优势瞬间没了,变成了黑暗中的乱砍乱杀。 这反倒是太康义军所擅长的。 尤其是里面的江湖人士,更是如鱼得水,刀光所及血肉横飞! 乱局在蔓延,不断地蔓延。 鹰扬府军的中军大营中快步跑出数位身着鱼鳞铠的队正,领着一队兵卒直奔新营方向。 “走!!” “随我一起消灭叛军!” 一位队正大吼。 许多刚刚进入兵营的新兵被他们驱赶进入最前方的绞肉场。 “不,我不去,我不要去送死!” 有人抱着刀在新营中大叫:“我与杨玄感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抓我到这里!” “我...”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了,两名兵卒上前,一左一右持枪将其捅死。 还有数位帮腔的反抗者也被斩杀! 那队正杀红了眼。 连带着几个拖拖拉拉走路慢的,也被他抓住直接砍掉脑袋! 在鲜血的震慑下,这些被强行征入队伍的新兵没了反抗之心,失魂落魄地朝战场走去。 “快一点,你也想死吗?” 那队正满脸鲜血,用看死人的眼光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见这人没有反应,队正的脑袋微微一歪。 他身旁两名持枪兵卒登时会意,毫不犹豫一枪刺来! 年轻人依然没有动作,像是毫不担心,又像是被吓破胆子没法动弹。 就在这时... 那两名兵卒大感错愕,发现手中的长枪已被人握住,分毫难动。 只见一名铁塔般的壮汉豹眼含电,不知什么时候奔到年轻人面前,左右手各抓一枪! “欸~!” 他大喝一声,双手陡然发劲,直接将两名兵卒挑过头顶! 两人飞了起来,手中长枪转瞬间被夺去。 那铁塔般的壮汉一声低吼,将手中一杆长枪朝空掷出。 破风声刺响入耳! 这一枪穿过两人,带着惨叫声将他们钉杀在远处! “动我兄弟?先问问单某人答不答应。” 那满脸鲜血的队正被他一双豹眼盯住,只觉自己苦胆一颤,身体不住朝后缩退。 可无论脚步怎么挪动,人却停在原地。 回头一看,背后无声无息冒出一个阔口海鼻的矮胖怪人,正侧身靠着他。 那队正心头一凉。 一只胖手从他背心按了上来,这一下按实,只觉心中更凉,浑身也跟着冰凉,像是掉入寒潭之中,一直下坠,再难苏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此间大乱。 “什么人!” 正有兵将从远处奔来,但岳思归那帮人也在动手。 没有奔到周奕面前,那些人已死了个七七八八。 岳思归抓着一名方才杀人的隋兵,一个轻跳上到篝火架上,朝四周大吼! “隋军视我等为猪狗,肆意抓人,肆意宰杀,今义兵天降,怀大义至此,为我等做主。” “跟着这些隋军,我们早晚只能含恨而亡,义军夜袭,正乃天意,何不顺势反了他!!” “就算死,也要为自己而死!” 话罢大喝一声,砍掉了那隋兵的脑袋。 岳思归被鲜血所染,再无之前的斯文模样。 “杀!” “反了他娘的,死也要死个痛快!” 沧浪浪一连串的拔刀声响起,正是岳思归的手下与其配合。 周围失魂落魄的新营兵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登时上头,群情激奋! 一群人喊,带起一大群人喊! 岳思归抢先一步,领人从鹰扬府军背后杀去。 这一下,宇文成都强征而来的新营,炮灰没做成,反倒成了李密手中的利刃。 “这家伙可真会蛊惑人心。” 单雄信说话间摸了摸手上的长枪。 周奕的视线从岳思归身上挪开,“咱们也速战速决。” “好!” 胖道人应和一声,冲得比周奕还快。 太康义军杀入,鹰扬府军大营混乱,在中军大营与新营交界处,七八名黑衣汉子东张西望,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赖香主,咱们怎么办?” 这位赖香主,正是当日在曹府与周奕作对的赖长铭。 他比其余帮众要镇定得多,小心吩咐道:“太康叛军来势汹汹,我看鹰扬府军不一定顶得住。” “咱们先带人离开,若大将军平安无事,再折返回来便是。” “帮主叫咱们办事,若是全死在这里,事情还能办好吗?” 这么一解释既找到理由,又合乎大家心意。 巴陵帮一众人贩子们全都应诺。 “快,把娇奴们装上马车,我们反向朝西边走。” 赖长铭吩咐一声。 手下人还没应答,竟有一道清冷声音接上了他的话。 “坐马车朝西走实在太慢,我来送你归西。” “是谁?!” 赖长铭低喝一声,拔出腰间单刀。 这时一道人影穿过营帐,快速逼近。 只觉这人声音熟悉,可昏昏暗暗,隔远休想瞧清来人面貌。 其余巴陵帮众听到外边动静,纷纷从营帐中跃将出来。 “嘿!” 听到赖香主一声爆喝,已举刀劈向来人! 这一刀乃是赖长铭最惯常使的十九路霹雳刀法,刚猛且快,配合短刀,极擅近战搏杀! 可来人见这一刀,不亮兵刃,托大至极。 赖长铭的短刀映着跳跃的篝火,寒光掠掠,直取来人咽喉。 刀未至,切风之声已然响起! 那刀下白影足尖一点斜向而避。 他动作极快,袖中双掌穿出如仙鹤展翅。 左掌划弧引开刀路,右掌骈指如喙,竟直取赖长铭腕间“太渊穴”! 这下拿穴精准无比! 赖长铭瞳孔骤缩,被吓了一跳! 他手腕急转,刀锋改削为刺,却见对方双掌忽如灵蛇游弋,掌心虚拢间已扣住刀背,借力旋身卸去刀势! 一股冰凉之感顺刀穿来。 赖长铭初觉一寒,忽然手上诡异一麻。 心下骇然... 这等诡异的异种真气,简直是闻所未闻! 麻感虽不强烈,但这一瞬失神,手上白刃已被人空手夺走。 “香主!”巴陵帮众惊惶大喊。 赖长铭这才看清来人面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是这人! 那个他在曹府遇到的太平天师! “是你~!” 赖长铭一声惊叫。 周奕只想速战,不与他废话,一刀递出,自脖颈斩过,将他的狗头砍飞上天! 鲜血喷涌、洒落~! 在身后营帐帐布上溅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而赖长铭的头,正落在这朵血花之下。 双目圆瞪,映出了诸多枯败在他手上的青春花朵。 这时旁边钻出一个矮胖道人,一脚踢出。 直接将其狗头踢得爆炸开来! “你这贩人狗贼,也配与道爷为伍?” …… 第三十四章:风伯来助、火烧连营! 巴陵帮众齐声惊喊,拔刀蜂拥而上。 忽听一声暴喝,声若滚雷,震得众人耳鼓生疼! 一条大汉足便如离弦之箭,枪尖直指当先三名持刀帮众。 第一人反应不及,被瞬间挑杀。 枪锋一转,第二名巴陵帮众举刀格挡,却觉一股巨力涌来! 虎口震裂,钢刀被撞得脱手而出。 单雄信长枪顺势突刺,枪头贯穿其胸。 余势未衰,拔枪出来横向一扫,带着血练将第三人扫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大军营帐! 昏黄的篝火光芒下,一双凶煞豹眼闪闪烁烁,后方几名帮众吓得顿住。 这大汉魁硕凶悍,外加一身上乘内家真气,一枪在手,简直是乱阵杀神! 周奕与木道人一左一右,各自冲出。 矮胖道人隔空一掌,他含怒发招,打出一道强劲真气! 那异种真气带来的寒劲无孔不入,功力稍差的帮众瞬间牙关打颤,东倒西歪。 周奕趁此间隙,持刀直冲僵硬人群。 好似一道鹤影,突袭掠过。 多蓬血雨在一串惨叫声中洒降下来,豆大的血滴,正浇灌在赖长铭染出的血花上,窒息而灿烂。 数名帮众软倒在地。 木道人神色一变! 单雄信点查战果,有一说一: “我们杀了八个,木道长这次出手稍慢,除害手段略逊一筹。” 周奕在一旁宽慰: “无妨,此处舞台广阔,木道长还有施展余地。” 木道人昨日在巷中说过类似的话,二人旧事重提。 矮胖道人瞪着周奕,指了指地上尸体。 “放屁,你抢道爷的人头。” 周奕笑道:“这些都是小角色,不值得木道长出手,若是宇文成都杀来,木道长大显身手便是。” “区区宇文成都,道爷自不放在眼里,”木道人昂着脑袋,“但却不想上你的当。” 周奕就当没听见,与单雄信一道朝营帐那边去。 他边走边对单雄信道:“老单,听说宇文阀的冰玄劲也是异种真气,不知与全性的天霜凝寒哪个更厉害。” 单雄信老实道: “宇文阀的冰玄劲那自然是大大的有名,可惜,说起全性的异种真气,恐怕就没多少人听过了。当然...单某没有半点小看木道长的意思。” 周奕点头:“明白,明白...” 矮胖道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四下皆是喊杀声,他游目四望,跟着二人进入大帐。 巴陵帮看守的两个大帐中,有十三位被抓来的姑娘。 此番冒险闯营,也有这些人的缘故。见她们无恙,周奕心中稍宽。 加快动作,为她们解去绳束时,顺便问一些情况。 胆大的回了几声。 赖长铭带她们见过了宇文成都,姿色稍好一些的留了下来,还有几人...已不知所踪。 只等灭了太康义军,大军便朝北走。 那时赖长铭会一路看押,直至东都。 周奕发现有个瘦弱的姑娘一直在看自己,表情犹犹豫豫。 他瞬间反应过来,走过去问: “你可是老李叔之女?” 那姑娘眼中疑色全消,声音颤抖:“天师~~!” 她要朝地上跪,周奕拽着她的袖子将这瘦弱的姑娘扶起来。 方才满是杀气的周奕面挂笑容,欣慰道: “我今在此,定叫你重返雍丘。” 那瘦弱姑娘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又唤一声“天师”。 周奕见周围人也想跪拜感激,赶紧安抚道: “如今大营兵乱,机不可失,你们速随我来。” 木道人寻出帐外。 片刻后又钻回来打了个手势,周奕领人出帐直往西走,那是新营边沿。 鹰扬府军正与太康义军乱战,岳思归率新营人马从后掏去,使得宇文成都的人被夹在中间。 这时逆着新营的人走,自然最为安全。 单雄信缀在最后,因为他摆动巴陵帮的马车,动静最大。 穿营过帐,这一路不断有乱兵杀来。 周奕与木道人配合,一个将对方打乱,一个提刀砍杀。 这些在新营周围的乱兵多是那些外出强拉青壮的兵卒,只会些军中武艺,并不是虎豹大营中的高手。 加之乱打乱冲,就算身着甲胄,对二人也算不得威胁。 一路冲杀到新营边沿,前方一片漆黑,蔡河那哗哗流水声听不真切,全被后方喊杀声掩盖。 单雄信驾驭马车冲出营帐。 巴陵帮备有两架马车,此时只能挤一挤了。 “这就走...?”木道人问道。 周奕立马摇头,“说过是来算账的,怎能一走了之。” 单雄信下了马车:“不错,趁他病,要他命。” 木道人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你要怎么算账?” 周奕闭眼感受了一下,夜风挺大。 “岳思归不是留‘杂货’了吗,动手吧。” “咱们这样...” 周奕快速交代,三人将那些姑娘暂时安顿在马车内,又将马车赶到远处的黑暗中,跟着返回大营... 此时两军交战正酣。 鹰扬府军经过初初折损后,很快稳住阵脚。 要拼硬实力,太康义军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新营人马从背后突袭,让其首尾难顾,鹰扬府军再度陷入被动! “大将军,大将军!” 骑兵校尉尤宏达马术极高,在昏暗混乱的大营中,依然马不停蹄,快速奔到中军帅帐。 一个高大人影从帅帐中走出。 此人长相英伟,鼻子特别大,使其眼眶显得细长,内中眼珠子闪着阴狠沉冷的目光。 正是都帅鹰扬府军的宇文成都。 尤宏达一跃下马,他手持尚在滴血的钢鞭,大喊道: “大将军,新营叛贼已被我杀得七七八八,其中六个贼军头目被我斩首!” “好!” 宇文成都赞了一声:“趁现在僵持,把你手下得力人手全部集中,太康的反贼已都在此。” “所谓一鼓作气,他们已冲阵三次不止。” “待会听我命令,让你的人与我本帐侍卫营一道反冲,趁其力疲,一举灭掉太康反贼。” “是!” 尤宏达应诺后看向天上的乌云,顿时抚掌大笑: “大将军,真是天助我也!” “刻下风急,空中这团乌云马上就会被吹散,这些反贼全仗夜色,乌云一散,月光洒下,末将立调骑兵冲阵,大破贼军!” 宇文成都朝天空一看,大团乌云正在移位,月色逐渐明亮。 登时大喜! “咦?!” 尤宏达怪叫一声,忽觉天一下子变亮了。 怎么回事? 这乌云还没散啊。 一道火红色的光芒灼人眼角,宇文成都与他一道抬头,看到了后方大帐火光辉煌! 这一下,可比尤宏达想要的月光更加亮堂。 “走水!” “走水了!!” 营中有人大喊! 宇文成都与尤宏达各都变色。 就算军中起火,也不可能烧得这样快! 二人各展轻功,一个跃起上到尤宏达骑来的那匹马上。 宇文成都踩着马头,尤宏达踩着马屁股。 两人朝后方一看,登时面色惨变! 只见远处有一人扛着一杆巨大军旗,那旗上燃着熊熊烈火,此人在军营中乱窜,挥动火旗,人到哪里,火到哪里。 加之大风起兮,助长其势,一连排营帐顺风而着,越烧越快! 原来还有两人,一个身形矮胖,一个壮如铁塔,各自驾驭轻功在营中奔走,不断泼洒火油,浇在帐上。 有隋兵来挡,这二人却凶悍无比。 三三两两的零散乱兵,竟拿他们不得! 于是两人泼油,一人点火,烈风助虐,连营而沸,霎时间黑雾吞天,星月不见! 正是火烧连营~!! “着了,粮草也着火了!” “全着了!” “快跑~!!”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比天上的乌云还要厉害,满挡月光。 太康义军与鹰扬府军处于下风口,全都笼罩在浓烟之中。 喊杀声中又带起一片咳嗽声! 鼓动新营人马掏后的岳思归带着三四处伤势自侧翼冲出大营,他不断咳嗽,望着背后的火光,触目惊心。 直奔靠近太康的林中,远远便见一位白衣美人站在三色灯号下,正探头眺望隋军大营。 “思归,烧得好呀!” 王伯当喘了一口气,擦着脸上的汗渍笑道:“你这一烧,鹰扬府军算是完蛋了。” “这次哪怕是密公,也要对你刮目相看。” “不仅策动新营攻后,还有余暇烧出这样一场大火!” “壮观,壮观啊!” 一旁的沈落雁也道:“思归辛苦了。” 如果岳思归是尤宏达那般人,一定拍着胸口说这不算什么。 但是... 他却冷漠摇头:“鼓动新营已是我的极限,我若不带着他们冲阵,等势头一过人心立散。” “这火,不是我点的。” 王伯当一惊:“那是何人?” 岳思归望着火光,吁了一口气:“太平天师。” “什么!” 王伯当更惊,就连一旁冷静无比的俏军师都露出异色。 “我在营中碰见了周天师,他说夫子山大火与宇文成都有关,所以要找他算账。” “你也看到了...” “这位周天师算账,就是把宇文成都的大营也一把火烧掉。” 王伯当听罢大赞:“周天师义气中人,烧得好。” 沈落雁眉色一亮:“此人有勇有谋,思归可曾邀他?” “邀了,但他拒绝了。” “甚至还说,哪怕是军师用美人计他也不会上钩。” “岂有此理,”王伯当低啐一声,却因为隋军大火心情愉悦,故而说起调侃之词,“周天师没见过落雁,这才说出大话。” 岳思归没啥心思搭话,望着大火:“这周天师自称是宇文成都的债主,又说...” “也是密公的债主...” 三人皆看向隋军烧成一片的大营,忽然一阵急风吹来。 浓烟冲脸,三人也被呛出一阵咳嗽声... …… 第三十五章:斗大将军 蔡水映赤,草木皆燃。 自新营至中军大营,百余帐尽成火海,有风伯助威,那火舌伸出,猛舔前营,噼啪之声震耳不绝。 黑烟蔽空,周奕挥动燃烧的军旗在烟幕中辟出通道。 一旁的矮胖道人已被烟熏成黑脸,不住咳嗽。 “别烧了,快走!” 木道人咳了两声,“你这一票干的太大,道爷马上要被呛死。” 单雄信的头发沾到了火油,他从烟中奔出时,头顶还有一团火,连忙用手压灭。 “火油全倒完了。” 周奕忙道:“走走走!快走...!” 后面的话还没交代出来,滚滚浓烟中炸响厉吼。 “狗贼休走!!” 这一声炸响,直接将前方一股烟雾荡开。 见一名长相英伟,鼻大眼窄的男人破烟而出。 正是宇文成都。 人未至,掌风先至! 顺着风伯而行的滚滚烟雾忽在空中凝滞,反奔周奕方向打出一个掌印。 那是隔空劲力按雾所成,直将浓雾打穿! 与此同时,一股寒气压塌热浪,叫三人面上一冷。 宇文阀,冰玄劲! 周奕反应够快,把手中火焰军旗一举,想将其逼退。 宇文成都盛怒之下不闪不避,再运一股真气强刚硬拆! 周奕眉色一变,立时将真气灌入大旗之中,如枪直刺,旗面裹着赤红火舌,又被真气激发,顿时热浪灼人。 那宇文成都恍若未见,冷哼一声,冰玄劲透体而出,掌心骤现冰色气芒。 他一掌压下,寒潮排空,火焰大旗触及掌力瞬间,势头顿减! “噗呲”一声,火舌竟直接熄了下去。 这时宇文成都掌心压在了旗杆上,朝前一怼。 一冷一热间旗杆薄脆如纸,他掌心过到何处,旗杆就断裂到何处! 作势要将火旗与放火之人一道掌毙! 寒劲扑面,这一掌非同小可! 周奕哪敢与他强拼,直接发力将旗杆朝上挑断,提前断去宇文成都的后续掌劲。 这时木道人起掌,单雄信聚力。 宇文成都乃是一等一的大行家,这两人只一动作,他心中怒气不消,却多数分警惕。 掌力顿时迟滞。 周奕瞧他忧己人多,趁机拔出斩掉赖长铭的短刀,直递宇文成都咽喉。 功力虽不及对手,但此时把握时机奇绝巧妙! 宇文成都侧头一避,那刀面闪着四周火光,缠他周身,刀法极简,只是又飘又快。 宇文成都旋身错步,以冰劲护体,从容错开刀光。 周奕只斩出五六刀,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他毫不逞强,突然将刀掷出! 宇文成都一掀将军袍,挡飞短刀,却听“呲”得裂帛声响,将军袍被刺出一个大洞。 单雄信低喝一声,挺枪戳其心脉。 宇文成都侧身一让,单雄信忽然发劲,豹眼生寒。 枪头诡异如蛇般一晃,闪得枪杆炸裂! 登时木刺飞溅! 此乃单雄信飞蛇断枪之法,自折长枪,却能生出横扫力道,直接击在宇文成都的护身甲胄之上! 纵有冰玄劲护体,这一下也打得他血气冲脸。 一张冰冷阴沉的脸,顿时涨红。 矮胖道人飞身而上,提不满真气的宇文成都与其连拆数招。 木道人拳掌大开。 此时全力出手,压得宇文成都只能防守。 “道爷当你有多大本事,这点实力也敢冲我们三人?” 他边打边嘲讽,宇文成都总处于气难发满的状态。 方才被周奕挫了第一股锐气,再被单雄信击中,此时十成力发不出八成,被木道人一激,以他的气性,此时连七成功力都无了。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 矮胖道人本就强劲,此时更是占满上风。 他点跃出掌,再点跃出掌,每次都从冲击中蓄力,凶悍到极致! 宇文成都吃力得很,却怒发不愿退避。 双方一掌按下,木道人左掌对宇文成都右掌,内力奔涌,搅得周围烟雾狂卷。 他聚气更快,右掌快速拉来按在左掌上,双掌功力猛催,宇文成都下一口气跟不上,被打得倒飞入烟雾。 “轰隆”一声。 一方着火营帐被宇文成都撞塌。 “大将军!” 虎豹大营的人跟着宇文成都赶到,一众高手同时挥衣震袖,顿时卷起一股骇人劲风,直接压灭一帐火光! 周奕三人瞧见虎豹大营的高手从太康战线上撤出,拔腿钻入眼中。 军中高手们第一时间围在大将军身边,怕他有恙。 这时浓雾之中,远远响起猖狂叫声: “宇文家的冰玄劲平平无奇,远不及道爷的法门。” 另有一道年轻声音: “宇文成都,往日烧我山门,今日我烧你百营,但账没算完,改日再来烧过。” 还有一道粗犷的声音: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称大将军了,真是差劲啊,那李密欠债比你多,人也比你聪明很多。” 凝望着浓烟深处,虎豹大营一众高手面面相觑。 宇文成都听到了三人的话,气煞已极,满脸涨血! 他举天一掌,冰玄劲急发急奔,打得营帐四分五裂!! “追!” “追死这三个狗贼!” “给我把他们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后方响起太康义军的冲阵喊杀声。 一场大火,鹰扬府军顶不住了! 虎豹大营中的高手朝后望去,一时踌躇。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尤宏达,他不着痕迹朝身后一瞥,心感不妙。 于是满脸怒容,大吼一声: “敢得罪宇文大将军!一个别想走!” 迅速点上数十精英铁骑,强行驾马破烟追去... 新营西面漆黑的树林中。 “后方有马蹄声,马车的速度决计没有马快,等他们破烟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老单,这个你拿着。” 周奕语速极快,将一张字条塞给单雄信。 “你先去圉城,按照纸上所写来办,一切小心。” “好。” 单雄信毫不拖拉,“我先等兄弟消息,若久等不到,就至南阳卧龙岗寻你。” 话罢借助零星月华,驾着藏在黑暗中的马车上了路。 有几个姑娘在军中起大火时自行跑了,剩下几人都在单雄信的马车上。 至于木道人... 方才嘲讽宇文成都之后朝浓烟中一钻,现在已不知道跑哪去了。 周奕反朝扶乐方向去。 如今这城中没有隋军,反倒比混乱的野外安全。 后方的追兵都是练家子,制造了一些响动,引开追兵。 如此一来,单雄信那边便得安全。 到了乱石林中,战马难行。 他借助夜色,躲藏十分简单。 夜里也不知几更,耳边的厮杀喊声全听不着了。 周奕来到护城河边将脸上的黑灰洗去,提气连踏城墙,又入了城。 此处正好是靠东位置,距离庆安寺不远。 没想到打寺门路过时,竟看到一位老僧站在门口。 正是庆安寺主持三池大师。 他一身僧袍,沐浴在淡淡的月辉下。 远远见到周奕,老僧微笑礼佛。 晓得这位大和尚对扶乐了如指掌,周奕缓出一口气,走了过去... …… 第三十六章:晚出庆安寺送周天师 老僧望着远处的夜空,带着一丝笑意: “金蝉,看来这次是你赢了。” 周奕斜倚着寺边的七叶树,笑着接话:“大师怎知是我赢?” “鹰扬府军大营火光冲天,老衲也瞧见了。” “大师怎对世俗之事如此关切?” 老僧道:“庆安寺只是小庙,没有大佛,老衲要护住一寺香火,可比不得天师自在。” 周奕直觉这大和尚没那么简单。 听他这样说,也不去反驳。 只是心中有一个疑惑:“前夜我像是看到寺中有黑影闪过,敢问大师,真有人至庆安寺藏经阁吗?” 三池大师听到这个问题,眸光骤缩,紧紧盯来。 周奕心下警惕,暗中提起真气。 老僧双手合十,忽然道:“天师莫要再提此事。” 他像是在转移话题,打了个禅机:“离相无住,破除胜负之执。” “天师今次大胜宇文成都,却没有沉在赢中,乃是脱胎于我相、人相。” 这老僧的理由太牵强。 周奕毫不遮掩: “大师谬赞,其实我很在乎胜负,如果不让宇文成都吃点亏,今晚都会睡不安稳。” 哪知老僧又赞:“善哉,常以直心,正念真如,不谄不诳,天师与佛有缘。” 周奕被他逗笑了:“大师还是放弃吧,你没法赚我入佛门。” 三池大和尚摇了摇头:“在老衲心中,金蝉早已入寺。” 周奕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执着。 却见大和尚朝怀里一掏,摸出一本类似佛经的典籍。 见是给自己的,周奕带着疑惑拿过来。 就着寺外灯火一看,上书:《心禅不灭》。 “这难道是佛门武学?” “可以说是,也可说不是,”老僧道,“这是老衲观佛经多年的一点体悟,算不上佛学,只是一门教人静心的功夫。” “天师是道门中人,却不必担心沾染佛门因果,毕竟这只是老衲一僧之见。” 周奕来了兴趣,将典籍收起。 “多谢,但不知大师为何赠经?” 三池道:“我早想找机会将此经赠出,却没有碰到合适之人。” “你就当...” “这是老衲的一点救赎吧。” 说起这番话,三池大和尚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双手合十,掐滚佛珠,不久后才恢复平静。 “周天师,目下你该远离扶乐。” “宇文成都败走,扶乐暂时会落入李密之手,他们知晓庆安寺实情,不太会给老衲面子,除非你成李密麾下一员。” “另外...” 三池大和尚又道:“太康义军也守不住此城,宇文成都一败,张须陀便来。” “宇文成都为私多于为公,张须陀忠臣良将,所行反之,老衲的面子同样没用。” “你走之后,本寺僧籍册上,自会多出金蝉等三名来东土大隋求佛缘的龟兹居士,充当底蕴,天师不会怪罪吧。” 周奕能感受到老僧的善意。 这几乎是给他留下一条退路,当然,也不排除老和尚想赚自己入寺。 周奕微微一笑,“我不会拜入佛门,至于金蝉,那就顺遂大师的心意吧。” 三池大师慈悲一笑,目眺东方。 “我庆安寺本有一位老禅师,一生行善无数,天师想必也听说过。” 周奕想起那日僧众出城拜祭,点头回道: “听说这位大师晚年祥和,坐化在苍岩山南端的一处石壁中。” 三池大师轻摇头: “不,他并非坐化,而是度人不成,反招杀劫。” 话到此处,不愿再提,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 “周天师直往南下,暂莫回头。” 周奕看了老僧一眼,做了个道揖:“大师保重。” 老僧双手礼佛,目送年轻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可惜三池大师没有诗情,否则此情此景,定要吟一句‘毕竟扶乐三月中’,作一首《晚出庆安寺送周天师》什么的。 这天晚上,周奕并未出城。 返回之前的秘巢,也就是那间破落寺庙。 先打坐理气,半个时辰后,气意顺平,便翻看起三池大和尚给的《心禅不灭》。 稍微研究了一番,其中讲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无所住」指不执着于外境或心念,「生其心」则是在清净心中自然生起慈悲与智慧。 细细研读, “这还真是一门静心之经,隐隐能让人抛弃杂念。” 周奕留了个心眼。 他搞不清楚三池大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万一这经文有什么忘情忘忧忘却俗世之类的陷阱,练完之后真变成金蝉子那可就糟糕了。 三池大和尚估计会笑死。 真被他给赚到了。 李密想赚我,三池大和尚也想赚我,看来我还挺吃香。 周奕这么一想,颇有些恶趣。 将经文与那包着油纸的家书一道放好,先安心睡一觉。 兴许是因为鹰扬府军栽了个大跟头,念头通达。 这一晚周奕睡得很沉,难得做了梦。 梦到夏姝与晏秋两小道童,还有角悟子师父。 梦到了自己骑着一匹白马,单雄信在挑扁担,矮胖道人扛着钉耙。 最后来到女儿国,娇滴滴的女王出现了,可她突然拔剑斩来。 看她样貌,赫然是独孤家的小凤凰... 周奕被独孤凤一剑斩醒,朝外一看天已大亮。 这乱七八糟的梦让周奕哭笑不得。 什么木道人扛着钉耙,太离谱了。 嗯? 忽然听见动静,周奕扭头朝寺门方向望去,脚步声渐大。 一个矮胖道人推门而入,大咧咧走上前,肩膀上还扛着一物,竟是个九齿钉耙! 周奕一副见鬼的表情。 “怎么,见到道爷很吃惊吗?” 他得意一笑,“宇文成都又如何,还不是得喝道爷的洗脚水?” 话罢把那钉耙‘哐当’一声拄在地上。 “这是从哪来的?” 周奕朝那钉耙指了指。 木道人噢了一声,“方才遇到一个追杀过我的对头,随手解决了,这是他用的奇门兵刃。” “你该不会,忽然觉得这钉耙用起来顺手吧?” 见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矮胖道人故意歪着脑袋,“怎么着?” 周奕忍住笑容: “如果真要使这钉耙,我给你换个法号,叫八戒,你听听看,可是很顺耳?” 木道人感觉这不是好话,却懒得深究。 “道爷我一双肉掌便可纵横江湖,这钉耙待会我路过铁匠铺,直接卖了换钱。” “对了!” “你欠我的金子什么时候给?” “什么我欠你的金子?”周奕皱眉,一脸不解,“那是李密欠我们的金子,等我要到钱再说。” “你若等不及,也可先寻他要,总之你一双肉掌纵横天下,也不怕李密不给。” 木道人欲言又止,他刚刚吹得牛,总不能露怯。 却在心中吐槽: ‘踏马的,这小子比道爷我狡猾一百倍!’ ‘做人不能太周奕!’ 木道人朝地上一坐,从腰间取下一物朝旁边一抛。 周奕伸手接过,那是一只崭新的酒葫芦,晃了晃,声音沉闷,装满了酒水。 木道人又取下另外一只破旧的酒葫芦。 他并未喝酒,忽然吟道:“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 周奕正待琢磨。 木道人直接对他解释起来: “‘乘物’即顺应外物之变,‘游心’则保持心灵自由。这是《人间世》中“外圆内方“的生存智慧,更是在真实、幻想的张力中寻求平衡之道。” “你虽练成了我的天霜凝寒法,得了点精髓,却远没窥到这门功法的秘中之秘!” 周奕打开酒葫芦,朝木道人示意一下。 两人做碰杯状,各灌一口。 “木道长,敢问何为秘中之秘?” 木道人连灌三口酒水,洒湿襟领,沉声道:“你已练通了手太阴肺经?” “正是。”周奕点了点头。 木道人不卖关子:“上次你用我的法门,在尺泽穴合水,练成了异种真气。” “尺泽穴往下,可至经渠穴,此穴乃关脉所在,为肺经本穴,属金。” “再往下,为太渊,太渊有极大的深渊之异象,故属土。” “鱼际穴形如鱼腹,承接肺热,便是荥火之穴。” “之后便是少商穴,肺在五音中对应商音,木乃生发之气象,故而少商是井木之穴。” 周奕听得入神,喃喃道:“也就是说,尺泽合水,经渠属金,太渊为土,鱼际承火,少商化木,这五穴对应五行。” “不错。”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木道又喝一口酒,“按照我的法门天霜凝寒之后,再将寒气抱圆运转在这五行穴位中,便可实现五行大周天。这需得领悟《人间世》中的外圆内方,应外物之变。” “唯有这样,才能让寒气适应另外四穴。” “一旦成功形成大周天,练功速度能翻倍。” 翻倍! 周奕露出痴痴之态:“不愧是秘中之秘。” 转念间又正色道:“木道长,你怎突然将这妙法告知我?” 矮胖道人没朝他看,只是仰头喝酒: “道爷我虽然很不喜欢你的奸滑性格,但看人还是准的,你这家伙心肠热得很,不算坏。” “昨夜你与宇文成都动手,被他一掌破功,我瞧出了你的虚实。其实全凭巧力,内功虚虚浮浮,底蕴嘛,远不及我内力精深。” “你年岁不算太小,想来是大器晚成,但练功赶早不赶晚,若无变数,越往后越难有大出息。道爷我就发发好心,帮你一把。” 木道人咧开大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挺感动啊。” 周奕确实感动,恳切道:“不多说,道爷好兄弟!” “来,干!” 周奕一口气把酒喝空,半数洒在胸口上,尽显豪迈。 木道人也仰头大喝,悉数饮下,再长呼酒气,喊了一声痛快,又抖了抖葫芦,叹葫芦太小。 “酒喝完了,道爷该走了。” 木道人言罢起身。 周奕挽留道:“我准备去南阳一趟,不如同行?” 木道人摇头:“天大地宽,我肆意行走。” 周奕想到在扶乐的经历,略感失落:“不知何时再见。” “哈哈哈,”木道人长声大笑,“你不给道爷金子,我总会寻你。” 又嘲笑道: “休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被一堆人追杀,想绑着我做打手,道爷可不蠢,哈哈哈!” 周奕先是一笑,又马上憋住作心痛状:“道兄怎能如此误会于我!” “对了,你可是要去高老庄。” 木道人见他坏笑直接不理他,身子一跃,上到院墙。 周奕不再开玩笑,满眼真诚,拱手道:“悠悠乱世,木道长多保重啊,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矮胖道人一跃而下,声音从墙后传来,他扛着钉耙,头也不回地潇洒远去... …… 第三十七章:秘中之秘! 赖长铭伏诛第二日。 木道人离开没一会,周奕出门买了点干粮,装上一葫芦水,朝腰间一挂便也上路。 昨夜酣战,鹰扬府军大败,李密的人还在整顿,没来得及接手战果。 周奕未受干扰,从容出城。 他径自往南,盘算着离太康远些更安全。 于是取道偏西。 一日行过七八十里,来到扶沟城。 这是一座小城,路过时简单采买日用,朝卖干粮的店家打听一下附近哪条路上是非少。 顺便寻个清静之所。 店家指了路,周奕在小城找个客栈投宿一晚。 次日清晨,他寻道去登一座矮山。 此山乃嵩山山脉余支,名曰雾烟山,因乌鸦甚多,又号乌鸦山。 据说此地是老子西行路上讲道的头一站。 这传说周奕倒是听说过。 “兴许能碰到道门同道。” 他怀着兴趣朝山上走,春日盛景颇多。 早间雾气漫起,浸麦陇而湿苔痕。拾级而上,见古柏蒙茸,枝桠垂珠若泪。 行至半山,又见槐芽初绽,松露含光。 这时山风过境,一道风铃清越入耳,周奕不由加快脚步。 约行数百步,一座古旧道观映入眼帘。 上前扣门,半天没人应。 推开门,嘎吱一声,门上抖落一层老灰,竟是许久没人来了。 踏入门槛,见到一块附着蛛网的木牌,上方写到:“贫道云游不在家,来客自便。” “这倒是有意思。” 他仔细瞧瞧,没找到道号署名。 往里面走,只有一方小院,三足坛鼎,前方搁着一蒲团,满是灰尘。 殿中的老子像,也是蛛丝乱结。 周奕把蒲团上的灰抖了抖,又寻来一把拂尘,扫去老子像上的蛛网。 想到自己治的是《老子想尔注》,复跳台案,将老子眉眼蒙着的尘土也尽数扫去。 好叫老子睁开眼,瞧瞧他这位黄老传人。 周奕笑了笑,作个道揖。 此时鸠占鹊巢,在这个没人打理的大殿盘腿坐下,寻到了心神清净。 这时回想起木道人教自己的法门,开始打坐练气。 双手缓抬,十指微曲如抱圆球,掌心虚拢似托一轮弯月... 在尺泽穴中凝出寒气后,顺着尺泽合水之力流淌,入到经渠穴中,使得真气在穴中抱圆运转。 霎时间一股清气在体内涌现。 这法门果然有用! 不过全性功法诡异霸道,五行相触运转,立时勾发心魔。 经渠穴属金,金主杀! 一道厉芒瞬从周奕眼中划过。 这时回想庄子《人间世》中顺应外物之变,体会其中平衡之道,似有一物降一物的效果,心中产生的杀机慢慢抚平。 若木道人在此,定会吓得跃起三丈。 即便通晓此法,也需悟到平衡深处,否则心魔不消,绝不能生出助长练功速率的功效。 故而长治庄子《人间世》,乃是练此功的不二法门。 这全性秘中道承,却被周奕一日练成“合水、经金”相连。 心中杀气一消,周奕做出了更过分的尝试。 寒气继续往下探。 跨过经渠穴,来到太渊穴! 寒气第二次抱圆运转,这一次诱发的心魔不是杀机,而是一种恐怖的死亡下坠之感。 正如木道人所说,太渊有极大深渊之意象。 感觉一颗心不断往下沉,深不见底,休说加快练功,就连真气运行都生生停滞! 背后一阵冷汗冒出。 周奕再想《人间世》,效果变得微小。 “不行,强求不得,看来我也得治《庄子》。” 心下萌生退意,打算将太渊穴上的抱圆真气停下来。 可就在这时... 突觉脑袋一胀,浮现出一道人影。 正是一脸慈祥的三池大师! 晚间的庆安寺,一位老僧双手合十,他先道一声善哉,忽然面朝周奕,口中低声念着: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专一心禅,不执于外境、心念...” 三池大师,心禅不灭! 周奕一颗心陡然清净,宛如贤者,无欲无求。 太渊穴诞生的心魔、那无底深渊彻底消失。 “合水、经金、输土”三大五行穴道循环。 木道人的秘中之秘,被周奕练会了一半。 这全性功夫邪门无比,稍有不慎就会入魔发狂,难怪要治庄子。 不过,真气在体内打通经脉的速度也大大增加。 往常同一时间练通经脉的速度如果是“二”,现在就变成了“三”。 炼精化气带来的提升亦是如此。 也就是说,如果能长期维持这种状态,修炼两个时辰,等于往常三个时辰。 越是天才,效果越可观。 对于周奕这种练功时日短,真气底子不厚的人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老木啊老木!” “好兄弟!” 周奕感动得不行,下次定要请木道长喝酒。 如果木道人此时在场,恐怕会一边吐血一边大喊‘练功不能太周奕!’ 足足练了两个时辰。 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炼精化气到了极限,这是要往外求。 人体适应天地,自有周天循环,满则溢之,虚则补之。 练武之人损耗真气打坐恢复,不仅向内,也会在不经意间外求。 这才源源不绝。 至于恢复功力的速度有快有慢,那就与功法相关了。 可是,体内新诞生的真气,每练出一分,丹田中的真元就能多储存一分。 这时突然产生的饿感,正是全性这秘中之秘加持在周奕“玄真观藏”上的表象。 尺泽、经渠、太渊...这三穴目前合练的效果已经够好。 周奕胆子再大,此时也不敢再往下练鱼际。 因为鱼际是‘荥火’穴。 寒气抱圆在‘荥火’上,可想而知有多么刺激。 以当下涉及的《人世间》与《心禅不灭》,定然没法压住。 “过犹不及,走火入魔就不划算了。” 周奕念着矮胖道人的好,一边吃干粮,一边盘算: “三池大师没说心禅不灭不可传人,下次见到木道人,我可将这经文传给他。” “《心禅不灭》容易练,对他应该大有裨益,算是稍微还一点情。” “……” 脱离扶乐那边的泥潭,又烧掉了一个债主。 周奕心情大好,练功效率自然也高。 在乌鸦山上连待七日,缺日用便下山到小城中采买。 这七天里,趁着余暇把脏乱的道观简单收拾一下,恢复人气。 偶有登山者,便将周奕当成这里的观主。 第八日,来了几个衣着华贵之人上法坛敬香。 “道长可是此间观主?” 周奕看他们的架势隐隐猜到什么,心中一喜,登时一本正经道: “没错,贫道正是雾烟观观主。” 几位信客没费什么话,上香后去拜老子,之后各捐香火。 等他们走后,周奕数了数,足足三百多五铢钱! 话少钱多,豪客啊! 这得在酒肆跑腿做大半个月工才能挣到。 豪客登门,一下破了金蝉子八十一难中的“没钱之难”。 周奕捉襟见肘,本打算早点下山去南阳,刻下解了燃眉之急,又能多待几日。 正好,近来隐隐有突破之感... …… 第三十八章:承凤楼 赖长铭伏诛第十日。 近段时间,鹰扬府军惨败已成为中原一地最大的话题。 雍丘阳堌城。 这座中原小城此刻云集八方豪客,茶楼、客栈、酒肆等地满是武林中人,三三两两的高谈阔论。 数日前,一团疑云笼罩中原,各种关于蔡河边的传言此起彼伏。 随着扶乐附近的现场人士到处传播,大家总算搞清楚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午时分,阳堌城最大的客栈承凤楼内。 二楼三楼人声鼎沸,诸多武林人士张大嘴巴,不断讨论着听到的消息。 “没错了!正是太平道周天师领大军打到太康,灭了宇文成都的鹰扬府军!!” 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操着关中口音激动不已: “老子早说过不是知世郎的人马,有张须陀这个猛人虎视眈眈,知世郎的人过不到雍丘,何谈取道扶乐太康!” “如果是周天师,那便再合理不过。” 三楼一位书生打扮的江湖人一摆折扇:“太康乃吴广故里,太平天师出现在太康城外,本就天然契合。” “想那周天师在雍丘焚经成道,如今借火鹰扬府,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哼,我看是胡说八道!” 一个高过六尺的壮汉顿了一下杯盏,反驳道: “太平道没有布道揭旗,哪来这许多人马?那宇文成都的鹰扬府军,足足上万人,又有虎豹大营一众高手,小股义军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有人在旁边摇头搭腔:“何须太多人马?早听说过那鹰扬府军是被一把火烧干净的。” “不见得吧,你也知道是听说,能当得真吗?” 壮汉又怼道:“难道你在现场亲眼瞧见?” 一旁搭腔的人顿时语塞。 然而,一道较为虚弱的声音从客栈门口响起。 “那是真的,因为我就在现场,咳咳...” 众人循声朝下望,一眼扫过便信了五分。 门边涌进七八个江湖人,其中有个双腿受伤没法走路的,被两名同伴抬在门板上。 “我这双腿,便是拜宇文成都的骑兵校尉尤宏达所赐!“ “他用的裂斗鞭法,前重后轻。我从左侧被其抽中,故而右腿骨裂,左腿骨断,你若不信,可来验伤。” 周围自没人去验伤,却将他的话信了八九成。 那壮汉惊疑:“果真是周天师?!” 那伤者咬着牙从门板上支起身子,被客栈所有人瞩目。 只见其脸上闪烁着震撼之色: “周天师将夫子山的天火带到了鹰扬府军大营,他又朝风伯借来东风,火烧连营啊!” “我敢用性命发誓,那夜看到周天师手执火旗,招风起火,但见黑雾吞天,星月为之无光。宇文成都数百帐,全没于火海!” 他咳嗽一声,扶着伤口道: “宇文成都当时大怒,冲入烟雾直面周天师,这位宇文阀高手与其大战,结果连同虎豹大营高手,悉数落败!” “那宇文成都身受重伤,到此刻还杳无音信,你们去蔡河边一看便知,那里灼烧过后的废墟,至今还未清理。” 众人听罢,只觉目眩神摇。 有人好奇:“兄弟,那晚的火当真有那么大吗?” “大!非常大!” 门板上的断腿之人追忆,他越追忆,那火便越大,不禁开口道: “火之大,火势之猛,乃我生平仅见,那一段的蔡河之水都被蒸发三寸。” “……” 随着门板人的一番话,承凤楼内的气氛更为喧闹。 三楼一间雅室内。 一名戴着胡帽的少女反手关上窗闩,翡翠袖扣泛着淡淡光芒。 她旁边坐着个青年,华剑丽服,冠发齐整,一看便知来自高门望族。 可是... 这青年相比于对面另外一位年轻人,却逊了数分从容,也没他那份难以言喻的气度。 “二哥,你可听见了?” 少女望向对坐的年轻人,笑道:“鹰扬府军败的这样离奇,宇文家可是吃了个大亏呢。” 她又转向身旁着华剑丽服的青年,道: “柴少,你说可要去寻一寻这位周天师?” 柴邵哂笑: “宁妹休要拿我寻开心,分明是有人在陷害这位太平天师。只是太平道的名头太响,说些怪诞传言,江湖人也是愿意信的。” 那位被少女称做‘二哥’的年轻人正放下茶盏。 他眼如点漆,奕奕有神: “应该是李密的人,太康、扶乐无险可守,北拒张须陀是做不到的。李密韬光养晦,做了取舍,将这份名气让给了太平道。” 他饶有兴趣: “外边虽是谣传,但这位周天师绝不是等闲之辈,否则早被李密吃干抹净,哪里还有机会站在风口浪尖。” 柴邵露出认真之色: “既然是个能人,不如我去寻他?” 少女一脸冷静,果断摇头:“不妥。” “此地形势混乱,牵扯多方势力,你在太康附近一露脸,立时要引起宇文、独孤两家关注,更别说与太平天师交涉。” “时机并不允许。” 柴邵点头:“宁妹言之有理。” 她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又侧头道:“二哥,我们还是先去寻东溟派,不可耽误正事。” 那位二哥微露可惜:“其实我也想去找找这位周天师,听说他怀有道门宝书,多半真是个奇人,我最喜欢与奇人交朋友。” “道门宝书...” 少女嗤嗤笑了出来:“你该不会也做什么长生大梦吧。” 那二哥笑了:“做做梦有什么不好的。” “也好,二哥去寻这位周天师求仙问道,我和柴少先去寻东溟夫人。扶乐不远,但李密一定在找那位天师,要么他躲了起来难以寻到,要么他早就归附李密了。” 少女话罢站起身来,像是真要走。 柴邵也是懂做人的,他笑着站了起来,却不挪动步子。 因为看得出来,某位爱才的二哥不是嘴上说笑那么简单。 不过,最终还是听了少女的主意。 三人下了承凤楼,走出阳堌城。 少女见自家二哥驻足朝太康、扶乐方向望,不由皱了皱眉,颇觉奇怪。 印象中,二哥并不是一个易被牵动心神的人。 少女猜到了他的心思,开解道:“天下间奇人无数,哪能尽入毂中。” “尽入毂中...”青年淡淡一笑,“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不过,宁妹...我心中莫名生出空落之感,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少女正准备找个说法,身旁的柴邵微微一动。 三人皆是高手,各都察觉异样。 柴邵的手,已不着痕迹地搭在腰间的宝剑之上。 “驾~!” 打三人身旁,驾马走过一条铁塔般的壮汉。 他背负一条马槊,头发像是被火烧过,焦灼带赤,浑身散发着一股凶悍煞气。 可想而知,此人若在战场冲锋,绝对是一员虎将。 柴邵得到二哥眼神示意,在大汉将要错身时,出声喊道: “兄台留步!” 然而... 大汉一点拉缰停马的意思都没有。 马儿脚步不停,继续朝阳堌城内走。 那大汉听见柴邵声音,转过头来,三人只见一双生冷豹目。 近来听到江湖传言,只觉对周兄弟不利,单雄信心中担忧,故而满身戾气。 这时有人呼喊,回头见到三人气宇非凡,想是高门望族。 念及周兄弟的交代,不愿多生事端。 于是半字不回,直接催马入城。 柴邵眉缠愠色:“好生无礼。” 身旁的少女出声宽慰:“柴少不必生气,想来是他身份敏感,不敢胡乱搭话。” 又朝自家二哥笑了笑,重复了刚才的话:“天下间奇人无数,哪能尽入毂中。” “这话不错吧。” 二哥爽利一笑,又道:“被你说中坏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走吧,我们去拜会东溟夫人。” …… 阳堌城内,过了八斗庙,便至曹府。 此时曹府内堂。 那位曹家二郎君曹承允正坐在曹老太爷身边。 “祖父,您为何不让我去找岳师兄?” 曹老太爷捋着胡子道:“他已经一条道走到黑,难道你要学他吗?” “这...” 曹承允已经没有数月前坚定了,他被强行留在祖父身侧,起初极度不满,现在态度却已大改。 最近的江湖事,魔幻得很。 但如此魔幻之事,竟被祖父料中不少。 曹承允盯着眼前的老人,他之前所嫌弃的‘老掉牙的经验’,其实是老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后摘取的人生智慧。 曹芮年继续说道: “现在满城谣言,这也代表了李密一方暂时的态度,他们不留余地,将周天师得罪到死。” “我却不想与他为敌。” 曹老太爷盯着孙子:“那老天师我已看不透,这周天师我更看不透了。” “易地而处,如果你是他,现在还能活着吗?” “木道人什么脾性?他行走江湖多年,几乎是独来独往,怎么会帮周天师的?” 曹承允听罢站到堂内,来回踱步。 易地而处,恐怕不知死多少回了。 “唉~” 他叹了一口气。 老人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有志气总不会错,但不可失去理智。” “这世上聪明人实在太多,有时候将自己想的普通一点,做事便会稳妥。” 曹家二郎长呼一口气:“祖父,我该怎么做?” “去三秦之地,回华山派。” “我看你对华山派韦掌门的揣测尚有疏漏,此时他并未增派人手,恐怕还在观望。” “你带一份礼物替我送给韦掌门,感谢他对你的教导。用这个理由回山,密公那边不会太难看,周天师也能体会我的苦衷,而你暂且靠着韦掌门,则多多孝敬,安心练功...” 老人想到在曹府出现的那道年轻身影,登时目光深邃。 又悠悠念了句:“以待天时...” …… 第三十九章:清风明月 “老太爷,有客。” 孙老管家进到内堂传话,足见来客不凡。 “是哪一位?”曹芮年起身问道。 孙老管家道:“是一位从雍丘过来的江湖朋友。” 曹芮年点头会意:“承允,与我一道去见见吧。” “是。” 在雍丘能被曹府如此重视的人,只能来自夫子山。 曹家二郎不算傻,他晓得家中还有两小道童,来人多半是来看望他们的。 之前也有夫子山的人来,一直是孙老管家安排。 今天来的,不知是何许人物。 才进会客厅,曹承允便见到一位威风凌凌的铁塔壮汉。 见他面若重枣,浓眉斜飞入鬓,豹眼中闪烁着的煞气委实凌冽。 壮汉面带一丝笑容,知他在府中颇为收敛。 倘若于战阵中与此人相遇,那... 曹承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盘算着这猛士与太平道是何关系。 “老太爷安好。” 单雄信拱手上前,江湖草莽气重得很,但礼数不缺。 他目光一扫,没见旁人,便道:“我家教主特叫单某登门,感谢老太爷的善意。” “不敢当,”曹芮年脸上的皱纹堆出友好的笑容,“单先生可是来看两位教中高足的?” “正是。” 单雄信应声,与曹老太爷对望一眼,又转头看向曹承允,豹目微缩。 曹家二郎不知怎得,感受一阵压力。 单雄信挤出一丝笑容,这压力便又消失了。 曹老太爷将一切收入眼中,微微松一口气,那位周天师对曹府还是认可的。 没结梁子,那就好办。 “孙管家,你领着单先生去吧。” “是。” 孙老管家笑着伸手相邀:“单先生,请。” 二人一道朝曹府深处去了。 “祖父,不用再多聊?” “不必,他只是来传达一个态度,体会到就够了。” 曹芮年反问:“二郎,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曹承允沉默几息,认真答道: “此人武力不俗,恐怕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根据我们得知的消息,他应该就是跟在天师身边的那一位了。” “如果放在军阵之中,当是一员猛将。” 曹老太爷嗯了一声:“江湖上各大宗派一等一的高手不在少数,但这般高手自有傲气,此人的傲气更甚寻常。” “可从他的态度来看,已是对天师心悦诚服。” “从夫子山大火到鹰扬府军大火不过月余,你觉得,普通人能在短短时间叫这样的人物臣服吗?” 曹承允深以为然,请教道:“祖父,那接下来我们该怎样做?” 曹老太爷早有腹稿: “对外不可宣扬,对内保持默契。我们是做生意的,暂时提供一些便利就够了。” “这两位小道童是老天师的徒弟,不会一直待在府上。” “等离开那日,我们派人护送,届时他们到哪,就把一部分生意转做到哪,他们需要人手,我们就帮忙。” “倘若这天下更乱,曹府能多一份依靠。” “我这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现在头脑还算清醒,看人应该不会太差。” 曹承允点头,又问出内心一团疑惑:“祖父,您对密公为何不见上心?” 曹老太爷长呼一口气:“密公做事手段与天师不同。” “作为商人,我更喜欢与周天师这样的人打交道,睡觉会踏实点。” …… “单大哥,我师兄可安好?” 一间颇为雅致的小庭院内,单雄信身上的戾气已消散个干净,短短时间,他与两小道童混熟了。 因为他身上带着周奕给的字条。 这便是天然的催化剂,很快就能建立信任。 此时,夏姝与晏秋正瞪大眼珠瞧着他。 “安好,安好。” 单雄信一人回一句,笑着连答两声,又问:“你们在此如何?” 晏秋夏姝一齐点头。 “曹老太爷与孙老管家对我们非常照顾,没受过委屈。” 夏姝急忙问:“师兄可还有其他安排?” “有。” 单雄信道:“之前道场的箓生你们能联系上吗?” “能。” 晏秋有些激动:“单大哥,这是要走?” “没那么快,”单雄信朝南边瞧了瞧,“南下这条路现在动乱得很,需等些时日。我们先作准备,周兄弟消息一到便立刻动身。” 听他这么一说,夏姝与晏秋都露出期待的目光。 夏姝忙道:“夫子山上还有一些东西要运走。” “嗯,届时我与你们一道去取。” 晏秋道:“单大哥能说说与师兄一起经历的事吗?” “当然可以。” 单雄信自豪一笑,与两娃逗趣那还不简单? “我给你们讲讲扶乐城的事,就先说说这福实客栈乱斗群豪!” 他挑选最荡气回肠的场面,本以为两小道童会随着他的讲述而兴奋激动。 哪知,他们关注点却与常人不一样。 说起戏耍群雄,从福实客栈一大堆人中杀出去... 两娃觉得有师兄在便很正常。 说到闯入鹰扬府军大营,两小道童欢欣鼓舞,却是因为救了一群无辜姑娘。 似乎,在单某人眼中的大事,在他们看来都只是师兄的寻常发挥。 两娃更在乎的内容,是师兄与那神秘中年儒生辨说佛法。 以及如何看透解释木道人的庄子《人间世》。 尤其在经义上,他们要比单雄信懂得多。 还会因为理解不同而争执一番。 一时间,单某人也不敢将两小道童当普通娃娃看待了。 “果然,周兄弟是奇人,调教出来的师弟师妹也大异常人。” 单雄信暗中赞叹。 夏姝晏秋听得极为认真,总会追问各种与师兄有关的细节。 说起周奕给三人起的法号,大感新奇。 晏秋很好奇:“倘若师兄给我们也起一个法号,会叫什么?” “法号那是师兄临时应变才起的。” 夏姝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就算有也是道号,遵循之前师兄伤春悲秋的调子,应该会较为文雅。” “比如清风啊,明月啊之类的...” 晏秋眼睛一亮,赞道:“挺好听,那我叫清风,你叫明月。” “随你随你...” 单雄信在一旁乐呵呵瞧他们聊天。 这种情景是往常体会不到的,既新奇,又挺惬意。 本来急匆匆想朝周奕那边去,现在也能安心等消息了。 …… “落雁,我们还这样安心等消息吗?” 太康城,吴广故里。 王伯当一身白衣,半倚一株柏树,下方是一方斑驳断碑,覆以苔绿。 白衣美人正蹲在碑前,拽着一根树枝刮去苔藓,瞧那碑刻,乃是前人纪念吴广所留。 沈落雁没回王伯当的话,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王伯当双手环抱,不知她在卖什么关子。 岳思归也站起一边,默然不语。 春雨濛濛,沈落雁拍了拍石碑,忽然念道:“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 岳思归当然知道她在说“陈涉世家”。 可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与王伯当考虑的角度也不同: “军师,这次大破鹰扬府军之事为何转嫁太平道,既把周天师得罪死了,又没叫密公扬名,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岳思归有些不满。 沈落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伯当。 “秦一统六国,二世而亡,如今的隋朝,多半也是这样的命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喊出这两声的,无不是英雄,可是他们却难笑到最后。” “你们太着急了,密公可就比你们镇定得多。” 她目中慧光闪烁,却也不乏冷色。 岳思归的反应比王伯当还快:“军师收到密公的消息了?” 沈落雁神秘一笑,又冷静吩咐:“其他人收拾一下,军中高手先行动身。” 王伯当颇为不舍:“可惜了扶乐太康这两城。” 沈落雁道:“张须陀百战百胜,我们退避三舍,以骄其心,他日再战,张须陀必然轻视我等。” “张须陀的声名越大,将之击败后能得到的,岂是鹰扬府军可比!” 王伯当与岳思归浑身过电,瞪大双目。 “行大事者,当目光长远,不能只顾眼前。” 岳思归诚恳点头:“受教了。” 又问:“那周天师呢?” 沈落雁蹙眉道:“此人狡猾如狐,胆大心细,他若想躲,我们何必费那个功夫。” 又盈盈一笑:“他不是自封为密公债主吗,那就等他来找我们好了。” …… 第四十章:《太平鸿宝》 赖长铭伏诛第十五日。 一场春雨洒下,乌鸦山雾烟观沐浴其中,门前古柏新枝吐碧。 随着旅者踏青,老子像前香火渐旺。 三足鼎坛青烟袅袅,与细细雨丝纠缠成缕。 盘坐在蒲团上的周奕似是被春风搅扰,一经拂面,双目不由睁开,闪烁一丝欣喜之色。 七日前他便有突破,从大敦穴练到期门穴,练通了第三条经脉。 这条足厥阴胆经此前便有积累,非是几日之功。 可料想不到,短短七日过去。 今朝聆听春雨,竟又练通了第四条经脉,手少阳三焦经! 这练功速度,委实有点惊人。 从十二正经稳步修炼,积攒底蕴,没用任何旁门左道。 故而一身真气,颇为精纯。 他愈发体会到《人间世》与《心禅不灭》的妙用。 只不过想到自己这一身功夫,周奕觉得有点古怪。 根据角悟子师父背书,他们太平道典籍与《老子想尔注》有关,算是他所治本经。 《玄真观藏》则是得黄老之学传承下来的内功法门,引为基石,此时又练庄子人间世,更掺着佛学心禅,加之看了不少角悟子收集的道门经卷... 这,身上的功夫逐渐有些理不清了。 “诶~”周奕甩了甩头。 “想这些干嘛,还是师父说得对,只要不是走火入魔,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想着,周奕闭上眼睛,用耳细听。 这手少阳三焦经关联着耳门与丝竹空两穴。 耳门穴与听宫同位,乃是耳力强弱之关键。 丝竹空则位于眉梢凹陷之处,丝竹本为一种乐器,再加一空,乃至心神轻盈。 二穴联动,可在轻盈的心神下听取四方动静。 故而听得更远、更细。 炼通这条经脉后,自然比滞涩时要顺畅。 满运真气,用心静听。 高手的听力并不相同,比如巨鲲帮帮主云玉真,听得二十丈外的些许杂声。 江都第一高手石龙,全力运功,可听十丈内虫行蚁走。 周奕调运真气,屏息一听,春风、雨水在耳边更加生动。 六丈外的古柏新枝嫩叶上,一滴水滑落坠地。 更远处... “啪~!” 这一声响很突然,比叶片滴水声要大的多。 是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只有一个人,正在朝雾烟观方向走。 周奕甚至断定,此人戴有雨具。 因为他身边的雨声比周围急促,显是雨落时被东西挡住互相碰溅产生的。 既新奇这全新的耳力感应,又对来人产生好奇。 雨越下越大,阶前的蒲公英举伞承露,被打弯了腰。 这个时候,少有人踏青才对。 难道是观主回来了,不会这么巧吧。 尽管观内挂着“来客自便”的牌子,但占着别人的窝,还花了点香火钱,总觉得有些亏欠。 周奕忙起身,迎了出去。 吱呀一声将观门全开,目中多了道颀长身影。 此人一席黑衣,头戴斗笠,腰间佩着柄三指来宽的长剑,正拾级而上,踩起细碎水花。 几只鸟雀穿过雨幕,来人已走至门前。 看上去二十六七,面上棱角分明,眉梢上飞,如龙出渊。英朗之中,又夹着一股难掩的锋锐。 他抬头看了看观门上方字迹漫漶难辨的牌匾,依稀辨得“雾烟观”三字。 朝观门下一瞧,立着个不及弱冠的俊逸青年,浑身散发一股出尘之气,想来是方外之客。 虽然这人没着道袍,但那一身气质,还有身上的香火味,是观中道人绝不会错了。 来人心中有数,摘下斗笠朝前一步。 “道长,打搅了。” 周奕不明他的身份,却感觉极为不俗:“山花宿雾,雨中稀客,怎能算是上搅扰,请。” 来人眉梢微动,多瞧了周奕一眼。 他迈步进观,目标非常明确。 先入大殿对着老子像一礼,跟着摸出数十枚五铢钱放在香火坛旁边。 周奕见状,脸上多出一丝笑意。 男子转身道:“请问道长承哪方教义?” “承西汉杂学,”周奕将地上的蒲团拿开,随口回道,“长治庄子,略通黄老。” 男子眉色一亮,又摸出数十枚五铢钱。 他的语气比方才多了分急切,“在下杨影,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贫道姓周,当年师父收我为徒时,俗名就已不用了。”周奕真诚中带着难言的伤感,似乎回忆到伤心往事。 可以想象,他年岁不大,却守此道观,必然有一番坎坷经历。 自称‘杨影’的男子一瞧周奕神色,目中添了数分复杂,看周奕的眼神更认同几许。 隐隐有种同病相怜之哀。 他小小叹一口气,想起正事后立时正色: “杨某路过扶沟,闻听此观。因近来迷上道门典籍,有感其深,却困守一处,难得寸进,今日叨扰,特来请教。” 周奕点了点头,目光从杨影腰间长剑划过,看到了剑鞘上的血迹: “请说,贫道一定尽力。” 杨影踱了两步,道:“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 “作何解?” 周奕听罢转过身去,心中咯噔一下。 他面色有变,杨影却看不到,以为他转身思考。 这是...淮南鸿烈。 难道是冲我来的? 平了面上波澜,走了几圈,转身回道: “这...家师似乎说过...” “夫物盛而衰,乐极而悲,日中而昃,月盈而亏,这...这当是物极必反之理。” 杨影二目一凝,放出光彩:“物极必反,物极必反!” 他盯着周奕:“周道长,生死之间可有此理?” 周奕摇摇头:“我只是复述家师所言,这与我所修庄子大相径庭,故而不敢深话,足下自行体解吧。” 杨影点头,双目略有失神。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道家典籍,翻看片刻,跟着朝雨中痴痴走去,连招呼也不打。 那放在三足铜鼎前的斗笠也忘了拿。 杨影没戴这顶宽大斗笠,失了遮挡,于是春雨打在了他的剑鞘上。 几近成干的血迹被雨水唤醒,顺剑鞘流下。 所过之处,成了一条布满鲜血之路! “轰!” 春雷闷响...... 周奕追到门口,盯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不由疑神疑鬼:“杨影?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随便碰到一个生客,竟也在研究淮南鸿烈。” 想到道门宝书的谣言,心中去意大生。 他是个行动派,念头一生,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这就走!” 打定主意,立刻收拾物品。 也没什么杂物,只装好铜钱,将观主云游的牌子放回,临走时上了一炷香。 这才撑开桑皮纸伞,关门下山去了。 身上没多少干粮,便取道扶沟城食铺。 “店家,近来往南的路上可还太平?” “客官往南去西华,走官道便是,也就多个十里路。走小道绕山过林的,算脚程虽快一段,却多有蟊贼。” “多谢。” 周奕结了铜钱,出城直走官道。 大约过去七八里,见路边有一野店。 店铺靠着棵大柳树,下方茅草棚中置一茶壶,里面的水滚了,在火炉上嘟嘟冒泡,周奕寻思喝碗茶水,吃点干粮。 于是收伞打算坐进去。 这时,忽听到里面的江湖人在讨论。 周奕人还在路边,但耳力大涨,听得真切。 先是一个面相凶悍的黑脸汉子说,鹰扬府军是太平周天师带人灭的。 不过这消息旧得很,周围人早听过了,不觉得稀罕。 旁边的麻子脸来了句:“那宇文成都不用找了,据说败在周天师手中后,羞愧下自刎于蔡河之畔。” 他又笃定道: “道门宝书就在周天师手中,绝非谣传,当下想一睹宝书者可不在少数。” 黑脸汉子问:“你听谁说的?” 麻子脸道: “我是从淮阳那边来的,淮阳太守赵佗你们知道吧。他是内功外功双修高手,江湖人说,这位赵太守近来也在研究淮南鸿烈。可惜啊,却无缘一见《枕中鸿宝苑秘书》。” 黑脸汉子吃了一惊。 周围也有不少人是从外地来了,听得云里雾里。 “《枕中鸿宝苑秘书》是什么?” 麻子脸显摆一笑:“传说这是刘安成仙宝书,得之鸡犬升天。” 外地那几人一听,哈哈嘲笑,哪会相信。 麻子脸不乐意了,又道:“近来从太康传来确切消息,这宝书曾出现在夫子山太平道,被他们结合太平经义,改作《太平鸿宝》。” “这便成了一部武学典籍,既承黄老,又引仙学,恐怕不输给四大奇书。” 那几个外地人这么一听,登时神情一变。 太平鸿宝?! “这等消息,怎会从太康传来?”一位颇有气度的中年人问。 麻子脸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鹰扬府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是铁打的事实。灭他的义军来自太康,正由周天师都率。” “当晚周天师大败宇文成都,手下人好奇问起他的武功来历,这才为人所知。” “你觉得消息不该来自太康吗?” “……” 一时间,这野店议论纷纷。 说到太平鸿宝,不少武林人双眼冒光。 周奕又把伞撑开,食欲全无,继续往南走。 他一张脸黑如锅底: “密公啊密公,你真是人才,大才!呵呵,太平鸿宝,连我自己都信了...” …… 第四十一章:小试牛刀 李密一伙人不仅会编谣言,甚至上瘾。 一个谣言接一个谣言,自己给自己圆上了。 周奕气得想笑。 “如此转移仇恨,不知在憋什么坏,如果单纯为了我,绝不能费这么大心力。” 在野店旁听了几句,他再不想作半分逗留。 继续沿官道南下。 约摸走过两里路,周奕微微朝身后一瞥,这个动作细不可查。 行到下一个山弯处,陡然发足狂奔。 一转眼,他人便消失在官道上。 “噔噔噔...” 脚步声从后方迅速传来,却是一高一矮两个满脸杀气的恶汉。 他们过山弯朝前方官道一瞅,鬼影子都没一个。 “跟丢了!” “他娘的,这小子好生滑溜!” 高个汉子皱眉对旁边持短枪的矮汉道:“都赖你踩到一滩水,被他听见,否则以我的轻身功夫,缀这么远,他岂能察觉。” “头领问起来,你来担责。” 矮汉吐了一口唾沫,“你放屁!” “老子从安陆郡一路追着那个妖道到扶乐都没跟丢,论轻身功夫,你能及我?” “分明是你踢中一块石子打中树干被他听见,反倒怪我。” 两人互相埋怨,像是要吵起来。 高个汉子道:“别吵了,就当是看错了。” 矮个点头:“嗯,头领问起,就说这人已被我们杀掉,尸体扔进沙河去了。” 两人打了个商量,转身便回。 山弯处,在三丈高的石壁上长着一株野桃,新叶层层绽开,雨滴正顺着伞骨状的枝桠滑落。 就在下方二人转身一刹那! 一道白影几乎与那滑落的雨滴连成一线,浮掠而下! 矮个汉子耳朵听到动静,反应极快,“躲!” 他吼叫提醒,人朝旁边一滚。 高个恶汉却吃了身高腿长的亏,行动不及同伴灵活。 刺肤感传来,只觉后颈天柱穴一痛! 完了! 他惊恐间连偷袭之人的脸都没有瞧见。 颈后两大筋如同撑天之柱,天柱就在此处,乃是上下行气之要道。 出手之人打穴极准,手腕一抖,他便晕晕乎乎,闷哼一声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果然是你!” 矮汉翻滚起身又惊又怒,大喝着挺枪刺来。 周奕旋身避开枪尖,出手快点对方腕上阳池穴。 这一下又急又快,直接点中! 短枪脱手坠落! 矮汉却是个惯战之人,右手掉枪被他提前预料。 左手成爪顺势一拿,横握枪柄,朝对方胸口戳去! 却见对方足尖一点,眼前白影一晃,感觉肩膀被侧撞一下。 短枪带起的劲风撕裂雨幕,却在触及对方衣襟时诡异偏移。 他心中凉了半截,没想到对方如此棘手! 周奕借此一跃,已绕他身后。 右手成爪扣住枪头,借着矮汉前刺之力猛然转身! 左膝如鹤胫般撞他腰眼,矮汉吃痛,手上短枪瞬被夺走。 再没任何反抗余地,那枪尖已抵在他喉头上,压出一个血眼。 鲜血汩汩而涌! “慢,慢!” 矮汉叫饶:“好汉饶我一命,大家都是混江湖上的,今日我栽了,愿意拿钱买命。” 周奕哦了一声:“你有多少金银,你的命又值多少钱?” 矮汉见他没动手,以为有商量余地,赶忙说道:“命是全部,钱自然是全部身家。” “我闯荡江湖多年,发过横财,现在全部归你。” “好,我给你一个买命的机会,”周奕指了指地上的高个汉子,“你的同伴只是晕去,随时能唤醒。” “现在我问你答,待会我把他叫醒,若你俩答的一样,那你的钱就归我,你的命我也不稀罕。” “如果你敢骗我,你的命我拿走,你的金银我同样不稀罕。” 矮汉咽了一口口水,“好汉尽管问,我有半句假话,你只管将我打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缀在我身后?” 矮汉立刻道:“我们是向当家的手下,方才你在那茶棚外揭开伞叫我看见。” “我俩没拿你的把握,于是发了信鸽后,就一路尾速。” “什么向当家,说清楚。”周奕面色不善。 矮汉心中吐槽他没见识,却不敢明言,“向当家便是向霸天。” 原来是四大寇。 向霸天是其中一位,被称为寸草不生。 此人善用夺命齿环,江湖上的一流强人碰见他,稍不留神也要殒命。 “你在扶乐城中的客栈中见过我?” “是。” 矮汉老老实实道:“当时我们被鹰扬府军追杀,死了数位头领,曹大当家已下命,必要杀你。因为我们后来细想得知,那天...” “那天什么?” 矮汉气愤:“那天中了你的诡计,你与那木道人,分明是一伙的。” “哈哈哈!” 周奕大乐,“四大寇倒不是四大蠢猪,多少有点脑子。” “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矮汉道:“在附近集镇,还未赶来。” “对了,你们曹大当家指名道姓要杀谁?” “周观潮。” 这是周奕当时随便用的假名。 他见周奕在思索,赶忙说道:“我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把他唤醒。” “行,我这就问。” 周奕枪尖离开他喉咙,作势转身要去唤醒高个子。 那矮子嘴角微抽。 在周奕转身一瞬间,手朝裤腿一摸。 “呃~!!” 这时一声惨叫,原来周奕反手将短枪掷出,将他扎个透心凉。 “你~~!” 矮汉身子一歪,一头栽倒。 他连裤腿上的刀都没拔出来,更别说背刺了。 周奕将矮汉作势要拔出的刀拿在手上,反手给了那高个一刀。 在两人身上搜了搜,穷得要死,也没秘籍,只有几件花花绿绿的肚兜。 两个混账! 想到之前这两贼寇说的话,于是把他们丢到道旁的山沟中。 等发山洪,准将他们冲到河里。 看看是谁把谁丢入沙河。 这俩其实不算弱,尤其是那个用枪的矮个。 不过,周奕却今非昔比。 与江湖人厮杀拼斗的经验,远超夫子山时期。 那时有个梁王手下叫匡晖的,一手双刀差点叫他重伤。 如今这两贼皆胜匡晖,却能轻松将他们拿捏。 周奕已经很满意,毕竟他练功没多少时日。 甚至,经过这两贼练手后,心中有股自信。 以现在的功力,加上脉气与真气二气循环这一底牌,如果老马再临,恐怕能与他狠斗一场。 虽说老马只是个小派掌门,其水准放在这个牛鬼蛇神一大堆的江湖上算不上什么。 但只要低调做人,也算有自保之力。 正因如此,听到这矮汉说飞鸽传书之类的话,周奕心中没那么慌乱了… …… 第四十二章:漠北客 离开方才的山弯,径自向南。 一路上少停少歇,两日后入了西华城。 时临傍晚,周奕本打算找客栈投宿。 可进城不久,便听到一桩骇人听闻之事! 四天前,城中一姓郑的大户人家死伤三十余口,若非城内数位高手赶到,郑家差点被灭门。 叫人难以置信的是,这郑家家主郑泰与黄河帮关系要好,在中原之地,竟有人敢对他们下死手。 据说出手之人武功诡异,剑法极高! 这郑泰是一等一的好手,放在西华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 事发当晚,他几乎没有挣扎,被人一剑杀死! 听说此前郑家与大江会有过冲突。 似乎因为酒水生意。 大江会是八帮十会之一,势力不小,可黄河帮却没因这事找他们麻烦。 因为就算是大江会的龙虎双君出手,也不可能轻松击杀郑泰,更别说杀伤这样多人。 此事就如阴云一般笼罩着整个西华城。 周奕听闻后,光速出城。 十有八九是魔门的人干的。 如果是练了《天魔策》的那帮人,暂时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出了城,走过几里路,这才感觉压抑气氛散开了。 又奔过一小片水竹林,趟过两条小河,走了八九里路。 周奕拨开一丛树丫,驻步在一处小山冈上,往前眺望。 这时长舒一口气,心神放松下来。 只见暮色压山,远树泼墨,山麓之下隐现村落。 忽闻鸡鸣犬吠之声,又见一缕孤烟袅袅,穿破阴霾。 如是有一幅山水水墨画映入眼帘。 他很喜欢这种田园山水,小村人家。 倘若有余暇,真想坐在这山冈上随性动笔,画一拙作。 见暝色渐沉,不想赶月。 周奕顺着山下阡陌小道,朝村落走去,那处有炊烟浮动的人家就在村口。 但见篱落参差,柴门半掩。 他准备敲门,里面的人像是对脚步声非常敏感,直接走了出来。 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翁,瞧见周奕后起初眼中带着惊喜,上下一打量,眼中惊喜很快又暗淡下去。 “老伯,打搅了。” 周奕温声道:“在下路过此地,想用铜钱换口热饭热水,方便吗?” 话罢摸出十来枚五铢钱。 “方便,”老翁朝院中一张破旧矮桌一指,“就请坐吧。” 周奕四下打量一番,看到院中还有一小片菜地。 老翁没过多久就端出两只碗。 一碗是热水,另一碗像是粟米糊。 “吃吧。” 周奕顺手将铜钱朝桌上一放,老翁见状,摩挲着下巴上的白胡子。 “这文帝一死,天下就乱糟糟的,讨水米的过客老头子见过不少,像你这样大方的却稀罕。” 老翁又道:“看你年纪轻轻,莫不是学那些江湖客,也去走南闯北?” 周奕吹了吹水上的热气:“差不多吧。” 老翁直摇头:“这可不太好。” “我有个孙儿比你稍长几岁,当初随着一批江湖人去了燕赵,此后就再没回来过。” 周奕没在老人脸上看出伤感,兴许是被埋藏在如沟壑般的皱纹之下。 随口宽慰道: “如今隋军与义军乱战,不便出行,兴许乱世结束,天下太平,您的孙儿便会返回故土。” 老翁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你这娃子说话怎得暖心暖肺的,他如像你这般,我倒是少担心了。” 周奕一口将水喝尽,“对了,他叫什么?若我以后出入燕赵,可帮忙打听打听。” 老翁犹豫了一下:“不必了,我就当他野了不愿回家。” 周奕点了点头:“花花世界,这样的野小子不在少数。” 将粟米糊吃完,老翁又给他盛了一碗。 第二碗吃尽,老翁问他还要不要。 见周奕摇头,老翁将桌上的铜钱拾起,朝周奕手中一塞。 “世道虽乱,却不缺这两碗粥米。” 周奕捏着手上的五铢钱又看向老翁,他正看向北方,“这野娃子孤身一人,希望他总能碰见好人。” “放心吧,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周奕接着问:“老伯,天色将晚,我能否借宿一宿?” “当然,就是多待几日也不妨事。”他说完拾起碗筷朝屋内走。 这一晚,周奕睡在侧边的木屋内。 这木屋打理得干净,想来是老翁一直给他孙子留的。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 周奕早早起身,在屋内床头上留下一摞五铢钱。 算作饭宿用钱。 才推开小院柴门,那老翁追出来两步。 他并非留客,而是问道:“你可是要赶路?” “是。” 老翁指了个方向:“直走朝村尾去,那边有马车。在咱们土寺附近,这位章师傅的马车最快。” 周奕微微一怔。 他本没有兴趣的,可听到老翁说此人马车最快,倒是生出好奇心来。 与老翁告别,周奕朝村尾去了。 土寺只是个小村落,不过几十户人家,不多时便至村尾。 拐过一堵泥巴墙,见到一栋盖着茅草的破旧土屋。 屋门左边有一棵枣树,右边也有一棵枣树。 右边的枣树更粗壮,连着搭起小棚,作简陋马厩,正有一匹马摆头吃草,旁边站着个不算高大的男人,正拿草去喂。 他时不时伸手拍拍那马的脑袋,马儿时不时蹭蹭他的手。 那人听到脚步转过头来。 周奕见他浓眉大眼,面相憨厚,“章师傅?” 章师傅实诚一笑:“正是,少侠可要省些脚力搭我的马车,早间发市,绝不多收你铜板。” 周奕听他说话带着股江湖气,于是笑问:“听说你的马车土寺最快。” 章师傅闻言,稍作严肃之色:“少侠要去哪里?” “直往南去。” “南去...”章师傅应道,“往南两百多里,便至上蔡城,是这个方向吗?” 周奕点头道:“我很好奇,马车能有多快。” “你想要多快?” “自然是越快越好。” 章师傅浓眉一叠:“很久没人这样与章某说话了,请上马车吧。” 这时他竟不谈价钱,像是忘了这一茬。 周奕登踏上到车厢,只见章师傅取出桐油刷了刷硬木轮毂连接处。 又走到车前拥抱那匹马,拍了拍它的脑袋。 “聿聿~!!” 诡异的事情发生,本在吃草的马忽然离了食槽,双蹄高弹,长声嘶鸣。 周奕见他调转马头,坐了上来,不由问道: “章师傅,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章师傅面色平静: “我曾见过一轮轮落日沉于苍茫的旷野。无尽的黄沙,漫卷过胡桐梢头。又见过孤鸿寥落,缥缈于荒丘...” 他说着,又对周奕道: “少侠,请坐稳。” 周奕不明觉厉。 这绝不是普通车夫! 又听得一声鞭响,灰马长嘶。 这时村口大道起狼烟! 那匹其貌不扬的灰马迅疾奔出,越来越快,鬃毛倒竖! 车厢四周轰隆作响,外边是章师傅的催马声,村前弯道处,榆木车辕几乎在青石板上碾出火星! 弯道快才是真的快。 “驾!” “驾!” “……” 不到半个时辰,周奕从马车上下来。 从土寺至上蔡,已走过一半。 期间渡河流,穿村落,过山冈... 若非他有一身上乘内家真气,恐怕要被晃个七荤八素。 再跑下去,马车估计要散架。 不敢想这是马车,若章师傅骑马,定然是一骑绝尘。 此时,这位面相憨厚的中年人正牵着马去河边饮水。 周奕望着这汉子,也朝河边走去。 章师傅抖了抖缰绳:“这样一大段路,收少侠十枚铜钱不算贵吧。” “自然不贵,”周奕很是好奇,“敢问章师傅高姓大名,以前又是做什么行当的。” “不敢当,在下章驰。” 他声音厚重,“章某人年轻时曾在漠北打拼过,塞外之地,多有马贼,没有高超骑术,难以生存啊。” 忆起往昔,章师傅凭添几分自豪之色: “当年在塞北尤鲁都斯,曾经有一伙马贼追了我三天三夜,最后我驾马冲入漫天黄沙之中,哈哈哈,马贼们晕头转向,丢了我的踪迹!” “那时候同行人唤我为风雁,说章某是风中大雁,马贼们也够不着啊。” 尤鲁都斯? 那不就是巴音布鲁克?! 周奕赞道:“章师傅乃是奇人。” “惭愧,”章师傅笑着摆手。 他盯着周奕,稍有感慨: “客乘马车,多求安稳,很久没有这样纵马狂奔了,不禁叫人回想起年少轻狂时。” 章驰朝前方山丘一指: “翻过那个高坡,就到了汝阳郡地界,我这匹马虽是良马,但拉车而行负担太大,只能送你到此。” “前方便是汝河集,听说近来多有事端,少侠须得小心。” 他见周奕点头,忍不住多问一句。 “少侠可愿赐名,好叫章某留个念想。” 周奕起先想报个假名,见大汉诚恳,便拱手道:“在下周奕。” 又道: “章兄在此,我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好,告辞。” 章师傅愣了一下,也赶忙抱拳。 周奕? 这名字像是在哪听过。 一时想不起来,真是心如猫抓。 章驰抬起头时,见周姓青年已登上山丘半途。 忽然精神大震,想到什么,两手猛力一拍! 原来土寺村中有一姑娘在扶乐被贼人抓住,家人伤心欲绝,以为她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后来奇迹般自个跑回家中! 说是被大侠所救。 章驰听闻此事,甚感快慰,当下目露兴奋,凝望着山丘方向。 周奕,那位周天师! 没错了! 是他,一定是他! 章驰心中佩服得很,迅速追上两步,朝山丘那边拱手大喊: “曾是漠北客,今朝闲散人,土寺风中雁,略通驭马术,周少侠若想起我,随时来寻!” 中年汉子瞧见,山丘上那人回头一笑,风采难言。 “后悔有期。” 青年纵身一跃,跨过山冈,复窥不见... …… 第四十三章:再见小凤凰 上蔡之北,汝河集镇。 “老兄,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官道旁,一位圆脸镖师被身着皂衣的护卫拦住去路。 出声之人,是汝河集本地贾鲁商行的护卫。 那镖师以锐利眼神扫过商行马车,见车辕上漆着的商队标记并无异常,这才抱拳回道: “今趟要去安陆郡。” “安陆可远得很,少说有六百里,”护卫压低声音,“既然大家顺路,不若结伴南下,先至上蔡城?” 圆脸镖师心领神会,忙道:“那可求之不得!” “趁着天色尚早,我们即刻出发,过了那恶山恶岗。” “正是这个理儿,”护卫皱眉道,“最近死了不少江湖人,听说八帮十会的高手也折在这里。” “誒~这世道,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两人的对话被立在茶棚柱后的周奕听得真切。 自踏入汝河集镇,他已数次耳闻此类传言。 往前行过几步,酒肆檐下正有几个汉子在议论。 周奕装作初涉江湖的模样凑过去,朝一个络腮胡大汉打听: “敢问老兄,汝河集最近出了什么事?” 络腮胡大汉看了他一眼,倒也干脆: “死了不少江湖人,本不算稀罕事,只是这些人死状蹊跷,皆如被厉鬼攫去魂魄一般。” “官道往南路上挡着座云首山,山上有一大片乱坟岗,有人在晚间瞧见森森鬼火,说是有东西从坟里钻出来。” 说到这,大汉微微发怵,“真要是什么脏玩意,那可麻烦得很。” 大汉对面那人满脸醉红,拍桌大笑: “又有什么好怕的,只要长得俏,鬼怪也受用。” 他又说起荤话,毫无顾忌,周奕告退离开。 鬼怪什么的一听便知谣传,若真有这玩意,做天师的专业对口也不会怕。 难道是魔门中人? 周奕心中暗忖。 魔门两派六道,凶残人物真是一大堆,那可不是宇文成都能比的。 先到云首山下瞧瞧,若是情况不对头,大不了多绕远路。 从汝河集穿过,大多数都是武林中人在讨论。 至于普通人,反倒没那么害怕。 因为惨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闯江湖的。 周奕从北边入集,一路了解情况,又顺便打听扶乐那边的消息。 继雍丘之后,他在扶乐也声名大振。 庆幸的是,除了这两地,外边能认出他样貌的人少之又少。 晌午时分,他来到汝河集靠南边。 若没有这桩事,此时已朝上蔡城那边去了。 周奕没搞清楚情况,看到行人商旅结伴,也不敢与他们同行。 这集镇靠南边喧哗热闹,路边摊极多。 正准备找点吃的,忽然眼前一亮。 集镇边沿靠近云首山方向,长长的茶楼幌子被风一摇,露出一白衣人影,她正立身于青石板上,微微仰头目眺云首山,顾盼生姿。 那白衣人何等敏锐。 周奕才凝神注视,她侧脸回眸,望了过来。 茶楼幌子惹人厌,时不时被风吹来阻挡一下,叫那清丽绝伦的面容若隐若现。 正是独孤家的小凤凰。 太好了! 周奕心下一喜,想到不用绕路的稳妥方法。 见独孤凤瞧了过来,又朝这边走。 周奕快步迎了上去。 “好巧,”周奕打了声招呼,“上次听凤姑娘说去汝南,刻下巧遇在此,可是从汝南折返?” “哪有,”她摇了摇头,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是碰见事耽搁了。” 见周奕朝自己身上打量,独孤凤猜到他要问什么。 登时眉目一弯,有些郁闷地说道: “前几日碰到一名高手,那件最叫我喜欢的衣服在打斗中破了边角。” 高手? 正寻思呢,又听她问:“你这是要去哪?” “南阳。” 周奕随口答道,心下全在盘算是什么高手,与汝河集这边的事有没有关联。 若能与独孤凤相斗,那可是危险至极。 一时间去意满涨。 少女则是眸光闪动,一直盯在他脸上。 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碰上这种事。 ‘与我说话,怎么还走神了?’ 独孤小姐心中埋怨,竟又失了点自信。 联想起周奕在巨鲲帮分舵说的话,甚至怀疑起来。 难道我真的不够危险? “喂!” 独孤凤见他入神,伸手在他面前摇晃。 又笑问:“周小天师,这是不是你故意引人家注意的手段?” “我哪会什么手段,”周奕定了定神,快速转移话题,“人一饿,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早瞄见道旁有个馄饨担子热气蒸腾。 朝小杌凳上一坐。 这举动天马行空,大出独孤小姐所料。 见周奕自来熟的又搬来一杌凳,她迟疑一瞬,竟鬼使神差坐了过去。 “摊主,来两碗。” 独孤凤起先是想拒绝的,但见到陶瓮中沸水翻滚,浮着薄如蝉翼的面皮煞是喜人。 小嘴一馋,顺手接过周奕递来的筷子。 摊主手脚麻利,以竹箸夹起晶莹的馄饨,盛入粗瓷碗,浇上酸浆汤,撒芫荽沫。 两碗馄饨很快端了上来。 周奕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我瞧汝河集镇中有间挺大的客栈,生意极好,叫万盛斋什么的,本打算请凤姑娘移步到那一头,可朝怀中一摸,就只能吃这些了。” 独孤凤打趣道:“近来名动中原,打得宇文成都自刎蔡河的天师,怎么开始哭穷了,你该不会打算朝我借钱吧。” 她面露防范,又用筷子搅和着馄饨,煞是可爱。 周奕见她并不介意待在这路边摊,也就不朝这上面提。 “我还是别人的债主,哪里需要借钱。” 周奕看似很有底气地笑一笑。 他买日用,又买药材,那点铜钱根本不够用的。 吃了几口馄饨,周奕又将话题引入正轨。 “近来汝河集的事你可曾听说?” “知道。” 独孤凤煽着热气,馄饨烫得难入口。 周奕伸出一只手指,点在她的粗瓷碗上,打出一道寒气,登时降下汤水温度。 “咦?” 独孤凤饶有兴致地摸了摸碗面,“记得上次见你,你用的还不是异种真气,嗯,这真气也更凝练纯正了。” “难怪外界盛传道门宝书,果然大有文章。” 她评价一番,又说回之前的话: “汝河集传闻的鬼物,我早见过不止一次,正是因为这家伙,才耽搁没下汝南。” “哦?”周奕追问,“可是与你相斗的那人。” “不是。” 独孤凤想了想,“与我动手那人身法诡异,而汝河集这人,与他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我观察许久,竟也没探清他的来历。” “如此行事,恐怕是魔门中人。”周奕基本可能确定。 本打算与独孤凤一道过了这云首山,此时又犹豫起来。 忽见对面少女冲他眨了眨眼。 “要不要与我合作?” “合作?” 独孤凤嗯了声:“这恶人家底殷实,可解你囊中羞涩之难。” “不过,事成之后,我们各分一半。” 周奕微微一怔,“不是吧,你会缺钱?” “缺呀,我祖母对我要求严格,让我做家中榜样。” “人家一边浪迹江湖,一边为家中的事奔波,其实很节俭,加上喜欢与人动武,总是把细软遗落。” 少女轻轻蹙眉:“前不久,我才与那神秘高手斗过一场呢。” 周奕深有感触,这事他懂。 上次和老马干架,身上的金银一点不剩。 又一想,独孤家... 除了眼前这位,还真是一堆不争气外加败家的。 “那要怎么合作?我恐怕帮不上大忙。” 独孤凤笑道:“我们今晚行动,倘若被他发现,我来与之缠斗,你去摸他藏身之处。” “这人手段狠辣,大有秘密,料想不止有些金银。” 周奕觉得有点冒险,但瞧见那双动人眼眸,心中不忍拒绝。 却又谨慎追问一句: “你能斗得过他吗?” “不好说,”独孤凤笃定道:“但短时间内必定难分胜负,他若与我相斗,绝没有余暇顾忌旁人。” 周奕听罢把身上所有的五铢钱摸了出来,“摊主,再来两碗。” 少女见状眉眼含笑:“你这是散尽家财了?” “是的,”周奕开玩笑说道,“吃饱了好上路。” “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 第四十四章:云首荒碑 独孤凤放下筷子。 见周奕正端起碗,将内里汤水喝下。 “你先在云首山下的茶棚等我,晚间再行动。”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周奕,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 “晚间?” “嗯,那人白天极少现身,想必在练什么邪门武功。” “行,等你。” 周奕颔首,独孤凤便提剑离去。 瞧着她掠过街角,周奕起身信步朝云首山走去。 山下茶楼附近有一棵大柳树,枝桠横斜如虬龙。攀上枝丫,背朝汝河集,半依着树干,俯瞰山道。 这几乎是通往上蔡的必经之路。 不管是做生意的商队还是赶路的旅人,不愿大费周章绕远路就必须从这走。 汝河集的传闻挺吓人,却也没有因噎废食。 在树上待的片刻间,周奕耳边响起诸多杂音。 那镖局过山喊的号子,马帮赶马时回荡的铜铃,商队东家的催促叮嘱,还有三三两两的江湖客豪迈的说话声。 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在树上观望,但都是瞥一眼便过,不甚在意。 暮色渐浓,山道渐寂。 “呼呼~~” 忽有阴风自云首山深处袭来,周奕打了个寒颤。 再朝山道瞧,早没登山的人影了。 他眯着眼睛,朝道旁的茶楼打量。 里间坐着七八条粗犷汉子,各携兵刃,像是在喝茶闲聊,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周奕才扭头,茶楼中有两人立即移开目光,不再对着柳树方向。 这时,有一阵淡雅香风拂来。 一道白影踩在一条细柳枝梢,晚风徐徐,绿绦摇曳。 白衣人像是没有重量,随着柳条上下摇晃,那样轻盈。 这等轻功,周奕着实眼馋。 独孤凤一来,则将目光锁定在茶楼方向。 里面那七八条恶汉全都变了脸色,连喝茶的动作都僵硬了。 她再低头,见靠着树干的周小天师颇为轻浮,正朝自己足踝上不眨眼地看。 心中羞恼,声音却依旧温柔似水:“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佩服你轻功高明。” 周奕抬起脸来,独孤凤见他剑眉舒展目光纯粹,心道误会了。 “那些人你认识?”她朝茶楼中示意。 “素未谋面,”周奕一脸认真,“兴许是我的仰慕者吧。” “仰慕者...”独孤凤笑弯了眉,“没听过你这般说话的,真有趣。” 周奕也站起身来,与独孤凤一道立于柳丝垂帘下,偶有几只晚归的燕儿大着胆子从他们身旁斜飞掠过。 “走吧,不用理会他们。” 两道白影前后跃下,直登云首山。 等他们人影消失,茶楼中恶汉们的表情才恢复自然。 若周奕走近仔细辨认,也许能认得出来。 其中一个持双刀,脑袋尖尖的汉子正是在扶乐福实客栈中的凶人。 也就是向、房、毛、曹这四大寇的手下。 当时在扶乐客栈因周奕一席话,四大寇这帮人倒了血霉,被隋军校尉尤宏达领人追杀,这双刀恶汉趁乱捡回一条小命。 “确定是他吗?”肌肉虬结的壮汉沉声问道。 “是!” “姓周的小子,化成灰老子也认得,”双刀汉子目露凶光,“就是他害得三位头领与多位兄弟丧命!” “他还胆敢咒骂曹大当家断子绝孙!” 周围走出一个练硬功的肌肉壮汉:“此仇必报,不过方才那个白衣女子也不是易于之辈。” “只我们几个要对付这两人,恐怕有些为难。” 周围又有人道:“别慌,再等等。” 茶楼中安静了一炷香时间,外边传来数道沉稳脚步声。 “韦头领他们来了!”有人振奋呼喊。 众人拥出茶楼。 但见一位头发散乱的灰袍人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两名大汉,还有十几位凶人。 这灰袍人五十余岁,头发披乱,脸上斑斑点点,一对眼珠子一大一小。 他手持铁拐,身形略显佝偻。 四大寇烧杀抢掠,手下有众多头领人物,各坐一把交椅。 这位韦遥祥,正坐第十一把交椅。 一把铁拐杀人无数,匪号便是十一老拐。 他身后还跟着两人,全都太阳穴高鼓,眼中闪烁凶厉之色,那是排行第三十六、第五十四把交椅。 类似这样的交椅头领,四大寇手下有八十一位。 如今还剩七十八位,死去的三位被尤宏达当作军功割了脑袋,这都是姓周的害的。 所以... 韦老拐一听手下汇报姓周的出现,立马带人来了。 这个姓周的,不杀不行。 因为旁人与四大寇交恶,都是直来直去打杀,从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那三位头领死得太憋屈了。 “人呢?” 韦老拐哑着嗓子问道。 双刀汉子朝云首山方向一指,又说起那白衣女子情况。 韦老拐冷冷一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 话音未落,拿着铁拐的手猛得朝前一指。 听得“嗡”一声闷响。 铁拐中射出一道劲气,直接将茶楼外隔着半丈、一丈处的两盏烛火打灭。 只灭烛火,不伤蜡烛。 “好拐法!” 身后两位头领拍掌笑赞。 韦老拐像是急着投胎一般,催促道: “走,现在就摸过去,我要把姓周的脑袋带到竟陵送给大当家。” 众凶汉连声呼应,都朝云首山去了。 至于近来的汝河集传闻,却也没那么担心。 因为姓周的走在前面挡枪,有什么怪事早被他撞过了。 …… 星月暗淡,山间有林木遮挡,更显昏沉。 好在近日将手少阳三焦经练通,有了丝竹空穴带来的心神轻盈之效,目力也有见涨。 周奕跟在独孤凤身后,慢慢朝山顶摸去。 也许是错觉,越往上走,越有种湿冷阴寒之感。 尤其是上到半山腰后,雾霭渐浓。 从下朝上看,感觉山雾像是贴着地表爬行,诡异得很。 腐叶与松脂散发着腥气,在晚间更浓,像是还有一丝淡淡地血腥气夹在其中。 又过了片刻,独孤凤脚步放慢,她回过头来。 周奕见到一双清丽的眸子在昏暗雾气中若隐若现,见她打了个手势,晓得要到乱坟岗了。 这时控制好气息,脚步更加缓慢。 翻过一方土坡,山顶景象骤变。 碑林成片,死寂在荒顶上,多数墓碑歪歪斜斜,像断齿般参差,有的早已裂开,有的甚至生出苍白的菇菌。 几只夜鸦眼闪幽光,双爪抓在一块木碑上,上面一个字没题,只插在坟包内。 “呱~!呱~!” 几只夜鸦轻啼,歪着脖子看向乱坟岗旁的荆棘林,方才像是有两道白影划过。 独孤凤拉了拉周奕的衣角,示意他往后避在一棵槐树后。 她表情轻松,朝天空指了指。 声音轻轻柔柔,聚成一线入了周奕的耳:“就在碑林中央几个坟包那边,瞧见那棵老槐树了吗?” 周奕点头。 “算算时辰,那个古怪的家伙快出来了。” “我好奇得很,想到那个洞里瞧瞧,待会你可别盯着他看,这人是个高手,感知非常敏锐。如果咱们被发现,我只能与他动手。” 独孤凤冲他眨了眨眼睛:“那么一来,我的好奇心就没法满足了。” 周奕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切,真把我当江湖小白了。 他正想有所回应。 忽然,一道诡异的声响回荡在乱坟岗中央。 “呱,呱~!!” 夜鸦受到惊扰,拍翅乱飞。 乱坟岗内,像是有什么可怕诡异的东西正要钻出来... …… 第四十五章:大帝出棺! 乱坟岗中央,那株老槐树枝干扭曲。 淡淡星月残芒,透过枝桠漏下,在地上投出一张张扭曲的鬼脸。 忽有一阵山风吹过,老槐树轻轻摇晃。 接着,在一阵异响中,老槐树的摇晃幅度越来越大。 周奕目露惊容,用余光窥探那阴森画面。 大半夜若有路人瞧见这一幕,不明真相的话怕是要被吓死! 听得喀嚓几声碎响,中央的坟包竟朝两边散开,一具灰黑棺木从坟包中诡异冒出一角,之后直直竖起。 棺木越竖越快,直至完全从坟包中暴露出来! 星月残辉,笼罩在这诡异的棺材上。 “咔...” 像是低低的机括声,那棺材打开一角,露出一只森白手掌,朝外一拨,棺木开启,现出一条黑影。 就在棺木打开瞬间,一股血腥气冲天而起! 迈开一步,那黑影从棺木中闪出。 这时,他身后的棺木自动沉了下去。 周奕用余光扫过一眼,没看清面貌,只瞥见一身阴森奇特的装束。 此人一身黑衣,背后插特大铁剪,头上戴着个帝皇始用的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活像是一尊死后复生,从墓地中爬出来的古代帝王。 黑衣人的目光朝周奕的方向扫过,又错了开去。 但凡周奕多瞧一眼,准被他发现。 阴森墓场,黑衣人忽然喃喃自语:“魔在何处,道在哪里?如何成魔,如何为道?” 他一边仰望夜空,一边朝坟场外走去。 看他行走的路线,是朝汝河集的南边,也就是上蔡城方向。 过了一会儿,独孤凤轻声道:“走。” 她先出一步,周奕与她一起走入坟场。 “瞧瞧这老怪坟里有什么。” 周奕轻声问道:“他会不会马上回来?” “应该不会,”独孤凤指了指,“前方下山路上有一溪潭,他有时会在那里练功,只要动静不大,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回来。” “那棺木不知怎么浮上来的。” “肯定有机关,找找看。” 独孤凤绕着坟边找了几圈,什么机关都没瞧见。 之前她就观察过,这次还是一无所获。 “你也一起找,别愣在那里。” 独孤凤见他傻站发呆,轻声催促。 周奕没理她,反复朝四周观察,少顷,径直走到那棵老槐树边,抱着树干用力摇晃。 “咔!” 一声异响过后,诡异画面再现。 坟包张开,那口灰黑色的棺材又从坟里冒了出来。 “平平无奇的机关。”周奕像是一位胜利者,步伐从容。 他骄傲起来:“凤姑娘,你的眼力稍逊我一筹,这次爆了老怪的窝,我至少分六成。” “算你的功劳,但不可坐地起价。” 少女又好奇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周奕朝周围指了指:“他背着一把大剪刀,周围的草木全都被他剪掉了,唯独这株槐树安然无恙,要么是他信风水,要么就是有机关。” 独孤凤露出佩服之色:“不愧是引得中原轰动的天师。” 这棺材够宽大,两人朝棺材中一站,忽觉脚下一沉,触动了机关。 于是棺材朝坟茔下方深入。 烛光越来越亮,血腥气越来越盛。 到了坟底,一个小小墓碑旋转,露出下方地道。 这坟茔留了空隙,有气流穿过,所以里间烛火不灭。 两人踩着腐土走了数十步,一路焰火摇曳。 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一间宽大的地下密室,不由微微色变。 中间是一个青铜四足鼎,探头一看,里面竟全都是血! 一旁的高大烛台以白骨为架,蜡泪垂过三尺,凝如珊瑚,尖端血珠欲滴。 火光跳动,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阴森。 周奕头皮发麻,就连独孤凤都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朝周奕靠了一步。 走过这个宽大密室,朝上走了十多级台阶,里面有一居室,置有石床石桌,诸般器物。 再往上看,竟留了隐秘窗口,用一木板镶嵌,能开能合。 正是那槐树的根下,能通过小孔看到外边的动静。 这魔门老怪,倒是谨慎。 槐树的树根扎入这间居室,周奕瞧了瞧露在外面的树根根须,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点毛刺都没有。 想到外边的烛火也是对称的。 这老怪,难道还有强迫症不成? 他们又在室内翻找,独孤凤在右边看到一块小石碑。 周奕在左边发现另外一块小石碑。 他们凑近,先后念着石碑上的字。 “至阳之前,入道第一。” 独孤凤又念一遍:“入道第一,这是什么?” 周奕心神大震:“这是...” 他凑到独孤凤那边的石碑上,看上面的文字,果然是“入道第一”四字。 “你知道这石碑的来历?”独孤凤凝望着他。 周奕嘘出一口气,语气压制不住有些激动:“不得了,这是道心种魔大法。” 见她一脸疑惑,又说了一句:“你该知道《天魔策》吧。” 孤独凤螓首低垂:“自然知道,天魔策是四大奇书之一,与之有什么关系?” 周奕目光灼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道心种魔大法便是《天魔策》十卷中最高深、最至高无上的一卷。” 这下子,就连独孤凤也被牵动心神。 四大奇书只闻其名者众,能一睹奇书者,少之又少。 她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周奕:“我从未听闻过,恐怕连我祖母她老人家都不知晓,你怎对魔门秘事如数家珍?” “本门虽然没落,但承黄老之学,历史悠久,若论道统,自然比你们知晓得隐秘要多。” 周奕想到那老怪的样子,又道:“我大概知晓此人的身份了。” 独孤凤猜测:“是魔门阴癸派的人?” “不,”周奕摇头,“看他戴着通天冠,想来便是那霸王谷的大帝了。” “此人名叫丁九重,乃是魔门邪帝四位弟子之一。” 独孤凤没想到周奕真能叫出这人名姓。 仅凭“入道第一”四字,就能看出对方根脚,不仅需要道承,更需强大眼力。 一时间,站在坟茔烛火边的某位天师,竟透出一股想叫人深究的神秘色彩。 周奕忙道:“先不聊这个,看看有没有道心种魔大法的法门。” 独孤凤伸手,摸出了几块金子。 不过,这金子两人已经瞧不上了。 把蜡烛拿来,朝石碑上照,果然还有小字。 “驭魔之前,先修道体,以玄门正宗,立本身道体道心。继而凝聚精气神,点燃道功,得阴中之阳。” 再往下... 没了! “背面还有字!” 独孤凤摸到后面的字,但是被墙壁挡住。 于是她运劲一拔,将石碑拽了出来。 周奕拿出蜡烛一照,看到一幅经脉走气图,也不知是练什么的。 但朝下面的小字一看,顿时头皮发炸! “你怎么了?” 独孤凤见他异样,于是柔声念着上面小字: “至阴之静转为涌泉之动,化静为动,冲关当如激流...” …… 第四十六章:漠北轻功第一 她盯着这句话,若有所思,像是有些感悟。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周奕这般惊讶。 师父,你到底给我练了什么?! 周奕凑得更近,死死望着石碑上的字。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这正是《玄真观藏》所记。 玄真观藏第二幅坐像的练功法门下方,有两张松烟笺,是前辈练功留下来的补注。 其中便有这句:“至阴之静转为涌泉之动,化静为动,冲关当如激流”! 对上了,一个字都不差。 玄真观藏上的前人记载,怎会出现在道心种魔大法的入道第一篇石碑上! 难道我练的竟是道心种魔大法不成? 他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把少女的小手从石碑上往旁边一拿,死死盯着那一幅经脉走气图。 现在最怕与玄真观藏上的坐像对上。 那么一来,就不知道角悟子师父想干嘛了。 独孤凤摸了摸自己的手,眸中荡漾着点点微光,见周奕一脸发狂的样子,啥也没说。 还好,还好... 周奕举袖擦了擦额角上的虚汗,这行功图与玄关真藏上的并不相同。 差一点... 差一点就从道门转职到魔门了。 “这句话引人深思,绝对是一位前辈高人所留。” 独孤凤很好奇:“但你情绪波动这样大,难道认识这位前辈?” “不认识,”周奕松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眼熟,差点以为自己成了魔门中人,那样一来,我和这坟茔中的老怪就成一伙的了。” “把这一幅练功图记一下,咱们继续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篇章。” 两人又在老怪的密室搜刮。 独孤凤翻出了一个宝箱,里面放着两柄短刃,形似匕首,锋利异常。 匕首旁有一些金子。 金子下压着几本杂书竹简,周奕忙凑过来瞧,期盼是武功秘籍。 那竹简是西汉竹书《老子》,还是残缺的。 杂书有两本名为《守白论》,周奕有些吃惊,老怪竟有这等收藏。 这是公孙龙所撰,他是战国四公子之一平原君的门客,为人所知的便有《白马非马》。 丁大帝研究道心种魔大法,所治经典也离奇诡异。 真是个怪人。 独孤凤把《守白论》移开,翻出下一卷竹简。 柔声念着:“道之特性,为虚无,无为,无形无相...” 周奕一听,心头又涌现熟悉感。 角悟子师父所收藏的道家典籍中,就有这一卷。 他随口解释:“这是无上妙道文始真经,关尹子所作,他是先秦天下十豪之一,楼观派祖师。” “魔门两派六道中的真传道就与他们有点关系。” “可见这老怪贪得无厌,自家功夫没搞明白,还在研究别人家的经义。” “这也是太平道底蕴?”小凤凰很惊奇。 “怎么样,勉强拿得出手吧,”周奕颇感失望,没找到实打实的武功秘籍。 他不死心,又在密室中找了一遍。 还是一无所得。 “放弃吧,看来只有这些了。” 独孤凤将一块碎金抛起,用手接住,再抛起,再接住。 眼睛不用朝金子看,只盯着某位不死心的天师。 周奕还在那翻找,像是要把老怪的密室翻过来才放心。 “你那样想找道心种魔大法,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厉害得很,”周奕掀翻一堆骷髅头,“不过我没那么贪心,也不是非要这门功夫,至少让我找点魔门或者霸王谷的秘籍,这老怪怎么一点收藏都没有。” 独孤凤坐到一旁的石桌上,两条小腿摇着裙摆晃啊晃,好生惬意,“喔~我明白了,你这叫贼不走空。” “我可不是贼。” 周奕又白了她一眼,“这老怪作恶多端,我掀了他的窝,乃是正义执行。” 少女听了他的理由笑了一声,却又很聪明地看出他的窘境。 “你似乎短于武学,我家里正好有一堆秘籍,更有先天法门,要不你和我去一趟洛阳?” 周奕转过头来,焰光中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正带一丝笑意瞧着他。 “独孤家的家学能外传?” “有什么不可以?” 独孤凤不像是开玩笑,“我祖母可是武学宗师,你只要得到她老人家认可,不仅能学到碧落红尘、碧落剑法,就是披风杖法也有机会学呢。” “你听说过披风杖法吗?” 这话像是考校,周奕毫不犹豫回道,“这杖法玄妙无伦,能借力击敌,面对多个敌手,仍像单打独斗,全不畏群战。” 独孤凤咦了一声,小嘴微张:“你对我祖母的武功竟也了解。” “底蕴。”周奕复述这两个字。 “那你要不要去?”独孤凤问。 周奕看透一切:“你想赚我入独孤家是吧,这可有难度。” “之前李密和一位佛门大师与你想法差不多,不过,我暂时没有改换门庭的心思。” 独孤凤正准备接话,忽然看到周奕神色一变。 她聚气一听,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但周奕展开行动,突然将写着“至阳之前”的石碑从地上拔了起来。 这石碑后面没字,靠着一块光滑土壁。 拿出宝箱中的锋利短刃,朝着土壁一刺。 顿时,独孤凤从石桌上跃了下来。 她已听到声音不对劲,那是空的! “你怎么发现的?” 周奕先不接话,用短刃来回戳动,捣烂壁面,竟有一个暗格。 伸手一掏,从暗格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出来。 “找到了!” 周奕眉飞喜色:“我突然想起,这老怪似乎喜欢对称摆设物品,不说外边的火烛,就连烛泪都堆得一样高。” “方才你发现宝箱的位置,正对着这石碑之后。” “厉害!”独孤凤忍不住夸夸赞,“快瞧瞧是不是你所说的道心种魔大法?” 周奕掰开盒子,入眼先是一本线装古籍,上书:《霸王火罡》。 邪帝有四位徒弟,这“邪功异术魔门别传”也就分成四门。 丁大帝这老怪所在,正是霸王谷。 这《霸王火罡》,应该是霸王谷一门真传。 古籍下方,还有一卷羊皮。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配着几幅行功图。 少女柔声念着起首几个字:“惊云神游,四步天外。” “这...” 独孤凤回忆起家中藏书记载,“如果我没看错,这似乎是一门来自漠北草原的绝顶轻功,更具体一些,应该来自西突厥。” 只从名称上看,这功夫不算出名,周奕并不知它的出处。 于是认真听她讲下文。 独孤凤把羊皮拿在手中端详:“你听说过吧,西突厥的国师,也就是那位来自波斯的武学宗师...” 周奕眼前一亮:“云帅!” 独孤凤轻嗯了一声:“此人一身轻功惊天动地,就算是武尊追击,也休想在茫茫草原追到他的身影,论及轻功,他当是漠北第一人。” “放在大隋,道门第一人能不能追得上他就说不准了。” 周奕觉得不可思议,指了指羊皮卷:“你说这是云帅的轻功,怎么看出来的?” 独孤凤继续道: “我独孤家的轻功名曰碧落红尘,也是奇功绝艺榜上的绝顶轻功之一,因此对大隋内外各家轻功都有所了解。” “只需浅读,便知这惊云神游非同小可。” “一来这功夫与我所知中云帅的轻功很像,二来这羊皮当是来自西突厥的大尾羊,经药水浸泡后便呈现这种浅黄色,我家中就有不少,想必不会看错。” 独孤凤是痴武之人,谈及此处,准备对周奕详说这门轻功。 但是,她瞬间又止住话茬。 伸手拽了拽周奕的袖子,将他拉到地下阶梯的最上方。 透过槐树底下的空隙朝外看。 乌云散去一些,外边更亮了。 这时,周奕才听到他们来时路上传来动静... …… …… ps:稍等,还有一更... 第四十七章:大帝的艺术(感谢书友们的月票!) 山道上的响动声越来越大。 一只瘦骨嶙峋的狐狸竖起耳朵,自一块断裂墓碑后钻出。 它听见动静,立时朝深林钻去,一角松散的坟土被踩踏,发出“嚯”的一声响。 夜间登山的哪个不是好手? 夜里乱葬岗一片死寂,这声异响当然瞒不过一众寇贼们的耳力。 “慢!” 韦老拐低喝一声,众人登时止步。 他艺高人胆大,纵身一跃上到高坡,放眼四探,只有荒碑乱石,墓茔枯树。 屏息静听,远处四蹄踩枯叶的轻微声响入了他的耳。 韦老拐朝后摆了摆手:“不必紧张,深山野畜罢了。” 众贼跟上,全来到乱葬岗前沿,目扫一大片荒冢。 练武之人胆气本就过于常人,加上人多,别说路过乱葬岗,就是把坟扒开掏出尸骨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近来汝河集的传闻渗人。 “韦头领,那两人恐怕已经下山。” 一名汉子皱眉:“咱们再这样慢慢摸,恐怕远赶不上他们的脚程。” “不错!” 一名嗓门很大的壮汉立刻应和:“直接奔袭追上,要了他们的命,又快又省事。” 那排行第五十四把交椅的浓眉头领也嗯了一声: “老拐,我们的确小心过头了。” “妖道与那小子是一伙的,当日在客栈必是演戏,妖道是厉害,那小子恐怕只剩奸滑。” “是!莱头领说的在理!”众人呼应。 墓下,正在偷听的两人表情各异。 独孤凤小口轻启,聚音成线对周奕说了几个字:“那小子,奸滑。” 周奕只当没听见。 忽然, 独孤凤朝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 周奕会意,知道是那老怪回来了。 这帮人动静太大,呼来喝去,那老怪听不到才是怪事。 登山的一众贼寇们本事不俗,却不及独孤凤。 故而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那韦老拐听了同伴的话,斟酌一番。 他还算稳重: “靠近西华附近,我们也死了两个弟兄,多半是这小子下的手,却也小看不得。” “不过...” 韦老拐看向莱头领:“还是先追上去,免得叫大当家等...等太久。” 他后半句话顿了一下。 一大一小两个眼珠同时朝山顶另外一头斜去,“嗯?” 一声惊疑,眼角猝然多了一条黑影! 月华暗淡,更显得来人身法诡异。 低低的破风声,跟着像是一个僵尸跳,他就那样悬停在一方墓碑之上。 纵身而来的风劲慢他一茬,破风声没他身形快。 他一动不动,那劲风追上来吹得地上碎裂的阴纸乱飞! 一众贼众各抄兵刃,心中泛起一股凉意。 这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帝皇通天冠,勾鼻深目,呼吸静细悠长几不可闻,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 尤其是在这乱坟岗上。 实在叫人忍不住联想,这家伙是不是从墓穴中爬出来的? 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只面朝这群贼寇,视线似乎没有焦点。 韦老拐朝地上一看,有影子。 哼,装神弄鬼! 有影子那便是人。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刀剑的。 他行走江湖多年,高手见过不少,若只他一人,此时面对这诡异的家伙定是掉头就跑。 但身边近二十号人,哪个是庸手? 就算对方功力比他高,想以寡敌众,倒也难得很! “老拐?” 第三十四、第五十六两把交椅头领也收起一开始的惧色。 他们不退反进,与韦老拐站在一起。 其余贼众亦是如此。 一时间,四大寇手下的强悍贼众们全都凝视着面前戴通天冠的人。 能狼安敌群犬,好汉难打人多。 这个道理,混江湖的人岂能不懂? “咳咳...” 韦老拐咳嗽两声,拄着铁拐往前走,他微弯腰,看似佝偻,其实是发功之态。 一身真气聚集在手上脉络,随时用出拐法。 此时,他的铁拐尖部正微微闪着冷芒,那是气劲堆积的表象。 韦老拐每走一步,就拄拐一次。 地上多出一个个窝眼,像是被人用巨大力道钻出来的一样。 “我等眼拙,误闯足下练功之地,还请不要怪罪。” 他斑斑点点的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 另外两位头领配合韦老拐的话,在一旁拱手赔罪。 面对高手自然要放低姿态。 能不动手,那是再好不过。 韦老拐眉头一皱,这诡异的家伙并不开口搭话。 哑巴吗? 几人迟疑了一下,靠近黑衣人两丈时,韦老拐一身功力汇聚到了极限。 此时一旦出拐,点碎碑石也不在话下。 “敢问足下是哪方高人,日后我家曹应龙大当家问起,我们也好有个回话。” 像是被“曹应龙”三字触动。 那黑衣人涣散的目光凝聚在韦老拐身上。 “曹应龙?”低哑沉闷的声音传出。 韦老拐松了一口气,这声音并无敌意。 若是碰到正派人士还不好说,魔门中人手段阴狠,与他们这些大寇也算蛇鼠一窝,互相给个面子合情合理。 黑衣人移开了聚在韦老拐身上的目光。 贼寇们心神一松。 估计是没事了。 这时又听黑衣人开口:“本帝丁九重,霸王谷大帝便是我了。” 众贼又惊又疑。 霸王谷,大帝!? 邪帝一脉向来诡秘,江湖上鲜有人知。 开口自称“大帝”,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韦老拐心中瞧不上,嘴上奉承道: “原来是大帝当面,失敬失敬,我家大当家对您也敬佩得很,等我们回去通告,大当家定要前来拜会。” “哈哈哈...” 丁大帝像是很高兴地笑了起来,一众贼寇更觉得他古怪,却全在不知不觉中沉浸于他的笑声之中。 忽然... 丁大帝仰起脑袋,面朝夜空,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 笑声传遍山顶,搅得阴风乱震! 当练武之人的真气登先天而精微至极时,便能与精神相合,元气呼应元神,从而产生可怕威效! 一众贼寇全部中招,脑海中像是出现幻觉。 仿佛看到巫山神女踏云而来,可襄王求而不得,只觉心中一阵失落怅惘。 原本在体内运转的气机,随着神女虚影消散,全都化作泡影。 韦老拐铁拐尖端的冷芒,彻底暗淡下去。 这正是魔门别传秘辛,霸王谷五帝锏中的襄王有梦! 丁大帝的脸上,露出了狞笑! 他动了,手上的巨大剪刀,动了! “咔嚓!” “咔嚓~!!” “……” 韦老拐睁开了眼睛,依然在失落。 他仿佛成了襄王,神女,神女你不要离去~! 感觉视线越来越高,像是追着巫山神女去了。 周围在下雨,果然是巫山不错了。 韦老拐竟有一阵欣喜之感,没有感受到疼痛。 其实他的头颅已被一把巨大的剪刀剪起,飞上天空,那些雨水,乃是被气劲压喷的血水。 一颗,两颗,三颗...十八颗... 剪至头飞! 丁大帝下剪恰到好处,手法纯熟,剪口平滑,左右对称,每一个头颅剪下来时,都没有毛刺。 如果捡起来再放上去,必然严丝合缝。 这是大帝级的艺术,寻常武人,一辈子也追求不来... …… 第四十八章:家炸了?! 丁大帝伸手入袖,掏出一块白布。 细心擦拭着巨大铁剪上的血渍。 想让兵刃在驭使时毫无滞涩,少不了日常对其爱惜、维护。 一把锋利的剪刀,杀人会和裁剪绸缎一样丝滑。 反之它会嵌顿,导致招法缺少灵性。 高明且精微的真气,与流畅的杀人器具契合,这同样是武人的追求。 就像漠北草原中的驭马高手,他们骑马时能人马合一。 此刻丁大帝杀人,则是人剪合一。 这是五帝锏中的邪性精致。 贼寇的尸体绝大多数倒在地上,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排行第十一位的韦老拐。 他被剪去头颅,却因为手拄铁拐,配合两条腿形成稳定性。 所以,他这具无头尸体,依然站立在乱葬岗的坟包前。 丁大帝收起铁剪,将韦老拐的头从地上拾起。 拍去脑袋上的灰尘,又将他的头安装上去。 通天冠的珠帘下,丁大帝眯眼聚光,继而露出满意的狞笑。 严丝合缝,没有一丁点空隙。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吵我练功。” “你当曹应龙是什么货色,阴癸派的宗尊吗?” “也配拜会本大帝?” 丁九重乃邪帝之徒,身怀邪功异术魔门别传,自有一番骄傲。 “你的功力勉强能入眼,与其受曹应龙差遣,不如作本帝的看门狗。” 他哼了一声,忽然把韦老拐的头转了半圈,让他面朝背部,诡异望向山道。 若第二日被人瞧见,一定会以为是厉鬼干的。 可以想象,汝河集的传闻将愈演愈烈... 乱葬岗,墓下。 独孤凤用一丝异样的眼神看着周奕,只见他眼神清明,似乎没有受到那老怪的魔音影响。 周奕也心中诧异。 这是...三池大师的心禅不灭! 方才魔音一起,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第一时间运起这心禅法门。 没想到,在抵御魔音上竟有奇效。 也许是距丁老怪发功位置较远,但心神不失那是实打实的。 正思索间,一旁的少女贴近过来。 在他耳畔聚起声音: “那老怪就要回来,待会我出手时你只管跑,等与他斗过再去寻你。若我今夜不至,你直接去上蔡城巨鲲帮分舵,我们在那碰头。” 周奕欲言又止,只好点头。 独孤凤冲他眨了下眼睛,大抵意思是不用担心。 又将怀中的金子、以及她正在研读的“淮南鸿烈”递给周奕,打起来就不必担心这些东西遗落。 她目中闪光,跃跃欲试。 周奕朝身旁少女多看了两眼。 想她有一身非凡剑术,更有碧落红尘这门轻功,就算打不过,跑起来绝对没问题。 分出胜负与杀掉对方,这可是两码事。 若与她一道对敌,反而不合适。 不及多想,外边脚步声越来越近。 丁老怪,就要来了! 两人都不再朝上看,独孤凤用手朝上指了指,周奕会意。 这时,她的手已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周奕从怀里摸出两条黑巾,递给她一条。 独孤凤见他迅速以黑巾蒙面,犹豫一瞬,也是有样学样。 目光朝四周扫过,已是把老怪的窝都翻了一遍。 得罪这老怪可是要命的事情,暂时别叫他知道是谁干的为好。 墓上,丁大帝正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秘巢走。 墓下,周奕与独孤凤已做好准备。 丁大帝来到老槐树边,像往常一样准备启动机关。 就在这时! 一道森人凌厉的剑气冲顶而起! 碧落为锋,红尘作鞘。 独孤凤一身真气从云门穴冲顶,剑气贯穿上方土盖,顷刻间将丁大帝的老巢破开一个大洞! 一时间土崩泥飞,被一股气劲直冲,卷散漫天! 方才杀人如麻的丁大帝此时也不禁失神。 怎么回事,家炸了?! 泥屑中的剑气他如何感受不到。 眼角扫到一条白影,从他的秘巢中冲出,朝着上蔡方向逃遁。 “是什么人!” 丁大帝怒吼一声。 那白影头也不回,却远远传来一声低沉声音:“什么九虫大帝,你杀了曹大当家的人,等于得罪我蒲山公营,等我们点齐人马,再来取你狗头!” “哪里走!!” 丁大帝双眼一红,人影爆闪,他一个僵尸步窜出,眨眼越过四丈,就要追去! 霎时间,只觉皮肤一寒,劲风透体。 森人剑气已将他锁定。 惨淡的月光下,一团剑影坠下,落入红尘。 那一株老槐树,已被剑气搅烂,碎叶断枝,在一股气劲带动下转动袭来! 丁九重爆喝一声,知是劲敌。 他失了先机,哪里还敢怠慢。 当下一掌拍出,两股气劲冲撞交叠,将碎叶凝滞空中。 这时一道剑气破开气劲,碎叶变成碎末! 直刺他要害! 丁大帝拔出铁剪,以五帝锏对上这凌厉一剑! …… 周奕听到后方巨大动静,他头也不回,直朝山下跑。 过了云首山,连穿过两个村落,一刻不敢停,一直奔到汝河南集。 这一路跑下去,已到下半夜。 周奕来到汝河南集的最南端,想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跑。 前方正是汝河。 渡过这条河,再过一小镇,就到上蔡城了。 迟疑时,忽听到后面有破风声传来。 他正想找地方躲避,黑暗中模模糊糊窥见是一道白影,这才放心。 “呼,总算追到你了。” 少女的声音传来,人也飘然落在周奕身侧,小口轻张,正微微喘息。 “你有没有受伤?”周奕话语关切。 “没有。” 独孤凤摇了摇头: “这人武功路数邪门古怪,我不清楚他的招法,没有与他死斗。四大寇那些手下,就着了他的道,否则散开跑,也不至于全被杀掉。” “为了让你跑远点,我便与他缠斗。” “没想到你脚程这样快,害的我差点追丢。” 周奕正待插话,少女忽然转移话题: “那门惊云神游多半是难练的。” 周奕不解,“怎么又扯到轻功上。” 独孤凤道:“这样厉害的轻功,却不见那什么丁大帝使,亏我一直提防于他。” 周奕面露谨慎:“此人老奸巨猾,也可能是故意藏后手。” 少女却道:“料想他是没学成的。” “哦?” 谈起武学之事,她话语更密了一些: “这丁老怪是内外兼修,练功多年,内功底子比我厚,还有一身横炼罡气护体,十分难缠。” “但身法逊色于我,倘若他轻功再高点,我就不能轻易与他游斗,须得硬拼。” “他起先怒得很,发狂想要追你,但一直被我拖住,若他真会这门轻功,恐怕我要赶在天明到上蔡城见你了。” “现在摸到他的轻功底细,下次再遇上,我应该能打得更大胆一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中竟有一丝期待... …… 第四十九章:大河小舟 还真是好斗啊,周奕暗自摇头,立刻提醒。 “还是别遇上他的好。” “邪帝的徒弟共有四位,这四人虽然不合,但若对外,也许会联手。” “所以叫你蒙上黑巾,免得未来有麻烦。” 独孤凤对周奕的“底蕴”已是深信不疑。 毕竟,丁九重这名号她闻所未闻,却被周奕点明根脚。 事实证明,周奕全说中了。 小凤凰虽然觉得某天师的武功不算高,可对他的见识,心中是佩服的。 又想到他从夫子山到扶乐一路上干的事... 真是奇人一枚。 “对了,你一直说的邪帝是谁?” 周奕听到这个问题,吁了一口气:“那是邪极宗的宗主,向雨田。” 独孤凤接着问:“这丁大帝与邪帝相比,武功有多少差距?” “这师徒二人没得比。” 周奕毫不夸大: “丁九重自命大帝,只是因他做了个邪帝之梦,梦到自己成邪帝了,梦中的邪帝,怎能与真实的邪帝相提并论。” 适才与丁九重有过交手,小凤凰此时再听这些话,颇觉震撼。 “这位邪帝练的是道心种魔大法吗?” “没错。” 独孤凤明悟过来:“难怪你对这功诀如此上心。” 周奕则笑问:“你一点也不心动?” 少女表情自然:“痴迷武学之人对这些玄妙武学哪有不心动的,就算练不成,瞧一瞧也大有裨益。” “不过丁老怪似是没得邪帝器重,他秘巢中的道心种魔大法明显是残篇。” 她又转了个思路:“也许那碑刻是残篇,丁老怪脑海中记下了传承。” 周奕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当年邪帝遵循师命留下传承,却因对魔门没有归属感,希望传承断绝,故而将邪极宗的武学分成四份,传给了四个自私自利的徒弟。 丁老怪得到的那一份,应该不止道心种魔大法的入道篇。” 他随口讲述,却叫少女听得入神。 这已算是秘中之秘。 周奕朝她来的方向瞅了瞅:“那家伙没追过来吧。” 少女回过神来:“暂时没有,不过你这样跑,留下的痕迹太多,有可能会被他追上。” 独孤凤朝前方大河指了指:“可以坐船去上蔡。” “汝河一直连通淮水,正途经上蔡。” 周奕不敢耽搁:“这就走,渡口在那边。” 二人寻着方向,一齐来到渡口。 一点点篝火余晖,残存在道旁,远见船头亮着几盏渔灯,给晚间找船的人点明方向。 暮春时汝河之水往往呈青灰色,可夜晚却瞧不清,波浪一起只泛出一片白。 芦苇荡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三两只乌篷船斜斜系在老柳树下,船身随着暗流轻轻摇晃。 周奕近船,便闻见酒气。 又见船头摆着好多酒坛,独孤凤偏偏挑中这一条。 生人登船,那近六十岁的船家从睡梦中惊醒,提着一盏孤灯出了船舱。 说话时还有一股酒气。 “两...两位赶夜路要去...去哪?” “上蔡。” “那近得很,嘿,嘿,我这...这就开船。” 船家醉醺醺地说要开船。 哪想到他一步迈出,人却不胜酒力,又歪倒在一边呼呼大睡。 周奕上前将船家扶到船舱内,自己下船解开缆绳,又跃到船头,上蔡在下游,任凭小舟顺水而漂。 他坐在船头,盯着河水微微有些入神。 独孤凤隔了段距离,也坐在船头:“先前听你说要去南阳?” “是的。” “南阳距此也不算太远,”少女微微颔首,“往西南走穿过汝南,再过淮安郡也就到了,你去南阳做什么?” “送一封信,”周奕停顿一下,又道,“顺便瞧瞧能否找个容身之所。” “东躲西藏终不是长久之计,我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也好静心练功。” 独孤凤点了点头,很清楚他此时的处境,太平道这股风刮得烈。 当下李密与隋军活跃之地,周奕与太平道不可能待得下去。 回忆着脑海中有关南阳的信息,柔声问道: “你有没有得罪过南阳的宗派?” 周奕望着她,摇了摇头:“从未有过交集。” “那便好,”少女又道,“南阳对你挺合适,你的那些对头暂都没能将手伸进去。” “不过...” “我许久未曾去过,消息或会滞后,你不是巨鲲帮的贵宾么,入了上蔡可以朝他们打听一下。” 周奕嗯了一声:“正有这个打算。” 独孤凤不着痕迹地添了一句:“南阳距离东都不远,也就隔着几郡,如若你南阳也待不下去,可以去东都。” 又想赚人,周奕没好气地笑道:“凤姑娘说点吉利话吧。” 独孤凤浅浅一笑,顺手搬来一小坛船上的酒,递给周奕。 “喝吗?” 等周奕接过,她自己也拿起一小坛。 “你喜欢喝酒?” 周奕略感稀奇。 少女沉吟,像是有些感触,第一时间没回话。 她望着汝水,听着哗啦啦水声,把酒坛搁在腿边,压住一角裙摆。 一只手臂搭着腿,托着香腮。 这会儿要叫旁人看,只当是哪家犯起愁思的小姑娘。 “也不是说喜欢吧。”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柔细细,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碎。 “我为家里做事,经常孤身游荡江湖,有时候遇到烦心事,没个人说话,要么找高手斗一场,要么就找点酒喝。” “因为总听那些江湖人吹嘘,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觉得效果嘛,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好。” 明明是个大高手,又是高门贵女,不知怎的... 这话听上去却有些叫人怜惜。 “你现在正发愁?”周奕不禁问。 独孤凤拿起酒坛:“我没发愁,只是像这般夜晚坐在船上与人说话,此前从未有过,颇觉新奇。” 周奕抱着酒坛:“那就饮上一坛,为你这份新奇,添一分江湖上的豪情醉意。” 少女闻声而笑。 稀疏星月,大河小舟之上,响起了酒坛轻碰的清脆声。 而云首山,乱葬岗上, 则是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动。 丁大帝望着被掀翻的秘巢,望着被打开的宝箱,望着满坟狼藉... 心中怒火盛烈,却又搞不清楚这二人来历! 他急需发泄,要找一个发泄口,于是仰天怒吼! “曹应龙,蒲山公营,本大帝要灭了你们...!” …… …… ps:稍等,还有一更 第五十章:凡穴、气窍(感谢书友们的月票!) 汝水汤汤,暖意融融。 上蔡城垣如卧虎横亘于芦岗,靠郊外一些的城墙上爬着绿油油的薜荔。 东城门叫做仓门,不及三丈。 抬头可见雉堞间有持枪兵卒来回走动,自然是防范叛军。 周奕与独孤凤经过东门,打城门口见一方攒尖方亭。 亭下有不少读书人聚集在此,或怨或叹,还有人指点九州,高谈阔论,甚为奇特。 周奕举目张望,脚步不由慢下来。 隐见亭中立有一碑,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正有一身着月白长衫的落魄书生站在碑前,挡住了周奕的目光。 那人回头,看了周奕一眼。 是个中年儒生。 一眼过后,中年人继续看那石碑,时不时捂着胸口轻声咳嗽。 周奕本打算上前瞧瞧。 独孤凤侧眼一看,转瞬移开目光: “昨夜你说丁老怪梦中为帝,虚虚幻梦,这些人中大多数也差不多。” “李斯便是上蔡人,那是关于他的石刻。” 她身在高门,又好读古籍,见闻渊深: “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 周奕明白她的意思。 ‘李斯说自己只是街巷中的普通百姓,皇帝不知他平庸,一不小心就位极人臣了。’ 大多数读书人的梦想极限,便是如此。 “上蔡布衣,闾巷黔首...” 周奕念叨这八个字,稍有感触。 一旁的独孤凤见状,说道:“外界传闻太平天师起事灭了鹰扬府军,看架势马上要从大贤良师转为称王称帝...” “嗯...” 她瞧着周奕侧脸,“不过我觉得你对武学更感兴趣,对吗?” “对也不对。” “哦?”独孤凤听他下文。 周奕不苟言笑:“因为我没想那么多,当下先考虑找个与夫子山差不多的地方,重整道场,最好别再有宇文成都这样的人来烦扰。” “否则...为求安宁...” “修道之人未尝不能成为皇帝。” 少女双眸凝在周奕脸上。 这算是大话吧? 不过,怎么总有种奇怪感觉,仿佛他口中的大话像是能实现一般。 嗯,定是因为他底蕴太厚了。 独孤凤檀口轻抿着,长长的睫毛被春风拂动,搅着眸中秋水,她想得有些入神。 忽然想到什么,展颜一笑。 这一下太过危险动人,连小天师都不敢直视了。 “我知道了...” 少女与周奕一道朝城下古道上走去:“这也是你去南阳的原因,因为南阳曾有个卧龙先生,你呢,就想去做一个卧龙天师。” “然后等一个三顾茅庐的有缘人,对不对?” 周奕很给面子的附和: “这样吧,你来卧龙岗三次,请我出山。我陪你去见你祖母,学一学她老人家的宗师密学。” “不要,”独孤凤笑道,“我家不需要卧龙先生。” “你还是先练好武功,我们一齐去找丁大帝更为有趣。” 说到武功,周奕想到身上的秘籍。 两人迅速进城,来到上蔡最大的客栈蔡江阁,要了二楼雅间。 这一餐乃是丁大帝请客,尽显奢华。 点的是太湖的鱼,dtz的羊,时下最新菜蔬,还有上蔡最好的春酒。 《荆楚岁时记》中有载,元日饮椒柏酒,便类似这种春酒。 如今是暮春时分,早过了祭祀,酒味更厚,更能品出古蔡国的余香。 “这《霸王罡法》是一门横炼之法,属于外练罡的一种,适合练外功之人,不过要大量药材辅助,耗费颇大。” 独孤凤手执秘籍,稍作回忆,“丁九重内外兼修,这门功夫他已练到极为高深的境界。” 周奕掂量着手头上的金子:“难怪他的财货这样少。” 说好一人一半,这秘籍对半分就太可惜了。 周奕提议道:“等我将这罡法抄录一份吧。” “不必。” 独孤凤语气平淡:“我家练外罡的武学也不少,不缺这一门。” 不愧是世家大族,连大帝的武功都瞧不上。 周奕有些服气,于是把记载惊云神游的羊皮拿了出来,“那这个总要抄录吧?” 独孤凤接过羊皮卷,当时只是囫囵吞枣看过。 此时仔细端详,研究了一下上面的经脉路线,秀眉不由微蹙: “这门轻功十分霸道,门槛极高,与我家的碧落红尘完全不同。除了我祖母之外,其他人恐怕都难练得。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 嗯? 周奕大为困惑: “这惊云神游也只是练足少阴肾经的法门,有什么特殊的?” 他不问还不要紧,一问之下,立时引来独孤凤的目光。 她上下打量周奕:“你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不认真,”周奕冷静道,“练十二正经不是再寻常不过?” “这话不错,”独孤凤点头,却没顺着周奕的话往下说。 因为她敏锐地捕捉到周奕有些不对劲。 于是不经意问道:“你练的便是足少阴肾经,对不对?” “正是。” “气发之窍可是涌泉?” 周奕犹豫了。 气发之窍?什么意思? 只在他迟疑刹那,少女露出惊色,转瞬间开玩笑道: “我还以为外界传闻都是假的,没想到小天师真有天平鸿宝。拿出来,让人家瞧上一眼吧。” 周奕双手一举:“你搜,能搜到什么宝都归你。” 独孤凤收敛神色: “以你昨夜奔行的速度,寻常真气可做不到,你练的是足少阴肾经,只有在凡穴中气发,那才合理。” “可见你这个反应,恐怕连气窍都不曾冲开。” 独孤凤已然看出虚实,周奕思索片刻,问出了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问题:“什么是气窍?” 独孤凤听罢,沉默良久。 她反问:“你先告诉你,你是怎么练内家真气的。” 周奕微微皱眉:“从足少阴肾经的涌泉、然谷穴开始练真气。” 少女闻言一怔:“当真?” “有什么不对?”周奕隐有不妙之感。 独孤凤感觉晕乎乎的,心中疑惑得很,一个不通真气之学的人,本该走火入魔,他是怎么练到现在这身精纯功力的? 当下把疑惑一压,耐心与周奕解释: “何为气窍?” “真气冲击穴道,方成气窍。否则,那便是凡穴。” “气窍有两大作用,一能窍中练神,二能气发。” “气发后,真气奔腾,才有可能打出劈空掌力,一剑斩出剑气。” 周奕听到这里,顿时有种清醒之感。 不由出声追问:“那我从足少阴肾经练真气,哪里有特殊?” 独孤凤在雅间内踱步: “你和我祖母走的是一个路子。” “但是,我祖母一开始也是循规蹈矩。” “她老人家六十岁功力大成,感悟到了披风杖法,已成武学宗师时,才改换你这种练法...” …… 第五十一章:这很难练吗? 周奕大感不妙。 这时打断了她:“你是怎么练内功的?” 独孤凤道:“自然是主修任督练奇经八脉。” “因为任督二脉打通,所生之真气,贴服五行,而气窍是有五行属性的,任督真气便不会与之冲突,如此一来,更容易打通诸般凡穴,练出气窍。” “这话你能明白吗?” 周奕点头,又问:“那十二正经呢?” “十二正经,多指向各大派武学密传。” “这个武学嘛,要分两种。” “奇经八脉中的真气中正平和,练一些时日,就能游走在十二正经中,故而大多数十二正经中的武学,都可以用奇经八脉中的真气催动。” 独孤凤盯着周奕:“但是,有些武学的要求便更高。” “什么武学?”周奕听得认真。 “那便是各大派的奇功妙法,要求先天精微这一层次。” 独孤凤眸光一亮:“这个时候,必须针对奇功要求,单独去练某条正经,才能练到极高境界。” “我祖母六十岁时功力大成,从奇经八脉转修到十二正经,那是为了将鞭、剑、刀、棍、矛等各类兵器特色,融合为一,创造可撄锋四方的披风杖法。” “这时已是武学宗师。” “可是因为改动太大,练了多条十二正经导致五行冲突,哪怕是她老人家也走火入魔,深受内伤,这才落下哮喘之疾。” 周奕有点晕乎,“何为五行冲突?” 独孤凤生怕他听不懂,一字一句道: “这么说吧,你从足少阴肾经练内功,真气从涌泉穴中诞生,这涌泉穴,属水。” “心经属火,与水相冲。你以涌泉之水气,一旦练手少阴心经,便会冲突。” “如果是奇经八脉中的平和真气,虽不够精微,却没这烦恼。” “倘若有先天法门,还能进行弥补。” 周奕回过神来,想起了一件事。 木道人用的天霜凝寒法乃是一门奇功,确实是只练手太阴肺经,这也证明小凤凰说的没错。 大家主修奇经八脉练纯正内功,以十二正经练独门奇功。 这才是江湖上最正统的练功方式。 可是, 我现在这样练也顺畅得很,没有任何妨碍。 趁着小凤凰这武道大行家在眼前,周奕有疑惑便赶紧请教: “倘若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全部练通,那又如何?” 小凤凰听了他的话,笑了一声: “你可真敢想,不提消磨多少时光,若不走火入魔,便已是奇迹。” 她又收敛笑容,沉声道:“你的练法更是匪夷所思。” “哪怕想学那些高手将武学练得精微细致一些,练通十二正经,也该先练奇经八脉,怎能以足少阴肾经起手。” “我祖母也花了六十年积攒功力呢...” “说个简单的,你往后打通气窍该怎么办?” “因是涌泉水气,但凡遇到火属之穴,那便极其难练,这会让你错过很多武学。” 周奕算是明白了,却又开始沉思。 回忆自己的练功之途。 ‘我先练足少阴肾经,然后是手太阴肺经,再来便是足厥阴肝经,以及手少阳三焦经。’ 肺属金,肝属木。 金生水、水生木,二者与涌泉之水果然不冲突! 坏了,难怪能练成木道人的天霜凝寒法,竟是因为我的涌泉真气吗? 练他这寒法,确实是恰到好处。 难道我要跟木道人混,改修全性了? 周奕的眉头拧在一起,感觉自己的练功之路一下被焊死,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又在权衡,是不是要放弃现在的底子,从任督重新练? 他想着想着,过去良久。 忽然,周奕发现一个极其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是观想脑海中的神秘浮雕才练成玄真观藏上的足少阴肾经。 并且,还能离奇倒转脉气! 连角悟子师父都被惊到了,怎么可能是普通法门? 一道灵光闪过,周奕双手一拍。 这下子,他不仅想起哪里不对劲,甚至搞明白了之前一直迷糊的事情! ‘足少阴肾经根于涌泉穴,为天一生水。’ ‘再往上,第二个穴道是然谷穴。’ ‘然又作“燃”,为荥火之穴,这两穴本就是水火相冲,可我一开始练功之时,得浮雕之助,使得真气天然在这二穴中循环流转!’ ‘故而涌泉之水进入然谷后,水火相交,有了水中有真火,地心有真热的异状。’ ‘这才是我的内功基础!’ 也正是脉气倒转的契机所在! 没错,道爷没错...!! 见周奕先是愁容满面,又忽然大喜。 “你怎么了,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独孤凤宽慰道: “别慌,你这底子其实还能补救,我带你去见我祖母,你想办法讨她开心吧。” “她老家人现在主修十二正经,能对症下药,如果...” 她说着说着,话音停住。 因为小天师正瞧着她,弄得少女面颊微红,有些不自在。 小凤凰直白道:“我只是看你哀伤心死,可怜你一身正气,才这样提议的。” “而且我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你这人有趣,才想帮帮你。” 周奕哦了一声,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把那羊皮卷拿在手中,看上面的经络行气图。 “对了,你刚刚说这轻功哪里难练?” “自然是气窍难练。” 独孤凤道:“我家的碧落红尘练的是足少阳胆经,一共四十四穴,需要打通的核心气窍是足窍阴与侠溪。” “足窍阴是井金穴,侠溪是荥水穴,金生水,所以它们天然契合,只要按家传法门,可比这惊云神游好练,进度会快不少。” 她伸出葱白细指朝羊皮卷上的朱砂点红处指了指。 “你瞧,这一处是涌泉,这一处是然谷。” “以这水火相冲的两个气窍为根基,练足少阴肾经,虽然能练,但需要对真气精微掌控,极易走火入魔。” “我家碧落红尘与你这门轻功各有所长,所以...” 她没再往下说,因为看到周奕盯着羊皮卷出神,他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像。 涌泉、然谷这水火两穴,练成气窍,一起气发才能发挥惊云神游的基础。 周奕看懂了这一处,甚至明白为何这秘籍会出现在丁老怪的秘巢中。 他静默了一段时间,悠悠开口: “这很难练吗?” 独孤凤先是疑惑。 忽然,只见周奕将羊皮卷一收,径直朝外走。 “客官!” 蔡江阁客栈的伙计见二人匆匆从雅间出来,还以为他们要吃霸王餐。 突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迎面飞来,他顺手一接。 好家伙,金子! “哟!大侠、女侠阔气!您二位慢走~!” 他咧嘴大笑,大声恭送。 客栈下方还有人唱喏,口中喊着“送贵客”。 周奕越走越快,小凤凰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们从最近的西边出了城门。 才到郊外,周奕立时提起轻功奔行起来! 暮春的上蔡原野,新绿正漫过汝水支流堤岸,草长莺飞,周奕飞身掠过一大片芦苇荡。 迈步朝大河奔去! 一脚跨出,踩中河中浮木。 诡异的是! 那浮木受力后吃到一股回旋力道,并未陷入水中,而是在足尖真气震荡下朝周围激起一圈圈涟漪,像是叫平滑的水面分担了气劲! 缀在后方的独孤凤第一次因为周奕的武功而惊。 不会吧... 他练成了!! 周奕稍稍借力,整个人如纸鸢腾空而起,飞跃大河。 这时不再跑动,笑着坐在一片绿茵茵的杂草上... …… 第五十二章:风的歌谣、丁大善人(二合一) 白裙微拂,独孤凤轻飘飘落在他身边。 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 她思维跳脱:“其实你是个突厥人?” “不是,”周奕摇头,“东土大隋人士。” 独孤凤当然是在开玩笑,又道: “如果你的功力再高一点,也许未来有一天,西突厥的人瞧见你,他们会将你当做云帅。” “不过嘛,你得换一席白袍才行。” 周奕道:“为何?” 少女微微仰着头:“因为漠北草原有一曲风的歌谣。” “据说云帅满运轻功奔行,他的白袍穿过风。” “因为太快,风被割裂了,会在他身边呜咽,从而发出奇妙动人的声音,像一曲古老的漠北歌谣。” “有这等事...”周奕拿出那羊皮卷。 独孤凤也望着那羊皮卷:“我只是听说,没真见过云帅。” 周奕不禁笑问:“你想听?” 独孤凤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周奕随口道:“这也简单,等我轻功大成时,就让你听一听西突厥的古老歌谣。” 少女有些开心,眉眼弯弯笑道:“好呀。” “就是不知你得何时才能有云帅的功力,他可是波斯的武学宗师。” 又问道: “你是否打通了涌泉、然谷两大气窍?” 周奕没有隐瞒:“没有。” 独孤凤神色悠悠:“好吧,我就当你有《太平鸿宝》好了。” 周奕很大方:“如果你想学太平鸿宝,我可以教你,不过须得从十二正经中的足少阴肾经练起。” “算了,我们还去找丁大帝问道心种魔大法吧。” 独孤凤笑了笑,又告诉他一个技巧: “气窍打开与精神有关,当你功力足够深厚时,保持精气神处于顶峰,能自然感受到穴中藏有风隙。” “顺着风隙注入真气,长此以往,窍中被真气注满,便会撑开,从而向外喷发。” “这一过程,便是气发。” “就像我先前所说,劈空掌力、剑气,都在气发之后。” 周奕听罢,思索半晌。 跟着朝眼前少女拱了拱手,认真道:“多谢。” 独孤凤背负双手,欣然承受。 江湖人从凡穴到气窍的破开方式各不相同,她所说的这种方法,其实是祖母所传。 独孤家这位近百岁的老人既有超凡眼界,又是转修十二正经之人。 她的方法,不仅夹杂着独孤家碧落红尘的理念,也极度贴合周奕的现状。 周奕先前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呢? 水清了。 独孤凤朝怀里摸了摸,忽然露出沮丧之色。 “我丢了一样东西,本打算给你。” 周奕问:“是什么?” 少女选择保密:“下次再说吧。” 周奕听出弦外之音:“你要走?” “汝阳的事没办完,当然要走。” 见周奕略有沉默。 少女捂嘴轻笑,瞧见了大河上漂下来一艘大船,临走时故意与他逗趣:“怎么,不舍得人家走吗?周小天师~~” 她话音才落,也不给周奕说话机会。 只见白影一闪,驾驭碧落红尘,足足横越五丈有余,轻盈落于那大船船舷。 那一瞬间。 船上的江湖人全都惊骇,四下退避。 独孤凤手扶长剑,又变成了那朵独孤家的高岭之花,如不开口,面上的冰霜气质,足以拒人千里之外... 望着大船远去,周奕不再逗留,一路返回上蔡城。 先去衣铺买一套成衣,跟着找一家较为安静的客栈投宿。 身上的白衣暂时不能穿了,此地距离乱葬岗不算远,防止被丁老怪留意到。 到了客栈,先将几样东西放好。 周奕瞧了瞧《霸王火罡》。 体系不同,他暂时不适合练。 不过给太平道的肌肉大汉们练,那可正好! 对了,老单也是内外兼修,不知这法门他可看得上。 还有一幅行气图,是从丁大帝石碑上记下来的,猜测是道心种魔大法中的某一篇。 不过这东西没头没尾,等安定下来再研究。 羊皮卷,周奕则是贴身保管。 这门惊云神游非同小可,于他而言又极为契合,仅是初涉,就将他原本的微末轻功拔高了一大截。 至于丁大帝为何收藏这功夫,在听过小凤凰讲述后,他已有所猜测。 “驭魔之前,先修道体,以玄门正宗,立本身道体道心。继而凝聚精气神,点燃道功,得阴中之阳...” 这正是石碑上的刻字。 重点在“阴中之阳”上,按照道门的一层理解,类似于“水中火发”。 周奕虽没看过道心种魔大法的具体功诀,常识却是知道的。 这秘诀须得种魔,在道体道心上种魔,那就等于“水中火发”。 惊云神游的根基在涌泉、然谷二穴上,一水一火,而且是先水后火,岂不对应了道心种魔? 正因如此,丁大帝才会重视。 “《玄真观藏》来历神秘,不知师父是怎么得到的。” “这门功夫与道心种魔大法必有关联,否则不会这般巧合,加上那补注与魔门前辈所留一字不差...” 周奕盘算来盘算去,很想找师父问问。 但是... 自夫子山那封信之后,角悟子师父便再无音讯。 又将那封家书掏出来看了看。 南阳,卧龙岗。 这地方的门派势力虽多,却能避免战火。 因为南阳几大宗派、道场的实力相当惊人,主打一个人多势众。 绝大多数反王对他们的态度,都以拉拢为主。 倒是可以细细考察。 如果合适,就将老单夏姝晏秋他们全部叫去,再立太平道场。 周奕目光灼灼,看向南阳方向... …… 丁大帝棺材本被盗第三日。 周奕去到上蔡城内的纸肆买了信封麻纸,跟着向一些武林人士打听,找到了巨鲲帮分舵。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街道店铺,表面卖折扇、油纸伞。 生意很是冷清。 相比于雍丘分舵,巨鲲帮这上蔡分舵已算高调。 周奕才到门口,见里面掌柜迎了上来,他立刻掏出一块小木牌。 正是雍丘分舵那老人给的。 “贵客!” 细细一瞧他手中的木牌,店铺中四十余岁的掌柜立时表情恭敬。 他上下打量了周奕一眼,却没法向雍丘本地消息探子那般熟络,瞧不出周奕的真身。 “可有笔墨?” “贩卖消息的地方怎能缺少文房四宝,”掌柜笑呵呵道,“您是打算写信寄信?” “这生意你们做吗?” “做得做得,我们的人四处跑动,捎带信件只是顺手的事。” 掌柜态度极好:“如果是像您这般持有本帮云牌的贵宾,只要送信,各都插羽,加急安排。” “如果不是太远,您一个月后过来问,准会告知您是否送到,倘若有回信,也会顺便给您捎带回来。” 城内官署也能送信。 不过,官署信役给大反贼送信,这能对吗? 还是巨鲲帮这样的势力更可靠,周奕与他们有过合作。 “您要送到哪?” “阳堌。” 那掌柜点了点头,笑着伸出三指:“三百文,换做没持云牌的,少说五百文。” 黑啊,真黑啊! “寄。” 周奕也不还价,这底气都是丁大帝给的。 掌柜笑着将他引入里屋,取来笔墨。 这信是寄到曹府的,虽说巨鲲帮比官署那边靠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将信中内容写的隐晦一些。 两小道童与单雄信见了,却能看懂。 写完封好,交给那掌柜。 “你们在南阳可有分舵?” 那掌柜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周奕的贵宾身份,开口道:“有,不过位置比较偏僻。” 周奕随口追问:“可是受到南阳本土势力排挤?” “倒也不是。” 掌柜摇头,解释道:“这南阳最大的势力乃是三派四帮一会,其余小门小派也甚多,他们对外来势力并不排挤。” “因为这些势力共同推举了一位话事人,便是南阳帮帮主,偃月刀杨镇他老人家。” “这位大龙头不但德高望重,更是八面玲珑之人,入了南阳,只要守他们的规矩,便能得到庇护。故而几大宗派发展迅猛,比如南阳天魁道场,就足有万人。” “杨镇大龙头将南阳势力聚拢成拳,却不向外扩张,这般无欲无求,便没人敢轻易招惹他们。” “如果去南阳做生意,那可是好得很。” 周奕心下一喜,对南阳更为期待。 好地方啊! 我们太平道,那可是最守规矩的。 “那为何贵帮要在南阳低调行事?” 掌柜眉头微皱,与周奕对视一眼,反问道:“贵客要去南阳?” 周奕道:“不错,也许我与贵帮还能有合作。” 掌柜见他这般态度,也就不藏话了:“本帮主要的生意在东南沿海,有水龙会、海沙帮这两大对头。” “这海沙帮与南阳两家大派做私盐买卖,关系紧密,故而与我们不对付。” “自本帮上任帮主被刺杀,失了中原一地的营生,如今在南阳的根基,远不及海沙帮深厚。” 似是担心被贵宾小瞧,他又加上一句: “不过我们巨鲲帮以贩卖消息为主,不需要多大排场铺面,您若想在南阳打听消息,本帮依然是不二之选。” 周奕适时给台阶:“那是自然,我对巨鲲帮印象极好。” 掌柜咧嘴一笑,又听周奕道:“劳烦将南阳分舵的位置告诉我。” “好,这就给您写下来。” 他拿笔蘸墨写下位置,吹干墨迹。 周奕看了一眼,将字条收好,又嘱咐掌柜的早些寄信,旋即告辞离去。 出门直朝客栈走,一路上全在思忖。 倘若真实情况和此人说得大差不差,或许这便是当下最好的去处。 南阳大龙头杨镇聚拢诸多宗派一致对外,实施‘固本安邦’战略。 只要他面子够大,能叫一众宗派敬服,放在当今乱世,那便安稳得很。 雍丘若有南阳这等格局,宇文成都岂敢打上夫子山? 只不过... 太平道这三字被李密那帮人强行增色,就算南阳大龙头为了维持形象愿意接纳,恐怕还是会招致各方势力忌讳。 周奕想了想。 拳头不够硬之前,绝不可大张旗鼓。 ‘广积粮,缓称王...’ 回到客栈后,周奕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在练惊云神游这门轻功。 小凤凰说的不错。 十二正经偏向于各种奇门武学,每一个穴道,都有机会练成气窍。 而每一门武学,则在气窍的种类、数目、练法上存在差异,故而有多少种武学,实在难以计数。 这门轻功所练正是足少阴肾经。 此经络是周奕的基本盘,再熟悉不过。 客栈地字号房间中,他手捧羊皮卷。 功法明确要求,必须将“涌泉”、“然谷”两穴开作气窍,才能练成第二重法门。 周奕几番查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轻功古怪得很,没有第一重。 惊云神游,四步天外。 只有第二重、第三重与第四重,门槛极高。 所谓第二重,便是涌泉、然谷两大水火气窍。 第三重,则是将阴谷穴、大赫穴练成气窍,这两穴同样对应五行中的水、火。 阴谷穴,意象如泉流入深谷,泉便是涌泉,这是深谷合水之穴,乃是大水。 而大赫穴,赫为双赤,乃是大火。 这第三重大水遇大火,练法霸道至极! 若西突厥的云帅练的真是这门轻功,也就无怪他是漠北轻功第一人了。 至于第四重,更是关系到窍中神,需要精微至极的先天真气才可触碰。 周奕没有开气窍。 但涌泉、然谷作为他一身功夫的基本盘,脉气与真气一道循环催动,便能让他发挥出类似第二重轻功的效果。 故而羊皮卷上记载与第二重相关的内容, 如何聚气、发气, 如何在足少阴肾经各穴中运转,周奕尽可学习。 此番一道新世界大门推开,当真叫人如痴如醉... 九天后的晌午。 地字号房舍内,周奕从打坐中睁开双目,面上带着一丝笑意。 此时,他已将惊云神游第二重所有法门烂熟于心。 这些时日,真得感谢一个人。 没错,正是丁大帝! 在上蔡的吃喝花销,来自丁大帝。 练的轻功妙法,来自丁大帝。 就连那日追在身后的四大寇手下,也是丁大帝出手灭杀的。 这... 没话说,真是‘丁大善人’。 周奕正感慨,忽然听到下方街道一阵嘈杂。 城门方向,像是有马蹄声。 “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周奕下到一楼大堂,看到客栈伙计正一脸兴奋从城门方向跑回来,出声向他询问。 那伙计一边用肩膀上的布巾擦汗,一边回话: “客官,具体什么事我可不清楚,只知是淮阳郡的赵太守领着郡兵来了,听说还有张将军的人马。” “哪个张将军?” 伙计大声道:“自然是张须陀大将军!” 周奕哦了一声,光速结账。 他一路奔行,听到城中动静变大,脚步越来越快。 从南边城门出来后,彻底摆脱束缚。 找准西南方向,提起真气发足狂奔。 只见一道青影飞渡大河,掠草而过,此时老马再来,就算满运轻功,也只配在后面吃灰。 按照惊云神游法门,真气在涌泉、然谷二穴迸发,水中激真火,如雷龙出大渊! 劲风扑面,耳边灌满呼呼风声! 周奕不顾真气消耗,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 他望着南阳方向,露出一丝笑意。 偃月刀杨大龙头,还请多多关照啊...! …… …… ps:更了两章近七千字,给力叶(''-''*ゞ 第五十三章:群贤毕至 上蔡城,县城官署。 “赵太守,你的消息打哪来的,可是道听途说啊?” 说话之人身材高大,眉骨处有三道刀疤形如蜈蚣。 正是前任鹰扬府军骑兵校尉尤宏达。 那夜蔡河大火,太康叛军冲杀大营,宇文成都下落不明。 不少兵将被俘,甚至一些虎豹大营的高手都转投到李密手下的蒲山公营。 尤宏达领着一队骑兵追杀周奕,尽管半途追丢,却幸免于难。 后来张须陀大军赶到。 尤宏达有一身极为高明的武艺,又能领军冲杀,他整合鹰扬府军残兵,新成一军,这时改拜张须陀。 于是从败军之将官复原职,成张须陀手下骑兵校尉。 因熟悉太康一地情况,被张须陀派往剿杀李密的前线。 这次收到淮阳太守赵佗的加羽急书,特来相助。 他日夜兼程,一路直达上蔡,准备寻李密复仇。 结果连个毛都没有捞到,更别说战功了。 所以,此刻对赵佗说话,难免夹着几分火气。 县城官署主座上的那人五十余岁,一手攥着月牙扶手,另一只手“咯吱咯吱”转着两个钢球。 他面色焦黄,如泼了一层厚蜡。 两只手宽大无比,满是茧壳,无论是吸气还是呼气,都如拉动风箱一般。 在淮阳郡中说起内外兼修的高手,绝避不开这位赵太守。 他内练蛤蟆功,在外横炼太岳护身罡气,寻常武人,连他的护体罡气都休想打透。 此人本就暴戾,逢此乱世,更是淮阳一霸。 尤宏达仗着几分张须陀的势,否则对他说话也不敢这般大火气。 “尤校尉稍安勿躁,等我的人把消息带到再说。” 赵佗一对眼珠闪着寒芒:“我想与尤校尉换过一个话题。” “哦?” 尤宏达端起杯子喝茶,把茶水喝下去,茶叶也放在嘴中大嚼,“愿闻其详。” “听说你与太平天师打过多次交道,果有此事?” 一提这茬。 尤宏达立刻将口中的茶叶吐了出来。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手持火焰大旗的人影。 并且,这个人影还和福石客栈中的那个“周观潮”对上了。 又想起自己在雍丘吃的大亏。 他娘的,此人委实是个灾星! 一碰到这人就满身晦气! 尤宏达心中警铃大响,多生退意,看向赵佗反问道:“怎么,这太平反贼也在上蔡?” 赵佗大摇其头:“我正在找他。” 尤宏达明白过来。 赵佗痴迷武学,恐怕在找那什么荒诞可笑的道门宝书。 “这反贼早跑了,天大地大,我哪能知其下落。” 赵佗稍露可惜之色。 他从怀中摸出一幅画像,拿给尤宏达看。 “尤校尉,这是我找人画的,你帮我看看与那太平周天师有几分像?” 尤宏达扫过一眼,嘲笑道:“哪有这么胖,真人比你这个俊朗得多。” 赵佗眉头一皱:“比这还俊?” 尤宏达道:“他虽是大反贼,我却不屑说假话。” 赵佗咧嘴狞笑:“俊一点好,太普通可就难找了。” 尤宏达见他一幅要发疯的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想到毕竟是同一阵营,于是好心提醒一句: “赵太守,我劝你别去找什么道门宝书。” “李密与这个姓周的,他们两个大反贼乃是一伙,那什么道门宝书,便是张将军也说是李密造谣给姓周的壮势,可能是为了以后太平道造反做准备。” “而且,这姓周的就和瘟神一般,奸诈狡猾尤胜李密,遇到他准没好事。” 话罢吐出一口唾沫。 赵佗笑着摇头:“我这人有一个原则,只要是我认准的东西,除非亲眼见过,否则旁人再多话我也不信。” 你不信关我屁事,尤宏达懒得搭理他。 嗯? 他忽然抬起头,官署外有人急匆匆跑来。 “太守,尤校尉,有消息了!” 赵佗一下从高椅上弹起。 他身形急窜,抓过探子送来的急书。 “哈哈哈!” 接着大笑三声,满脸狠辣之色:“速命太守府高手全部集结!” “是!”那人领命去了。 “尤校尉,请点备军马!” “……” 汝河之畔,踩着昏黄的日落余晖,一位勾鼻深目,头顶通天冠的怪人出现在一株桑树的阴影下。 残阳中的上蔡城墙,透着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 丁大帝压住了秘巢被毁的怒火。 但也只是压住, 这股怒火不倾泻而出,练功都不得安宁。 循着那晚留下的零星痕迹,一路来到汝河边,之后痕迹消失。 那两个人,必然是搭船离开的。 在这段汝河的下游,正是上蔡城。 丁大帝有足够理由相信,那两人会路过此城。 那是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白衣。 上蔡城响起一阵人吼马嘶的杂乱之声。 丁大帝听见了,但他...无惧! 面对军阵高手成片的长枪戟林,虽不能硬抗,但想跑,那也简单。 寻着一处爬着草的城墙,丁大帝一个僵尸步,轻松越入城内... …… 周奕离开上蔡后一路不停,先与后边的乱子拉开距离。 只一日,他便从上蔡到吴房。 距离南阳,约摸还有五百里。 在吴房小镇上歇过一晚,第二日一早,青衫沾满晨露,早早行在蜿蜒如带的古道上。 巳时末,在路上碰到几个蟊贼持刀截道。 这几个贼人沿路盯了好久,总算碰到个孤身上路,又看上去挺好欺负的。 准备开张劫财。 哪想到出师不利,碰到铁板。 一个个被打翻在地,丢入河中。 临近晌午,周奕来到山边接了点泉水,就着干粮医治肚肠。 那矮山边有一小亭,四柱斑驳,多有年头。 一旁野桃斜出,抖洒落红。 周奕起兴,来到亭中歇息打坐,练起内功。 他依旧在练十二正经,因听了独孤凤的话,便直接去练手少阴心经。 心属火,以涌泉之水去练这处经络,本该凶险万分。 但是,理论有时候仅是理论。 放在不同人身上,实践起来就是两码事。 练这手少阴心经,与之前练的肺经、肝经,其实差别不大。 一来因他真气特殊。 二来是练心经产生的些许心魔,又被《庄子人间世》与《心禅不灭》给死死压下。 两个时辰后,周奕从打坐中起身。 “练这手少阴心经的进度,依然很快。” “按照小凤凰说的江湖通俗练法,十二正经对应各种奇门武学,若是将十二正经全部练成,能包罗万象,通晓各家所长吗?” 周奕笑了笑,感觉自己有点贪心了。 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舒坦,复又前行。 这次提气驾驭轻功,赶上之前落下的脚程。 天色渐晚,前方马上就要到淮安郡了。 过了淮安,便是南阳。 暮色四合,远方山林的轮廓线被揉碎在氤氲的雾气中。 周奕想找个村落歇脚,不由加快脚步。 翻过一座矮山,山下道路渐平。 到了山下,耳边传来沉钝的咿呀声。 那是牛车的车轮裹着红泥,在石面上摩擦的声响。 这牛车后边光秃秃的板架上正坐着一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相当落魄。 他头戴褪色青幞头,身上的月白长衫洗得泛灰,两肘摞着补丁,里面着暗褐色的衬布。 在他的膝头,摊开半卷残书。 那头黄牛的牛角上,似挂着残书的另外半卷。 看来是个落魄书生... …… 第五十四章:牛角挂书 “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引起周奕注意,道上的牛车一阵摇晃,上面那人似乎失却力气牵牛,捂着胸口大咳。 看样子非常痛苦。 周奕歇停真气,停下脚步朝牛车那边去了。 看到牵牛的绳子从板车上坠下,车上那人像是没能力去够,于是伸手一拉,黄牛吃痛停了下来。 “老兄,你还好吧。” 周奕看清这中年的面孔,眉正面方,本该不缺英武之气。 可是满脸沧桑,双目疲惫无神,胡子发髻散乱,太也落魄。 如果打理妥帖,配上他的身形,形象应该不会太差。 “多...多谢少侠,我...我还好,咳咳...” 他说话时,又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只是比之前咳得幅度要小,看来是缓了一口气。 咦? 周奕仔细瞧了瞧他,似乎在哪见过。 他记忆力极好,脑海中浮现了上蔡城头的画面,那时有一堆人围在李斯碑刻前,似乎就有这位。 “老兄,你前不久可是去过上蔡?” 中年人长呼一口气,终于将咳嗽止住了。 “不瞒少侠,刘某就是从上蔡过来的,我这咳嗽是老毛病了,一发作就浑身没力气。” 他疲惫的眼神中带着感激,“方才若非你出手相助,刘某定要摔出个好歹来。” “想必少侠是在东城门那边瞧见我的。” 周奕点了点头。 听他自嘲道:“似我这等落魄穷酸,瞻仰上蔡奇人,渴望晚间能有些不着边际的美梦那就心满意足了。” “想我早年也有壮志,几十载光阴过去,唉...” 他长叹一口气,悲从中来,兀自吟道: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抱歉抱歉...” 中年人又叹一口气:“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到你这种青春少年,总叫我伤怀往事,多感壮志难酬,刘某错过的东西,何其多,何其...多...” 他的悲情着实太浓,弄得周奕都受到感染。 见他太悲戚,不由宽慰一句: “老兄,失败、挫折其实总是贯穿人生始终,这就是人生。” “但是...” 周奕沉声念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人生未尽,哪晓得最后?” 落魄中年人微微一怔:“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真好,真好...” “刘某受教了。” 他举头看天:“少侠,方才见你奔行赶路,可是要寻地投宿?” “正是,不知下一处村落有多远?” 刘姓中年道:“本来过三里地就有一村,可惜被一伙从淮阳郡流窜过来的恶贼给烧掉了。” “再往前便是荒山,据说有大虫出没,甚是危险。” 周奕朝中年人指的方向看了看,眉头微皱。 “那刘老兄驾此牛车要朝哪安歇?” 中年人道:“我本是要回慈丘边界集镇的,却因咳嗽耽搁,没法赶路。” “现在天快黑了,只能去慈溪涧那边。” “前段时间有人在那开了间茶棚,专供旅者商贩,没想到又被贼人惊走,留下个空棚空屋,倒是方便困在路上的行道之人,能在晚上寻个地方靠着歇一歇。” “远不远?” “不算远。” 中年人道:“你若不嫌弃,上刘某的车,我载着你去。” 周奕想了想,坐到了牛车上。 中年人拽起牛绳,又开始赶路。 牛走得慢,只要不发疯跑起来,车没有那么颠簸。 “少侠贵姓?” “免贵姓周。” 中年人一边驾车一边说: “周少侠真有见地,方才那话,真是戳在刘某的心坎上,若早些年遇见你,我可能就振作起来了。” 他像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 或者说,好不容易找到周奕这样一位听众。 周奕只是笑着嗯了一声,又听他说起上蔡李斯石刻: “上蔡附近不少似我这般的落魄人,都对这闾巷黔首中的传奇深感佩服。” “说来好笑,当年李斯上茅房时瞧见了老鼠,茅房中的老鼠又瘦又小,看到人来还要东逃西窜,弱小无助又可怜。” “而米仓中的老鼠...” 他一顿,周奕接了他的话:“米仓中的老鼠吃的又大又肥,悠哉悠哉地在谷堆里嬉戏,有时看到人来,也不惊恐。” 中年人叹了一声,“是啊。” “李斯就深明此理,人无所谓能干不能干,聪明才智本来就差不多,富贵贫贱,全看自己是否能抓住机会。” “当年,我也是这般想的。” “但还是成了一场空...” 周奕不由多看了这落魄书生一眼,本以为他是那种无病呻吟之人,没想到,竟真的是胸有山岳。 若真有大才,却隐没市井,那赚到道场,也是不错的。 “刘先生当下在做什么营生?” 他不由打听起来。 中年人道:“教几个孩童读书识字,不值一提。” 隔着越来越沉的夜色,周奕看向中年人与中年人偶尔看向周奕的眼神,竟颇为神似。 各藏有一个“赚”字。 两人就着上蔡李斯的话题,聊得更多了。 不过,终于是有了分歧的地方。 那便是李斯临刑前对一道受刑的儿子所说的话:“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意思是‘儿啊,我想和你带上大黄,一起回老家打野兔,可惜没机会了!’ 中年人道,“李斯心中充满悲戚,他位极人臣,最终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因为自己的命运还是把握在别人手中,生死只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之间。” “这是一种伤感,直到死前才明白的伤感。” 周奕却摇头:“他追逐权势,到后来被权势吞没,一切都成泡影。这一刻,他应该是累了。” “如果再来一次,也许他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两人解读到两个极端。 中年人却一点也不反驳,反而顺着周奕的意思笑道:“周少侠是对的。” 他自嘲起来: “我就是你口中那破碎的泡影,现在是个教书匠。” 这时驾着牛车一拐,到了他所说的慈溪涧茶棚。 暮色四合,茶棚里边的火光非常耀目。 里面又传来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周奕很谨慎,没到茶棚处便静心细听。 都是一些江湖人在扯东扯西,还有碰杯喝酒的声音。 这乱糟糟的样子,反倒叫人安心。 此处茶棚相当古怪,竟然搭在一个山涧上,他目力够好,借着一点微光看到了沟壑,有水流冲击的淤滩痕迹。 不过现在只有一条细小的溪流。 倘若在此开茶铺,正好去溪流取水。 也就难怪之前的店主选在这么一个地方了。 刘姓中年将黄牛拴好,跟着便朝茶棚里面走,四周有泥巴墙,还搭着茅草棚子,围出一个挺大的院落。 院中置一堆篝火,十几条大柴烧得正旺。 柴有些湿,发出噼啪之声。 不知谁人烤得山鸡,散发阵阵香气,旁边还有几个铁壶烧着水,嘟嘟冒泡。 二人进来时,那些江湖人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目光。 没多在意。 周奕简单一扫,竟有几十人在此过夜。 这些人看上去虽然正常,他却留了心眼。 朝四周瞧瞧看看,找准退路。 “周少侠,这边。” 刘姓中年人找到一个靠里边,又不怎么起眼的位置。 他还拽来一把茅草铺在地上,院中还有篝火取暖,二人在此将就一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周奕朝茅草上一坐,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环视四周,并未察觉异样。 那些江湖人说话口音不一样,不是来自一个地方的。 彼此之前留着间隙,互相防范。 刘姓中年贴到他身边,又细心给他添了一点茅草。 周奕眼睛微微瞪大。 他的目光穿过篝火,看到了牵着黄牛的绳子。 那头牛,被拴在了门外。 牛角上,还挂着半卷残书。 周奕揉了揉了眼眶,不经意间温声说道: “在下周观潮,还不知刘兄叫什么?” 中年人笑道,“不值一提。” “某家叫刘智远...” …… 第五十五章:故人、故人! 刘智远,刘智远... 周奕不动声色,心中默念数遍,莫名的熟悉感漫上心头。 他微微抬头看向茶棚外拴着的黄牛。 这时, 心跳陡然加快! 刘智远...牛角挂书,莫非...竟是他!! 周奕念头转动间双手朝后方茅草一撑,起身准备尿遁。 然而, 一只手从旁侧探来,轻轻扯住他的裤脚。 刘智远微微皱眉,循循劝说:“周少侠,外间有大虫,入夜千万不要去野外。” “你瞧瞧...” 说着四周环视:“且看这些江湖豪客,亦不敢乱走乱闯。” 周奕稍露迟疑,觉裤脚牵扯之力未减,只得复归原座。 此刻心中已将这假惺惺的家伙骂得狗血淋头。 可面上毫无变化,尝试说道: “刘兄,既有大虫,你这牛拴在外边太危险,我去帮你牵入棚内。” “无妨。” 刘智远垂目篝火:“大虫若至,食牛果腹,便不会伤人。” 周奕敏锐感觉到,对方目色有变,原本疲惫耷拉的眼神,忽然露出一股锋锐之气。 不行,急不得。 这家伙武功甚高,先把他稳住再说。 周奕遂作恍然状:“刘兄高义!” 假意后倚草垛,脑筋急转,转而面向中年文士,神色恳切: “刘兄,你我虽是初次相遇,可只言片语之间,叫我生出一种难言的熟悉之感。” “恍若他乡遇故知。” 刘智远脊背微挺:“周少侠此言,恰道刘某肺腑!” 周奕带着一丝感慨: “想我行走江湖,论及酒肉兄弟车载斗量,推心置腹者不过二三。” “今闻刘兄一番话,深有感触,只乘牛车这一短途,所思所想竟超过此前数年光景。” “天下奇人,多有隐藏市井田园之中,今见刘兄,想必就是这样的人物。” “倘若刘兄不嫌,周某愿结为‘知己’。” 刘智远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光泽,“周少侠言重了,此乃刘某之幸。” 周奕浑不似说笑。 很是镇重地从怀中摸出两柄精致短刃,正是丁大帝宝箱中的珍藏。 本打算等没钱时拿到城中抵卖,现在却做缓兵之策。 刘智远低头一看。 篝火闪烁间,两柄短刃卧在周奕双掌之上。 刃长九寸,刃背布满锯齿,却被磨得光滑如镜。 近柄处嵌以鸽血石,映着篝火,恍若滴血。 更巧妙的是,两柄短刃一模一样,双刃相合,锯齿相对,恰似一把精致剪刀。 他是个识货的,知道这两柄短刃不是凡物。 “这刃身是玄铁所铸,故而常泛幽冷之光,当年一位昆仑山的异人在中原落魄,遇到劫匪险丢性命,我救他一命,这才赠予宝刃。” “今与刘兄一见如故...” 他话语一顿,将左掌上的短刃递在刘智远手上。 “你我当各持一刃,方见友情。” 刘智远稍稍愣住,并未拒绝,很是珍惜地抚摸宝刃。 只不过,低头时眼中藏着一抹疑惑警惕之色,周奕却没法得见。 “诶,刘某人何德何能...” 他摇头一叹,转做坚定之色:“此时若是拒绝,那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这宝刃我且收下,明日请兄弟随我一道,去我家饮些土老村酿。” 周奕拱手,开怀一笑:“怎敢相辞。” 一阵夜风吹来,风伯助势,篝火中的松木噼啪爆裂。 刘智远举头望月,忽然又重复叮嘱一句:“月黑风高,大虫势必出没,周兄弟切莫外出。” “省得,刘兄也早点歇着吧。” 周奕往后半倚茅草,斜斜躺了下来,闭目歇息。 夜渐深。 约摸过去大半个时辰,他悄悄将闭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刘智远就在身侧。 他没有睡,就着昏暗的篝火光芒,竟在看半卷残书。 时不时用余光瞥向周奕所在方向。 又过去大半个时辰,夜风更烈。 周奕又从假寐中眯出眼缝,周围的江湖人大都倚着草垛酣眠。 睡梦中有人鼾声奇大,搅得旁边几人不得安宁,睡如翻饼。 刘智远还在看书。 周奕再次合目,同时暗忖: 此时忽然暴起冲出此间茶棚,能不能走脱? 若全力运转轻功,想必是有机会的。 但是,他说外间有大虫,这算是明示了吧。 估计有不少人在埋伏。 冲出去一旦被人拦住,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当下这家伙的态度还算温善,我亦出了一把宝刃稳他情绪,算是示弱缓和之举。 最坏的结果便是和他一起去喝什么村酿,保命不成问题。 嗯,暂时还是虚以逶迤,不要与他撕破脸皮为好。 周奕打定主意,心中又在猜想他的目的。 这乱世江湖,人心险恶,果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混得下去的。 早知如此,就该头也不回直奔南阳。 又是想南阳大龙头的一天。 思虑未竟,忽然一道阴风吹至。 远处像是有异响,惊起宿鸦数点! 一直在看书的刘智远忽然把书朝怀中一藏,往后一倒,闭目装作熟睡。 “倏~!” 周奕眯眼窥见,一个身着葛布大氅的老者从茶棚外翻身跃进。 定睛一看,这人实在熟悉。 老马! 不是浑元派掌门马守义还能是谁。 这老梆子竟也在这里。 不过周奕此刻底气十足,打也能打,跑路更是一绝,全不怕这位老熟人。 马守义轻功高明,他进来时动静极小。 不少酣睡的江湖人甚至不知马守义至此,没睡着的人伸头看了看,竟也不管。 马守义目扫棚内。 接着眼合成缝,凝注周奕方向。 一双浑浊老眼中,流露疑惑复杂之色,他又向周奕身旁瞥看一眼,脚下连迈步子,朝周奕所在移了三四步。 周奕暗自运气,已做好动手准备。 突然, 老马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疾踩一步,大氅翻动,又从茶棚大院中跳了出去。 马守义前脚刚走,又一道诡异黑影双足落地,飘跳而入! 此人身法远非马守义可比,落地之声微不可查。 他浑身透着一股阴森味道,头顶通天冠,背着一把大铁剪,方才又是一个僵尸跳,加之勾鼻深目,一脸死气,简直就像是夜间活动的僵尸! 那些没睡着的江湖人见他这幅鬼样,也不管呼吸是否凌乱,全都装睡。 周奕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 丁大善人! 糟糕了。 他运转心禅不灭,将所有情绪压下去。 这时无欲无求,不露破绽。 又赶紧摸了摸怀中另外一把宝刃,恨不得将它也塞入刘智远怀里。 这时将宝刃攥得紧紧的,生怕它一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 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丁大帝的步伐非常诡异,他在茶棚中跳来跳去,或远或近,却只有细微声响。 他仔细观察着茶棚中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那些白衣客。 先看衣服,再看体型。 周奕也注意到了,丁老怪在那些身穿白衣的江湖人身前注视良久。 看来是在寻找那夜掀他老窝之人。 还好... 当时为求保险,已在上蔡换了一身青衫... …… 第五十六章:平原沉雷 丁老怪蹦来跃去,身法诡谲,没什么声响。 茶棚内死寂如坟,唯余篝火噼啪。 若是碰见嫌疑大的,他便会凑近,用鼻子反复嗅上一嗅。 似乎要闻闻有没有乱葬上的腐土味道。 不少没睡着的江湖人也脊背微凉,不知道这‘老僵尸’从哪个坟里蹦出来的。 黑影闪动,丁老怪在茶棚中蹦了大半圈。 慢慢地... 他的目光看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正是周奕与刘智远所在方向。 “翛!” 衣袂拂动,两丈距离他轻蹦便过。 那对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珠除了死死沉沉外,没有其他感情。 周奕浑身不自在,心下冒出一股寒意。 丁老怪的头逐渐放低,慢慢朝他靠近, 通天冠珠帘轻颤,尸臭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时心中突然很想念小凤凰。 可惜,小凤凰是不可能在身边的。 心禅不灭,心禅不灭... 三池大师,助我。 慈祥老僧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万千杂念瞬间如潮退去。 丁大帝的头已凑周奕身前,不及一尺。 一旁的‘好兄弟’刘智远一动不动。 周奕朝旁侧身,像是熟睡时微微翻动身子,看不出任何端倪。 丁大帝目色一沉。 眼前的年轻人心跳正常,没有多大起伏。 死掉的人在他面前不会说谎,因为尸体没法开口。 活着的人也难以说谎,因为不需要他开口。 先天精微之真气,能与窍中所练精神结合,故而能有精微至极的感应。 这种感应,能体细查纹理,知对方气息、气势、情绪。 内心有鬼的人被他这般逼迫,和普通装睡的人绝对是两种状态。 显然,周奕再正常不过。 又看了看周奕身上的青衫,丁大帝将头移了个位置,朝一旁的刘智远凑去。 ‘剪掉他,剪掉他!’周奕在心中大喊。 刘智远和周奕一样,作假寐时往旁边侧身。 丁大帝瞅了瞅刘智远的月白长衫,乱葬岗那夜天黑得很,这颜色也挺像。 通天冠下压,丁大帝凑近去闻。 “卟~!” 就在这时,刘智远忽然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臭屁。 丁大帝将头往后一缩,眼中冷芒骤起。 背后的大剪在篝火余光下亮出银铁森寒,他手朝背后一摸。 这动作一起,下一招就是五帝锏! 然而... 只在丁大帝手朝后摸的瞬间,原本在草棚沉睡之人几乎在一瞬间苏醒, 一道道凌冽杀机从四面八方迸射。 所有杀机,全是奔他来的。 高手,好多高手! 此时只要出手,必被围攻! 丁大帝瞳孔一缩,看向地上仍然‘酣睡’的刘智远。 桀桀... 高手多,那又如何?! 本大帝,无惧! 他伸向背后的手丝毫不停,直拔铁剪。 周奕又在内心大喊:好样的大帝,给我剪了他! “咻~~!!!”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空气, 黑暗的林木剪影处忽现寒芒! 那箭镞带着一点幽光,尾缀黑羽,成一道黑线破空袭来! 一道,两道,三道! 一箭快过一箭! 更惊人的是,这三箭因尾羽而空中变向,回龙击射,发出三声鸟鸣。 本该难以控制,却各拐一弯,追星逐月精妙射向丁大帝! 他拔出大剪,剪法奇快,左支右摆,连将两箭剪碎。 又掀起劲风将第三箭卷入夜空! 这三箭暗中冷射,突如其来。 加之劲力凶悍,等闲一流人物碰上,恐怕也非死即伤。 丁大帝五帝锏一运,周围人各都惊骇,知他功力强绝。 饶是如此,已被逼退数步。 暗中神射? 通天冠转向神箭射来方向,他盯着刘智远,正待再有动作。 忽然... 草棚外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声密集响起。 丁大帝一个僵尸跳,跃出茶棚,消失在黑暗中。 周奕却能感受到,这老怪在暗中窥伺。 院落中的杀机顷刻消散,原本支起身子的人又躺了下来,像是还在‘酣睡’。 脚步声越来越响。 十道、十三道、十八道... 人数众多,周奕已经听不真切。 对于此时场面,他已是一头雾水。 “杀!” “杀!” 黑暗中两声低喝,跟着数十道人影顺着慈溪涧左右两侧与茶棚正门杀入。 老黄牛“哞”叫一声。 刀片反射的光芒四下摇晃,近三四十人翻身而入,无一不是江湖好手! 茶棚中的人还在‘沉睡’! “宁杀错,不放过。” “动手!!” “全部杀干净!” 领头之人四下一扫,一声爆喝! 然而,叫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酣睡’的江湖汉子,忽然惊起,竟一个比一个厉害!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黑夜,一名酣睡的剑客忽然拔剑,后发先至,剑光一闪,直接将持刀砍来的两人击杀。 若是识货的,必然认出这是华山剑法。 之后,他将两具尸体抱住,浑身染血,一齐歪倒在草垛上,一动也不动。 不明真相的人,恐怕以为他们同归于尽了。 周奕半眯眼睛,冷冷望着这一切。 茶棚中一名消瘦的光头汉子躺地躲过一刀,跟着直接暴起,一爪抓去! 持刀那人赶紧将刀一丢,举起一路掌法与光头汉子斗在一起。 但极为古怪的事情出现。 持刀人才用这路掌法,立时被光头汉子抓住破绽。 连续三爪全奔腰眼,逼得持刀汉子一个矮身,光头人先一步料到这时一爪上扬。 五指成钢,戳入了持刀汉子的心脉四周! 浑厚的内家真气顺着五指迸发,直接将心脉震碎! 光头汉子内外兼修,这一记裂心爪功命中要害,持刀汉子呜呼一声软倒在地。 光头汉子把人杀掉,用手上的鲜血朝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把。 跟着与持刀汉子相抱而眠。 眼前诸般画面当真是怵目惊心。 周奕已看出猫腻。 这些突然杀进来的人不管是用刀、用叉,还是用掌。 所用都是一个路数。 而他们的路数,已被茶棚中这帮人摸透了! 故而,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不到小半盏茶时间,茶棚中又安静下来。 浓浓的血腥气颇为刺鼻,方才杀人的高手们睡意大涨,全躺着睡觉,甚至将怀中的死人当成抱枕。 当所有人都躺下时,刘智远从‘沉睡’中醒来。 他拾起几条干柴,投入那堆篝火当中。 火光照映着满地尸身,他恍如无事发生一般坐回周奕身边。 “周兄弟,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吗?” 周奕假装露出惊色,沉默一会儿才出声:“不清楚,但他们所用的武功路数差不多。” 刘智远点头。 他并没有朝周奕看,只盯着茶棚正门方向,声音不疾不徐: “平原郡有位大豪叫做郝孝德,之前曾与知世郎结盟,手上有四万人马。” “郝孝德有个得力手下叫做赵克,他在平原郡开设克原武场。此人武艺不俗,有一手名动一方的沉雷掌法。 每一次出掌,都似有雷震之声,或声震在前掌在后,或掌在前声震在后。 或声掌齐作,有声无掌,变化多端。稍有不甚,就要被他一掌打死。 那可厉害得很。” 周奕看向那些尸体:“这些人用的便是沉雷掌法?” “不错,”刘智远指了指方才被光头汉子打死那人,“那位是克原武场的教头,已将掌法用到刀法上,算是个人才。” “可惜这门掌法已经被人研究透彻,他们却不知情。”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人算是犯了兵家大忌。” “有道理,”周奕赞了一声,“不过平原郡的人马,怎会来到汝南。” 刘智远解惑:“一方面是江湖恩怨,还有...” “赵克有一位堂亲,此人便是淮阳郡太守赵佗。” “赵佗?”周奕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之前行路时,便听附近的江湖人说此人在研究淮南鸿烈。 他是个痴迷武学的凶戾狂人。 “你想见他?”刘智远问。 周奕随口道:“可以见,也可以不见。” 刘智远顺了顺乱糟糟的胡子:“那就见见吧。” 他又拾了一点茅草放在周奕身后,让他靠得更软一些。 “稍等一时,他即刻赶来。” 正要躺下,刘智远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周兄弟认识方才那个拿剪刀的人吗?” 周奕一脸茫然:“这我真不认识...” …… 第五十七章:大战!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晚林沉寂被彻底打破。 周奕保持半卧姿态,老远就听到外边的巨大声响。 大队人马正在逼近。 根据这队人马掐的时间,他大概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克原武场的人是先头哨队,以探虚实。 只不过他们踩中埋伏,死得太快。 这两帮人狗咬狗,周奕只盼打得越凶越好。 “咚咚咚~!!” 铁蹄如雷,茶棚簌簌震颤。 月光漏过枝桠,照见林莽中层层寒芒,那玄甲映月如鳞,火把摇曳成串,连出一条巨大火蛇。 火蛇逐渐盘起,里三层外三层,将草棚附近团团围住。 人数太多,整个慈溪涧都被照亮了。 “赵太守,里边全无动静。” “你的人恐怕死光了。” 尤宏达拽着一匹高头大马,拉起缰绳停在淮阳太守赵佗的后方。 “那也无所谓。” 赵佗胸有成竹:“我早在外围布置了大量人手,拦住去往淮安郡的官道、小道,若有异常,立时飞鸽传书到我手上。” “尤校尉,如今我的人死了,外边却没动静,这说明什么?” 尤宏达来了精神,看向那茶棚:“猎物还在里面。” 赵佗狞笑道:“他一路负伤南下,如真杀我这么多好手,此时能不能站得起来还是两码事。” “上!” 赵太守一声令下,大队人马逼近茶棚。 太守府的高手来到院落四周,一齐出脚。 听得“轰隆”一声, 茶棚周围的泥巴墙瞬间倒塌! 泥灰四起,一众高手火把高举,穿尘探照,茶棚内的一切皆被照亮。 望着满地尸体,赵太守眼睛没眨一下。 此时他一边朝茶棚院落中走,一边慢悠悠吟道: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刘智远,你这首《淮阳感怀》作得不错。” “赵某人也能感受到你的雄心壮志。” 赵佗那焦黄面皮上泛出阴沉之色:“你在我郡治下隐姓埋名,做个教书先生也就罢了,怎还在宣扬宏图伟业,当真不把我放在眼中?” 尸体不会说话,故而无人回应。 赵佗目光一扫,他先是低唤一声:“刘智远...?” 又无人回应。 这时对着茶棚中冷喝:“李密!” “你在邯郸骗了押送官员,挖掘墙壁逃得一命,又在平原郡假死,骗过了不少人。” “哼,敢在淮阳耍我,此刻还妄图故技重施?” 赵佗就要命令手下挨个检查尸体。 这时... 那不起眼的角落中,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咳咳...” 一个满身血污的中年落魄汉子,手拄一柄钢刀,半蹲着站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方才经历过一场血战。 刘智远一露面,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站在赵佗身后数个身位的尤宏达见状,反复细看。 李密,竟真的是李密! 赵佗这个武痴办事毛毛糙糙,并不是多么靠谱,否则不至于在淮阳郡被李密戏耍。 他起先还不相信。 没想到... 傻人有傻福,这么大的功劳,竟真在这里。 尤宏达起先有所提防,感觉今夜大有悬疑。 但此时李密被重兵包围,不太可能翻出花样。 登时拔出钢鞭,跨大步越过赵太守,朝着摇摇欲坠的李密走去。 赵佗盯着尤宏达高大的背影,眉头大皱。 要抢功劳?! 李密这个人头,赵佗是要定了的! 正准备提醒尤宏达,让他讲点规矩,没成想... 尤宏达的身形忽然一顿! 他刚靠近篝火,跟着不再朝李密方向走,反绕着篝火走了一圈,又回到赵佗身后。 “赵太守,本人已确认,此人正是李密。” 尤宏达道:“这反贼既然是太守的人找到的,尤某人绝不抢功,就由太守摘下他的人头吧。” 赵佗大感错愕,心道自己小人之心了。 这姓尤的,倒真是个讲究人。 朝尤宏达递去一个笑脸:“此间事了,请尤校尉到淮阳做客。” “一定一定。” 尤宏达随口答应,余光却朝李密身边另一道身影扫去。 仅是一瞥,基本就确定了那人身份。 没看错,准是那个家伙。 他怎么也在这里? 嘶,两个大反贼扎堆,这功劳拿得有些烫手。 他望了望天空,感受了一下夜风。 月色昏黑,夜风挺大。 他娘的,怎么和那晚一样。 太康城外,蔡河之畔的大火,又在他的心里烧了起来。 “咳咳...” 尤宏达咳嗽两声,像是被烟给呛到了。 那边身受重伤的李密,也捂着胸口咳嗽。 “赵佗,你也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角色。” 李密拄着长刀,满脸桀骜,“若非李某吃了张须陀的亏,重伤难愈,你敢谈什么摘我人头?” “哈哈哈!” 赵佗大肆嘲讽,“可笑,枉我还将你李密当成什么枭雄人物,竟说出这等孩童笑话。” “你的脑袋本是一份难得殊荣,此时看来,又不足为奇了。” 他说话间已运足功力。 蜡黄脸绷紧,胸口鼓满一团蛤蟆真气,脖颈胀大不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佗不敢大意。 如一出手,就是全力! 李密毫不动怒,却用浑厚声音戳他心窝子: “赵太守话虽多,本事不见得多大。” “你若真有能耐,我的人头早就落在淮阳了。此时只会夸夸其谈,有胆量就来拿我人头试试。” “拿了又如何!?” 赵佗被他一激, 整个人攒射而出! 满是茧壳的大手直朝李密拍去! 那厚掌呈现青铜光泽,正是太岳罡气。 加之蛤蟆功催动,这一掌拍碎大石轻而易举。 李密长刀一挥,斩击赵佗下盘! 赵佗反手一云,拍中刀面。 二人劲力相碰,赵佗立时冷笑。 这李密因绝学地煞拳功效,使得劲力带着摧心裂脉的可怕力量。 这一碰之下,劲力虚浮,岂能不知他是强弩之末! 当下不再试探,瞳孔一缩,喉咙鼓出一声蛤蟆叫,真气盈冲入手鼓胀一圈! 这一下拍击,气浪余波倒冲! 就连身后的篝火都激射出漫天火星! 李密看似狼狈,却刀走偏锋直取对手膻中穴。 赵佗双掌齐暗,一掌击中刀面,李密长刀脱手而飞! “哈哈!死!” 赵佗一脚踏地,泥塌土飞,追上倒退的李密,大爪扣其咽喉,就要将他的脑袋整个从脖颈拔下! 就在这时, 李密嘴角勾出一丝阴险笑意。 他的动作忽然变快,叫赵佗一爪抓空! 反手擒拿,扣他大臂,地煞真气猛灌! 赵佗大吃一惊,但反应极快。 手臂酸软间胸腔一鼓,满摧蛤蟆功,激发太岳护体罡气生出一股强震力道,让李密左手被迫一松。 这时心感有诈,右掌迅捷递出,想一击拉开身位。 李密不退反进,举掌相抗。 双掌一印,地煞功的诡异功力直将赵佗拖住,叫他没法撤掌! “太守!!!” 四周太守府高手大喊一声,见苗头不对,全都冲上。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忽然一个个暴起,登时冲入篝火旁,拦住一众高手。 刀光剑影,劲气错乱一团! 短短瞬间,双方死伤数位高手,鲜血泼洒,溅得篝火噼啪作响! 周奕还在看戏,忽听李密冷喝: “周天师,落在赵太守手中你必死无疑。” “还不动手?!” …… 第五十八章:慈溪涧 周天师三字从李密口中吐出,入了赵佗的耳。 当真如一道雷轰! 旁人听见“周天师”或许还要时间反应一下,他这痴武之人却瞬间明白是谁。 那不起眼的草垛旁,忽然一道青影翻飞袭来! 赵佗正与李密对掌拼斗内力,避无可避。 李密虽是一方霸主,但被张须陀所伤并未痊愈。 因此,方才李密突然用地煞功偷袭,他也能凭借一身功力挣脱那股力道。 赵佗心思电转。 ‘刻下只要抗住这人一击,我便借他的力道摆脱李密地煞掌力,哪怕拼着受伤,太守府与尤宏达的人转瞬压上,局面立时反转。’ ‘这人虽有宝书,但功力尚嫩。’ ‘我的太岳护身罡气练了四十多年,皮毛筋骨间尽有流动之罡。’ 没错! 他想破我的罡气,那可难得很! 赵佗心念一动间,脖颈再度鼓气,这次以蛤蟆功为守,让护身罡气快速流动! 而周奕两指相并,已点在他的后腰上! 正是督脉命门穴! 赵佗外练之功强悍无比,周奕这一点,如同点中铁皮。 但天寒凝霜法带着他的真气直接自少商穴冲出,狠狠击在罡气上! 真气如剑,赵佗顿感一寒。 这全性秘中法门,连周奕斗转星移都卸不去。 赵佗罡气虽强,密不透风。 但周奕以点破面,陡然发劲! 那真气寒剑,如同刺向一层窗户纸,直接把太岳护身罡气给贯穿了! 赵佗瞪大双目,面布惊色, 死死感知那一道侵入体内的气劲。 护身罡气,被破了! 这怎么可能! 他浑身一僵,被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因他与李密对掌,真气一直在快速流传。 寒气侵入,随他体内真气奔流。 霎时间从命门过任督二脉,直接全身僵硬! 一股透彻心扉的寒... 完了... 寒冷让赵佗的大脑清醒起来,他这才若有所思,想到了关键,压着声音道: “这...这便是太平鸿宝吗?” “了不起,不愧是宝书...” 眼中闪过痴狂与贪婪,跟着仰天喷出一口血。 “呃~!” 李密冷冷一笑,一掌打在赵佗身上,故意错开心脉,没将他打死。 这一口血污,溅得李密满身都是。 但他一点也不嫌弃,反手将赵佗朝身边一拿。 他的长刀被赵佗打掉,于是从怀中摸出周奕所赠的宝刃,直接架在赵佗的咽喉上。 周奕看到那宝刃,心头微微发毛。 赵佗被李密挟持,歪着脑袋,胸口嘴边都是血污,脖子上被架着一口锋利宝刃。 本该处于绝望之中,没想到,他竟然非常镇定。 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周奕身上。 没管身后的李密,反带着虚弱的声音对周奕道: “周天师,我找你许久没想到你自投罗网。” “这...这太平鸿宝妙得很,竟能打穿了我的护体罡气,你将宝书给我,赵某可以饶你一命。” 周奕感觉他已经疯了:“赵太守,你还有命练功吗?” 赵佗擦了擦嘴角的血:“放心,我的命不会丢。” “李密若杀我,他自己走得出去吗?” 赵佗话音刚落,四周成千上万的火把朝前一照! “放开太守!”太守府高手大喊! 蒲山公营的高手退到篝火靠李密这边,与茶棚门口的太守府高手对峙。 尤宏达大喝一声: “淮阳郡兵全数前压,其余人马围在四周,骑兵游走外围,一只苍蝇不准放走!” “是!” 周围兵将尽数领命。 局势似要僵持,周奕瞧了李密一眼。 这家伙以身入局,设计这样大的一个陷阱,要说没有后手,决计不可能。 赵佗高兴得太早了。 这时,四周大军又朝前逼迫,把压力给到了蒲山公营。 想从大军中杀出去,那可难得很。 “快放开太守!”淮阳郡太守府的高手一边往前一边大喊。 李密一言不发,只把刃口朝赵佗喉咙上一压。 本来朝前逼近的太守府众人,登时投鼠忌器。 这时,接连几道破空声响起! 茶棚后还藏有高手,一来出现六七人! 新来的这些高手,全落在李密身边。 “密公!” 他们一齐喊道。 这些人一出现,就将李密与周奕团团保护起来。 周奕看到了一位老熟人,正是马守义。 “老马,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马守义那张老脸拉得老长,满是阴沉,不太想看到他。 尤其听到这声“老马”,浑身都不自在。 “周天师,我们有那么熟吗?” “熟得很,”周奕朝他靠了靠,“咱们可是雍丘故人。” 老马呵呵冷笑,不再接话,又避开他几步。 倒是一阵香风袭来,周奕瞧见一位白衣美人,她长发垂肩,风姿绰约。 尤其是那双眸子,哪怕此时深陷万军之中,也分外冷静,无有惧色。 正是蒲山公营第一军师,沈落雁。 她旁边还有一人,同样是一身白衣,高大挺拔。 便是白衣神箭,王伯当。 “落雁,这便是传说中的周天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伯当笑道,“难怪思归念念不忘,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那边的赵太守也点头赞同:“确实比我所见的画像要俊朗。” 他话罢又对周奕道: “周天师,你把太平鸿宝给我,我不仅可以保证你不死,还将这位白衣美人抓来给你享用,怎么样?” 周奕道:“赵太守,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赵佗朝四下一瞅,全是自己的部众。 虽然着了道,但又有什么好怕的? 周奕又回了王伯当的话:“没见到思归兄,想来是在给赵太守准备惊喜吧。” 沈落雁神秘一笑:“闻名不如见面,周天师好聪明,落雁也比不得。” 她来到周奕身边,凑近低声问道: “周天师今日在此,是来寻密公要债的,还是要入我蒲山公营?周天师的要债手段实在狠辣,落雁每每想起,都难以安眠呢。” “军师宽心...” 周奕快人快语:“我与密公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这位赵太守欲伤密公,我便毫不犹豫出手。” “嘴上的话哪里比得上行动真实,我已证明了一切。”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奕暂且只能昧着良心说话。 那赵佗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的确不假,若不是你出手偷袭,李密以伤躯想击败我,那是痴心妄想。” “不愧是淮阳郡的霸主人物,到现在还面不改色。” 沈落雁脚步轻移:“赵太守,当今天下乱局已定,以你的本事,何必枯守淮阳一郡之地?” “如若我们联手,颍川汝南唾手可得,何必你死我活呢?” “周天师也是我们蒲山公营的人,届时大家是一路人,你要学太平鸿宝,又有什么难的?” 周奕语调随意:“军师说要给你太平鸿宝,那自然会给你。” 淮阳太守府的人手听罢,全都愣住了。 外边的尤宏达则是大惊。 这一下他成外人了。 “赵太守,你也要造反吗?!” 尤宏达大声提醒:“张大将军的人马可离淮阳郡不远!” 此言一出,顿时让不少生出乱心的人清醒过来。 一旦反叛,张须陀便至。 试问谁人能挡? 赵佗并不上当:“尤校尉,她想挑拨离间,我怎会当叛贼。” “哦?” 沈落雁反问道: “赵太守的堂弟赵克跟随平原郡的郝孝德,他手下有个克原武场,今日死在这里的高手,有不少就是克原武场的人。” “如此一来,赵太守岂不是与郝孝德勾结?” “尤校尉,郝孝德造反后招来的四万人马被谁打散的?” 尤宏达厉声道:“当然是张大将军。” 沈落雁话语犀利:“淮阳郡早成了赵太守的私人领地,做什么事不是为所欲为?造反只是迟早的事。” 淮阳郡的兵众,太守府的高手们登时心乱。 火把光芒上下闪动,人心有变。 尤宏达大感不妙,赶忙提醒赵佗: “赵太守,你若以身守节,为大隋捐躯,我会到东都禀告陛下!” 尤宏达只能这样喊,却不敢下令冲杀。 因为沈落雁说的不错。 淮阳郡兵,太守府高手,只听赵佗一个人的。 他尤宏达根本指挥不动。 一旦下令,人心各异,必然大乱! 赵佗也明白关键,扭头看向李密:“李密,赵某人可不怕死,你休想祸乱军心?” “大不了玉石俱焚。” 又看向周奕:“周天师也是要死的,黄泉路上,我照样能从你身上得到宝书。” 尤宏达在远处瞧着。 只见周奕漠然摇头:“赵太守,这多半只能是你一厢情愿。” 尤宏达才听他说完这句话... 忽然! 山间传来一声巨响,跟着滚滚如闷雷! 像是有大队人马冲杀过来!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声音?!”军阵愈发混乱。 是大石滚落的声音。 还有...水声! 周奕听到了,像是山洪冲下来的声音! 乱石滚动,泥沙俱下。 伴随而来的,还有咔嚓咔嚓树木断裂的异响。 轰隆轰隆的声音在黑暗中极为恐怖,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越逼越近! 人心本就不稳,有此一变,立时大乱! 周奕望向山涧方向,瞧见了李密的笑容。 霎时间他想到这个茶棚的古怪之处,它横搭在一个山涧之下! 脑海中闪过来时看到的沟壑,以及那些水流冲击的淤滩痕迹。 这茶棚根本就是李密的人建起来的。 水淹慈溪涧! 这是一个早就埋好的巨大陷阱! 黑暗中不断有声音大喊: “水,是大水!” “快跑!!” “快跑啊!” “……” 乱局已成,周奕眼神一凝,余光看向王伯当,还有他手中弓箭。 身子微微一晃,脚下朝老马挪动半步。 就是贴近马守义这一刻... 周奕以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画面! 老马的目光竟错开了自己,飞向李密。 那老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毒,叫周奕也甚感心寒... …… 第五十九章:老马! “不要乱!不要乱!” 尤宏达的声音淹没在纷乱的军阵中。 大水顺山涧冲下,滚滚涌向人群,茶棚被滚来的巨石砸中,几道咔咔一响,柱断棚倒! 马儿惊叫嘶鸣,军阵已然大乱! “刺啦~!” 那水淹入院中篝火。 洪流裹着泥石拍灭火堆刹那,腾起五尺高的蒸汽白雾。 那白雾中浮起无数萤火虫般的火星,逆着水流冲向夜空! 赵太守终于变了脸色。 周奕惊觉老马有异,又朝他贴靠一步。 马守义一歪脑袋,两人的眼神有过瞬间交汇。 沈落雁见周奕异动,与王伯当各都靠近,一道盯紧他。 李密望着混乱的军阵,望着人滚马翻,在这壮观画面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其实水没有那么大。 对武功高手来说,并不算威胁。 但常言道水火无情,黑暗中的水从山涧冲下来,威势惊人,越想越大。 早把人吓破胆。 想在黑暗中重整乱军,尤其是这队人马非是一人统帅,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沈落雁微微笑道: “周天师,这水淹之法怎么样?” “甚妙,”周奕仿佛已融入蒲山公营,面向赵佗,“赵太守,是你输了。” 赵佗眼角抽搐:“不错,是我输了,但那又如何?” 话罢面色一变,稍有纠结后忽然扭过头来,恭声对李密道: “密公若是不弃,赵某人愿效犬马之劳,这淮阳一郡之地,尽入您麾下。” “哈哈哈!” 李密放声大笑,带着大喜之色松开手上的宝刃:“赵先生信我,密自不负赵先生。” 这番喜色绝非伪装,一旁的沈落雁也眼前一亮。 她没想到内外兼修的赵佗是把软骨头。 就在李密以为赢下一切的时候, 黑暗中,一道森然目光注视过来。 那道目光,看向了李密手中的宝刃。 看向了王伯当与沈落雁的一身白衣! 找到了,就是你们! 无尽的怒火点燃,大帝的愤怒需得大帝的艺术来剪平! 丁大帝爆发了全身功力! 霎时间,一道黑影刺破黑暗,杀机陡然降临。 李密反应过来时,那道从黑暗中涌来黑影已在两丈周身! 蒲山公大营中高手虽众,单人却不及丁大帝。 尤其被乱阵吸引,心神难聚。 才有察觉,已看到一把巨大铁剪从侧翼剪来,剪风呼啸,正要将李密剪得尸首分家! 是那个戴通天冠的怪人! 众人知晓此人手段诡异,不由失色。 “密公!” 王伯当沈落雁等人大叫一声,各施手段,一齐冲上! 必杀一击没法躲避! 关键时刻,李密一拉赵佗,挡在身前。 “你——!!” 赵太守的惊吼声戛然而止。 头颅飞起~! 外练功夫再强,脖颈也挡不住这一剪。 李密一掌推出,将赵佗的死人头打向大帝,丁大帝一挥衣袖,将死人头打向空中,飞向外围。 乱阵中的尤宏达听到耳旁风声,随手一抓,接住一样东西。 举到面前一看,竟是赵太守! 顿时一喜,他骑马提着人头在乱阵中一边跑一边大喊: “莫慌,莫慌,赵太守在此,赵太守在此!” 太守府的人、张将军大营的人听到尤宏达的声音,两方人马竟在此时又结合在一起,都朝他那个方向奔去... “你是何人?!” 李密冷冷盯着要杀他的怪人,扪心自问从没招惹过这个家伙。 丁大帝想到坟窝被毁,气极沉默。 先把这幕后主使的狗头剪下来再说不迟! 但赵佗挡下必杀一击后,再想杀李密已经不可能了。 李密本就是一方霸主,如今蒲山公大营的一众高手也齐齐杀至! 丁老怪五帝锏挥动,发怒乱战,先天真气威猛霸道,连杀三位高手。 可他也招架不住这四面八方的敌手,大剪一摆,挡开三剑一枪,一个僵尸跳朝外跃去! 周奕岂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朝着与丁大帝相反方向一跃而起。 这时外边的‘大虫’没了! 没有人拦路,那就看谁跑得快! “拦住他!” 沈落雁大喊。 数名轻功高手提步跟上,马守义距离最近,第一时间出手! 苍老的手掌,迎面拍来。 也就是这一刻,周奕心神剧震! 马守义所展并非流水岩碎劲,而是浑元功法! 二人曾在苍岩山大战,岂能不知这浑元功法被周奕天克? 这是....!!! 周奕朝后斜瞟一眼,幡然醒悟! 他在驾驭轻功之前,朝后一掌回击。 “砰~!!” 掌力交击,劲风四下溢射。 旁人只见他们斗掌凶悍,却哪晓得其中巨大的反斥力道! 周奕得此借力,身影浮摇,飞掠而出! 马守义连连倒退,被这股凶悍掌力震向李密方向。 旁人只道他功力不及周奕,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异变突然发生! 马守义跌退刹那,苍老的面目上,表情难以描述, 他孤掌藏于袖下,真气聚集,凸现冷芒。 这时骤然转身,一掌打向李密! 众人才将注意力从丁大帝转向周奕,哪里能反应得过来! 马守义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李密胸口上! 他发足功力,用出绝学流水岩碎劲。 饶是李密以地煞罡气护体,但仓促之下,亦被一掌打透。 李密带着满脸疑怒,仰天喷出一口血,身体轰然后倒,砸得污水四溅! “马守义!!” 王伯当爆吼一声,双目赤红。 他已不顾周奕,与蒲山公营高手直朝马守义扑去...! 周奕窥见这一幕,身子不由一晃,饶是早有心算,这一口气也差点没提上来。 “嘿嘿哈哈哈哈~!!” 一把苍老的笑声在混乱中传入周奕耳中。 那笑声,极度癫狂! 老马..... 周奕满腹疑惑却顾不得再想,身后有人紧缀。 认准西南方向,一脚踏在一匹慌忙奔跑的马背上,几个点跃没入黑暗的林木中。 蒲山公营三名轻功高手紧追不舍。 可是... 追了不足四里路,三人便各停在一棵树头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呢?”一个身材矮瘦的小老头脸泛疑惑。 他四下查探,方才追着的那人,连人影都找不着了。 一个高个男人道:“跟丢了,难道是我们认错了方向?” “哪可能追错,”另外一人瘦子哼了一声:“是这家伙轻功厉害。” 那小老头皱起白眉:“这与我们收到的消息完全不同。” “此人隐藏极深,这次叫他跑掉乃是大大失算。” 他正在说话,忽然感觉来时路上传来风声。 “陈老!” 两位同伴大喊一声,跟着像是见到鬼一般分散而逃。 小老头预感不妙,鼓足劲力隔空一掌朝身后击去。 黑暗中,一把巨大的铁剪剪碎掌风,毫无阻挡直抵小老头身前。 “咔嚓!!” 陈老的视线越拉越高,上演一出飞头戏法。 小老头心中暗赞:好剪法。 他在空中瞧见,那个戴着通天冠如老僵尸一样的怪人杀了他之后,又去往李密所在方向。 一边走,一边用一块白布擦拭剪刀... …… 周奕跑过几里路,后边再没一点动静。 料想甩开了那几人。 “李密不知死没死,蒲山公营的人应当没心思再追了。” “呼~~~” 他长呼一口气,心中难以平静。 老马那一掌打得挺狠,若侥幸将李密打死,真得放鞭炮庆祝。 不过,老马的行为真有些搞不懂。 他到底是哪一方人马? 至于李密... 周奕一路走一路思索,结合他在茶棚中说的话,大概猜到一些。 因为李密提起过平原郡的郝孝德。 此人也是一路反隋势力,并且与知世郎组成联军。 李密随杨玄感一道反叛,被杨广下令追杀。 他曾被隋军抓到过一次,却用计谋逃脱。 之后便找上郝孝德,准备联手。 想来,就是这个时候结下了恩怨。 周奕晃了晃脑袋,看着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 个中内情委实搞不清楚,但细细回想这几个时辰的光景... 李密的演技,算计,变脸速度,行事手段,牛车车技... 这一切都给周奕留下了深刻印象。 难怪他能以杨玄感谋主的身份活到现在。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这样一位狡诈多谋的奸雄,此次也有不小可能在老马手上翻车。 想到初遇李密,被他用牛车所载谈说李斯的那一幕。 又想到接下来要去陌生的南阳,周奕生起感触。 刘智远, 你倒是给我敲响了一记警钟... …… 第六十章:《大禹谟》 卯时三刻,晓雾未开。 慈溪涧东北一处矮山下正有大队人马行走。 只见甲胄凝露,枪挑残旗。 多数兵卒泥泞满身,神色疲惫。 尤宏达担心李密安排伏兵,只下了一个撤退命令,加之有赵太守相助,众兵逃在一处,没有走散,这才保住大部。 军阵之前,尤宏达一手执鞭,一手提着赵佗的人头。 哪怕是此刻... 赵佗还保持着怒目圆睁的状态。 “赵太守,老子说的话你偏不信,非要自己亲眼所见,瞧瞧现在搞成什么样子?” 尤宏达望着赵佗,抱怨不休: “早说了那家伙是个灾星,唯恐躲之不及,你非要拿命来凑。” “上次放火,今次发水...唉,真他娘的晦气!” “驾驾...” 这时身边响起两声驾马声。 骑兵队正来到了尤宏达身边,朝后扫过残兵败阵,一脸忧色。 “校尉,这该如何向张大将军解释?” 那队正道:“咱们入此陷阱,岂不让张将军也跟着颜面扫地?” 本来抱怨的尤宏达一听这话,顿时一脸愠怒。 “你说的什么屁话?” 他怒叱一声。 队正目光躲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那校尉以为...” 尤宏达一扬手中赵佗的死人头: “赵太守勾结李密,欲献一郡之地,反贼之心,众所见之。” “淮阳郡险被李密所得,如今被我收复。” “我又摘下赵太守这叛贼的人头,威逼劝降淮阳太守府众多门客兵卒,岂不是大破李密阴谋?!” “何曾让张大将军丢脸!” 那队正听罢,整个人来了精神。 感觉像是胡说八道,但又句句属实! 赵佗也确实要谋反! 他兴奋道:“校尉英明,这岂不是大功一件!” “自然是大功。” 尤宏达又冷静叮嘱: “这赵佗称霸淮阳已久,欺男霸女,为所欲为,百姓苦其凶戾,今灭之于慈溪涧,当抄其家,以息民愤,再悬其头于郡城东门,威慑中原群贼,壮我军威。” “是!” 队正喜应,又问道:“那李密?” 尤宏达想了想:“速速散布消息,就说李密被我部重伤,下落不明。” “我们暂回上蔡,重整人马,再传信报张大将军,调金紫大营高手来助,这次定要把李密追死,不给他喘息之机。” 队正多问一句:“太平道的大反贼也出现了,可要调西华、南顿之兵,增派一队人马?” 尤宏达摇头:“兵力不可分散,先灭了李密再说。” 队正应诺便安排去了。 立时有一队轻快骑兵提速直奔上蔡。 尤宏达回头望向慈溪涧方向。 他又想起那场大火。 昨天夜里,那灾星对赵佗说了一句话后,立刻山洪汹涌,冲涧而下。 一念及此,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当下甩鞭催马,呼喝着让军阵加速。 …… 慈溪涧往汝南方向,一栋破败不堪的野店。 “密公——!” 笼罩在蒲山公营头上一整夜的阴霾终于散去,昏死过去的李密睁开双目。 沈落雁,王伯当,与众多高手全部凑了上来。 李密伸手挡开欲要搀扶的王伯当,双手一撑靠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上。 “周天师呢?” “他逃了。” “可惜,”李密说话间连咳几声,他伤势颇重,之前是假咳,现在是真的了。 “这是个难得的人才,若不能招致身边,等于放虎归山。” 说到这里,心中微感一寒,不禁微叹一口气。 沈落雁劝道:“当下还是以密公身体为要。” “无妨,那位马掌门呢?” “他隐藏的可够深,竟与周天师互相勾结。咳...这一掌打得更是不轻。若非我稍稍避开要害,可能已被他一掌打死。” 也许是受伤虚弱,李密并没有显露怒色,只是带着疑惑。 王伯当道:“那狗贼趁乱跑了,但被我从射中一箭,想来是活不成的。” 李密皱眉: “倒希望他能活下来,我很想听他亲口说清楚这一掌的来由。” 沈落雁确定李密无碍,又恢复冷静之色,她先让一众高手到门外把风,只留下几人: “密公,北面的消息传来,郝孝德果然在与翟让接触。” “嗯,这是早晚的事。” 李密目色深沉: “郝孝德与知世郎联军被张须陀打散,他失了平原郡这一根基,目下只能朝翟让贴靠。” “只怪他早先不听我的话,只贪图知世郎势大,不顾他被隋军针对。一番良言,反误以为我心怀不轨。” 他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事。” 沈落雁道:“那咱们现在可要与翟让接触?” “还不是时候,”李密道,“郝孝德失了赵佗这暗中一大助力,他已无足轻重。” 几人都明白李密的意思。 他们要成事,需得借翟让之力。 因为蒲山公营的势力虽众,却比较分散,而翟让在荥阳、梁郡一带名头震响,有诸多武林豪强依附。 李密看中的,正是荥阳。 这荥阳是中原战略要地,向东是一片平原,向西则是虎牢关。 虎牢关以西的巩县有隋朝的大粮仓洛口仓,取得洛口仓不仅可以得到大量的粮食,而且逼近东都。 他们虽然有点名头,但突然闯入人家翟让大龙头的地盘,很难与其相斗。 加之被杨广点名追剿,境地极为尴尬。 郝孝德可能会与翟让走近,故而现在借着双方有矛盾,设计废掉他一条大腿。 日后,就不会对他们的计划产生太大影响。 这一番算计既长远,又阴狠毒辣。 沈落雁在一旁说道:“密公安心疗伤,我们先避开张须陀。” “杨广向辽之心不死,只待事发,天下皆沸,隋军就不会再关注一个死掉的杨玄感。密公那时做事,便能游刃有余。” 李密闻言,并未露出喜色,反倒摸着伤口目光深沉: “我在淮阳授课做教书匠,自以为算计够深,却被周马二人教了一课。这个教训,我一辈子不能忘...” …… 周奕当夜只歇了两个时辰,第二日便来到淮安郡边界。 为了避开一路上可能存在的探子,他没走官道,顺着小道绕山。 深入慈丘,靠近汝水源头。 周奕本想到山边溪流处取水,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是从溪水中传来的。 皱眉朝溪水源头寻去数十步。 这时看到一人坐在溪潭石畔,背靠玉兰树,身旁有一支箭矢,显然拔出来不久。 凑近一看,周奕一惊。 “老马?!” 此时他的气息已是时有时无。 瞧见周奕到来,马守义睁开了浑浊的老眼。 用一把虚弱且苍老的声音说道: “老夫临死前,竟能遇见雍丘故人,倒也不算寂寞。” 周奕看了看那箭矢,又看向他捂着的胸口。 从马守义的伤势来看,他说的话不像是假的。 “马掌门,你不是李密的人吗?” “呵呵...” 马守义道:“你要说我是李密的人,那也只能是仇人。” 周奕皱眉:“那在雍丘,你为何要帮蒲山公营的人。” “李密武功远胜于我,不取得他的信任,我怎么杀得了他?”马守义朝身后的树靠了靠,他叹了一口气,“可惜,还是差了一点,只怪我学艺不精。” “你们有什么仇?” 马守义道:“我有一位老友死在了征高句丽的路上,他因为杨玄感而死,而李密是杨玄感的谋主。” “他因为李密之计而死,我寻李密报仇,没找错人吧。” 听了这话,周奕忽然想起一件事。 木道人曾说过为什么应马守义之邀去浑元派。 一位对木道人有恩的前辈,他有一名还俗弟子,这人与马守义交好,之后死在征辽的路上。 竟然就是这个人! 周奕试探问道:“你这位老友与木道人有关?” “真叫人刮目相看,木道人竟连这事都告诉了你。”马守义身子颤抖了一下,气息更为微弱。 周奕还是不解:“那夫子山大火之后,你又为何要追杀我?” 马守义直白道: “杀了你,老天师若有本事,就会杀我,我会说受李密指使,那时他便会去杀李密。” “我老友因李密而死,李密若因我而死,岂不美哉。” “美个屁!我岂不是很无辜?”周奕怒视着他。 马守义平静道: “只怪我势微,不得不借力于人,这对你很残忍,但是我日渐衰老,顾不了那么多了。” 周奕还待再说。 马守义忽然面色泛红,冲着周奕摇头:“你不要再问,老夫马上就要死了。” “我这个人义字当头,对得起朋友。李密重伤有你一份功劳,我欠你一个人情。” “现在,老夫把这个人情还给你。” “嗯?”周奕微微一怔。 马守义快速说道:“我这老友随他师尊修的是《大禹谟》,连我的流水岩碎劲也是受他启发。” “闲话不谈,我教你一招《大禹谟》上‘惟精惟一’的技巧。” 周奕没机会插话,又听到他道: “手太阴肺经有一凡穴,名曰云门,云者,气将化雨状态。” “还有一凡穴,名曰列缺,这列缺乃是雷神之名,故有雷霆迅猛之意。” “云门与列缺结合,则是化雨前的雷霆,最是轰烈。” “将这两穴练成气窍,九九循环而练。那么从云门至列缺,一旦气发,便有水击石穿的劲力,可破诸多护身真气、罡气。” “李密功力远胜于我,他的地煞真气,就是这样被我破去的。” “练此法时,脑海中会因心魔而响起雷轰,极易分心,需得搭配《大禹谟》惟精惟一,守不二之心法门才可练成。” “咳咳咳...老夫很久没这样与人说话了,” “你的武功进境匪夷所思,老夫已不及你...” “不过,也不必再斗了。” 马守义不知想到什么,老脸忽然泛出笑容,悠悠道:“周天师...后…后会无期…” 话罢,闭上双目,再没了呼吸。 周奕微微一叹,上前一步,一掌拍中马守义背后的玉兰花树。 那些快要凋零的玉兰花蜷曲枝头。 随着花树摇曳,它们纷纷扬扬,赴地洒落,这是暮花本该有的结局,此时落英缤纷,送给老马一场落幕的雨... “后会无期...老马…” …… …… …… ps:六千多字,给力叶~~求求月票(''-''*ゞ 第六十一章:劈空掌力(感谢星海尘飞大盟!) 望着倚树而眠的老马,周奕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上次与这家伙在苍岩山上死斗,那时候也是在一株玉兰花树之下。 不曾想,盛开与凋零,一切来得这样快。 老马枕着山风,带着得以解脱的笑意,甚是安详,周奕便没去挪动。 “可惜道场的那些吃饭家伙不在,否则看在你相赠秘法的份上,总得给你摇摇法铃,烧点城隍度牒。” 人死账消... 周奕拱了拱手,与这位雍丘老熟人告别。 沿着山道,继续朝南阳方向走。 大概走了十里路,行至山间幽径,老马所说的云门、列缺二穴仍在耳畔萦绕。 这更像是一种奇门发劲技法,并不是传统武学。 因为专研两个气窍,没有对应的经脉走气图。 “老马随口一说,想来不会很难练。” 周奕走了好一会路,这么一寻思,不由驻足。 在好奇心驱使下,便朝道旁寻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盘腿打坐。 这功夫的要求应该不高。 因为这两穴是手太阴肺经中的穴道,老马却没强调必须单独打通这条经脉才能练。 言下之意,不涉及先天精微层次。 那么任督二脉中的真气运行到这两穴,也可以催动。 而周奕的手太阴肺经是单独打通的,那么其中练出的真气,自然精微于本经络中的穴道。 这就是比任督二脉中正真气精致的地方。 云门、列缺,二者都是不涉及五行的穴位。 被小凤凰科普一通,周奕也算是纸面行家。 这类五行之外的凡穴,要打通成气窍难度会低一些。 当下闭目运气,九九循环,连过周天。 按照小凤凰教的技巧,静心在云门、列缺两穴中感受。 少顷,周奕便有发现。 凡穴之中,果有风隙,偶将一缕真气纳入,再吐出。 一呼一吸,奇妙非常。 于是他尝试将真气精微控制,顺着一呼一吸间慢慢注入其中。 穴道中能填入不少真气,就像丹田中能储存真元一般,但窍穴中的真气不能长久储存,跟着便会气发出去。 不多时... “轰~!” 大脑中响起一道雷声。 老马所言不假,正是心魔化雨雷霆! 倘若心神有失,不仅练不成这法门,还会导致真气错乱,极为危险! 但是, 那雷声被周奕用这一路上琢磨的《大禹谟》压制后,非但不像心魔,反倒提神醒脑。 倘若马守义知晓此事,定然诈尸醒转。 云门之气与列缺之气成细丝一般连在一起,登时气发,二者顺下联动! 周奕心有所感,忽然一掌打出! 只见半丈外的一蓬树叶被一股无形气劲击中,无风而动,乱晃枝头。 神奇! 周奕看着自己的手,大感新奇。 虽然威力不强,但此前他未曾涉足这一领域。 等于从真气附着于物,一下递进到了真气外放。 这便是劈空掌力的雏形! 老马这法门不赖,气窍还没打开,只是一丝丝真气串联的气发,竟有这样的效果。 周奕乐呵呵笑了起来 “老马啊老马,别的不说,清明时高低给你烧点纸。” 周奕一路走一路练功,乐此不疲,一直深入淮安郡,来到真昌。 此时距离南阳不过一百余里。 什么张须陀啊、蒲山公营啊、巴陵帮啊、丁大帝啊、鹰扬派啊、四大寇啊、宇文成都啊...统统都不见了。 没人追杀,反倒像是缺少什么。 周奕练功正在状态,没急着赶路,在城内寻了一处客栈继续练功... 丁大帝棺材本被盗第三十一日。 子时。 客栈二楼地字二号房床铺上。 周奕从打坐姿态中醒来。 睁眼看向丈外的木桌,目中倒映出三只燃着的蜡烛。 他以盘坐姿势聚起功力,一指点出。 “噗~!” 登时,一道劲风飞掠。 左边蜡烛猝然熄灭! 方向一转,再一指点出,右边蜡烛也闻风而灭。 “老马这法门果然好用,这隔空劲力算是小有所成。” 周奕欣喜得很,同时也真切明白一个道理。 江湖人在与人近身斗杀时并不常用这种隔空劲力。 一来是耗费颇为真气。 二来就是气发之下,回气较慢。 如果近身搏斗,回气一慢,就意味着容易提气不满。 那时只以半口真气对敌,恐怕会被人抓住机会从而吃大亏。 周奕又在客栈待了两日。 这时打通了第五条经脉手太阴心经! 按照原本的进度,是要再过一段时日的。 只是近来心神放松,似乎连呼气吸气都自然平顺了不少。 小凤凰所言常识中难以贯通的“心经”,此番水到渠成。 “好了,该去南阳了。” 静极思动,不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当下南阳的情况全是道听途说,稳妥起见,先将身上的青衫换掉,毕竟被丁大帝他们瞧见过。 晌午时分离开客栈,周奕去成衣店中买了一身市井常见的麻衣道袍,朴素得很。 又在路边摊贩买下一柄灰扑扑的桃木剑,一面破旧烂掉边角的八卦破邪镜。 手执一面江湖术士用的旗幡,正反写着阴阳二字。 头发以葛布束起,挎着一个小包袱,装着些引魂纸、钱纸、幡纸。 乍一看,便是个民间落魄的‘阴阳先生’。 细细一考究,不仅毫无破绽,人家问起来也能对答如流。 毕竟是专业的。 周奕将桃木剑背好,心中盘算着。 “若是哪家有人过世送葬,请道士出黑超度做法事,我还能顺便赚点路费,碰到大户寻个体面,也许能小发一笔。” 本想扮个画师,但画师太雅,招惹眼球。 还是融入民间俗一点的好。 唯一的破绽,只怪他人生的俊了点,加上内家养气,气质使然,倒让周奕在贴俗之时,又隐透着几分游走红尘的味道。 “贫道...嗯,木道人...” 周奕晃着幡子嘿嘿坏笑,不过转念一想。 “算了算了,木道人也挺够朋友,就不给他招因果了。” “奕...易,那贫道便作易道人。” 周奕走入真昌小城中的街道,适应了一下。 这才步伐悠悠朝南阳郡走去... …… 南阳郡城,靠近城西的连排大宅内。 众多南阳帮帮众进进出出,宅前人马喧嚣。 此地,正是南阳帮总舵所在。 作为八帮十会之一,南阳帮的名头虽不及称霸黄河流域的黄河帮。 可在南阳郡本土,那是响当当的霸主。 黄河帮的三杰四狂到这里,也得服低做小。 郡中三派四帮一会八大势力,以南阳帮马首是瞻。 一郡之地的诸般大小事务,这几大势力说一不二。 城中官署,往来也尽都是他们的人手。 外来之人,根本没资格在此指手画脚。 天下动乱之后,这种局面愈演愈烈,郡中平民却支持得很,民心思安,只图太平。 自杨镇被八大势力推选为大龙,指挥数万帮众,麾下好手不计其数,南阳可谓是高枕无忧,安定富饶。 只要在南阳郡提起偃月刀这一名号,谁都要敬佩称好。 然而, 这位名震一方的大龙头,却不见得事事如意... …… 第六十二章:易道人 南阳帮总舵大堂内。 一名身材挺拔的长须老者站在一幅《受塔天王图》之前,这幅画乃是他的好友展子虔亲笔。 天王图侧边,横呈一柄近六十斤重的偃月长刀。 老者看上去六十余岁,鼻梁高挺,面如刀削,眼神平和却暗藏锐光。 此人正是南阳大龙头杨镇。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脚下不自觉的来回踱步。 这大堂中另有两人,一个五十多岁一脸正气,一个四十出头浓眉厚唇。 年纪大点的叫孟得功,绰号左手剑。 浓眉那位叫范乃堂。 他们呼吸深沉,有股寻常人难有的精气神。 这二人不仅是江湖大高手,更是杨镇的左膀右臂。 一脸正气的孟得功放下茶盏,不禁问道:“帮主有什么烦心事?” 范乃堂一挑浓眉:“是因为冠军城那边的吃人疯子朱粲?还是因为城中那几家近来闹出的矛盾?” “都不是。” 杨镇低声应了一句,站在大堂门口抚须看向东方:“不知怎得,我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 这时,孟得功与范乃堂起身站到杨镇身边。 与他一齐朝东边望去。 只见远空积云,乌色甚重,像是被重锤锻打过的铅块,层层叠叠压着天陲。 云团中电龙闪过,亮过三人眼目。 “轰~!” 一声雷鸣炸响。 …… “要下雨了?” 周奕仰头望着乌云,又朝前方眺望,隐见一座小城。 不由加快脚步,朝城中迈步。 若突然下雨,被淋成落汤鸡可就不美了。 所谓依伏牛而襟汉水,望金盆而掬琼浆,说的正是他脚下所踏之地。 赊旗访将,起师反莽。 大魔法师刘秀也曾踏足。 乌云垂低如一张大口,周奕又快几分,入了赊旗古城。 目光一扫,不远处就有一间茶楼,高高挑着幌子,被穿城而来风吹得左摇右摆。 茶楼中出来一个伙计,搬来大石压上这才稳固。 “客官,可要来碗茶水解渴?” 周奕走近,那伙计顺势凑了过来。 这茶楼占着城门之利,极易招徕客人,故而热闹至极。 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人。 门口停了四五驾马车,挂着镖旗。 另有十来匹壮马,有机警护卫看守,还有数名靠着马匹喝茶水的江湖人,各都携刀带棒。 行脚客商、旅者镖客,门口坐着几名乞丐,还有城内的一些官署公人,竟混在一起。 大家似乎习以为常。 周奕快速适应南阳郡周边氛围,“茶水喝得,却没个座。” 他正说话。 门口一桌六个背着包裹的药草贩子起身大喊结账。 “看来您是贵客,”那伙计倒是会说话,意思是周奕赶巧了。 他迅捷将桌面收拾,周奕往那一坐。 茶楼二楼传来了茶博士的声音,江湖事与天下纷乱放在一起说,那可热闹得很。 其中一档子事倒是叫周奕笑了起来。 说是张须陀人马正在大肆追剿李密,金紫大营高手正与蒲山公营恶战。 正待细听,忽然外间涌来六人,四男两女都很年轻。 他们的衣饰兵器整齐划一,颇有气派。 为首那男人身板高大,看面相较为憨厚,旁边跟着个标致姑娘,各都二十七八岁。 那男人举目一扫,复登二楼。 找不到一处空地,这才走向周奕。 “师妹,我们便凑在这里吧。” “好。”女子应了一声。 话罢又朝周奕拱手,‘兄台’这两字还没出口便咽了回去。 “道长,打搅了。” 还挺有礼貌。 周奕笑了笑,稍稍挪动给他们让点位置,“请。” “多谢。” 男人先让他师妹坐下,旁边同伴则大喊伙计。 茶楼中的人见怪不怪。 “咦,大师兄,你瞧。” 那女子眼睛盯着周奕旁边的旗幡,看到被风吹起来的阴阳二字。 周围几人闻声望来,转眼又看向周奕。 “道长可做出黑的营生?” 出黑说的就是阴阳先生。 “做得,不过我要去南阳寻人,不便耽搁,”周奕委婉拒绝。 那男人劝道:“不耽搁你的时间,也就顺路的工夫,只两三个时辰,绝不会少你法金。” “这冠军城的朱粲正在周边作乱,进郡城需得盘问一番,你与我们一道,可畅通无阻,少去麻烦。” 周奕还是摇头婉拒:“谢过好意,可我还是想独自寻人去。” “你这小道长,给我们一个方便岂不正好,何必急在几个时辰?”那姑娘稍带埋怨,“又是寻什么重要人物?” 她口气不小: “这南阳郡中的重要人物你只管说来,瞧瞧可有我们不认识的。” 周奕目色稍变:“贫道眼拙,不知几位是...” 那男人道:“在下应羽,家师便是天魁派掌门人吕重。” “我师妹说的不假,她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爱女,你要寻重要人物,便是杨大龙头,也能帮忙传个话。” 女子带着一丝骄傲之色:“我便叫吕无瑕,小道长,你现在可愿与我们走一趟。” 周奕朝他们的兵器一瞥。 果不其然,全是环首直身的长窄刀。 天魁派的掌门吕重老爷子乃是江湖名宿,外人称其“环手刀”。 这么一看,几人来自天魁派不会错了。 心念一转,先递个寒暄话:“原来是天魁派的高足,失敬失敬。” 接着试探一问: “若贫道还是拒绝,几位不会生气吧。” 后面那几名门人嗤嗤笑了:“你这家伙,未免太小看我天魁派了。” 吕无瑕翻了翻白眼:“他不是小看,准是胆小,生怕我们要将他怎样呢。” 大师兄应羽看了师妹一眼,“想来道长果有要事,那就请便吧,这里的茶水,我请了。” 周奕听罢,忽作郑重之色: “我常听外人说吕重老师教徒有方,门人弟子多在南阳、襄阳、汉南一地行侠仗义,起初是不信的。” “今次见得几位的风采,才知传言属实。” “佩服,佩服~!” 话罢朝几人拱了拱手。 这一番欲扬先抑,让几人大为受用,看向周奕的目光变得友好起来,也抱拳回敬,礼数周全。 周奕这番话真真假假。 天魁派确实有行侠仗义之举,但没他抬举得那么好。 不过在南阳八大势力之中,天魁派是品行最正的。 这得益于掌门人吕重老爷子,上梁正,下梁才不易歪。 “小道长说话好听,”大师兄应羽想回话,无奈口舌不灵,师妹吕无暇先开了口,“现在好听话讲完,可愿改主意与我们去做场法事?” “求之不得。” 周奕展眉一笑,“超度法事我免费帮你们做,城隍度牒,魂钱幡纸全部烧全,保管体面。” “但想请几位大侠侠女帮个小忙。” “喂,道长你顺杆子爬得好快,刚才还推推拉拉,感情是故意的,”身后一位天魁门人咧着嘴,“莫不是真要我们帮你寻几大派的大人物吧?” “哪敢,”周奕面色一暗,“其实我来南阳寻人,是想送一封家书,只知老伯在南阳卧龙岗一带。” 隐去金紫大营喻姓汉子的来历,只讲了向辽而死递送家书一事。 天魁派几人一听,看向周奕的眼神又变了。 或者说,多了几分认同感。 大师兄应羽一脸佩服,复又拱手:“道长千里送信,真是仁人志士!” 他拍了拍胸口,“这事包在应某人身上,南阳少有我天魁派找不到的人,只要这位老伯还在世,定帮你送还家书。” “多谢。” 周奕告谢一声,抢在几人之前结算茶水。 虽说几碗茶不值几个铜板,他这举动,却又将彼此间的关系拉近了。 卧龙岗这位老伯好不好找周奕不清楚。 倘若真的难找,有天魁派这等地头蛇帮忙,效率能比他一个人高十倍百倍。 想在南阳混,不可能避开八大势力。 如今能认识吕重的女儿与其门下大弟子,算是意外之喜。 况且,这几人虽带着一股大派门人的傲气,品行看来不坏。 与这些人结交,可比对着密公说违心话舒服太多。 应羽打量着他:“道长举止不凡,不知怎么称呼,又是哪家道承?” “哦,贫道一身杂学,治经无章无序,什么黄老庄子都各懂一点,却只学个皮毛简易之表,故作易道人。” 周奕直白道,“不过是在江湖上混一碗饭吃,上不得台面。” 应羽是个实诚性格,见面前这青年小道长着衣朴素,又风尘仆仆。 只当他句句无虚。 于是安慰一句:“我们一样也是混饭吃的,不讲台面不台面。” “今次做法事的任家是大户,又喜欢结交朋友,出手向来阔绰。” “易道长你该收多少法金便收多少,不必委屈自己。” 周奕喝了一口茶水,问道:“不知是度谁去阴司?” 应羽道:“正是任老太爷...” …… 第六十三章:棺材板动了 茶水喝罢,旋即动身。 天魁派六人加上周奕,七人取道赊旗之西,正对南阳郡城方向。 若是出了赊旗西城,等于一脚跨入南阳边界。 虽说还是淮安郡地带,可早就是南阳郡的形状了。 城内亦见丧葬门店,正开门做生意。 周奕便生疑惑:“羽兄不图城中出黑铺馆方便,为何选中贫道?” “这任老太爷生前是家师朋友,宁愿不找,也敷衍不得。” 应羽指了指后边路过的那家挂着白幡的丧葬铺子,“寻他们买棺材、当哭婆还算凑合,若论专一法事,那便是旱鸭子下不了水。” “我们刚从淮安回来,本想请一个通晓阴阳之道的异人,无奈他已返回巴蜀。” “哦?是何方异人?” 吕无暇接话:“他来自巴蜀合一派,是通天神姥的门人。” 说到“通天神姥”四字,天魁派几人脸露正色,此姥沟通阴阳的本事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 周奕大抵明白了。 别瞧他这一身市井打扮有些落魄,但从太平道场出来的,气质上大大加分。 旁人就是想学那个味,也难得自然。 这些大派门人眼力不差,能瞧个几分虚实。 应羽又道:“其实我们请易道长同行,还有两个原因。” “愿闻其详。” 应羽清了清喉咙,“这任老太爷武功不俗,更与道门有些渊源,不知易道长可听说过一个叫‘王纂’的道门中人?” 六名天魁派的人都笑着瞧来。 这人不算有名,料想小道长是不知道的。 周奕随意地应了一声,“是隐居马迹山的那位吧,据说西晋末年,天下扰攘,讥馑疠疫交作,而王纂悯民苦难,常以阴功救物,得《太上洞渊神咒经》,后流传于世。” 天魁门人笑容渐收。 这...怎么好像比师父讲的还要清楚? 应羽点头,继续道:“这是我们请易道长的第一个原因。” “这第二个原因...” 应羽话刚出口,吕无暇朝前方一座大宅示意:“到了。” 周奕顺势一瞧。 看到朱漆大门,半启半阖。 门环系以惨白麻布,正随风轻摇。 “这第二个原因,听说任老太爷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含着一口怨气,普通出黑的半桶水不仅消不得,兴许还会冲撞。” 应羽说话时,一阵阴风吹来,周奕手中的阴阳旗幡翻转乱晃。 几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这时来到任家大门前,只见门口两尊威风凌凌的石狮子也绑着孝面布,似感哀伤,垂首敛威。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三步并两步迎出来招呼。 他先看向天魁派几人,自然都是认识的。 再看向大师兄应羽身旁。 见一名年轻俊朗的道长如松而立,手执阴阳旗幡,背负桃木,腰悬八卦破邪镜。 市井气息中,流露几分世外之风。 任家家主任景福知晓天魁派去淮安郡寻异人去了,想来就是这位。 应羽不多解释,只道:“这位是易道长。” “见过易道长。”任景福上前礼敬。 周奕作道揖还礼。 “劳烦诸位,请。” 任景福上前带路,半阖的大门尽数打开,这是在迎贵客。 大门两侧站着二三十条气势不俗的汉子,全作短打劲装。 “请!” 他们齐声相请,周奕抚着八卦镜,与应羽等人一道进入。 任家果然是大户,这宅子不比阳堌的曹府差。 往里进了一连的天井小院,这时穿过回廊,方见一间大院坐落在灵堂正前。 白色幔帐如瀑布般从高大灵棚垂下。 灵棚正中,竖放着一口红漆棺材,上搭层层素白绸缎。 棺前供桌,罗列珍馐美馔,只是烛光摇曳,佳肴皆失色泽,了无生气。 一旁的香炉之中,檀烟正袅袅升腾。 又见棺材前放一瓦盆,亲友吊唁烧纸,任家正有几名小辈,一身素白,跪在棺木旁哭哭啼啼。 任老太爷走火入魔而死,早报丧出去。 今日来了不少外客。 除了与任家有联络的生意人之外,最多的还是江湖朋友。 赊旗城内有名有姓的江湖人,几乎都来了。 关系淡些的来了就走,交情厚的就停在院中。 当然,论及排场最大的,自然还是天魁派这几人。 南阳郡八大势力,此地只他们一家。 自然有不少人借机客套攀关系。 大多数人,都由应羽的几名同门师弟师妹应付。 因为周奕一直待在应羽与吕无瑕身边,少不了被人瞩目。 只不过,在南阳郡附近没人能看透他的身份。 “易道长稍待,须得等他们吊唁完。” “也不急在一时。” 周奕并不着急,待在一旁瞧热闹。 只是办丧葬白事时,见不到那些坚强的亲友围在一起打麻将,多少有点不习惯。 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约摸过去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晚。 终于轮到周奕起坛做法事。 这摇法铃烧魂钱幡纸,再朝城隍传度牒,一整套流程寻常出黑的阴阳先生也能做得出来。 但挑剑烧符,摇铃手法,铃声节奏大有讲究,决计不是半桶水能模仿的。 吕无瑕听那带有几分哀惋的法铃,低声道:“易道长估摸着是个经常出黑的。” 其余天魁门人见易道长桃剑挑符,行云流水,也夸道:“专业”。 然而,等周奕绕着红漆棺材念经时。 那些任家子弟也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三界万有,五道八门,天人男女,含识有性...倚伏无穷,沈沦死生,不能自出...” 天魁门人不懂周奕念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可任家弟子却听得清楚。 那位任家家主任景福竖起耳朵,再多听几句。 不错了... 正是王纂的《太上洞渊神咒经》。 而且是洞渊之卷十二,众圣护身消灾。 这门经卷不算常见,任老太爷也是早年闯荡江湖时得一名道门朋友所赠,这才治此经卷。 有心了,有心了... 任景福心下感动,看向天魁门人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友好与善意。 看向认真念经的易道长,更是感激。 立刻招手叫来管家,让他将起先准备好的法金再翻上一倍,如此才显诚意。 任景福安排好一切,目光便转向那口大棺材。 他是个大孝子,老爹过世伤心得很。 周奕念的经文,叫他回想起老爹生前坐在庭中研治道学时的画面。 老娘死得早,老爹这一走,人生不见来处,唯余归途。 一时间感怀甚深。 周围的任家子弟们哭得更大声了。 任景福喃喃道: “爹,您听了这段经,便打消怨气,平步登天去吧...” 忽然... 灵堂周围传来“咔”一声异响,那些任家子弟们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 响声打哪来的? 起先他们还以为是地上烧纸钱的瓦盆受热炸响。 忽然,又是“咔”一声。 这下子,原本坐在不远处灵棚下面看戏的天魁派几人全都头皮发麻,嗖一下站了起来。 吕无瑕朝应羽身后一躲,她略带惊悚: “大师兄,你...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应羽盯着那红漆棺材:“任老太爷的棺材板动了...” …… 第六十四章:阴阳两隔 棺材旁正哭丧的任家亲眷一个个心惊胆颤。 聚目朝棺材一看,那棺材板又轻微晃动了一下!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真切。 “我的娘,要诈尸!” “任老太爷诈尸了!” 周围有人惊喊。 任家亲眷仓皇跌爬,在棺材边视觉冲击太大,腿软之下哪顾得上什么丑态。 胆小之人已吓得朝外飞奔。 一路跑一边大喊“诈尸”! 灵堂周围的吊唁客盯着那口棺材,无不起一身鸡皮疙瘩。 目光转到那位易道长时,也不由带着惶悚之色。 这位是什么来头? 传说巴蜀合一派的通天神姥能沟通阴阳,但那也只是江湖传闻。 而且,眼前的画面比传闻还邪乎。 只听得这年轻道长念了一段离奇古怪的经文,死掉的任老太爷,竟要从阴间回来了! 与之相比,通天神姥似乎都成了新兵蛋子。 天魁派几人各都傻眼。 淮安郡的异人去了巴蜀,从路边偶遇一位,竟也是摆弄阴阳的异人。 而且... 这也专业过头了吧。 “不太妙,易道长是不是把经文念错了,”吕无瑕朝后退了几步。 “怎么把超度变成了招魂。” 应羽本想说,师妹你这样当面质疑人家不好。 但马上他就转变了想法。 也许...师妹没说错。 “咚~!” 响声更大! 任老太爷的棺材板盖得严实,这一下没能顶开。 但任老太爷果真是要出来! 乌云压低,阴风过境,一道闷雷响起,任家大宅灵堂的红漆棺材再次掀动! 棺材盖露出一道缝隙。 一只苍老的手掌伸了出来,原本胆大的吊唁客这下也“妈呀”一声仓皇逃跑。 少数没跑的人,完全是依仗那位神秘的易道长。 如此阴森异象,他竟站在棺前走来走去,一点不见害怕。 瞧他旁边放着一杆阴阳旗幡,难不成是什么收魂用的‘万魂幡’不成? “快!” 任景福大喊着:“快把我爹的棺材板压住!”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是!!” 任家一众护卫中,奔出八条二百余斤重的壮汉,四人套麻绳,四人往棺材板上跳。 “誒,大伙儿用劲!” 他们呼喝配合,一边拽麻绳,一边压棺材板。 “咚”的一声。 棺材板又压了下去。 任景福见此情形稍松一口气,准备请教周奕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 一阵凶猛劲风自棺中乍现! “砰~!” 一声巨响,那红漆棺材直接炸开,木屑四射~! 绳子喀啦啦断作数截,四名拽绳大汉吃力太猛,各都仰跌。 棺材板上的四人被掀飞出去,哎呦一声撞翻灵堂摆设。 一名白发老人身着寿衣,从纷飞的木屑中飞身而出。 “这掌力!任老太爷竟没散功!”应羽大叫不好。 人死功消,此乃常态,难道任老太爷没死!? 天魁派几人定睛细看。 只见老人面色惨白,双目空空洞洞,哪有神采,不存半分活人生气。 这等异状,属实叫人费解心寒。 “爹!” 任景福虽然害怕,但还是朝前一步。 他盯着老人惨白的脸,带着激动恐惧的心情喊道:“爹,您可是回来了?” 任老太爷一言不发,忽然举掌打来! 任景福急忙提纵,飞身躲开这道劈空掌力。 “砰~”的一声! 他身后灵棚塌陷,墙壁之上被打出一道掌印,粉土腾腾,凶悍无比。 任景福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这掌法,不是我家的武功路数!” 周奕凝视在任老太爷身上,那边的应羽拔出了长窄之刀。 “帮忙!” 几名天魁派门人全都冲出,任景福急忙大喊:“诸位高足莫要动刀!” 应羽的刀斩到一半,听罢急忙回撤。 那边的任老太爷闻听风声,又是一掌打来。 应羽方才收力,此时哪能提满真气,只得仓促举掌相对,三名同门举掌相帮,却被任老太爷一掌打得倒飞出去。 吕无暇与另外一名师妹帮忙卸力,六人一齐撞塌另外一侧灵棚,这才停下! “大师兄!” 几人呼喊一声,应羽捂着胸口咳了一声,赶忙提醒: “掌中有罡煞之气,不可硬接。” “任老太爷这状态古怪,好在不及全盛,否则以他老人家的功力,这一掌我就没命了。” “咳咳咳...” 应羽连咳三声,还是吐出一口血。 吕无暇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疑惑,那边又有七八名汉子被打摔出去,每一下都很惊险。 若是动刀,必伤肉体。 任景福望着一脸阴沉的老爹,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忍心。 当下抢先越在众人之前,拨开掌力,隔着阴阳两界,与老爹交手。 只盼将老爹气力耗尽,便可安息。 周奕在旁边瞧着,逐渐发现端倪。 这父子二人的武功路数一模一样。 任景福出掌时,看似轻柔无力,实则每一式皆在悄然蓄劲,于无声处蕴藏磅礴力量。 在下一个长呼吸吞吐后,这股力量陡然发出! 这便是独门武学“河不出图”。 任家果然与道门武学有渊源,这一招一式中,隐藏着静息归元之理。 任老太爷的招法与任景福一样。 可是,掌劲却大为不同。 他出掌之际,掌力自下而上刚猛至极,如阴焰升腾,气劲沿手臂经脉奔涌至掌心,故而每一掌打出,都有罡煞作乱! 若是任景福按照这种打法,他早就经脉错乱。 可是任老爷子,却驾驭得当。 周奕瞧见任老爷子的手臂鼓出一团痉挛,不断行走。 他眼睛一亮! 顿时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原来如此~! “诶~!!” 任家家主又强接一掌,儿子到底没斗过老爹,被任老太爷一掌打翻。 这一下虽有卸力,却受了内伤。 ‘没法子了,孩儿不孝,只能对您老动刀了。’ 任景福正这样想,突然一道人影飞来挡在他身前。 定睛一看,不是易道长还能是谁~! “道长小心!” 他提醒一声,任老太爷已是一掌拍来。 只见那身着道袍的人影一晃,自老太爷掌心掠过。 一追一躲,任老太爷接连三掌全部落空。 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掌法,纵然掌风再猛,对于轻功高手来说,难有致命威胁。 周奕观察任老太爷身上窜动的气劲,等它移动到胸口位置时,一个纵身飞越。 这时与任老太爷中间隔着一个法坛。 那法坛上摆着一排蜡烛,烛火正旺。 周奕双手运功,拨动真气,隔着法坛一指点出! “噗~!!” 一根蜡烛上的烛火被他隔空劲力带飞,将指劲以火气实化,如一条火线,直打在任老太爷身上。 一道,两道,三道...! 周奕越拨越快,七催蜡火,激发其焰! 全数击中任老太爷胸口! 观者无不讶然,但见指劲隔空,火芒激射,蔚为奇观。 直至最后两团蜡火被一齐打出,任老太爷身体一晃,胸口那团不断窜动的古怪气劲被周奕打散。 而这团闯入体内的气劲,才是走火入魔的元凶。 凶煞之气,顿时消散。 这一下,任老太爷微微扭动脖子。 脸上竟多了一分生机,看向了任景福所在方向。 在闭目之前,似有一道欣慰之色闪过。 “爹~!!” 任景福悲呼一声,不顾伤势,扑上来抱住老爹遗体。 方才与老爹对掌,直叫他想起了数十年前老爹教他练武的画面。 这四五十岁的汉子,像是全然忘了刚才的诡谲之事,双目竟垂下泪来。 一种无法挽回的伤感,再难与旁人诉说。 周奕拿出幡纸,挑在最后一根蜡烛上点燃。 这时,他又轻声念起太上洞渊经。 任景福转过目光,看向隔着法坛的道袍人影。 那张年轻面孔在摇曳的烛光下,似是蒙了一层难以言述的神秘色彩,这时拱手躬身道: “家父已得安宁,多谢易真人...” …… 第六十五章:搬尸匠 军人永远不像市井之徒那样市侩和自私自利,他们始终以忠诚、正直、讲义气著称。所以,系现在开始,夏浩然的身影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他们的心底,永远也挥之不去。 罗老板正笑呵呵招呼众人落座,看到王浩明一进门就围着桌子打转,不由出言问道。 杨老惊异地看了一眼,缓缓在左边扯下一根头发,他还清晰地记得左边的头发已经花白,连一根黑头发都没有。 医护人员正在抢救老爷子,只是所有仪器都显示,老爷子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同时进来的李明远还有送茶的钟楚虹,没想到这位老者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再看他的眼神变得更热切了。香江的教育中,向来不普及抗战的知识,许多香江新一代对这些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英雄的景仰。 陆中华面色平静,叫大家开始尝尝,就这个时间,他对着赵子弦道:“这就是一个暴发户,你别理会,专心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何况他一直都是吃着王胜的药膳,对你有点不客气那也很正常”。 苟建虽然是跟着日本人的翻译官,但是也得看他那日本主子是什么身份了,“76”号可是直接归属于汪精卫领导的,甚至在土肥原贤二的牵线下,这个机构都得到了日本大本营的扶持。 他神识一扫,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赫然是许久不见的岭南中心医院的高教授,夏浩然深感诧异。心道,这个老家伙找自己干什么? 杨清月挂了电话之后,也没有来得及收拾,就直接披了件外套,换上棉鞋之后,出门了。 而尤瑞艾莉却不管这么多,伸手摸出一柄狗腿砍刀,压下了银的长枪。美杜沙配合着姐姐,纵身而起,踩着长枪跑到了银的肩膀上,掏出双筒霰弹枪向着脑袋爆了一枪。 拉开那纸张一样的半透明屏幕,就见眼前光线汇聚,一幅幅画面宛若活了过来,出现了一面悬浮的主屏幕。 此时吴艺涵试图上前分辨,却被她母亲李芳死死拉住,吴艺涵只能咬着牙,把双手攥得死死的,眼里十分愤怒。 “不知公子手中还有这种盖世丹药,我……”胖子不愧是开门迎八方客的主,对于秦帝不欲理睬的心思,仿佛看不到,依旧是满脸的笑意盎然。 燕崇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望向了她身后,季舒雅正抱着襁褓立在那儿,望着他们,神色略显局促。 颜颜情绪低落得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设计的事我也不太懂。 可阴老先生和顾念潇起身后,一个去了停着五口棺材的瓦房,一个拿出了手机,联系着林浅墨所不知道的人。 阿金只觉得车顶猛的一震,李演操着那辆自行车跳到了雷克萨斯车顶上。 只是此刻的秦帝并不甘心,他心里清楚,若是按照铸天庭之上的办法来筑城,就算是将1亿1000万声望值全部花了也不够。 秦帝直言不讳,在东汉气数未尽之时,就将这种诛心之言说了出来,一时间,丁原与蔡邕脸色都变了。 那是高能炸药被引爆,紧接着压缩波产生,推动铀环朝中子源挤压,铀环密度增大而超过裂变临界值,中子源点燃,裂变反应开始。 果然,潘森并未走远,而是跟随在两人身后,蓝色方的队友见ez与布隆已经暴露在视野中,紧忙向其靠拢过来,而且蓝方的队友相对距离较近,马上便要会合在一起。 秦北大略的扫了一下,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仅仅是看外在的表现,不用去看脉搏心跳什么的,都已经能确定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娃娃与米勒吹得正凶,殊不料下路突然爆发一波战事,将他们脸打得生疼。 “陆令青与你我,甚至蓁儿都有着血海深仇,那与王爷你一母同胞的皇上呢?他当真为了能安坐皇位,事事唯陆令青马首是瞻?”姜云放冷声道。 陈二狗有些生气的说道,面对夏雨寒能不理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柳星河往那一站,本能就打量起了地势,这是他这段时间频繁布置法阵养成的习惯。 白水浪飞身而起,也不示弱,双手向下一刺,樱花又是一个旋转,刀随身动,与分水刺连续碰撞了七八次,两人才又分开。 江燕听到展步的话也一阵狐疑,她仔细盯着霍斌,也似乎想明白了点什么。 我这个男人,也没有再在媒体上露面。我想要是世人看到我的新面目,恐怕都会非常震惊吧。 城墙上的守卫们,听见莫子岚受了伤,看曾浩英疯狂杀敌的样子,都认为怕是莫子岚有什么不妥。 这是一阵轻风吹来,一股寒意直接灌到吴昭的脖领子里面,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颤。“这样也能热?”吴昭心中嘀咕。 第六十六章:南阳 可是,此时的李宁宇绝对不会想到,就在他享受齐人之福的时候,一张大网,已经开始在等待他了。 看着邱少泽完全像是在交代后事的一样的样子,商梦琪刚放下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 平台上叫做温玄鲲和陆冠男的两个生化战士朝着x金属靠拢过去,陆冠男解下身上的黑衣一把将x金属兜了起来,这x金属就像流质的水银一般被他兜在了黑衣中,却没有流淌下一滴。 而听到苏定山所至尊是十年前的大魔,纪家家主的脸色很明显震了一下,显然他并不知道玄玉至尊的真实身份。 这可是真正有实力的人,黎响也不敢掉以轻心,扭头看着旁边有几张半米高的木凳,一脚踹翻,然后将凳子腿卸了下来,拿在了手中,就像是那种带把手的警棍,一左一右护在了两边胳膊上,也顿时有了底气。 “东方离你太狂妄无知了,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东方离的厉害!”东方离很显然对贾鹤轩不屑。 这让一旁的李宁宇和爱德华七世,连忙微微起身,此时一手按在心脏位置,一手撑着桌面,威廉二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同时惊呼声不断。 目瞪口呆的黎响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杨家成,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了这么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问题。 听到萧让发问,敖力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皱得就像是深秋里盛开的菊花一样。 一道道声音响起,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是尊重强者的。张天毅的行为至少表明了他不是酒囊饭袋,而且今天的打扮,确实有点帅。 “为什么我感觉有些情况不对呢?这么一位厉害而又狡猾的家伙,他会这么轻易的让我们抓住他?”罗德上校问道。 团长终于下令撤退了,伤员和团部、营部先行撤退,墨菲跟着部队且战且退,但是突然一支部队杀了出来,他们手中的武器士兵们根本没有见过,被击中的人直接化为飞灰,这些士兵们受不了了,很多人开始投降。 不过这也不怪太史慈,当年韩当周泰等人围攻林啸,十几人尚且被他拖住许久,因此韩当自然是对林啸记忆深刻。 孙观乃至九月鬼王他们已经威胁到了方孝玉的安危,在雷婷婷看来,这些威胁到方孝玉的存在自然是要铲除掉。 虽然强大的世家,虽然会威胁到皇权,但外敌若至,世家便会上下一心,共同抵御外敌。 而丫鬟和老妈子早就准备好了,为了让钟夫人风风光光面圣,很多事不敢怠慢,至少要沐浴更衣,这得花费不少时间。 可是,除了继续这飞蛾扑火的战斗,蔷薇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葫芦魔神甚至都不报太大的希望了,然而在同方孝玉的交手当中,莫大的压力,生死边缘的感悟竟然让葫芦魔神一下子对前路仿佛有了方向一般。 罗宪了解宗预,知道他不会让士兵们冒险,肯定会遣散他们,所以罗宪一大早便到这里等着,将士兵距离起来。 只要周末没有比赛,邦纳除了训练馆就是去做义工,他收入的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慈善教育事业方面,甚至邦纳还定期购买一些球鞋送给纽约一些贫困社区的孩子,这其中很多孩子都是黑人。 听到这浮屠宗长老的话,仙武之中的一位红发中年男子大笑着开口道。 原来,林夜和肖战已经走到了一线天的尽头,前方一名合欢宗弟子,现了他们,立刻上前质问。 秦梦归心似箭,和中土相距万里的精绝城,如何也比不上两千里之远的河西走廊便利。 下一刻,林夜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眸深邃如海,仿佛拥有着让人心悸的魔力。 既然是秦军就没什么好怕的,作为管城城主的秦梦,当然不能将金主拒之门外。当即吩咐缩壁,放下吊桥,他要亲自下出城迎接贵客。 而在不远处正在拿着自己狙击枪射击的索威亚多少次都想把枪口对准林浩,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以为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那些虫子,还有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对于侯景宇来说,接下来可能会再次面临残酷的末日,再次面临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可是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不知为何,对于那种生活居然没有排斥的感觉了。 一股惊天的气势从雷傲身上荡开,以雷傲为中心,刮起了一股恐怖的真元飓风。 “这个当然知道,虚云省乃是南方九省总督叶恒的地盘,这叶恒也是叶府大夫人的二儿子。”萧慕轩点了点头道。 洛天启以前虽然没有见过林夜本人,却派人调查过林夜,所以见过林夜的照片。 虽是一把年纪,但他面色红润,保养的极好,这让他看上去至少要比实际年纪年轻上十多岁。他峨冠博带,雍容华贵,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最令人崩溃的是,在房间的中央,一个巨大的锅炉悬挂着,牵引来的地火不停的烧煮着不知名的液体,咕噜咕噜的翻腾着,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认为含有剧毒的五色气泡从中冒出,令人不自主的退避三舍。 要引起乔省长的注意和重视,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但是,如果不能确保取得预期的效果,那还不如不写,以免适得其反。 过了一会儿功夫,我总算逃脱了八云紫的追杀。这或许是我来到幻想乡之后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一句话,中国开始着手清理南疆了,清理海面上的那些贪婪的吞食者。 天创天子双腿一蹬,度竟是跟上了银之魔主,雷戟以万钧之势斩下,与空气的摩擦产生了点点雷光,同时携带至极寒气。 “他们每一个都很优秀,我已经没有办法评断他们的高下了。”拉塞尔显然不想要在这里得罪任何人。 因为速攻战术在消耗对方体力的同时,自身的体力也会受到挑战。 第六十七章:梅坞旧识 周奕走过一段路,感受着郡城的繁荣。 本土八大势力,再加上外来的江湖人与众多小势力。 游走在城内,懂武艺的江湖人实在不少。 “哐当~!” “哐当~!” 一间间打铁铺前,总不缺武林人围观。 铁匠打铁声音震耳,粗锻、精锻、淬火声此起彼伏。 寻常百姓来买农具厨具,江湖人买刀剑铁叉,大家凑在一起闲谈,显然习以为常。 铁匠来者不拒,只要能赚钱,什么人的活儿都干。 “让一让,让一让。” 周奕闪身铁匠铺旁,一大队骑手从城中穿过。 车辕侧方悬着一面旗帜。 周奕仔细瞅了瞅。 旗号标志依旧认不出来,不知是哪家势力。 短短时间,这般场景就碰见数回。 当初在夫子山时,本地大派除了他们太平道场也就西河浑元派。 较之雍丘小城,中原重镇气象迥异。 周奕未急投宿,沿着街道一路观览街景。 看那石拱檐廊,屋檐起翘,又看楼窗镂花,满目琳琅。 这条临近城门的街名为金水街,因湍水绕城,阳光一照满映金辉,这才得名。 行过数家铁匠铺,隔了一段路,连排食铺林立。 肚中空空,正宜疗饥。 现在手头宽裕,大帝的棺材本没花完,又出黑大赚一笔。 一见人多的食铺,他也如江湖豪客阔步迈入。 金水街在东,一路往西看不到头,巷口罗列,夹道参差。 食铺木匾各标坊号,名目繁杂。 但是味道嘛,有好有坏。 周奕一路连尝馄饨、麻饼、青鱼鱼圆、蒸鸭、砂罐肉... 浅尝辄止,时感新鲜。 到了悦来客栈门口时,已是落日熔金。 反复瞧着手中用荷叶片做碗盛着的豆腐脑,嗯... 咸的,而且是齁咸。 悦来客栈中的伙计上前招徕,见他这副样子不由笑了。 “客官,您这豆腐脑准是在兴昌居买的。” “没错,”周奕与伙计一道进客栈,“他们家的盐不要钱吗?” “您真慧眼,一言中的,还真不要钱。” 南阳官盐主要从通济渠、淯水水路运入,私盐少为河东池盐,多为沿海海盐。 盐价贵逾米粮,岂有不要钱之理? “有什么名堂?”周奕追问。 伙计将他引到算账结账的柜房前,因店内还有客人,故而放低声音道: “兴昌居是阳兴会的产业,南阳城内就数他们卖盐最多。” “海盐贩于内市,这可是赚大钱的买卖,沿海之贩让利于大派,边卖边送,供应一个小小的食铺,这和不要钱没两样吧。” 这阳兴会正是八大势力中的“一会”。 他听天魁派说过,并不陌生。 周奕囫囵吞尽豆腐脑:“在南阳贩盐的盐枭是水龙帮,还是海沙帮?” 这两大帮派属于八帮十会,主要做私盐买卖。 “您一看就是新来的,”伙计咋舌道,“自是海沙帮!他们与阳兴会的季会主交好,生意做得最大。” “城中虽也有水龙帮的势力,但始终被压一头,论海盐买卖,水龙帮在南阳最多只占一成。” 周奕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这郡城的生意人遍布九州,悦来客栈接八方来客,莫说盐帮,就是西突厥羊皮贩子的底细我都知晓一些。” 伙计带着一丝久居大城的自豪感:“只要耳朵够灵,总能听见许多消息。” 察觉周围有人举目打量,周奕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客栈中还有甲字号房间,周奕没要。 该省省该花花,暂时没个进项,总不能打家劫舍吧。 要了个靠窗的乙字三号房,因为没有马匹寄养,少了草料与管理马匹的钱,一宿收取五十文。 但这已经很贵,比雍丘高一倍不止,还不是最好的上房。 天魁派的名头,周奕却没报。 一来容易绑定身份,二来为了一点铜板欠人情,实在没必要。 “城中可有个叫梅坞巷的?” 伙计攥着手中的抹布想了想:“有,就在城西,距离这边很远,您最好一路打听,多多问人,那地方偏僻得很。” “本店也备有专门引路的脚力,还能供应马车。” 伙计市侩一笑:“不过,客官您得换甲字房,这些都是掌柜安排免费提供给甲字房的贵客用的。” 周奕考虑了一下,为了省事,多付了一百五十文。 黑啊,比太后大酒楼还黑。 转念一想钱都是丁大帝的,复又释然。 伙计更显殷勤,贴心送至三楼,奉上茶水,外带一小份饼糕。 翌日清晨,周奕本着将马车用到极致才划算的心思,搭车绕路而逛。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袖口卷起半截,露出古铜色皮肤。 双手攥缰,嘴角叼着根草茎,边驾车边应答周奕所问。 “聿~!” 将马勒停官道右侧。 周奕探头朝右侧望去,依稀见得一座道观,连甍接栋,规模颇宏。 有人进出忙碌,却无一人着道袍。 嗅了嗅,没闻到香火味。 此处怕是寻不得道门朋友。 “客官,这便是白羊观,在城内已算大了。” “现今还是道观吗?” 车夫摇头:“当然不是,这白羊观与城中大多数道观一样,荒弃已久,若非本地人,没个牌匾,恐怕连白羊观这名号都叫不出来。 当年城中有几座老君观香火鼎盛,后来都迁往东都了。” “城中还有荒弃的小观?” “有的有的。” 周奕来了精神:“可知地契在谁手中?” “在官署,不过嘛...”车夫咧嘴一笑,“官署说了不算,这事得找南阳帮的人,如果像眼前这般规模的道观,恐怕得问过杨大龙头。” 周奕望观沉吟:“可知此观现属哪家势力?” 车夫压低声音:“当阳马帮占着呢。” “听说他们与突厥有马匹往来,生意做得大,又分出一支经营羊皮,前段时间却惹了事,与城中荆山派的人大打出手。” “倒也奇怪,荆山派是城中最大的势力之一,这马帮得罪了他们,竟然又把生意做起来了。” “前几日还冷清得很...” 他小声嘀咕:“想必这马帮的来头也不小。” 当阳马帮? 周奕细想一下,脑海中闪过那马车中吃果品的绝美女子。 对了,是飞马牧场的人。 沮水畔有当阳、扶远两座大城,皆是飞马牧场的地盘。 商秀珣亲至南阳,大龙头也要给面子。 “走吧,走吧。” “好嘞~” 车夫再次催马,周奕暗自估算买下一栋荒弃小观要多少钱。 他随口朝车夫问了一句: “你觉得杨大龙头怎么样?” “杨大龙头治下,百姓日子安稳许多。” 又咒骂:“若哪天宰了湍水上游吃人魔朱粲,方算真太平...!” 马车缓行,郡城风貌尽收眼底。 沿途与车夫问答观览,周奕对南阳风物渐有实感。 心下愈发满意: 这郡城势力错综,机遇暗藏,海纳百川。 杨镇大龙头还挺靠谱,只要低调一些,想在此地经营生存不算难事。 周奕倚着马车,瞧看帘外繁华,心中蓝图渐展。 嗯,这就写信发去阳堌。 …… “客官,梅坞巷到了。” “你在此稍等。” 那身材敦实的车夫应道:“我就在这巷口,客官只要别耽搁到天黑便成。” 周奕笑着回了句:“放心,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好嘞~!” 这梅坞巷确实很偏,瞧着坑坑洼洼的路,他有点担心巨鲲帮分舵是否还在。 约摸百步,见巷中三株梅树呈品字而植。 拐过一道弯,便见一家冷清店铺,檐下木匾刻着“吴越鹰爪”四字。 所谓鹰爪指的就是“茶”。 吴地之茗,烹煮清甘,这茶水颇为有名,可开在郊巷,那就只能迎熟客了。 周奕方跨入门槛,忽闻一把苍老声音。 “稀客稀客...” “偏野陋巷,难怪今早有喜鹊乱飞,原来是天师高驾。” “南阳那位杨大龙头若知晓,恐怕要彻夜难眠了,嘿嘿...” 苍老的声音里还夹着几声促狭坏笑。 这番话可把周奕惊到了,怎会碰上熟人? 不过听声音确实有点熟悉。 定睛朝着店中一看,只见个长须老头站了起来,与在雍丘一样,老头依然在摆弄一把奇奇怪怪的锁头。 原来是他。 正是当初给他巨鲲帮贵宾云牌的那一位。 目光掠过锁头,周奕心下了然。 遂笑着拱手: “陈老先生,别来无恙啊。” 长须老头闻言,老眼骤露精光。 他分明没在太平道面前显露过身份,江湖知他根底者亦甚少。 此刻当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实不知怎么被看穿的... …… 第六十八章:相戏之言 陈老谋凝眸细观。 阶前立身在“吴越鹰爪”下的青年与雍丘所见,大有不同。 见他眼中神华内敛,整个人明洁洗练的气质,从一身朴素衣衫中流转而出。 陈老谋犹记周奕在雍丘时的样子,两相对比,心中的感觉才如此强烈。 巨鲲帮专司贩卖消息,焉能不知他干过什么。 换做旁人,恐怕尸骨早寒。 念头一转,陈老谋疾步迎出,抱拳笑道: “天师洞若观火,老朽这般微芥都无所遁形,看来本帮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对天师的了解只算冰山一角。” “陈老先生过誉。” 周奕含笑着进了茶铺,很自然地寻把椅子坐下。 目光凝视在陈老谋身上。 这老翁可是个人才,几乎是低配鲁妙子。 他身怀神偷易容之技,懂各类建筑,通晓营造舟楫之道,深谙水战玄机。 实乃巨鲲帮三大支柱之一。 那云帮主是帮派形象凭借美色搞交际,副帮主卜天志为大总管兜管各般庶务。 而陈老谋,便是幕后的情报教头。 门下帮众多承其训,这才晓得如何盗取发掘情报,可以说是基石人物。 自乘过李密牛车,周奕愈知情报乃命脉。 一个人的耳目再广,也远及不上专业团队。 “天师这般灼灼相视,莫不是有法可解本帮在南阳的困境?” 陈老谋皱纹扎堆,笑了起来。 周奕表情淡然:“陈老太抬举了,我初来乍到,来此正为求安身之策。” 陈老谋微微眯眼,反问道:“天师可能猜到小老儿在此为何?” “多半为了就近训练帮徒,教他们怎么对症用药,才好在南阳立足做事。” “不错,”陈老谋直言不讳: “海沙帮穷追猛打,从沿海一直争斗到此,他们联合南阳本土势力不断对我们打压,我若再不来,这南阳分舵就关门大吉了。” 周奕将城门口所见与客栈伙计所说联系起来:“可是因为阳兴会得势?” 陈老谋颌首。 “那为何不去寻杨镇大龙头?南阳势力如此复杂,你们以消息为筹,大龙头岂会推拒?” 听罢,老头哂笑,“天师并不了解杨镇这个人。” “他从来是只顾大局,不拘小节,也不知该怎么评价他。” “南阳承平赖其功,内斗亦由其纵。” 陈老谋朝西边指了指: “那边冠军城有朱粲盘踞,若南阳郡势力联合,足以胜他。” “然而,杨大龙头却选择妥协,以每月上贡的方式缓和局势。” “朱粲忌惮南阳的实力,又能捞到好处,表面上便相安无事。” 陈老谋直视周奕:“设使天师居杨镇位,当如何?” 周奕没有信口开河,谨慎道: “我不详内情,也许杨镇有苦衷呢,但灭了朱粲可一劳永逸。” 陈老谋把锁头放下: “所以本帮去求杨镇也无济于事,接纳了我们,就会与海沙帮为敌,从而和阳兴会对上,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本帮的消息在杨镇看来,可有可无。” “但南阳分舵对我们意义重大,无法舍弃,故而有现在的困境。” 他先是叹了一口气,转而笑道:“天师能帮帮忙吗?” “陈老先生别说笑了,”周奕哂道,“我自顾不暇,哪有余力。” “未必...” “小老儿对周天师极有信心,只要给太平道时间,假以时日,杨大龙头便会再次妥协,八大势力能变成九大势力。” 陈老谋拈一根针,朝怪锁眼一探,铮然启之: “待天师立稳根基,南阳即成沃土,届时本帮附骥尾,便能立足,反压死对头海沙帮。 小老儿看得明白,天师可不是杨镇那样脾性的人。” 周奕漫不经心: “陈老对我误会太大,我但求偏安,无意争锋。” 陈老谋摇首:“若天师孑然一身,纵居东都皇城之侧,也照样能求安。可天师来了南阳,说明有所牵挂,不能放下亲朋道承。” “但欲安于此,不可随波逐流,非掌权柄不可。” 陈老谋将那把打开的锁递给周奕。 这把锁非常精巧,或者说复杂。 “这是机关锁,里面有许多暗格,看似复杂,但一根细针就能解开。” 周奕把锁还给他,“我与他们争不争,都不影响我们合作,贵帮的消息我很看重。” 周奕当然不会给准话,什么九大势力,他哪有那么好忽悠。 但是,陈老谋却一反常态,说出来的话像一个赌徒: “天师以后要南阳的任何消息,本帮分文不取。” 陈老谋眼中精光一闪:“本帮只赚一个人情,怎么样?” 嗯? 周奕现在一穷二白,当然心动。 这等于白嫖了一个情报部门,此等便宜岂能不占。 “有气魄,但你不怕血本无归吗?” 情报二字轻巧,但背后付出的人力物力就是一大堆东西了。 “天师勿虑,”陈老谋抚须,“我们干这一行的,对人的评估极多,如果这评估最高为五层的话,天师能在第三层。” 周奕有些不愉快:“为何不是第五层?” “因为我的目光看不到那么远。” 陈老谋又给出建议:“当下天师想在南阳安稳扎根只需做到两点。” “哪两点?” “第一不可挂太平道之名,否则杨镇会将你客客气气请出去。若论不稳定因素,周天师首屈一指,中原近来的风波大事,全有你的影子。” “天师的搞事能力,小老儿钦佩至极。” 呵呵,这算是褒奖吧? 周奕干笑一下:“第二点呢。” 陈老谋顿了顿,面色一暗:“第二,天师需要去杀三个人。” “什么人?” “南阳销金楼的三大管事。” 陈老谋语如连珠: “销金楼乃巴陵帮暗桩,主管中原一地的消息,就包括雍丘、扶乐一带,天师的消息这三大管事必然知情。” “待太平道入南阳,依巴陵帮做派,稍有异动就会引发他们关注调查,届时两相印证,必然能查出身份。” “周天师除此三害,一来造福平民百姓,二来解除太平道后顾之忧。” 周奕截住他的话: “三来助巨鲲帮消灭一个竞争对手。” “陈老高明,前面才说免费,结果我什么没得到,就要去帮你们做杀人买卖。” 陈老谋连道不敢:“连宇文成都和李密都吃了大亏,小老儿安敢算计天师。” 周奕默然间寻思。 险些忘了还有巴陵帮这群害虫。 这群人贩子该死得很。 不过陈老谋的话需要验证,不能被人当枪使。 “有笔墨吗?” “自然有。” 陈老谋奉上笔纸,顺手研墨。 周奕早有腹稿,写了一封送给老单他们的信。 “天师放心,我会差遣最得力的人手送往阳堌。” 寄这封信没收钱,算是鲲帮的第一笔投资。 周奕又与陈老谋聊了几句,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向那“吴越鹰爪”的木匾。 蓦地凝视着陈老谋: “陈老先生,贵帮对我太平道的熟悉程度远胜巴陵帮,我可以信任你们吗?” 陈老谋触及青年似笑非笑的眼神,陡觉心悸。 “天师勿疑,本帮断不会做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周奕展颜一笑:“哈哈,陈老莫怪,适才只是相戏之言。” “巨鲲帮乃是我在南阳最信得过的朋友。” “暂且告辞,改日再来拜会。” “好,天师慢走。” 陈老谋本来只想送他出门,这次一直将他送到巷口。 望着梅坞巷前的马车远去,他才转回茶铺。 那不是一句戏言,而是警告。 陈老谋并未生气,反而正视这个问题。 他可以保证自己不出问题,但下面的人呢? “在南阳遣派的人手,需得谨慎。” “难怪能搅动中原风云,当真是个难惹的主...” …… 上架感言 (''-''*ゞ 收到编辑通知,明日上架。 ——明天中午12点才能发上架章节,所以早上7点的更新会推迟。 这里先感谢一路追书的书友们,多谢诸位江湖朋友! (感谢动作:原地旋转三周半,金刚腿大力碎石跪地抱拳!) (动作指导:吕奉先) 作者菌飘零半生,幸得诸位之助,日夜相伴,苦劝良言,资以月票,捉虫捕害,追以评论,一掷千金,豪赏盟主... 这才有此新书成绩。 or2... 新书期有大量衡山老朋友涌来,还有后来的江湖同道,以及曾经的联盟老人。 今次满座高朋,豪侠过万,诸位男侠女侠,按照江湖规矩,苏叶先敬各位三碗。 (动作:抱碗仰头,喉结滚动,湿洒衣襟,尽显豪迈!) —————————(分割线的尾巴...) 说一下这本书的小插曲。 一些书友应该记得,本书开书时预告三月初发书,结果跳了一次时间,变作3月10号。 这里有个突发情况。 《剑出大唐》被我删了一次。 1.0版本内测失败,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全新的2.0船新版本。 其实是我写着写着,忽然发现...这味能对吗? 大唐有“江湖”“争霸”两大版块。 没与大家见面的1.0版本,争霸味更浓,江湖味道淡。 这个2.0版本,主打江湖,争霸的比重会小。 那天写1.0版本的时候,我突然放弃存稿,重新写了2.0版本,给我的编辑麒麟看。 麒麟(高冷脸):“可以,就用这个船新版本吧。” 于是一拍即定...... 写同人,弥补遗憾是少不了的。 不过,大伙可千万别当成历史文看。 因为三四十丈的城墙,真不知道该怎么攻上去。 大唐双龙的原著内容极为丰富,我啃笑傲原著的时候,有各种电视剧、电影加持,感觉轻轻松松。 写本书之前,我将大唐原著啃了两遍,直接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没开书时作的准备工作。 人物关系、战力对比、联系边荒传说、盛唐等等... 大纲、细纲这些...已有近四十多万字的备注资料。 没想到一本武侠同人会耗费这么大精力(流汗jpg)... 中途甚至想过放弃,因为出场人物太多,还要用一个故事将他们串联起来,很容易失去主线,因为松散而崩书。 毕竟原著是双龙两个主角,或者应该加上二凤,是三个主角。 三个主角,各有各的线。 可《剑出大唐》的主角,注定只有一个。 周天师(抱拳):“没错,正是贫道,见过诸位朋友。” ..... 那么既要、且要,书友们就容易看懵圈,感觉毫无头绪。 比如周天师从夫子山来到南阳这一段路。 书友们能挺过来,真的挺不容易,毕竟没那么爽,还有诸多角色涌入。 再加上是隋末背景,十八路反王,阅读难度较大。 上一本写衡山时,潇湘夜雨,左大师伯...人物耳熟能详,就极少出现这种情况。 听取一些书友们的评论建议,我也改进很多,在不水原著的基础上,尽力降低阅读障碍。 在此也感谢书评中科普的大侠们。 作者菌构思中... 剑出衡山是一场从潇湘漫浸大地的雨,高山流水,温柔浪漫,诗书藏剑。 而剑唐,会是乱世江湖中的雷霆,响彻九州,怒卷风云,轰轰烈烈中又不乏儿女情长。 当然,想法是好的,可受笔力所限,作者菌只能拼尽全力。 希望能写出一个让大家有所记忆的江湖故事。 —— …… ps:这里对不熟悉黄易世界观的书友简单科普一下。 因为看到有人说,不熟悉大唐双龙中的人物,突然冒出一个高手,不晓得他是什么层次。 其实武侠小说,不用分的那么细,境界是一回事,动起手谁杀谁依然有悬念。 这里说一个简单记法:宗师、非宗师(一流)。 如果是宗师,作者一般会点一下。 如果不是,那么就是多半就是一流。 书中还有先天高手这一项。 但作者菌仔细啃书,感觉先天不用单独去分,黄师修的是元神、元精、元气这三样,简而言之精气神。 先天高手有两种,一种是功法缘故,出场就使用先天真气(这个很多)。 另外一种,不是先天功法重返先天。 举一个例子:比如铁勒带头大哥、飞鹰曲傲。他是宗师级,这不是最逆天的,他创出来的几门功法,竟全是先天法门。 他的徒弟用出凝真九变,详细描述过是先天真气。 但这样的先天高手,又不一定打得过那些没用先天真气的一流高手。 也就是说:“先天在于精微,在于上限,在于不同的属性。” 它们很特殊,却并不一定斗得过那些老牌、功力深厚的江湖前辈。 原著中王世充点评和氏璧时这样说: “无论甚么东西都阻隔不了它的影响力,除非你不是修习上乘先天真气的高手。” 从这也可以简单看出,先天真气不算罕见。 故而有一流不如狗,先天满地走的‘夸张’说法。 包括作者菌写的“脉气”“气窍”,其实就是原著设定。 只是原著中玄之又玄,为了让书友们看得清晰一点,我就稍加改动,将它们整合一下。 于是引入十二正经,对应五行。 也不算瞎编,比如原著中的独孤老奶奶,确实是六十岁时转修十二正经。 这样也方便解释那些玄寒之气(冰玄劲)、炎阳真气(炎阳大法)、艳阳刃法(云帅)、冰寒剑气(李秀宁剑法)等等... 不熟悉大唐双龙的朋友,大致认识这五大高手就行: “天刀宋缺、散人宁道奇、邪王石之轩、武尊毕玄、奕剑大师傅采林。” 这五老是大唐宗师中最厉害的。 其余还有几十位宗师有强有弱,如果查一查战绩,会发现他们总有波动。 这在武侠中是极为合理的,毕竟没法亮等级。 …… 简单小科普结束,说说上架之后的事。 上架更新:8更。 后续更新:作者菌不会偷懒,与上本书一样,每日7000+,让大家追读能看到内容。 (ps:保底算四千字,让我还前面几本书的账,书友群天天有人翻我旧账。jpg) (''-''*ゞ加更计划:作者菌加更之后,先兑现加更内容,再向大家求票,这样心安一点,也不会再有赖账。 (ps:上架感言两千多字了,能算今日加更,求个票吗?) (这里再感谢一下我的好编辑麒麟大哥,我的主编维尼姐姐,同为三组的虎牙姐姐,还有与我相伴六年多却离职被我永远爱着的泥鳅大哥。) (还有书友群里面一直聊天的好朋友们,我的老老老运营北鼻,我尊敬可爱的书友、群友们,谢谢大伙。) …… 以下推荐名单: 《成影帝了,系统才加载完》都市文娱,我的好友宝姐大作,江公子阿宝,阿宝,阿宝,大伙都说好。@江公子阿宝,宝姐出来,说一句。 《大唐双龙传》黄师大作,战神图录、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 《笑傲江湖》咿~~~~呀...! 《剑出衡山》苏叶前作,对武侠感兴趣的书友可以瞅瞅。 《执掌五雷行两界》瓜哥新作,对两界文感兴趣可以看,瓜哥上本写的古龙吃瓜剑客,今次我们py,其实神交已久。 《神话版三国》荒草姐姐大作,那么想问一下,荒草姐姐能否教我写“神话版大唐”? 《lol:重生s3,调教全联盟》好友青石子大作,对联盟经营感兴趣的可以一阅。 《lol:这个男人太强了!》一片苏叶老作,可曾听闻电竞老人? 《吞噬星空2起源大陆》中原五白! 《遮天》红毛怪在此,晚年不祥,镇压气运! …… 周天师:“好了,苏叶,不要再婆婆妈妈了。” 苏叶:“嗯?” 周天师:“接下来,将是我的故事。” 苏叶(沉默片刻,吞下千言万语): “好,诸位朋友,祝你们在这段江湖路上潇潇洒洒,一路快乐,一路幸福!” (''-''*ゞ …… 第六十九章:五庄观(求首订!) 任老太爷诈尸后第七日。 “驾~!” “驾~!” 周奕与应羽策马取道郡城之西,出得城门,渐提马速。 过了一道小河湾,应羽稍勒缰绳。 他发现易道长不擅马术,甚至是颇为生涩。 “见笑了,”周奕大大方方道,“其实我素少鞍马,适才城中熙攘,怕冲撞路人,所以只敢拉着马走。” “萧扬”两字一出,马刚身后的人堆顿时响起一片低沉的惊呼声。 这个冬天,沙田郡就在工人们的忙忙碌碌中渡过。期间,来过一个大商人模样的人找男爵,要购买男爵手里的奴隶,却被黄炎拒绝。虽然沙田郡又新增了不少外来务工人口,但现在正值用人的时候,哪能把劳动力转卖。 说来说去,萧四明申述的理由都是看中了沂蒙山区重要的战略地位,要抢占沂蒙山区了。 今天我只想好好吃顿饭,所以什么都不要谈,更不要再提那些事儿。 公仪天珩出手很是稳定,他一伸手,将那匕首取回,又随手一抓,那尚未用完的月华结晶,也被他收进了储物武具之内。 然后,公仪天珩躺平在地上,迅速地调息、修复身体,那边雷鹏飞还没有恢复意识,叫顾佐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知就是这最后一票,却是一个圈套,让两人折戟沉沙,不仅没能得手,而且还成了阶下之囚。 “毒蛇,你个混蛋”但见唐飞两眼就是死死地瞪着毒蛇,话还没说完,已然脑袋一歪,倒地身亡。 “总之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命”听到林萧这话,杜一城就是感激地点了点头,道。 尽管这个时候其他7人都己经休息了,但接到了秦铮的通知以后,也都立刻起身,赶到办公室。 海外大陆,依旧是大雪封山,万籁俱寂的凄清景色。山间的银白点缀着即将到来的昏昏暮色,寒风呼啸,一切都是那么的空旷,寂寥。 夏芷晴的心里碎碎念着,不停地埋怨着王动,不过她也得承认,王动刚才露的这手,真的是太厉害了。 四周的气氛,凝重得让乱心鬼感觉如同无数高山压在胸口,让它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清楚了!!”只有在面对任务的时候,这些人的脸上才有了严肃到不可思议的神情,对战斗的热情燃烧着他们的身体。 “我复姓浮云,单名暖。”浮云暖纠正雨翩翩,以后要是人们叫他浮道长,多难听呀。 初菱与雨翩翩挤了进去,一看,也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位公子衣着看起来道是不贵,只是可怕在那糟糕的搭配,颜色乱七八糟不说,这一身衣服穿得长不长,短不短,看起来真是不伦不类,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看来你真的挺中意他的,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可怕家伙居然也会有这种情绪。”兰梦爱轻声道,同时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 “那个杀手估计很难找到了。以你的猜测,会是谁?”叶袭严肃的说。 此技能释放的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那个防御道修的脚下。防御道修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就在莫默的死神之镰马上砍到自己的时候,身子一矮,就掉到了下面的深坑之中。 “敕!”只见一道灵符打来,竟然生生隔绝了雨翩翩和血影!血影见状,立刻分散逃窜。 据萧府派遣过去的探子回来后,心有余悸地描述,那少年的实力和他手中的弯刀,的确非常恐怖。 第七十章:仙宗十友(感谢进击的小胖墩盟主!) 猛不丁的一句话,直叫周奕原地宕机。 “什么庄观?” 乌鸦道人:“五庄观。” 周奕呆呆盯着那破旧道观,复问道:“五什么观?” 怎么这么喜欢说废话? 乌鸦道人急得大吼一声,山林震颤:“五庄观!”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乌鸦道人被周奕转头扫来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 庄大当家的手里握着男人刺向自己身后的那一把匕首,手掌被匕首划破,鲜血自手上流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明月行至当空之际,突然间,一声响彻天地的闷声传来,一丝致邪致魔的黑色雾气破空而出,瞬间吞噬了月亮,原本皎洁的白月霎时变成了漆黑色。 更何况罗时安每年还给他们学校捐款,这要是把这位大人物给得罪了,他都得挨批。 贾诩是一脸尴尬,刘天浩这算是彻底断绝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念相。 而回到家发现被骗的陆夏,直追着陆祈蹂躏了半天,这才想起颜少和左君临来。等她再要出门的时候,突然顿悟了!这两人该不是都跟祈儿一样,在骗她吧? 因为云星竹有扫描的地形图,所以很少走冤枉路,她带领大家走的路也是最好走的路。 圣王变了,在陆夏出现的那一刻,圣王就变得不再是圣王了。这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有血性的美男子。 苏墨的一声命令把江月绫吓得直接杵在原地不动,也吓得汪眸喵脱了手,于是,苏墨靠气势赢得了抢饭碗大赛的胜利。 自己是刑狱殿的人,自己是迟重派来的,即便自己已经表明立场,可难保天禹不会为了自保而除掉自己。 林葭更是紧张的厉害,苏府来人了么?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紧张的握着自己的衣摆,微微的低着头,站在父母的身后。 同时现在赌神2主演定成了杨明,而朱淇仍然演高进的妻子,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其他几个重要角色却还没有物色到,这也需要杨明和冯大刚一起商定。 “当然了,不过师父这事情不可能太长久,所以你还是想想什么时候去美坚国吧,那样的话,你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肖雪点了点头,不过说到后面又提醒了杨明一下。 是的,诚如康采恩所预料的那样,即便他顺利的打赢这一场仗,拿到应该属于他的佣金,他的生存状况也不会有所改善,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依旧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旋律。 李艾淡然的目光扫视王斐一眼,略微低垂后,没有说半句话侧过王斐身边离开。 “不关我的事?我可是要传播侮辱我人格的话的人,付出代价。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萧雁阴冷的目光,语气之中森森寒意。 “你,就是昨天解救了十七号基地的游骑兵?”巨魔显然是刚知道了我的信息。 “哼!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而且我告诉你,我如果跟你去的话,我们在那边的人可以帮你很多忙。”肖雪不服的说着,然后紧紧的抱住了杨明的胳膊。 除夕夜,团圆夜,天色已经很晚了,除了给皇上太后礼节性的道贺之外,所有人都是呆在自己的庭院里。 赌神和喋血双雄两部片子都算是大制作,同样也都是贺岁剧,所以宣传起来自然是下了大力气的,天南海北的天天飞来飞去,而杨明做为主演,每到一处还必需要表演一些节目,不过这倒练就了他舞台的应变能力。 第七十一章:旧时王谢(感谢云光侵履迹盟主!) 夕阳斜照,林涛将翠色洇染云霞。 山沟中响起几声蛙鸣。 乌鸦道人时不时扭头看向观门,把周奕的目光也吸引过去。 可始终没见谢老伯的身影。 倏忽间日落月升,暮色四合。 “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 鸦道人摇头: “南阳郡城势力盘根错节,故而明争暗斗,这田间 “没有,没有,就是闲聊天而已,就是闲聊天。”潘树林意识到说漏了嘴赶忙解释道。 既震惊于现场的悲惨画面,又对两人那火山喷发般的气氛很是麻爪,斯塔克带着一丝讨好的声音从面甲下传来。 滋啦!令人感到恐怖的一幕出现了,纪子龙居然凭借他强大的肉身力量,生生的将这空间撕开了一条裂缝,啥时间,这断绝了一切的场域被瞬间破解,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常。 他依仗着龙驹的马速,提着大枪率先杀进战场,随着大枪挑杀,左右的叛军纷纷惨叫哀嚎,有些更是被他的大枪直接挑起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随后迎接这叛军的就是身后那滚滚铁蹄。 而我脑海里本就被常无道留下了印象,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要想画,这个印象就会出现在脑海,再加上之前画阳符的经验,能这么顺利的将封印符画出来也正常。 可这个赵奎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不满意龙天对他的不重用,又偷偷的和另外的“东湖”帮暗中勾结在一起,私自干起了贩毒的勾当。 不再想下去的张志东,心事重重的拍了拍李国栋的肩膀,随后走进了地下格斗训练室,这倒是把李国栋拍的莫名其妙。 如今世界各国武道界的人,很多都在华夏,而岛国武道界的实力在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没有主动发起攻击的石磊,沉声问道:“我们好像从未认识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问出心中疑惑的石磊,只想搞清楚,到底是谁要自己的命。 这样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其他特警身上,此刻的镇压,已经演化成了枪杀,面对这种顽固不化的恐怖分子,这些特警最终采用了非常手段。 这期间,会导致转化后的大道之精消失。因为辅助转化的过程当中,它们会产生剧烈的变化,会随机撕裂虚空,传送远去,并且在传送之时随机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化。 王芳芳的妈妈自然听得出来,脸上便有些不悦,不过,为了长远大计,王芳芳的妈妈还得忍着。 受到这样的诘问,就算林德拜尔的涵养提高两倍,大约也无法避免自己的脸庞露出正如此时一样明显的尴尬表情。 至于变异灵根和混沌灵根,由于本身的强大,因此并不能一概而论。 烈焰猛地收住脚步,皱眉抬起头来,只见一头金丝披垂,身着一袭纯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抹紫色腰带的七王爷,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众人转头一看,见是那位一早上便气得跑回娘家,此刻又折转回来的公主殿下。 皇甫夜在外面焦急的转了两圈,然后猛然伸出脚,狠狠踢了出去。 晕了,刘睿华现在才觉得自己中计了!看来她们是商量好了的?这样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 看到苏家的表现,王丽坤不由自主的开始联想到自己身上,自己有什么特长能够在苏家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呢。 第七十二章:风神无影 清辉浸夜,薄雾萦林。溪涧夜鸣愈急,激石声若碎玉相叩。 周奕随老翁站在那栋孤零零的木屋前,仰首间屋檐斜翘,弯弯的月亮像是挂在上边。 “谢老伯,且慢。” “其实...” “我与您家祖上也有渊源。” 谢季攸方启柴门,闻声驻足回望。 周奕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不愿欺瞒眼 一切都是谜底,忘前川有时候真希望把之前的事儿,全部都忘掉。可是这是不可能的,那些事儿好像一把枷锁一般把自己牢牢的控制住,从心灵中控制。若是不做的话,自己的心里便会难受。 随之天空传来的声音通报,“蓝03,郑志甲,淘汰!”。这一刻人们才意识到原来排在前三序列号码的人,被淘汰时还会叫到名字。 对方朝着自己抓来的手掌中间却放佛隔着山隔着海,永远有那么一段无法拉近的距离。 可他撑地站起来之后,只感到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但他只是惊愕了一下,便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 这下严思思更加老实本分了,不敢再去缠着顾西航,就连顾夫人偶尔对她的冷嘲热讽,她也不敢回嘴。 “你们确定是他?也许是其他人。”苏市恒不太相信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后生仔,能击杀黄金级别的怪物。 祝子菲原本就已经十分生气了,听到江雪这话,更是直接冲过来一巴掌甩到江雪的脸上。 再往里面走去,却是别有洞天,这里到处都是可见的仪器。这些仪器在他少年时都见到过,只不过是到了后来,家族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辉煌,自己也再也没有了儿时的天真。 “坐吧。”沙安然淡淡地说了一句,等到他们全部坐下后,他才放下手里的可乐,看了过来。 沈红雪还想以组织的身份来洽谈,想要解释。但青城山的老者听着师侄的哭诉,脸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表情,抬手就打断了沈红雪的阐述。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攻城之前,事先分出兵马四处拦截各路使节,一定要将他们请回旭日城的原因。 双眼充满炽热和愤怒的胖大终于使出了绝招,一头白头出现在虚空之中。 明明是轻柔细腻的话语,可那改变不了的沐云式霸道,却依旧让桑离皱了皱眉心,她承认,这男人的确有一双能看透自己的眼睛,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凌驾于她之上,成为主宰控制她人生的操纵者。 正想提醒众人加强警戒的两人,却没想到,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的利箭,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开阔地带的四周朝着十万人马凶狠无比的射来。 如果说幽灵统领刚才的速度用飞来形容,那他此刻的速度只能用光速来形容。没还等傲天眨眼,幽灵统领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慕连祁何尝不感到愤怒和心寒,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有哪一个不是为了让尉离有更美好的未來? 三个光头在一个偏僻的红灯区叫喊着,这大白天的他们就已经开始招揽生意,他们自称是什么经纪人,俗称拉皮条。 虽然这样的他,的确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可心中的怪异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像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一般。 安静的大厅之内,只有两人的急促呼吸声,就在这时,嗡嗡嗡的声音传来,傅承爵和秦欢好容易分开了彼此的唇瓣,秦欢抬眼看着傅承爵,傅承爵则从裤袋中拿出手机。 第七十三章:魏武遗风 任老太爷诈尸第十日。 卧龙岗,五庄观。 道观青瓦檐上,周奕横卧山风,展读《风赋》竹卷。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 ‘枳树弯曲多叉,就容易招引鸟来作窝,有空洞的地方,风就会吹过来。’ 魏晋风流,亦体会在剑法上。 这 可是此刻,亲眼看着韩思思那个充满感激的甜美笑容,兰珂突然有些心疼。 春秋可不管这些,只是伸手拉着袁氏一直往前走,心里只想着要吃饭。 因为春秋摘下来的杏还没有熟透,吃起来也不像熟透的杏子那样又甜又软。 他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夜锦衣烫的发红的脸颊和沾湿汗水的脖颈,以及已经目光渐渐迷离的眼睛,他抱着夜锦衣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 韩轩激动,清冷幽深的寒潭微微晕红。他一直忙碌,愧对家里人良多,家里人不但不责怪他,还处处为他着想。 为了提升实力,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谁也不敢耽搁。所以吃完早餐后,他们就继续忙活起来。 “不知道,可能他比较忙吧,听家里人说,我哥自己开了家公司,好像发展挺不错的。”苏巧兰说。 众人都收起了笑意,呆愣愣望向王有成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潘府建筑巍峨雄壮,门前左右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九级台阶通往朱红铁门,高门大户,累世富豪,可见一斑。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样高超的厨艺,却偏偏要如此低调行事呢? 红‘色’尸气是最为厉害的尸气,沾染在皮肤上,当即皮肤和肌‘肉’会腐烂,直现白骨。 夜祭从桌子上拿起了蜡烛,他知道自己这次不可能像之前一样不吃饭了。 韩子矶睁开了眼睛,看着怀里的人,微微皱眉,伸手将她的眉头给抚平。 冷妃雪嘴角越翘越高,没错,就是欧阳忆枫告诉她的,不过,欧阳忆枫只是很巧妙地提点了一下而已,她就意会了,蓝家可是北佑第一皇商,也是北佑首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不狠狠宰他一顿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而且还有一件很不妙的事情。。。他在四楼这里这么久了,他并没有感到任何自己要被传送回去的迹象。。。 “我没事,雪儿救了我。”欧阳忆枫的话始终冷冷的,就算面对他爹也是一样,他不是一个感情外漏的人。 一道白色的人影飘过,冷妃雪只感觉手臂被一只手扯住,然后就被欧阳忆枫给扯回了岸上。 原本胖胖的他的身体一下子就瘪了下去,然后,一道道血肉锁链就向着那厉鬼奔袭而去。不过不同于正常的锁链的那种缠绕固定的用途,他的锁链是当刀子用的。 那些马仔听到刀疤脸的命令,便端着枪开始涌向前门。此时,他们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方向。反应在他们看来听刀疤脸的准没错,毕竟他们前面跟着刀疤脸可没少吃香喝辣。 冷妃雪睡在欧阳忆枫怀抱里,睡得香甜,而欧阳忆枫就不那么好了,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能看不能吃,身休绷得要命。 不过齐辉随后也发出了邀请,说晚上怎么也得好好坐下来谈谈,很恐慌,发觉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踏实。 另外一边气势凌人的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巡逻使了,两道剑眉下凌厉的双目,往这边看了过来,上下在他们身上打量着,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他的修为同样不弱,达到帝尊级别,也就是殿主级别的修为。 第七十四章:与众不同 五日倏忽而过。 周奕趁着练功间隙将五庄观大致拾掇一遍,之前的邋遢凌乱几乎隐藏了起来。 至少法坛、老子像大殿这边已焕然一新。 五庄观占地不算小,后方还有个大院子,若欲彻底修葺非旬月之功。 “暂且这样。” “等夏姝他们过来,再行打扫。” 周奕除尽后庭杂草,正欲往山涧取 据陈枫所知,一般家里没有客人来,陈长生是根本不会出去买酒的。 待得路过加长路虎车的时候,有两个年轻人忽然横了过来,挡在路中间。 听到众人的话,白金主教眼神露出了满意之色,眼光这才看向了铃儿。 这种合作不同于百达的标的、装修合同,百达那是一块肥肉,钱给的多,自然所有人都疯抢。 这家伙上辈子肯定什么都没做,只是踩狗屎了,这辈子才能走这种狗屎运。 十余位神王战力强者,哪怕是强如雪梦梵几人,都已经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终极对决了,就连君梦尘,也是在领悟世界之道,完全蜕变之后,才有了参战的能力。 就在这时,闻声的木叶忍者也赶来,最先来的两人是卡卡西和凯,原本两人还以为是有人入侵,当看到是几人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秦问天将要出关,这意味着他极有可能要走出那最后一步了,尤其是此刻的动荡,整个天窟都能感受到,虚空中隐隐凝滞的法则之力,那不断攀升的气息意志,都在告诉他们,秦问天正在冲击那传说中的境界。 但龙五没等车子爆炸,就已经被车子落地的巨大惯性给震死了,陆无忌目光锐利,凑着下边未熄的火苗,看到龙五一脸乌黑,早已毙命。 好的,没准儿还会被对方收十一下说不定最后的努力就白费了,还不如现在趁人多的时候,对方也不感动自己对方,如果动态自己的话,那么也太不害怕对方,所以说他只好这样直接问出来了。 目前为止,世界上的其他国家纷纷把超凡物种视为极为危险的敌人。 林琳之前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面,这才可以看清黑夜里的东西。 “奥,我知道了。”大田笑道,突然感觉到胸口像是堵了一口米饭一样,张大嘴巴,大口呼吸,如同忽然上岸缺氧的鱼。 这不陆振军又出任务去了,本来就只能在家待着,连爸爸的面都看不到了。可不是更无聊了。 至于黎晓晓嘛!却是无语的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的”说完就率先迈步往宅内走去。 余生眼尖,他见到有一样东西从天空中抛了下来,这让余生一愣,随后他的眼睛在此刻变得异常的锐利起来。 江若男先是被一排人突然的气势给惊住了,然后脑子里的吐槽就不断响起。 秦子陵旁若无人地朝天台边缘走去,朝四周环顾一眼,他立马笑起来。 于是他点点头为他做自己事情了,今天来的时候,他不仅要把这个事情弄完,而且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趁现在有太阳的时候又不怎么会写就把周围侦查一下,毕竟的话,昨天的时候。 这一喊不打紧,所有义军都慌乱起来。官军趁势,又夺下一段寨墙。 “因为我希望是我猜错了,你只是害怕躲起来了而已。”我的眼神有些冷,难得做一回好人,又被辜负了。 第七十五章:岁月不饶人(第七更!) “继茅文峰暴毙后,赊旗城外的安山寺,二十多位僧众悉数失踪。” “与安山寺交好的荆山派遣人查探,于钟庭大钟下寻得住持安远大师遗体。” “安远大师渗血,十指尽碎,钟内遍布狰狞抓痕...” “此事发于郡界之外,荆山派运走了遗体。待我至南阳寻访吕老前辈时,发觉此事竟未掀起波澜。” “ “既然如此,村长何必搞得这么大的阵仗,吓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跳。”阮长老神态傲慢,语气冲天。 我说那我还没还等什么,管他真的假的,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不如立刻动身去秦岭试试。 正在喝茶的楼轩觉察到苏云身上的哀伤气息,眉峰狠狠皱起,他心头很是酸涩,他的美貌天下少有,就是皇家公主都很想嫁给他,甚至有时候为了能跟他见一面,花费了不少心思。 张大宇一个不留神,被莫笑天一脚直接踹飞,砸在了墙壁上,然后在掉落下来,嘴角露出了血迹。 史南北的师父双手被反绑在烧的通红的柱子上,而且浑身赤裸,身上不断的发出烧焦的那种滋滋声。 我知道母亲大概是很多很多年没有安全感的,所以说什么都没有说出这样的承诺来的强。果然,我妈妈的精神好了很多。 “不过,叶高驰说要送你去贵族学校,那里面是不让拿手机的。”我又补充。 慕锦尘听完沈言的话,眸光又变的深沉了几分,他紧紧的抿着薄唇,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的耳朵能清静一点时间,不过我不确定在季贺同这样时时处处刷存在感的情况下,我妈能坚持多久。 再后来晏沁北好心地将那些杂乱元素从她体内清理掉,用塑灵丹帮她打造了土木双灵根。 方才还在半空中用风力镇压她们的白衣美男,在耀目的惊雷里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股疾风,飞速旋转,越转越大,从一丈到十丈,只在眨眼之间。 路仁甲经过上次事件,心里已经强大不少,但是魂还是飞出体外,木讷许久:这是自己第一次面临生死,没想到这些权贵居然如此草菅人命。 樊相宜见自己的弟弟一直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也伸手摸摸他的头。 樊相宜的眼神转向了埋头抄字的樊予墨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温和。 这种情况有时还让他有些惆怅,现在的他,有时反而有些想农田里的活儿了。 一开始周昕担心去香江旅游的安全,但在水自流的解释下才了解,只要不去那几个混乱的区域,仅仅去繁华的地方,基本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就打定主意带着一家人去繁华的香江见识一番。 姜湮拿出镜子给众人看,经历过白天的事情,她现在对队友的信任程度提升了不少。众人都好奇的聚集过来看这个镜子,再次姜湮讲述了一遍在门后面的事情。 平时这些家伙们不是念大学,就是出外打工,如今春节临近,大都回来了,也能凑起一桌来。 路仁甲收服敲糖帮后,敲糖人顾无吴跟着路仁甲回到乌伤县,找到县丞。 “那你们有谁知道,这些白莲教的匪徒都是些什么人呢?”钟南又问。 “引导者大人,您督战一定累了吧,不如让我来给您捏捏腿。”张山风此刻也是舔着脸上去,想要争夺刘根硕的位置。 “我现在的鸦羽在近战方面偏弱,而且我的敏捷并不是很高。应该弄一个强化身体和加强移动速度的术式。”他做出了决断。 第七十六章:川上青蘋(第八更!) 红灯还剩二十秒,刘队长的车子忽然冲出车队,强行并入右转车道,随即一个急转,拐入十字西面的街道。 惊讶,我也是狠狠的吃了一惊,这家伙的速度什么时候达到了这种境界? regulus难得又一次窃笑了——他很努力地维持着礼节,可这到底是他自己的家,想捂住嘴不停地发笑是很容易破功的。 为什么说不出来,那边那个像猪一样被抬出去的是你的伙伴,你的同胞。 “你家吉娃娃能长成金毛?你学过生物吗你?”于天河额头青筋暴跳。 虽然知道现在的司律痕是什么也吃不下,但是还是有必要,让佣人,送上去一些吃的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笑的如此开心,那样灿烂的笑容,让权少辰的心都要融化了。 “看来,你是一点诚意都没有。那么,也不要废话了。”庄逸一拳,带着‘一杀之力’朝着马迪克斯轰去。 李维斯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直升机,去机场接宗铭的时候特意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直升机的机身上刷了一个大大的“p”,设计成飘带状,还挺艺术化的。 不过这和我没关系,他联系不了高一的混混就行了,其他的管他呢。 柔软的触感化作电流刺激着路扬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道口外战火连天,道口内却是一片温馨。 而且李适选择的长枪术本身,进攻的轨迹就是单一,普通人躲了几次便是能够尝试闪躲,就更不要这些游走在了生死边缘,积累了无尽杀气的凝脉期修士。 正如叶山老头所言,叶欣媛曾拿过华沙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那是钢琴界最有名气的国际性比赛,含金量巨大。 洛羽掂量着手里的橙皮葫芦,而这葫芦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正面和反面,篆刻着两个古字。 深海泡芙战斗机密集的弹雨霎时间便淹没了飞羽,虽然战斗机身上携带的机炮对于飞羽这样的要塞级别战舰造成的伤害并不大,但是舰炮所附带的深海怨念侵蚀舰身的感觉确是切切实实的让飞羽感觉到了不适的感觉。 “怎么样,那东西多久的时候会爆炸?!”李适看着蓝琊,却是带着几分的好奇询问。 “唔?”不归圣君双目骤然一睁,磬一声响,青锋长剑瞬间出鞘,数道凌厉剑气激荡而出。 你是想一手毁了四庭宗吗?若真让你收集了百多颗灵源回去。啧啧啧……那可怕的灵气量。不是直接将整个四庭宗摧毁。 “布置阵法……”听到李适的话,蓝琊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的怀疑,但想到这个家伙再怎么样脑残,至少在把秦子梅踢出局前,想来不会对自己下手。 路扬眼神陡然一凝,瞬间警惕着扫视周围的虚空,旋即手臂上肌肉鼓动,将阿喀琉斯之剑反手挡在身侧。 本体失去了一切生机,但孕育出来的果子却是随之破裂,从中钻出来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 “那你们看好日期了吗。”也不是他要催,是因为唐老一天要问八百遍。 “不如我们打个车回去?我很重的。”陈思敏还是不习惯,让人抱着。 特别是毁容成这样的,眼睛瞎了一个,鼻子融了露出俩鼻孔,嘴唇也少了一半,半夜出去能随机吓死俩人。 李柏言早就等得难受了,得到大师兄的首肯,他立马就在不远的地方挥剑练习起来。 听到安念这么说严屿的眉眼立刻便放松了起来,看来念儿并没有生他的气。 就她每个月几千块的收入,还不稳定,能和他结婚,确实是有点高攀了。 云子衿把缴税这件事,交给了据说在被系统选中当保镖之前,什么工作都做过的零陆。 沈玉轻轻摆了摆手,笑着回答道:"魏夫人太客气了,咱们俩之间的交情可不一般,何必如此拘谨呢?"说着,她走上前去,紧紧地拉住了魏夫人的手,然后与她一同坐下。 风逍遥也不说话,他大步走到一块凸起的石块前,随后不知怎么操作了一番,眼前的景象忽的大变。 什么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这都是屁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会信的。 “你想玩点大的,我和师兄都不会干涉你,但你确定要在总决赛唱这首歌?”吴波严肃道。 王室一直都不喜欢菲利普,因为任何人一眼都能看清菲利普英俊外表下的草包本质。 鱼雷大副一员以下俱守备充驾驶二副一员枪炮二副一员船械三副一员以下俱干总充舢板三副一员正炮弁一员以下俱把总充水手总头目一员副炮弁三员以下俱经制外委充巡查一员。 \t汪思泉显然是一个话匣子,举杯和林肃喝过之后,不停的和林肃聊起来,从林肃的分管工作是什么,到林肃是哪里人,结婚没有,到最后聊起他在市公安局国保支队时那些指挥上百名警力维持社会秩序的壮举。 第七十七章:与天同寿道人家(第九更!) 卧龙岗下,白河村口,苍翠欲滴的水竹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竹林前三丈外。 村口一栋茅草屋顶的烟囱里,正冒着灰白色的炊烟。 黄泥矮墙围就的院落中,两个垂髫稚子一大一小,正隔着篱笆,追逐笑闹。 暮色将垂。 鎏金余晖穿过竹隙,照在小女娃粉扑扑的可爱小脸上。 “哐当~”一声 清越还没有接过信,突然,了空方丈一口鲜血突然喷出口,喷撒了一片珠宝。 也许做到这些对于别人来说很难,但对他,只是一个电话的时间。 所以,熟识‘了悟’的人,都不敢在‘了悟’面前袒露心扉!所以人都明白,‘了悟’会像镜子一样清清楚楚的洞察出每一人的内心,更会像鹦鹉一样,将你的内心声音毫无保留的吐露出来。 说完,天澈起身,从一颗树上抄来一片叶子,挨着其中一座坟,吹起了动听的曲子来。 “楚蕙,这个孩子是你当初使了手段怀来的,但是朕也该承担朕应该负起的责任,既然你不愿意去过宫外自由的生活,在这宫里,朕也能护得你一生无忧,只是,朕不能给你爱……”拓跋韶说完这句话后,便往豫章宫外走去。 祈轩的心莫名一震,从未有过的紧张,许是太期待见到他这位王妃的真人了,与唐剑的目光,一同落到了窗外的街上。 卫长风立刻向帐壁看去,只见后面的帐壁被利器割了一个口子,显然,那手帕就是从这里扔进来的。他一个箭步冲到割开处向外面看去,见外面无人,对面不远是一个帐篷,方才李千月就是走进了这个帐篷。 最后一根细针,柳如仙躲不过,中招了,细针刺入了她的手臂,她感觉身子突然一软,四肢无力,顺势倒了下去,在昏过去之前,清越拿出了一粒药丸,扔入了柳如仙的口中。 凌长风听着炎帝说的,隐约猜到了炎帝所图,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炎帝诉说。 两人在凉亭里绣了半天花,直到太阳西斜,卿宝才收拾了东西,向闵茶告辞了。 穆厉延也侧头,虽看不见,但他能感受身旁人儿的情绪,两人相视一笑,暖暖的,舒心的幸福。 对于关胜、呼延灼、柴进、花荣和张清等人来说,他们原本就是官军,如今官军来招安,再回去也没什么。而且听说靖安公为人极其公正,且平易近人,若是回去说不得还能大展宏图,混个品官,光耀门楣,自然是愿意的。 陈恒远和李念刚刚走进庄园的时候,就看到林微微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她穿了一件白纱长裙,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则红绡的病拖得太久,二则她的病乃是先天不足,三则此病尚需静养,而红绡平素多思多想,又身处青楼之地,实难断根。 在陆羽的身旁,兰云月、陆钧芷等弟子神情中满是羡慕,陆钧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羽拳身上的纹路,她真的很想伸手去摸摸。 “前妻有困难,作为五好前夫,你不能剥夺我表现的机会不是?”洛迟衡咧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要脸了。 在97的武力之前,即便是武力80的赵伝外加十数名家奴,也形同虚设,除非召唤出三国时代的赵云前来还差不多。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他还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想过放弃,与其在手术台上拼一把,不如活多久是多久,让他能多留在舒凝母子俩身边一会儿,可就在刚才,舒宝贝喊他一声爹地时,他迫切的想要看得见,想要活下去。 第七十八章:新的山神!(感谢萻岚澜大盟!) 乌鸦道人走得急,该请他题写这幅对联上去。 那我岂不是要改名“易元子”? 罢了,这委实太过奇怪。 周奕觉得有趣又好笑,将怀中小小女娃交给吕得贵照看。 白河村坐落平原临河而建,是一方较大村落,又值夕阳西下,农人荷锄归家,村口有很多村民围聚。 今次这热闹可不小。 虽说郡 牧牧看到所有人都在意这个,牧牧无语了,真是的,无聊的人挺多的,牧牧看了眼那边的打斗,白风的实力是杠杠的,用接招的速度,力量同样回绝回去,这说明他稳稳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岳隆天不禁心中又暗道,能出张嘴就是两百万的人,居然自称是穷老头子? 所谓准备,其实就是吃饭,彭虎似乎也很喜欢吃东西,跟他的修为很不相称,可这正合了夏天的意,两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多多姐姐。”一声羞涩的童音将米多从思绪中惊醒。“怎么了,朵朵?”米多用意念问道。 更为重要的是,夏天因为借阵势的关系,借助了灵脉,损伤了十万大荒山的根本,这一点才是最为严重的。 一如既往的三连击,陆清宇面前顿时被清出了一大片血色的空地,这情景若是放在不久前,必定会将眼前的这些人吓退,但现在,鲜红的血色,只能更加刺激起这帮人的疯狂而已。 去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宫诗勤一听,心中不爽,暗骂了一句,把她从怀中拉开,看着她,然后想也没想地就俯下了身。 鉴于对契约的不了解,燕飞要想找准契约中的陷阱,那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他只能选择笨办法,直接吞噬。 可不久岳山还是无奈的摇摇头,夏天的资质不过平平,想要有很大的突破并不太可能,可他也不气馁,毕竟一开始就有已经猜到了。 何况现在的感冒,如果到医院里去,恐怕花几百上千也可能,相对而言一粒感冒丸太便宜了。 问题是孩子刚刚出生不久,她还在哺乳期间,如果随便吃感冒药,有可能会影响到孩子的。 徐辰见他满头大汗,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中顿时生起不祥的感觉,赶紧向他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身后的其他人也开始朝着鱼冲去,浊身后巨大的眼球因为希望的关系,变得更加有灵性,冲到鱼面前的时候,眨了一眼之后,鱼的身体被彻底锁定,紧接着其他八人不断的朝着鱼狂轰滥炸。 罗浩在问话时已经用上了“真言”道术的力量,由于罗浩的灵体已经高达四阶,以四阶的灵力催动道术,被询问者就会不知不觉的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他们没有想到,面对着实力如此强大的齐云天,楚铭居然没有任何的保守的姿态。 周利的老家就在附近的徐家棚,祖辈原来是菜农,周老爹进入江汉机务段以后,成了工人,老家就被公社给改成菜地了,后来又盖起建筑物,和他没有关系了。 “王玮,从你审问出的口供里,我已经知道幕后指使是谁了,是苏家!”两人都坐在后座上,曲老板有些要事要和王玮说。 论财力,罗乾随手拿出的一块道符就是精品中的精品,价值不菲。 而且,如今吴池竟然真的凭借聚星巅峰的实力,就可以稳稳的承受住剑气的爆了,那种姿态简直比他还要轻松。 第七十九章:天大地大我最大!(感谢杀猪的大盟!) “里面地龙真热。”出来后走了一段距离,周意儿吩咐新荷与秀婉都离得远一点,对苏如绘道。 几个洋鬼子在常晓若的身上一阵搜索,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才放下心来。他们这时候才把苏晨带了出来。 然而皇帝也是人,少年时候的长泰,嘉懿什么方法都用遍了,他只是在德泰殿上跪着不吭声,足足跪了一天一夜,太后再狠不下心,只得召了霍氏进宫来看,这一看,太后也没话说了——自然也更不放心了。 嬷嬷扶着太后起身,回头有些担忧地看了刘渐一眼,微微叹息,转身离去。 “ok。”哪怕罗纳尔杜自己也知道自己幼稚了,但依旧远远的对陆齐阿志比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弯腰将球放好,慢慢后退几步。 见状,黎兮兮也不勉强,独自在一行人会面坠了几日,见谢辞同同何臻一起行走,果然是回南疆路线,而且路上所遇的魔修并不多,这才悄然离开。 哪知德泰殿上初一见,窈窕修长、明眸善睐这些词差不多是专门为刘拒戎造的,即使几年来看习惯了霍贵妃与霍清瀣的国色天香,也不禁被刘拒戎那艳若桃李又挥之不去的冰冷所震慑。 四叔,您说,这山牲口就是来吃人的,本来是人生活的地方,倒成了它们胡作非为的地方了?人们还得烧香供着它们,还不敢管它们叫狼,得叫他们张三爷。 叶经秋每于营中无事之时,就邀请帐下将领,聚会讨论内功心法,切磋武艺。风轻燕师徒自然是常客,有时元帅花庆平也前来凑个热闹。这对于叶经秋来说,好处极大,与会将领都也是大有收获。 听他这样说,叶清虞哼了哼,也没多说,转身去灶房去忙活去了。 要知道,这个可不是接机大厅的场景,这是飞机下面的场景,能进入飞机场这种地方,都是要经过允许的。 君灵不和她废话,直接让君君带自己飞到鹿仙山上,把防御法器、宝器、灵器都放在身边,等着雷劫到了,自己先用身体挡第一道。 钟凡科室的人,自然是向着钟凡的了,他们过来后全都是有意无意的攻击起张丰,言语里充满了鄙视。 顾西风在后面拉了拉阮萌,让她冷静一点,他们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太放肆会惹麻烦。 当然,还是由玉元丰等人解释:白秀是五行仙翁的弟子,五行仙翁是俺们师祖星主大人玉天王的师兄,那还带掺假的吗? 等她又消耗四分之一的时候,突然玉叶切断了她的元神输送,玉叶没有她的支撑,直接从天空中飞回她的元神里。 虽然知道这家店的肥肠和血旺,肯定不可能跟旁边医院的肛肠科有什么关系,但在以肛肠科闻名的医院旁边吃肥肠和血旺,总感觉得有点奇怪。 林椿的内脏被毁了,身体相当于死亡,但林椿的大脑还没有死亡。 吴建身后响起了赵梅丽的惊呼,在吴建的提议下,她和极星寮的众人一起去吃了下晚餐、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过来。 “怎么,难道不请我坐坐吗?”看到没有人搭理,云玲也是略微有些尴尬,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也是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郭嘉率兵进城。命人张榜安民,张罗着整治民心之事,暂时忙的抽不开身,根本来不及探望鲁肃。 香坂时雨说要吴建帮忙之后,就收拾东西带着吴建坐着飞机,飞到了美国。带到了一个带着单边眼罩的黑人男子面前。 更让人惊讶的是,云层之下的山体,竟然一片漆黑,宛如钢铁铸成,奇锋迭起,怪异的近乎梦幻。 脸sè大变的灵道子,感觉到无法瞬移之后,眼中有了骇然之sè,身形连连闪现,向着后方猛然倒飞,此时此刻,他只能尽力躲避大鼎的攻击,没有时间cāo控空中的符宝。 穿过峡谷后,就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平原上栽满了他未曾见过的树木,沐浴月华,万千枝叶簌簌摇动,绽放蒙蒙的光辉,将此地映衬的犹如仙境一般。 卓尔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赶,声音当中不仅有愤怒,还有焦急与恐慌,当然更多的还是杀意。 魔云飞同样搜去了一只黑魔蜂的记忆,此刻的他,也是跟李天一样,按照那只黑魔蜂的记忆,向着地底飞去。 王为东和陈英看着王轲那张笑脸,夫妻二人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 门口排队的人知道美食屋要打烊的消息,只准备垂头丧气的离开,但当听到是因为安琦比赛的原因,大家的怨气立即一扫而光。 林颖儿也是十分得意,她虽然是这学院里的一个下人,但是也是林家的人。 两人也没管,这种事未来几天会经常发生的,管也管不起。转身就向其他地方走去。 什么叫拥堵,第一波难到不应该集体抱团的吗?看了一眼马嵬驿这似乎真的空了,江珊心都跟着紧张起来。 却看李长歌在悬崖边疾速奔跑着,一刀一个尸体,有的时候也用脚直接踹下去两个,不断的帮助队友清洗漏下的动物。 九尾天狐要先吸干黄登的血液,解心中的仇恨,并利用黄登的血液恢复一些伤势。 第八十章:《太平本纪》(感谢太虚剑仙大盟!) 晌午时分。 “周兄弟,昨日深夜单某忽然发梦,吓得脊背湿汗。” 单雄信将一只鳊鱼鱼头放在口中大嚼,表情浑不似开玩笑。 周奕笑道:“什么梦这么吓人?” 单雄信望着他: “我梦见你拿着一柄剑,杀到了皇阙高城、紫禁之巅,天空怒云翻卷,雷龙倾轧,血染大地,那画面直如末日一般。” 回转过身来,而后来到了我的身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紧接着趴在我的身上轻轻地嗅了一下,似乎是在品着什么东西一样。 刘辩一行抵达未央宫外的甬道,却遇见王允、刘表、刘虞、马日磾、杨瓒、士孙瑞……等王公重臣。 所以我必须要去看四楼看一看,那些普通的丹药,无非是治疗个内伤什么的,真正的类似于培气丹、或者是能够增加实力的丹药,我是一点都没看见。 “你究竟想怎样?”刘焉神色淡然,却紧-咬牙根,道不尽的隐忍与愤怒。 出了许许多多的赶尸匠人,这些赶尸匠人手段奇高,南岭的张家,杨寨的的杨家,还有上官一门,所谓三家六门十二府。 这个老师叫李中华,乃是曹寸的一个“师父”,以前在象棋界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当西凉铁骑挥下战刀的那一刻,禁卫们才明白李儒之前所说的“一个不留”是什么意思。 我反应过来包被划烂的时候我脑子里瞬间冒出包的价格,二万二千九。 说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或者是真的怕我急了就离开,自己气鼓鼓的就离开了。 不过却也让我感觉到异常的惊讶,天津城外可以说是饿殍遍地。但是天津城内却依旧是歌舞升平,我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一阵阵的悠扬的歌声传荡而出。 顾晓青否决了郭东华的想法,先不说郭东华家人会不会再让她继续参与下去。 “什么?”毛道长一惊,嫦娥的回答脱离了白天明他们原本对嫦娥身份的揣测。 午夜时分,路清河终于退烧了些,路逸晨才从她的房间退出来,身上还有一股酒精的味道。 在自己的地盘,老五他们虽然没有找背后的人,但是那些传播的人都给抓到一起私自给关了起来,然后又与一些相熟的二流子交待了话,只要听到乱传的都过来告诉他们。 事情也不复杂,无非就是马哥买通了这个四喜,让他在六公主身边监视,然后随时将她的消息传递给马哥。 莉莉无语,这话说的,好像她家是她做饭一样,明明颜军才是大厨。 路清河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高雨那还没停稳的车走去。 主要是实在是没话说,被顾老太太拿眼睛恶狠狠的瞅着,顾如海的压力太大了。 一声轰鸣,古传侠挥舞着山海剑,将混沌包裹的空间彻底的崩裂开来,沐浴着混沌之光,闪烁着无量的光芒,刺穿一切的阻碍,狠狠的一剑,捣入那影子的身体。 异兽的名字五花八门,来历也不一样,或是长辈取的,或是自己取的,连嘴贱的鹦鹉都有名字,这三头鸟居然不给自己取一个。 李怀道慢慢收回手来,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然后轻轻一叹,眼角滴落两滴泪水。 这也是师长络和茅七层、张十五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顾离人的弟子。 佣兵公会,准确的来讲,就是异界的安保公司,用参军退伍的士兵作为教官,而佣兵大部分来自农民,被贵族领地高昂的纳税吓走的农民,来到了城镇、城市里,在佣兵的教导下加入了佣兵公会,成为雇佣兵。 第八十一章:魔剑出鞘、大闹销金楼!(感谢snakeskin0大盟!) “杨大龙头最重安稳,南阳许久没像现下这般动乱。” 陈老谋不禁多瞄了一眼正慢悠悠喝茶的某天师,脑中闪过从雍丘至南阳的诸多乱事。 这位来南阳郡,真不算久... 念及此,眼角皱纹不禁抽跳。 “陈老请继续说。” “嗯,”陈老谋望向城门方向,“郡城防务由八大势力按月轮值,今次没到 她原以为即使她真的被那个老太监总管派人带走了,也只有知道她身份的常姑姑来救她才是。 “不是,那个,我也挺喜欢始皇的,那个,凝鸢,你的身材,真的好……让我有点想用暴力,让你被我统。”付炎抱在令狐凝鸢后背上的手,开始有点不老实起来。 中川荣一用日语向高木弘智下达命令。然后,迈开大步走出客厅、前院、外院,离开方家。钻进轿车,向西门驶去。 现在,篝的上方有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雨丝,如夺命之雨,腐蚀万物。 “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林宇还是很优秀,但和林峰一对比就区别大了!”慕容老爷子见到林老爷子生气了,才想到是刚刚过于着急的表情让对方误解,赶紧向林老爷子解释说道。 看着这伙人,此时的李寺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危机,他们的力量可以说是极为的强大,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中,如果真的出手的话,还没有多少人能够与之匹敌。 似乎每一位王者都被下了禁咒一般,谁也无法打破这个规律。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刚开始也有一些王者试着抗争,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最终的结局还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凄惨的流尽最后一滴血。 看着这些,付炎不由想起自己从网上搜的资料,这个码头之所以被淘汰,就是因为其有着独特且怪异的气候温度,一旦下雨,气温就会骤降,冷得不行,不会有人想多待,还有涨潮的危险,所以才慢慢被废弃的。 “付炎,你挺不错嘛,很适合做演员的。”薛琳琳等人当然知道之前的骚乱是怎么来的,笑嘻嘻的看着付炎,夸赞道。 屠舒有些奇怪的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双眼,一轮月光照了进来,使屠舒的面孔变的模糊不清。 “虽然邱云轻哥哥与宗主前辈实力高深,但却被五大长老与精英弟子牵制住不能放开手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樊倾瑶皱眉道。 “知道你问什么,他很好,每天晚上都去找你吧?”米兰笑着说。 似乎是听到了寒塔罗特的声音,蓝诺莱斯颇为费力地转过头,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寒塔罗特,好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嘴唇微动,说了几个字。紧接着,他的瞳孔完全扩散,身体消失不见了。 为了相助官军攻克此关,搞清楚青龙关的兵力布置情况,玄通六耳带领金丝王猴、飞灵鼠猴二位师弟飞进青龙山,而后变成龙兽妖模样,在青龙山上展开了实地侦查。 “若侯爷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糜竺将头扭向一边,就像一头犟牛。 米兰已经做好了早饭:现成的面包,需要热的牛奶,去超市买的沙拉酱。 张雄将军听完了忠义良猴的一番话语之后,认为十分有道理。在西域忠义良猴的威名早已经传遍四方,所以张雄将军认定此图一定有诈,便继续向忠义良猴请教,询问此战可有破解之法。 第八十二章:风云汇聚!(感谢心中有我xy大盟!) 所有人都仰头看向四楼,这时一方宴桌桌面飞出,砸下数人。 “哎呦~!” 惨叫声跟着响起~! 其后另有数人跟着桌面冲出,来至围栏边沿。 销金楼成百上千道目光下,只见围栏边一人使剑,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这剑法极为诡谲。 一道黑气绕周身闪过,倏隐乍现! 身旁四人从未接触过 林岩的这个选择自然是最适合现在这个局面的,剑魔的被动复活之后,血量的确很残,但是如果这个大招撞过去,和他差不多位置的剑姬肯定会用w技能挡住。 这魔兽在秦一白眼中的确是与地球上的大象极其相似,只是这体型也未免太大了些,简直无法想象。 他大步走出了那个令人觉得压抑而难受的兴庆殿,这整个兴庆宫,他都不想多待一刻,这里有太多痛楚的回忆,让他不忍回想。在这里,他不再是一个好儿子,甚至不再是一个好夫君。 放心不下的他们,没等阵法发动便已经潜踪而来,正想再往里去时,却已被阵法发动后的星芒所镇,无法前进半步。而之后转眼间,面前所见的一切便全成了泡影,只剩下中心之处的秦一白在孤零零的迎风而立。 不料他这一般做作却被伏在一旁张入云看在眼里,此时南宫璞伤势已渐渐平伏,张入云当下略为其检视,见无大碍,却劝南宫璞先行反回得花船上,而自己却要跟踪众人前往水面。 那黑色火焰刚一沾染到萧天的金身上,后者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就各自找了个掩体,水族们更直接,接到命令后,潜入水下,有多深潜多深。 她那如星辰般的眼睛时,风无情那显得几分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 赛场之上,王凯已经到达了六级,依旧是领先全场,不过紧接着当赵适也到达六级之后,他们也开始启动中野联动战术。 穆老爷子来的时候,就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所以这会儿,说出口的话,都斟酌了再三。 罢了,罢了!既然他们都不死心,那就将那人叫进来问一番,又有何妨呢?只不过这种有了希望,又绝望的感觉,绝对不会太好。 穆双双没跟着王桂兰一起去她家,因为不用去想,她也知道,程家会是啥样。 “也许是月影刚回来,身上的气息还没收敛好呢?等她收敛好了,说不定我们就不会被影响了。”希虽然劝慰着斯,但其实心里也是在劝慰自己。 他没想过信不信,他只知道这段时间王市长频频找公司麻烦,好几个谈成的生意都被他横插一杠子搅黄了。要不是王市长自己也有一箩筐的麻烦,公司早出问题了。 正像之前魂悠然所说的,魔族可不会给清虚界喘息的机会,既然他们现在实力占据优势,那么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因为,当时帝夜瞳给他们下了通牒,不准用千璃的名号,否则后果自负。 尤其是那头标志性的长发,金色的、耀眼的,几乎夺取了他所有的目光,心脏也停止跳动。 “原来是这个样子。”林星沫点了点头,心里面多了几分的内疚,原来是她误会了秦越,想起来薛婧雪之前说的话,林星沫的眼睛里面多了几分的怀疑。薛婧雪那么告诉自己,让自己去误会,到底有着什么样子的目的? 第八十三章:邪帝真传、我与阴后同辈!(感谢你是我の卑鄙白银大盟!!) “驾!驾~!!” 通宝街销金楼前,打南边又有多匹快马闯入人群,来势汹汹。 湍江派的罗掌门暂歇盛怒。 紧随大龙头之后,八臂鸷刀范乃堂,左手剑孟得功,右手剑苏运... 南阳帮左膀右臂,一众高手尽数赶到。 此时八大势力群雄并至,销金楼燃着的火焰似乎都被众人气势压下。 “ “嗨呀,这破结界,卡得老子难受死了。”阎王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了自己裤子里面。 毕竟是一个武力为尊的世界,人们看重的还是个体的实力。比武打架永远是最吸引人注目的事情。 观看了舰队演练,参观了军舰。与舰队军官团共进晚餐之后,皇帝本人亲自主持了舰队启航仪式。 现自己的嘴能动了,洪萍萍又想开口大骂,石磊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竟然生生的bi得这个泼fu把肚子里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先前还在嘲讽山风粉丝的那些空白粉丝终于尝到了苦果,反过来被人狠狠地嘲讽了一遍,简直痛不欲生。 叶馨婷听到方维的话,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家伙?耍流氓还是什么?她刚才亲眼看见这家伙将这杯红糖水自己先喝了一口,如果自己用这个杯子,那还不是间接接ěn。 本泽马还年轻,拥有未来,凯飒不想等;特维斯容易想家,表现不稳定,经常闹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新闻;阿圭罗实力强悍,但是也需要适应英,更重要的,买阿圭罗的价格太高,曼联没钱。 无论如何,只要进入到这个世界当中,或许就知道那三个家伙,、碇源堂,以及所谓的玛丽安娜王妃,究竟是想要以怎样的仪式达成目标了。 殊不知她这句话呢喃般的情话会给她的下属们带来多么巨大的心理震动,于是乎,所有人只能是又傻愣住了。 “苏记者能去帮我找一些长的树枝过来吗?”安彦哲对苏离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够骗我,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你说这话我可是记得的,现在又有着我父亲作证。”戚辰东也是赶紧接上云墨的话。 “找到帮手了?”陌闫淡淡的笑着,仿佛对张子健找谁帮手丝毫不在意一般。 最后一句话似乎在反问郁非,郁非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可不可能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又或许连安彦哲自己都无法说清他对苏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能房间里边闷热,在外面迎着清风,吃着烧烤更为舒服吧,店里几乎没有客人,都到外边来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促使高俊立刻攻打德州的重要动力,除此以外,从战略上考虑,德州是山东的北部门户,与景州遥遥相望,只要攻下这里,进能威胁运河,退能死守山东。 “又来了,又来了,我叫你来干什么的?是叫你说这种话的吗?”完颜珣也比以前烦躁了不少,高俊只好先告罪,然后开始谈自己的意见。 崔晓燕真想把邱大成叫起来,质问他,好好的跟他谈一谈,可是撕破了脸真的好吗? 青墨颜轻笑一声,手里长剑随之挥出,剑刃虚化,看上去竟好像他同时挥舞着数把利剑相仿。 “还好啦……青墨颜,你不开心?”她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不似刚才在屋里那般从容悠闲。 第八十四章:天师如何?(感谢无忧是希望的境界大盟!) 周奕眯着眼睛:“你不要对我说,这霸王火罡很适合他们。” 单雄信摇头,掏出了罡法秘籍: “不是适合他们,而应该是量身打造。” “什么意思?” 单雄信道:“其实这不是霸王火罡,就是《太平火罡》对吗?这一点,几乎道场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大家练外功多年,感受不会错。” 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里只有樊烨喘气的声音,他却并没有说话。我虽然脸皮不薄,但是我也很怕被樊烨拒绝。樊烨这要是直接说不行,我的脸可没地方放了。 行近正午,杨望见门口再无宾客前来,心下核计点算一番,人都到齐了,便欲转身开席,忽听得身后青石板的官道上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诧异间回身望去。 医生和护士闻讯赶来,看着明显生了变化的心电图谱,忙让百合走出病房,开始对年与江进行进一步的抢救。 樊烨点了几个上次吃的比较好的菜,然后我们两个就安静的坐在餐桌旁等着上菜。也许是之前说了太多的话,现在我和樊烨都相对无言。我低头扣着桌布上被烟头烫出的洞,樊烨则不断的用纸巾擦着一次性筷子。 其实我一点没生气,就是想故意摆摆脸色,现在陆景重这么哄着我,我也就绷不住了,顺理成章地笑出来,给了陆景重一个台阶下。 我捏着他脖子回头看看,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体育生看我抓住老大了,气势猛地暴涨,发狂般地反击。 “是吗?”宙斯身形一晃,留下一串残影,一路火花带着闪电直奔李洪武扑来。 达瑞双眼紧闭,用手挡在眼睛上,强烈的魔兽气息让他站不稳脚步,向后退了退,一屁股坐倒在地,结果碰到了屁股上的伤口,又痛得他跳出两米多高。 “下次不可如此莽撞了!怎么可以以身试险,再怎么样也要派人回家报个信才是!不过……你今日做得很对!没有丢我杨家的脸面。暂且饶你一次!”杨夫人依旧板着个脸,可眼神中分明带了一丝赞许和欣慰。 一直跑出五十里,众人才停下来休息,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可激烈程度却一点不比一场大战差。烈火骑兵们有超过一半的人受伤,更有七位永远留在了那里。 天亮之后,众人依旧上马登车,在车内装上了足够几天实用的干粮饮水,向前赶路,只是在夜晚时,古凡拉开车帘,找到天上的北斗星,沿着其“勺柄”,将开阳于摇光连成一线,正指向北辰星,指示出从南到北的方向。 我刚刚冒出这种想法,就被一阵猛烈喷出的热空气顶上了天空,大量的白烟遮挡住了视线,下面还传來轰轰的声音,施展神眸透过大量的烟雾,我看到下面,是一座真在喷发的火山。 这场战争看似亏本,但是在英明神武的大首领带领下,大家硬是抗下了各种死神胁迫一样的难关,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生路? 席蓬青的事情刚刚平定下来,方韦这次又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据自己手下这几日的调查,上了叶栾岛的众学员之中,至少有八人已经死于方韦手下,这其中便包括古绪、福卿和博凯三人。 妖瞬毫不留情的话语化为锋利的剑刃将青璃的心割的七零八落。任她心如刀绞,他确实丝毫不在乎,他当日救她本就只是看在蛇君夜封寒的份上。 第八十五章:魔影再现、血染长街!(感谢景华的大盟!) 帕罗眉头一皱:不会吧这样子巨大的魔法都打不死他?早知道就早点宣布结果了。 “萧兄弟。我们这儿地山上也有桑树丛地。以前也养过桑蚕。只是后来因为丝厂、绢厂都纷纷关停。没有了销路。才逐渐地给人扔掉了。哪里比得上你们那儿。有丝厂绢厂服装厂这么一套完善地桑蚕系统呢”? 他就像是个鸩饮止渴的信徒,哪怕浴火焚身,也要夺得她的身心。 老君却突然不说话了,老君低头看了手中的扁拐一眼,一抬手,将那扁拐扔向李松,然后紧闭双眼,引颈待戮。老君神色中一片决然的解脱,或许,这一刻的老君,真个是恨不得早早死去吧。 就在她的前脚迈出去的时候,脚下正好踩着个石头,身体迅速的朝前滑动。 突然间的变故,让的宴会大厅内产生一阵强烈的骚动,原本关注着叶凡的众人,脸上流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 走到无敌面前,艾菲儿徐徐跪倒,口叫道:“艾菲儿参见主人!”无敌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动,伸手朝身旁一抓,一头通体纯黑的豹突然凭空显形,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北岳帝宫早就设有禁制,再加上皇瞳、敖青青二人在,旁有东岳黄袍手下诸将,自是无事。 “还有一两套吧,只是目前没有合适的设备不能修改,不过你的尺寸我已经记下来了,到时候回到平京,就打电话让你来取”!舒芳笑着说道。 往日的这个点,妻子多多少少都要吃点东西,尤其是现在被确诊了,真是怀了双胞胎。 周铭听到这话,吓得面色雪白,他敏锐的听到了身后传来骨头咯吱咯吱捏得砰砰响声。 “卢叔这是在告诉我,事情还在调查。大帅给我时间补救。还不算坏。”甄彩榆松了一口气,抬手。 狼五被带走的那柄灵剑可不止这么长。那盒子就这么长,装在里头的灵剑估摸着也是以此度量,也就这么长。 话落,她忽然上前,直接扑到了温子默的面前,两只拳头像是雨点一样对着他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 “你外婆什么脾气你也知道,要是她在家,肯定会拆穿我的。”闫闹闹会猜到,宁伟博也没有惊讶。 这个元衡真君简直是个怪人,什么问题不问,关注起衣服这种细节来了。 但眼下,这人狂妄自大的人更叫人生不出好感刚刚见苏清河,楚婵只觉得没有心动;那现在再碰到这个秦恪维,纯粹就是不喜了。 君天澜局促的收回手:“我太唐突了。”该死!居然没有控制自己的行为。 别说,宋即玉那张清隽如玉的脸上突然出现二哈那种蠢兮兮的表情,违和感爆表的同时也意外得萌呢。 陆君恺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软,垂眸看着她一点都不重视的样子,伸手惩罚似的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 一直到03年之后,随着国内经济等各方面越来越好,经营一段时间也赚了些钱了,那时候才开始大规模扩建万龙,建成了总计30多平米公里、当时国内最高档的滑雪场。 按照赛前会议防死朗多的决定,这场比赛,国王控球后卫是张峰,希尔辅助。 这也就造成了她很强的假象,但现在真的与凶兽战斗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空有境界,却没有对应的实力。 不堪重负的肉体与灵基一同崩坏,但代表退场的金光在照亮黑夜的雷电之光下显得微不足道。魔术或许能阻挡之前的雷电,神盾或许能阻挡代表自然力量的球型闪电,但这次不同于先前。 这便是说明,这储物戒指中的一切都是最为原始的第一首资料与资源。 天地缘法镜的波动果然是随着接近这岛屿越来越激烈,直到近前它反倒是安静下来。 许幕阳和李迁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意外,这个时候皇帝杨昭不该正在忙着赈灾收拾烂摊子吗? 大海上确实很安全,连循着气息想要进补的妖怪都少了很多,可蜃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又发现了更大的问题。 答复钱老的同时,卧虎一边也对着我们低吼了一声,钱老点了点头对我们使了一个后退的手势。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发自心里面那股凉意消散了一些,我立刻拿一块布裹着万尸膏,直接冲出门去。 沉香感激的道,“奴婢谢夫人宽宏大量,奴婢以后定会好好做事。”然后磕了个头才起身。 顺着麒麟兽的视线,落悠歌盯着回生锁看了一瞬,忽然就明白过来,麒麟兽竟然怕回生锁? 京城的上流人士都知道,肃清候父子不和。所以,身为肃清候世子的花非叶很少住在自家府里,要么终日流连在花街酒肆,要么一去江湖几月不归。如今君羽墨轲这个样子,以花非叶的脾性,不是应该留宁王府里看着他么? 第八十六章:黑石棺林!(感谢凤朝阳的大盟!) “少掌门回来了...!” 这传话语气古怪得很,外边更是一阵骚乱。 不止是宇文承趾,就连邹鼎都轻锁眉头。 难道这湍江派少掌门还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回一趟家,就如此兴师动众。 如此一想... 邹鼎竟觉得技痒。 可当一张门板抬进来后,在场众人全都语塞。 罗长寿捏碎 在场的不少人都对萧郁沉为什么会来这里而感到奇怪,他向来不喜欢交际应酬,除了在萧氏的周年庆上,很少能在其他地方看到他。 他抬起头,锐利的眼神如箭一样射了过去,吓得手下将头低得更低。 “呼…”看着手中的银针依旧如常,冯安呼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将孙严身上的上衣慢慢解开。 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叶剑依旧是非常温柔的样子,说了这么一句。 方橙觉得,是不是这部戏悬疑色彩,导致周止衍有点入戏了没走出来。 环顾餐厅,她没见到施安安的身影,倒是看到褚唯和邵泽两人正坐在游泳池边的卡座那。 被设计,陷入死地,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步到来,任谁也是不能承受的。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如果说这背后没人刻意针对自己,她是半点不信的。 此刻叶子卿脸色一寒,直接一鞭抽出,嘭嘭嘭嘭的炸裂声,不断响起。 她贼兮兮地上前,正准备凑过去时,韦伟突然开始行动了!他走路的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制式化,木然僵硬。 “好好!你忙你的。”洛天富笑眯眯的坐下,瞟了眼专心盯着赵无量的叶临君,心下冷笑。 漆黑的街道出现了火把的光亮,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火把越来越多,将整条街照得亮如白昼,随即药铺的门板被擂得山响。 翌日午间,途径一座城镇,端木瑛还有些银票,张怀义护在她身旁,两人进入集市,购置干粮、糙饼。 仅仅是赢了一支k甲的队伍就拿到了4强,可以说明他们的运气到底有多好了。 这不,宋听澜正在院中的树下坐着,隔壁就忽而飘来了一股香气。 金山会场太子爷秦叙走了过来,摘下唇边没点燃的烟,闲散的靠在吧台边,侧看着祁砚。 毕竟舒漾才出道半年,这种越大的国际秀场,不仅看重能力和人气,对于模特的观察时间也会越长。 轰轰轰!爆炸声不绝于耳,炽热的气浪涌入了公廨,终于一栋房屋支持不住,嘭地一声倒了下去,人们惨叫的声音在尘土飞扬中戛然而止。 还没等路明非反应过来,就看见酒德麻衣闭上眼睛,俏脸在视野里突然靠近。 知道第二天早晨的加练,在去拉图比路上的李良依然能感到内心的震撼。 她动了一下,只觉得身体无比酸疼,腰身好像沉沉的,像是被禁锢般。 “对了,这位先生是?”叶兰问缓缓过来的刚才跟马光达走到一起的人。 “哥,我这次真的没办法了,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完蛋了。”江游感觉到这次情况不同,突然变了态度,带着哀求说道。 花凌嘴角一颤,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不仅回想起张凡那恐怖的枪术。这个事儿,他去问过以前的教练,人家说,那是枪斗术。 无维空间扩展后,许佳君是第一个进去的,紫雾弥漫的空间变成了万丈高山,数不清的宏伟宫殿,一眼看之不尽,这些幽冥般的场景,不是许佳君的语言可以表达的,所以,她们都看着出来的莫抢。 第八十七章:魔窟盛宴 皓月初圆,暮云飘散,分明夜色如晴昼。 那银辉泼地,草露如覆薄霜,湍江派精锐轻步走于西南郊野,惊起流萤数点。 邹鼎心神放松,看着流萤曳尾明灭,又举头望月。 “承趾兄,关中的月亮与之相比,孰圆?” 宇文承趾与他极熟,明白他的意思: “关中多有山地,邹兄在秦岭龙脉上练功,受树 “你值这个赔率!”毒蝎笑着道。她看不清这个男人,而且敢下注自己两亿的,应该不是傻子,不是傻子那就是高手了!所以毒蝎才会将唐天的赔率设置的这么高。 这是汪谦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直接把恶人废掉,不管有没有解决问题,至少很解恨。 巫师本来就脆弱的存在,一流的巫师可以轻松的毁掉一条街道,但是一道咒语下去就能让这位巫师再也爬不起来——既然大家是对手,又给了机会,那就不用考虑留手什么的了。 在一分钟前,张局长接到了深市军分区司令李国强的电话,电话里李国强说的很清楚,如果不放了唐天的话,那么他就会下令让士兵前来警局要人。 这艘游艇也是赌场的船,专门接待一些贵宾用的。所以里面的陈设,也是十分奢华。船里还配备了服务人员,对待翟南和念念,也是十分礼貌客气。 天意难违,还是直接开白银宝箱吧!说不定会有很逆天的宝物呢? 什么骗子老千之流不要太多,总有人会踩过线,这时就要黑帮势力出面处理。 防止李立佳说了半天,全都被后期一刀剪了。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管重点在不在李立佳身上,都要被不能被完全剪掉。 谢里夫几天没见,又精神了,最近正在筹备货物,几千万美元的大生意,李伟让他全权负责,采购牛皮、羊绒、药材和民俗工艺品、索马里特产等。 沈琳翔、徐继、薄荷、张萌迪等人是汪谦在邶浒电视台最好的几个朋友,如果有能力的话,他想把他们都带在身边。汪谦相信以他的能力,不会让他们比在邶浒电视台混得差。 这些大殿之内的人都已经无缘再见,只是忌惮的看了看她那同样风华绝代的背影。 一得到某人的首肯,龙妍便二话不说地,转身就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风落羽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真是自家的妹妹,这么贴心!恩对了,妹妹也是一个神奇的词汇,在炎龙,不少妹妹都成了孩儿他妈。 “颜委员不相信我的实力?”左君临挑了挑眉毛。这里的人,除了顾西南和颜渊,就属他的实力最强。 郑可岚赤足稳步,缓缓进入习练区,傲人的气质贵气逼人,以至于没有其他会员,敢贸然与其交手。 少的,则齿白唇红,一副幼童的模样,应是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 只是没有想到,她刚刚使出这招,好戏还没有开始,他便察觉了。 就算我捉弄你,你也从不生气、恼怒。整天只捧着一本本佛经,默诵好几遍。我既希望你如此,也希望你多些喜乐。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中,陈容羞涩地一笑,她低着头福了福,缓步走到一处塌几上坐下。 姜天很是不平,叫什么,看我姜家的,你以为我姜家就一个姜逸吗?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因素,剩下的即使是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的真相。 第八十八章:当代邪帝 云长老松了一口气,她一路奔逃,一炷香后,直接来到了阳兴会府邸深处。 季亦农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第一次看见云长老大喘气! “长老,难道你也参与其中,与湍江派一道围攻邪极宗了吗?” 云长老哼了一声,没理会他的话: “湍江派已经完了,你准备把他们的人手接收过来。” “什 “今天这个派对真的好特别。”欧阳樱绮看着周围的布置就觉得很有新鲜感。 任康以前被胡艳烤过一回全猪,此时见了胡艳他当然要放下钱袋子主动扑向胡艳。 简安安却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他态度更加冷漠,对于公事以外的,她闭口不谈。 “怎么让他们相信?难道真要去杀几个狗官才会让革命党人相信吗?”胡艳继续问道。 但以现在张宝玉的实力,就算找到哪些大的妖族聚集又能怎么样,万一要是碰到一个实力太高的。 一眼就看到陆如风长腿交叠,阴晴不定坐在沙发,面前站着忐忑不安的张丽娜和另外两个员工。 念央也在简家人的车上,这时候却猛的想起,楚湛的身上带了感应香包,也许楚湛已经通过香包提前知道了时暖被带去了哪里。 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无论自己想要什么,龙宫都只有乖乖拿出来的份,难道老龙王他还敢跑去找太上老君告状不成。 “干爹,咱们事先可要说好,这酒楼要么我不管,要么你别插手!”她不喜欢绊手绊脚,不做就不做,要做,就放开大胆的去做,做的惊天动地。 “生命诅咒!”艾莲首先用上了生命诅咒,这让boss的自我恢复效果取消了,而且持续时间非常的长,就因为技能升级了。 他不相信夏羽,好好的做个炊事兵不好,非要闹腾,特别是赵信和林猛,两个都是这个军事基地的老兵,在这里有一些人脉,偏偏却没有用在正途上。 “叶逐生!我们能落到现在这地步都是你害的!”穆红面容铁青的瞪着叶逐生。 这两人的出现,皇甫馨顿时长长的舒口气,怎么说,这两人是她的徒弟,尽管皇甫馨现在也还有点童心未眠,终究,她是人家的师傅。 这要是在圣界,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平常哪里能够见到一尊圣人? 殷十三过来的时候,是负手而行,古斯长毛这么一堵,殷十三的双手抱胸,立定,斜眼望着古斯长毛。 “清韵,怎么回事?这么吵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久便是走了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值得你这么做吗?!”叶逐生低声嘶吼,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的滴落。 李音拂看在眼里,觉得因为她的劝说,对方放弃了,心里一点都没有觉得对方听她劝而感到欣喜,反而对夏羽充满了瞧不起,这样的士兵,说放弃就放弃,一点意志和斗志都没有。 我思前想后半盏茶的时间,觉得我能不能离开将军府,关键还是得看冯子陵,只要他同意我出了这个门,我就有了逃走的可能,倘或没有他的允许,我便是这将军府的大门槛都踏不出一步。 天狗族的老圣王气呼呼地说道,觉得这些年来自己被这个后代子孙气得,最起码折了一千年的寿元了。 “你应该挺好奇为什么自己登台的时间和方若行互换了吧!”叶红芍轻声道。 第八十九章:江湖一场秋庭雪、请五庄观主! 然而,皇极现在却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好像真的昏死了过去一样。 万一主角不慎被潜入船中的神秘人失手杀死,那么整个剧情就乱套了。 大叔跳到大蜘蛛有骨甲头部上,一刀砍下去,当~的一声,震得大叔的双手都发麻了,那一刀也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转换攻击重点,一举拿下安市!”霍御乾声音透着威严的震慑力。 但她并没有因此将紧皱的眉头放下去,缓过气来,她急忙跑到了狐媚法坛处。 陈轩想到下午还与这两个老人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这会儿却已阴阳两隔,也是不由得一阵唏嘘。 “咳~咳~”他们四人差不多同时出现了轻声咳嗽的情况,他们相互看了眼对方,但也么过多在意。 没有金铁交戈声音,只有一道极脆的声响,就见董卓部将手里的那杆长枪,应声而断。 傅酒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舒了一口气,跟着霍夫人去送韩洛殊。 何璟晅呵呵的憨厚的笑着,对生活永远都充满着热情,这就是二姨太保持一直这么美貌的诀窍。 宮紫丽无比虔诚的抬头望着鹿一凡道:“主人玩弄奴婢不是应该的吗? 最起码大力挥下去,砍柴刀已经握得很稳,他也清楚,因为砍竹子的原因,他对力量的掌控已经越来越熟练。 但是任我笑和路争锋总觉得现在鹿一凡刚刚杀死刘诺,需要稳固自己的名声,应该不会杀死自己二人。 但在万古大6,商人的地位不是最低,可也绝不算高,很多时候,钱再多也不顶用,大6十大公会的评选就是个例子。 李雪打开了手机照明,朝棚子的门口走了过去,不过她不敢乱喊,倒不是怕惊动别人,她是怕吓到自己。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洛克法神缓缓的苏醒,他睁开眼睛,用手拿下法师帽,一头棕色卷发随之绽放开来,一眼看去,洛克法神竟然是年轻的有些不像话。 若是风怡剑揭露出吴媚儿真实的身份,恐怕此刻这风城主想要举兵造反,一定不能留自己的活口,风怡剑真正想要的也是吴家的传世锦盒,吴媚儿心思细腻,现在却也只能苦挨时间。 方怀然从阴阳葫芦内取出之前和阳交给自己的三眼神族尸体等东西,又取出紫翼独角兽傀儡,放在大厅中间。 武技本身或是局限于意境阶段,或是只能修炼到势的阶段,可不论是意境,还是势,这些都是武者自己的意志体现,跟武技本身关系不大。 开玩笑说出任务来,让龙队知道我们死定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准备开溜。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老神棍能认识的人,有几个是好人。 “能不能帮我搞定外面那些势力。”周围的嘈杂声音让他几乎贴近我的耳朵说道。我问为什么?这可不是简单的帮忙,这是在杀戮。 郭坏在屋里一直呆到晚上,知道慕容薇薇来喊他吃饭他才出去,没有佛珠出现还好,佛珠出现,郭坏感觉更加乱了,原本不过是人魔之争,有佛宗什么事情。郭坏想不明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素知道叶风撑不了多久,无色无味的粉末自掌心飞出,顺着风力飘然地环绕着熊怪,没入它黑漆漆的鼻孔。 宁菁双手挥舞,光鞭如有灵性一般,向叶风抽打而来,一下子卷起满地落叶,在空中扬舞。叶风第一次看到宁菁出手,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她,进攻手段如此凌厉。若是被那鞭子抽到,必定皮开肉绽。 帐帘一掀,一个大夫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张嘴正要说话,一见帐内情形,急转身将帐帘放下,冲到二人身前,从怀里掏出两个药丸,一左一右,硬生生塞入两人口中。 他不能再犯上一回的错误。这一回,如果他再犯,那就是不错误,是罪恶。 “我是整个苍云学府复习计划的总负责人,导师便是四大院长,助教为谢蝶儿和刘玲玲,负责你们安全地是执法院长老多罗。”烈阳子带着淡淡地微笑说道。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伯夷帮只是愚忠,念念不忘西汉,所以每每的手下留情,然而与刘安邦接触才知,原来这个刘安邦不过是打着复兴西汉的大旗,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下一刻,他的眼珠子就陡然瞪大,如此近的距离,机械人的一次暴击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他整个胸腹几乎都要爆炸了。 不知为何,冰玉倪心里竟然有一丝绝望和害怕,哪怕是冰家曾经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情绪。 “非是关羽,只有周仓。但周仓有张飞之勇,延津大营只怕凶多吉少!”许攸的话语中有着深深的悲凉。 他用尽所有力气苦苦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可那越来越大的压力,甚至让他体内的骨骼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第九十章:义薄云天、三分元气! 刻下西风,正一遍遍数着阶上的紫薇残瓣,数着渐深的秋。 青衫人迈步走来,衣摆所过乱斜碎花,搅乱了秋风思绪。 它吹向静室门旁的秦公子。 撩起几缕青丝,叫那略显复杂的眼中波光摇晃,不自觉竖起一指搭于丹红下唇,蹙眉思索。 青衫人越近,秦公子下唇上搭着的那一指按得更深了。 南阳之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用什么办法对付它?”韩万涛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湖怪”照片,认出湖怪实际上是一种特大的鳖。洪湖水怪又叫龙潭水怪,目击者是中国水怪里最多的,最后一次是500多人同时目击。 “我使用了禁术,让我们变成假死状态,骗过了灭神,因此活了下来。”雨立刻编了一个谎言。 他坐在监控电脑前看着屏幕中的迪伦不断向那么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提问,尤其是问道那句:“当天你到底去郊外森林接了什么人?”,周末的第一直觉在告诉他,这名司机撒谎了。 夷陵卫很少有能消停的时候,围捕行动过去没两天古野分坛那边就派来了新的任务,这次是去灰沼捉拿一个元婴初期修为的逃犯。 回想起先前他不断挑衅秦轲的场景,轩辕青云的额头上都冒出来一层冷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说好,然后问叔叔在看什么,他说最近要修家谱,想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给谱师的。 总之就是要拖他下水,不给他任何的逃跑机会!这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八门遁甲我使用过几千次,每个阶段的速度和招式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雪说道。 夏天阳终于赶到了洛阳,可他到洛阳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洛阳一支榆林军也没有,周磊和韩万涛已经去了延安。 纳兰修斯双眸一张,身周狂风涌动,意图吹散浓雾吗,但他的风一起,林中便忽然也生起一股旋风,与他的风势相融。 听到这话,冯绍祥脸色当即一变,露出犹豫之色。杨诗航和林安琪的神色也是有些不太好看。 “程峰!求你保护秋敏和孩子们走!别管我!这事你管不了!”后院里,那咻的喊声越来越弱,听得出来,那咻有些体能不支了。 “好没问题,明晚,我们安城见。”龙牙难言心中的激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找死!”麦穗烫发男狂妄的一吼,一拳就冲秦力砸了过来。 现在刚刚过午后,一般的人可能还在午休,但是副官是机器,不会感觉到疲惫,如果不错意外的话,应该还在和有关人事,正在统筹商议接下来该做什么的事情吧? 他望着林中景象,嘴角有兴味盎然的微笑,眉间却又有困惑的皱褶,莱茵菲尔看起来虽然身陷重围,实际上却很明显游刃有余,但他却并没有反击的打算,这是为何? 他猜测的不错,虽然身体其他部位无法使用出全力,但他的五毒血玉臂,却是相当的牛比。 随着赵泽宇进入餐厅,李永乐觉得叫上赵泽宇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简直是丢人至极。 但,现在秦力的眼中,能清晰的看到地球和魔方星球,他现在彻底茫然了。 西门庆像是全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仍旧还是那个毫无活气的死样。 徐至不敢大意,赶紧举剑来迎,两剑相交,只听见当啷一声,徐至的长剑折为两截,而蒋超的长剑却完好无损。 第九十一章:她只是我的妹妹 日悬中天,白河波浪轻翻,粼粼若碎玉横铺。 周奕环顾四望,静听之下唯水浪波声,偶有清脆鸟鸣,再无异常。 谨慎朝那女子脚踝瞧去一眼,她的小腿蜷曲扣在水草中,是穿了鞋的。 才遇见师妃暄,生怕又来个魔门妖女。 那真是要助妖女修行了。 周奕又靠近几步,目色渐变。 微弱的呼吸 坐在舞台最后面的,是石头人,复仇者战队,和矿工为主的飞船机甲雇佣兵,他们有两个任务,白天和黄斌烧源晶练现实中的机甲,晚上到游戏里给黄斌的复仇者联盟开机甲。 连带着自己父亲,若非他出手相救的话,恐怕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这次侯亮平过来特意开口说,并用的是家乡东北话,他才辨认出。 长矛拉出了一道残影,法则之力凝聚而成的矛头,直接扫过了石室正中间的那根阵台。 沈龙轩看得出,那都是一尊尊的武帝境强者爆发的战斗,他们的强悍力量看得沈龙轩惊心动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震不碎那里的空间。 虽然漩涡中依然具有惊人的撕扯力,但是北河如今肉身何等强悍,根本可以视若无睹。 陈信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之前他便说过,宝物一向是有缘者得之,妄自图谋,最终的下场就会如同死亡的那个世家长老一般。 百十个亿,他们还真有点看在心上了。也就是说,黄斌已经有点脱离这个圈子的意思了。 包括水循环设备,空气生成设备,核子能源设备等等等等,到处发出嗡嗡的响声和奇怪的气浪。 在他转身的刹那,一道黑影陡然是袭击到了他的胸前,与他放在胸前的手臂,碰撞在了一起。 “一切都好,他还托我关照您的身体。”林轩胡乱说道,这都是任务语言,只要随便说点就可以。 “哼,不管你们有什么杀猪的轮子,你们今晚都要死在这里。”那长老冷冷的说完双手举刀就向墨阳劈来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连那把短刀也闪着耀眼的白光。 初次炼丹,杨天龙深深地感受到炼丹就是一个吃苦的工作,不过这也是一个极好的炼心之法,通过炼丹反而能够更好地提升心境,要知道修为越高,就越容易着入心魔,心魔入侵,后患无穷,迷失本性,害人害己。 到了,工厂门口,欧阳华已经在那里等了。其他的人也都已经到了。 “双……双修!”听到杨天龙的话,章雪宜俏脸顿时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有些不敢看杨天龙的眼神。 不过现在杨天龙才刚刚进入道神之境,还无法做到运转如意,清晰的雨剑灵‘交’流,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和言语,要想清楚的做到这一点,那修为必须要到仙祖之境才可以。 另一边,欧阳华挂了电话以后,也是赶忙盯着正在战斗的沈幕雨。 神玄机闻言,双手一拍“吧唧”顿时一个红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曹青略一琢磨宋娟的话中之意,再结合他们来时的方向,瞬间就明白了这几人到底是何人了。 真正到过仙界的人就不会这样想了,当然机遇与危险同在,富贵险中求。 他不停地抚着她的头发,轻轻叫唤着她的名字,这样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他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我们是斯坎森王国的星辉佣兵团,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日后相见必有所报!”奥克里曼上前一步,对着密林中高声说道。 第九十二章:《太平神剑赋》 一盏热茶,驱散隆冬霜寒。 黄老大殿中并无外人,周奕请独孤凤坐定后,当着阿茹依娜的面,讲述着黑石义庄前后事。 独孤家是巨鲲帮背后靠山,暗地人心思动,明面上却是如此。 陈老谋收拢到的消息,独孤凤自然打听到不少。 只不过... 受眼界所限,对于塞北大明尊教的内情,实在无从知晓 他自始至终他没有提及唐家。唐家在青州也算是有些实力,他不想吴山河把这事情弄的复杂。 “我让你先攻三招!”听起来,这话似乎真的有些托大了,让光耀先打三下?恐怕轮回世界中还没有哪个玩家有这个本事。 所以三四百个饺子看着挺多的,但是也就两三天的量,张晓晓索性就把饺子和面条一起煮,每顿吃个几个,然后再喝上一些面汤,吃上一点面条,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白色的海浪拔地而起,如果贴近看就会发现每一个浪花都是由数不清的白丝构成。 天九不懂单身狗这个词,不过此时被硬塞了一把狗粮,他不敢打嗝,狐疑看着靖王。 就是艾丽莎,也暂时的忘却了心中的悲伤,缓缓的朝着金龙王走来。 “是吗?何以为证。要不你先预付一部分,你们还可以押车省下车票钱。而且建材在车上,你也不怕钱飞了。”肖利伟看着王自立淡淡地说。 团执吾从食物中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苏轼,厨子这次出关有点怪怪的,以前都是一副修为提升的张狂模样,这次怎么沉稳了? “晓晓,我……你觉得洪大哥怎么样?”刘大姐说道这里的时候,一张脸瞬间就变得绯红。 以为凭着她的美貌能抹平家事的差距,可惜她不是倾城绝色,也没才华能吸引淮阳王世子。 “萤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大长老一声怒喝,他手腕一扬,一条长鞭已然抖出。 一行人跟着队长,队长跟着带路的村民,一起赶往那个新发现的遗迹。 “首长,我们与另外两艘潜艇断了联系,但是我们潜艇上的设备并没有出现故障。”那名操作员说道。 正说着,服务生端来一个盘子,请在场几位抽取自己的号码牌,这个规则不容拒绝,李烩、白静、谷轻依只好都抽取一个。 身体蕴藏的能量也从两千二百多达到了两千八百一十五,整整增加了近六百。 在她面前,大古还敢违背吗?也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丽娜了,她的话,就像是圣旨一般,只得遵从。 不过花的钱也很值,罗萨姆能够在灰烬时光中成为二把手,也是因为经过移植后,那强悍的肉身几乎可以达到半步巫师级。 还有一点,当初在原坦大陆的时候,安格尔总感觉,右眼的绿纹或许存在一些风险。在实力未达标前,安格尔都不敢轻易再去碰。 困在6楼的人们纷纷行动,电话拨通后,大家都欢呼起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当下很有些好奇,这俩家伙在搞什么?怎么一会儿打一会儿乱飞的,哪有一点高手风范? 张怕气道:“你现在是不是想出事?”言下之意是你正和我呆在一起,敢这么说,是想找倒霉么? “太爷爷醒了,太爷爷醒了……”洛叶进了大厅喊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旋即跑出去。 第九十三章:神通广大! 翌日清晨,晓雾未晞。 南阳城西,八人八骑,轻踏郊野,因天色尚早,兀自按辔徐行。 遥望前方山岗,其势逶迤。如潜龙伏地,首尾皆隐烟树。 娄若丹的心情略显复杂。 “常闻江湖高客,樵隐深山,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居多,真要说见...” 她微微摇头,没再朝下说。 昨日闻听陈瑞阳之 “公爵大人,属下回去就闭门谢客,不过关于这次的任务,属下这里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机密需要向您汇报。 处于绝对弱势的糖果儿气的呼哧呼哧,跟在唐霜身后扬言要报复他。 一抹冷魅的笑容渐渐浮现在莉雅……不对,应该说是阿尔托莉雅的脸上。 他日渐肥硕的身材和那满面的红光,昭示着盲猪酒吧的生意被莱昂运营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 毕竟是从你肚子里挖出来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有没有携带病毒? 夜深了,吃饭的客人走了。刘金元坐在柜台里面,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张宣传单发呆。 公司也一直没透露,这些新电动汽车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车子也就这样在产业园停着,一直没人动。 可惜就她那点兵力根本不够用,更别说伊利丹不在黑暗神殿,她的行为注定是徒劳的。 唐霜不置可否,联想到刚才张天峰说的话,似乎有人看上了他的这部短篇。 更换好rpk轻机枪的弹链,叶飞切换成手枪向着血腥谷场的地方摸去。现在的叶飞就是个死神,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掀起腥风血雨。 胸膛火热,也就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他只感觉胸膛一疼,身上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什么欲望之火,什么美好的想象,顷刻间化为乌有。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冲破枪口的火焰,在空中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准确轰在镜像的脑袋上,最后一丝生命值也被带走了。 此时,许多大臣的情绪都很是激动。毕竟,大家都是修士,都带过士兵,都参加过战争。都见到过自己的士兵战死,那种无力感,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韩战和赵武夫神色幻变,眼看着李倾心即将动手,再沉默下去,曹都督今天就是不死,也会褪掉一层皮。 神剑一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传出,一道亿万里长短的剑光电射而出。 心念一动姬天头顶现出三十六诸天华盖,洒下五色护身神光,而三千朵青莲盘旋周身,宛若真仙下凡,极为神异。 “这……”沐恩吓得一身冷汗,这什么人?竟然能够凭借纯粹的肉身之力,便碾压掉了他的兵器。 这当中,当然少不了一搓红毛的添油加醋,说当初王羽和希瓦娜如何口出狂言,如何侮辱希维尔,等等。 叶飞并说什么,只是说今天的对手比较弱,锻炼锻炼队伍比较好。 只不过,这大道之莲,刚凝聚成形时,和水火灭世阵的水火双龙一样,有形无神。 老实说龙姐不是普通人,就她这种大咖,娱乐圈跪着舔着想当她儿子的多了去了,人家龙姐还不稀罕。 毕竟这些员工都是之前关系不错的同伴,末日之前在厂里也是经常玩在一起。 但是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同一个姓氏,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的。 陆祺也没有为任何人做过这样的一些事情,但是很多时候,其实没有为任何人,但并不代表没有为舒楠。 第九十四章:燃尽薪柴、真人法目! 比如知知网这个事情,以前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办法解决,她不过是跟李欢吐槽了一下,李欢就立马安排了一个新的查重的地方。 并没有告诉其他的人,一来是他们本来就不是本地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 李高俊模样不差,加上二代的身份加持,这些年拿下姑娘那是无往不利的。 随着对杰斯的暴揍,旁边的队员也陆续的醒了过来,特别是一开始就受伤的两个队员,这会更是脸色苍白。 无机转生是一个极其神奇的仙术,它能够赋予没有生命的无机物生命,并加以控制。 别说城里人了,就是农村的孩子也只是看过别人用,真正上手的还真没几个。 纵身在山峦之间,叶藏的速度提到了极致,一脚踩出,身子已经跃出去几十米远。 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宋青峰听着这样的对话,简直酸得要命。 “你这么一个大领导,咋能这样呢!?不要有畏难的情绪!”姜子晋煞有其事的开口批判着程功。 ‘永泽哥也太乱来了吧。’兜无奈的捂住了脸,把那么强大符咒投放给考生真的没有问题吗,那一击,他也没有办法正面抵挡。 自己手下那么多精兵强将,居然没有抓住对方,反而被打了一波袭击。 不过苏易的反应却显得异常的平淡,就好像要捕捉的不是他一般,因为在苏易的眼中那个老家伙居然想要捕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系统,怎么办?我这次好像逃不掉了!“关上房间的门,周兴焦急地催促系统道。 “你不会真的想把我卖了吧?”赵二狗道,木晨雪笑而不语,心里道,二狗哥,我卖谁都不可能卖你呀,把你卖了,我上哪儿再去找像你这么好的男人? 甚至,四大真君也安排好了后手,一旦斩杀了混沌灵兽,占据优势,那么擎天城内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混沌真人,冲出擎天城,对四大混沌凶兽种族发起攻击。 这一次见面,寒山河的从容,让云扬很是有些感觉到特别,更兼意外。 坐在椅子上的苏易点了点头,现在确实也可以报名了,毕竟如果太晚的话肯定会有不少人错过,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因此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早在几分钟前,耶木木已经在一些预定的地方放下了他新研制出的炸弹,那些炸弹自带隐身功能,别人用肉眼和红外线都是看不到的,只有用x光透视才可以发现。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孰能有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呃……咳咳,淡定淡定!”她习惯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却瞬间接收到禹哲不满的眼神。好似她碰了他的蛋糕一样。 也就在此刻——暗红色的光芒,犹如开天辟地一般,从那能量狂潮之内,划出一条非常细的痕迹。 克莱尔公主甚至曾经公然宣称过,谁要是敢和释天帝狼狈为奸,谁就是克莱尔公主的死地,克莱尔公主和反帝联盟将会对他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 “差不多可以行动了。”在故乡早就看多了类似的场面,一幕幕惨烈的景象还不足以影响修尔的内心,作为一个异界的人类,他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而已。 对他而言,其他的无所谓,但是她胆敢侮辱洪翔,那就是完全不能忍。这是下意识的,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这个漩涡之内是一片虚无,一切东西都不复存在,无论是空气还是灵力,甚至空间,都是如此。仿佛,这是通往另一个时空的大门,同时也是两个时空的分界线。 而阿瓦隆的三神灵,在地球一些神话故事里,甚至被称作神王、主神、众神之王。 布伦希尔德看着在旁边拿起王者之剑,更换着华丽的紧身盔甲,不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因为藏在地下发出尖刺的虫子不是一只,而是几十只,刺出地面的尖刺也不是五根,而是上百根,开始的五根,只是先头部队而已。 其中,大部分都是各式各样的普通金属矿脉,价值不高,甚至都没有开采的意义。 整个屋里就如一个被涂鸦了的七彩世界样。到处都是未干的各色混杂的颜料。 过了许久,林芷韵的心情才又平静下来,先睁开眼睛望向树干上的几人。 这种心理他也能理解。可他对她却早没了年轻时那种想要保护的欲望与冲动了。 眼看那辆车又要重新撞上来,顾谨辰不再去躲,一个华丽的漂移后,他的车停在了那辆车的侧面。 这方,看到柳芊芊的表哥已经上场,南玉瑶等人皆是把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南曦月。 第九十五章:剑卷罡风梅花碎!(感谢若月临春大盟!) 乱局暂歇,可众人不安的情绪并未消退。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镇阳帮的侯言面色凝重,伸手检查门内长老的尸首,他险被这叛徒一刀砍杀。 没人能为他解惑,除了知晓与魔门有关之外,再无精确消息。 杨镇长呼一口气,义庄八魔的场景再次浮现脑海。 赊旗任家、安山寺、城内道观、八大势力 同样张岳这一次,依旧没有去选择接受和服从沈慕然,他想要通过自己的行动证明沈慕然的错误,为此他特意将携带的卫星通讯手表,悄然藏在了时军身上。 秦奋的话,说的很认真,尤其脸上嘴还还浮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然后又道,“不着急!”嘴里说不着急的人,下一秒,突然将她拉进了后车座。 不过却也不乏有眼光的人,趁机低价买下了南湾分区的这栋二十层的综合大楼,搞了这么一个星辉酒店。 承诺和凌茗面对面坐在地上,双方都无法再轻易探查到对方的精神,但相互之间了解至此,对话听来也和探到了精神一般。 一股浩瀚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灵气氤氲如同奔流的旷古大河,波涛汹涌。 “哈哈,嘘……我知道了,哈哈,走,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去,估计爹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蹦起来。”轩辕泽兴奋的说道。 “如果这时候再给我们配一个跑来跑去的口译就更像那么回事了。”向少牧为了不让偶像觉得自己有问题,只好放弃尾随高淇,跑来和承诺聊天。 命令一到这可要了丁原的命了,虽然让姜麒节制的几郡除了西河、上郡,其余几地几乎已经沦为胡人之地,有姜麒着一猛将帮他挡住边关也挺不错,可这出征大军粮草让他供给,就足够丁原抓狂了。 这些法师的ai非常难的低,几乎每一个的攻击方式都是一样的,这让我几乎没有了任何的危险,贴近攻击一下,然后抬剑格挡掉怪物的攻击,趁着怪物攻击的空隙再发动一波攻击,然后再格挡,再攻击一波终结它的生命。 这哪是不上相,这甚至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网络上的照片是假的。 罗斯特见过许多新手,大部分人都会只会追求武器的强大,只有真正百战余生的老油条,才会明白,适应性和可替换性,是比武器锋利更能保证战士生存几率的方面。 “心理问题?这……你是说我妹妹精神状态不正常?”徐洋懵了,他之前,完全没往这个方面想。 此时慕皓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先去找那个叫做莱希的家伙,用自己的催眠术让他把勾结太梭河游击队的事情交待出来,说不定还能挖到大鱼。 琳达刚从厨房走出来就听见范斯仁无情冷酷的言语,手里一松,水果盘瞬时掉落在地。 都这样了还能腾出手发现这件事,变着花样想让南疏上波热搜,那么这一次,就干脆顺着她的想法,来做这件事就好了。 两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好像并无大碍,慕皓晨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如今看到你能幸福,我其实挺开心的。”杜晗烟的声音很轻,几近低喃,若不是楚遥一直非常注意她,恐怕也不会听得清,可是因为听清了,楚遥的心里又浮起了一股诡异的古怪感觉。 后来还是薛义峰出手灭了那个降头师,救回了乌莲,乌莲这才芳心暗许,想要跟着薛义峰。 第九十六章:立地成魔,天下震动 卧龙山、五庄观。 后院正对着桃花树的廊檐下站着四人,一人作画,三人观望。 作画之人青衫凌乱,鞋袜湿水,几缕湿漉漉的发丝紧贴面颊。 他出笔作画,绢帛绘就一幅春日盛景。 本该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可他本人,却带着一股萧索疏离的暮气,给人一种“自古逢秋悲寂寥”之感。 观画之人, 这种事放到21世纪,很有些人格侮辱的意思,其实在这个时代很正常,东西方都有。 林维的手中顿时凝聚出来了一层漆黑的刀刃,这刀刃和林维最开始使用的星暗流沙十分的相似,但是和它不同的是,这次的刀刃,不但更为锋利,而且其表面,还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负面情绪,这种负面情绪,叫做恐惧。 “哎呀,我还真的是穿着拖鞋出来的。”蠢萌蠢萌的伍巍,才发现自己果然穿着拖鞋。 李牧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的把桑迪一直刻意漠视的伤疤揭开,就这么血淋淋的暴露在冰天雪地里。 成年前他教我的东西很多,但是成年后除了偶尔指点我,他都是不在家的。 一句问话直指云揽月,她有些慌,直到此刻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事实。 你一直瞒着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之所以和我结婚是为了得到凌峰集团的股份。我被温晚绑架,差点死在米兰,被冷亦枫威胁,差点失去我们的孩子。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仇人的关系。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甚至在好几个时刻,给过她一种他们之间像情侣的错觉。仔细想来,他们好像并没有多么排斥对方,只是像想要煮一锅粥,欠了点火候。 恍惚间,塔塔卢帕斯感觉自己重回到了那个神级纷乱的年代,自己在和一名神级强者交手。 整修一新的特工一号行驶在路上,车内,李牧野拿出电话来打给白鹏,命他立即想办法跟霍泽取得联系。 不过买东西的人却是不多,诸武大陆可没有那么完善的法制体系,这里就是自然法则为中心,这里甚至不属于国家的范畴,自然没有人管。 叶岚虽然依然是以平稳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来了怒意了,下一秒钟他就将驱魔枪掏出对准了海峰的脑门,但是与此同时,海峰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把血红色的匕首,抵在了叶岚的脖子上。 苍宇无极,虚界众神静静注视着平行地球上大清乾隆朝扬州颜府所发生的一切。 “兰斯洛特大人,华夏灵气复苏,世界又到了危险的边缘。”迎接老者的众人中,有一名身穿主教服的老牧师对他说道。 “当然方便,我一会儿就把地址发给你,到时候我们在售楼中心那见。”唐飞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屋里的人看见霍娘占了上风,都跑出来看笑话,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真没看出来,你也有这般下场。你也不用多谢,我本来就与莫玉聪还有帐算,谈不上救你。”云稹望着莫玉聪逃窜的方向,语气极为冷淡。 学员们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都憋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们想要好好的听一听博宇大师兄,究竟是怎么来说这件事情的? 而且,针对敌方可能有的干扰手段,他们也对武器系统的一整个防干扰和智能判定,进行了升级,让它变得更加‘聪明’。 第九十七章:圣帝当面 自东都诏令一出,天下皆沸,然各地调集之军亦往辽北。 杨广御驾涿郡,待五路大军会师,誓灭辽东粪土臣元。 然而,此一行并不顺利。 老百姓不是傻子,不愿送死。 杨广来到临渝宫,斩杀逃亡士兵,试图震慑,没想到适得其反,逃亡之人越来越多。 九州四海,义军更是与日俱增... 要知道往日里因为黑风山妖气冲霄的缘故,所以飞禽走兽些都离得远远的,它们的生存本能告诉它们一旦离那座山近了,很可能就直接被某些家伙做成席面了。 裴越和叶冰桐这一对,剧情修改度也很高了,两人现在声名全毁,感情也不复从前,怕是连生存都困难了。 其他人的神色变得古怪,心底都开始怀疑第一个跳下来的苏翘,难不成遭遇意外死了? 兼且易守难攻。可以说,世界上一切国家的优点,都被创世神给予。 “洪总,刘先生并不是我们的客户,而且我怀疑,他是来闹事的。”保安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不知道现在能否认赤羽子卖命,但都走到了这一步,顾温不会因为一些风险而放弃一尊八重道基的战力。 由和之国名匠霜月天风耗费一生精力打造而成,出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剑未成而剑气已存于天地之间。 这些黑色的虫子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当初在松月森林中刚刚遇见血红色怪物的时候,遇见的那些黑虫。 与乐莹见过一面,我的心更加痛了,她似乎真的已经放开了,依旧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幸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当了垫背的缘故,灰狼那张干瘪的油彩脸上,两只眼睛竟然紧紧闭着,怪异的身体也摊在草地上是一动不动。 他们想要低调,置身世外,而天网组织偏偏跟他们对着干,这是明显的挑衅了,天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征求叶凡等人的意见,肆意妄为,这是明显的没有将叶凡放在眼中。 而击伤欧阳复,同样能把杨紫英救出来,还能让杨紫英自己和欧阳复解决私事。最后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辰锋不需要负责。 她将叶娟娟的事告诉了妹妹,不过为了不让妹妹取笑,自己搞错的事闭口不提。 代施回过头,凝望叶随云一眼,笑了声,道:“你这牛娃子,不知哪儿修来的福气。”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灵石沾边的东西,那肯定都是蕴含灵气,这对自己和身边的好友,有着巨大帮助。 天外突来一道金色光芒,光芒穿云破霄,直击上清门九天之上的结界。 “不用可是了,这条路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我们走了这么多年才走到这一步,不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能放弃。”长门说完低下头来,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那鲜艳的红发之下。 叶凡也没有多想,趁着这个演唱会,也许会让敌人主动的冒出来,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他自然要加以利用一下了,那些躲在暗中的敌人,要是浮出了水面,岂不是更好。 张一鸣见他闭上眼睛,迅速脱去外套,体内的斗气在丹田汇集,逐渐传导在手指上,随着实力等级的提升,以及轩辕斗气的觉醒,他的斗气比几天之前强大了数倍。 卫征的话说完之后,九哥皱了皱眉头说道,知道了卫局,说完之后,九哥就挂断了电话。 第九十八章:白龙迷离 窗扉半开,窸窣虫鸣听得更为真切。 阳兴会密室中的两人沉默良久。 “云长老,该怎么办?”季亦农打算听命行事。 云采温已思索良久:“已可笃定邪极宗很早便在打理南阳,城内大多数势力都已被渗透,只是你限于眼界,难以觉察。” 这是魔门惯用手段,阴癸派便借此把控襄阳。 同为两派六道 此时歌厅里边的战斗已经结束,当然是李浩的人胜利了,所有反抗的人都倒下,李浩环视了歌厅一遍,心里多少有些触动,没想到居然跟盐帮的兄弟干上了,这可不是李浩想要的。 这路越走越崎岖,马车也越来越颠簸的厉害,照着这个样子的估计,莫不是真的是太子让年羹尧来的?那太子还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那本账册? “傻妞你都胡说些什么呢,你现在怎么可能怀孕?”李大牛终究还是听出了慕红绫的意思,哭笑不得的问道。 一切都是新的,却还害怕房子闲置的太久,我住着不习惯,这理拉德还真是想要把戏演到底吗? “玩的还开心吗?”我刚刚推门进去,理拉德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诧异的回头一看,梅墨正站在远处,似乎在为他们防风,而十三阿哥则是含笑着盯着她看着,脸一红,冷玉别过脸去,不去看十三阿哥的眼神。 这十几鞭子抽打在神宫主宰背上,雷光爆闪,电芒迸射,打得神宫主宰魂体扭曲,几乎就要溃散崩灭。 听到某某的喊声,环落转头看向某某指的方位,聪慧如她一眼就看出了那一只与众不同的中型魔兽,转了个方向,环落朝着某某点了点头。 李浩感觉到背部一阵的疼痛,知道这是刚才被硬物撞击的反应,没想到自己做了好事,还挨骂,真是没有天理的,也幸亏自己体内有强大的力量,要是放在昨天,估计自己早就被砸晕。 林涵溪佯装不知,躺在软塌上假寐,衣衫松松垮垮的,却并不显得凌乱。 不过,徐无忧二号却又不是特别怪周星星,相反,竟然有些感激周星星,这又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这样,贺熠消失了数日、蛊虫饿了几天,这个壳子早就报废了。 “等等等等!你们不是要贯彻不作原则吗?”林艾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之前她们说的话是在逗自己? 良久,电话都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让李方诚都一阵疑惑,这人转性了?怎么不说话了? 埃米尔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而且qb看起来就不想告诉自己为什么,所以他只能放弃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倒抽凉气,简直是在目睹一场酷刑,却没人敢伸手去碰他。 意外若是早一秒发生,温如流就会彻底被删除。晚一秒发生,那么就算储存盘被压得稀巴烂,也影响不了他。 毕竟进皇宫,偷皇子,赵祯是出离愤怒,发誓非找到元凶不可。沈石的身边也跟上了几个御前带刀侍卫。 半年过去,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魔族人渐渐露出了狼狈的颓势,纷纷从九州南边撤走,躲回了潼关西北的戈壁沙漠中。 两边被围墙围住,不管从任何一个方向,最终都会走到第一个门,晚上5点多,根据下了机场之后获得的路线图和时间表,玩家们都已经陆续到达了会场。 一上来就跟轰雷市对上,让做捕手配球的御幸一也都稍微有点不适应。不过比起他自己那点不适应,他更担心担任先发投手的降谷晓。 第九十九章:以身相许(感谢邪无灵大盟!月初求票~!) 少顷,敖姿体内寒气尽去。 宇文家冰玄劲所含的异种真气有些门道,可周奕真气一过,冰劲消融。 寒气化水,沁透凉意,如丝丝细汗,滑落面颊,惨白的脸蛋微露红润,凭添一分生气,望之凄美。 周奕以真气护其心脉,按吴德修的医道法门。 顺次推气中枢、命门。 正常来说...三股真气推入, 但现在官道前方的天空已经灰蒙蒙,太阳已经落到地平面下,在地平面上的云还能被太阳照得昏黄昏黄的。 “凌大哥,我怎么从没听过佛宗?也没有见过一个和尚?”徐娇疑惑的问。 缓过来的肖娅二话不说,立马穿过人道,带着白袍士兵往山下赶。 “这时候应该没人来访了,早些进屋吃些热汤。”王凝之柔和地说道,得到门房不断地感谢。 不知从何时起,零散的魔化人竟然也像是开了智慧有了领头一样,不再像以前那般一团散沙。 但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庆元帝便先动手,将几位皇子圈禁的圈禁,发配的发配。 锁链兵同时喊道,随后他们的右手神力气延伸出一条锁链,锁链兵右手一挥,锁链随着力量而甩向空中,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里可不欢迎你。caster。”元帅进入艾因兹贝伦森林里面,就在他打算直接攻入城堡里面时,迪卢木多出现在他的面前,并表示这里不欢迎他,让他离开这里。 杨怀稼浑身一震,惊讶地卒两眼,瞬间就明白了武卒的身份——王凝之的手下。这显然不是刺史府辖下的世兵,但给人的感觉,却比那些世代为兵的兵户要强得多。 通常意义上,卫所起到的是瞭哨的作用,而巡检司的设立是为了区域联防。 连续冲上了凉亭的三楼,看到西门狂就这么抱着美人,坐在地上的姿势。 “秦力先生,鉴于你做清洁工太辛苦,临时决定,给你换分高薪酬工作,做我们的试药师吧。”菲尔娜淡声说道。 “该死的和尚,我今天非要杀了你!”铁雷银牙大怒,抄起铁板狂奔而来。 不是君如荼这次炼制的问题,而是他炼制的丹药实在是太恐怖了,而且还用这种方法,寻常鼎炉根本不足以支撑。 到时候还要说一声,我这人以德服人,把那些都砍了,只要二百万。 感谢“屋顶上看星星”的打赏,抱拳了,谢谢支持,主要是人还在老家,没走,所以码字不固定。 “神……你可以帮我找到姐姐吗?”安德烈斯并不想知道什么,他只想实现自己的愿望。 刚才那股爆炸的威能,如果不是他们全力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挡不住。 而恰在此时,宋远桥三人也收到了王盘山召开扬刀大会的消息,当即动身赶往王盘山,这才于半路,与俞莲舟二人巧遇。 念海当年是一名四宫境的纹者,在那个修行时代,五宫境一人难求,就算放在当今世代,四宫境已是能够开宗立派的存在。当今夜狮谢家的家主谢震,也是一名四宫境的纹者。 有了宛若朝阳初生的海军和当世无敌的吴武卒方阵,吴国仿佛一把尖刀的开始挑战越藩殖民帝国。 犹豫了片刻,老首辅将面前的奏疏往前一推,送到了沈朱二人的面前,道。 周瑜刚刚离别黑石城,又有曹操阵营的使者赶赴黑石城合纵连横。 第一百章:做我的儿子吧! 兹晨戒流火,商飙早已惊。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暑气渐消,秋色正平铺中原大地。 淮安郡,比阳城西北旷野。 一道白衣人影正飞速破开芦苇荡,踩着苇杆,掠过穗头。 惊飞白鹭,扑起缕缕飞絮,他从鹭影中穿过,轻飘飘踩在大道上。 周奕微微喘口气,把身后烂掉的白袍拽下,弃于道旁。 巧云红着脸磕头,才退下去了,正要回房间,在廊下见到秋菊一脸惊诧地望着自己,便抬高了头,哼的一声在她面前走过去了。 “苏情,你在哪里?”墨炎烨这几日总是心慌意乱,话语中有一些颤抖。 不过还好这座王城里的守军本身也都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抵抗的能力,在猎魔军玄士和宋家王族的玄士大军联手进攻王城了两天之后,这些守军玄士就彻底的崩溃,并且放弃了防守万古国王城。 一直在强调,却一直在无视的东西,不就是那几乎已经没有人在歌曲中使用运用的,或者说因为无法运用好所以不用了的东西吗? 听了墨印宸的话之后,那个花匠阴沉着脸色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还不如现在就来开,那样的话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然而白芯的下句话,就将宛如身处云端的范伟瞬间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相比徐慧华和三口健一满满的恶意,燕清舞看向夜星魂的目光中尽是复杂的神色,愤怒有之,但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奇怪的意味。 司机将车稳稳的停在了机场的门口,转头对后座聊得正欢的大佬道。 大永内忧外患,此时不反,更待何时?难道真的要朝廷带兵前来,主子才能下定决心谋反吗? 徐天看着第一个圆台,那是一个老者,对方乃是半步天帝强者,他并没有招惹对方。 “是的,只是不知道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里的人会变成这样子。”终于见到生人,墨霖将众人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而血妖王与克拉拉,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周游了华夏大地。看遍了锦绣河山。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非常充分利用。 屏幕上方的摄像头突然显示红灯,陆凡被突如起来的意外吓得一跳,他下意识地望了下网吧出口方向,随即回头按了几下键盘,不过却发现对电脑已经失去控制。 说着话,断圣言抬手一挥,周围那浓郁的魔元雾气尽皆被他一掌挥尽,露出了十三根擎天的玉柱。 尽管这样,流氓七人组在真墟境依然混的风声水起,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能审时度势,从不去招惹那些大宗门大势力。就算偶尔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他们也会毫无底线的去求饶。 “你!准确的来说,我需要的乃是完整的你!现在的你可是没有资格让我将得一切全盘的告诉你,我将得部分秘密埋藏在羽族的旧址之中,需要你自己前去发掘!”此刻羽落轻笑,却是对着季承说道。 只要洛枫有足够的灵力去吞噬,他的修为就会不断的提升,洛枫体内的幽冥魔气也会变得越来越强悍,洛枫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强,只要这一生没有太大的磨难夭折,这样的混沌冥王体是早晚成神的存在。 姜遇彻底没脾气了,这只猪比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古董还要精明,想从它身上得到点什么太难了,他旁敲侧击试了多次,都没能从它口中套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第一百零一章:江都 杨广诏令疏浚的“山阳渎“果然名不虚传。 河面宽四十步,水深三丈,船行其间如履平镜。且渠旁皆筑御道,沿路树柳。 代价是,动用淮南民力十余万... 船行水道,周奕瞧见了众多漕船,这些漕粮、江淮物资,运到洛阳关中,乃是一条经济、军事命脉。 第二日过了博芝湖,水面豁然开朗,高邮湖的万 林千羽惊慌失措地尖叫一声,她也顾不得后背的伤口了,骨碌一下翻了个身,像是被火烧到了一般逃到墙角,死死地捂着浴袍,防备地看着他。 姚勇的头到现在都一阵阵地发疼,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地上好大一滩血,险些没救回来。 看着沉睡的容颜,天宇突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这笑容和往日的媚笑是不一样的,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魅人的欲望,也没有故意的生涩,全然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最初感觉。 封狼和廖青鼻青脸肿,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鼻血,想来要将叶少臣绑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只想静静地在这里混着就好,不想爬高,同样也不想得罪任何人。 这是一种背负。菲奥娜不明白她背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背负着黑夜般的一切,背负着肮脏世界中唯一的净土。 最后是被人给劝住了,纹身男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始终没有给刘全好脸色。 这里有一道屏障,把这里跟其他泳池隔开了,外面根本看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简丹别的都能容忍,可自从怀上了两个宝宝,又能跟两个宝宝交流之后,就容不得旁人说她的宝宝半点不是。 聂景辰听着老婆的呵欠声,心中一阵心疼,他不在家,就得全靠她撑着,她上班也忙的很,真害怕她撑不住了。 “收到,头儿!”黑熊舔了舔嘴唇,和猫头鹰钻进最左边的一个通道。 纳兰芷婷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请个大爷回来了,这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呀,当着秦晓凤的面,纳兰芷婷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白悠然什么都没有多说,默默的走进来,似乎是在思考一些说辞,总而言之,一切显得说不出的紧迫来。 所以博斯科普人立即给安妮做了回复,他们愿意答应安妮的要求,立刻弃舰。 除了不能斩杀圣人境的修士以外,想要对付圣人境强者有许多的方法,比如将实力封印,就算不死,没有实力也只是一个蝼蚁,只能苟延残喘,比如关押,比如复活一次斩杀一次,这都能让圣人境强者生不如死。 不止是罗德d,事实上王重在思考和回答的时候,旁边的罗琳j乃至其他几个机械族,也都是有意无意的在注意着这边的‘闲聊’。 “没事,有我们和你在一起呢!”苏瑟丝扶着路钟离的手臂说道。 林昊却不知道,他在答应董博的生死决斗之后,眨眼之间便传遍了整个太玄门,待在太玄门内的弟子,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否则,它们两个就要成为不死鸟一系,唯一在半神级被地狱级反杀的倒霉蛋。 “蓝少主的意思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可能是那只妖?”宋以枝问道。 岩永琴子也宅在家,闲着没事也在追剧,偶尔出去处理下妖怪们的麻烦事。 陆婳年看着姜嫣给她传来的资料,鲜红漂亮的指甲戳了戳屏幕中沈澜怡那张漂亮的脸蛋。 相比起蔡秀彬,hani作为偶像后辈,碰到过林允儿好几次,每次也都会相互打招呼,甚至偶尔还会聊上几句。 夜素练好了丹药,正要找宋以枝的时候就看到那罩住屋子的结界。 陆黎从这些话里拼凑出一点消息,他前后联想一下,猜到了一些。 并准备找个时间,将这两个明显鼠妖防御类型的法则,全部复制给她的宠物们。 有了明军炮手位置,对糯康卡来说。接下来的进攻几乎就是一边倒的趋势。 仅仅是瞬间,叶云乐放开了他,宇智波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瘫坐在榻榻米上。 “昨天晚上,又是守在门外吗?”君海心睁开着眼睛,看着走到床边的丈夫问道。 结束联络,老邢开车出发,纪安下床走向大禹,探头查看大种熊究竟在嘚瑟什么。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君临居然能如此平淡地说出有关于黄泉之国的事情。 如果依旧强势封锁,那么瑞克和天怒城招惹的人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毕竟那些被挡在外面不能前来取货的城主们,在对洛奇产生不满的同时,肯定也会对瑞克产生不满,而这恰恰是洛奇想要看到的结果。 虽然从君谨言那天身体的反应中,夏琪已经隐隐想到了很大可能会是这个,可是当真的亲耳听到对方如此的回答,夏琪的心中还是沉了一沉。 然而不等烟雾散去,第二排明军便紧随其后,站在战友原先位置,手持早已安装完毕的燧发枪,隔着浓雾,从容不迫扣动扳机。 这个选择对于以莱辛顿为首的众人来说或许很难,因为他们太想弄死洛奇了,可对于反抗军来说,这甚至都算不上一个选择。 第一百零二章:君子魔剑 不知是饿得太狠,还是天赋异禀。 两个小子胃口颇大,竟将包子馄饨全部吃下。 “白衣老大,我叫寇仲,他叫徐子陵,你可以叫我们小仲小陵,老大请我们饱餐一顿,有什么差遣我们扬州双龙哩?” 寇仲学着江湖人的样子颇有气势,一旁徐子陵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小陵你干嘛,我又没有说错。” 一把油纸伞此时很安静地为她挡去落在头上身上的雨丝。慕程一袭青衫磊落,衣袂迎风,衬着远处略显苍黑的山,脚下透着冷意的蜿蜒的水,茫茫烟雨之中像极了刚画成的迷离的泼墨山水。 “那我现在就可以修炼吗?”陆夏有些迫不及待的征询陆苍的意见。 要是俺们什么都不去做,尽管跟明朝进行作战的话,那么大清充其量也就是下一个瓦剌蒙古或者鞑靼蒙古罢了。 当御风术达到一个境界的时候,他就会达到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经过他身边的人甚至,只能感觉到从耳边刮过的风。 这话把苏叶也是逗乐了,听着话中的意思,似乎他在魔都的餐饮行业已经可以一手遮天了。 “三叔,不要……”陆夏哭喊着,拼命摇头,手紧紧的抓着陆苍的手,试图将陆苍的手再次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可是,陆苍的手撤离的那么坚定,那么决绝。仍凭陆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挽留他分毫。 每一道题目都有详细的量化评分表,评委根据学生的表现进行打分。 陆诗秀看了看竹竿上挂着的两只卤鸡和半只卤鸭,还有罐子里剩下的三斤卤下水。有些犹豫起来。 蔡邕一听到这首气势磅礴的满江红,顿时是两眼异彩连连,正要开口夸赞,却不料,门外却是先他而传来一阵声音。 “玄冰诀?龙息术!”莫弈月单手向上一托,结冰的地面忽然裂开一道道细微的缝隙,有喀啦啦的破冰声连续刺耳,令灵猴族众人也是心头一凛,他们只担心莫弈月控制不了如此强力的一招,届时难免会伤及无辜。 徐长林这一番话,将自己的责任撇的清清楚楚,而且,还告诉庄主,唐天心的地位,让庄主知道,与药王谷交好,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可我毕竟是抚养你长大的人,那么你现在的立场呢?”维尔莱斯问。 夜枫一手执剑,凝神了一会,便在空旷的空地中身形左右飘洒,慢慢舞了起来。 响声轰鸣,光芒万丈,罡风肆虐,整个光阵台之上,好像雷霆灭世,恐怖无比,周围的虚空不断被圣尊之光撕裂又恢复,往返重复,好似虚空布满了黑洞。 可是,当卓凌摇摇晃晃地从弄堂里走出来,从暗处走到了亮处,楠西瞪大了眼睛惊呆了,她半张着嘴巴,一直保持着错愕的状态直到卓凌坐进了副驾驶。 话落,白曲江便将白鹤鸣带进一个密室,随后他将水樱果王放在密室中,自己便离开了。 说完之后,万兽尊者也不在在意刚刚对方又喊出三百零五万的价格了,根本不顾周围还有数位侍着,若无旁人的享受起了世界的繁华,人生的美好。 “路魁,你终于坐不住了吗?”唐天心手中升起一团烈火,森然地说道。 我若出手帮你,不敢说会令大荒天翻地覆,却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竟然脱起了衣服,满头秀发散漫开来,将后背遮掩了一大半,美人解衣,若隐若现,颇能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