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换亲嫁军少,撩夫治病样样行》 双重生真刺激 处处挂红的狭窄房间内。 窄小靠窗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漂亮姑娘。 而床边站着长相俊美的一男一女。 “袁朗哥,你快帮我搭把手呀,站旁边跟个木头似的,就不怕,许尽欢醒来,换亲的事泡汤了?” 许承欢手脚麻利地扯掉昏睡妹妹许尽欢的半边衣服。 “哦……哦来了,承欢,这样做真没事吗?”袁朗穿着不合身的新郎服,笨手笨脚扯一边袖子。 临时换亲,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袁朗,你是不是后悔了?要后悔,我现在就收手。”许承欢黑沉着脸,扭头看向一旁畏手畏脚的袁朗。 肚里的火蹭蹭往上冒,“当初是你拉着我滚草窝,换亲也是你提的,临阵脱逃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同谋许承欢拔高声音,怕坏了事,赶紧赔礼,“承欢,别生气,我这就帮你。” 许承欢窝了一肚子火,下手没轻没重。 床上昏迷的许尽欢倏然睁眼,正对上心虚的袁朗。 毫无防备的袁朗,吓得尖叫出声。 “啊” “袁朗,你要死呀,鬼叫什么,麻溜的,不怕……啊” 许承欢嘴里骂咧咧,刚转头就对上亲妹妹许尽欢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登时吓得方寸大乱。 不是喂了药吗? 怎么醒得这么快?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眼神茫然的亲妹妹。 许尽欢脑子有一秒的空白,但当看见两张熟悉又年轻的脸时,她明白自己重生了。 且重生到了结婚的当天。 上辈子,她和亲姐姐许承欢在一九八四年六月初六这天,同时出嫁。 大姐许承欢嫁给了县城首富高家的儿子,高成,婚后不到半年时间,高成出差,死于意外。 她年纪轻轻当了寡妇。 高家觉得有愧于大姐,便给了两万陪嫁,让她转嫁给高成的大堂哥。 而许尽欢则嫁给了同村当技术员的竹马袁朗,婚后陪他去西北某基地生活。 结婚十多年,生了三个孩子,又因夫妻和睦,时常荣登各大报纸。 就在庆祝丈夫袁朗当总工程师的当天,大姐许承欢竟拿刀捅进她的腹部。 濒死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身体内,见两人各拿新娘服的一只袖子。 目光落在许承欢的脸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她求证般开口,“你们要干什么?” “袁朗,快动手。”许承欢对上妹妹像刀子一般眼神,一个激灵回神,赶紧催促袁朗,“尽欢,别怪姐,姐只是太喜欢袁朗哥了。” 两人如恶狼般扑过来,袁朗摁住许尽欢的肩膀,“尽欢,你从小就心疼你姐姐,这次也疼疼她,把我让给她,好不好?” 刚重生回来的许尽欢,脑子是清醒了,但身体还不适应,被两人狠狠摁住床上。 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不属于自己的新娘服,穿上了一半。 求生本能让她扯着嗓子喊,“放开我。” “尽欢,乖乖换上新娘服,替姐姐嫁到高家去。”许承欢眼眸里藏着嗜血的疯狂。 要仔细观察的话,不甘,懊恼,甚至还夹杂着报复。 “高家可是县城首富,你嫁过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袁朗在一旁附和,“你姐牺牲自己,成全你往后的好日子,做人要有良心” “更何况,她还怀了我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让我们骨肉分离呢?” 许尽欢被两人无耻的话惊到了。 更加确信,重生的不止她。 还有她的亲姐姐许承欢的,而且她比自己重生得更早。 且为了换亲成功,不惜怀了孩子。 许尽欢狠心咬破舌头,刺痛激发她的狠劲。 用头撞开靠近的许承欢。 在她惨叫响起时,腾出一只手抓起放在窗台上的剪刀。 尖锐的一头对准试图靠近的袁朗,“再靠近试试。” 两人都没想到许尽欢会挣脱,更没想到她拿剪刀对着两人。 许承欢当即搬出杀手锏,“爸,你快进来劝劝尽欢。” 许尽欢顿觉不妙,刷看向门口走进来的憨厚男人。 他就是亲生父亲许建国。 “尽欢,你就别闹了,把袁朗让给你姐吧。” 许尽欢面色一僵,不死心追问,“爸,你真要为了姐姐舍弃我?” 老父亲许建国不敢直视小女儿悲伤的眸子,微微偏头,语气冷酷无情,“高家又不是什么虎狼窝,要不是你姐身体不好,也轮不到你嫁过去享福。” “尽欢,你该懂得感恩。” 许尽欢自嘲一笑,人啊,还是别抱什么期望。 她不由想到了上辈子。 她只当老父亲第一次当爸爸,不知怎样才做到一碗水端平。 只因姐姐身体病弱,才处处护着她。 又在姐姐发疯捅伤她时,老父亲抱着颤抖的姐姐,让倒在血泊里,濒死的她,原谅姐姐的冲动的行为。 如今重生回来,由姐姐主导的换亲,他竟又一次站在了姐姐这边。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如何爱护女儿。 而是压根不爱她。 罢了罢了。 那就用得不到的亲情换点实在的东西吧。 “想换亲是吧,那就给我五百块钱。”许尽欢不再纠结不存在的亲情,张口说出自己的诉求。 许尽欢的要求一出口,三人当即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许承欢更是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尽欢,你说的是真的吗?” 许尽欢把许承欢的表情看在眼里,脑子里浮现出上辈子的种种。 人人都夸她嫁得好,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谁又能想到,袁朗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为了升迁,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妻子。 换来一步步高升。 黏腻的笑容,令人作呕的气息,许尽欢不由抱紧自己。 既然许承欢抢着要跳进火堆,那就成全她。 至于袁朗,她倒要看看,没有她的帮助。 这辈子还能如愿当上总工程师吗? 许尽欢懒得做解释,冷着脸,“就说给不给吧?” 见许尽欢来真的,许承欢欢喜地催促着袁朗掏钱,“袁朗哥,快给钱呀。” 明明是一母同胞,上辈子许尽欢当上了人人羡慕的工程师太太。 而她年纪轻轻当了寡妇,二嫁更是过得猪狗不如。 这辈子,就换她当人人羡慕的工程师太太。 至于许尽欢,好好当她的寡妇去吧。 正当在许承欢得意时,门外响起了汽车嘟嘟的喇叭声,许承欢身体颤抖个不停。 见袁朗磨磨蹭蹭,许承欢尖锐的声音响彻屋内,“袁朗哥,还不快拿钱。” 许尽欢清晰地捕捉到亲姐姐惶恐不安的神情,心想,她上辈子在高家过得并不如意。 啧。 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拿到钱,记得别乱说。”袁朗将五百块塞给许尽欢,还不忘敲打。 许尽欢懒得理他,将钱塞进包里,果断穿上高家送来的刺绣婚服,出门前,路过许承欢身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姐姐,一定要幸福哦!” 濒死的新郎 许承欢秀眉紧锁,实在搞不懂许尽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觉得许尽欢的笑很瘆人,不自觉伸手搓搓胳膊。 但转念一想,一定是许尽欢嫉妒她如愿嫁给了袁朗,才故意吓她的。 “同样的祝福送给妹妹。”许承欢自我安慰后,又不望幸灾乐祸,“妹妹,别太感谢我。” 面对亲姐姐送的“祝福”,许尽欢过耳不过心,盖上红盖头出了房门。 在吹吹打打的声中,被送上婚车。 在历经一小时的颠簸,踩着点到了高家。 高家二楼阳面的房间里。 俊朗又带破碎感的男人侧躺着,嘴里大口吐着鲜血。 “老高,你愣着干啥,还不快扶住儿子的肩膀,我给他扎针止血。” 床边的一对中年男女,看着床上口吐鲜血的儿子,又心焦,又紧张。 “翠梅,要不叫京城来的专家刘老给儿子看看吧,昏迷加吐血,会不会……”高成的父亲高建国紧张的浑身冒冷汗,眼睛都不敢往儿子身上看。 仿佛儿子吐的不是血,而是他被揪碎的心。 邬翠梅手快麻利地针灸包里,抽出成人小指头长的银针,快准狠地扎进几大止血的穴位,“闭上你的乌鸦嘴,高建国你给我少唱衰。” 高成的父母较为奇葩。 老父亲高建国是个遇事就慌得一批的男人,而母亲邬翠梅却是个内心强大,沉稳的女强人。 她更是县城中医院中医科的主任。 “我的儿呀,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要再不醒过来,爸妈可咋活呀?”高建国任由眼泪吧嗒嗒地掉。 邬翠梅没功夫搭理哭唧唧的丈夫,边扎针,边观察儿子的情况。 很快,高成不再吐血,眼皮子微微一动,在邬翠梅欢喜的眼神中,高成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憔悴又激动的脸。 “爸……妈。” 因昏迷一个月之久,嗓子又干又痒,刚叫完人,便剧烈咳嗽起来。 “儿子,先别急着说话,喝点水。”坚强的邬翠梅眼含泪水,伺候儿子漱口,喝水。 整个过程,都没有高建国能插手的机会。 高成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靠在床头。 他左额角有擦伤,右边半张脸覆盖着大片纱布。 上半身衣服半敞,露出缠着腰腹部的绷带,健硕的胸肌任由太阳占便宜。 高建国见缝插针,抢到了给儿子擦脸的机会,语气尽量平稳,“阿成,你这次在抓捕境外份子时,表现英勇,组织帮你申请了一等功,但因你伤势严重,组织建议你转业回家。” 尽量挺直腰杆的高成,幽深的眸子皱缩,很快,若无其事回答,“知道了。” 语气毫无波动,让人无法得知他真实的想法。 作为亲爸的高建国手一颤,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疼得他又掉金豆豆。 自打儿子高成出生后,他就是整个高家的希望。 高成也是不负众望,一步步爬升到今天这个位置。 然而,这次跨境抓捕任务中,高成带队的十人,死伤大半,作为队长的高成虽然活下来了,但他受了重伤。 全身肋骨断了一半,脾肾被击穿,险些失血过多而死。 但这些不算致命。 花点时间就能痊愈。 然而,致命的是肺部被不知名病菌感染,造成呼吸衰竭。 “阿成,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我给你擦擦脸,省得吓到新娘。” 高建国试图用结婚的喜讯,唤起儿子的开心,但高成眉头紧锁,皲裂的嘴唇微动,“爸妈,你们这是在胡闹。” 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反对。 他之前就跟家里说过,不同意包办婚姻。 何况他职业特殊,不好成家立业。 如今,又变成这副残躯,指不定哪天就要死了。 这不是害人吗? 高建国脸色微变,立马秒懂两口子的擅作主张,惹得儿子不开心,赶紧解释,“阿成,这婚事是双方长辈早就定好的,何况到了结婚的年纪。结婚生子很正常呀。” “再说,如今新娘已经进门,想退也退不了。” 高建国怕得不是儿子不同意结婚。 而是他丧失了求生欲望。 一旦没了求生欲,高成就等不到解药找到的那天。 高成垂眸,气息不稳,“爸,做人不能只考虑自己,不顾及他人,趁着新娘还没进门,把人拦下,送回去。” 高建国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高亢的叫声,“新娘到了。” 屋内三人听到新娘到,表情各异。 高建国满心欢喜,激动到擦脸的手一抖,沾血的毛巾跌落在地。 他慌慌张张去捡。 邬翠梅一脸担忧看向儿子高成。 见他脸色不好,眼疾手快揪起丈夫,拼命给他使眼色,别让他太兴奋。 高建国收到妻子眼色,尽量收敛笑容,“儿子,新娘来了,爸妈替你把人带进来。” 高成昏睡一月,身体虚弱,已是无力纠正,只能退而求其次,“这事还是我来跟新娘说。” 他不想拉个人当陪葬的。 这样做太自私。 高建国两口子笑不合拢的嘴僵住。 站在门口的许尽欢透过薄薄的红盖头,把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高成父母背对她而站。 新郎高成依靠在床上,脸色憔悴,嘴唇干裂,喘息虚弱。 听音辨病症。 这是小姑父李建唐的看家本领,李家世代学医,她从小跟在小姑父身边,学了不少。 上辈子用医术帮袁朗拉拢了不少大佬。 现如今,她历经两世,医术更上一层楼。 只通过声音,就确定了高成的病灶不在腹部,而在肺部。 肺部感染,要不赶紧救治,他恐怕活不过一个月。 看来,上辈子高成不是死于意外。 而是死于肺部感染。 怪不得,大姐重生后,麻溜跟她换亲。 “承欢,你来了,快快进屋来。”邬翠梅从震惊中回神,飞快换上笑容,拉着许尽欢的手,来到床边,“阿成前段时间受了伤,今天才刚刚醒来,没能亲自去迎亲,实在对不住。” “是啊,是啊,承欢,你千万别多心,等阿成身体痊愈,我们再给你们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高建国笑着接了妻子的话题,又见儿子脸上没个笑模样,偷偷碰碰他的手,“儿子,我和你妈先下去招待病客,你和承欢好好聊聊。” 高家并不知道临时换亲的事,把许尽欢当成了许承欢。 还琢磨着如何补偿她呢。 “好,你们先忙。”许尽欢自始至终当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态度坦然地看向靠在病床上的高成。 邬翠梅假装和丈夫走出婚房门,而后赶走丈夫,她则站在门口,偷偷往里看。 高成身体虚弱,坐一会就觉得头晕眼花,呼吸不畅。 就在他打算躺下说话时,身体突然卸力,整个人受控制往床下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尽欢飞快上前,托住他的上半身,趁机握住他的手腕,“小心。” 我能救他 高成冷不丁投入温热柔软的怀抱。 鼻尖是清新的香味,浑身一僵,打算推开许尽欢时,余光却瞥见一张妆容淡雅,长相大气的脸。 高成脸色刷一下难看起来。 他虽没有结婚的想法,但在部队的时候,爸妈每半个月就寄一次东西。 每次包裹里都有许承欢的照片。 许承欢长相妩媚动人,眼尾上翘,藏着风情。 而面前的新娘显然不是许承欢。 “你不是许承欢,你是谁?” 高成黑眸冷意遍布,紧紧握住许尽欢的手腕,骤然用力,把人拽到面前。 手腕刺痛袭来,许尽欢眉头微皱,心想,都病成这样了,力气还不小。 许尽欢略显迟疑,琢磨着如何回答。 没想到这一举动导致高成心中思绪万千。 他本因为突发状况昏迷一月之久,好不容易醒来,家人告知新娘进门。 原想着残躯会拖累新娘。 打算跟她好好商量,再给点赔偿,送她回娘家。 没想到许家倒好,一边嫌弃他是个病秧子,一边又贪图高家这门姻亲。 逼迫许家另一个姑娘,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走完结亲流程,然后送到高家。 让两人的婚事板上钉钉。 这是变相在欺负高家。 觉得他高成是个可以捏的软柿子。 高成顿觉被戏耍,脸色骤然一变,“许家临时换亲,真当我们高家好欺负?” 许尽欢见高成动怒,甚至还剧烈咳嗽起来。 看架势,险些要把肺咳出来。 许尽欢趁机在他身上几处穴位摁了摁,见他咳意渐渐消失,又帮他把脉。 果然和她听出来的情况没什么区别。 高成肺腑出现感染,服用抗生药是没用的。 得逼出病菌脓液,然后调养他的脏腑。 “你别以为帮我止咳,我就不会追究你们许家换亲的责任。”高成不太习惯和陌生的姑娘近距离接触。 被许尽欢扶着的肩膀,像是火烧一般。 加上本就虚弱,更是烦躁不安,“还不松手?” 许尽欢帮人调整位置,收手时,开口,“哎呀,既然你发现了,我也就不替他们隐瞒了。” “我姐姐许承欢和我未婚夫偷偷勾搭,还怀了孩子,怕嫁到你家,被发现给你戴了绿帽子,就被迫我嫁过来。” “咱们都是可怜人,谁也别嫌弃谁,把自己的小日子过起来,才是正经,你说是不是?” 高家是县城首富,涉足的生意范围不少。 她不奢求和高成恩爱一辈子,但求借着高家的大船,帮她扩展商业版图。 更何况,是姐姐他们对不起自己在先。 她凭什么为他们遮掩,背黑锅。 “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跟我结婚,你指不定很快就会守寡,你当真不怕?”高成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盖头早已落在地上的许尽欢。 她眸光从容淡定,仿佛在她看来,当个寡妇也没什么。 许尽欢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又渴又饿,眼睛搜寻一圈,发现有空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脏腑灼热,气息不稳,少说话,多喝水。” 水没送到自己嘴里,反而递给了高成。 高成有点渴,但在他能忍耐的范围,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几分探究,“我这副残躯,你到底图它什么?” 见他不喝水。 许尽欢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拉过凳子坐床边,清凌凌的目光落在战损风的高成身上,“图你长得帅,图你有钱,图你死……呵呵,开玩笑的。” “我刚嫁进你家不到一小时,就被送回娘家,知道的,是你想给我一条生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有问题。” “我往后要再嫁人,恐怕有点困难,不如这样,咱们以半年为期,你要伤好,咱们继续过日子,要是不行,我再改嫁如何?” 高成近距离打量许尽欢。 似乎要从许尽欢眼中,看出她的真实意图。 “唔—” 突然,高成面部肌肉紧绷,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胸膛剧烈起伏。 不好。 病菌在攻击肺部,导致他呼吸不畅。 “妈……带……带她出去。”高成竭力忍耐痛苦,拼尽力气艰难说出这句话。 “阿成。” 门口偷听对话的邬翠梅见儿子发病。 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外跑进来,手忙脚乱地拿出针灸包,抽出银针,熟练地往他身上的穴位扎去。 “阿成,你忍忍,很快就好。” 高成双目紧闭,整个人呈痉挛状态,要再不施救,他恐怕要丧命。 许尽欢目光落在邬翠梅落针的位置。 治标不治本。 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而不能帮他呼吸顺畅。 “让开,我来救他。” 许尽欢脸色沉稳,挤开床边的邬翠梅,从针灸包抽出最长的银针,打算往死穴扎。 “你要干什么?” 邬翠梅被挤开,好不容易站住脚步,抬头就看见长针扎入儿子的死穴。 这可是要人命的。 儿媳妇怎么能乱来? “不想他死,就照着我说的做。”许尽欢来不及解释太多。 往天海穴刺入一针。 快速放平极具痛苦,竭力长大嘴巴呼吸的高成。 又在其余几大助呼吸,排毒的穴位落针。 “这……这是鬼门十三针中的回春针?” 邬翠梅来不及驱赶许尽欢,已被她落针的手法震惊。 她之所以这么震惊。 是因为她小时候见过有人用回春针救人。 回春针也叫起死回生针。 针针往死穴上扎,要没个二十到三十年行医经验,没人敢拿身家性命一搏。 刚进门的儿媳妇,看着也就二十岁的模样。 小小年纪怎么会回春针? 难道许家是某个大医的后人? “还有最后一针,得扎在后心窝,阿姨,帮我搭把手。”许尽欢顾不得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扭头求助邬翠梅。 “哦……好好好。”邬翠梅赶忙扶起高成,小心脱掉儿子身上的家居服,露出后心窝,“这最后一针是用来干什么的?” 邬翠梅是个医痴,不耻下问。 她其实有点忐忑,因为独家秘术一般人不会透露。 没想到许尽欢竟能慷慨解答。 “高成的肺腑被病菌入侵,气血凝滞,导致呼吸不畅,这针能帮他排出部分脓液,活络经脉,但想彻底痊愈,还得连扎七七四十九天,再配上活血化瘀的汤药。” “你能救阿成?”邬翠梅惊呼。 就这么简单? 就连京都来的刘老都没把握。 儿媳妇真能救高成? 她不是不信自古民间出高手,但高成的病不是普通的病。 而是感染新型病菌。 他们连配方都不知道,又如何救人。 缓缓睁眼的高成,听到许尽欢的话,被汗水洗过的眼睛凝重又狐疑。 她真的能帮自己治病? 而且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中毒的。 “你接触过和我相同病症的人?” 许尽欢唇角微扬,目光沉静又不怯懦,“没有接触过,但病菌有共通性,你要不怕我骗你,咱们试试?” 她捕捉到高成眼中的探究,却丝毫不怕。 更不怕露怯。 也不怕他拆穿自己的半真半假的话。 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更没参与到不可告人的秘密中去。 之所以笃定能救高成,也是因为上辈子有幸接触过这种病症。 花费了半年时间配药,试药,成功挽救某个大佬的性命,从而帮袁朗从技术组长,荣升到部门主任。 “儿媳妇,你有几分把握救阿成?”邬翠梅假装没发觉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她只关心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好。 “百分百。”许尽欢眉宇间都是自信。 邬翠梅被她的自信感染,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拉着许尽欢的手迭声说了几个好,“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真是峰回路转。 许尽欢揉揉酸涩的手腕,“先让他好好养养身体,三天后,接受治疗。” 高成察觉呼吸顺畅,身体有了几分力气,“妈,我有话想跟她谈谈。” 邬翠梅点点头,快速出了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高成和许尽欢两人。 高成脸色苍白,气息却比刚才更平稳,他靠在床上,目光落在许尽欢脸上。 心想,至于她接近自己什么目的,先留身边,慢慢查。 总有查清的那天。 “说吧,你想要什么?” 许尽欢凝视高成一眼。 虽然憔悴,但严肃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果真不好惹。 “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别的没想法。” “就这么简单?”高成不太理解。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点别的东西? 许尽欢淡然一笑,“人生短暂,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不值得的事浪费精力,过好当下,才是要紧。” 高成静静打量许尽欢。 她似乎有点不一样。 忽然,许尽欢觉得肚子有点饿,“你饿不饿,我帮你端碗吃的上来?” 高成一味保持高冷,许尽欢就当他默认了。 飞快下楼,端上来两碗素面。 她忍下胃里的酸涩,先把碗递到高成嘴边,“你昏睡这么久,没好好进食,身体很虚弱,先吃点素面养养肠胃。” 高成眸色幽深,盯着许尽欢不张嘴。 许尽欢心想,他不会怕自己在碗里下毒吧? 真够谨慎的。 她飞快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当着高成的面咀嚼几下,然后咽下去。 高成神色微动。 许尽欢无奈叹气,心想,自己真猜对了。 又想到高成可能没多少力气,灵机一动,夹了一筷子面,递他嘴边,“吃吧。” 高成目光落在筷子上。 心想,难道不知道筷子是她用过的? 许尽欢见他盯着筷子,恍然大悟,赶紧重换了一双,这才又把饭送他嘴边,“这下可以吃了。” “咕咕” 突然,一阵轰鸣声。 “谢谢。”高成面色有点不自然,说了句感谢的话。 他躺了一个月之久,没吃过正经的一顿饭,如今饭到嘴边,肚子就不受控制咕咕叫着。 “举手之劳而已。” 许尽欢满不在乎,耐心帮高成喂饭。 两人相处还算融洽,而同一时间,杏花村袁家。 布置简单的婚房里,许承欢穿着一身新娘服,娇羞地坐在婚床上。 静静等待袁朗替她掀盖头。 “承欢。”袁朗满脸柔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缓缓掀起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娇羞的面容。 妩媚动人的眼神,引人犯错的红唇。 袁朗目光灼灼。 “袁朗哥,我脸上有东西,你这么看着我?”许承欢被袁朗赤裸裸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不自觉垂下脑袋。 就在袁朗深情款款表达自己的感情时,窗子被敲得砰砰作响,“袁朗,你出来,妈找你有事。”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两人一哆嗦。 许承欢心中恼火,顾不得娇羞,飞快抬头,埋怨地看了眼袁朗,眼里藏着控诉。 袁朗也是气不顺。 这是他洞房花烛夜,他妈这么没眼力见。 “你等等,我一会来找你。”袁朗藏起不满,耐性哄着脸色不霁的许承欢。 按照许承欢骄纵的性子,早就闹开了。 但她历经两世,有些事情早就看开了。 更何况,袁朗未来前途无量,没必要为了一时的不快,毁了两人的感情。 “袁朗哥,你快去吧,我等你。” 男人最喜欢温柔小意的女人。 许承欢恰好就是这种类型。 袁朗很喜欢她的通情达理。 出门前,给了她一个绵长又勾人的吻,许承欢身体一下子就软了。 星眸水汪汪地看着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她而去。 她修长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红唇。 脑子不由想起上辈子的洞房花烛夜。 她满心欢喜地等待高成帮她从姑娘变成幸福的女人,然而,她却空守婚房一夜,第二天还被眼高于顶的婆婆训斥。 想到同样的场景会在亲妹妹许尽欢身上上演,许承欢咧嘴笑起来。 愉悦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到了门外袁朗和袁老太太的耳中。 “袁朗,妈问你,嫁进咱家的为什么是许承欢?” 袁老太太也是新媳妇进门后,才知道临时换亲。 想追究也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等待宾客散去,这才找时间询问儿子。 袁朗见他妈脸色难看至极,就知道她不满意许承欢当媳妇,赔着笑脸,“妈,我知道你喜欢尽欢,想让她当你儿媳妇,可人家看上了高家,早就嫁去高家享福去了,你别被惦记她了。” “再说,承欢有什么不好的,乖巧懂事,做事也够周到,而且,她还怀了你心心念念的大胖孙子呢。” 袁老太太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感到开心,反而觉得荒唐至极。 她恨恨地看着袁朗,“你是不是早就跟许承欢勾搭在一起了,这才逼得尽欢替嫁去了高家?” 不得不说袁老太太真相了。 袁朗仗着是家中宝,未来光耀门楣的顶梁柱。 面对亲妈的冷脸质问,当即甩了脸子,“妈,你要时刻记着,你儿媳妇是承欢,她怀着咱们袁家的娃。” “还有,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逼我跟你翻脸。” 他还急着回去洞房呢。 扯什么许尽欢,那就是个白眼狼。 嫂子,你怎么和照片上长得不一样? 两人从小就混在一起,后来互订终身,他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给她带回来。 不就是换个亲,让他娶个更有助力的媳妇。 许尽欢就翻脸无情,甚至还讹走了他五百块钱。 哼。 这种只顾自己的自私女人,活该嫁过去守活寡。 袁老太太气得捂住胸口,“未婚先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今天起,别想让我给她好脸色。” 袁朗见跟老母亲说不通,气呼呼转身回了心房。 屋外传来霹雳乓啷甩锅砸碗的声音。 “袁朗哥,咱妈是不是不喜欢我?”许承欢把一切都听在耳中,心里诅咒袁老太太咋不早死,脸上却一片可怜,“要不三天后,还是互换过来吧?” 袁朗见不得许承欢哭,抬手擦擦她的眼泪。 但许承欢像是喝了一水库的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袁朗喝了酒,又被亲妈训斥一顿,回屋没感受到新婚妻子的温柔劝慰,反而哭丧着一张脸。 所有兴致全无。 气狠狠地摔门而去。 “袁朗哥,你去哪?”惊天的响声,吓得许承欢一激灵,满脸无措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许承欢,过来洗碗。”袁老太太看着儿子摔门而去,没有丝毫劝解的意思,反而不顾许承欢是不是新媳妇,就使唤她洗碗。 许承欢整个人都麻了。 新婚夜被丈夫抛弃独守空房就算了,还要被使唤洗锅洗碗。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许承欢连婚服都来不及换,又顾不得去追袁朗,不情不愿来到院子。 当看见满满两大盆的碗碟,又看向一旁还没有收拾的笼屉,锅灶。 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妈,这么多的东西,都需要我洗吗?” 袁老太太丝毫不心疼许承欢。 只觉得她是个贱骨头。 放着好好的高家不嫁,非要勾搭袁朗,背弃许尽欢。 那可是她亲妹妹呀。 世上哪有抢亲妹妹婚事的人? “你以为你嫁进袁家是来享福的,我告诉你,你如意算盘打错了,从今天起,家里的家务你都承包了。”袁老太太故意装得刻薄尖酸,“洗不完,别想睡觉。” 丢下这话,不等许承欢开口,袁老太太直接回了正屋。 许承欢看着满地的锅碗瓢盆,又想到新婚夜被丈夫抛下,委屈涌上心头,竟哭着跑回了娘家。 …… 姐姐许承欢结婚当天,气呼呼回了娘家,这事许尽欢不知道。 就是知道,也会骂她活该。 而她在饱餐一顿后,把换亲的来龙去脉跟高成爸妈说了一遍,两人虽很生气,但看在她坦然,又能帮高成治病的份上,选择不追究。 碍于高成刚醒,身体虚弱,不能宴请亲朋好友,许尽欢只好跟着邬翠梅和高建国挨桌赔礼道歉。 好不容易把人一个个送走后,垂着酸涩的腰身打算往楼上去时,身后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高叔叔,邬阿姨。” 大厅三人纷纷回头。 当看清来人时,许尽欢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姑娘长了一副清纯模样,象牙色连衣裙,头发分出几缕,变成小辫,垂在肩头两侧。 杏眼圆圆,唇边有两个梨涡。 修长脖颈,凹凸有致的身材。 “爸妈,这位姑娘是?” 邬翠梅跟丈夫高建国看到来人,一个脸上竟是尴尬,一个眼神透着不耐。 这位喜欢高成,在他们小圈里可是人尽皆知的事。 邬翠梅赶紧拉着许尽欢的手,笑着给她介绍,“这是你周叔叔家的小女儿,叫周青青。” 说完,又不望跟周青青寒暄,“青青,你不是去出差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来人叫周青青,是高成的青梅。 因两人年龄相差不到两岁。 周青青从小跟在高成屁股后玩,又多次嚷着要嫁给高成当媳妇。 然而,周家却舍不得周青青嫁给高成。 怕她年纪轻轻当了寡妇,便在周青青十六岁的时候,把她送到外地去学习。 这一走就是整整六年。 去年刚回到县城,整天跟邬翠梅打听高成消息。 邬翠梅碍于两家关系,时不时传递一些高成消息,也把高成要结婚的事告知了她。 可周青青不为所动,隔三岔五就来家里。 一个月前高成受伤昏迷,她照顾了差不多二十多天,因单位急需一批设备,她才临时出差去了。 “单位的事情解决完了,就赶紧回家来,我还顺便带来了一些进口的药。”周青青举起装着药的手提包,脸上笑容灿烂。 当视线不经意看到穿着新娘服,身材凹凸有致,气质淡然的许尽欢,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假假地叫了声,“嫂子。” 许尽欢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想,濒死的高成依旧魅力不减,竟惹来这么一朵白莲花。 不过,想想也是,高家是县城算首富,高父更是县城百货大楼的总经理。 邬翠梅更是县医院的主任。 高成就更不用说,年纪轻轻立了大功,虽身负重伤面临转业,但组织上一定会妥善安排他。 这样的家世许多姑娘趋之若鹜,也正常。 “听爸妈说,在高成昏迷这段时间,你亲自照顾他,又在出差时,不忘给高成找药,我代表高成感谢你的付出。” 许尽欢笑眯眯伸过手,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来,热络地招呼,“你舟车劳顿,一定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亲自给你下厨给你做顿饭,以表达我的感谢。” 邬翠梅见儿媳妇热情大方,赶紧丢掉心头的紧张,笑着一起招呼,“对对对,青青一定饿了,阿姨给你做你喜欢的鸡蛋面吃。” 周青青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假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们不要这么客气。” 心里却在骂,许尽欢不要脸,凭什么一上来就抢她的话,让她没机会展示。 忽然,她偏头看向妆容精致的许尽欢,咦了一声,“邬阿姨,嫂子怎么和照片上长得不一样啊?” 这话一出口,邬翠梅第一反应是看向许尽欢。 怕她直言不讳,告诉换亲的事。 其实,换亲这事是利大于弊。 帮他们淘汰了不能患难与共的许承欢,送来了能拉儿子重回人间的儿媳妇许尽欢。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很利于高家。 可周青青不是外人那么简单…… 还能这样演? 她喜欢高成。 从小就把高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奈何,周家父母怕女儿当军嫂太辛苦,这才带周青青远走它乡。 走就走吧,可她又回来了,不在乎高成要死了,也不在乎他有未婚妻。 邬翠梅并没有因为周青青的殷勤,感到开心。 反而是压力重重。 好不容易盼着儿子结婚,谁知新娘临时被替换。 这不是给周青青重新缠着儿子的机会吗? “做姑娘和当新娘肯定是不同的。”邬翠梅很快想到了合适的理由,又不忘偷偷给许尽欢使眼色。 告诉她别傻呵呵告诉周青青真相。 许尽欢没眼瞎,更没脑子坏了,动作自然地把邬翠梅拉到身边,睁眼说瞎话,“我这人是个花痴,打第一眼看到阿成的照片,就被他的帅气给吸引。” 说着还不忘做个脸红害羞的模样,“说句让你笑话的话,我期盼结婚都快魔怔了,每天板着手指数,好不容易等到结婚。” “出嫁前的当晚就没睡着,整整笑了一夜,第二天脸也肿了,眼睛也有点浮肿。” “为了以美美的姿态嫁给阿成,我只好动了点手脚。” 完美的理由,配上许尽欢找不出痕迹的表演。 很有唬人的架势。 邬翠梅略显诧异,在心里忍不住想,还能这样演? 要不是她得知换亲的事,还真被许尽欢的模样给骗了。 周青青眉心紧皱,看到配合默契的两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自嘲地想,原以为可以靠刷好感得到邬翠梅的青睐。 如今看来,一腔热血喂了狗。 她很不甘心。 脸上却不显,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嫂子也是性情中人,高成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许尽欢脸不红地接话,“我就喜欢阿成开开心心的,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 周青青见不得她笑得甜蜜。 更不想听到她一口一个阿成地叫。 “嫂子,邬阿姨,我想起家里有事,就想走了。” 邬翠梅没料到危机解除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周青青承受压力这么差。 “饭还没吃呢。” “不吃了,我出差回来,还没去看我爸妈呢。”周青青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改天吧。” 周青青的表情尽收许尽欢眼底,她笑着应和几句,把人送出了门。 回屋的时候,邬翠梅怕许尽欢多想,赶紧解释,“之所以不帮你证名,不是不喜欢你,而是阿成病没好,外界都盯着咱们家。” “尽欢,先委屈你两天,等阿成病好,我们立马公开消息。” 邬翠梅没想到周青青眼力这么好,发现新娘不是原来的。 也没准备个“封口”的东西,忽然看见手腕上的玉镯,想也不想去摘下来,“这个镯子给你戴,就当是家里对你的一点补偿。” 许尽欢看着面前的玉镯,通体润白,是不是羊脂白玉她不知道,但看样子不会差。 “妈,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给这些。” “你终究是委屈了,拿着吧。”邬翠梅最开始是抱着歉意的心态。 在见到许尽欢眼里没有贪婪,她打心眼里愿意给对方。 “那行吧。”许尽欢不再推辞,接过了玉镯。 她当着邬翠梅的面,戴在手上。 就当给对方的定心丸。 “天也晚了,你先回屋,一会我让田嫂再给你们送点吃的。” 该让两人好好培养感情。 许尽欢乖巧点头。 抬脚上了楼。 楼下,高建国的脸色一直不咋好,当看见妻子满脸满意走来。 赶忙换上了笑容,“送走了?” 邬翠梅狠狠剜了丈夫一眼,“即便不喜欢,你也不该直接拉下脸子,毕竟高周两家有生意往来。” 她知道丈夫小心眼。 没想到这个仇记了十多年。 “我就这么小气。”高建国理直气壮开口,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控诉,“周家两口子精明如鬼,自己不敢上门来,就让周青青来,还以为是当年好交情呢。” 高建国生气的也不是周家不许女儿嫁给他家高成。 而是周家夫妻俩搬离县城,没打招呼就算了。 更生气逢年过节不送礼物,他以为两家交情彻底断了。 没想到半年前他们又回来了。 两口子不上门,就派个家里的小辈,试图用照顾高成几天,就让他同意生意合作。 呸。 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你啊。” 邬翠梅无奈,又觉得丈夫做得没错。 高周两家从祖辈就是世交,相互扶持,攒下了许多家财。 只因为想断了女儿嫁给高成的念头,就分别十多年。 分就分别吧,不来往也行。 可他们偏偏又回来了,回家第一件事只谈合作。 真够恶心的。 换大度的邬翠梅也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纠葛。 “儿媳妇虽是替嫁过来的,咱们家也不能慢待。” 邬翠梅立马转移话题,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摆架子,胁迫许尽欢给高成治病,高家没这么大的脸。 “明天,你抽空带儿媳妇来咱们厂一趟,我有礼物送她。” 高建国搞得神秘兮兮的,引起了邬翠梅的兴趣。 揪着丈夫问个不停,高建国嘴巴像被五零二胶水粘住一样,就是不说。 气得邬翠梅把他赶去客房。 楼上。 许尽欢并不清楚公婆为了一个神秘礼物,分了房睡。 她洗干净手。 展开针灸包,扭头看向靠在床上,精神头还不错的高成。 “这次扎针,目的是帮你排除一部分脓液,让你晚上睡得安稳些,可能有点疼,你怕疼吗?” 她这次用的是金针。 金针又长又粗,扎进某些穴位,痛感会加倍。 要是坚持不住,抖动身体,金针移位,会功亏一篑。 “不怕。”高成面色平静,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曾经为了抓捕歹徒,被对方手中的武器打穿了大腿,即便那样,他都咬牙抓住了对方。 不就是针灸,还能有武器贯穿伤疼。 “脱掉你的上衣,趴着我帮你扎。”许尽欢也不跟他利索。 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高成略有疑惑,却也很快照做。 丝绸家居服从上身脱下,许尽欢小小地倒吸口冷气。 不是因为对方硕大的胸肌,更不是因为他的人鱼线和八块腹肌。 而是左胸口,腹部正中央,靠近裤腰处的伤。 有横贯的,也有单孔疤痕。 总之,没有太多完好的皮肤。 “可以开始了吗?” 做噩梦了 高成不是没有脱掉衣服被人这般注视。 他以前不觉得有什么。 也不知道这次,竟被许尽欢直白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适应。 下意识想抓过家居服穿身上。 可想了想,放弃了这个念头。 活着比多看几眼带来的羞耻更重要。 “可以了。” 许尽欢收敛心绪,捻起一根金针,在高成刚趴好时,快速刺进穴位。 “唔” 金针入体的瞬间,钻心的疼顺着穴位流向四肢百骸。 高成下意识紧绷身体,抓住枕头。 “放松点,太紧绷不好扎针。”许尽欢亲眼目睹结实的肌肉绷成一块好看的平面。 高成尽量让自己放松,但刚才的疼超出了他的想象。 想着要不松口,但又不想丢了面,只能咬牙坚持。 许尽欢一针比一针重,整个过程备受煎熬。 汗密密麻麻渗出来,喉头翻涌。 “哇” 高成实在憋不住,张嘴就吐了一口带着血的粘液。 味道自然也不好闻。 许尽欢却面无表情端着盆子去了洗漱间。 再一次出来时,手里多了毛巾和水杯。 “漱个嘴。” 高成神色疲惫,胸口却没之前那样憋闷。 乖巧漱嘴。 “谢谢。” 许尽欢不欠他的,更没义务需要尽心尽责照顾他。 可她眼里毫无嫌弃,反而耐心可亲。 莫名间高成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我们是夫妻,相互照顾是应该的。”许尽欢眉宇间都是笑意。 高成忍痛能力比她想象的更强。 不愧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让人敬佩。 高成渐渐有了困意,他刚想说点什么,脑袋一歪,人就睡了过去。 甚至还有轻微的呼噜声传来。 许尽欢弹了一下金针,在金针发出嗡嗡声中,转身回了洗漱间。 洗掉脸上的妆,快速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披散着头发来到床边。 昏暗的台灯下,高成的侧脸很英俊,忽然,舒展的眉皱起,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嘴里发出呓语,“快……快跑。” 短暂却带着急切。 梦魇了。 这不是好事。 许尽欢快速上前,打算把他叫醒,谁料,刚到床边,趴着的高成像弹簧一般跳起。 “高成,别动。” 许尽欢眼疾手快上前按住高成的肩膀。 奈何梦魇中对方,力气大得惊人。 挥臂就要打向她的脸。 许尽欢迎面直上,想要点击穴位,让暴动的高成安稳下来。 “啊!” 高成的手臂打在许尽欢的肩膀,剧痛袭来,她感觉骨头都裂了。 “高成,你给我醒醒。” 这家伙扎了针还不老实。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楼下刚要上来查看情况的邬翠梅,她顾不得太多,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当到门口时,就看到梦魇的高成像过年按不住的年猪,无意识挣扎。 许尽欢龇牙咧嘴,显然是被对方给揍了。 “儿媳妇,我来帮你。” 邬翠梅脑子很清醒,压根不会联想到两人是打情骂俏。 有了邬翠梅的帮助,许尽欢快速点了几个穴位,高成卸了力,砸在了床上。 人也慢慢睁开眼睛。 “嘶” 后背怎么这么疼,甚至牵扯到了肺部,他猛烈咳嗽起来。 “阿成,悠着点咳,小心针挪位。” 邬翠来不及询问具体情况,见儿子后背的金针乱颤,心脏也跟着一颤一颤。 这哪是在咳嗽,分明是拿命在开玩笑。 许尽欢飞快拿起另一根针,刺进止咳的穴位。 高成奇迹般不再咳嗽,就是脸色有点红。 这是剧烈咳嗽,血液全都聚集在脸上了。 “尽欢呀,阿成刚才是怎么了?”邬翠梅劫后余生,抬手擦了把汗。 眼睛却盯着高成。 心也悬着,不会是病重了吧? 一定不是这样。 老天不会再给她希望时,给她重重一击。 “他做噩梦了。”许尽欢明亮的眼睛藏着几分担忧。 这细微的表情也没躲过邬翠梅的眼睛。 她的心揪在一起,想来不是简单的噩梦。 且这个梦会影响到儿子恢复。 “尽欢,阿成噩梦不消除,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治疗?” 邬翠梅的声音在发抖,眼里噙满了泪水。 儿子怎么就这么倒霉。 早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是下跪,上吊,也不会同意儿子入伍。 可惜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如今之计,就是想办法救他。 等儿子彻底恢复健康,就让他回家继承家业。 “很大部分会影响到。”许尽欢拉过高成的手帮他把脉。 脉搏跳动不规则。 梦里的画面应该是他经历过的故事,这个故事悲惨,又惊心动魄。 甚至高成失去了某些珍贵的人或物。 心理不健康,会影响身体恢复。 “妈,我给你写个方子,你辛苦抓药来,熬成汤药,给高成喝下。” 许尽欢呼出一口浊气。 高成的病很棘手,却也很有挑战。 “你快写。”邬翠梅一秒也等不下去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儿子必须渡过难关。 许尽欢快速写下药方,又加了拔罐,和火疗。 邬翠梅在拿到方子时,一秒没耽搁跑下楼去。 屋内又剩下两人。 许尽欢坐在床边,把歪斜的金针重新扎回去,高成似乎陷入某种难言的境地。 竟没吭一声。 仔细看的话,他眉宇藏着悲痛,眼里都是落寂。 高成是个有故事的人。 许尽欢为了高成尽快恢复,委婉建议,“心病解不开,会影响治疗,高成,你可以尝试着跟我说说。” 高成眼睛盯着某个方向。 眼神凝重 脑海里浮现出残肢断骸,心腹的哀嚎声。 “团长,我好痛苦,快给我一下,唔……团长” 他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心脏,疼得面目全非。 许久,只见躺在他怀里的心腹骤然起身,在他诧异的眼神中,拿起匕首狠狠插进心脏。 “不” 可惜一切都迟了。 四周蝉鸣鸟叫,而他的世界却一片安静 静到心发慌。 “高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许尽欢瞥见高成眉心皱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 他情况不太好。 在快速的拍动下,高成从思绪中回神。 “听到了,给我点时间行吗?” 高成的声音夹杂着浓郁的痛苦,许尽欢听得不是滋味。 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两人暂时保持沉默,而这时,邬翠梅拿着需要治疗的东西匆匆跑上楼。 看到儿子额头汗津津,人却清醒了,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尽欢,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现在需要给阿成用上吗?”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熬药需要时间。 但拔火罐只需要起针后,就能开始。 “可以。” 许尽欢起身后,俯身把高成后背的金针一一拿下。 可能是扎针留下了阴影。 起针时,高成条件反射般紧绷身体,要再大点力气,金针都能从他穴位飞出去。 “放轻松。” 许尽欢声音温柔,如黄鹂般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咒,竟真的缓解了高成的紧张。 他渐渐放松身体。 “尽欢,这火罐和平常拔的一样吗?”邬翠梅看得聚精会神,不想错过任何小细节。 “拔罐过程一样,不同的是喝的药。”许尽欢微微偏头,捕捉到了邬翠梅强烈的求知欲,耐着性子解释,“我配的药里加了一味泻火的药材,高成体内聚着火气,简单的去火不会有起色,得泻火。” 泻火和去火看似只有一个不同的词。 但意思全然不同。 一个是从根本上泄掉体内积攒的火。 一个是简单拔除能看见的火气。 高成要想彻底痊愈,还得温和泻火。 邬翠梅听得入了迷。 对儿媳妇许尽欢的喜欢更上一层楼,笑着问,“尽欢,有没有兴趣去县医院中医科当个大夫?” 聘请大夫这种事在医院很常见。 学历可以边上班边考。 邬翠梅想拿儿子的病症做个案例,组建一个团队,集体研发出新药,再申请项目资金支持。 有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坐镇,他们团队申请资金就更有底气。 许尽欢两辈子也不是什么高学历。 家里偏心姐姐许承欢,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供她上学。 可姐姐是个榆木脑袋。 一心只想吃喝玩乐。 上到高中毕业就不念了。 要不是小姑父李建唐托关系,她也不会在县城百货大楼当服务员。 而她渴望上学,却被老父亲许建国扣下户口本,剥夺她上学权利,她只能偷偷跟着小姑父学医术,在他的诊所当打杂的。 “妈,我勉强就是个初中毕业,你让我去县医院工作,学历会被卡吧?” 她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五百块赔偿的钱。 多余的拿不出来。 想开诊所挣钱,本钱不够。 更何况,没有行医资格好多地方不会聘请她。 当然,也有不少赤脚医生是没有行医资格证的。 可有总比没有的强。 要是遇到卫健局来查,也能理直气壮。 “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本科以上呢。”邬翠梅面露诧异,“瞧你这精湛的医术,也不像是初中学历呀。” 不是邬翠梅以学历论高低。 他们县医院也有德高望重的大夫是卫校毕业,医术水平不低。 但初中学历确实拿不出去。 “家里情况特殊,我只能上到初中毕业,要是不行,那就算了。”许尽欢略显失望,没想到第一桶金这么难挣。 邬翠梅见儿媳妇面露失望,赶紧开口安慰,“妈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不是不想要你,你这样,找个时间考个行医资格证,我再找找市里的医科大学的同学,看能不能给你单独设立一场考试?” 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邬翠梅希望的。 不能因为学历问题,丢失一个好苗子。 反正特招的例子也不少。 “那真是太感谢妈了。”许尽欢欣然一笑。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邬翠梅是有私心的。 儿子出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虽说很快就会转业,但回来被安排的职位也不会太低。 就算不在机关单位工作,继承家产也没问题。 高家娶媳妇看重人品,要是实力允许,谁还会嫌弃儿媳妇优秀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高成静静听着她们两人谈话,心里也是微微诧异。 他从许尽欢坦然的态度,利索的身手,看出这姑娘不简单。 没想到她的优秀源于自身能力。 而不是家里托举出来的。 怪不得会让许尽欢替嫁过来。 原来她是不受宠的。 不知为何,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经过这一夜的治疗,高成情况安稳许多,半夜没再咳嗽过。 安稳地睡了一整夜。 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时。 高成单手撑墙,在地上来回走动。 身上其它伤好了六成,只要动作幅度不用太大,不会影响行走。 而肺部大清早竟也没有太憋闷。 “不……不要。”靠近里侧的许尽欢,眉心皱成川字,像是被梦魇了。 她拼命摇着脑袋。 额头布满汗珠。 高成听见声音,缓慢挪动步子来到床边。 轻声呼唤,“许尽欢醒醒。” “别过来,袁朗,你给我滚开。”许尽欢表情愤怒,梦里的呼唤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高成蹙眉。 睡梦中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表情狰狞,语气咬牙切齿。 看样子许尽欢恨透了对方。 他微微有几分不舒服,却还是伸出手去碰许尽欢的胳膊。 手指刚落在她因挣扎而露出的半截胳膊上时,床上的许尽欢倏然睁眼。 四目相对时,许尽欢的表情有几分空白。 她不自觉眨眨眼。 高成也被吓了一小跳,怕对方误会,不动声色拉开距离,“你醒了,那就起床洗漱,一会该吃早饭了。” 高成的声音比昨天多了几分清透。 就是表情似乎不对劲。 难道她梦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许尽欢有点紧张,但她不想急于问出来,很自然地笑着说,“看来你今天的状态很好。” 高成把她小慌张的表情尽收眼底,也没逼问她袁朗是谁。 两人还没熟的互相敞开心扉的时候。 提到状态好,高成脸上多了笑容 他昏迷这一个月之久,潜意识里还是能察觉身体状态好不好。 频繁咳嗽。 动辄惊天动地吐血。 有时还得插氧气瓶。 来来回回折腾,一百四五十斤的人,硬生生折腾得只剩下不到一百二十斤。 气喘,胸闷,咳血都成了家常便饭。 但自从许尽欢嫁进门,扎了两次针,拔了一次罐,喂了一顿药后,他竟奇迹般能站起来了。 “多谢你妙手回春。” 许尽欢灵机一动,“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报答我一下。” 她太穷了。 干什么事都需要钱。 要是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高成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救命之人当以身相报? 优良传统得保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高成立马否决。 他不能这么卑鄙。 虽然他年轻有为,家庭富裕,但他身残体弱,以身相报那就是恩将仇报。 只是许尽欢突然提报酬,是缺钱了吧。 也是。 在家里不受宠,又是临时换亲,他们家送去的嫁妆,肯定一分都不会给她。 “你等我一下。” 现在华国大部分地方,还在用票购物。 但有些地方已经免票了。 高成家里做生意,百货大楼也是他家的,想要什么,拿钱就行。 高成的想法很朴素。 许尽欢和他成了夫妻,丈夫上交工资那是应该的。 许尽欢盯着高成从床的这边,挪到床的那边。 在高柜子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邮电存折,和零散的一把票子。 “这些都给你,本来你嫁我够委屈了,再不给你零花钱,就太说不过去了。” 高成消瘦的脸上全是认真。 许尽欢表情呆呆的。 因为上交工资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犹记得上辈子,袁朗当丈夫的时候,对她再好,也会把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更过分的是,他一边pua她,还一边搜刮干净她挣来的钱。 十年期间,她连生三个孩子,养孩子的钱都是她自己挣。 连她都搞不懂工资要不要上交。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竟然体验了一把掌管老公工资。 感觉竟出奇得好。 高成见她神色从震惊,转变到疑惑,再到释然欢喜。 心情也随之波动。 用来分辨敌人方位的脑子,差点都不够用了。 “你这是觉得不够?” “不不不,够多了。”许尽欢笑眯眯下了床,自然地接过存折和零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能有这样的觉悟真得很不错,高成这种优良品德,要一直保持呀。” 就这么开心? 高成不自觉被许尽欢的笑感染,唇角渐渐上扬。 就在这时,惦记儿子的邬翠梅看好时间,快速上了楼。 她没有贸然冲进来。 虽知道两人不会洞房,但该有的分寸得有。 站在门口,小声询问,“阿成,尽欢你们醒了吗?” 要是醒了,收拾好了,该下楼吃饭。 “醒了。”高成听到老妈的询问声,迈着不太松快的步伐走到了门口。 打开门的刹那,就看到老母亲做贼一般的动作。 忽然,她的眼睛由小变大,“阿成,你能下床走动了?”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 邬翠梅没做好准备,只觉得心脏狂乱跳着。 “今早就能下床走动了,妈,我饿了。”高成伸出消瘦的手,拍了拍老母亲的肩膀。 他其实不太会表达感情。 拍肩膀已然是他最大极限表达爱的动作了。 “好好好,阿成,你总算能走了。”邬翠梅大清早接收到惊喜,喜极而泣,一头扎进儿子精瘦的胸膛,抱着他嚎啕大哭。 滚烫的眼泪打湿了高成的丝绸睡衣。 他不自觉抬手搂住亲妈的肩膀。 突然,他摸到了凸出的骨头。 心被扎了一下。 原来,受伤的不只是他,还有坚强如铁的老母亲。 高成鼻头酸涩,紧紧搂住老母亲。 许尽欢看到这一幕,安静地看着相拥的他们,没有开口打扰。 她情不自禁在脑子里搜寻有关自己母亲的影子 只记得纤瘦的背影,在地里弯腰锄草。 看不到她的脸。 因为在她八岁的时候,老母亲生了一场病就去世了。 她已经记不得母亲的脸了。 往后的日子,都是小姑姑在扮演母亲的角色。 当看见高成和邬翠梅相拥的温馨画面,她眼眶酸酸的,心里又羡慕,又惆怅。 “对了,尽欢,青青送来的药,你放哪了?””邬翠梅欢喜过后,忽然记起上楼来的第二个目的。 她当初托周青青寻找治肺病的药 周青青不负所托,把药带回来了,但因许尽欢的变动,打乱了所有计划。 今早才记起药的事。 “妈,那个药不能吃。”许尽欢揉揉眼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无常。 周青青找来的药压根不是治疗肺病的药。 它治疗的范围太广,不能局限在某个病症。 而且,新研究出来的药,没有经过投入使用,很多后遗症不情绪。 贸然给高成用上,只会适得其反。 “什么意思?”高成敏锐性更高,一下子捕捉到许尽欢话里的深意。 难道周青青想用这药对他不利? 不应该啊。 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还是在的。 “我检查了药,这药不是市面上允许用的药,你职业特殊,要是贸然使用这种药物,成了瘾,可就戒不掉了。” 上辈子,她也接触过同类型的药。 里面添加的成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又不是长期吃,形不成依赖性。 但高成是保密单位的工作人员,又被新型病毒侵染肺部,没有对症的药,那就要长期服用。 由少积多,会很难戒掉。 “周青青为什么要害你?”邬翠梅的震惊难以掩饰。 她实在想不通,高成哪里对不起周青青。 非要使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毁了高成。 高成却不会轻易下结论,想必是巧合,但他不会掉以轻心,“妈,你先别激动,这事不要到处宣扬,周青青来问,你就说我按时在服用药。” 邬翠梅把儿子的话奉为圭臬。 在她心中,儿子就是真理。 何况,有许尽欢亲自证明,那就说明这药一定要问题 她不要发散思维,是不是周家见她丈夫高建国迟迟不答应合作,这才想得下三滥的招数。 等高成形成瘾,他们再假惺惺上门,提供帮助。 然而,高家就拿他们当救命恩人。 对。 一定是这样的。 越想越生气,邬翠梅丢下一句,你们慢慢收拾,就匆匆跑去楼下跟老公高建国告状。 屋内。 高成倏然调转方向,一步步逼近许尽欢。 俯身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个药会让我成瘾?” 许尽欢明白他这是在怀疑自己。 但她丝毫不怯场,反而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而且,你别忘了,我是医术高超的大夫,辨别药物的成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高成没有直接询问,反而用眼神回答,“真是你说的那样吗?” 壕气冲天的公公 许尽欢见他不信自己,无奈摊手,“你我是夫妻,我又不是脑子有病,对你下毒手。再说,我和周青青压根就没见过面,我上哪跟她勾结密谋害你。” “高成我懂你的谨慎,但你别冤枉我,我要真想杀你,还需要告诉药里有让你成瘾的成分吗?” 高成觉得有道理,但他不会轻易相信许尽欢。 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虽不知这秘密是否给自己有关,但该有的警觉不能少。 “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被我发现你的真正意图,别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 高成扶着墙站起身。 还是太弱了。 得尽快恢复巅峰状态,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受制于人。 “日久见人心。”许尽欢不想解释太多。 跑去洗手间一番洗漱,换上平常穿的衣服,带着高成下了楼。 高建国还没去上班,在等着喝儿媳妇敬的茶。 一通折腾后,许尽欢手里多了一个鼓鼓的红包。 偷偷掂量分量可不轻。 果然财大气粗。 高家是嫁对了。 “谢谢爸。”许尽欢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开心,连高建国都被感染了。 只觉得自家儿媳妇哪哪都好。 “你帮阿成脱离险境,我心生感激,这个见面礼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高建国看了眼旁边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媳妇。 把他们商量好的计划说了出来,“阿成能走动,一会你们两个就来咱们家的百货大楼转转,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爸说,通通给你买下来。” 许尽欢要不是要保持矜持,都能跪下来抱着高建国的大腿,喊他亲爸爸。 沾染壕气的老公公真是太帅了。 许尽欢眉眼含笑,开心不是假装出来的。 一旁的高成从开始就偷偷观察她。 许尽欢喜欢钱。 是毫不掩饰的那种喜欢。 提到钱,仿佛比得到好的姻缘更开心。 这个年代,大家讲究朴素无华。 一般人喜欢钱,也会隐藏得很好,不让外人知道,生怕骂他们钱串子。 有失身份。 可许尽欢不遮掩,喜欢就喜欢。 她难道就不怕被人说拜金? 只是不知为何,高成心脏微微跳动,竟觉得许尽欢爱钱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可爱? 他陡然一僵,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个词? 一定是他病得太久,没出来透透气的缘故。 高建国是个哭包,那也仅限于在妻子邬翠梅面前,他除了爱哭,还有个优点。 那就是心细如发。 他把高成偷偷打量许尽欢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 不由神秘一笑。 看来,儿子的春天要到了。 怪不得,他觉得今天的天气都这么好。 “阿成,你也不能老在家里待着,得走走,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 “知道了。”高成也觉得需要转转。 他不愿意当个废物。 要是没有受伤,这会十公里越野都跑完了。 小两口被“赶出了门。” 两人乘坐家里的红旗小轿车,赶往百货大楼。 许尽欢不是没有最好好的车子,但八四年华国万元户不算太多。 但不代表没有富户。 在他们小县城出现轿车的概率宛如中五百万那么稀少。 却被她遇到了。 她忽然很想知道亲姐姐许承欢,看到她乘坐小轿车会是什么表情。 惊诧? 错愕? 嫉妒? 应该都有。 要问她后不后悔,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要真是这样,那就太让她开心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两人刚下了车,抬脚走进百货大楼的大门,老远就听到甜到发腻的声音飘出来。 “袁朗哥,这辆红色的自行车真好看,你帮我买好不好?” 人美声音甜。 这个评价放在许承欢身上一点水分都没有。 她是真漂亮。 两姐妹是一母同胞,更是异卵双胞胎,许承欢只比许尽欢大一个小时。 可许承欢天生就会打扮。 巧手一描,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一点不太好,那就是够势利眼。 “这是沪市产的蝴蝶牌,价格不算太贵,也就一百三十八,这位同志,你媳妇长得漂亮,眼光也好,这辆自行车很配她。” 听这声音,肯定是售货员。 在八十年代流行五大金饭碗。 分别是司机,供销社售货员,邮递员,饭店厨师,电影放映员。 他们高人一等的职业,会比普通人多了骄傲。 尤其是服务行业,眼高于顶的很多。 但也不排除和蔼可亲的。 就比如未曾谋面的这位女同志。 想必高家经营百货大楼模式,可能是效仿小日子的八佰伴模式。 提到八佰伴,就不得不提及风靡全亚洲的经典剧目阿信。 这个电视剧便是以八佰伴创始人为原型写的故事。 许尽欢面色如常,为了以防高成摔倒,挽着他的胳膊。 当然不是情侣之间的那种亲密挽着。 而是像搀扶病号。 高成欲言又止,却碍于某种原因,没说出口。 随着两人往里走,他们更加清晰听到袁朗的声音。 “承欢,你现在身体不方便,要什么自行车。” 提到要什么自行车,许尽欢脑子里浮现出本山大叔的卖拐续集。 她不由偷笑出声。 “这人你认识?”高成却误会了,从刚才进入百货大楼的时候,就察觉许尽欢的眼里有很多情绪。 期待,讥讽,甚至还有说不出的复杂。 他搞不明白,便想着慢慢了解。 没想到答案就在眼前。 看来里面的一男一女,是她熟悉的人。 高成脑子里隐约有答案,却不敢确定。 因为没看到正面。 “高成,你不亏是做侦察工作的,这么敏锐。”许尽欢倒没有隐瞒,“里面说话的两人是咱们的姐姐和姐夫。” 听她语气,似乎有看戏的想法。 高成竟也很期待与他们见面。 他也想看看,袁朗到底长什么样,值得许承欢临时背刺亲妹妹,又把高家的脸面当垃圾踩。 “去看看。” 两人虽成为夫妻不到两天,却在某些事情上,很有默契感。 他们闲庭信步往里去。 自行车销售柜台,许承欢的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她深深看了眼红色女士自行车,快速走到袁朗面前,偷偷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问,“袁朗哥,你这么快就厌烦我了吗?” 你怎么还活着? 她可是怀着孩子呢。 要一辆自行车咋了。 再说,今天来百货大楼购买自行车也是袁朗自己提的。 昨天新婚夜闹得不愉快。 她跑回了娘家,袁朗大半夜跑来赔罪,当着她爸许建国的面保证,一定会补偿。 他就是这样补偿自己的? 袁朗气不顺。 从昨天许尽欢突然醒来,讹了他五百块钱,到晚上他妈作妖折磨许承欢。 他连夜去赔罪。 桩桩件件的火气积攒在心口。 发泄不出去,闹得他心烦气躁。 “承欢,你之前多善解人意呀,怎么结婚后就变了呢。”袁朗不想掏钱买夫妻顺心。 再说,他月工资加兼职外快,顶天就二百。 一辆自行车就花去了大半工资,想到挣钱的辛苦,就更不想花这冤枉钱。 许承欢见他面露不赞同,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会昏了头,惹袁朗生气呢。 袁朗未来可是总工程师,受人尊重,工资和地位更是不同今日。 她不能在外让袁朗丢了脸。 想通后,赶紧赔着笑脸,“袁朗哥,你别生气,都怪肚里的孩子折腾我,让我昏了头,自行车我不买了,咱们去给你挑件衣服,好不好?” 袁朗依旧端着架子,愣是不吭声。 许承欢心里忐忑难安,小心凑到他面前,哀求道,“袁朗哥,只要你别生气,我就给你买你惦记已久的劳力士手表。” 劳力士可是国外知名品牌,在后世价格不菲。 也是身份的象征。 别说八四年了,经典的黄金外壳劳力士得八百左右。 袁朗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先不说戴这么名贵的表合不合适。 就价格方面他也承担不起。 当然,有许承欢当冤大头,袁朗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当场表演了个川剧变脸,拉着许承欢的手,一口一个小心肝。 哄的许承欢晕头转向。 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有小金库的秘密。 许尽欢亲眼目睹这一切,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亲姐姐好歹也是重生的人。 怎么遇到袁朗脑子就不好使了呢。 几百块的劳力士说买就给买。 真够大方的。 高成总算看到了许承欢本人。 白底红色斑点的长裙,白色高跟露脚背凉鞋,妆容清淡,长相够出挑。 反正在县城里,能找到像许承欢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太容易。 她真的很像电影明星。 只是委曲求全的模样,实在和她的外型不打搭配 高成只一眼,就看到许承欢身上存在违和感。 而袁朗嘛。 说实话,不是他嫉妒,一副白斩鸡的长相,个头勉强一米八,瘦瘦弱弱,还戴着眼镜。 很有斯文败类的感觉。 就是眼里藏得算计,让人更不舒服。 “我很庆幸你们换了亲。”高成由衷发出感慨。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违和。 许尽欢却觉得很有道理。 “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许尽欢想着逛逛百货大楼,给小姑父和小姑姑买点礼物。 他们两夫妻没有孩子,自小拿她当亲闺女看待。 这次回门,她得去拜访,顺道找小姑父帮个忙。 “我陪你。”高成给人沉默寡言的样子,其实,他很贴心。 起码,不是钢铁大直男。 就在两人打算去往茶叶区时,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拐角处,传来许承欢的惊叫声,“高成,你怎么还活着!” 这话一下子就暴露了许承欢致命缺点。 许承欢难以相信,高成竟然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 看他气色,挺直的腰背,都不像个濒死的人。 不对呀。 上辈子,她嫁到高家,与高成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 高成当场吐了浓黑的血。 她没料到自己的丈夫要死了,吓得呲哇乱叫。 高成的母亲邬翠梅当场就甩了她一嘴巴,还把她赶去客房。 直到和高成再次见面时,他虚弱地靠在床上,脸色跟冰块一样难看。 夫妻该做的事自然是不成的。 第二天敬茶,改口都闹得不愉快。 没想到重生后,他竟然会陪许尽欢逛街。 “姐姐,大清早的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许尽欢真想撬开亲姐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驴粪。 遇到高成不该低调躲起来吗? 非要跑出来刷存在感,是想挨揍吧。 “许尽欢,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高成活过来了?”许承欢丢开袁朗的手,不顾对方黑漆漆的面,径直走向许尽欢。 伸手就要抓她的衣领。 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隔着长袖攥住了她的手腕,“谁允许你碰她的?” 高成微微用力,疼得许承欢拼命挣扎。 “你捏疼我了,给我松手。” “你快放开承欢。”袁朗刚才只觉得头顶绿油油一片,还以为她后悔换亲。 没想到许承欢只是想追问许尽欢用了什么手段。 又看到高成冷冰冰的脸上布满寒霜。 才后知后觉他们两个暴露在高成眼皮子底下。 谁人不知道高家在县城的势力,抬脚跺一垛,地面就要抖三抖。 他只是个小小技术员,胳膊拧不过大腿。 不能硬碰硬。 高成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想问问徐承欢刚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很好奇许承欢震惊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他没死成吗? “许尽欢,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让高成松手。”袁朗做了亏心事,见到高成后莫名感觉心虚。 同时,他也被高家的威名吓到了。 忘记现在是八四年,严打的风头正盛。 许尽欢也是被高成突然伸手保护自己,弄傻眼了。 刚反应过来,赶紧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高成,你先松手。” 怕他在气头上,失了分寸。 赶紧小声解释,“现在形态很严峻的,你身份敏感,别被人抓住把柄。” 高成真松了手。 许承欢心头不忿,又是个只会窝里横的怂货,愤怒褪去,只剩下紧张心慌。 余光瞥见袁朗,灵机一动,迅速躲进对方身后,拽着袁朗衣袖,可怜巴巴叫道,“袁朗哥,我好害怕。” 袁朗其实也怕,腿肚子都抽筋了。 却不敢露怯。 壮着胆子质问袁朗,“高成,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对待女同志呢,再说,她还是你的大姨姐。” 吆。 学会道德绑架了。 你惹得烂桃花,你打发 许尽欢跨步,站在高成面前,用一米六八,一百零八斤的小身板保护高成。 “我不认你们,那你们连屁都不是。” “许尽欢,你当真是白眼狼呀。”许承欢觉得她又行了,黑着脸指责许尽欢,“咱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说不认就能不认?” “不就长了相似的一张脸,我说不认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许尽欢环胸,露出不屑的神情,“许承欢,咱们家的驴最近光忙着踢你的脑子了吧,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做的丑事?” 许承欢刚想回嘴,又看到高成越发黑沉沉的脸。 不由想起上辈子的某些事情。 吓得她赶紧抱住袁朗的胳膊,丢下一句,“许尽欢你等着,我回家告诉咱爸去。” 然后,两人撒丫子就跑 仿佛身后有狗追一样。 场子还没炒热,对手就散了,实在没有意思。 “咱们继续逛吧。” 高成没说话,乖乖跟在许尽欢身后,听到念叨该买点什么回门礼。 今天的黄历出门前,被许尽欢一脚踹到了床底下,所以很不幸又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就在他们买好回门礼后,打算给小姑姑买两盒雪花霜时,在护肤品柜台前,碰到了周青青和她的小跟班。 “青青,你看那是不是高成?” 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拽着周青青的袖子,激动得仿佛看见了电影明星。 周青青听到高成,身上就像装了雷达,迅速搜寻高成的所在。 偏头,就看见他正常走路。 脸色也很红润。 完全不像个重病濒死的人。 难道是她带的药丸起作用了? 真是太好了。 “确实是阿成。”周青青眼里藏着激动,没人知道,她在看到高成醒来,会是怎样激动的心情。 “既然碰见了,那就去看看。”小跟班已然忽略了许尽欢。 明明穿着一身红衣,冷白的皮肤,在人群里一眼就能发现。 她就是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她是周青青的闺蜜。 知道周青青喜欢的是高成。 闺蜜和高成没有修成正果,反而被伴侣杀出的程咬金给抢了。 没往她脸上扔泥巴,受限于素质。 否则,她这会只有哭的份。 “好。”周青青正愁没机会靠近高成。 昨天没能如愿见到高成,没机会表达想念他的心思。 今天,怎么也得刷刷脸。 “高成。”小跟班人与名相差十万八千里。 长了一副小萝莉的长相,圆圆的脸,杏眼白皮肤,家境好,穿着更是青春靓丽。 但她却叫刘羲和。 乍一听,像个男娃,但其实是家人对她的厚望。 然而,一开口就挺吓人。 高成走得有点累,他其实不爱逛街,但今天情况特殊,许尽欢又处处照顾着自己。 他却还是有点不舒服。 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就被豪迈的呼唤声惊得皱眉。 “怎么了?”许尽欢时刻关注高成。 发现他乌黑的浓眉紧紧靠拢。 脸上的神色显然不耐。 “有烦人精来了。” 这话从高成嘴里说出来,许尽欢除了震惊,就是好奇。 她扶着高成坐下,顺着声音看去。 相隔他们五米外,有两个漂亮姑娘走来。 其中一个,她昨天刚见过面。 是高成的桃花周青青。 今天她上穿蝙蝠袖红衬衫,下身是一条条纹格子裙。 搭配白色凉鞋。 气质很出众。 至于她旁边那个蹦跳的小姑娘,许尽欢不认识。 但隔空视线相对,可以确定是相互都厌烦的人。 这种感觉刘羲和也有。 紧紧挽着周青青的胳膊,小声嘀咕,“高成的眼光真差,放着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不娶,非要找个乡下的女人。” “这从头到脚的衣服看着不便宜,果然是个拜金的。” “青青,我真是替你不值,枉你喜欢他这些年。” “别说了。”周青青尽量维持人设,她在外面面前是温柔大方的存在。 怎么能因为一个乡下女人,就破了防。 小跟班刘羲和还没修炼成周青青肚里的蛔虫,单纯地认为周青青是太善良。 “青青,你就是太善良,才让那个女人趁虚而入,不行,今天我一定以为你找回场子。” 周青青想阻止,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默认了刘羲和的行为。 “你悠着点,我不想阿成为难。” 刘羲和见不得好友委曲求全,嘴上安抚别怕,她知道分寸,心里却想着一定要给许尽欢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让她出丑。 方能消除她心中的不满。 两方见面,刘羲和眼睛都没落在许尽欢身上,而是笑着打量高成,“吆,恢复得不错嘛,看来青青带的药还是有用的。” 高成态度冷漠。 连嗯一下都没有。 刘羲和却不在乎,因为她知道高成就这臭德行。 从小就喜欢板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几百万一样,何况,几十年都没变,她也不奢望对方能给个笑脸。 “阿成,嫂子,你们这是来逛街呀。”周青青见许尽欢脸上笑容不多,高成更是板着脸。 意识到刘羲和的举动惹了厌恶。 刘羲和是她带来了的,那便是她的人。 上来就邀功,很不让人喜欢。 “今天天气好,带阿成转转。”许尽欢同样也没多看刘羲和一眼,她又不是受虐狂。 非要上赶着贴冷屁股。 她看得出来,刘羲和就是周青青手里的一把刀。 这个刀没脑子,却锋利。 “阿成身体受损严重,这不适合带出来吧。”周青青无意间瞥见高成缓和的脸色,心里一揪,克制着喷薄而出的酸涩,“嫂子,我知道你想要阿成恢复快点,但物极必反的道理,嫂子应该也懂吧。” 语气很柔和,要是缺心眼的,可能真听不出周青青话里的深意。 但许尽欢听懂了。 这是骂她急于求成,不顾高成的安危。 果然不是个安生的人。 她微微偏头,脸上的笑意没变,而是当着周青青和刘羲和的面挽住高成的胳膊,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倏然凑近高成,小声骂他,“你惹的烂桃花,你打发。” 淡雅的香味钻入鼻尖。 又在大庭广众下,做亲密的举动,高成很不适应。 要不是对方是许尽欢,他早就推开了。 紧绷着身体,脸上神色没怎么变化,“今天出来逛,是我的主意,你们要是没事,我们就先回家了。” 塑料姐妹花 高成的回应让周青青和刘羲和始料未及。 刘羲和震惊地瞪大眼睛。 心想,这还是那个冷酷的高成吗? 大庭广众下让人挽着他的胳膊,又当着一个乡下女的面伤周青青的脸。 他不仅冷酷无情,还没心。 是谁在他昏迷时,衣不解带照顾了二十多天。 是谁千辛万苦带回药的。 是周青青。 她不求回报的傻闺蜜。 既然,她不得的争取,那自己帮她讨。 “高成,你太过分了,青青好心好意为你,你却把她的好心踩在脚底下。”刘羲和总算正视乡下女许尽欢了。 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过是个乡下女人,没见过世面,又靠榜上你家获得从没见过的东西,她哪里比青青好了。” 许尽欢终于等到周青青脑残粉怼自己了。 竟然有几分开心。 骂得越难听,她好还击。 只是在还击前,她需要走走周青青的路,“青青,你朋友的话,也是你的心里话吗?” 周青青微微惊诧。 她莫名觉得许尽欢的举动很熟悉。 可惜,有脸色发黑的高成在跟前,她脑子有点空白,下意识反驳,“嫂子,你这什么意思?” 许尽欢在心里偷偷一笑,果然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才有趣。 她要的就是周青青着急。 周青青着急,她的脑残粉刘羲和就会破防。 急着跳出来维护周青青。 这就会更加坐实周青青授意她欺负自己的事实。 不出一秒,刘羲和果然跳出来了,黑着一张脸训斥,“你个乡下女人胡扯什么呢,你当自己是碟子菜呀,需要青青亲口指责你。” “这种小事轮不到她,有我在,你别太得意。”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刘羲和就属于猪队友。 直接实锤周青青。 咦。 好可怜呢。 周青青秀眉紧蹙,瞬间意识到刘羲和坏了她的人设,赶紧拉她的手,“羲和,别乱说,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青青,你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抢占了你的功劳。”刘羲和觉得自己像正义战士,帮可怜的周青青讨回公道。 觉得骂许尽欢不够,还把矛头指向高成,“高成,做人要有点良心,你昏迷的时候,不是你身边这个乡下人连夜照顾,你急需的药也不是她奔赴千里帮你找。” “这一切都是青青,她为了你,不怕辛苦,不怕向人低头。” “而你是怎么对她的?一心护着乡巴佬,无视她的付出,你连负心汉都不如。” “羲和,够了。”周青青眼里含着泪水。 不是因为心事没被发现的委屈,而是被她蠢哭的。 “青青,你……”刘羲和刚要说什么,就被周青青递来的眼神吓得闭嘴。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被许尽欢牵着鼻子走了。 好啊。 这个乡巴佬竟然这么有心机。 “嫂子,阿成,你们别听羲和乱说。”周青青紧紧攥着刘羲和的手,尖锐的指甲刺进对方的皮肤里。 刺痛直击脑髓。 刘羲和想发出惊呼,却不由忍住了。 缩着半边身体。 “阿成,你能康复,我比谁都开心,羲和的话你们别放心上,我替她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原谅她心直口快。” 周青青脸上人畜无害,似乎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 可许尽欢却看到了半边脸紧绷的刘羲和。 她不是在害怕。 而是被人掐住了命脉。 原来也不是什么好姐妹,关系还挺塑料的。 “周青青,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但这不是你朋友拿来攻击我媳妇的理由。”高成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他的寡言少语掷地有声。 又一次刺伤了满腔热情的周青青。 周青青难堪,又心酸。 她不恨高成,因为他对谁都这样。 这一切根源在许尽欢。 周青青垂头不语,像是在哭一样。 许尽欢这才慢悠悠出声,“阿成,青青好歹帮过你,话不能说得这么绝情,会伤到一个好人的心,知道吗?” 高成很配合,“我下次注意。” “你现在不是在部队,别把女孩子当你的兵训斥,看把青青给吓的。”许尽欢笑语晏晏。 无形中又伤到了周青青。 周青青没忍住加重了力道。 刘羲和这次没忍住,发出短促的惊呼声。 “啊!” “羲和,你怎么了?对不起,都怪我。”周青青猛然回神,又变成慌张无措,拉着刘羲和手又吹,又揉。 到底是好朋友。 刘羲和理解她,不会真责备她,“青青,我没事,你肯定也累了,咱们回家吧。” 此地不宜久留。 许尽欢道行太深,回家再想办法收拾她。 “青青,你们要走吗?”许尽欢显露出不舍,“咱们才见面不到十分钟,虽然相处的不是那么愉快,你朋友也不喜欢我,但我还想请你吃顿饭呢。” “毕竟,你为阿成做了这么多,他不善表达感谢,这事只能我代劳了。” 周青青恨不得拿起手里的包砸在那张虚伪的脸上。 得意什么。 不就嫁给了高成,又不是生生世世绑在一起。 谁又规定结婚,就不能离了? 等她找点惊爆的消息,再来收拾你。 压下翻江倒海的恨意,却笑着拒绝,“我和阿成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为他做事,我从不求回报,嫂子,阿成吃药的时间到了,还是尽快回家吧,别耽搁阿成恢复。” 丢下这话,看了眼自始至终没有挽留自己的高成。 周青青的心碎成了渣渣。 可谁让她喜欢高成呢。 怀着满腔心酸和委屈离开。 两人前脚离开,后脚许尽欢收回了手,笑脸换上了冷意,“高成,烦请你尽快掐掉往家里伸的烂桃花,我不想被人去追着骂乡下人。” 乡下人咋了。 谁家往上数还不是乡下人。 周青青在优越什么。 而且,她想不通,高成和她都是夫妻了,这姑娘还死缠烂打。 是想破坏军婚吗? 胆子够肥呀! 高成竟咧嘴在笑,他觉得这才是真实的许尽欢。 而不是戴着一张面具,假扮乖巧。 刚才那招扮可怜玩得很不错。 不需要费太多口舌,就把敌人击退了。 很让人刮目相看。 “都听你的。” 小白脸是你的未婚夫? 许尽欢一副见鬼的模样,她好像听到了高成在笑。 他个冷面阎王,还会笑吗? 她猛然扭头,想抓个现行。 不料,高成还是那副棺材脸。 她调转方向,站在高成面前,仔细打量现在的高成。 个头在一米八五左右。 肩宽体长。 只是他瘦得厉害,只隐约能从他的外表看出曾经的俊朗。 而且他的病还没彻底好,有复发的可能。 周青青不论高成是帅,还是不好看,都能始终如一。 真爱无疑呀。 只是她知道带来的药里有致瘾成分吗? 高成被许尽欢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 真想伸手摸摸脸。 可他高冷的人设不能崩,强忍着不自在,“你看什么?” “觉得你好看,多看两眼,回家吧。”许尽欢就是口嗨,压根没注意高成皱缩的瞳孔,以及缓缓爬上耳朵的红晕。 许尽欢急着拎东西,没注意高成落在她后背的眼神。 高家。 邬翠梅左等右等,总算听到保姆刘妈笑着问候,“高成,许同志,你们回来了。” 这年代叫同志的多,什么小姐只在香江那边流行。 “田妈,我饿了。”高成手里只拎着一盒茶叶,别的都在须尽欢手里。 不是他不帮忙,而是许尽欢怕他累着。 晚上治疗就会前功尽弃。 刘妈欢天喜地去厨房给高成做饭。 能主动提出要吃饭,那就说明身体好了不少。 刘妈打小就照顾高成,说句僭越的话,她把高成当半个儿子。 看他昏迷的时候,急得嘴上长燎泡。 现在他醒了,又能转悠,田妈比谁都高兴。 “你们总算回来了,阿成,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邬翠梅一颗心都挂在儿子身上。 其实,在他们早上出门后,她就有点后悔。 又不敢偷偷跟着去。 万一被发现,儿媳妇多想,不给儿子尽心尽责看病咋办?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愣是煎熬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就是有点饿。”高成没隐瞒,俊朗消瘦的脸上布满认真。 邬翠梅无条件相信儿子。 因为他从小就不屑撒谎。 可还是有点不放心,给他把脉。 脉搏有力,心肺不喘,确实身体恢复得很不错。 “尽欢呀,这都是你的功劳,等回门那天,妈跟你们一起去拜访你家里人。”邬翠梅眼里含泪。 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亲家培养了个好女儿。 许尽欢也有拒绝,却选择如实说,“妈,我的医术是小姑父教的,我想借着回门的时候,让我小姑父帮阿成看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你姑父叫什么?” 他们县城也不过三十多万人,邬翠梅在当县中医科主任的时候,在县城附近的乡镇村子当过驻村医生。 也算是知道不少人。 更何况还是医术高超的。 “李建唐。”许尽欢如实报上小姑父的真名。 邬翠梅先是微怔,很快反应很强烈,“你就说你小姑父是李建唐?” 许尽欢斟酌着点头。 看样子也不像是仇人。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狗血的虐恋情深? 那就剩下一个可能,是同学。 邬翠梅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真是没想到,你小姑父竟然是你李建唐,他和我当时一起上的卫校,后来分配到不同地方工作,虽然有联系,却也不频繁。” “有段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只隐约听到他辞去了工作,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让咱们成了一家人。” 邬翠梅说到激动处,还站了起来,讲述了上学时李建唐的丰功伟绩。 许尽欢听着瞠目结舌。 什么拿蛇吓女同学,上树偷鸟蛋,更有火烧老师屁股的。 啧啧。 小姑父的黑历史这么丰富呀。 邬翠梅因为老同学的缘故,更加喜欢许尽欢。 上楼前,单独塞给她一个金镯子,“本来早上要和你爸一起给你的,没机会插嘴,这会给你补上。” 不是简单的金镯子,而是带了一点翡翠。 这个时候金价不高,也就一克十几块钱,贵的是上面的小翡翠。 “谢谢妈。” 许尽欢没有客气,改口费吗? 能不收吗? “今晚药浴是吗?”邬翠梅没把上千块钱的金镯子放心上,她只关心儿子的治疗。 “今晚药浴,就按照我昨晚配的药,我回屋给高成按摩一下筋骨,好吸收药液。”许尽欢一秒回归正题。 婆媳两人都是相同性格的人。 不喜欢磨蹭。 更有共同努力的方向。 楼上。 高成得的只剩下一条灰色的四角裤,整个人趴在床上。 许尽欢目光颇为放肆。 不过不带任何情欲,很清明。 要再仔细点,还能看出惋惜。 这要是健康的时候,高成的身体线条如鞭子般精悍,而不是肋骨明显。 身上疤痕遍布。 都说疤痕是男人的勋章,要许尽欢说,疤痕不仅不是勋章,更是技不如人。 这话仅代表她个人看法。 高成不自在地挪挪身体。 他很不适应。 好想找被子遮住疤痕遍布的身体。 虽没情窍已开,但他好歹是青年男子,羞耻和自尊还是有的。 大自然中,求偶的雄鸟靠的是华丽的羽毛,和优雅的舞姿。 人类求偶的男人自然也是俊朗的外表,和强悍的体魄。 他现在外貌和体魄大打折扣。 不护着点,怎么能行。 “放松点,我要给你把筋骨推开,可能有点疼,你忍忍。”许尽欢不知道高成的小心思。 她用手揉开药油,漂亮的杏眼锐利明亮。 话音刚落,搓热的双手摁在宽阔消瘦的后背。 “唔!” 高成双手紧紧抓住枕头。 鬓角青筋暴起。 好疼呀!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但嘴里只发出小小的痛呼声。 “之所以疼,是因为你平常训练后,没把筋骨拉开,长久积累的痛堵在一处,猛然往开推,就疼得厉害,但熬过今晚,往后就会舒服很多。” 许尽欢力道巧妙,就是站的姿势很不得劲。 要是在中医院,会有专门的按摩床。 她站在床前,双腿微微叉开,俯身用力,病人趴得舒适。 她用力也不吃力。 但新房里摆的是席梦思。 这可是邬翠梅托人从香江那边买来,专门当婚床用的。 没想到如今变成碍事的工具。 高成都不敢想象后背有多红,他怕注意力太集中,疼感会放大,忽然想起了今天见的袁朗,宛如聊天般开口,“今天那个小白脸是你的未婚夫?” 你值得更好的 此话一出口,许尽欢手下的力气骤然加大。 高成情不自禁痛呼出声。 “对不起,没控制住力气。”许尽欢盯着高成的后背,神色凝重。 心里琢磨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是想询问他们的感情,还是想打探袁朗基本情况,好在回门当天,不至于被袁朗刺激到。 具体原因她猜不出来。 只能如实回答,“是他,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他对我不错,只是他这人重利,谁对他有用,他就偏向谁。” 高成调整好面部表情。 心里却莫名升起一种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心疼。 或许再准确点是惶然不安。 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却很清楚他问袁朗,也不是心血来潮。 “今天只跟他们见了一面,也没发现你姐姐有什么本事,顶多样貌出众,会撒娇而已。” 高成的评价很中肯。 许尽欢也承认他观察能力超群 “美貌也是一种能力,我姐从小就喜欢打扮,她为美追求极致,从不吃大油大荤的菜,每天坚持跑步锻炼,很在乎身材塑造,这一点我比不上。”许尽欢心里有怨。 她也搞不懂亲姐姐为什么会恨自己。 上辈子用刀杀了她,这辈子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背叛她。 两辈子她都想不通,有什么会比姐妹情更重要。 但她佩服许承欢的果决和残忍。 这样的人很容易成功。 高成却想得更多。 从袁朗穿着和气质,他能猜到对方的职位不算高。 他能给许承欢什么东西。 而他又能借着许承欢的美貌得到什么。 忽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脑袋,他微微偏头,看向身后忙着给自己开背的许尽欢,“袁朗是不是渴望权势?” 四目相对,许尽欢从高成漆黑的眼眸里看出某种浮出水面的激动。 结合上辈子袁朗对她做的事。 她点头,“是的,他喜欢权势。” 钱是男人胆,而权势是男人的外貌。 这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平步青云易如反掌。 高成偷偷庆幸,这桩婚事换得好。 他本能不想让许尽欢承担这些。 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她本人能力出众,不该踏入肮脏。 她该站在耀眼的舞台,享受属于她的一切。 “许尽欢,你值得更好的。” 许尽欢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是啊。 她许尽欢就该值得更好的。 不管是丈夫,还是未来的事业。 两人的关系比昨天更融洽,这是好的兆头。 在药浴的帮助下,高成晚上又睡了个好觉,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 转瞬到了回门那天。 邬翠梅特意请了假,跟许尽欢和高成一起回杏花村许家。 “你们带的礼物太好了,把这些都带上。”邬翠梅换了一身得体的丝绒长裙,手腕上戴着水头清亮的玉镯子。 正忙着催促保姆把她重新购买的礼物往后备箱塞。 什么茶叶,大前门,红云,她觉得不够贵重,又特意带了点好朋友从草原送来的肉干,海边的虾仁干。 又割了半扇猪肉。 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许尽欢看着都快溢出来的回门礼,有点哭笑不得,“妈,这太多了。” “多什么多,要不是车子太小,我都能再带一头牛两头羊呢。”邬翠梅财大气粗,大手一挥让保姆帮她再塞点。 早早出门去厂里忙碌的高建国踩着点赶回来了。 他推着一辆嘉陵50红鸡公摩托车,笑得见牙不见眼。 “总算赶上你们了,这辆摩托车是厂子里刚生产出来的,带一辆给亲家姑父骑。” 许家的情况高建国偷偷让人重新回去打听。 才知道儿媳妇不受宠。 小时候对她关照最多的是李建唐和小姑姑许翠莲。 两口子没孩子,把许尽欢当亲女儿照看。 又得知李建唐时常到处收购药材,还得到处看病,这辆摩托车刚刚好。 许尽欢受宠若惊,八四年的摩托车价格可不便宜。 就袁朗工资加外快,一月才二百,要买一辆摩托车,就得不吃不喝,存两年多。 高建国直接送。 这太贵重了。 “爸,还是收回去吧,这使不得。” 许尽欢满脸惶恐,赶紧扯着高成的衣袖,求他帮忙,“高成,你跟爸妈说说,别这么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劫了高家呢。” 高成经过三天治疗,气息更稳了。 精神头很足,穿着订制的西装,肩膀宽阔,腰背挺直,“这是爸妈的心意。” 一句心意,把许尽欢满肚子的话堵回去。 她也没明白,高家这么做,是帮她撑门面。 但情谊最难还。 她很忧愁。 高成黑眸微微倾斜,正大光明打量满脸写着为难的许尽欢。 无声一笑。 治病的时候,很沉稳,他还以为许尽欢会一直如此。 没想到,遇到盛情难却的事,会愁得挠墙。 竟然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又一次冒出来,高成没了第一次的惶恐不安,反而慢慢淡定下来了。 他打算敞开心扉,慢慢接受许尽欢。 “老高,你不是今天要开会吗?”邬翠梅左手挎着包,右手偷偷掐丈夫略有肉的腰,小声质问,“你这是要搞哪出?” 高建国疼得龇牙咧嘴,又怕惨叫,惹得儿媳妇笑话,憋着一口气,谄媚一笑,“媳妇,我舍不得你。” “呸,不要脸。”邬翠梅精心描绘的眉毛倏然弯弯,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高建国插科打诨,死皮赖脸地跟自己媳妇挤一辆车。 同样打情骂俏的戏码,在杏花村李家的上演。 许翠莲正对着镜子描眉,忽然,身后伸来一只手,抢过她手里的炭笔,在她脸上画了几缕胡须,“翠莲,什么时候变成大花猫了。” 质量粗糙的红色壳子镶嵌的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小麦色的脸。 这张脸经过风吹雨打,布满了沧桑。 可从眉眼能看出他的俊朗。 “李建唐,你要死啊。”许翠莲气呼呼站起身,举着拳头就要去捶丈夫的胸膛。 被早有预料的李建堂一把握住。 “你一锤头能把猪给捶死,要落我身上,不得把我肺捶出来,翠莲,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茶和人一样臭 李建唐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件水红色的衬衫。 在媳妇许翠莲面前缓缓展开。 刚想用拳头招呼丈夫的许翠莲眼里盛满了惊喜,“这件衬衫我喜欢了好久,原本打算再攒点钱,把它买回来,没想到……” 她忽然哽咽起来。 没有什么比心心相惜来得更让人感动。 李建唐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和妻子结婚二十多年,虽没孩子,但感情和睦。 小日子过得不错,就是有一点遗憾,他没给妻子带来更好的生活。 “今天是尽欢回门的日子,你可不能哭了,别被孩子看见,又得替你担心。” 提到许尽欢,许翠莲反而哭得更凶了。 “你说大哥咋就那么偏心,承欢想要什么,他都没底线地满足,怎么到了尽欢这边,就变得苛刻了呢。” 许翠莲得知换亲的事,还是许承欢在新婚夜跑回娘家哭。 说是袁朗他妈不是东西,磋磨她,让她在新婚夜做家务。 当得知尽欢替嫁到高家,想到濒死的高成,许翠莲的心都烂了。 “心脏长在左边,自然是偏的,大哥从两个孩子出生,就这个德行,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李建唐也是替小侄女感到委屈。 可那又如何。 他们不是许尽欢的亲爹妈,还没说两句公道话,就被许建国打出了门。 唉。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今天回门咱们必须为尽欢撑腰,大哥要是跟我闹,我舍下这张老脸,也得跟他闹。”许翠莲气得咬牙切齿。 李建唐不置可否。 两口子收拾利索,匆匆跑去许建国家。 刚打算端起杯子喝口水时,袁朗和许承欢笑笑闹闹进了正屋。 许承欢眼睛长在脑门上,连小姑姑小姑父都没叫,而是直接跑向许建国,笑着拿出一罐茶叶,“爸,这可是袁朗哥给你买的高价茶叶,你快泡点试试咋样?” 许建国看了眼铁盒子外面的包装。 上面写着六安茉莉。 他也喝茶,只不过喝的都是一斤一两块的便宜茶叶。 这样的茶叶熬罐罐茶有味。 但袁朗是大女儿看重的,他自然欢喜,“行,爸现在泡一罐尝尝啥味,袁朗别傻站着呀,赶紧找个凳子坐着,你二婶在她家炒菜,一会就能吃饭了。” 他们杏花村地理位置处在不南不北。 又种小麦,也种水稻。 但水稻一般拿来卖,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稻米。 “爸,我也去帮忙吧。”袁朗只觉得两道模样像刀子落在身上,他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鬓角的汗如泉涌。 谁人不知道许翠莲的大名。 她泼辣,护崽,尤其是,把许尽欢当眼珠子疼。 得知许尽欢被替嫁,嫁去县城高家。 许翠莲拎着铁耙子跑他们家,又打又砸,险些打断了他的脚腕。 现在后背还疼得厉害。 “自古男人就没有进厨房的惯例,你又是新女婿,就在正屋待着。”许建国很满意袁朗,长得白白净净。 通身书卷气。 他许家祖坟不冒青烟,也没读书的好苗子。 许建国对袁朗这个大学生女婿很满意。 又是铁饭碗。 哪有让手拿笔杆子的,钻厨房里去做饭。 “翠莲,你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着干啥,还不去帮你二嫂。”许建国使唤亲妹妹就像使唤丫鬟一样,语气强硬。 许翠莲以前看在许尽欢脸上,多少给大哥点面子。 但今天,爱谁谁。 她拿起袁朗送来的茶叶,抓了一大把放在干净的搪瓷杯子里。 又去拎水壶。 “小姑姑,你这是干什么?”许承欢见许翠莲粗鲁地抓走一半茶叶,没把她肉疼死。 “喝茶呀,还能干啥。”许翠莲连个眼神都没给许承欢,自顾自倒水,茶叶没有泡醒,端起来喝了一口。 突然,呸了一声,“怎么一股鸡屎味,建唐,你尝尝,是不是跟某些人一样都是臭的。” 她意有所指。 李建唐很配合地尝了口,笑得不怀好意,“大哥,你被骗了,这可不是什么六安茉莉,一股子霉味,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 他适时发出哀叹声,“这茶和人一样烂。” 见两口子阴阳怪气,袁朗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承欢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子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和茶叶倒得满地都是。 “小姑姑,小姑父,你们给我滚出我家。” 成功激怒了许承欢,许翠莲目的达成,也不想忍了。 径直站起来,眼睛落在那罐没有盖住的茶叶。 抬手就打落在地。 干茶叶倾倒在地上。 有不少落在袁朗的表面上,他看见的不是茶叶,而是他被踩在地上的脸。 袁朗气得浑身哆嗦。 刚要说什么事,门外响起了汽车声。 刚刚气呼呼的许翠莲,秒换上笑脸,抢先一步往外跑。 跑出门前,不忘把洒落的茶叶踩了个稀巴烂。 然后一阵风跑了出去。 “尽欢。” 欢喜的声音随风飘进屋内,许承欢气红了脸。 心里越发嫉恨许尽欢。 暗暗骂她就是个祸害精,活该她被换亲。 许建国听到欢欢喜喜的谈话声从门外传来,手忙脚乱就收拾地上的茶叶。 “尽欢,没想到你气色会这么好,看来你公婆把你当亲女儿呀。”许翠莲以为自己会看到悲戚戚的小侄女。 没想到她气色红润。 衣服干净漂亮,手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小姑姑,我很好。”许尽欢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年轻的小姑姑。 见她穿着水红色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气色有点差,有点担心。 上辈子她回门的时候,小姑姑不是这样的气色,满面红光。 看样子换亲的事被她知道了,气得没睡好。 “好就好。”许翠莲悬着的心落回肚子,才抽空看向身后的高成一家。 当看见高成父母时,人有点傻眼。 按理说,姑娘回门,公婆不需要陪同。 但高家却这样做了。 说明不仅没有追究换亲的事,反而很看重许尽欢。 这是好事呀。 “亲家母,亲家公一路辛苦了,快进屋。” 许翠莲对高成父母很热情,笑着帮人拎东西,忽然,发现站在角落的高成。 高大帅气,就是看上去有点病态。 不过,在她看过去时,尽量挺直脊背。 “嘶” 轻微的抽气声响起,许翠莲拎着东西飞速上前,关切地问,“侄女婿,你咋了?是不是病没好?” 高家护犊子 高成病的事情在小范围内传开。 许翠莲得知不久。 “姑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就抻着了,我帮忙提点东西。” 高成本想给许翠莲留个好印象,谁料,抻到了自己的背。 刚好是许尽欢帮忙开背的地方。 肌肉拉伤,很不得劲。 怕在许翠莲心中留下病弱的印象,他尽力找补。 许翠莲怎么会生高家的气,更不会怪罪侄女婿。 要怪就怪作精许承欢。 自私自利,不是个好东西。 “你身体不舒服,就别拿东西了,尽欢,快照顾着点高成。”许翠莲是个行事作风很爽利的人。 两手都拿了东西。 还不忘扯着嗓子喊,“建唐,你快出来帮把手。” 这个时代,农村装电话的也只有队部才有。 交通靠走,找人靠吼。 他们平常一个站山顶,一个窝在半山腰,相互喊一嗓子,就知道该回家了。 李建唐脚程慢,落后一步。 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妻子带着四人进了院子。 当看见穿着打扮得体的邬翠梅时,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哎吆,老同学好久不见呀。” 邬翠梅做好了跟李建唐见面的准备。 可当见面刹那,她有点恍惚。 记忆中李建唐意气风发,眼里都是热火。 如今再见,他的鬓角多了白发。 脸上爬了不少皱纹,人也老了。 精气神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是啊,许久不见了,没想到咱们会成为亲家。” 邬翠梅从慌神中醒来,笑着跟李建唐打招呼。 一行六人热热闹闹进了正屋。 瞬间显得逼仄。 坐在炕边的许承欢脸色难看的如锅底,这怎么和上辈子不一样。 上辈子,她回门的时候,恰好遇到高建国有重要的会议,匆匆出门。 连叮嘱的话都没有。 邬翠梅是在家,但她匆匆出门前,给高成喂了药。 又特意强调,两个小时必须回家。 回门礼,给的不少,却没今天这么多。 凭什么。 两辈子她都不如许尽欢。 她不服气。 激烈的情绪让她觉得肚子疼,鬓角汗珠滴滴答答流下来,“袁朗哥,我肚子疼。” 被当场下了脸面的袁朗觉得很窝火。 要不是高家人堵住了大门,他早就摔门离开了。 奈何,高家竟克他。 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才慢吞吞去看许承欢,“怎么肚子就疼了呢,是不是你早上吃太多了,我跟你之前就说过,让你早饭少吃,这下不舒服了吧。” 许承欢满肚子是火。 刚好找不到发泄口,袁朗撞上来,疼痛让她失去理智,修长的指甲抓在袁朗的手背上。 “袁朗,你还是不是个人,我肚子都疼成这样了,你还在骂我,你知不知道,我肚里怀着你的孩子。” 许承欢压着声音。 娇好的容貌却扭曲狰狞。 袁朗从小被家里娇惯,手上油皮都没破过一片,今天竟被许承欢狠狠掐住。 他本能抬手打去。 “袁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许建国粗糙的大手伸过来,紧紧攥住袁朗的手腕。 “承欢是你媳妇,又怀着你的孩子,你敢打她。” “走,咱们去你家问问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许建国最护犊子。 当然,他的护犊子仅限于大女儿许承欢。 要是今天换做被打的人是许尽欢。 他不仅不会制止,反而会骂她不懂事,袁朗不打别人,怎么就打你。 “爸,你快撒手,有人看着呢。”袁朗满脸难堪。 高家家里有钱,穿着比他们干净雅致。 光站那里,就觉得惭愧。 如今六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袁朗觉得他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在众人面前。 他把这一切罪责归在许承欢身上。 心里琢磨着,回家好好收拾她一顿。 “亲家,这就是你家大女儿吧,脸都白成这样,是病了吧,我刚好是医生,可以帮她看看。”邬翠梅静静看了会戏。 又把嫌弃儿子的许承欢仔细打量一番。 许承欢长相偏妩媚,柳叶眉,大眼睛,尖下巴。 放在二三十年后,她就是国民追捧的妖精。 但放在现在,那就是不庄重,轻佻。 她承认自己私心作祟。 就是觉得许承欢丑陋不堪。 “不用,不用。”许建国想也不想拒绝。 这要是帮忙检查,发现怀孕了。 不得被笑死。 他这张老脸被踩脚下没关系,但他女儿的不行。 “可能是积食了,先让她出去转转。亲家,你们赶紧坐,尽欢,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公婆倒水。” 可能是觉得许尽欢入了高家的眼,没有过得特别惨。 又见她从头到脚都是新衣服。 手上还有两个手镯。 这可比大女儿过得太好了。 想到这一切都属于大女儿,现在变成许尽欢的。 许建国特别不服气,嘴上不断输出诋毁许尽欢的话,“你在家就懒,现在嫁人了,别以为你公婆把你当闺女养,你就变得懒惰。” 这话一出口,高成一家三口顿时脸色难看。 高成更是心里不舒服。 上前一步,“爸,尽欢是新媳妇,在我家我爸妈都舍不得使唤她,今天她回门,更不能在家里受累,我们也没断手断脚的,自己能倒水。” 邬翠梅对这个亲家感觉无语。 都是女儿,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 许尽欢又有本事,为什么要踩她的脸? 不会是抱来的吧? “亲家,倒茶的事我们能自己做。”邬翠梅打心眼里疼惜许尽欢,拉着她的手,把人摁在凳子上,“我最喜欢姑娘,可惜老天不满足我的愿望,让我生个了臭小子。” “尽欢嫁入我家,我真心疼爱她,舍不得她干活。” “如今回门,她是家里的客人,你有什么吩咐给我们说,别使唤她。” 许尽欢强行被摁在凳子上。 手里又多了一个保温水杯。 邬翠梅像是哄小孩一样,“尽欢,你跟妈说,你想吃什么,我和你姑姑帮你做。” 当事人许尽欢又懵,又觉得新奇。 心里乐开了花。 她爸想当着高家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 没想到高家人却把她捧得高高的。 那她就配合着。 “妈,姑姑,我想吃手擀面。” 不听话,就离婚 许翠莲笑得见牙不见眼,更不会觉得邬翠梅是越俎代庖,反而配合着她,“姑姑再给你炒个肉臊子,高成你想吃什么,说出来,姑姑给你做。” 高成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分笑容,“姑姑,尽欢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啪!” 忽然就听见一声巨响。 众人回头看去,炕中央摆放的炕桌被许承欢直接摔在地上。 桌上面的小笸箩里装的针线,剪刀,顶针等东西掉得满地都是。 顶针是圆的,竟滚到了许尽欢脚下。 她弯腰要捡,就听到许承欢刻薄的声音响起,“装什么恩爱和谐,许尽欢,你以为自己现在是胜利者吗?” “我呸,你个蠢货,高成活不了几天,等他死了,你就要当寡妇。” “没了男人,成了寡妇,你当高成爸妈还能把你当宝?” “我告诉你,他们只会把你当破烂一样扫地出门,然后把你嫁给一个只会打你的男人,让你生不如死。哈哈……” 许尽欢拿顶针的手一顿,目光瞬间落在失去理智的许承欢身上。 倏然,眼睛瞪得老大。 原来这就是许承欢上辈子杀她的原因。 看来上辈子,高成死了后,高家并不待见许承欢。 给了两万块钱,把她打发给高成的堂哥高海洋。 而高海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得了钱和人,露出了真面目。 动辄对许承欢打骂,积怨已久的许承欢嫉妒她过得幸福,才会痛下杀手。 高家人密切关注许尽欢的表情。 见她神色不是很好,立马悬起了心。 高成情不自禁安慰,“尽欢,你别听你姐姐瞎说,我家人都是厚道人,我也没想着赶你出门。” 高建国更夸张。 拉着妻子的手,赶紧催促,“翠梅,你赶紧安慰安慰儿媳妇,让她别真信了许承欢的瞎话,我们都是厚道人,怎么会让她嫁给别人。” 邬翠梅理智健在。 她直接走到许建国面前,“亲家,我本来想把换亲的事情一笔勾销,但你女儿说话太难听,那我就要好好跟你们谈谈换亲的事。” 邬翠梅是女人。 在某些时候,她好发挥。 高成是女婿,又拖着病躯,许尽欢是女儿,不能忤逆父母。 丈夫就被她忽略不计了。 不是他不够强大,而是他发起火来更吓人。 “亲家,你这话什么意思?”许建国皱巴巴的脸上都是惶然。 不就使唤女儿倒杯水。 咋感觉像是触犯了天条一样。 各个面露凶意,他有预感,要不是他是许尽欢的爸,高家人都能给他几个大逼兜。 “你也别替你家大女儿遮掩了,未婚先孕,这种丢人现脸的事,要是发生在我家,我早就打断了她的腿,而你却纵容她,帮她一起欺负尽欢。”邬翠梅只一眼就看出许承欢的孕相。 眼里的嫌弃显露无疑。 都是为人父母的,哪会让自家闺女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她算是开眼了。 “亲家,你别胡说。”许建国脸色一僵,顿时站出来维护岌岌可危的脸面。 “我是中医大夫,看过多少孕妇,你女儿有没有怀孕,我还能看错吗?”邬翠梅后退一步,避开许建国喷出来带着臭味的口水,“我不评价你做父亲合不合格,我只希望你,能公平对待我儿媳妇。” “你要是不喜欢她,我看她没必要常回来看你,就是要回来,也只能去她小姑家转一圈。” “你也别瞪我,咱们现在就谈谈当地送来的彩礼,我高家真心求娶你女儿,送来两千块钱彩礼,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松下十四寸的彩电,和一台收音机。” “你想悔婚?”许建国被逼得脑子有点发晕。 张嘴就讲了笑话。 “怎么是悔婚呢,亲家,你看你都气糊涂了。”邬翠梅毫不掩饰地指出问题,“送来的彩礼,得拿出一千给尽欢当补偿,别的,我们就不要了。” “不可能。” 提到钱,许建国比谁都敏感。 他辛苦养大的女儿,换点彩礼怎么了? “那我可能就要动点手脚了,到时,你可别后悔。”邬翠梅陡然变了脸。 她本就养尊处优,又当了主任许多年。 威严尽显。 许建国只是窝在山沟沟里,只会窝里横的男人。 哪见过这种阵仗,人有点露怯。 “换亲又不是退亲,彩礼钱就该属于我们家。”许承欢没被吓到。 进了他们口袋的钱,怎么能轻易拿出去。 “许承欢,看来你也没多喜欢袁朗嘛。”这时许尽欢站了出来。 “什么意思?”许承欢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她选择不承认。 许尽欢把玩着顶针,“我的好姐姐,你说我去袁朗单位举报他……” “许尽欢,你闭嘴。”袁朗真慌了。 要是作风不检点,被爆出来,他别想升职。 许建国恨恨盯着小女儿,眼里流露出“你个祸害,咋不去死”的神情。 眼神刺痛了许尽欢。 可她的心只是一颤,很快就恢复强悍不可摧。 “姐姐,你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千块,就把袁朗的前途给毁了吧。” 许尽欢知道捏人捏七寸的道理。 许承欢最在乎什么,就拿什么威胁她。 她再心疼不舍,也得拿出来。 本来她回娘家,没想着彩礼的事。 没想到婆婆邬翠梅会为她出气。 意外之财为什么不拿? 何况这彩礼也该是她的。 之前是势单力薄,又时间紧迫,今天可不是。 她身后站着五个人,个个不好惹,却又共同的保护目标。 那就是她。 时间嘛。 她又没正式工作,可以慢慢耗。 袁朗听到高家要追究,本想把自己摘出来,但想到高家的手段。 许承欢的骄纵不讲理。 赶紧哄许承欢,“承欢,这事是咱们不占理,你赶紧赔礼道歉,然后让爸拿出一部分彩礼,平息高家怒火。” “凭什么?”许承欢不服气。 现在不服气有什么用。 袁朗真想给许承欢一嘴巴,让她多嘴,非要挤兑高家,贬低许尽欢。 她都把自己抢走了。 还不消停吗? 这两次找事,哪次不是他们落荒而逃。 咋不长记性呢。 “你再啰嗦,我可就要跟你离婚了。”袁朗拿出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