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团宠福妻甜又飒》 第1章 刚穿就遇到被分家 陈晓卿捂着脑门龇牙咧嘴的坐起来,脑袋里充斥着不属于她的记忆。她竟然重生到了书里,一个刚刚撞了柱子自杀的农家恶媳妇身上。 赵老太正准备把人拖走,却看到撞了满头鲜血的孙媳妇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她。 “分家可以,我的嫁妆我要带走,另外,既然是四家分家,那我们要村东的五亩良田,六亩水田,这是我公爹的份,他人不在了,可我夫君回来了,我婆母也没有改嫁,没有平白被轰出去的道理!” “你个克夫克父的丧门星凭什么跟我大呼小叫,你是要造反了不成?你夫君,你没看他眼瞅着就要咽气了?还想分我赵家的地?” 赵老太气指颐使了一辈子,也忽悠得这个傻媳妇跟着自己团团转了三年,现在想跟她扎刺?做梦! 这四房的孙媳妇嫁进门的前一天,男人就随军出征了,在老太太的刻意阻拦下,俩人愣是能没见上一面。 人是小叔子给娶进来的。还没进门就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当晚就气得吐了血,随后在赵家老太太的撺掇下,认定了是婆婆和亲妈合起伙来坑她,害她一进门就开始守活寡。 和婆婆成了你死我活的仇人,跟娘家也来了个一刀两断,加上一脸的痤疮不敢出门,人就愈发刻薄。 本来赵睿从军之前让媳妇进门,是为了给自己的寡母幼弟一个照应。 谁想到人进来就成了仇人。 这三年来,不说晓卿婆婆一个人得忙活伺候赵家几十口子的吃喝拉撒,连着弟弟妹妹也一起吃苦,书没念成,活没少干,人也瘦得不成样子。 本来原主以为这日子要这样过一辈子,谁知道三年后的今天,那未曾谋面的夫君,回来了! 人是被抬回来的。 从村外被一辆牛车拉着,满身的血,脸色灰败,气若游丝的抬回来,搁在家门口。 “天啊,赵家那个媳妇真的是个丧门星啊,这下不用守活寡了,真成寡妇了!” “还没见过人,就当寡妇了,这能守得住么?” “就她那张麻子脸,想不守也不行啊!” “都闭嘴,人没死,死也不会死在我赵家!你你们少给我胡咧咧!” 赵家老太凶神恶煞的冲着指指点点的村民一通喊,“嘭“的一下把门关上。 眼瞅开春自己的几个孙子都要下考场,赵睿这早不死晚不死,现在回来不是耽误她几个亲孙孙的前程? 所以她要趁人还没有断气,把这一家子赶到村东头破败的老宅去。 此时刚刚过冬,乍暖还寒,一家老小就这样被轰出去可没活路了。 “既然要分家,那我叫您一声赵家奶奶。”最初的晕眩过去,陈晓卿捋了一下思路,环顾了一下一脸绝望瘫倒在地的婆婆,面如金纸浑身是血的丈夫,哭成一团的幼弟幼妹,挺起胸膛一字一句的跟赵老太理论。 “您不过是欺我们这一家没个当家做主的,现在婆婆病着,夫君伤了,连出这个房子都难。但是您别忘了,我娘家姓陈,我们陈家不是好惹的。” “分家,可以,赵家八十亩良田,我只要挨着老宅的那五亩,加上旁边的水田,也把紧挨着老宅正门的五亩给我。另外,我的嫁妆,一根丝线你们也休想留下,否则,我这就去找里正和我娘家兄弟过来,咱们好好论一论!” 原主因为撞昏迷了,就被赵老太让人直接抬了出去,后来实在活不下去,就来求老太太,人是搬回来了,可是代价是她娘家兄弟每年都要替婆家免费种地,而她自己也被赵老太磋磨得死去活来。 更别说老太太下狠手对付她残废的夫君和病弱的婆婆。晓卿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的和赵老太直视,丝毫不怕她多年的威压,连三个小的也惊得忘了哭泣,这还是他们那个又丑又坏的嫂嫂么? 赵老太气疯了。那个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傻子,怎么突然就这么精明了呢? 第2章 逐出家门的老弱病残 扶老携幼的搬完家,已经日落西山了。 他们被赶到赵家荒废多年的老宅,在村东头的第一家,宅子很大,两进的院子,但是年久失修,加上赵家人后来人丁兴旺,索性就搬到上风上水的西头去了。 破败的宅子找了半天,找到一间门窗还算完好的,里面积满了灰尘和蛛网。 “娘,你们在这歇歇,我把屋打扫出来,咱们今天先在这里挤一挤,等明儿天亮了我再想办法。” 晓卿顾不得自己此刻饥肠辘辘,一脸狼狈,她知道大家都饿,可是这个地方也没有现成的粮食,饿又能怎样呢? 好在在她打扫房子的时候,赵睿的弟弟赵斗带着另外两个小的,赵冲和赵小妞去捡了柴火,把好多年不用的灶台给点好了。 婆婆赵柳氏看着忙里忙外的儿媳,诚惶诚恐。 这孩子嫁进门别说端茶倒水了,就是自己的吃喝拉撒也是她一手照顾的,可是自己现在浑身软得像一摊烂泥,实在无法起身。 “卿啊,是娘没用,拖累你们了。” 一身血的儿子躺着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还能不能熬过去。 赵柳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娘,夫君人还活着,咱们得想办法给他看大夫,您要是再哭倒了,夫君怎么办?” 晓卿轻声安慰,看了眼那一动不动的男人,柔声道:“外面冷,阿斗,来帮忙,给你哥哥抬到炕上去。” 灶台连着炕,烧起来屋里就暖了。 晓卿把蛛网挑得干干净净,墙壁地面都用湿布擦了三遍,炕席也擦的干干净净,犄角旮旯都清理了,再自己一直铺用的大红被褥大大方方的铺上,铺了三层,厚厚实实的。 家可以穷可以破,但是不可以懒,不可以脏。 “娘,您也歇会,我去熬些米汤。” 晓卿把虚弱的婆婆搀扶到床上,吓得赵柳氏急忙起身:“这孩子,这是你的嫁妆,这么好的被褥,我怎么坐得?” 晓卿出嫁,她娘费了心思,用的全是最好的新棉花,被褥逢得精美,厚实,背面是大红的绸缎,刺绣精美。 虽说已经用了三年,但是还是跟新的一样。 赵柳氏就是摸一把都怕被粗糙的手给勾了丝。 “娘,您就坐吧,被子哪有人重要。” 晓倾现在根本顾不上崩人设这事儿,因为她也快饿死了。 赵斗这孩子今年十岁,特别懂事,已经给缸里打了水,要知道河边到这也有一里地呢。 烧上水,取了点从赵老太那死活要出来的糙米,放进锅里煮。 那铁公鸡一样的赵老太之所以能这么痛快的松口,也是因为赵睿看着是真的不好了,随时都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若真是让人死在赵家,她几个孙子的前途就算彻底完了。 所以晓卿趁机狠狠拔了老太太一把毛。 而且她知道,赵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穿书之前,晓卿是传播中华传统文化的千万粉丝大v,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公司。 有一次闲来无事翻看小助理的一本书,里面写着:赵睿重伤归来,在床上将养半年,居然没死,只是身体羸弱的厉害,时常咳血不止,这一养就是三年,花了数不尽的银子。 所以她知道,原主这位夫君,哦对,现在是自己的夫君,不仅不会死,还是个吞金兽。 第3章 伤及肺腑 “嫂嫂,你睡着了,这里冷,去屋里睡吧。” 流着鼻涕的小女孩,还不到六岁,一双小鹿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她。 娘说嫂嫂不凶了,可是她还是有点怕。 晓倾也觉得有点冷,刚才靠着墙垛子睡着了。 伸出手,轻轻摸着小妞妞单薄的肩膀,那寒衣薄得可怜。 晓卿心下微涩。 “对不起,嫂嫂太累了,睡着了,你们都饿坏了吧?” 米粥已经冒出浓郁的香味,可是没有足够的碗筷。 晓卿就先盛了两碗,一碗给婆婆,一碗拿去喂自己的丈夫。 三个小崽饿得眼冒金光,晓卿无奈的说,“你们围着锅吃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晓卿穿来的地方,有点像的东三省,房屋盖得厚实,窗户又都是双层,御寒效果很好。 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天气依旧寒冷。 这里的山上植被茂密,土地肥沃,种出来的庄家也比南方的实在。 虽然是糙米,但是对于又冷又饿的人来说,热乎乎的米汤下肚,仿佛人就有了力气。 昏迷中的赵睿满脸血污,干涸的嘴唇紧闭着,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下颌都布满了黑红色的污渍。 晓卿尝试着吧一勺吹凉的米汤放在他嘴边,看着那人嘴唇微动,缓慢的把米汤咽下去,还好,有意识。 吃过饭,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婆婆擦脸,也让几个小的洗干净赶紧上床睡觉。 晓卿这才翻出来一些贴身的柔软衣物,撕成布条,沾了温水帮赵睿清洁。 赵家老太黑心的很,不肯花钱找郎中,更怕人耽搁在赵家,连夜就把人赶出来了。 而她手里也没有一点银钱,出嫁带的而那些早就让老太太哄着花光了,如今就剩下这点家当。 用软布一点点擦掉污血,露出白皙光洁的皮肤,却并没看到什么伤口。 奇怪,难道这是别人的血? 这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战争啊? 蹑手蹑脚解开男人的衣领,里衣… 看着光洁溜溜,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自家男人,“见多识广”的晓卿都不禁老脸微红。 这…洁白如玉的,难道伤在腿上? 不死心的小媳妇又嘁哩喀喳的去拽男人的裤带,却忽然感觉男人身体一僵,“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晓卿大惊失色,赶忙放下自己的爪子:坏了,原来是内伤,应该是伤及肺腑,怪不得拖了那么久! 外伤,急救,这个她都会一些,但是内伤就完全没办法了。 得想办法弄点钱来看病啊! 眼下这状况… 她穿来的这个原主,只是个炮灰。 所以她并不知道,未来,在自己的影响下,两家人的命运能得到多大程度的改变,包括自己的夫君赵睿。 除了他卧病三年,家中一贫如洗,之后全书竟是没再提过这人,甚至她不知道他们这一群人,和主角会有什么样的交集。 而大樟村,大柳村,几乎也在最后几波流民到来之后,化为乌有。 陈家,赵家,孙家,在这潦潦几笔之下,连被提到的资格都没有。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这些流民到来之前,拼命的赚钱,让自己的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第4章 回娘家打秋风 天蒙蒙亮,晓卿就起来了。 因为今天要回娘家。 自从三年前那次回门,跟娘亲家人大吵一架之后,原主就再没见过娘家人。 没办法,眼下山穷水尽,也只能寄期望于被原主辜负得很惨,却始终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娘家人。 趁着大家起床之前,晓卿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下院子。 不得不说,赵家的确是家大业大。 除了正室,还有四间厢房,除此之外,马厩,厨房,杂物间,恭房一应俱全。 只是实在是破败得没眼看,除了最东边的一个厢房看着还算规整,其他那几个房间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眼瞅着是没法住人了。 晓卿就先将那东厢房打扫干净,院子里洒扫一遍。 好在这会儿孩子们也醒了,帮着生火煮饭。 还是一如昨日的糙米粥。 因为被赶出来的急,晓卿也没经验,除了要了点米,什么也没有。 吃完饭,赵柳氏拉着晓卿进屋,背过身,掏出一块掉了色的红布。 “卿卿吾儿,这是我唯一…不是,这镯子,你看看能不能当点银钱,给睿儿找个大夫?” 赵柳氏面色悲戚。 晓卿接过镯子,沉甸甸的出乎她的意料,那颜色一看就是有些年份了,一个缠丝银镯子,被擦的新亮,一看就是珍藏的贴身之物。 赵睿这伤一时半会死不了,却也不是这点银子填得上的,何苦夺了这苦命婆婆的宝贝? 当下豪气的说:“娘,您别担心,夫君他福大命大,一定熬的过去,这镯子您留着,我回娘家想想办法去。” 赵柳氏一听就急了: “不行啊,孩子,现在这情况,哪好再跟你娘家开口! “娘,没事的,千错万错,那也是我亲娘,我低个头认个错,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晓卿豪气万丈的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娇娇小小的媳妇始终蒙着面纱,却露出两只笑成弯月的眼睛。 赵柳氏知道那是因为儿媳长了一脸难看的痤疮,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拿出那么大一笔嫁妆,更不会嫁给自己的儿子。 收拾妥当,晓卿就回娘家了。 其实原主在苏醒过来之后,也回娘家了,只不过她回去之后添油加醋的一顿描述,惹得几个哥哥怒火中烧,拿了家伙就打上赵家。 混乱中,五哥六哥被打断了腿,二哥更是被打瞎了一只眼睛,消息传回家里,娘就一病不起了。 “咦,这是谁,这不是那个小丧门星么,这是回娘家报丧去了?” “人这就没了,这刚一夜!” “你以为呢,你没看那一身的血,真是可怜啊,要说这赵家的老太太真的狠心,家里那么多儿子,偏偏把个少年郎给送去,好好的前程就没了。” “哎,谁说不是,多俊的后生啊,十里八村的数他最招眼。” “这赵老太也是怪,这么好的后后生也是你赵家的根,干嘛非把人往死里逼?” “这赵家啊,沾不得,这赵老太可不是个东西。” “啧啧,这丑媳妇也不是好东西,赵睿也是命苦,娶了这么个东西回来,可把一家老小坑惨了。” “原本说等她男人回来,看到这些得扒了她的皮,看来,等不到了,直接做寡妇了!” 第5章 娘家兄弟和解 敲开门,陈金氏惊讶的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 “娇娇儿,娘这不是做梦吧?你终于愿意见娘了?” “小妹?!真的是小妹回来了?!” “小妹,你咋回来了,出啥事了?” “大哥,六哥,七哥!” 看着几个一脸关切的亲人,陈晓卿心里暖暖的。 “娘,哥哥,昨天我夫君回来了。” “什么?赵睿,赵睿他回来了?!” “这可太好了,他怎么样了,这仗打完了?咋没听说?” “娘,仗没打完,赵睿是重伤,让人抬回来的。赵家老太怕耽误几个孙子的前程,昨儿个连夜就给我们一家分出来了,赶到村东的老宅去了。” “什么?干他娘的,我去宰了那个老虔婆!” 晓倾一把拉住最冲动的七哥,冲着她娘一福,“娘,天这么冷,快回家去吧。有什么事儿咱进去说,就别让人在这看笑话了。” 一进家门,陈金氏立刻拉着晓倾的手,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晓倾,我的卿啊,娘对不住你,就不该让你嫁过去,是娘害了你啊!” 陈金氏哭的快晕过去了:“卿啊,你告诉娘,姑爷是不是不好了?” “娘,你想多了,人应该是死不了,可是这伤不知会拖多久。” “什么?这还得了,以后就是残废了!小妹,跟他合离,回来哥哥养你!” “哥哥们,你们别急,听我说。”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就是说破大天,赵家也绝不会让我们再进门的!何况这些年赵家老太太是什么人,我也看清楚了,她排挤我们四房排挤得厉害,回去了,带着重伤的夫君和病弱的婆婆,也没好日子过。” “那现在怎么办,只要你一句话,哥哥豁出命去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命千万别豁,我就你们几个能靠得住的亲人了,你们没命了,以后我有事找谁去?” 这话说的几个哥哥心窝子暖暖的,倒是陈金氏看出点不对劲了:这是她那个阴阳怪气天天寻死觅活,把家里人都当成死敌的闺女么?就说,受了委屈,也不至于性格变的这么厉害吧? 这要是以前,别说好好说话了,就是连声“娘”也不叫啊! 看着欲言又止的陈金氏,晓卿眼圈红了,她拉着娘亲的手,软软的说:“娘,那些年是我不好,因为毁了容貌,又嫁过去守了活寡,总觉得谁都欠我的。” “卿儿!” 陈金氏想不到今生还能听到女儿一句服软,她捧在手心的娇娇儿,自从来葵水那年,脸上长满了痤疮,原本娇艳如花的姑娘就变得偏激,可是当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因为她明珠蒙尘,一家人更怜她宠她爱她。 可她眼里却再容不下别的,心高气傲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疯子。 “那天在赵家,因为分家的事儿,我差点就死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想明白了,连命都可以没有,容貌又有什么打紧?况且我这面貌,就是夫君在眼前,也未必讨得了好。” “呜呜,妹妹,你要哥哥们么?你还要我们么?” “乖乖妹妹终于回来了,哥哥等得好辛苦啊啊啊啊!” 七个哥哥哭着喊妹妹,让晓倾的眼圈也红了。 是啊,多好的一家人,愿意为妹妹把命都舍了的哥哥,因为妹妹找不到好婆家,自己也坚决不成亲的七个哥哥,在原书中不是病死,就是因为后来的战争而死,或者流落街头,到最后,连一个嫂嫂都没给她找来! 这次,她要看着七个哥哥找到心爱的女人,生一大堆宝宝,天天围着她叫小姑! 第6章 丑媳妇带人来闹事了 陈金氏先是回屋里收拾了一大堆的吃穿居家过日子的东西,柴米油盐的也准备了一大堆,还有针头线脑细棉布这些杂物。 让七个儿子扛着就朝赵家的村子出发了。 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这是陈家的姑娘啊,回娘家打秋风来了,这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婆家出事了??” “不是嫁给邻村赵家了么,虐待媳妇?这怎么锅碗瓢盆的都带着了?” “看来这赵家可不是什么善茬。” “真是,欺负到我们村头上了!这不行,走,跟着看看去,咱村出去的闺女,还是陈秀才家的,当年陈秀才还在的时候,都受过他的恩,!” “就是,不能看陈秀才唯一的闺女让婆家欺负,走,跟着帮忙去!” 晓卿娘家,是大柳村,婆家,是大樟村。 大樟村的里正姓孙,也是这大樟村最大的姓氏。 晓卿扶着娘,后面跟着葫芦娃,再后面缀着义愤填膺的大柳村村民。 一进大樟村,就引起了围观:这是干啥?打仗了? 有好事的嘴快的,一路嚎叫着喊过去: “里正!不好啦,大柳村嫁过来的秀才家姑娘,守了三年活寡,丈夫刚从战场回来,人还昏迷着,一家老小就被赵家撵出门,还差点贪了她的嫁妆!陈家姑娘以死相逼,最后还是连个被子都没给,现在陈家村的人过来闹事啦!” 赵家老太太正换上崭新的袄子准备出门扯个闲篇儿吹吹牛,听见这话差点没扶着门框子出溜下去。 “好你个,丧尽天良的小娼妇,这是要给我赵家的老脸丢尽啊!天啊,不能活了,要死人了啊!” 赵老太嗷唠一嗓子就坐地上了,捶胸顿足的耍起来了。 眼看就要到里正家门口,人已经滚雪球一般越聚越多。 陈家村的人来闹事了! 带头的是嫁过去守了三年活寡,还虐待自己小叔子小姑子的丑媳妇,听说还跟自己娘家也闹翻了,是个混不吝的。 现在丈夫回来了,可惜受了重伤,没几天活头,就被赵家赶出来,带着一家老小,没吃没穿,差点死在夜里! 这丑媳妇不光克死她爹,还克死自己丈夫,是个丧门星呢,所以让赵家轰出来了! 现在人家带着娘家七个孔武有力的兄弟,和半个村子的男女老少来讨说法了! 这事儿必然是不能善了! 年度最大的戏来了,半个大樟村的人也都出动了,除了奶孩子的下不了床的,和两边的当事人,一个是没脸来,一个是没法来。 大樟村里正孙明,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童生,为人有几分风骨,却也精明得很。 见到里正,晓卿姿态端方,一拜,再一跪,动作行云流水。 “赵家媳妇赵陈氏给里正请罪!” 嗯?村民顿时安静如鸡,不是说好了来闹事的么? 他们还等着鸡飞狗跳好看戏呢! 怎么变成请罪? 这丑媳妇何罪之有? 孙明也完全怔住了,这是怎么的? “赵家媳妇起来说话,说起来,你父亲也是我所仰慕的,只可惜他老人家……” 第7章 我有罪 晓卿顿时红了眼眶,跪在那一字一句道:“赵陈氏无颜面对家父的厚望,出嫁从夫,可昨日竟然因为赵家奶奶的一番话,而选择触柱而绝,如此不顾夫,不顾父,不顾天地的做法让晓卿心生愧疚,故此来像里正请罪。” 少女的声音清脆柔和,诚恳又愧疚,让大家都想: 原本看热闹的人,不由安静了下来。 里正孙明一时间也噤住了声,惊诧的看着她。 这还是他听说的那个赵家恶妇? 陈晓卿没有管他们的错愕,继续道:“自赵陈氏嫁到赵家,不说婆母身体病弱,需要人服侍,夫君重伤昏迷,需要看病吃药,就是年幼的小叔子,小姑子,也需要有人照顾,读书认字。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可我竟然不顾他们,就想一死了之,如今想来,真是深感惭愧。” 一串内疚的泪珠滑下,少女哽咽的再次赔罪。 大柳村村民不由得对自己村嫁出来的闺女感到心疼。 唉,真是不容易,这一家老小以后就靠这个姑娘了,赵家还真是绝情啊。 “可不是!” 孙明耳朵也好使,听着周围议论不平,心里想着将两家人拉到屋里商量解决,总比引起两村纷争好。 似是看透他的想法,陈晓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愧疚的低头啜泣道: “家父不才,但是也把全副的本领教给了我,奈何我一女儿身,也无法考取功名,本就应该为小叔开蒙,也好不绝了家父的渊源,若是有朝一日小叔能考取功名,上可报效朝廷,下可福泽相邻,如此,我却都罔顾了!” 村民一听都炸开了锅。 “啊,对啊,这可是秀才的女儿啊,居然学到了父亲的全部才学,那不就是女秀才?” “那可不得了,原来就听说陈秀才十分宝贝这个唯一的女儿,没想到还教她学问了!” “你没听她说吗,还要给自己的两个小叔启蒙,这不就能再教出来两个秀才?这的确是报效朝廷的事儿啊!” “咳,说不准老赵家还能出俩秀才,这不是我们大樟村天大的好事儿么?” 里正望着陈晓卿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村人虽想的有些过分夸大,从来也没听说哪个村有女人带孩子能教出秀才,但保不准真有可能成为现实。 “赵陈氏嫁到大柳村,就是大柳村的媳妇,我的荣辱,和村民系在一起,可却因为眼下没了田地,没了活路,辱没了大家对我的期待,赵陈氏请罪,请里正责罚。” 哎哟,这是多好的闺女,多好的媳妇,多懂事! 这是自家的孩子啊,没了活路了,罚不得,罚不得啊! 七个葫芦娃若不是在来的路上被妹妹狠狠警告,到了大柳村一句话都不许说,此刻就已经炸开花了,即便如此,也一个个满脸通红,但不是羞得,是气的。 “我已经从娘家带来了米面粮油,家兄也说了,我的事,就是他们的事,若是能把小叔培养出人头地,他们脸色也有光,也不会觉得愧对父亲。”陈晓卿见起了效,给了兄长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葫芦娃:“……” 不是,没有,他们这没这么想过。 “虽说我已经嫁为人妇,不再是陈家人,可家父的毕生心愿就是青出于蓝,能有学生的成就在他之上,如此,他方能对得起族人的栽培,对得起大樟村的栽培。” 是啊,陈老爷真是我们大樟村的荣耀啊!若是能把两个小叔子培养起来,我们也脸上有光啊! 第8章 里正虎口拔牙 怎么就你们大柳村呢,这是我们村的媳妇,我们村的小子啊。 你们村都快把人给逼死了,如今这吃的喝的盖的用的都从我们娘家拿的,这带出来的秀才怎么跟我们就没关系了呢?没我们这一家子都饿死在你们村了,你们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眼见两寸人再次争吵起来,里正赶紧抬手。 “咳咳,赵陈氏,难得你一个妇道人家有如此觉悟,你放心,既然嫁到大樟村,大樟村断然没有让出嫁的姑娘倒吃娘家的道理,你们那个宅子在村东头第一家,后面到山脚下还有四十来亩的地界,都是荒地,那块就划给你们,至于赵家欠你的,他们不出,我去给你要。否则若是两个小子有出息,考取了功名,跟他老赵家再无干系!” 眼看着两边的村民为了秀才的所属权就争起来了,老里正如何能没个决断? 横竖那是块荒地,这顺水人情当然是要给的。 陈晓卿演了场戏,得了房子前面四十几亩荒地,顺便把赵老太做的那点事儿抖落到明面儿上,同时给自己抬高了身份:村里唯一的秀才女儿,才高八斗那种。 如此精准的定位战,不哭不闹,想要的东西都到手,还落了个好名声。 村民犹未琢磨明白,就连里正也觉得这姑娘忒赤诚,若是村里要发个牌坊,势必是归她莫属。 看热闹的人散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嫁给了赵家,赵老太忒不是东西。 一边惦记起刚才人家说要给两个小叔开蒙的事儿。 再盘算着自家不争气的小子是不是也到了年龄。 而这边孙明虽然靠着块荒地打发了人,却也觉得心里有点愧疚,索性就连她屋西边那块水田也给她要过来吧,琢磨着,就叫了人一起去赵老太家。 赵老太有四个儿子,死了的老四赵德兴不说。 老大赵德昌,一儿三女,自诩是个文人,整日在酒楼与人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偶尔给人写个字挣点钱,媳妇是是个病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个闺女都已经嫁出去,唯一的儿子赵炯在镇上念书,已经连续考了七年,连个童生都不是。 老二赵德宏,生了三儿子,也是老太太最偏宠的一个儿子。在城里给人家做账房。一个月光月钱就有六两银,铺子里包吃包住,每个月回来两趟。媳妇是赵钱氏,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在家里是除了赵老太,最趾高气昂的那个,也是之前对赵天刚一家欺压得最厉害的。 老三赵德财,因着老婆给生了俩闺女,就找了两个小妾,结果又是生了仨闺女,差点给赵老太气个倒仰。现在每天做梦就是生儿子,要么去妓院醉生梦死,要么去赌场输个干干净净,是几个儿子里最不争气的那个。 听说里正上门,赵老太立马一屁股坐地上,捶胸顿足。 “我命苦啊,我可怜的睿儿啊,家门不幸,这么就找了个这么个扫把星,都怪我一时心软,让那个恶妇进了门,祸害了我们一家子啊!” “赵家老太太,赵家祖上也算是大户,你这么坐地撒泼不怕给祖宗丢脸?” 孙明敲了敲烟袋锅子,他顶瞅不上赵老太这样胡搅蛮缠的老太太。 “你几个孙儿今年就要下场,你不怕给他们丢人,再坏了前程?” 第9章 专治赵老太的人 一听说到几个孙儿,赵老太一骨碌爬起来,那可是她的心头宝。 这死里正,专跟她过不去,两家人祖上就不对付,闹了这么多年,一代一代,如今他们赵家的确势弱。 “我不管你说什么,分家的事儿已经定了,人也走了,想反悔,门儿都没有!” “行了,老太太,咱们两家之间就甭演了,你这家怎么分的,谁都清楚。我来找你,是问问你家那六十亩水田,也荒了不少年了吧,你给老四家的吧,那块地离你家也远,荒着也是荒着,做个顺水人情,日后真有啥事儿,也好来往。” “你说什么?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一个破落户想分我家六十亩水田?一亩地五两银也是三百两银,这钱你给我?” “里正大人,您这是为我们那分出去的老四家撑腰来了?清官莫管家务事,您好端端的,插手我们赵家的私事,莫不是得了什么好处?” 赵老二常年不在家,媳妇赵钱氏三十几岁,出嫁前也是有名的俊俏姑娘,如今生了三个儿子位置稳妥了,整日里除了撺掇着婆婆欺负四房一家,就是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此刻,穿着一身石榴红绣花袄,扭着水蛇腰从里屋出来。 “我们长辈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你们老赵家的规矩已经败落至此了?上来就给我泼污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好处了?你是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孙明平日里和善,可若真想寒碜谁,那嘴也跟刀子一样利。 “一个做媳妇的,上来就敢给长辈扣屎盆子,是你娘教的?” 他选这个时间来就是想快刀斩乱麻,等老赵家那个二儿子回来,且有的胡搅蛮缠。 “赵家老太太,你别说三百两五百两的,不说那水田根本不值这个钱,你想卖,也得有人买!那块地谁家也整饬不了,这么多年不也都是荒的?雇人,还不是白瞎银子?” “就算荒着,也是我赵家的地,也是有地契的,平白无故给别人干什么?” “别人?那是你老四家,也是赵家人!” “分出去了,就不是了,这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么,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丫头也说了,就要那一块,剩下的,休想!拿着我的东西上人家那卖乖去,我凭什么?” “我把山后那块四十亩的荒地给她了,就是你家之前换掉的那块。” “什么?那块荒地?” 赵老太一听这个,顿时面色古怪起来,:“你真的把那块地给他家了?” “还骗你不成?村里也不是没地,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你才乐意?” 大柳村地广人稀,懒汉子多,说实话,真的不缺地。 良田且耕不过来,那远处的荒地有的是没人要的,何况是水田。 赵老太冷哼,但是嘴角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我把你家后面连着的那五亩良田给你,你把水田换给老四家吧,这是我的底线,你再不同意那就拉倒,当我没来过。” “二十亩!你给我二十亩,我就换!” “切,你想得美!” 孙明抬腿就走。 “欸,你等等,你等等!” 第10章 丑媳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里正过来告诉她,老赵家的六十亩水田都归她家的时候,晓卿都蒙了。 怎么突然送这么一份大礼给她? “里正,您这是……” 孙明老脸微红:“不瞒你说,你后面那块荒地……不忒好整饬,这水田也一样,费工费料。但是你初来乍到,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且等等吧。” 娘家人没走,从里正那出来直接就去了晓卿的房子。 一进那破败的院子,大哥陈启礼眼圈就红了: “这赵家老太欺人太甚,这个梁子大哥记下了,总有一天替妹妹你讨回来。” “他娘的,我找兄弟们给老赵家下点绊子!居然这么对我妹妹!” 二哥陈启乐平日在镇上做工,没少结交那些三教九流的混混。 “好了,哥哥们,我还想过几天太平日子,你们谁也不许出去给我惹事,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都有任务,都得听我的安排。” 七个兄弟名字都是秀才老爷起的,前六个是礼,乐,射,御,书,术,到了老七,老爷子实在是无语了,就叫陈启农吧,一家总有个离不开田地的。 晓倾推开院门,声音如银铃清脆:“娘,我娘家人过来了,中午就在这用饭。” 儿媳妇回娘家打秋风不说,还把娘家人都带来了,赵柳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就死了算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几人急忙出来迎亲家。 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唏嘘。 天还冷,灶上的火一直没熄,懂事的阿斗带着弟弟妹妹捡了很多柴火回来,还跑了好几趟,把水缸都填满了。 有了娘家补给,晓卿利索的把面粉和上,揉成大面团,放在盆里醒着。 娘家带来的几包菜干,这个季节没有青菜,除了去年的萝卜白菜在地窖里能存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娘家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宽裕,当初爹病了一年,家里的地卖得七七八八,几个哥哥又都无心仕途,在镇里做点零工贴补家用,却从未亏过她,即使没出嫁那会儿,吃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 洗净的茄子干用水泡开,家里唯一一小罐子荤油也给她拿来了,晓卿心里有些酸楚,七个哥哥连个嫂嫂也没,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荤油炝锅,茄子干放进去炒出香味,加上自家晒的大酱。 醒好的面团,干脆利落的擀开,切条,拉开,然后均匀的摊开在茄子上铺好,再撒点水,盖上锅盖。 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若不是食材有限,保证能做出让全村人都顺着香味飘过来的面。 陈金氏看着女儿熟练的手艺,惊得合不拢嘴:“卿儿,你是何时学会做饭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听说嫁人了也是婆婆伺候的。 陈晓卿早就想好借口了,笑眯眯的说:“娘,爹不是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我都是从书上看的,只是没下过手而已,今天也是第一次做,不知好不好吃呢。” 软软的女孩搂着自己的胳膊撒娇,陈金氏觉得心都酥了,就是让她摘下天上的星星给宝贝女儿,她也愿意。 第11章 老井有鬼 里正人一走,赵家老二赵德宏的媳妇,赵钱氏就扒着老太太。 “娘,要走那么一大块地,您咋还这么高兴?六十亩啊!” 这些地要是分给她三个儿子,就是当聘礼,也能娶上三房大家闺秀了! 赵老太今年五十四,一头乌发竟是没有一根银丝。 满月的银盘圆脸,肉撑得褶子都见不到一个,一双绿豆小眼透着精光。 一身青色对襟棉袄,裹着肥硕的身体,两条胖腿盘在椅子下晃悠。 “你知道什么,这水田啊,下过地的人才知道,出工不出料。” “可那也是地啊。” 赵钱氏依偎在旁边给老太太捏肩膀。 赵家祖上也曾有些家产,逐渐没落,后来又搬了家。 现如今就靠着剩下的这些田地,外加镇里有个老宅,每月能收四十两租子。 原来四房家的负责操持家务,种地就找短工,一年下来除了自家吃,还能挣点。 所以赵老太日子过得很舒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烦老四家的?” “为啥?” 儿媳妇一脸兴奋,她也奇怪啊,老四家这孩子模样俊俏不说,脑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使,那聪明超脱的,就跟不是他老赵家人一样。 也不知为啥老太太就死命的烦这四房,真是不留一点活路。 “哼,他们家那个小阴根儿,我看着就不舒服,那小子是个祸害,好在现在快死了,要不,我真怕他给我赵家折进去!” “娘,您这太夸张了吧,那小子哪有那么大能耐?” “哼,我这双眼,还没看错过谁,那小子的心思,我都摸不透,要不是从小压着不让他读书,又早早的送去从军,现在估计整个赵家,都是他的了!” 总算打发走了这让人看不顺眼的一家子,还用荒废的水田换了十亩良田。 赵老太心情舒畅,闭着眼睛享受儿媳妇的服侍。 晓卿揭开锅盖,香喷喷油汪汪的茄子焖面做好了,拌上点大酱,可惜没有辣椒,给一家人香坏了。 “” 七个葫芦娃,吃完饭,就忙着帮妹妹家收拾院子。 赵家老宅真的很大。 只是荒草丛生,看起来十分破败。 后院有一颗看起来来至少有三百年的老树,遮天蔽日,若是在这下面放个桌子,应该很是惬意。 晓倾想过去看看,却发现脚下一空,身不由己的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向下坠去。 听到妹妹的尖叫,第一个跑过来的是七哥陈启农。 要不是晓倾同学步子卖得大,还急中生智抓住两边的杂草,估计人此刻已经掉进去了。 “这是什么,枯井?太特么缺德了,人走了不知道把井填上?这是要坑死人啊!” 陈年的老宅,不知荒了几代人,居然还有一口无人知道的井! 另外几人听到声音也跑来了,七手八脚把晓卿救上来,顺手把遮住枯井的杂草清理掉。 那井口赫然有个大澡盆那么大! 两边的杂草密密麻麻的遮住这井口,可若是来的第一天晚上,晓倾打扫到这里,一下迈进…… 七哥扔了个石头下去。 “咕咚” 大家都愣了:竟然有水?! 按说,古井时间久了,出水口就会被泥土尘沙封死,然后干涸。 可不想这老井居然还有水! “放我下去,我看看。” 井轱辘早就没了,但是老三身手灵活,把麻绳绑在腰上,让哥哥们拽着就要下去。 “这井要是好的,小妹可有福了。” 这年头,打一口井要十几两银子,更别说像这么大,这么深的井。 老赵家当年竟然舍得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就走了?! 绳子放下大概有七八米,就听老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见到水了!哎呦我去,这什么东西咬我!” 第12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绳子剧烈的抖动起来。 “老三!” “三哥!” “怎么了怎么了?” “快拉我上去!” 老三在下面惨叫。 几人急忙把绳子收上来,看到了面色惨白满身血迹的老三。 老三“噗通”一声趴在地上,不断的撕扯自己的衣服,拼命挣扎,叫的撕心裂肺。 “啊啊啊!!有鬼,救我,有鬼!鬼在咬我!” “老三,怎么了,什么咬你?没有鬼啊?什么也看不见啊!” 明明没有鬼,大白天的,可是看老三挣扎的惨样,大家都觉得后背冒凉气。 “有东西!看!有东西在他衣服里!” 赵斗眼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陈老三的衣服里蠕动。 大家都盯着那蠕动的影子。 缓缓的从老三的脖领子钻出来。 “鬼,真的是鬼啊,娘,这是什么怪物?” “哇”的一声,两个小吓得直哭。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捏住了从老三衣领钻出的东西,高高提起,眼睛笑成两道弯月。 ‘晓卿,你快放下,你小心!’ “大哥,没事的,这不是怪物,这是好吃的,嘿嘿,晚上我给你们做烀饼子。” 晓卿开开心心去扒拉三哥的领口: “咦?没了?就一条?三哥你不行啊!” 陈启射魂儿都吓没了,坐起来缓了好一会,才从妹妹手里借过那个恶心巴拉的东西。 “你们不知道,那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这玩意,我手一伸进去,就从我的袖子往里钻,又凉又滑,还咬我!” 老三的确被咬破了好几个地方,听他这意思,这荒了几百年的井下面竟然成了泥鳅窝,晓卿高兴的快跳起来了。 “这东西叫泥鳅,专门在湿地呆着,特别好养活,还特别好吃,拿桶,拿桶去捞,多捞点,今天晚上大家都能吃顿好的!” “小妹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写的啊!” 少女笑嘻嘻的,仿佛整个身上都蒙上光芒,那么耀眼。 妹妹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这些话爹也说了好多年,只是让他们见证奇迹的是妹妹! 晓卿正忙着洗米做饭,被娘亲拉进厢房。 几个哥哥帮着把另一间东厢的门窗修补好了,也打扫干净,把昏迷的赵睿抬到这屋,烧上炕。 毕竟是这么重的伤,总要静养,不好一大家人挤在一起。 人还昏迷着,晓卿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怎么了娘,有什么事儿还得躲起来说?” 晓卿在衣服上擦干手上的水。 原主的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干点活就累得气喘吁吁的,怪不得会爆一脸痘痘。 对了,原主还真不是毁容 晓卿对着水盆仔细检查过,就是青春期内分泌失调导致的青春痘,加上她长期郁结,就更难好,古代人不懂,可晓卿懂啊,也苦了这原主,因为这个硬是毁了一辈子。 陈金氏左顾右盼,偷偷摸摸拿出一个小包,塞到闺女手里。 “卿儿,这是咱家这两年攒下的,本来想给你大哥二哥先娶个媳妇,毕竟他们俩这年纪……” “娘!” 晓卿惊了。 沉甸甸一包,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了。 “卿儿,你也知道,你几个哥哥心里最惦记你,你过不好,他们谁都过不好,你眼瞅着得了这些地,去把种子置办了,开春让哥哥都给你帮忙,赶紧把日子过起来,女婿也能踏踏实实养伤。” 第13章 赵睿醒了 这天傍晚,赵睿醒了。 水泄不通的一屋人让他吓了一跳。 “唔……” 还没说话,就是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 仿佛肺叶都要被咳出来一样,额头上青筋暴露,咳得筋疲力尽。 看着儿子因为剧烈咳嗽,嘴角洇出的鲜血,赵柳氏心如刀绞,这是她的心头肉啊。 一屋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男人缓缓张开嘴,虚弱的唤了一声“娘”,又是一阵猛咳。 晓卿楞是没能挤到跟前,就听自己婆婆哭着说: “睿儿啊,你总算是醒了,娘真怕你就这么丢下我们一走了之啊!” 想想这么年轻的妹妹好容易守了三年,人回来了,却又要天人永隔,陈家七兄弟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睿啊……” “娘,你受苦了。” 总算是喘匀一口气,刚刚苏醒的赵睿脸色灰败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 “睿儿啊,你听娘说,别的话先不忙讲。趁你醒了,快给晓卿写个放妻书,孩子让你拖累这么久,就别再继续拖累人家了,以后,以后就由娘陪着你。” 晓卿:“……” 众人:“……” 赵睿觉自己可能离开太久,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看起来无辜又无奈。 “娘,晓卿怎么也是我娶过门的媳妇,这样对她太不公平。” 虚弱的声音又温又软,让人心生好感。 陈家人不禁看着虚弱的姑爷,心里多了几分同情。 “不会,你听娘的,晓卿还是个姑娘家,大家都知道,她过门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人回来了,却下不了床,天地良心,我也能给孩子作证,她嫁妆也都还在,不影响再嫁,你再拖下去,给人家拖成寡妇,这名声可就完了。” 一直病怏怏的妇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剪裁整齐的白布,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下连晓卿都不由得震惊了,这整天哭哭唧唧的婆婆居然能有如此的……胸襟! “娘,我不会……不会就这样抛下你们……咳咳……咳咳……” 更多鲜血从赵睿口中溢出,尽管努力克制,还是无法阻止越来越难看的面色。 “呜呜呜,我的儿啊,快别说了,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赵柳氏哭得死去活来,不知是哭自己的儿子,还是担心儿媳的命运。 “好,娘,我听你的,不耽误晓卿,我写……” 赵睿面色痛苦的闭上眼睛。 在苍白的指尖用力一咬,冒出的鲜血沾在唇角,竟是要写一封血书! 眼看那血迹就要沾到白布,一块更白的软布突然罩住了那冒血的手指。 嗯? 现在最外面的晓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前面,看着连话都说不利索还为她着想的母子,哭成一个泪人,连布条都撕不动了,直接撩起底下的罩裙包住了赵睿的手指。 “夫君,不要,我不要!” 然后“哇”的一下,就号啕大哭起来。 一边紧紧攥着他那根冒血的手指,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 “夫君,你别休了我!我陈家祖祖辈辈的风骨,出嫁随夫!别说你人在这,就是回来一块牌牌位,晓卿也会守一辈子!” “卿儿,你这是何苦啊!” 赵柳氏感动得说不出话。 “而且,娘,哥,晓卿不能欺瞒大家,昨天夜里,我已经看过了夫君的身子,晓卿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您现在赶我出门,晓卿只有死路一条啊!” “晓卿?!” “什么?!” 第14章 夫君的身子可白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晓卿的娘第一个不肯相信,明明女婿一直昏迷,怎么会? “真的啊,夫君的身子可白了,比大姑娘的还白,白白嫩嫩,没有一点伤……” “咳咳……咳咳……噗!” 赵睿双肩抖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吐了一大口血,吓坏了大家。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爹哭妈喊娘叫唤。 “傻孩子,不过是看了一眼,和你清白何干。” 赵柳氏不赞成的摇摇头,心叹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 赵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手指被攥得死紧,即便是溅了一脸的血也没能让她松开,这劲儿大的,这姑娘真不像是秀才家的闺秀。 “你莫执拗,娘是过来人,她也是为你好,一辈子很长,何必守着我一个残废,为夫给你这放妻书,还你个自由,再找个好人家,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说着就想挣开晓卿的手。 虚弱的男人一脸疼惜和不舍,这么好的媳妇,却要亲手放她离开。 “呜呜,呜呜~” 这回是七个葫芦娃,感动得猛虎落泪。 多好的妹婿,咱们来生还是一家人。 感觉到布下的手指扭动着要抽出去,晓卿直接整个人扑到赵睿腿上,紧紧压住他的两个手臂,哭得更大声: “不要啊夫君,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了,就是你变成鬼,我也要当你的媳妇,娘,娘你帮我,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他!娘!娘!” “好,好,我的好孩子,谢谢你,娘谢谢你,娘不赶你走,你永远是我赵家的媳妇。” 赵柳氏哭着把晓卿搂在怀里。 再不提放妻一事。 太阳下山,初春的温度又冷了几分,一大家人坐在院子里,晓卿做了一大锅热乎乎的烧泥鳅贴饼子。 这顿晚饭,解开了心结的两家人吃得格外温馨。 金灿灿的贴饼子烙得焦黄喷香,沾着浓稠的汤汁,再就着泥鳅肥嫩的白肉,可是让这苦春的汉子们吃高兴了。 晓卿特意拿了一个焦黄的贴饼子给赵睿。 吐了那么多血,小脸惨白的孤零零靠在床头,别提多可怜了。 “相公,真可惜你不能吃那些荤的,这贴饼子会不会太硬?要么我还是给你煮点米汤吧?” 赵睿生了副好皮囊。 即便是病恹恹的,只靠在那里,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风华。 赵睿的皮肤很白,即使经过了几年的征战,仍旧是象牙般细腻。 五官生得极好,明眸皓齿,鼻梁高挺而优雅,唇线及下颌的曲线有着王族一般的贵气,而最出彩的,则是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就这样可怜巴巴的瞅着你的时候,你就想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晓卿也想啊,看着自家相公可怜巴巴的眼神,顿时觉得手里的饼子就有点寒碜人了。 讪讪的把饼子藏到身后,特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屁股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相公。 “夫君,你怪我没给咱娘照顾好是不是?” 少女满身的饭菜香气,瘦小的身板神采奕奕的,就连蒙着的脸似乎都在发光。 隔着布巾,赵睿能看到女孩脸上一个个吓人的红色痤疮,嵌在细嫩的皮肤上,就连脖颈和耳下都有,当初听闻陈家女长了一脸疮,只道是奇丑无比,又性格乖戾。 离开家后听说丑媳妇不仅不侍奉婆母照顾弟弟妹妹,还整日和赵家老太 不想竟是这样一个人…… 第15章 你太小看我了 “你听我说啊,过去的事儿吧,就过去了,咱们从现在开始好好过日子。你看你,躺在床上,想娶媳妇也没人能嫁给你,索性你就好好养病,我会好好对你。等哪天你好起来了,能出去去蹦哒了,到时候咱们再聊和离的事儿。” 少女一把抓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那只咬破的手,用力拍了拍,肯定的告诉他: “这样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既然你坚持,那就麻烦你了,只是我这身子……贴身照顾,实在是不便,不如你让阿斗来?” 看着夫君眼中隐隐的渴望,晓卿顿悟了! “嗨,吃喝拉撒这点事儿,你太小看我了,不怕的,不过,夫君你到底伤在哪,为什么一直不下床?你躺了好几天了,要不要我扶你去小解?能下床么?还是我弄个盆给你?” 赵睿好看的桃花眼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仿佛瞳孔都放大了,漆黑幽深,那里面有一个满脸红包的女孩问他:我给你弄个人儿啊。 “无妨,我只是躺得久了,身子没力气,我歇歇就好。” 就这样,原书中卧床半年的赵睿,躺了两天之后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这可让一家老小高兴坏了。 晓卿也高兴啊,看看,她就是福星高照锦鲤化身! 只有她这样坚强的小妻子才能让自家夫君身残志坚,滋生好好活下去的渴望。 夜幕降临,娘家兄弟走了,婆婆和孩子们也都上床睡了,两个小夫妻终于能独处了。 摘下带了一天的布巾,晓卿仔仔细细把脸洗干净,让皮肤好好透气,毫不介意的回头看着赵睿。 “你洗洗不?我伺候你?还是你自己来?” 耸了耸小鼻头,那一脸的深红色痤疮看起来吓人极了。 赵睿眸光闪烁了一下,“我不太想动。” 晓卿利落的换了一盆温水回来,洗大猫一样给自家夫君好好擦了脸,脖子,然后解开衣服就要往里擦,被一只微凉带着薄茧的大手抓住了手腕。 仿佛这一下就耗尽了力气一般,男人的手很快就放开,晓卿却觉得手腕有点发麻一样,使不上力气。 “很晚了,歇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做事?” 细微的疑惑很快就被打断了,晓卿从善如流,龇着小牙冲自家男人乐了一下,利索的爬到床里侧,支着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睿:“夫君,你的军饷和恤银呢?” 透着窗撒进来的月光似乎都凝滞了一下。 赵睿没吭声。 晓卿毫不气馁,看来古今中外的男子都喜欢藏私房钱,并且在这件事上很喜欢掩耳盗铃。 “夫君,你看啊,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少女整个身子靠过来,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得馨香,苦口婆心的开导他。 “你伤着,啥也干不了,咱娘也病着,弟弟妹妹都小,总要有人照顾他们,对吧?” 男人静静的。 “咱们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得花银子,更别说你这动不动就吐血的病,好歹得给你买点补血补身子的啊。现在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好歹我娘给了点钱,我打算都拿来买种子,但是这钱是我娘家的钱,不能白拿,我得算我哥哥们一人一分股。” 第16章 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一分股?” 男人终于有了钱动静,压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 “对,就是十分里分出一分给每人,因为他们还要出力,总不能指望你对吧。” 赵睿:“……” 听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但是也没有让娘家人养咱们一家的道理对不对?钱和力都是人家出的,夫君你好歹也拿点出来,意思意思是不是?钱放在那只会生虫,又不会下崽,花出去才能钱生钱对不对?” 晓卿越说越兴奋,骨碌一下爬起来,拍拍男人身下的床褥, “你看啊,你现在铺的,盖的,都是我的嫁妆,这新棉花舒服,可娘和弟弟妹妹那屋可就没这么好了!等咱们挣了钱,我给你这下面再加三层褥子,让你卧床卧得舒舒服服,一天三顿四菜一汤,都不带重样的,怎么样?同样是卧病在床,也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全看你自己怎么决定!” 看着连胸膛的起伏都有点失控的男人,晓卿再接再厉的补了一句:未来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你想想吧,晚安。 就翻身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晓卿发现自己居然起得迟了。 不光婆婆已经煮好早饭,就连娘家兄弟都已经开始叮叮当当干起活来了! 一定是这些天太累了。 赵睿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简单吃点东西,晓卿就去巡视自家地盘了。 大柳村地广人稀,几十户人,却有着上千顷的荒地没人种,更别提那后面绵延无尽的山峦。 此刻万物还未生发,到处看着都是一片凋零,零散的几户人家星星点点,看着很是凌乱。 大柳村中间是一条河沟,一半露出来,一半钻到地下,把村子分成东西两块。 赵家老宅就在东边,前面临河,后面靠山,如今整整百亩地都是她家的地盘。 可见,早先的赵家也是大户人家。 晓卿对这里的判断没错,这里地处现在东三省的大兴安岭一带,冬天长且冷。 六十亩的水田直接接到河边,灌溉很容易。 离家近的六亩良田可以种植自家吃用的作物,主要是靠山脚下的那一大块荒地。 从拿到手,晓卿就觉得不对劲。 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些杂草,还捏了点土放进嘴巴里尝了尝,果然,就知道不会平白送她这么一大块土地。 这块地根本是种不出庄家的盐碱地! 赵家肯定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憋着不说,是等着看他们笑话呢。 “嫂子!嫂子!嫂子你快来看!” 赵斗在后院冲他招手,那样子急得不行。 “怎么了?” “嫂子,不得了了,三哥刚才从后院的大树洞里,掏出一包东西!” “嫂嫂,嫂嫂好多钱!” 小妞妞也跑出来,激动的小脸通红,亮晶晶的大眼睛盛满了惊喜。 晓卿心里一酸,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钱的重要了。 三哥陈启射想给大树下吊个秋千让孩子玩,结果发现了树洞。 包裹里面赫然是三个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有一摞上好的貂皮! 晓卿心里暗笑,嘴上却说:“都听说大户人家会在房里藏银子,想不到赵家竟然把钱藏到树里,若不是我们被赶出来,恐怕这钱再无出头之日了。” 第17章 第一次开荒大会 晓卿把家里所有人都叫出来,说要开什么开荒大会。 包括今早众目睽睽之下又吐了一口血的夫君。 然后把三个金元宝,和娘亲给的六十多两碎银倒在桌上,一一摊开。 “这咱们现在全部的财产。我说的咱们,包括在座的所有男人女人,每一个。” “嫂嫂,我也算吗?” 小妞妞奶声奶气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晓卿一下就笑了,一脸的温柔,连那些可怕的大红包都看着柔和了一些。 “当然啦,你是我们最宝贝的小公主,嫂嫂现在就开始给你攒嫁妆好不好?” “不要嫁妆,妞妞要给娘买新衣裳!” “好,不光新衣裳,嫁妆也要,你等嫂嫂给你挣回金山银山的。” 少女重新正色: “现在我把我的打算跟大家说一下。” “前面的六十亩水田,加上后面的四十亩荒地,还有哥哥咱自己家的四十亩良田,统一规划。” 斜倚在那得赵睿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有点纳闷这农村丫头一副指点江山的气质是哪来的。 “第一,所有的良田,我们采用套种的方式,同时种玉米和大豆两种粮食,具体的办法我之后会告诉你们,这样的种植可以让亩产翻倍。第二,我们人手有限,今年的水田不种稻,改养殖。把井里剩下的泥鳅都舀出去,放到水田里,另外再买千只鸭仔放进去,除此之外,二哥三哥,我想从南方弄点种子来,要辛苦你们跑一趟,这个我晚点单独跟你们说。” 晓卿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划出每一块地的作用,最后是那块荒地。 “最后这块地我们种罗布麻和枸杞,这是两味中药,至于种子,我去药店找。如果顺利,今年庄家收了,咱家就能大翻身,每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中,俺们听你的。” “哥,我问你,这房子后面的山上都有些啥,可有人上去过?” “山上,现在天冷,没人去,但是开春雪化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都会去山上摘点野菜啥的。咱门口这山还行,但是后面可是山连山,没人敢往深处走,那里面可啥都有,碰上熊瞎子可就活不了了。” “那除了野菜,就没有别的啥了?” 晓卿可是知道,东北的山里盛产各种草药,榛蘑,还有傻狍子。 “有些村儿里有专门的猎户,时不常的能抓到野猪,狍子,还有鹿,咱这两个村还真没听说有谁再往里面走。而且咱这边都是庄户人家,就是有些啥也不认识,捡回来乱吃丢了命。” 村里也有摘了蘑菇回来吃的,结果一家十几口人都中毒死了,之后大家就很少上山,除了实在没菜吃,去捡捡野菜。 晓卿不禁嘀咕,难道后世听到的都是假的? 等雪化了一定要上山去看看。 大会散了,晓卿又拉着二哥和三哥嘀嘀咕咕半天,然后给了他二人一个金元宝,吓了老三一跳:“怎么这么多,要这么些钱?” “二哥,你拿着,穷家富路,这一去千里,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儿,到时候一分钱难道英雄汉!而且我也的确不知这种多少钱,多带点心里踏实。” “小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哥哥不是不信你,就是……” 大哥陈启礼心里到底有点嘀咕,这么多的银子,万一折腾到最后…… 晓卿两只大眼睛笑成月牙:“你忘了咱爹说的了?” “啊?”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这都是书上写的啊!” “啊?可是书上还有养鸭子么?” 陈启礼更疑惑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赵睿。 这媳妇不对劲,处处透露着古怪,说不上来的古怪。 陈晓卿带着一家人忙活,村里人也还在猫冬。 谁也不知道,附近几个村镇,忽然搬来了几户人家。 有剃头的孙家,有打铁的刘家,有买豆腐的王家,无非是一些小商小贩,分布在大柳村附近。 如雨后春笋般,悄无声息的钻出来。 就像一滴油掉进河里,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第18章 赶集 天蒙蒙亮,晓卿跟着哥哥们就出发了。 刚上牛车,身后就缀了挑着担子去镇上卖豆腐的王二狗。 晓卿看了一眼,想着回来也买块豆腐,这东西比肉便宜多了,但是营养价值远比粮食高,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多了个卖豆腐的。 到镇上,二哥陈启乐和三哥陈启射就辞别了家人,一路南下。 晓卿几人分头行动,毕竟要采买的东西太多,约好了中午在镇上的“周大娘包子铺”集合。 陈启礼今年已经二十有八,因为略通笔墨,平日在镇上一家书店做伙计,对这镇子熟悉得很。 一路上给妹妹介绍镇里的情况,一面带着她穿过一家家商铺。 两人来到卖牛的集市。 卖豆腐的王二狗也刚好在这里摆摊。 “两位客官,是选耕牛?” “你这牛多少银子?” “公牛二十两,母牛十五两。” “公牛力气比母牛大的多,咱们要公牛。” “哥,咱们活计多,加上以后要常常出来采买,一头牛不够,就要一公一母吧,还能交替歇歇。” “对,这位女客官说的对,母牛力气小,但是也顶五六个劳动力,这要是农忙时候,也能剩下不少工钱呢。” 牛贩子一看两人买两头牛,态度热情许多。 ““女官,看看车子不?” 最后两人选了一辆十辆银的车,给牛套上,车子三米款四米长,顶棚很结实,刮风下雨人在里面也不会太受罪。 看着有些心疼的大哥,晓卿笑着说:“哥,你看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可有富家公子?” “怎么会,那些富家公子怎么会跑到这里,这都是贩夫走卒,吃辛苦钱的穷人。” “那你可想过,为何他们不用来,他们的银钱又从何而来?” “家里祖祖辈辈的积累,人家做大生意,动动嘴皮子,万两银就到手,下面的辛苦事,都是我们这些人在做。” “对啊,大哥,所以有钱人越来越有钱,穷人永远是穷人,就是因为投入的成本不一样。富人用银钱购置资源,然后交易,从中获利,哪怕是一分利,也是万两变成一万一。而穷人,没有本钱,只能靠劳力,就是空手套白狼,不过一年挣得十几两。” 看到大哥若有所思的样子,晓卿说:“所以我们这些钱,花在生意上,叫投资,是要十倍百倍的赚回来的,所以,这钱,花的越多,赚的越多。” 不知不觉就被妹妹灌输了一套理论的陈启礼仔细琢磨一番,还真就不那么心疼了。 牛车慢悠悠逛到镇里的药铺。 “石掌柜,您早。” 二人下车,正好碰到药铺的掌柜,陈启礼连忙施礼。 石掌柜今年四十有二,生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清瘦模样,“陈大公子,早,这是有什么事情?” “不敢当,石掌柜,这是家妹。” 一番寒暄,石掌柜有点惊讶: “要这么多种子?这个我需要点时间,我们铺子没有,但是城里应该能找到,这种东西可不好打理,你们若是真的能种成,到时候可以直接来找我。” “如此,就拜托石掌柜了,您有信了就叫人去书房找我。” 这一下,不光种子有着落,就连种出来的成品都有了下家,可谓一举两得。 辞别石掌柜,今天晓卿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让大哥驾着牛车在镇里兜兜转转采买了不少米面粮油,毕竟十几口人要吃喝,也是一大笔开销。 第19章 周大娘包子铺 路过布店时,晓卿又买了几匹农家穿的粗面布,还有要做里衣的细棉布,针头线脑这些杂物。 眼瞅着天儿要暖了,一家老小还空心穿着脏得油亮的棉袄,又难受,又不保暖。 真是没钱也就算了,现如今夫君回来了,带回来这么多银子,没道理还亏待孩子,而且赵家老太太那边,也就数这几个孩子穿的最寒碜。 趁着时间尚早,到大哥帮工的书店买了文房四宝和开蒙用的书籍。 不得不说,这书是真的贵,薄薄一册,就要二两银,这还是打了折扣的。 “要么,这书先不买了?” 陈秀才家的书,早就在父亲生病的时候分批变卖了,当时也折不了太多银子,现在看,真是短视了。 “那不行,穷什么不能穷教育,两个小叔现在开蒙都已经晚了,再等就真的来不及了,宁可少吃一口,也先得把孩子的教育抓起来。” 晓卿不同意哥哥的做法,硬是又添了一摞最便宜的纸,统共花了五两银。 眼看时间快到中午,二人就去了周大娘包子铺。 迎来送往的城门口,紧挨着官道的地方一排小门市。 周大娘的铺面就在这一排铺子尽头。 所以有着大片的空地。 屋子里地方小,大娘就在空地上支起摊子,搭着遮雨的凉棚,摆出一排排椅子,这样一来坐下七八十人不是问题。 周大娘祖传的手艺,带着儿子儿媳一起。 儿子负责揉面剁肉,儿媳负责收钱摆桌,还有个小伙计负责揽客,再帮客人栓马喂牲口。 周大娘一盆肉馅一块案板,十指翻飞,一边擀皮一边包,那面团和擀面杖在她的手上简直活了一般,片刻就是包好一笼屉。 她守着灶台,把卖空的笼屉一个个倒腾上来,不多会儿就码满新包的包子,一笼屉一笼屉的包子摞得比人还高,每次都取最靠下的那一个笼屉。 包子馅儿鲜面皮儿实在,一口咬下去,一口鲜嫩的汤汁流出来,再吸溜一口熬得浓稠的大碴粥,就着周大娘腌的小咸菜,一路奔波的辛苦都平复了几分。 所以,南来北往的人,都会在这歇歇,吃口热的,祭一下五脏庙,喂喂牲口,买几个包子带上,所以一整天,这里的客人都络绎不绝。 此时正是饭点儿,几乎已经没有空位。 “怎么回事,不是之前已经把胡子打退了?怎么边关又告急了?” “嘿,朝廷那些事,哪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猜到的。” “哼,这有什么不知道,还不是五皇子功高盖主,太子不乐意了!” “怎么,你知道?快说说。” 包子铺生意好得很,里里外外坐满了南来北往的食客,自然不乏外省远道而来的行脚商。 那个大胡子的商人得意的说:“五皇子在前线驻守了三年,数次大败胡人,不管是百姓还是朝堂,对他都呼声极高,声望已经盖过了当今太子,太子肯定不干啊,就要陷害他。” “什么?这太子怎么能这样,为了一己私利,干动摇国本的事儿啊!” “唉,他们那些锦衣玉食的人才不管我们百姓,总之啊,太子想给五皇子扣屎盆子。可是五皇子多么高洁的人,在军中也是威望极高,根本挑不到错!” 第20章 玉面阎罗 “啊,那又是如何?” “对啊,那怎么会边关告急了呢?” “五皇子爱民爱军,但是他身边有个玉面阎罗,你们听过没?” “就是那个坑杀了三千俘虏,还让百姓当诱饵接连拿回三城的玉面阎罗?” “对,就是他,这人是五皇子麾下第一军师,极有谋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心狠手辣,边关的百姓对他是又恨又怕,都说,三年战争,被胡人杀的人都没有玉面阎罗一人还害死的人多!” “啊,那这人是个魔鬼,那他跟五皇子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啊,他是五皇子的人,他干的事儿就是五皇子的责任啊,就在朝廷的弹劾到了之后,这个恶魔竟然跟皇子直接起了冲突,被五皇子一掌击毙了!” “啊?这?!”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 “五皇子竟然杀了自己爱将?这,有失王者风度啊!” “五皇子武功如此高?!” “五皇子这是大义灭亲吧?” “嗨,就是说,很多事情是玉面阎罗瞒着皇子下的命令,但是五皇子也有责任,被押解回京了。” “唉,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太子派了自己的亲信去前线,现在就节节败退,被玉面阎罗收回的城池又全都沦陷了,朝廷这马上就得征兵了!” “啊?又要征兵,天啊,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唉,不得了,阎王打架,小鬼倒霉,最后祸害的又是咱们。” “嘘,你可闭嘴吧,据说,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太子的人,说是不相信玉面阎罗死了,在找人呢!” “啊?这还能有假?玉面阎罗是什么人?长啥样?没见到通缉令啊。” “玉面阎罗一直是面具示人,就知道此人生得极俊俏,身高八尺,玉树临风……” 晓卿一边津津有味的咬着大肉包,一边算账,耳边的八卦跟她又没关系,还是忙活自家的小买卖重要。。 一个包子两文,一斤白面五文,一斤猪肉六文,加上调料柴火一文,十个包子就赚八文,四分利。 一碗大碴粥三文钱,咸菜不要钱。 对于庄户来说,这亩产千斤的玉米碴子根本就不值钱,缴税都得对半折,和精粮不能比。 腌咸菜的菜帮子更是论堆撮,没什么本钱。 “哥,这里铺子多钱租金?” “这铺子租的早,当时只要二两银,现在可不止了。” “这样的铺子,要是想买一间,得多少钱啊?” “这哥哥真不清楚,得找牙人去打听一下,怎么,妹妹想开店?” “唔,咱家种的粮食,除了要交税的部分,剩下的如果直接卖,利很薄,但是如果做成成品,那利润就高多了。” 现如今,农户人家除了农忙的那些日子,大部分是过着捡柴喂鸡,烧火做饭,女人做点织补的零活,男人勤快的来镇上找点零工,懒的就坐在炕上吹牛皮睡大觉。 所以别看家家农忙的时候人手不够用,其实大量的闲散劳动力没有被利用。 “妹,你说啥都对,但是这开铺子不是小事儿,你琢磨清楚,咱就干。” 对于妹妹,总是无偿支持的大哥,笑得敦厚,看着自家妹妹,可不就这么个聪明妹子随了老爹的全部智慧? “老四他们过来了。” 远远的,看到一辆接一辆的牛车往这里走来。 第21章 恤银风波 一辆辆满载的牛车进村的时候,着实把村人惊动了。 其实这还只是一部分,毕竟天气还冷。 所以拉了砖瓦回来,跟车的帮着把池子垒好。 但是满满的一袋袋种子,吃食,还是让村里人都看到了。 “天啊,被赶出去的赵家四房,怎么拉回来这么多东西?” “对啊,不是空手被赶走的,哪来得这么多钱?” “这是多少种子啊,这得种多少地?” “那丑媳妇娘家帮衬的吧,哪有这么帮衬出嫁的姑娘得,七个哥哥都还打光棍呢!” “她娘家哪来的这么多银钱?有这么多钱,早就娶媳妇了,要我说,这钱不定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你说那赵睿快死了,是不是朝廷给了恤银?” “哎呀,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还有恤银?” “那可不,五皇子仁慈,优待军属,不光是伤亡给恤银,就是军饷也给的比别人高呢!” “啊,还有军饷?对啊,这赵睿参军几年,到时不曾听说拿回过军饷呢!” 村里人就是这样,自家吃好吃坏的暂且不论,别人家老婆孩子炕头那点事儿关心的不行。 这动静很快就传到赵老太耳朵里了。 自家的事儿,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么? “这缺透德的狼崽子,我就说呢,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分钱的银子也没见到,让我给他养了三年的死娘!” 完全不提她骗了陈晓卿多少嫁妆银子。 “走,跟我去堵人!” 那股憋了三年的邪火一下就蹿起来了,赵老太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今天不给他扒得干干净净这家我就不当了!” 满脸油光的赵老太气得浑身的肥肉都在抖。 “娘,他们可是有七个娘家兄弟跟着,咱们这老弱妇孺的,万一打起来,可不是对手啊!” 二媳妇赵钱氏眼珠子滴溜溜转,她也眼馋四房小子的恤银,可是家里男人都不在,那丑媳妇的娘家人又凶,这么冲出去不是办法啊。 “哼,老大家的,老三家的,都给我出来,把你们的孩子也带上,吃奶的抱着,咱们一起去讨个说法去!” 除了老大赵德昌的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剩下家里四个孙子辈儿的男孩都在学堂。 说是孩子,其实也就是老三家赵德财那一妻两妾给生的五个丫头。 最大的今年十五,待字闺中,最小的妾生的才一岁多。 老大家媳妇赵秦氏病怏怏的轻易不出门,也被赵老太一起叫上了。 晓卿一行人还没走到村中的河沟,就被赵老太带着三个媳妇两个小妾和五个丫头给拦住了。 “好你个小贱人!居然独吞我们赵家的军饷和恤银!把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赵老太牟足了浑身的力气,大喝一声,憋的脸通红,一下子把全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眼看人拦住了前进的路,陈启礼不得不停了牛车,后面的队伍也都跟着停下来。 那些赶车送货的也纳闷的看着眼前这拦路的。 “东家,要不我们绕路吧?” “我看谁敢动!去,都给我把车拦住!” 随着赵老太一声令下,三房的两个小妾表现最是踊跃,一左一右就拽住了车辕。 “英儿,娟儿,你们也去!” 两个已经快要嫁人的姑娘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也不敢违拗祖母,羞答答低着头拽着后面的车。 这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的,让陈家几兄弟想撵人都无从下手。 第22章 赵老太拦路 “赵家奶奶,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要拦路抢劫?” 陈晓卿真是被这不要脸的行经气到了。 “什么拦路抢劫,分家的时候赵睿还是我赵家人,那他的恤银就得一起算进去,可是你们却瞒了这笔钱!现在全村人都在,也做个见证,我赵家给你们分了六十亩水田,一处老宅,六亩良田,嫁妆也让你纹丝不动的带走了,可有亏待你?” 赵老太也绝口不提被她坑走的那些嫁妆,把被里正换去的水田也算到自家头上,毫不羞愧。 这点,晓卿还真没法跟她掰扯,谁让原主那么蠢的? 再说这恤银,若不是自己讨要,加上赵睿如今病弱,需要自己的照顾,自己未必拿的到这笔钱,又怎能分给吃人不吐骨头的赵老人唉? 可让她红口白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没有这笔钱,她还真的有点做不到。 “赵家老太太,买东西的钱是我们陈家凑的,妹婿人到现在还在吐血,抬回来的时候你们也都看到了,什么都没有,若是有恤银,你们怎么会看不到。” 陈启礼知道在树洞找到宝藏的事儿无论如何不能说,毕竟那是赵家老宅,东西的所属权掰扯不清。 “陈家的,这是我们赵家的事儿,你别插嘴。” “就是,抬回来那天一身是血,那恤银肯定藏在怀里呢,你们知道什么?” “我夫君抬回来那天,村里人都看到了,人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单薄成那样,银子要藏在哪里?” 赵老太胡搅蛮缠,此刻家已分,还真是拿捏不住她。 但是这笔财早晚要露,这笔账也早晚得算。 “东家,你们不好出手,我们来,我们都是粗人,只管拿钱办事,就是冲突了这几位小娘子,我们也对不住了。” 那姓孔的车夫是个拎得清的,陈家兄弟跟他家采买了大量鸭苗,他是来跟着看看环境的。 “赵家老太太,你不在乎你自家媳妇姑娘的清誉,那我们也不客气了,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晓卿不是不能把这几年的细账拉出来算,毕竟赵家不是那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两银子的农户,更何况镇里还有收租的宅子,只是这样跟一群村妇在此纠缠,让全村人看热闹,实在不是她想的。 几个车夫见状就来撵人,一身汗臭的粗人还没碰到两个姑娘,就吓得俩人哆哆嗦嗦躲到一边哭去了。 那两个妾氏倒是不管不顾,赵家大儿媳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二媳妇赵钱氏在一边尖叫:“哎呀,赵家被撵出去的恶媳妇让人轻薄自己的婶婶啊!要出人命啊!” 老三的媳妇赵刘氏心疼自己的两个闺女,急忙把人拽到怀里。 “英儿,娟儿!我的儿啊,你们以后可怎么嫁人啊,都怪这天杀的恶妇啊,让她负责!” 三个妾生的小姑娘看到自己的娘被人推搡,也吓得号啕大哭。 “别打我娘,你走开,别打我娘!” “大家都看看啊,天天说我欺负他们四房,你们看看四房的恶媳妇是怎么对我们这一群老弱妇孺的!没有天理了啊,这样克夫克父的恶媳妇就应该轰出去!赶回娘家!” 赵老太嚎得天崩地裂。 “独吞了我们赵家人的银子,她就等她夫君咽气呢,霸占我们赵家一百多亩良田,几百年的老宅,和我睿儿卖命得来的钱,以后这些就都不姓赵了啊!” 第23章 老三出事了 “哎呀,还真是,赵睿要是死了,这小媳妇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这家财可不就都归她了?怪不得娘家现在这么积极!” “人家到底还是陈家人,没了夫君,跟咱们大柳村就没关系了。” “不是说要给咱教两个秀才出来?” “嗨,夫君不在,小叔子年幼,还不任她磋磨?她这几年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哪管过自己婆婆和小叔子死活?” “可不,你瞅瞅那几个孩子瘦小的,连个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 “赵睿这孩子可怜了,就想找个人照顾他娘,想不到找了这么个。” “你们胡说什么,我妹婿人好好的,已经能下床了!怎么就要死了?!” 老四陈启御快气死了,又不敢动手,人家车夫撵人没事,他要是敢动手,这赵家几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再赖上他可麻烦了。 “笑话!他人呢?能下床你让他出来溜溜,快死的人还说什么疯话?” “什么遛一遛,我妹婿又不是牲口,再说了,本就在养伤,让你们折腾得伤势加重了算谁的?” “哈哈,还说什么大话,根本就是快死了,连出来让我们看看都不敢!” 晓卿被老太太的大嗓门吵得冒火,偏偏几个女娃哭得鼻涕满脸,哇哇叫娘,两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大姑娘在那也哭的凄惨。 就是找来里正,有那三百两在,也保不齐让赵老太扒下一层皮。 “晓卿,这可咋办呢,要么咱找里正过来?” “赵老太蛮不讲理,之前是怕夫君在家里咽气,急着轰出门,才对我让步,现在这情况,她就是死在这,也得咬下我一块肉。” “那不行我们就去见官,还找不到说理的地儿了?” “官府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不得给你扒层皮?” “那可咋办,打又不能打,都是婆娘,骂又骂不过,这老太太也不要脸啊!” 那几户车夫也都是纯善的人,不怕你横,可看一群女人在这哭哭啼啼,也都麻爪了。 赵钱氏一脸幸灾乐祸,赵老太一脸志得意满。 今年就是把人撵走回家,之后赵家的人一样能闹上门。 “哼,赵睿从军三年,一年军饷十两银,恤银五倍,总共八十两!你给我交出来六十两银,否则,今天甭想走!” “对,就是分家了你当家的男人也是姓赵,他娘一天在,就得一天孝敬,你要是看着赵老四不在,就敢虐待祖母,我们就去官府告你们!” 赵钱氏叉着腰给自己的婆婆赵老太帮腔,赵老太得意极了,不愧是她看着最顺眼的儿媳。 “哎,让赵家老太太黏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可是恤银有那么多么?” “听说是五皇子仁厚,恤银真的挺多。” “可是这一家又不是只有赵睿挣钱,那几个叔叔的钱也没分给四房啊。” “嗨,这不是空口无凭么,但是这恤银可是能从官府查到的啊。” “那完了,今天这丑媳妇肯定要舍出去不少银子……哎你推我干嘛?” “谁是赵家当家的?” 人群忽然被推开。 “谁是赵家当家的,赵德财的当家的是谁?” “咦,赵家老三,这是咋了,这谁啊?” “赵老太也愣住:“我是赵德财的娘,你找我干什么?” “赵家老太太,不好了,你家赵德财在赌场出千,让人把手给砍了!” 第24章 食不言寝不语 赵老太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那,我儿子人呢?” “赌场砍了一只手,把人送到官府了,说是要赔三百两银子出来,否则就要坐牢!” 赵老太只觉得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两只手拼命在面前挥舞想要抓住点什么。 “娘,娘你救救相公啊,相公他怎么会出千,他肯定是被冤枉了啊!” 刚才哭的人,现在哭得更惨了,只不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自家男人。 “你闭嘴,别舔乱了,还不赶紧把娘扶回去!” 赵钱氏一口啐在三房家的脸上,要是老三被判了,她三个儿子的前程就断送了! 她早就撺掇自家男人分家,一个是她家挣得最多,大房家虽然几个女儿都出嫁了,也只有一个儿子还在读书,可是大伯家没什么收入。 三房家更是除了赌钱养女人,子儿都拿不回来一个。 就是她当家的总说自己在家时间少,再分出去,人家会说他不孝,反正也没少瞒着老太太攒私房钱,她这才勉强忍了,却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出这事儿! 刚把四房打发了,三房竟然捅这么大个娄子! 赵家的,怎么气势汹汹的来,就怎么如丧考妣的回去。 仿佛刚才的一幕闹剧,都是幻觉。 村民看热闹的对象,从满载而归的一行人,换成了哭爹喊娘愁云惨淡的赵家,还有跟着去衙门的,回来自然少不得一番添油加醋。 晓卿一行人的麻烦被解决了,而且估计很久,赵老太都没法找他们的麻烦了。 但是回去的路上晓卿不由得琢磨。 普通的兵士一年十辆银,赵睿没死,自然不会拿到五倍的葬银。 可那整整三百两,还有貂皮…… 赵睿是什么级别? 回到家中,这老宅的房子盖的格局很讲究,几间正房加厢房都是分内外室的。 掀开厚重的门帘,是外室,有一个灶台,两个水缸,脸盆架,毛巾架。 墙角满满堆着四哥给砍的柴火,只是残缺的墙壁彰显了这房子年久失修。 苍白孱弱的夫君靠在床上娇滴滴的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无辜极了。 “怎么才回来,我饿了,有吃的么?” 晓卿把还温乎的肉包子掏出来,某人顿时满意了,风流的薄唇微微勾起。 “刚才,听说你的三叔,在赌场出千,被人砍了。” “唔……” “还说官府要让赔三百两银子才能放人。” “唔……” “老太太凑不够钱,会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唔……” “就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么?” 太久没吃到荤腥了,以至于吃的有点急,赵睿斯文的脸有点变形。 用力伸长了脖子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吧唧一下嘴。 晓卿急忙把耳朵竖起来等他的主意。 “你爹没跟你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晓卿:“……” 她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赵老太这么隔应他们四房了。 看她气鼓鼓这模样,赵睿笑了一下,一张俊颜顿时如百花齐放,斜挑的眼睛里星光潋滟。 “谁来?” “赵老太……” “她能搬动什么?” “那……大伯家?” “他们家人还知道要脸。” “二伯呢?” “他们不差这点。” “那三伯?” 赵睿冷嗤一声,一脸不屑。 “他恐怕没那个命了。” 转过身来,盯着自己这个小妻子,“剩下那点余孽,不至于还来问我吧?” 晓卿:“……” 第25章 别人家的媳妇找上门 这天傍晚,正准备开饭,晓卿看到大哥一脸焦急的从门外进来。 “大哥,怎么了?” 听到妹妹的声音,沉浸在心事里的陈启礼吓了一大跳。 “没,没啥……” 晓卿:“……” 大哥你这演技太差了好么? “这门外有什么,我看看。” 见晓卿拉门就要出去,大哥急得脸都涨红了。 “晓……妹,你千万别跟娘说,真不怪白姑娘……那个……” 陈启礼支支吾吾的头发差点揪下一把,看得晓卿心急。 “蹭”的就蹿出去了,往外一张望,果然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 天色渐暗了,那女子听到门再打开,充满期望的回转身来,却不想看到一个姑娘。 那女子一身青色布衣,年龄不大,梳着妇人头发,一脸的焦急无奈。 “这位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那女子佝偻着身体转过来,怀里赫然抱着一个孩子。 电光火石间来自于现代的晓卿迅速脑补了各种各样的关于她大哥的桃色往事。 “妹妹,这是我们村的白姑娘,那个,实在有急事才跑到这里来找我……” 陈启礼本想进屋找妹妹借点钱,却没想到直接把人招了出来。 那女子听到陈启礼的话,噗通一下就给晓卿跪下来: “求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妇人气都没喘匀,满面潮红,嘴唇抖得厉害。 “呀,你快起来,孩子怎么了,有话起来说。” 妇人身上衣衫单薄,却给孩子裹成了粽子,听晓卿没有责怪,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我儿子烧了三天了,吃了药也不见好,今天连声音都没了,也不知是咋了,我想求人带我去镇上找个大夫,可是……” 晓卿急忙去看那襁褓里的孩子。 挺漂亮的一个男娃子,小脸已经烧脱相了,委委屈屈的闭着眼睛,身上滚烫,小脸通红。 “别在这吹风了,先把孩子抱进来,快。” 晓卿开了门让妇人抱着孩子进屋。 赵睿看着自己的丑媳妇风风火火迎进来一个妇人,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大舅哥,就没吭声。 晓卿让妇人把孩子放在床上,解开一层层的裹布, 孩子身上跟小火炭儿一样,晓卿伸手摸了摸孩子耳朵后面,果然摸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凸起,心下松了口气,这是幼儿急疹,多是三岁以下孩子得,其实不需要吃药,三五天就会自愈。 “大哥,端些热水回来。” 孩子白净可人,就是有些瘦小,此时蔫蔫的躺着,偶尔发出一声小兽一样的呻吟。 晓卿把孩子贴身的衣服都解开,一面用温布擦拭,一面解释。 “这么小的孩子发热,你给她捂着,热气散不出去,容易让孩子惊厥,这病一般是高热三四天,你说孩子已经烧了三天,那差不多就要退烧了,只是退烧之后身上会起疹子,小心别让孩子抓破了留疤。” 把孩子正反都用温布擦过,穿上一层薄薄的贴身衣物,因为炕上热,屋里也没风,再试试孩子的额头,果然好了一些。 “李家嫂子,您给孩子喂些水吧,这水里加了糖和盐,让孩子补充一下。” “好,谢谢你,谢谢你姑娘。” 白宁见孩子体温没那么吓人,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半搂着女儿哄着她喝水。 小家伙乖乖的,看着一屋子陌生人,不哭也不闹,一直到肚子撑得喝不下,才摇摇头。 晓卿又问了一下孩子这几日的情况,掏了些银钱塞给大哥。 “大哥,等会儿,你就套车从白家嫂子回去,孩子的情况你们晚上好好注意,若是温度高了,就用温水给孩子降温,应该是没有大碍。” “嗯,好。” 第26章 人之初,性本善 “谢谢你,晓卿妹子,我……” 白宁刚才因为孩子而顾不得羞,此刻却羞愧得抬不起头。 “李家嫂子,谁都有着急的时候,孩子的事儿比天大,这没什么,您若真是顾着面子把孩子耽误了,我才会看不起您。” 谁也没注意到,坐在床上的赵睿盯着孩子的脸看了会儿,突然发声。 “你丈夫可是叫李柏,嘉德三十七年生人,个子不高,额头有个胎记?” 倚在床上看戏的赵睿忽然开口。 白宁一脸惊讶和激动,满怀期望的看着床上开口的男人,“是,那是我夫君,您,您见过他?他……” “他早就死了。” 赵睿似乎回想了一下,复又肯定的说:“去年,收复龙城之后,我在战场上看到他半个头,嗯,就是带胎记的那半个。” 晓卿真狠不得拿什么堵上赵睿那张嘴! 帮着把瘫软的人一起扶上车,晓卿郑重其事的交代大哥: “今晚若是娘问,我就说你留在这里了,白家姐姐受了这么大刺激,你一定把人看好了,要么这么小的孩子,保不齐就一起上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哥你可千万别含糊。” 送走人,晓卿磨牙。 恨不得撕了赵睿那张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脸! “夫君,你怎可如此唐突……” 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以她目前能控制的最平静的声音开口。 “这人都找到这来了,说明二人早有首尾,我要是不帮上一把,你大哥这性格,光棍得打一辈子了。” “你,什么首尾,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我大哥怎么会是那种人?” “难听?” 赵睿嗤笑。 “孩子病了,跨过一个村找到这里,这难道是邻里之情?征兵的路上,叫陈柏的跟我叨叨一路,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媳妇有了孩子。他走了也有三年了,那女人也挺惨,新过门就当寡妇了。” 陈晓卿想说你还差点变成鳏夫呢。 这嘴可真是太缺德了! 晚上吃过饭,晓卿拿出白天在集市,花了三两银买的文房四宝。 赵冲赵斗两人一下眼睛就亮了。 “嫂嫂,真的给我们开蒙?!” “嫂嫂,这纸笔真的是给我们的?” “那还有假,你们放心,嫂子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绝不食言而肥!” “嫂嫂,我也要听。” 小妞妞撅着小尾巴辫就蹭过来了,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像天上的星星,冲你眨啊眨。 “当然可以,但是妞妞你不能学到一半喊苦啊,做学问,是要坚持的。” “妞妞不苦,妞妞不怕!” “好,那以后每天晚上我们学文,早上五更天起床跟我习武。” “嫂嫂你会武?!” 两个男孩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弱不禁风的嫂嫂。 “你不是哄我们的吧?秀才家的怎么还会武?” “嫂嫂,学了就能出去打架,还能打赢的那种武么?” 赵斗激动的小脸都红了。 “是让你们强身健体的武,谁教你们出去打架了,先锻炼好身体,保护自己,懂?” “嗯,我们不打架!” 孩子齐声答应。 赵冲和赵斗早就过了开蒙的年纪,可是奶奶不许他们去学堂,说他们老四家的只配干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见晓卿准备的教材, “嫂嫂,这本书我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会背!” “真好,可是你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么?” 几个小家伙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生下来,性格就是与人为善的,性情也很相近,但是随着各自生活环境的不同,每个人的习性就会产生差异。” 晓卿一面让小家伙描字,一面给他们讲解。 “有的人学会了本领,做更多的好事,帮助更多的人,可有的人却变成另一面,把所学本领都用在与人为恶上,那就是大大的恶人。” “我知道,就像奶奶!奶奶就是恶人!” “嘘,不能说,妄论长辈可是大忌,但是你们要知道,世间万物都有缘由,你们现在还小,但是以后就会知道,通过现象看到本质。比如说,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奶奶偏偏对四房最差,对二房最好?” “我知道!因为二叔最能挣钱!” “对!阿斗很不错,这就是现象之后的本质。你们不光要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还要加上自己的思考,才能变成自己的本领。” 第27章 补窟窿 晓卿家过得一派祥和,可赵家就没这么开心了。 出千被抓的赵老三。 不光被砍掉了右手,还在衙门挨了板子。 等人接回来的时候人就剩了一口气。 赵老太捂着胸口心疼她的银子,躺在那哎呀哎呀的起不了身。 “娘,老三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拖下去……” “你想干什么,分走了老四,你想让我把老三也分出去?二房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其实你才是那个最想分家的是不是?!” 赵老太鬼门关里走一遭,如同整个人魔疯了一般。 三百两啊!她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啊,这是她的棺材本啊! 都是老三那个没出息的! “不是,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掏了这么大一笔钱,总得找个地儿补一补。” “补?上哪儿补?四房?” “不是,娘,你看,老三都这样了,那两个妾氏,也不生儿子,平白养着,将来还得给那三个妾生的丫头找婆家……” 不待二房媳妇说完,赵老太已经完全领会,“对,天一亮就找个人牙子去,把这两个都给我发卖了,能卖多少?” 第二天天没亮,晓卿就起床了。 看了眼睡在床外侧的赵睿,那人似乎一晚上都没什么动静,此刻也安静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看起来无辜又恬静。 利落的起来,走到院子里活动手脚。 这副身体的体质实在是太差了,比常人怕冷不说,饭量也是小猫一样三两口,干起活来四肢酸软,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晓卿可不是来当娇小姐的。 在穿书之前,她怎么也是一个独自带团队的白骨精,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首先就得把身体搞好。 所以在赵冲他们起身之前,晓卿已经汗流浃背的打了三遍陈氏太极了。 瘦小的女孩穿着朴素的棉衣,那动作确是有板有眼,在这蒙蒙亮的寒冷的清晨,辗转腾挪,翩翩起舞一般。 “哇,嫂嫂好厉害,真的会武!” 几个小的看直了眼。 晓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明明是个挺粗鲁的动作,让她做出来,却说不出的自然舒服。 “起来了?来,活动下手脚,今天教你们第一式。” 等到赵睿姗姗起身的时候,丑媳妇不光带着孩子做完了早锻炼,扫了院子,利用孩子晨读的功夫,早饭都准备好了。 早饭是热气腾腾的白面条,每个孩子碗里还卧了个鸡蛋。 “哇!鸡蛋!嫂嫂,我能吃鸡蛋吗?” 肚子早就咕咕叫的孩子们端着饭碗,惊讶的看着每人碗里的鸡蛋。 “奶奶说我们家的孩子不能吃鸡蛋,会肚子疼。” 小妞妞看着鸡蛋,有点害怕,眼睛红红的,又看看娘,娘的碗里也有,吃完了大家都会肚肚疼的。 “对啊,奶奶说我们是贱命,吃鸡蛋会噎死。” 赵斗看着碗里的鸡蛋,一个劲的咽口水。 “胡说,长身体的孩子怎么能不吃鸡蛋,昨天嫂嫂去集市买了五十个鸡蛋,以后每天早上你们都要吃,身体才能长得好,明白吗?” 晓卿听几个孩子这么说,眼圈发酸,哪有这样当老人的,从小就pua几个孩子,不光苛待他们,还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应该被这样对待! 第28章 小心眼儿 “阿斗,昨天嫂嫂怎么教你的?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黑路也是路,白路也是路,端看你怎么选,所以,人的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懂了么?” “嗯,嫂嫂我知道了。” “所以别再说什么贱命,话都是从别人嘴巴里出来的,有鲜花也有毒药,哪句听,哪句不听,自己想清楚。明白了?” “嗯嗯,嫂嫂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我能吃鸡蛋了吗?” 晓卿温柔一笑,“快吃吧,都凉了。” “这孩子,娘年纪大了,不糟蹋这好东西了,你吃吧。” 赵柳氏看晓卿碗里竟然只是白面,只有自己和几个孩子的碗里有鸡蛋,连忙端着碗往媳妇那拨。 晓卿急忙拿着碗让开,笑着说。 “娘,您身体不好,快点好起来,马上就农忙了,我还等着您帮我呢。” “傻孩子,说什么帮不帮的,我恨不得拼了老命,就是这身体拖累你们了。” 这样说着,却到底把鸡蛋咬了一口,心里酸疼的。 一桌人其乐融融,只有赵睿阴着一张脸。 不为别的。 就因为,他碗里也只有面条! 陈晓卿! 愤愤的把筷子一插到底,嗯? 赵睿巴拉了一下,露出了藏在面条下的鸡蛋,金灿灿的煎鸡蛋,还是两个! 从头到脚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某人端起碗,嘴角微不可觉的勾起。 哼,算你识相! 撂下饭碗,陈家兄弟和今天负责垒石墙的工人就来了,却没看到大哥。 看晓卿一脸关切,六哥陈启数脸色变幻,拉着晓卿去后院。 “大哥他……” “大哥没在你这?” 昨晚没等到老大回家,大家以为必是歇在这边了,可谁知早上来看到妹妹的表情,才知道人没在。 晓卿也没想到大哥这时候还没露面,犹豫了一下,安抚道: “大哥没在我这,但是我知道他去哪了,你们别担心,今天应该能回。” “那就好,还好娘没追问,可是不能说?” “嗯,等大哥回来自己说吧。” 这种事儿,总归不应该从她的口说出来。 “六哥,正好今天我要跟你交代咱们的生意,你跟我来。” 自家规划的地盘,晓卿给六哥陈启数一一讲解: 这边我打算圈起来种养一些南方的物种,但是也要看二哥他们能不能顺利把东西买回来,还得等段日子。 除此之外,山脚下这块地我准备留着盖猪圈,离房子远,省的臭味飘过来,若是能找到卖仔的,咱再养些羊,能挤奶,还能出羊毛。 除了要种的这几十亩盐碱地,我想多搞些养殖,咱村里人基本一家也就是两头猪,年底杀了吃一半卖一半,可咱家人多,这猪仔明年必须多养,今年咱没条件,粮食都不够人吃的,但是明年,我要养一百头大肥猪!哥哥你也给我打听一下啊,附近有没有专门养猪的,咱们买些肉,孩子都还小的,天天没肉吃可不行。 这会儿的山里不比现世,家家户户都是过年杀猪,所以开春了想买点猪肉都不那么容易。 “你安排的哥都同意,但是你想过没有,咱家无权无势的,这么大一块地,又是养猪又是种稀罕物,让人家惦记怎么办?不说明抢,就是夜里来偷,也得糟蹋不少东西。” 陈启数说的是事实,每年到了庄家快熟的时候,总有那偷鸡摸狗的,抓了你家鸡吃完了连毛都不给你看见,要么就是直接把人家的鸡抓到自己家的圈里,说啥也不承认,反正那鸡不会说话。 第29章 赵家再起风波 “我也是怕这个,这么大地界,就是人看着也看不过来,都圈起来也要废好大一番功夫,更何况那篱笆也防不住有心人,哥哥可否打听看看,谁家有下小狗崽的,用点钱买回来。” 一家老小,伤的伤,弱的弱,若不是这几日有娘家人在这帮衬,她都怕赵老太能直接带人上门抢了她。 “这是自然,我回头就去打听打听。” 晓卿让工人把井里数量惊人的泥鳅一桶一桶的都捞上来。 这会儿河塘子里的冰已经化了,连着她家水田那一代泥泞不堪,从来没打理过的地块,连个能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块得弄来碎石头给铺个陇,要么没法走人。” 让工人把抓上来的泥鳅全都放到水田里,那些泥鳅很快就都钻进泥土深处去了。 这些泥鳅,钻进土里,还会吃掉水里的虫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水田清理干净。 一直到井水淘干,连同井下的淤泥青苔也全部清理干净,晓卿又把在集市上买的粗盐整袋的倒进井里,给工人都看呆了。 “这家姑娘,你这是,这井水还要不要了?” “大叔,这泥鳅卵下得到处都是,若不清理干净,这水喝不得,而且用不了多久,又是一井的泥鳅。这泥鳅最怕盐,碰到盐,卵就死了,清理干净,喝着才放心啊。” 若不是这样,喝一肚子泥鳅卵,想想都恶心死了。 这边正说着,听到远处有人喊: “赵老四家的,不得了啦,你家打起来了!” 晓卿:“这都已经分家了,他们打起来关我们什么事?” “妹妹,这……你有所不知,虽说是分家,但不是断绝关系,只是分开过,这一家出事,别家还是要伸手的,就像逢年过节,该孝敬老人的,还是要孝敬……除非,你们以后就不是赵家人,否则,从哪论,也还是互相牵连的。” 什么?竟然是这样? 只怪原主整日浑浑噩噩,万事不管,她自然对这些事儿一无所知。 急忙回家带着婆婆赵柳氏,一起上门看望。 正房里竟然全家都在,就连整日不着家的老大赵德昌和一月归家两次的赵德宏也回来了。 除了老三一家此刻正在厅堂大闹,还有两个没见过的人,此刻揣着袖子在旁边站着。 老三赵德财不仅被砍掉右手,还在衙门挨了板子,按说应该卧床养病,可此刻竟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气成一个河豚,站在那用仅剩的一只手指着他娘大叫: “娘,你这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逼!秋棠和梨花伺候我这么多年,还给我生儿育女,犯了什么错你要卖了她们?我赵家难道还养不起两个女人?!” 晓卿和赵柳氏一惊,这是怎么的,竟然要发卖了三房家的两个妾? 那孩子可怎么办? 秋棠和梨花两人是一前一后进门的,秋棠名下有一女,五岁,叫百合,此刻吓得魂不附体,抱着娘亲哭得凄厉。 梨花年纪更小,约么不过二十,面容姣好,在大户人家做妾也是够的,此刻却抱着双生的两个女儿跪在那里,如坠冰渊。 “老三,你莫怪为娘心狠,都是娘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跟老大老二一样,都是娘的心头宝,可眼下这情况,咱家一下拿出那么些银子,也是大伤元气,加上老四那一家子不省心的。” 说到这还狠狠瞪了门口的晓卿二人一眼。 “你当初纳这两个,是为了传宗接代,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两个也没给你生下儿子,既然这样,你就先把人卖了,等你身子养好了,娘再给你寻摸两个新鲜的,一准能生出儿子。” 与对着四房的声色俱厉不同,赵老太对着老三可谓和颜悦色谆谆善诱。 海棠和梨花一听老太太这话,魂儿都飞了,这还得了,哪个男人不贪新? 若说就这么卖了她们,老三面子上过不去,肯定不依不饶,可若是承诺给他以旧换新,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第30章 卖孩子 果然,赵老三一听这话,顿时没那么激动了。 老三媳妇赵刘氏,此刻紧紧的拽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在一旁站着,一声不敢吭。 可眼里的情绪到底流露了出来。 以往自己因为生不出儿子被整个赵家的人敌视,这些年过得也是生不如死,加上秋棠和梨花这两个小贱人进门,更是被压得抬不起头,还好这两个贱命的也没能生出儿子,否则自己恐怕要给腾地方了。 “老太太,求求您饶了我,孩子还小,您卖了我们,两个囡囡可怎么办?” 梨花看到赵德财的样子,心下就一突,男人靠不住,只能求老太太。 两个还没断奶的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有什么,大黄牙,这奶娃娃是什么价?” 看着三房这一堆丫头,赵老太早就烦死了,竟是要连着孩子带妈一起卖了! 那叫大黄牙的人牙子就在镇上,姓黄,人称大黄牙。 “回老太太,这么大的女娃,得找人打听一下,刚好有人要的话,就能出个好价钱,两个一起卖价格还能高点,您要是等不及,那人就先签给我,两个娃娃一并是十两银。” “十两?!” 赵老太眼睛一亮,本以为是不值钱的,想不到竟然比娘还值钱。 “不要啊,老太太,这是您的亲孙女啊,您就是不顾我们,也不能卖了自己的亲孙女啊!赵德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自己的女人女儿都卖了,你也不管!” 赵德财本来就火大,听到这话,对着梨花的胸口就是一脚。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的,敢特么骂老子,你不想活了?!” 梨花被那一脚正踹到胸口,一下子就躺倒了,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行了,还等什么,黄大牙,把人带走!” “这秋棠和梨花是我花了八两银子买回来的,总共十六两,现在便宜给你,一人六两,加上三个女娃,你给我三十两。” “赵家奶奶,这价格可不行,您当初买回来的是黄花大闺女,这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了,连大户人家的婢女都当不了,一人也就是二两银。” 赵老太和黄大牙讨价还价。 赵三太太默默看戏,梨花已经面如金纸,两个小囡哭得凄厉。 秋棠紧紧搂着女儿,浑身抖成一片树叶,但是咬着牙跟赵老三说:“相公,你卖了我们,这钱也进不了你手,你何苦非要骨肉分离,还去不学老四家,分了家出去,也能拿到银子,你不一直说,娘不给你钱,没有钱,你怎么翻本?” “嗯?你什么意思?” 赵老三最在乎的两件事,一个是生儿子,另一个就是翻本! 他怪自己的手气不好,也怪他娘。 要说,他不是每次都输,算下来,赢三次,输七次。 可是他手头也没什么钱,赢也赢不了多少,而刚赢点,往往就又输了进去。 所以他把自己的赌场失意,归结为,银子不凑手。 若他有大把的银子,随便扔两把,之前输的本儿不就回来了? 但是娘和二哥都知道自己赌,那钱看得死紧! 赵老太看到三儿子忽然看向自己,那眼睛里都露出凶光,心里就一突,暗叫不好! “快给我堵上那个贱人的嘴,竟敢挑拨我们母子关系,我今天打杀了你也不会让你活着出这门!你这丫头我叫人卖到那最脏的窑子去!” 说着就让黄大牙去绑人。 却被赵老三一手拦下。 “慢!” 第31章 上山 “老三,我是你娘!” 赵老太这一声喊得自己都肝肠寸断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三儿子。 要说,这世间的娘也是怪。 这赵老太,不爱大儿,厌弃幺儿,平日里指着二儿,可内心最疼得,却是这不争气,又最像自己的三儿。 老太太一双眼紧紧盯着老三,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赵德财却在这电光火石间回顾了自己漫长的人生,突然就明悟了一样。 他一双血红的眼珠子转过来,狠狠盯着他娘,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要分家!” 这一场闹剧,晓卿和赵刘氏可谓全程壁纸。 却也真真的被赵老三的行事惊到了。 最后赵老三愣是逼着赵老太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和二十亩良田,不顾自己媳妇赵孙氏的反对,成功的分家了。 “唉,真是可怜他那几个丫头了。” 赵德财三个妾生的丫头,是赵柳氏看着长大的。 望子心切的赵老三,对于这三个丫头,不说是仇人也差不多了。 晓卿心里也沉沉的:“娘,我是觉得这事儿没完,之前有赵家奶奶管着,三叔也就是小打小闹,手里抓不到大钱,输了输不了太多,可如今分家,三婶又管不住他,说不得哪天就又去赌了。” 大人造的孽,却要无辜的孩子承担。 秋棠的女儿五岁,已经有点懵懂,而梨花的孩子还不到一岁,除了吃奶只会哭。 老三的媳妇是一万个不想分家,却做不了主。 一时间,赵家再次分家的消息迅速的传遍全村。 “赵家又分家了?这才过去几天,刚把老四分出来,又把老三也分了?” “这赵老太太是要翻天了,老四是受伤了,她嫌累赘,现在老三也残了,她也给分出来,那合着这赵家只能挣钱,不养闲人啊。” 这时候的家族,本就是荣辱与共风险共担的。 人有旦夕祸福,凡事有家族撑腰,实在不行,族人多少还能给托底,没见到赵老太这种。 眼见着天一天比一天暖,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春播。 晓卿家在六十亩水田外垒了半米高的石台,水田也分好陇,盐碱地一把火烧掉杂草,再捡干净小石头,给两头老牛套上犁,那土里里外外松了三遍,就等播种。 终于山上的雪水化的差不多了,晓卿说服几个哥哥陪她上山看看。 都说东北的山上遍地是宝,她虽然说不好自家这位置到底是哪儿,但是看那植被丰富,松柏挺立,荒草遍野的样子应该能够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吃过早饭,晓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背篓,一人一个,留下婆婆带着小妞妞在家,剩下的人,连着赵冲赵斗也一起上山。 每天晨起打半个时辰的太极,让她瘦弱的身体有了一些好转。 虽然不能顿顿吃到精粮,但是好歹比原主的小鸟胃好多了,隔三差五还乎一锅泥鳅,时间不长,但是身体比原来轻松许多。 天没亮就蒸了一大锅干粮,就是怕上山了晌午赶不回来,跟婆婆赵柳氏交代好,一行人就出发了。 赵家老宅后面的四十亩盐碱地跟山脚已经接上了,走过自家的田,就有一条不太陡的路上山。 此时刚刚化掉雪水,干枯的草上面还残留着点点白雪,但是脚下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第32章 漫山遍野都是宝 捂了一冬的雪渗到泥土里,让睡了几个月的植物都开始生发,放眼望去,枯黄种夹杂着新绿,湿润的泥土混杂着植物的芬芳,和腐烂的枯叶,是属于这大山的味道。 因为这次上山,四哥陈启御还带了弓箭,怕遇到大型野兽,毕竟这东北的深山老林,撞到哥熊瞎子啥的都是常事儿。 七哥功夫没有老四好,但是也时常结伴一起上山,山底下长大的,哪个汉子都有两把刷子。 就连文静的老五老六,也都带了趁手的武器。 晓卿虽然认识很多野生植物,但是东北的老山还是第一次来,生怕看走了眼,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扒开草丛,仔细辨认。 约么半个时辰,一声惊叫,“哎呀,这是,这是蓝靛果?” 在一颗尚未发芽的枯枝上,赫然看到零星的干瘪的浆果挂在树枝上,并未脱落。 若是落到地上的野果,很快就会在泥土里腐烂,但是因为秋天冷的快,经常是刚过霜冻,一场大雪就下来了,然后就是一整个冬天的大雪封山。 反倒把那些来不及脱落的果子就冻在树枝。 直到开春,雪化,才会脱落。 晓卿他们来的早,正赶上还有一批没有掉下来。 大哥听到妹妹的声音,过来看了一下道: “妹子,这是黑瞎子果,你说什么蓝?” “呵呵,书上叫这个蓝靛果,很甜的。” 说着就放到嘴里咬了一下。 紫黑色的浆果几户已经没什么水分了,原本糖度就高,这一风干更甜了,足足有一个指关节那么长,味道有点像葡萄干,甜,带着浓郁的果香,仿佛这大山的精华都在里面了。 “嗯,好吃,你们尝尝。” 晓卿笑眯眯的从枯枝上摘下几个,分给大家。 “嫂嫂,真的甜,比糖还甜!我要带回去给妞妞和娘吃!” 赵冲尝了一个,顿时就舍不得吃了。 这种浆果落地之后,果肉腐烂,之后籽会在泥土种再次发芽,所以都是一长一大片,这里也是,放眼望去,看不到头。 只是大部分果子都脱落了,只有少数挂在枝头。 “阿斗,不忙,把位置记下来,我们再往上走走,这果子轻,又不占地,我们下山的时候采。” 这种甜甜的果子虽然好吃,但是又不能饱腹,所以成年人并不当回事,也就是山下的孩子会摘了甜甜嘴。 几人继续往上走,太阳也跟着慢慢爬上来,渐渐的,身上开始出汗。 没走多久,晓卿就在荒草的覆盖下,发现了一些笔直窜出的嫩绿植物。 “哎呀,这是野蕨?” 稀疏的从荒草种钻出来,一尺来长,有的只有巴掌长,不仔细看就当成杂草了。 晓卿拔下来几根仔细看了看,真的是野蕨! 这大山好就好在,人迹罕至,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是成堆成群的。 刚才一路走来没看清,现在看看,可不荒草下零零散散的都是这矗立的野蕨! “哥哥,这菜你们吃不?” “这是菜?没见过啊!” 若是晓卿娘跟来,可能还能认出,可几个哥哥哪分的清各种野菜。 “这个菜味道可好呢,等长得长了,下面那个根还能出粉,那才叫好吃,这种菜,现在就只能掐尖,喏,这样。” 晓卿把上面半尺来长的嫩尖尖一个个掰下来, “就吃这个嫩尖,下面的留着继续长,等再过段时间我们采回去做粉。” 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发现两种资源,索性安排老七带着两个孩子留在这里摘野蕨,差不多了就下山把蓝靛果干捡上,之后直接回家。 晓卿则跟着大哥他们再往上走。 第33章 灵芝 “妹妹,哥说,你就别上去了,怕再深了碰到大家伙。” 这一路走来,偶尔能看到个山鸡野兔,但是再往里走,就不好说了。 “可是我不跟着,有的东西碰到了怕哥哥们不认识,咱们慢点,这不是还有四哥么,是吧,四哥,碰到个野猪,咱们就发财了。” 晓卿笑嘻嘻的。 上了山,心情特别好。 山里空气好,湿漉漉的,也不那么冷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这连绵的大山就像一个宝库。 数不尽的山珍,数不尽的宝物,即便到了后世,开采手段不知道先进了多少,这东北的大山也扔就是挖掘不尽的宝藏。 “嗯,我赞成,妹你原来就喜欢在屋里憋着,要我说,出来走走,身体才好,说不定你脸上这东西,就能好。” 原主自从脸上生了痤疮,就愈发的自闭,最初也就是零星的几颗,在她的郁郁寡欢加持下,直接变成了雨后春笋。 “嗯,四哥说的对,以后我要常出来走走,除了农忙的时候,多上来转转,指不定就……咦?” 随着晓卿的声音,大家顿时停了脚步,一起看过去。 “天啊,是灵芝!” 晓卿的声音都颤抖了,在一大片漆黑的泥土和枯木中,一大朵一大朵紫色的灵芝带着金边,蘑菇云一样显眼。 这一带背阴,灌木丛少,高大的植被茂密,终年不见阳光。 几颗缠绕在一起的大树旁边,长了满满一圈的灵芝,大的足足有成年男子的脸盘子那么大。 “妹子,颜色这么鲜艳,会不会有毒?这东西我见过好多次了!” 老四陈启御一把拦住妹妹的手。 倒是老大,毕竟在书店帮工,也听说过灵芝,却不知就是眼前这种长在树下的东西。 “你可确定,这就是,那种卖的很贵的……灵芝?” 他知道药店最贵的就是什么人参灵芝这种东西,却不敢相信如此容易就能得到。 晓卿小心翼翼从树根上掰下一整朵灵芝,心里嘀咕着:怎么跟之前在黄山上采到的有些不一样? 后世的灵芝,基本是种植的,价格便宜很多,几百块就能买到一大颗,大部分人吃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 但是那个灵芝薄,拿在手里的分量也没有这么沉甸甸的感觉。 “哥,这山上,平日来的人多不?” “咋可能,咱这已经出了山道了,从那块野蕨地开始,就往后山绕了,你没发现?” “所以说,这一代很可能平日没有人来过?” “傻妹子,你是不知道咱这片山有多大地界,大柳村不过三十来户人家,大樟村五十来户,再刨了那些从来不上山的,就像你们老赵家,剩下那点人,就是一起上山,也撞不上的。” “对啊,这所谓上山的路,也就是个缓坡,不知道多少个岔,没上来过的,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你以后可不许自己摸上来听见没?” 晓卿被哥哥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偷偷吐了吐舌头,看来今儿能发现这片灵芝还真是侥幸。 嘴上说着,手上可不闲着。 晓卿挑着最大的那些,利索的都给采了,还有一些明显是新生的,小一些的就放在那让它继续长。 “哥,这块地,你下次来,还能找到不?” “做个记号吧,这上山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不能再走深了。” 满满一大片灵芝,这东西不沉,但是不能压,竟然把几个人的背篓占了一大半。 做了记号,几人继续往里走。 第34章 傻狍子 晓卿一路上来都看着地面,眼睛累不说,脖子也酸了,不得不抬起脖颈活动一下,结果这一抬头,就乐了。 许是这片地背阴,不光刚发现了大批的野生灵芝,这一抬头,赫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野生木耳! 要说这木耳,喜阴喜湿,夏季雨水之后,一夜之间就能长出许多,和蘑菇一样。 但是这木耳的价值,也因为生长的周期,采摘的时期而不同。 夏季的木耳长得快,但是价值低,秋天的木耳生长周期长,就贵,而最贵的,则是埋了一个冬天的冬耳,对于古人来说,这东西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腐朽的树干上一圈圈的木耳,像一个个大脸盆。 “咦,这可是木茸?” 晓卿惊讶于大哥居然认识这么多,“是木耳,也是木茸,可以做药材,也可以食用。” “食用?之前我书店的老板家亲戚托人办事,送了半斤这木茸做药,所以我才知道。” “这山上有这么多,家家户户都可以摘到,这倒是个好营生。” “没听说有谁采摘这个卖钱的……山参,灵芝,松茸,猴头菇这些是大家抢的,倒是没谁顾得上这木茸。” 大哥解释道。 只是山参这种稀罕物哪是普通山民能找得到的,偶尔有人进山碰巧遇到,都不一定认识。 真要有人挖到了百年的老参,估计都要拿回去藏起来,也不会跟人说。 倒是每年会有人进山来收一些山货。 但是价格给的也都不高,所以附近的居民对这件事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晓卿教大家用刀子割下木耳,一朵一朵的放进篓子。 木耳不大,每朵只有鹌鹑蛋大小,几人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晓卿的身子虽然好些,却也还是弱,弯着腰久了,一边锤背一边抬起头。 这一抬头不要紧,跟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一双黑漆漆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啊!” 晓卿吓得冷汗都窜出来了,整个身子向后倒去,被大哥一把接住,正要询问,一抬头,也看到那个“罪魁祸首”。 “老御。” 大哥一下子就乐了,轻声召唤撅着屁股割木耳的老四。 晓卿看清楚“罪魁祸首”,正要说:好漂亮的小鹿,面前居然有一大两小三只漂亮的小鹿,呆呆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完全不怕人。 却看到四哥直接从腰上取下弓箭准备射杀。 “四哥不要!” 晓卿着急就伸手去拦,吓了老四一跳。 那箭头可锋利了。 “这小鹿好可爱,别杀它们。” “这哪是鹿,这是傻狍子,鹿比它们大多了,这东西抓到回去可够吃一阵子,皮还能换钱,你别拦着,让我抓一只。” 三只傻狍子好像出来遛弯的,歪着脑袋看了又看,有一只还伸着脑袋过来想看看他们篓子里的东西。 “它们是想吃这个灵芝吗?” 冬雪初融,万物凋敝,想必这些以草为食的狍子也难以觅食,竟然跑到人堆儿来吃了。 其中个头最大,头上带着两支角的狍子闻了会儿,直接探头进篓子,叼着大朵的灵芝大嚼特嚼起来,这可把几人心疼坏了。 “去,一边呆着去!” 妹妹不让杀,谁也不敢动,只能拿脚去轰。 没想到,另外两只看到,居然也伸头过来吃。 “哥,鹿角,鹿角!能不能抓住它们,带回去,要活的!” 第35章 狍茸 三头成年狍子,公的那只有半大孩子高,母的两头略小,身上的花纹让晓卿第一眼误认为是鹿,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晓卿指着那头公狍子头上明晃晃的角,眼睛冒亮光。 世人只知道狍子傻,狍子香,却不知道狍子身上最值钱的是这对角。 狍茸约等于鹿茸,滋补壮阳,古时候用得起这个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媳妇多的。 而这狍茸的采集就是这个时候,春天刚冒头,还未骨化。 若是自然生长,这一对角到了秋天也会脱落,所以,每年一次收割狍茸,狍子寿命十几年,就能收十几次,比杀了吃肉更值钱。 而且这狍子基本就是吃草,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极易养殖。 为此,豁出一篓灵芝不要,也要把这傻狍子抓回去。 妹妹发话,自然没有抗议的可能,几人立马拿了绳子,默契的开始围堵狍子的后路。 也是该着他们得这几只狍子。 要知道,他们采集木耳的这片地方,地面上都是枯枝蔓藤,人脚踩下去,尚且一深一浅,那傻狍子一脚落下,也是磕磕绊绊。 所以等狍子反应过来想跑,已经来不及,几人竟是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三头狍子给栓上了。 而且即使这时候,三只傻狍子由自嚼着没吃完的灵芝,津津有味,看来真是饿得惨了。 “哥,这两只狍子肚子好大!是不是有崽了?” 晓卿心细,刚才看除了那只公狍子想跑,两只母的都没怎么动,所以才让他们这么顺利的得手。 几人一看,可不,那两只母狍子肚子大得都跑不动了,看样子都快生了。 “走,回家!” 出来这一趟大丰收,几人都喜得不行。 除了被狍子祸祸的半篓子灵芝,每人的背篓都满得冒尖。 老四牵着狍子,老大直接把妹妹的背篓拎在手里,晓卿空着手,一边走一边找,时不时的揪点这个,捡点那个,仿若上了宝山,取之不尽的珍宝随意采撷。 “靠山吃山,古人诚不欺我啊,枉我在山脚下住了这么多年,熟读圣贤书,却从不知道上来看一看,真是亏大了。” “傻妹子,每年夏天都有上山的猎队,但是从来没有带女人上山的时候,若不是我们几个带着,估计你也没机会进来,最多在山脚下,摘点野菜。” “可不,至少三十个人才能上山,夏天野兽多,上来两趟,能分到不少,连肉带皮子,要么你以为家家户户的毛皮都是哪来的。” “听说南边人都不穿皮毛,冬衣里絮的都是棉,咱北边人才跟着学的,以往,都是穿这毛皮,暖和又舒服,就是没那棉花轻便。” “哥,那一件棉衣多少钱,一件皮毛多少钱?” “成衣店肯定是皮毛的贵啊,但是咱们庄户人家打猎又不要钱。” “打猎不要钱,可若有人伤了死了,这可不是钱??” “嗨,庄户人家,一条命,又能值几个钱?” 晓卿把摘到的一把把野菜放到篓子上面,“没有什么比命更值钱了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好比,我虽然一文银子也挣不来,但是哥哥你们把我捧到天上,愿意花上百两银子来给我。” “老七!” “哎呀,大哥,你们这,这是大丰收啊!我还说等着你们的篓子装东西呢,这回还得再跑一趟了!” 第36章 质问 半山腰。 老七带着孩子们埋头苦干,知道这东西能当菜吃,除了装满背篓,几人竟然还捡了堆到半人高的一大摞,想等晓卿他们下来用篓子装。 “哈哈,想啥呢,我们这么多人,还能空手下来?可把你能的!” 老四牵着狍子,乐得不行。 “看看,这肚子里还揣着崽子呢,妹妹说这公狍子的角正好能割下来卖!” “哇,狍子!大狍子,有肉吃了!” 赵冲早就饿得不行,看到这狍子,以前赵家分到过一点,但是他根本没吃的机会,只是听村里的小伙伴跟他吹牛,说这狍子有多好吃。 “阿冲,这狍子咱拉家去养着,可不是吃肉的,你想吃肉,嫂嫂想办法,这狍子留着能挣大钱!” “嘻嘻,我听嫂子的!” 半大的少年龇着雪白的小牙,笑得憨厚。 现在的嫂嫂可真好,变了个人一样,温柔又爱笑,不再是之前那个阴阳怪气不管他们死活的嫂嫂了。 几人把堆在地上的野蕨用绳子捆了,抗在身上,往山下走,再路过那片生着蓝靛果的地带,晓卿犹豫着,大哥直接发话:“东西给我们抗下去,这会儿饭点儿了,路上没人,省的这么多东西让别人家看了招眼,你们先摘,我们等下上来接你们。” 陈启礼不愧是大哥,安排起事情来,周全又井井有条,为人谦厚又忠诚,只是不知道那天回去之后,那个白家的姑娘如何了,晓卿几次好奇,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都忍住没开口询问,但是还是琢磨找个时间问问,自家大哥面皮薄,怕是憋死都不肯说的。 老七留在山上,带着几个孩子和晓卿,虽说这里离山脚不远,可万一有个什么呢,自家妹子金贵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妹,我跟你说,你别看这山上东西多,你就自己偷摸上山,哥可跟你说好,你干嘛都行,就是不许自己上山!听见没!” 几人分吃了早上背来的干粮,也没水,直着脖子往下噎,没味儿就摘个蓝靛果干就着吃,别有一番滋味。 “哥你放心,我们最少三人结伴,若没有男人,我们肯定不往深处走。” 晓卿掰着干粮,细细的嚼着,斯文又好看。 “只是这山里的货真的不少,若是整好了,不比一年种地的收获小,有的还能采了种子来种植,所以除了农忙的时候,咱还真得多出点力气在这。” “那不难,本来我们几个说开荒前面花时间给你家把房子整饬了,大不了就雇人干。咱明儿个还上山!” “哇,太好了,启农哥你真好!” “我喜欢上山,山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嫂嫂,那个蕨菜好吃不,我刚才偷偷尝了,有点苦呢,没有这个黑瞎子好吃。” 赵斗一张嘴,因为吃多了蓝靛果而整个嘴巴变得黑紫黑紫的,好吓人。 “哈哈,你嘴都黑了,像个大娃娃鱼!”赵冲笑他,可自己也没好哪去,连脸都花了。 “切,你也是,你的脸像个大花狗!” 孩子的笑闹,林间的鸟鸣,泥土的芬芳,站在大山上,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 晓卿想,这就是她扎根的地方,未来的三年,她要让这里深山变宝库,荒地变良田,在大波流民涌入,强盗泛滥之前,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蓝靛果得灌木丛,居然绵延出去很远,几人一边摘,一边做记号,生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果子可以做果脯,可以做果酱,还能熬果糖,酿果酒,做果醋,或者切碎了跟玉米面,白面掺和一起蒸发糕,保准你吃不够。” “嫂嫂,这些你都会做吗?” “当然了。” “那嫂嫂,我问了你别生气,为啥你以前不给我们做?娘每天做饭都累死了,为啥你不管娘?” 第37章 王桂花 陈启礼带着老四老五老六牵着狍子扛着篓子,东西堆得都看不到人在哪了。 好在山脚下过了田地就是家,一路上还真没人出来。 赵柳氏开门吓了一跳。 “天老爷,咋,这咋还能把狍子抓回来,你们这……我媳妇呢?” “赵家婆母,我妹子他们还在山上摘果子,不舍得下来,我们先把东西送回来一趟,省的太多了让人家看见招眼,把狍子拴好了,别让它们吃框里的东西,我们这就上山去接他们。” 好在赵家老宅地方大,赵柳氏忙帮着把狍子栓在后院,再把篓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你们吃点东西再去吧,都回来了。” “不了,妹子还在山上,不放心,晚点回来一起吃。” 几个汉子灌了几口水就又背着空篓子匆匆上山去了。 人才刚走没多久,就又有人敲门。 赵柳氏道是忘了东西又回来了,就急忙去开门,却看到敲门的竟然是里正孙明。 看到开门的是赵家媳妇,孙明后退一步,拱了拱手道:“赵家的,没啥事,我是来看看你家,春播准备的咋样了,有啥困难,跟村里说一声,我给你们想办法。” 赵柳氏受宠若惊,咋能让里正大人亲自上门来询问,诚惶诚恐的施礼道:“里正大人,孩子怎们准备得差不多了,不缺啥,这不今儿一早就上山了,看能再挖到点啥不。” 孙明一愣,揪着花白的胡子瞪着眼:“胡闹,这几人上山干啥,碰到饿了一冬的狼可咋整?!再说这刚化雪,山上连个屁都没有!人从哪走的?我让人去追!” 赵柳氏一听就慌了:“他们才刚回来,喝口水就上去了,说去接妹妹,应该没往深处走吧?” 孙明一愣,铁青的脸色好了点:“没往深处走就行,这几个孩子,咋这么愣头愣脑的,大冬天的,山上能有啥?!等夏天村里有队伍,自然少不了你家的份,跟娃们说,以后不要再自己上山。罢了,我走了,有事去找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摇头晃脑的模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回到家,还在唉声叹气。 他媳妇是镇上王屠夫家的老闺女,叫王桂花,年轻的时候就出了名的泼辣,如今岁数大了,愈发的说话耿直。 看到当家的这样,不由得就问:“这是咋的了,出去一趟,回来就跟死了爹似的?” 孙明被她闹了一辈子,也是一点脾气没有,就实话实说:“还不是去看看那个秀才姑娘家,几个年轻人,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下去,这大冷的天,也不说跟村里打个招呼,就上山去了!” “你别说,这个小丫头我看着精明古道的,人家保不齐是知道山上有宝贝,才不告诉你呢!” 门帘撩开,走出了的是村里有名的辣嘴子胡家媳妇,平日最爱跟他家老伴儿扯嘴皮子,这俩人的两张嘴有一拼,一般的老爷们都不是对手。 “嗨,家有人你也不说一声。” 孙明有些讪讪,人家的事儿,让他给嘚嘚出去了,胡家媳妇可是个大嘴巴。 “你少搁哪胡咧咧,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知道个屁,上了山都能迷在里面,要能挖着宝贝,还等今天?”屠夫家的虽然嘴黑,心却是个热乎的。 “那可说不准,之前那不是老赵家的媳妇么,现在分家出去了,自己男人又快死了,可不得上山看看有没有宝贝,能回去救她男人一命!” “让你说的,那山参都跟石头块子一样躺地上等你捡呢?这么些年除了那几个老猎户往深处走的,你看谁捡到参了?” 第38章 风波 胡家媳妇一滞,翻着白眼顶嘴:“人家娘家可是有七个兄弟,你咋就知道不能捡到宝贝?不成,我得去看看去,万一真有啥,这财不能让她自己发了。” “嘿,你少去惹眼,就是人家真得着啥,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那个嘴一天到晚贱的,我看你是欠揍,我要是你老爷们,一天得揍你八遍!” “里正大人,你瞅瞅你家这个媳妇,哪有个女人样,你也不管管。” 胡家媳妇一边说,一边扭着屁股跑了,生怕人家捡到什么让她给错过去了。 王桂花一边给孙明把锅里的饭端出来,一边拢了拢头发,“你吃着,我得看看去,这胡家的是个不省心的,别再给人家秀才家姑娘招哭了。” 且说几人重新汇合,那野生的浆果只是零零星星挂在枝头,大部分都已经脱落了,有的一从就只能摘到十几个,加上果子本来就小,风干了更是一点点,故几人摘得昏了头,不过也就是每人小半篓,眼瞅着天就阴上来了,大哥发话:“走吧,家去吧,这雨看样子小不了,这么冷的天淋雨肯定生病。” “好,听大哥的,咱回家。”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蓝靛果,晓卿心疼也没办法,她知道这一场雨下来,这些果子就都没法要了,但是也只能如此。 “嫂嫂,我给你背。” 赵斗蹭过来,脸红红的,有点不敢看自家嫂嫂。 刚才,嫂嫂轻轻搂着他,跟他道歉,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以后会对他像亲弟弟,不离不弃,给他养大成人,成家立业。 几人刚下山,就碰到胡家媳妇带着好几个媳妇婆子的在山脚下张望。 “哎呦来了,这是找到啥宝贝了?” “我说赵家媳妇,你们这可不对,这是咱大樟村的山,你咋能让你娘家兄弟来捡东西呢?这捡到的东西可不好说是谁家的!” “张家姐姐,你别说这话,山就在这,谁捡不是捡,有啥好东西也让我们看看,回头咱一起发财!” “这一大早就上山,这都三四个时辰了,可不少捡东西吧,咋样,都有啥,给俺们瞅瞅!” 胡家媳妇说着就热情的来拉晓卿。 晓卿人瘦弱,差点让她拉个趔趄。 几个兄弟一看就有点急眼。 “胡家婶子,您看,我们就是看着今天没事上去转悠转悠,您也知道,我平时不出门的,想上山练练身子。” 晓卿大方的摘下身后的背篓,抓出一把干干瘪瘪的果干递过去,“喏,路上刚好碰到这小野果,摘了点想回去给家里孩子甜甜嘴,您别嫌弃。” 晓卿抓的这一把就得摘好几棵树,“就可惜,这雨一下,剩下的那些也摘不得了,早知道,喊几位婶婶一起上去摘,还能多摘点,您看,这大半天的就摘得这点。” 胡家媳妇“嗖”的一下把手缩回去,讪笑着道:“哎呀,这姑娘,瞧你说的,婶子还能惦记你这点东西,你这不是笑话婶子跟孩子抢吃的么?” “就捡了这么点啊,有着功夫我能做好几个纽子,也能换十文钱呢,嗨,这秀才家的孩子真是不会过日子,可惜这几个后生。” “该不能,就这点东西吧,你们是不是捡了啥好东西藏起来了?” 那张家的媳妇笑眯眯的走过来,在晓卿的篓子里扒拉来,扒拉去,看看是不是底下埋着啥。 晓卿一看这架势,若不让这些人安心,以后恐怕自家田头都得让人给踩平了。 第39章 王桂花发威 “大哥,你们也把篓子摘下来,让几位婶婶看看。” 陈启礼闻言,大大方方摘下篓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小半篓果干直接底朝天,倒进晓卿的篓子,这下大家都看到了,果然,除了果干,什么也没有。 另外几个哥哥也照葫芦画瓢,让大家看看,底下啥也没藏。 “张奶奶,我们又不是贼,你干嘛还要检查我家东西?再说,我们家后山的东西,什么时候捡了还要交公吗?那我家的粮食是不是也要分给你?” 赵冲看嫂嫂客客气气被那些人欺负,很是不忿。 张家的看了一圈,露出一脸不屑,“小毛头怎么跟大人说话呢?边儿去!这是咱柳村的地界,若就你们几个我们就不说啥了,但是他们是外人!” 张家的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晓卿的哥哥。 “张家的你给我闭嘴,少在这喷粪!大柳村的山头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均下来一家一座都有富裕,谁也没拦着你上山,你天天懒得屁眼儿下蛆的主儿来这眼馋人家媳妇捡东西,有那功夫滚回你家收拾收拾去!” 王桂花脚下生风的一路追来,果然看到几个懒婆娘围着几个后生在这丢人现眼。 “你们都给我滚,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丢人,再不走我让孙明挨个找你们老爷们说道说道,家里地都锄了没,房子扫了没,饭做了没,衣服洗了没?都吃饱了撑的是吧?都给我滚!” 王桂花又高又壮,跟她爹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人肉风火轮一样就卷了过来,吓得几个婆娘狼狈逃窜。 这才算完,接着冲着陈晓卿就一瞪牛眼,“你这丫头也是,大冷的天,山上屁也没有,瞎折腾啥,不会过日子!你们几个后生,跟着凑什么热闹,大老爷们上山摘果子,说出去让人笑话死!” 晓卿:“……” 这……婆婆好厉害的亚子。 喘匀一口气,王桂花道:“银子不够使,你们兄弟几个找我,我爹在镇上杀了一辈子猪,啥人都认识,给你们介绍介绍,打个零工,都能有点收入,你们女人家能做的缝缝补补,我娘家也有铺子在镇上,免费把料给你赊了,别不好意思开口,都是过日子的,没啥张不开嘴,听见没?” 晓卿心里暖暖的,里正一家人还真是照顾他们,先是给要了一大块水田,这里正的媳妇又来帮衬他们。 “谢谢您了婶子,我们这也是想上山碰碰运气,让您担心了,倒是您说您父亲在镇上杀猪,现在可能买到猪肉?” “附近几个村养猪的都把猪卖给他,多的没有,几十头还是有的,你们嘴馋了就去镇上最西头,跟他说是咱村的,让他给你便宜点。” 晓卿一听几十头,眼睛都亮了。 “婶子,我想的多买点,有活猪,猪仔最好。” 王桂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你男人有点恤银,也省着花,这年头,有银子在手心里踏实,不逢年过节的,谁家舍得吃肉啊?!” “婶子,我这不是,想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晓卿一脸黯然,眼角也湿了,轻轻揽过两个瘦弱的小叔子,让王桂花看看。 “您看,这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怪我这些年不懂事,苛待了他们,眼下既然有钱,何必留到以后,孩子能养大成人,自然能自己挣钱,等他们考取了功名,这些钱算得了什么呢?” 第40章 养猪 “是的,王奶奶,嫂嫂已经给我们开蒙了!我们已经认字了!” 赵冲赵斗自豪的挺着小胸脯,眼睛亮晶晶,一脸憧憬。 “你这孩子……” 王桂花一下心就软了,看着瘦弱的几个孩子,还有身后几个俊朗的后生。 “罢了,我叫我爹给你们便宜些,就不赚你们钱了,你想要多少?” “太谢谢您了,我想要三头整猪,麻烦帮我切了,趁天冷,我想晾些腊肉,留着慢慢吃,然后我想买些猪仔养,您帮着看看,越多越好。” “你要养猪?” 王桂花对于晓卿一下要这么多猪肉没什么反应,毕竟人家人口多,光兄弟就七个,来帮干活你不能顿顿让人家吃菜梆子。 “嗯,眼看山上就出草了,我想养猪,以后地里的那些庄稼收完了也能做私聊,玉米棒子这些,扔了也是浪费。” 这年头家家户户养年猪,但是不过是一两头。 猪也要吃粮食的,人还不够,谁舍得喂猪? 王桂花想了想,“倒也是个办法,就是这活又脏又累,你干的了?” “婶子,咱们庄户人家,家家不都这么过来的,这年头,地窖有粮,兜里有钱才是硬道理,吃点苦算什么。” 晓卿笑得甜甜的,一张满是红点的脸看起来青春洋溢,丝毫没有羞涩。 王桂花赞赏的看着晓卿:“不亏是秀才家的姑娘,倒是明白事理,行了,这事儿包我身上,你等婶子的信儿。” 王桂花来如影去如风,解决完问题就消失了,这点倒是跟里正孙明很像。 刚进家门,豆大的雨点就掉下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庆幸把前面的收获先送回家了,要么刚才且有的纠缠。 谁都想发家致富,可农村里到底是少了一些约束,总有那缺德的喜欢干点损人利己的事儿,没有规矩,没有监管,少不了扯皮。 两只怀孕的狍子不敢栓牛棚,怕让牛踢了肚子,索性就拉进一间墙掉了一块的厢房。 喂牛的干草直接拿来喂狍子,一时半会倒是不容易让别人发现。 晓卿急着收拾那些灵芝和木耳,还有新鲜的蕨菜。 可惜家里除了泥鳅和荤油,再没别的肉了,怪不得这时候的人喜欢大肥肉,真是却油水。 这几样野味,离了油,都没什么滋味,晚餐索性就按着先前说的,蒸了一大锅玉米面发糕,里面嵌着果香浓郁的甜得掉牙的蓝靛果干,用荤油做了一锅野蕨鸡蛋汤。 入夜,雨下得更大了,晓卿都有些担心房顶会漏雨。 照旧洗漱完毕,好歹现在赵睿不用她贴身伺候,虽然身子弱不禁风,一摇三晃,随时吐血,但是基本能够生活自理。 铺好床,手脚并用的从床脚爬到里侧,拽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子,晓卿扭着脑袋问自家夫君。 “夫君,你觉得身体好些没,现在也有钱了,我去给你找个郎中抓点药吧?” “唔……” “你这天天吐血也不是事儿,时间久了,就算能好起来,身子也亏空了,咱们抓点药,对症治疗,你早点好起来,也能干点啥,天天这么躺着难受不?” 少女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一身山花般清新的香气,软软小小小的一团,躺在旁边。 “唔……” 第41章 美色 ‘你看,现在天气也好了,那花草树木猪马牛羊都得晒太阳,才能长得好,你天天憋房间里,对身体也不好啊。’ 少女又凑近了一点,轻柔的呼吸能喷到赵睿脸上,带着她自身的果香,甜甜的,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唔……” “要么明天我再去镇上,给你找个郎中,你白天自己出去院子里晒晒,我怕这么捂下去你要长蘑菇了。” 想到今天的木耳,晓卿“噗嗤”一下乐了,脑补了一下自家夫君好看的脸上长出一圈蘑菇的样子。 “你这是嫌弃我了?” 赵睿懒洋洋的倚着床头,眉头微挑,看着有点可笑的小媳妇。 随军的这三年风餐露宿,睡不了一个安稳觉,着实给他累到了,正好这次回来休养生息,顺便把这个三年来对自己娘亲和弟弟妹妹视而不见的恶妇给休了。 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是打发时间,逗逗这小丫头也好。 那可笑的小脸立马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看得赵睿眼角直抽,他对这女人丰富的表情算是叹为观止了。 “怎么会怎么会,夫君大人,你是天,我是地,你下雨了,我就得发洪水,你出太阳,我就得旱死,我怎么能嫌弃你,我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里。” 这女人上次还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其实就是威逼利诱他交出银子。 这会儿又谈什么命什么运的,十有八九又在打鬼主意。 “我倒是问问你,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喜怒不形于色?我看你这眼睛没有眉毛挡着要飞上天了。” 夜深人静,赵睿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薄唇微动,语气有些旖旎,尾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在少女的耳朵上轻轻拂过,又钻进心里。 两人住的厢房勉强能遮风挡雨,屋内的墙壁房顶也俱是破烂不堪,屋内空无一物,说陋室都是美言了。 就这么暗淡的破屋子里,赵睿离了歪斜的靠着床头,如绸缎般的墨发倾泻开来,宽肩窄腰,竟是衬得那白玉般的容颜十分的贵气英朗。 这男人长得可真好。 两世加起来,赵睿也是晓卿见过的容貌最为出色的男人。 斜挑入云鬓的浓眉,风情潋滟略带轻佻的一双桃花眼,只那么睨一眼,就让人心里噗通噗通的。 山峦一般挺拔的额头忽然深陷的山根,再急剧陡峭的悬壶鼻,红润而微微上翘的薄唇,棱角分明的黄金比例的下颌,完美的收紧,满溢着男人气概。 晓卿忽然觉得房间有点密不透风,翕了翕鼻翼,才惊觉满室都是这男人的味道。 不同于自家哥哥们那种粗犷硬朗还夹杂着汗臭的味道,是那种像晨起的露水那种纯净,像早春的嫩茶尖在泉水中点过的淡香,好闻,却淡得若有似无,让人想汲取更多。 少女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端详自家这举世无双的病美男,才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同床共枕多日……呼吸交缠,体味融合……小鹿一样的眼睛眨着眨着,一丝可疑的红云晕上脸颊,在这幽暗的灯光下,格外暧昧。 第42章 动情 赵睿看着小丫头忽然就直了眼,呆呆的,一脸红晕,饶是他知道自己长得好,却也被这副痴相取悦了,不由得眉眼上扬,虽没有笑,却让原本有些清冷的容貌变得多情而热烈。 小丫头的脸更红了,盈盈双眸,仿佛要滴出水一般。 赵睿好看的眸子暗了暗,忽然就想知道这快要滴出水的桃子是不是真的像桃子一样香甜。 晓卿忽然觉得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像看着猎物一样盯着她,不觉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粉嫩的小舌头把红嘟嘟的嘴唇舔得亮晶晶的,却发现男人的眼神更暗了,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碎自己一般。 男人幽深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扫过少女嫣红的嘴唇,可以嗅到她身上甜美的气息,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似乎都是无言的邀请。 晓卿紧张的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感觉快要跳出来了,连呼吸都忘记了。 赵睿的眼中仿佛暴风雨袭来,幽暗又危险,猛兽一般牢牢的摄住弱小的女孩,右手食指微曲,却又有些挣扎。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敲门!” 仿佛被救出的马上要溺水的人一样,晓卿一下子惊醒,大口的呼吸,脸上火烧火燎的,手忙脚乱的就往床下爬,却不想手脚酸软,一个趔趄整个人趴到了赵睿身上。 不同于自己的温度透过男人坚实的身躯传过来,还有强有力的心跳,吓得晓卿急忙撑起身子,柔软的小手胡乱的杵在男人的胸口,“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被压疼?” 亮晶晶的小脸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怂成了一个包子。 赵睿真没想到小媳妇还有这么娇羞的一面,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修理一番,却无奈那门外的敲门声又急又响。 晓卿顾不得别的,兵荒马乱的从床上跳下去开门。 “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庄户人家,太阳下山之后就很少走动了。 村里黑,没有灯光,路不好走,有的走着走着就掉沟里。 “谁啊?” “可是柳芬芳家,开门啊,我是你弟弟柳花明,姐开门啊!” 一个粗重憨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晓卿一愣。 她只知道婆婆本姓柳,却不知闺名,乍一听这柳暗花明的还觉得挺逗。 夜晚的凉风迅速的安抚了她快要烧着的脸颊和身体,破落的院子响起“吱呀”一声,婆婆赵柳氏匆忙过来,“卿儿,我咋听着是我弟弟的声音,莫不是我做梦魇着了?” 赵柳氏一边急步走一边整理衣襟,明显也是刚被惊醒,脑袋还懵着。 “娘,您没听错,我也听着了,说是叫柳花明。” “那真是小弟?!” “开门啊,姐,我快死了,姐,救救我啊!” 这下赵柳氏再不怀疑,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拉开门栓。 “姐!我可找到你了!” 门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抱住了赵柳氏的双腿,号啕大哭起来。 “花明?真的是你,出啥事了?” “呜呜呜,姐,我没活路了姐啊,我没脸了,呜呜呜……” 第43章 半夜敲门 “别哭,快先进屋,外面冷,快,这是弟妹吧,快进来,孩子都冻坏了吧。” 柳花明带着一个妇人,看样子是他媳妇,后面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跟赵斗看着差不多岁数,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只是有些弱不禁风。 让一行人进了正房,晓卿一看这拖家带口狼狈不堪的样子,就扭头去厨房烧水了。 把晚上剩的发糕热了一下,又下了三个鸡蛋的蛋花汤,浓浓的盛出来,连着冒热气的蓝靛果发糕一起端进屋。 “有点晚了,家里也没啥吃的,几位先垫垫肚子好歇着。” 柳花明生的十分高大,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他比赵柳氏小六岁,现在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一脸沧桑。 高大的汉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姐姐嘤嘤地哭,晓卿不由得暗自撇了撇嘴。 “花明,这是我儿媳晓卿,晓卿,这是我幼弟,没跟你说过,我娘家在百里之外的阿城,我娘家兄弟就是从那边赶过来的。这是我弟妹秦招娣,这是花明的大闺女,柳莲花,小你两岁,今年十五,这是我外甥柳迎风,跟阿斗一般大。” 几人寒暄一番,晓卿算是弄明白了。 这柳花明原本是跟着父母一起住在阿城,前几年父母相继去世,留下个杂货铺给他守着。 柳花明人怂话不多,每日除了看铺子,就是喝点小酒,也从不与人有什么口角。 可就在前不久,自家闺女看花灯,被个阿城一个财主老爷看中了,非要娶回去做第十八房姨太太,这也就罢了,闺女么,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可偏偏这老爷还看上他家的小子,说这孩子一脸福相,要一起买回去,至于做什么,就不说了。 这男娃是柳花明的命根子,自是不肯卖了,可这老爷家不是善茬,欺男霸女的事儿早就全城都知道,可怜柳花明想变卖房产都不敢,连夜就收拾了点盘缠带着一家老小逃命了。 “呜呜呜,姐啊,我可咋办啊,我的全部身家都在那铺子和房子里,那个金百万是阿城最大的地主,谁家买卖房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线,我这辈子就算完啦啊姐啊!” 一米八几的汉子哭起来地动山摇。 柳花明的媳妇做在一旁默默垂泪,两个孩子也抹眼泪,一家人看着好不凄凉。 “姐,我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找你,村里人说你被赵家赶出来了,他们欺负你了?” “唉,说来话长,那个家,离开也就离开了,我们现在挺好,花明,你们先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们收拾个地方睡觉,有啥事都不怕,你就当这是你自己家,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能让你饿着。” 赵柳氏是看着幼弟长大的,即是姐,又是半个娘。 如今弟弟一家落难,她心里更难受。 “娘,能住人的屋子就这屋和我们西厢,再剩下就是柴房了,别的屋都还没修。要么今晚就先凑合一下,男女分开打个地铺吧,我去吧喂牲口的干草都拿来铺上。” 这一屋子男男女女的,虽然说是兄妹关系,可如何能共处一室? “再不行就先男女分屋吧,咱们女眷住西厢,让柳舅父带着他们住正房。” 晓卿想到了屋里那个看似温和实际黑心儿的家伙,心里不禁有些犹豫。 果不其然,赵睿从里面把门直接栓上了,懒洋洋的声音送出来:“外甥病重,没法起来给舅舅腾地儿,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这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只得在正房的外室地上铺了厚草,让一家人先歇着,等天亮再说。 可没想到小卿还没把人安顿好,大门又被敲响了! 第4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婆媳二人面面相觑,连刚安顿好的一家子也十分意外。 柳花明局促的搓搓手,鹌鹑一样缩着脖子道:“姐,不会是金百万追来了吧?” “呜呜呜,娘,我怕……” 柳莲花一路上担惊受怕风吹日晒,脸上泥糊了三尺厚,到了这也不敢洗脸,生怕再被什么奸佞之徒看上。 秦招娣搂着闺女默默流泪,声都不敢出,只能一脸惊恐的看着赵柳氏。 门敲不开,外面才终于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弟妹,是我,刘香云,求你开开门吧。 婆媳二人反应了一下,才分辨出那个嘶哑的声音是赵家老三媳妇赵刘氏,这不是才分家出去? 见没人答应,那个刘香云继续恳求:“弟妹,求求你,救救我们吧,除了你,我再不知道找谁了,你们俩,快点喊门,别愣着!” 紧接着是低声呵斥。 “呜呜,求求小婶婶救救我们吧,爹要把我俩卖给镇上的李老爷做填房,我们不想被打死,求求小婶婶,开开门吧……” 门外传来三房家两个姑娘赵小英和赵小娟的哭声。 晓卿:“……” 今晚这是走的什么八字儿? 怎么一家两家的都碰到一起了? “娘,先开门吧。” 叹了口气,看来今晚赵老三家这事儿也是躲不过了。 门一开,赵刘氏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直把白净的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吓坏了两个闺女。 “弟妹,之前是我不是人,我猪油蒙了心,跟着赵家一起作践你,你记恨我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打我骂我,让我做牛做马我都认,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只求你救救我的两个孩子!” 赵刘氏披头散发,头上鲜血直流,两个眼珠子红的跟要杀人一样,吓了赵柳氏一大跳,下意识的就去扶她:“嫂嫂,有啥话你起来好好说,这又是磕头又是发誓的干啥,你有话好好说啊,吓坏了孩子!” 柳花明一家一看不是仇家上门,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啃着发糕看起热闹来。 晓卿心里暗叹,今晚是不用睡了。 虽然说原主跟赵家没有结下善缘,可那毕竟是赵老太带的头,剩下几个婶婶也就是跟着敲边鼓打溜须,晓卿自然不会跟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两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子紧紧楼在一起,连吓带怕,瑟瑟发抖,看起来让人硬不起心肠。 默默叹了口气,晓卿打了盆温水,让刘香云擦擦脸。 “婶婶,你莫急,把事情说清楚,咱们才好想办法,你这跪下给我娘磕头,是逼着我娘答应你不成?既然是求人办事,就拿出求人的态度。” 刘香云看着陈晓卿嫁进赵家三年,都不曾听她好好说过一句话,更别说如此平和从容,有理有据,不由得惊讶的转过头。 这一看,更是吃了一惊。 不过半个月的光景,之前那怎么瞅都碍眼的丫头竟然水灵又敞亮,变个人一样。 “晓卿?卿儿啊,你咋变得这么漂亮了?是了,因为你们搬出来了,可惜我们没有这个命啊,不光没有能拿回恤银的男人,还有个把家败光的赌徒!” 原来,赵老三分家成功之后,没等到第二天,就拿着银子跑去赌场翻本了。 看到他,人家赌场都拦着不让进。 “滚,你当什么人都能进我们李家赌场的门?没钱还出老千的臭虫,赶紧滚蛋,要么我还给你送衙门去!” 第45章 赵德财翻本 赌场看场子的胡麻子平日还算客气,可自从出来上次赵德财出千,人家客人大闹的事儿之后,赌场也赔了银子折了面子,现在看见这三胖子就一肚子火。 “哼!” 赵德财一阵狞笑,脸上的横丝肉都在颤抖,刚受到重创的身体惨白,又带着一股兴奋的潮红,看起来很病态。 “我告诉你,你们欺负我没钱,污蔑我出千!老子今天有的是钱!老子今天是来翻本的!”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在胡麻子眼前晃。 “看见没,我让你狗眼看人低,你个看门的癞皮狗!还不给大爷我带路!” “哼,就你这怂样,进去也是个送钱的。” 胡麻子不能跟钱过不去,但是的确是烦这三胖子,所以嘴巴里还在嘀嘀咕咕。 “你说什么?你敢诅咒我?” 赵德财心心念念的就是翻本,人都已经魔疯了,如何能听得这话? 抬起一脚就冲着胡麻子踹过去。 “我日你奶奶个##你个小崽子敢咒老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对于赌场的客,看场子的自有一套规矩。 上门送钱的,必是笑语相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有输光了轰出去的那些死皮赖脸的,或者出千的,赖账的,看场子的才会变脸,把人毒打一顿。 所以胡麻子此刻还真理亏,只好抱着肚子求饶:“哎呀赵爷饶命,小的昨晚上黄汤灌多了没醒过来,你看我这嘴贱的,赵三爷您今天必然是福星高照财源广进,祝您旗开得胜!” 赵德财这才罢手。 前几日失血过多,加上现在伤口还在作痛,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虚弱又亢奋的状态。 一身浓郁的血腥气,脚步发飘,一屁股坐在场子上,“我押大!” “砰”的拍出一定银子。 这辈子都没这么财大气粗过,这一瞬间,仿佛他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赌场中人头攒动,汗味,烟味,酒味,街头巷尾的烟花气,口臭,银钱的味道,深吸一口,这才是他的地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兴奋。 血红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桌面上转动的骰子,脸上的肥肉抑制不住的抖动,“大!大!大!” 跟着赌桌上的人一起高声喊叫,押大的,押小的,两方阵营比拼谁的声音更大。 “三个六,开大!” “嗷呜!” 赵德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忘了自己已经没了右手,本想拍一下案子表示兴奋,却一下砸到了光秃秃的手腕,疼得差点一命呜呼。 “我赢了!我赢了!我的银子!快给我钱!” 顾不得疼的钻心的右手,赵德财疯了一样。 只是赌桌里这样的人见多了,谁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 押大是一赔三,赵德财一下就赢了三十两银子,这在以往的小打小闹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每次从娘那连哄带骗也就几钱银子,用不了两把就输光了。 “这次还押大!” “啪”!的一下,又是一锭雪花银,豪气的拍在桌上。 “大,大!大!大!大!” 骰子滴溜溜的转,牵着赵德财的全部生命,一双肥猪一样的小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骰子,豆大的汗珠滴下来。 第46章 仇人相见 “四五六,开大!” “嗷呜!” “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开眼,老子的运气回来了!老子这么多年的运势都是我娘压住了,要不是她,我早就是人上人了!” 赵德财兴奋的“呼”的一下起身,一把把银子捞过来。 这次更加豪气,直接拍了两锭银子,“老子还压大!” “嘿,赵老三,你这是时来运转,一发冲天啊!” “真是,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啊!赵三爷威武!” 马屁不要钱一样冒出来,加上输的人的连声咒骂,赵德财觉得此刻简直就是人生的最高光时刻。 真想让他那个死贱的二哥和酸臭的大哥来看看,让他娘来看看,原来还是他赵老三最争气! 这两把就赢回来一家的收入,小赌修身养性,大赌安邦定国,这才是人间正道! 再把他那几个不生儿子的婆娘卖了,买上十八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每天轮着个的伺候他,生上几十个大胖小子! 赵德财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感觉整个人兴奋到颤抖。 骰子转,人声鼎沸,此起彼伏,时间仿佛被静止。 “三个五,开大!” 赢了!又赢了! 自己这是多少钱?超过百两了? “赵三爷,你今天早上拜的哪个神仙,你这是财神附体了啊,不得了,把这么多年输的一下都挣回来了,你厉害啊!” “赵三爷,回本了,还玩不玩,回家去吧?” “玩!谁说我要回家?老子要把你们赌场赚的钱都赢回来,把你们口袋里的钱都赢回来!” “下一把,我押五十两,开大!” “哇,不得了,五十两,够一家人吃喝十年了!” “赵三爷你是财神啊,今天我跟着你混了,你押啥我跟啥!” “没错,今儿财神爷肯定在赵老三这,我也跟!” 毕竟是五十两银,赵德财嘴上豪迈,实际上紧张的腿肚子都在发颤。 “大,大大!大!大!” 肥脸铁青的,更多的汗流下来,嘴唇兴奋得发白,他能赢,一定能赢,老天爷看他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开眼了。他一定不会输的,一定! “三个六开大!” 一颗石头重重落地,赵德财狠狠的给了自己胸口一拳,振奋极了。 接下来的赵德财,真的如同财神附体一般,居然连开对了十把,桌面上已经堆了一千多两白银,而他本人,已经从最初的兴奋,不可置信,变成现在的如坠云端,轻飘飘,恍惚惚。 “诶?你怎么还来?不是被抓进衙门了?你们赌场居然叫这种出千的人来,不要名声了么?” 一个粗厚的声音响起。 赵德财原本已经兴奋得涣散的目光陡然一聚,看清眼前的人,顿时怒火滔天。 “你,就是你这个王八羔子诬赖老子出千!” 一个四十来岁,看起来敦厚老实的外地游商,衣着并不华丽,肤色黝黑,其貌不扬,却出手惊人,被赌场奉为上宾。 “呀,是罗老爷,罗老爷您误会了,这人上次进了衙门,已经交足了赎金,再有我们也会多加注意,不再让出千的事儿发生。” 胡麻子看到罗老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满了,立马给了赵德财一个后脑勺。 “唔,也好,反正赌场人人来的,出千的也不是说就不能来。” 罗老爷憨厚的点点头,丝毫不见不满。 “你说谁出千?你污蔑我!我凭本事赢来的!你看到没?我赢了多少?!你看看,这是多少钱?!” 第47章 分外眼红 赵德财拍着桌子嗷嗷叫,新仇旧恨涌出,恨不得咬下罗老爷一块肉,人家越是风轻云淡,他越恼火,看不起自己? “哦,好,你赢你的,也没多少钱,莫激动,你继续玩。” 罗老爷点点头,冲胡麻子道:“我还有事,等下次来你们镇,再来玩,这几天辛苦你。” 一边说,一边塞了一块银子给胡麻子做赏钱。 对着脸红脖子粗的赵德财根本多一眼都懒得看。 眼看自己的一腔热血喷到了冰旮瘩上,赵德财更愤怒了。 “你别走,有种你跟我一决高下!我不信我赢不了你!” “切,就你这点玩意,还敢跟罗爷叫嚣,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你疯了还是傻了?” 胡麻子得了赏钱笑得更灿烂了,回身就啐了赵德财一口。 “你!” 眼看赵德财轮着胳膊就要打人,众人急忙拦下。 “诶,输不起就打人,和气生财嘛。” 胡麻子理着被赵德财揪乱的衣服轻蔑得说:“罗爷,别跟这疯狗一般见识,他也就是随便混混,哪配跟您坐在一起,您快忙,欢迎下次来,小的一定恭候您大驾。” “呵呵,好,那个,那个谁啊,你也莫激动,对身子不好,既然赢了就赶紧回去,别让家里人操心。” 罗老爷拱手点头,转身就走。 “胡麻子,老子的钱不是钱咋的?你个小杂碎,你敢让他走,我砸了你的场子!” 罗老爷同情的看了一眼胡麻子,他走了,难免给赌场留下后患。 隧叹了口气,第一次把目光转向赵德财,询问道:“你真的想跟我堵?” 那表情,就像谁家大人问孩子:你想跟我掰手腕? “对,我让大家都看着,我堂堂正正赢你,老子没有出千!” 一边说,一边“撕拉”一下扯下身上的衣服,露出白花花赤条条的大胖肚子。 “老子让你看看,老子不出千!” 边说,一边还把裤带解开,脱下棉裤。 “啊,哈哈哈哈,光腚!” “妈呀,第一次看见玩牌露鸟的!” 赵德财为证清白,给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 赌场都是男人,该有的都有,却也没他这么不要脸的。 一身两百多斤的肥肉白花花颤巍巍,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可给看热闹的人乐坏了。 “赵老三,你娘知道你这样得起躺地上!” “这亏得是个没儿子的,要么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抬头见人了。” 罗老爷拿眼睛在面前这堆胖肉上扫视了一圈,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倒不是这,我赶时间,也没带碎银子,身上只剩下银票了……” 说完了,一脸为难的摊手。 “银票就银票,又不是不能兑银子?你想抵赖不成?” “这个,倒不是,只是我这最小的银票,你也玩不起。” 罗老爷一脸诚恳,为难得直皱眉,当众掏出一摞银票,翻出最上面那一张,赫然是三千两! 赵德财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摁在地上反复拿鞋底子蹭,脸已经烧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他桌上今天全部的赢钱加起来也不到两千两,人家随便一张一票就是三千! 罗老爷遗憾的收起银票,“快把衣服穿上吧,等你有了钱再跟我玩。” 第48章 最后一把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出这个门,否则以后他就是全镇的笑柄! “你等着!我有地!我有房!我家镇上还有祖宅!我都押上!我跟你赌!就赌三千两!” “呵呵,我一个外来的商人,马上就要走了,我要你的地和宅子有什么用?” 罗老爷还是摇头,摇啊摇,摇啊摇,摇得赵德财头晕眼花血气上涌。 “胡麻子,我把房子地都押给你!给我拿钱!” “喝,说的大气,那可差了一千多两,你那房子地够多少?” “我家祖宅年收租就是百两,卖的话最少两千两!我家八十亩良田,也能值五百两!” “那是你得找到下家,我们赌场可不是冤大头,什么规矩你知道,你真敢押?” “我敢!” “田地加房子,算你一千两,还剩下一百两你拿什么押?” “我……我还有两个妾氏!” “哈哈哈,媳妇都押了!” “两个残花败柳能值几个钱,一百两,你疯了?黄花大闺女也不值这个钱!” “黄花……我有!我还有两个闺女,没有出嫁!还有三个妾生的丫头,一起算上,值不值一百两?!” “这赵德财真是疯了,要不是没人买老太太,恐怕能把自己娘也卖了。” 赵德财一脸凶狠的盯着胡麻子,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就撕了他。 胡麻子眼角抽了抽,嘀咕了一句:行吧,算你狠,到时候别后悔。 “既然如此,麻烦您啦罗老爷,您请。” “呵呵,你想怎么赌?” 罗老爷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笑呵呵的,弥勒佛一样。 “赌大小!一局定生死!” 赵德财今天的点儿都在这了,十连胜,风头无两。 自然赌自己把握最大的。 还是那张桌,还是那个骰,还是那群人,多了个罗老爷,桌上一边摆着三千两的银票,轻飘飘,一边押着赵德财的全部家产,摁了手印的抵押凭证。 原本就拥挤的牌桌更多的人挤了过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嘈杂声,汗臭,脚臭,味道浓郁极了。 “来,你先选,开大还是开小?” 罗老爷还是笑眯眯,不动如山,连大小都让赵德财先选,摆明了胸有成竹。 “我选大!” 今天连开了十把大,这是天意,老天爷让他选,他怎能违抗? “如此,那我就选小。” 罗老爷笑呵呵,一副敦厚模样。 赵德财紧张得头发昏眼发花,还是紧紧的盯着骰子:“大!大!大!大!” “三四五,开大!” 赢了! “我赢了,哈哈哈,我赢了!都是我的了!我赢了啊啊哈哈哈好!” 赵德财一跃而起,一身白花花的肥肉简直辣眼睛。 “呵呵,今天你果然手气好,如此,见好就收吧。” 罗老爷收起桌上另外放着的那一摞厚厚的银票,起身就要走。 “慢着!” 赵德财贪婪的看着那摞银票,仿佛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是外来的游商,本地人别说三千两,就是三百两都难得一见,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如此大鱼。 “你可敢再跟我赌一次?” 如今六千两筹码在手的赵德财心有底气,就算只用赢来的那张银票,也还有两千两留着保底,自己可是带着二十两银子来的! 一转眼就翻了一百倍! “呵呵,行,你要玩,我就再陪你一局,不过天都这么晚了,真的是最后一把了,我得赶路。” 罗老爷坐回来,从最上面又掏了一张银票放在台子上。 第49章 一夜败落 “六千两!” “我滴妈,罗老爷真是家大业大啊!” “罗老爷您是哪路财神爷,这太低调了!” 惊呼此起彼伏,赵德财冷汗又冒出来了。 无妨,我管你三千两六千两,今天统统要给我留下! “来吧,还是你先选。” 这次罗老爷都没坐下,明显是急着走。 只站在那云淡风轻的看着赵德财。 “我还选大!” 不仅仅是赵德财汗流浃背,一身酸臭,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兴奋,紧张,就好像输赢是自己一样。 “我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么大的牌局,死而无憾了。” “嗯,赵家老三倒是个硬骨头,要不是他老娘一直压着他,估计早早就出息了。” “真是,赵老三也是人中龙凤啊,今天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大!大!大!” 赵德财用力喊,仿佛那骰子能听懂他的话一般,心跳如雷,血全部涌上来,甚至忘了自己此时一丝不挂的丑态。 筛盅揭开。 “二三四,开小!” 一记闷雷轰在赵德财头顶,哗啦一下。 全碎了。 他的钱,他的房子,他的老婆孩子,他求了一辈子的尊严,这一刻,如坠深渊。 罗老爷的憨厚的笑声,在他耳中忽远忽近。 胡麻子放肆嚣张的嘲笑,仿佛一张大口就要将他吞下。 周围人的欢呼,咒骂,雀跃,遗憾,他听得不太真切。 有人喊:“哈呀,赵老三尿裤子啦!妈呀,屎都出来啦!” “不好啦,赵老三要死啦,咋出血啦?” 赵德财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耳朵,鼻子,眼睛里流出来,有点痒,他看到大家都在叫,还有人在哈哈大笑,是笑自己么? 怎么跟娘交代?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黑灯瞎火,赵德财被赌场的人抬回家,赤条条,一身屎尿,七窍流血。 差点给老太太吓得死过去。 连着人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签字画押的债条,写明了赵家八十亩良田,祖宅一套,两个小妾并五个女儿都已经输给赌场了。 赌场限三日内交割。 赵老太说我们已经分家了,却拿不出分家书,却是因她存了私心,根本没舍得把老三真的分出去。 想坐地撒泼打滚抵赖,被胡麻子一个窝心脚踹出三米远,肥胖的身子跟儿子滚成一团。 赵家上下乱成一团,刘香云趁夜带着两个女儿逃出来求救。 听完赵三媳妇的话,在场的人都呆了。 赵老三这不光是玩火自焚,还是烧全家啊。 老赵家是庄户人家,世世代代的积累,曾经的显赫一时,如今的萧条败落,但是也比一般的农户好的多,称得上是家底丰厚,就是碰上灾荒,战乱,也能吃喝不愁,竟是让他一夜之间败光了! 赌场,是镇上李家的产业,据说李家人家大业大,往上数有亲戚在京城做官,这阿城镇的不过是个远房分支。 即便如此,也是当地父母官都不愿意干涉的存在。 毕竟人家上面有人,你敢动他,那是打上面的脸。 就算关系不近,那上面的人也要收拾你。 所以,以李家做事的风格来看,赵家这份家产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 第50章 援手 “弟妹,我不求两个闺女能嫁什么大门大户,但是也不能卖进那种烟花之地啊,求求您,替我赎了两个孩子吧,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你,两个孩子算到你名下,就从你这出嫁,彩礼我一分不要,都还给你,我只求你,别让李家把我的孩子带走。” 刘香云软弱了一辈子,从未如此决绝,若不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就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懦弱女子。 赌场的东家,李家老爷,还经营着镇里唯一的一家“迎春园”。 赌场上押出去的姑娘,转手就进了窑子。 至于那年龄小的还不能接客的,城里有的是富人家有各种癖好,愿意买小女孩的,转手就是一大笔银子。 “这个赵老三,他魔疯了不成,居然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赵柳氏气得破口大骂,柳花明一家听得也一愣一愣的,自己的爹妈为了自己,家产都不要了连夜跑路,可没想到居然有为了赢钱把自己老婆孩子卖到窑子的爹。 陈晓卿紧紧抿着嘴唇,不可名状的怒火在体内涌动。 原书中对赵家的几个女眷是一笔带过的,既没有赵老三卖妻女,也没有家破人亡的情节。 原主在赵家虽然没得到善待,但是跟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却也没什么交集,最多是井水不犯河水。 即便是有过节,有矛盾,也不至于把十几岁的女孩卖进窑子,更何况赵老三那三个小女儿,大点的六岁,再小的才不过牙牙学语! 孩子有什么错?! 摊上这样的爹,跟着受这样的罪?! “娘,别说了,说这些也晚了。” 早知道赵老三的分家会导致这样的恶果,那天说什么也要阻止。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陈晓卿气得胸脯起伏,压着声音缓慢的说: “婶母说的情况不甚清楚,明日我跟哥哥去赌场那问问清楚,也好知道几人是如何作价,就是赎人也得有价钱,也得人家愿意赎才行。” 又转身去扶跪在地上哭的两个少女。 “你们起来,虽然说我们势单力薄,但是也不愿意看着你们身陷囹圄,这件事若能帮,我们自会帮,只是,婶母,这次赵家是掉进无底洞了,若你们不能跟她们划清界限,我们帮了你们这一次,你们还会再被卖掉,即便不是那种地方,也势必是能卖银子最多的地方。” 晓卿太了解赵老太了。 她前脚人赎回来,后脚就能再让赵老太卖一次。 “所以你们先回去,我会想办法,最多不过把你们从赌场手里买下来,也好跟赵家彻底断了关系。” 刘香云双目赤红,滴血一般,认真的看着陈晓卿片刻,忽郑重其事的跪下,不待晓卿反应,就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晓卿,婶母什么也不说了,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若能脱离赵家,以后你让我去杀人放火,我也绝不说一个不!” “好了婶娘,我叫你杀人放火干什么,虽然我们势单力薄,但是路见不平,总也是能帮就帮的,今天即便不是你们,碰到这买卖女儿的,晓卿也未必会冷眼旁观。” 晓卿哭笑不得,她救人不图回报,只是在她的认知里,这种事是不应该的。 第51章 没钱可咋办 刘香云一行人辞别之后,关上门,晓卿才开始犯难。 听刚才那意思,赵老三输的显然不是小数,赌场人没有说几个姑娘如何作价,但是想必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等人卖过去再赎回来,价钱只能更多! 自己这里除了给二哥三哥的货钱,还有之前买牛套车,春播的费用,预留的种钱,剩下的也就一百多点,更别说这人多了,房子也得赶紧修起来,还不能耽误春播。 叔父一家人不能一直睡在地上。 过阵子还想送两个孩子去学堂。 偏偏今年这些钱扔到地里,最快也要秋收才能看到回头钱,眼下的全是投入。 所以,眼下的难处就是钱。 原本以为这三百两足够自己宽宽松松的度过今年,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就像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一切都被改变了。 回到房间,这次门栓倒是打开了。 晓卿愁眉紧锁,没看到自家夫君的一张臭脸。 直到赵睿看她呆坐半晌也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不得不吭声。 “你救她们干嘛?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她们几个孩子何罪之有,不过是投错了胎,大人的错,怎能让孩子承担?” “切,那我有什么错,还不是一直承受老太太的怨气?他们谁管过我们?视而不见,就是他们的罪!” 赵睿从很小开始,就接替死去的爹,承受来自赵老太太的怒火,不管他怎么努力表现,对待别的兄弟和颜悦色的赵老太,转脸看他的时候都是横眉冷对,刁钻,刻薄。 “是,视而不见是罪,但是罪不至死,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卖给那些恶人手里,不也是助纣为虐?” “你现在帮了她们,不定什么时候再回头反咬你一口,那几家的哪个是善茬?你非要趟这浑水?” “她们反咬我一口,那是她们不懂得感恩,可此时我不出手相帮,不就成了你口中的视而不见?见死不救也是罪啊。” “你!牙尖嘴利,有你后悔的时候!” 赵睿此刻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瞪着好看的桃花眼,眼角泛红,白皙的皮肤也泛起潮红,嘴角微抿,胸膛起伏。 晓卿一看,顿时笑了,眼珠一转,就知道自家夫君为什呢生气了,坐过去一把搂住赵睿的脖颈,人凑到跟前,娇滴滴软绵绵的说: “哎呀,夫君不生气,我知道赵老太太让你受委屈了,她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我家夫君是人中龙凤,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晓卿眯着眼睛看着脸色红扑扑很是好看的夫君,甜甜的气息轻轻吹到他脸上, “老人家天天围着柴米油盐家长里短那点事儿转悠,能有多少见识,我夫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跟她一般见识,以后我懂你好不好啊?” 软软嫩嫩的女孩笑靥如花,不知羞的搂着自己脖子,像小猫抓在心上一样痒痒的,赵睿努力板着脸做出冷漠的样子,但是微弯的嘴角透露了他的好心情。 晓卿一看就知道夫君这毛是捋顺了。 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翘起的嘴角柔和了整个面容,身体也软软的毫不抵抗她的亲近。 晓卿凑近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夫君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小脑袋在自己胸口拱啊拱,赵睿忽的气息就紊乱了。 “咦,可是怎么都没有血腥味?夫君你不是很久没洗澡了?怎么都不臭呢?” 赵睿:“……” 第52章 轰然倒塌 后半夜,“哇”的又吐出一口血之后,赵德财醒了。 他发现自己还赤条条躺着,身上又是屎又是尿,根本不曾被清理过。 这帮死娘们!居然敢这么对自己?! “人呢!都给我死过来!” 他张口就骂,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曾发出口,只有“啊啊啊”的声音。 他想抬起身子,却发现浑身上下都不受自己控制,连嘴巴都合不上,不停的流着口水,只有眼睛能动。 这是怎么了? 对了,自己把钱输光了,最后一把。 本来,他可以拿着赢来的五千两银子回家,让全家人对他刮目相看,还能再娶一大把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可是他最后一把不该赌的,怎么就是小呢?连着十一把都是大,怎么就小了呢? 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赢了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再让他赢一次呢? 最后那一把,真的不该赌的,他后悔了。 这一夜,赵家人彻夜未眠。 直至天边泛出一抹鱼肚白。 赵老太面如死灰的闭上眼,面沉如铁。 “罢了,就这么办吧,你们都抓紧时间收拾,别让人看出端倪,若有朝一日,我们母子还能团聚,我抽筋剔骨,谢老天爷的保佑。若再无相见之日,那是我赵家命数如此,只盼你们能把孩子们好好养大,给我赵家留下一丝血脉。” 刚强也跋扈了一辈子的赵老太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饶是一张银盘大脸现在也看出了颓废,就如同鼓鼓的气球一下子瘪下去了。 “娘,孩儿不同意,这样一来,我们赵家岂不是……几个孩子的前途就全完了。” “是啊,说好听是伪造文书,可谁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这是要上衙门的案底的。” “你们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你们以为我赵家还有活路么?” 赵老太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气若游丝道。 “你们几个,连个能下地的都没有,家里早年就说让老二自己盘个铺面做生意,总好过替别人干活,你非说不想担那个风险,现在你自去了,隐姓埋名,操持个铺子,也许我赵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日子,毕竟钱可通天。” 抚了抚胸口,赵老太缓慢而艰难的说: “老大,娘知道你一辈子清高,这事儿也害你受连累,你们兄弟二人一定不能分开,两人在一起,有商有量,若是哪个敢弃了自己的兄弟,以后就是死了,祖宗也不会饶了你!” “娘!孩儿不同意,我们走了,谁给您老送终啊!” 老大跪在地上哭成泪人,老二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倒是他媳妇眼珠子转个不停。 “好了!我还没死呢,别哭了!” 赵老太一声厉喝。 “去吧,都去吧……” 老泪纵横。 这一切,赵德财都不知道,一家人各自忙乱,没有人去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他,任凭他就这么赤条条的摊在自己的粪便之中。 嘴巴张不开,还不受控制的流着口水,浑身难受,却不受控制。 他妈的,人都死哪去了,老子还没死呢,这帮贱女人,活该卖了她们! 有声音过来了,是谁? 赵德财努力睁大眼睛,是他娘,那个嫌弃了他一辈子的娘,只是看起来那么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幺儿啊,就剩咱娘俩了,娘没能给你一个好前程,娘不怪你,最后这段路,就咱娘俩一起走吧。” 赵德财心说,娘是不是糊涂了,我是老三啊,幺儿是那个早就死了的老四啊? 第53章 山精鬼怪 这一夜,晓卿就只睡了两个时辰。 赵家的修罗场,她不关心,因为自己家的事儿也是一箩筐。 心里装的事儿太多,天还黑着,也估摸不出时间,索性摸黑起床。 小心翼翼的从赵睿身上往下翻,黑暗中,却被一只有力的手钳住了腰肢,吓了她一跳。 “干嘛去?” 浓重的鼻音,被扰醒了的男人有些郁郁。 “我去做饭,昨夜下雨了,我今天早点去山上看看出蘑菇了没。” 赵睿努力调动脑海中还能活动的细胞,思索了一下疑惑道: “天还黑着。” “是啊,这么多人,我得做饭啊。” “那么多人,干嘛非要你做?” “人家是客人啊,娘身体又不好,你放开我,我着急上山呢。” “又不是没银子。” 赵睿能少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晓卿明白他这是问自己干嘛这么拼。 “想给三房家那几个赎身还不知道要多少钱,眼下也没有别的进项,我去山上碰碰运气。” 男人的身上滚烫的,被有力的大手钳制住的腰肢紧紧贴在赵睿身上,动弹不得。 脑海中的困意逐渐被驱散,男人不爽极了。 “这事儿你不要着急去找人,人要吃些苦头才会长记性,而且你这么急哈哈找上门,人家会抬价。” “哦……可是那也要钱啊!” “你又不是没有男人。” 小小软软的女孩被自己困在身上努力挣扎,轻轻的,赵睿忽然觉得很好玩,一个翻身把人摁在身下,抱枕一样抱了个满怀,拖着浓浓的鼻腔道:“天还黑,再陪我睡会儿……” 说完借着那点困意,把人在怀里揉了揉,继续睡了。 晓卿:“……” 这忽然就黏上来的赖狗是怎么肥四? 晓卿到底是没能起来。 等她收拾好出了房间,婆婆已经把饭烧好了。 看着面色羞愧的媳妇,露出极为欣慰的笑容。 晓卿:“……” 什么,怎么了我就? 柳花明一家人一路担惊受怕加风餐露宿,着实吃了不小的苦,现在还在呼呼大睡。 “娘,趁天还早,我先上山一趟,我哥他们来了,你让他们帮忙联系盖房的人吧。” 晓卿顾不得烫,没规矩的打开锅盖夹出来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烫的自己嘶嘶哈哈的。 “唔,努……五间房……啊烫死了……五间房都得修好,越快越好,不能让人总在地上……还有三房家的人,来了也得安置……唔,最好能院子扩一下,多加盖几间,春播的时候省的哥哥们来回跑,能歇歇脚……娘,别怕花钱,越快越好,也就这几天,等春播开始,一个人也抓不来的。” 说话间,半个馒头已经下肚,噎得晓卿直翻白眼。 都怪赵睿这家伙,压着她起不来床,不事生产还耽误她挣钱! 哼!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早就挨打了! “唔……” 晓卿一回头,看到好看的吃白食的家伙就站在门框那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吓得嘴里半个馒头掉了下去。 却也不见那人如何动作,明明隔着几大步的距离,竟然瞬间走到面前,一伸手抄了那半个馒头,慢悠悠的撕着吃。 “秀才家的姑娘莫不是被什么山精鬼怪上身了?怎么吃起东西像个野猪一样?” 晓卿:“……” 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瞬间就被降妖伏魔了。 “额,我吃饱了,我先上山了。” 说完就要开溜。 “唔,我也跟你去转转。” 好看得像妖孽一样的男人顺手又捏了个馒头,颤悠悠缀在晓卿身后。 晓卿一滞:“夫君你的身体?” “咳咳……咳咳……” 原本好好的人忽然就是一顿剧咳,嘴角殷出一抹鲜红。 那人有些幽怨的看着她: “总憋在家也不是事儿,多走走也许会好的快点。” 到底是在柳氏的极度担心下,和媳妇儿的严重怀疑中,悠悠哉哉的跟上了山。 第54章 夫妻双双…… 昨夜的一场春雨下的透彻。 虽是蒙蒙亮,可初春的凉意少了几分。 绿意仍稀疏,却多了几分新嫩。 晓卿不止一次的回头看自家病歪歪的相公。 那人虽看着虚弱,却也不曾落下自己分毫。 经过昨日采集蓝靛果的地方,果然枝头都已经光秃秃了。 野蕨虽然好吃,但是也解决不了燃眉之急,晓卿绕过去,直奔采集灵芝的那片山。 然而灵芝并没有因为一夜雨水而生长,还是昨日那些不大个的。 虽然有雨水,但是东北的山上毕竟是温度低,他们这是山脚,真的往深处的大山山顶,还是白雪皑皑。 路上也看到因为一夜春雨而冒出头的狗尿苔,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蘑菇,未开伞的时候采摘,十分鲜美,但是开伞之后就有毒,不能吃了,只是本地人对这种春天摘下来很快就腐烂,还容易中毒的蘑菇十分不感兴趣。 一路往上寻摸过去,已经陆续看到一些像婆婆丁,荠菜这样的野菜,晓卿默默记下位置,等回头叫大家一起来摘,就算不能发财,也能丰富一下自家的餐桌。 一直爬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晓卿已经气喘吁吁,回头看那人,却还是不紧不慢的缀着,那表情就像来名山大川品酒赏词的书生。 晓卿一双眼睛片刻不停的在山间搜寻,她知道,若想有大笔的银子进账,找到参娃娃是最好的。 可即便是这里,参娃娃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否则早就家家户户来山上挖参了,一根老参作价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是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嚼头,如何能不让人心动? 一上午的一无所获让晓卿有些泄气。 手中的锄头无意识的在地上挥动,忽然被一个奇怪的地貌吸引了。 一棵松树下,周围的杂草就像被火烧掉一样,光秃秃的露出地面,那形状甚是规则,直径有四五米,看起来像什么暗黑魔法的现场一样。 脑海中忽然冒出的一个猜测让晓卿有些心跳加速。 再次确认了一下地形,晓卿对着那个怪圈的正中心,用锄头小心翼翼的开始挖掘,生怕碰坏了什么一样。 赵睿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媳妇对着一片枯草观察半天,然后在地上刨坑:这是埋了宝贝? 晓卿挖了一柱香时间,终于挖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疙瘩,足有婴儿头颅那般大,圆溜溜,坑坑洼洼。 “太好了,居然能挖到这个!” “这是什么?” 赵睿皱起眉头,看着那个有些恶心的东西。 “这东西你没见过,可有听说过,叫黑松露?” 赵睿思索一下,摇了摇头:“这东西能吃?” 想了想又问:“这无苗也无根的东西,你怎么找到的?” 他可是看到,晓卿足足挖了一尺深,才找到这个东西。 “你看这块草地,明明应该是枯草才对,这都秃了,这东西霸道的很,周围的植物都会被它烧死,所以看到这样的地形,在中间挖就对了。” 手中的这块松露足足有两斤重,即便是在现世都是不可多见的。 由此可见这片土壤符合这种珍贵的菌类生长。 晓卿开开心心把那块黑球放进篓子,却被赵睿一把拎过去背到肩上。 男人傲慢而用下巴示意,走吧,继续。 第55章 毒蛇 接下来的时间,晓卿着重留意树下的地形,陆续又挖到几块,就连赵睿也逐渐摸到规律了,竟然也找到几处。 他就只拿了根树枝,在那戳啊戳啊,居然就戳出了一块块黑松露! “哎呀,你不能这样串着它啊,都坏掉了!” 看到赵睿直接拿树枝把昂贵堪比黄金的黑松露串成一串,晓卿感觉自己要炸毛了。 这货果然是个败家的,幸亏赵老太太不待见他,要么赵家可能早几年就败光了! “这黑煤球真的有这么值钱?” 赵睿不肯把“糖葫芦”给晓卿,看着她气急败坏的小样,反而恶劣的把葫芦举得高高的,不给她拿,嘴上还不忘逗她。 “哎呀,你这坏蛋,快给我,这东西跟金子一样贵重,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而且咱们这小地方,也没有达官贵人,我不确定能不能把东西卖上价格。” 赵睿不再逗她,把那串东西丢进背篓,两人继续埋头干活。 树林里幽静得很,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晓卿有些急促的喘息。 她是真的有点累了,本来爬山就是力气活,后来一直弯着腰找东西,整人都有点晕。 放下锄头,疲惫的往旁边的大树上一靠,就感觉后腰传来一阵刺痛。 “啊~” 赵睿听见动静急忙跑来,看到晓卿痛苦的捂着后腰,身后的树干上赫然是一条手腕粗的蟒蛇! 应该是冬眠的蛇,被二人惊动,如今晓卿又靠了上去,那蛇一口咬完,正准备再次攻击,鲜红的信子吐着瘆人的毒液。 来不及再做掩饰,赵睿眼神凌厉,伸手从旁边折下一根枯枝就飞射出去,正中那蟒蛇七寸。 粗大的蟒蛇来不及挣扎就已经气绝而亡。 赵睿几大步跨过来,捏着气绝的三角脑袋看了一下,面色冷凝道: “该死,这蛇有毒,咬哪了,让我看。” 说着就去掰转晓卿的身子。 “后腰,就我手捂的这。” 电光火石间,晓卿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毒蛇已经被夫君毙命,因为后腰那个被咬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麻并向四周扩散。 赵睿一看,可不,后背的棉袄被毒舌的獠牙刺破,两个血洞。 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撩起晓卿衣服的下摆,幼嫩的肌肤上两个深黑色的血眼儿,周围已经一片青黑。 赵睿把人面朝下放在自己膝头,双手连点几处大穴,阻止毒血蔓延至心肺,然后低头附身,用嘴覆上那黑洞,吸出的毒血腥臊恶臭,吐到草地上响起一阵呲呲啦啦的声音。 一口接一口,几次下来,伤口逐渐颜色减轻,出现了鲜红的血液,赵睿才把口腔内残留的毒血漱了几次吐干净。 少女乖乖的趴在他膝头,一声不吭,不叫疼也不喊怕,柔柔弱弱的抱着他膝盖。 白皙纤弱的柳腰不盈一握,在白山黑土间这么大剌剌的露着,鲜红的血迹平添了几抹魅惑。 “这回老实了?” 赵睿恶狠狠用袖子擦了下嘴,抬手把衣服拽好,一个用力,将人翻过来横抱在怀里。 晓卿委屈的瘪着嘴角,因为刚才的姿势控得有些脑充血,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的后怕。 让赵睿原本都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这副委屈的模样,倒像是被他欺负了一般。 第56章 夫君求求你 背着篓子,双手横抱着小媳妇,赵睿气哼哼的下山。 “哎哎,夫君,蛇!别丢下,这个拿回去我给你做汤啊~” 赵睿一个趔趄,差点把怀里的人扔出去。 认命的捡了那蟒蛇扔进篓子,男人面色不豫。 男人身背竹篓,怀抱佳人,身长玉立,脚下生风,一身普通的农家布衣竟是让他穿出几许道骨仙风的气质。 上来时用了两个时辰的山路让他下得轻轻松松,稳得不像是山路,倒像是躺在自家床上。 晓卿身上那阵麻痒难耐的感觉还没过去,已经走到半山腰那片狗尿苔的位置了。 “哎哎,等下,你摘点这个我们中午做汤……” 赵睿面色铁青,嘴角微抿,大步流星,还故意踩到蘑菇上,碾碎了一片又一片。 这女人,都这样了还不消停,掉钱眼里了? 就没见过哪家的秀才女儿像她这么爱钱的。 “夫君,求求你,求求你,就停一下嘛,菌子配蛇肉很好吃的,我做给你吃啊,这个和野菜做汤,或者包饺子也很香的,这个等到明天开伞了就不能吃了,你好歹摘一点,让冲儿和阿斗他们下午来摘点也好啊。” 爱钱的女人在怀里也不安分,两只软软的小手攀住自己的胳膊,轻轻摇晃,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湿漉漉的,嫣红的嘴唇咬啊咬啊。 晓卿能感觉自家夫君的胸膛明显的起伏了一下,心中暗自偷笑,但是面上还是那副娇滴滴可怜兮兮的样子。 “今天要不是有夫君你跟着,我就死了,你真是我的福星,夫君你好厉害,刚才那么大的蛇怎么杀掉的?你这武功是传说中的摘花飞叶吗?你现在这下山的速度是不是凌波微步?夫君你的伤呢?你怎么不咳了?你还吐血吗?” 赵睿:“……” 他就知道,不能给这女人好脸色。 这顺杆就爬不依不饶的劲儿…… 真像个山里跑出来的妖精。 少女笑得像个狐狸,一闪而过的狡黠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 “好啦夫君,我好些了,你让我下来吧,走了这么远,你累不累啊?等下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让我摘点蘑菇吧……求求你了……” 晓卿星星眼,眨啊眨,拼命冲赵睿放电。 小爪子不停的挠啊挠啊,挠得赵睿额角直跳,忍了又忍,最后黑着脸把人轻轻放下,杵在旁边生闷气。 晓卿得了自由,立马生龙活虎,小心翼翼的挺着身子,不让后腰的伤口被衣服摩擦,下蹲的姿势别扭极了。 “采蘑菇滴小古酿,背着一个大箩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岗~哎呦~她采滴蘑菇最大~哎呦~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 小媳妇唱着怪里怪气的歌,声音清脆如银铃,一手扶着腰,一手忙不迭的摘下一朵朵小蘑菇。 赵睿双眸闪了闪,不屑道: “切,这么小,还最大?” 边说着,却也弯下身子,帮着摘起来。 他不像晓卿那样一朵一朵的摘,而是掌风略过,一片片蘑菇齐根斩断,干净又快捷,没多久就扫了大片,让背篓再也装不下。 “哇!” 晓卿瞪大了眼睛,这回是真的惊到了! 幸亏她知道自己穿的不是一本修真小说,难不成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功夫? 难道传说中的中国功夫不是假的? 那她每日教几个孩子的太极在这家伙眼里岂不是花拳绣腿一般? 第57章 身怀绝技 一想到这些天某个腹黑的混蛋躺在那偷偷看自己笑话,晓卿脸就烧红了一片,是气的。 一眼瞟过来,看到小媳妇先是一脸惊讶,崇拜,然后就变成恼羞成怒,赵睿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心下偷着乐,面上却分毫不显。 只是想到过往,不由得眸色深了深。 “娘子你身怀绝技,日日传授幼弟,等为夫身体好了,自然会讨教一番,还请娘子不吝赐教。” 话说完,那高高翘起的嘴角已是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愉悦。 晓卿:“……” 夺笋哪,这人,芯儿都黑透了吧! 看到小媳妇瞬间涨红的小脸,赵睿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音悦耳如山涧清泉,叮咚清脆,洋溢着属于年轻男子的阳刚和朝气。 陈晓卿看他也不咳了,血也不吐了,也不装什么一步三晃了。 不禁银牙咬紧,娘的,自己居然被这个小兔崽子给耍了! 小媳妇生动的表情看起来有趣极了,一会儿磨牙,一会儿瞪眼,那火冒三丈的小模样,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己两口才好。 赵睿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开心了,龙城大捷也没有这么畅快过。 猿臂一伸,勾着小媳妇的脖子亲亲热热的说:“走,下山,我快饿死了,等着吃你的蛇肉。” 被夹着脖子的少女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却怎么都挣不脱。 男人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不要钱一样钻过来,熏得她晕头转向,不对,不对,脑海中有一丝念头呲溜一下滑过,咦? 回到家中,晌午已过。 大哥带着人已经开始叮叮当当修改房屋,效率不可谓不高。 原本是该做晚饭了,厨房却没人。 晓卿有点纳闷的走到正房,却听到屋里有人在哭。 “大娘,这一路上我一直做噩梦,梦见被嫁给了瘸子,我好怕,怎么办,我的家没了,我们一无所有了,大娘,我会不会被嫁给瘸子啊?” 柳花明的闺女,莲花今年不过十四五的年龄,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人,嘤嘤哭泣。 让晓卿的婆婆看得心都碎了。 “哎呦我的儿啊,这可是造的什么孽啊,出落得这么好,却招了贼人的眼,可是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到了大娘这,大娘虽然家里没钱,但是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给你寻一户好人家,断不能委屈了你。” 赵柳氏揽着肝肠寸断的小姑娘轻声安慰。 “可是大娘我不想嫁到村里,这里都是庄户人家,嫁过去要做饭还要下地,大娘,我根本不会,人家会打死我的,呜呜呜呜……” 柳莲花摊着一双雪白粉嫩的小手,柔若无骨。 赵柳氏叹了口气:是啊,城里住的千金小姐嫁给农家汉子,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嫁谁也是一个娇养的媳妇,谁家伺候的起啊? 就说自己婆家,也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愣是一个下人都没买,日日磋磨自己一人。 可她家这情况,又如何能配的到城里的大户人家,总不能送孩子去做妾啊! 看赵柳氏不说话,莲花哭得更惨了, “大娘,我不如死了算了,我拖累了我爹娘,现在还来为难大娘,我不活了,我这就去死,呜呜……” 晓卿:“……” 这是撞上人家拜码头了? 这家的姑娘倒是个精明的,知道自己家一无所有了,初来乍到先抱住婆婆这根大腿,省的自己被随随便便就打发出去。 可她也不看看,婆婆自己都让人磋磨了大半生,哪有那个本事给她安排个好婆家? 第58章 好一朵白莲花 “娘,我进去了。” 打了声招呼,晓卿撩开门帘,果然看到一副“母女情深”图。 柳莲花洗干净了脸,倒也是颇为清秀的小家碧玉,没有她弟弟那么妖孽,但是也算是中上之姿。 小姑娘哭得眼圈红红的,小手紧紧抓着婆婆的胳膊,无依无靠,好不可怜。 见她进来,糯糯的唤了声: “嫂嫂,莲花给你们添麻烦了,您别嫉恨我。” 晓卿:“……” 啥? “等我们有了银子,我们一定搬走,住在这,还要麻烦嫂嫂照顾,莲花万分愧疚。” “呵呵,没啥,反正也要做饭,不差你们几个,就是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筹银子啊?” 跟她来这套? 嫩了点吧? 莲花没想到嫂嫂这么问,愣了一下,道: “我……爹他……” 忽然想到自家的铺子远在百里之外,而此刻一家人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她爹身无长物,她和她娘也是养尊处优,这银子从何而来? 晓卿也不说话,笑眯眯抱着胳膊在那等她答话。 莲花下不来台,顿时就急红了眼眶,讷讷的不知所措,只用水汪汪的双眼无助的看着赵柳氏。 “卿儿……” 赵柳氏无奈。 晓卿这才高抬贵手,笑嘻嘻的看着柳莲花道: “你也知道,咱们是庄户人家,靠天赏饭,下地刨食儿。念在你们初来乍到,就让你们休息一天,但是从明天开始,跟我上山摘菜,帮我娘下厨做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我们家没有佣人,别让我娘拖着身体伺候你们,洗洗缝缝这种事儿,我们家也没有绣女,你们都得自己来,如果相处愉快,嫂嫂不介意你们多住一阵子,反正马上春播,需要人干活。” 说完,龇牙一乐,也不管婆婆嗔怪的眼神,扭头就走了。 懒得看白莲花演戏,她事儿多着呢。 这一家人省心,就多留一段,不省心,呵呵,棍棒伺候! 姑奶奶我都分家出来了,还能忍你们这几个小妖? 晓卿前后院转了一圈,一家人都在,请来的工人抓进修补漏了的墙壁,就是不知道柳花明一家跑哪去了。 只有一周的时间,加盖是不可能来得及了,只能把现在有的五间厢房都整治好。 再把柴房,厨房,水井顶棚这些搭出来,还有着急垒的猪圈。 原本今年不想养猪,只做了鸡鸭笼,可看看自家这五六七八一大群大小伙子,天天吃着粗粮咸菜,晓卿心里酸酸的,管它有多臭呢,养!必须养! 被赵睿一棍子戳死的蟒蛇足有成年男子的小腿肚子那么粗,身长三四米,通体漆黑带暗色花纹。 晓卿小心的把蟒蛇皮整张剥下来,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其实蛇肉是南方人桌上的家常便饭了,只要处理得当,味道鲜掉眉毛。 大蛇剥皮去骨整治干净,洗了一把昨日上山寻到的小根蒜,把今天刚摘的鲜嫩的狗尿苔也泡水。 准备做一个红烧蛇肉菌子,再蒸些白饭,很久没舍得**米了,晓卿咽了咽口水。 想到鲜香浓郁的蛇肉炖的汤汁拌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再配上一盘凉拌野蕨,做一个蛋花汤。 真是肚子里太缺油水了,招灾了就是给她一块油汪汪的大肥肉。估计她都能就俩馒头! 第59章 黑松露 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这黑松露了。虽然没找到山参,但是这产量可观的黑松露,只要能打开局面,确实一个源源不断的进项,只是,别说自己不认识皇亲国戚富商巨贾,就连眼皮子底下这一亩三分地还没弄明白,出了镇子能去哪,自己现在在哪里,最近的城在哪,有多大,多少人口,有多繁荣? 统统不知道! 但是她不怕,她有几千年之后的文化熏陶知识积累,和现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不具备的胆魄和见识,她一定能把这黑旮沓变成金子! 黑松露能被和鹅肝,鱼子酱并称为世界三大美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闻一下,就能感受到整个森林的香气。 但是这东西不仅仅生长环境极其挑剔,食材本身也很娇嫩。 别看黑乎乎石头旮瘩一样,但是放久了就会变得又干又柴,根本没法吃了。 这东西想卖高价,必须能运到城里去,可是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买家,新鲜的松露就不能要了。 所以晓卿想试试做成酱,用油封住,能保存更久。 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她想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独家秘密武器,不让别人知道这是什么。 否则漫山遍野的人都来挖,再不得其法,松露能不能挖到不知道,满山的植被肯定是要被大肆破坏。 而且她做这个是想捞一笔快钱,若因为这个害的全村人舍本逐末,丢了庄稼的耕种,如何应付三年后的大灾? 黑松露能被和鹅肝,鱼子酱并称为世界三大美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闻一下,就能感受到整个森林的香气。 但是这东西不仅仅生长环境极其挑剔,食材本身也很娇嫩。 别看黑乎乎石头旮瘩一样,但是放久了就会变得又干又柴,根本没法吃了。 这东西想卖高价,必须能运到城里去,可是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买家,新鲜的松露就不能要了。 所以晓卿想试试做成酱,用油封住,能保存更久。 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她想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独家秘密武器,不让别人知道这是什么。 否则漫山遍野的人都来挖,再不得其法,松露能不能挖到不知道,满山的植被肯定是要被大肆破坏。 而且她做这个是想捞一笔快钱,若因为这个害的全村人舍本逐末,丢了庄稼的耕种,如何应付三年后的大灾? 今天大半天,足足挖到了十几斤,除了她一开始采到的那个巨型松露,别的都只有土豆大小,最小的跟鹌鹑蛋差不多,好在都已经成熟,切开剖面,有着黑色的美丽花纹。 一个个仔细清洗干净,用刀背慢慢剁成泥,锅里放油,烧热,加一把盐,再把黑松露泥放进去慢慢翻炒,不多会儿就把锅端下来晾凉。 被油烧出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这顶级的食材即便是在现世,一小份黑松露煎蛋就要几百大圆,现在看着这满满一大锅的黑松露酱,晓卿感觉像做梦一样。 用小罐子把酱一坛坛分好,晾凉,封装,晓卿用手指从锅里沾了点剩下的残余,送到嘴巴里尝了一下:口感丰厚浓郁,沁人心脾的果木混合麝香,烹饪之后少了那种常人难以接受的味道,只留下浓郁的丰富的味道,销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咦,这是什么味儿?” 赵冲不知从哪跑过来,脸红扑扑的,一身的土。 “来,张嘴,给你尝尝。” 晓卿用筷子尖挑了一点,赵冲听话的长大嘴巴,吃进去,脸皱成一团,眉毛拧了个大疙瘩。 “呕……这……呕……嫂嫂这是毒药吗?” 第60章 罗万贯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吞不下又不敢吐,农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朴实。 看着赵冲一脸吃了粑粑的难受劲儿,给晓卿逗得哈哈大笑。 第一次吃黑松露的人都是这反应,什么狗屎味道? 难道真的是狗屎? 但是吃过一次之后,就会念念不忘的“真香”食物。 尤其是她烹饪之后的松露酱,减少了那种让人难以接受的浓郁的刺鼻的气味,让香气更加醇厚柔和,接受度就好多了。 还有人说这玩意是一股男人某种不可言说的分泌物的问道,其壮阳功效更是可观,这晓卿就不知道了。 悄咪咪把小罐子一个个放好,这才觉得后腰被蛇咬过的地方又肿又疼。 扶着腰一瘸一拐的想回屋歇歇,一撩门帘愣住了。 她知道自家夫君有古怪,不管是那逢人就咳血的毛病,还是能吃能睡的德行,还有那一身神神秘秘但是铁定比她厉害多了的功夫。 但是青天白日的屋子里多了个大活人,还是吓到她了。 赵睿似是根本没想避着她,依旧是懒洋洋的斜靠在床上,大爷一样。 那陌生的男人站在一旁小声的跟他商量什么,见晓卿撩帘进来,也是回头一拜:“见过夫人。” 晓卿:“……” 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赶紧把帘儿放下,别让别人看到。 见他这反应,屋里的两个人都笑了。 若是赵德财在这里,就会惊讶的发现,屋里的人赫然就是赌场里给他赢了个倾家荡产的罗老板! 晓卿看到中年男人憨憨一笑,于是也回了个憨憨的笑容,有些尴尬的搓搓手: “这个,我……要么我先出去?” 一双脚原地转了几个圈,有点尴尬的跑出去了。 屋内赵睿一双浓眉高高挑起,满脸兴味的看着罗万贯。 “怎么样,我这小媳妇?” 罗万贯一脸迷惑, “的确是有些不一般,可之前汇报的明明不是这样,那几个不至于走眼这么厉害啊?” “是呢……” 面容白皙轮廓如王族般尊贵的男人慢悠悠的磨着牙。 “不仅做得一手好饭菜,懂得上山种地养猪采药,见到男人的身体毫不避讳,连蟒蛇也要捡回来剥皮吃肉……跟传言中性格孤僻的秀才姑娘根本就是两个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回忆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咳咳,说回来,你要不还是跟我去看一趟,反正夫人也已经起疑心了。” “再等等。” “嗯?可是有什么顾虑?” “天冷,我不想动。” 罗万贯:“……” “不是,主公他现在……” “别跟我提他!若不是他的馊主意,我也不用半死不活的躲回来,他活该。” 罗万贯:“……”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您这里准备出发就让人传信过来。” “诶,等等。” 赵睿摸了摸鼻头,眼睛有些不敢直视罗万贯。 “那个,嗯……给我留点银子……” “什么?之前不是给了你那么多?花完了?” 罗万贯一直以来憨厚的脸骤然变色,双手捂着胸口的银票,一脸紧张的瞪着床上的人。 第61章 瞅你那样小气样儿 “你现在又不出门,干嘛花那么多银子?朝廷现在盯得紧,生意上的银子都挪不出来,主公说就这些银子了,让咱们省着用,你……你……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气急败坏,手指头都直哆嗦,他可是知道这个祖宗的手段。 话已出口,赵睿反而脸皮厚了起来,振振有词:“我虽然在家养病,可一大家人也要养活啊,再说了,你给人家媳妇孩子都卖给赌场了,人家求上门,我这不得赎人么,你就把赌场赢的给我就行了,多的我也不要。” 说完翻了个白眼, “瞅你那小气样儿,丢人。” 罗万贯一听差点跳起来,一张黑圆的脸涨成猪肝色, “你……是你让我去坑他的,我还不是听你的?我赢了那就是我的,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嘛?他家媳妇孩子作价一百两,喏,我给你一百两,多的没有了!” 哆哆嗦嗦捂着胸口,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都不看的甩到赵睿身上,复又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孔。 “大人,我知道您是决策千里之外绸缪大计的人,看不上这些铜臭的玩意,可养人处处要花银子啊,我这手里就这么些了,睡觉都搂在怀里,还得琢磨上哪去弄钱,好容易赌场赢了点,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大人你知道那一万人整日里吃喝拉撒要多少银子么,还有装备武器,这不处处都是钱?主公这次进京搞不好就是软禁,那接下来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这黄白之物虽然恶俗,可没有它就是寸步难行啊。” 罗万贯紧紧捂着胸口鼓鼓囊囊的银票,真怕这小祖宗暴走过来抢。 “谁说黄白之物恶俗,我看这世间最美的就是这黄白之物,闻着这味道吃的香睡得着,听着这叮当作响的沉甸甸的声音心中踏实。” 门帘再次撩开,露出晓卿一张笑眯眯的狐狸脸。 屋内两人一个急,一个囧,竟是都没发现这小丫头在门口偷听! 晓卿笑眯眯走进来,变魔术般的端着一杯水 “罗大人,我家穷,没有茶叶,这是自己做的果茶,您润润喉咙,别着急。” 少女目光清澈,举止得体,一点没有乍见外男的羞囧。 罗万贯有些忐忑的看了赵睿一眼,才接过晓卿递过来的茶杯。 风餐露宿久了,又跟这祖宗废了半天嘴皮子,还真是喉咙冒烟。 蓝靛果干用水泡了一会儿,花香果香都弥漫出来,水也变成淡淡的紫色,温热的流过喉咙,不是茶叶胜似茶叶。 果然,这丫头颇为古怪。 送了茶水,晓卿并不走,反而笑吟吟的坐下,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盖着盖子的小碟。 房间里悄悄弥漫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迎着二人的目光,不卑不亢道:“罗大人,我夫君平日不操持家事,对这银钱之事不甚精通,我倒是想向大人请教一二。” 罗万贯不着痕迹的又瞟了赵睿一眼,看那厮也一脸兴味的瞅着自家媳妇,心中暗叹:啧啧。 嘴上却道:“不敢,不敢,夫人有话请讲。” “罗大人,晓卿想请教,我们平日极少出门,可若是有这山中采到的山珍,想卖出去,该如何做?” 第62章 拉拢罗万贯 “这个,要看是什么,若是人参鹿茸这些,送到镇上的药铺即可,若想得更多的价钱,那就往省城走一趟,可这样来回路费也不低,如果量小就划不来。” “可若是我这山珍镇上无人识得,只有皇宫贵族富商巨贾才能使用呢?” “这……” 罗万贯吸了口气,有些迟疑。 “即便珍贵如人参,也不至于非要那些巨富才能买得起,但凡是有些家底的,家中多少会备点参须之类。只是不知道夫人想卖什么?” 晓卿笑眯眯的掀开那盖住的碟子,赫然是一小块白米饭,上面放了一些黑漆漆油汪汪的酱。 晓卿把碟子往前推了推,“罗大人,就是这个,您若不嫌弃,可以尝尝看。” 赵睿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一团黑色的东西,挑眉看着晓卿,谁想到小丫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是聚精会神的仰望着罗万贯。 “哼!” 颇为不爽的哼了一声。 罗万贯纳闷不知道这祖宗又哪里不爽了,却还是小心的捏着那块米饭,连同上面的酱汁一起送进了嘴里。 辅一入口,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口中炸裂一般,强烈而浓郁的味道直蹿头顶,千钧压顶而面不变色的罗万贯差点没跳起来。 紧接着那原本平凡无奇的白米饭似乎在这神秘酱汁的衬托下变成了人间美味,甘甜软糯的满嘴香甜,合着类似于松香,榛蘑一类的味道,时而变幻柔和,时而强烈霸道,一时间,口内香味丰富,缭绕不散,反复咀嚼不舍得下咽,竟是满鼻满口的余香。 看着罗万贯一张圆脸变幻莫测的神游,赵睿也目露奇色。 良久,罗万贯才吐出一口气,一脸劫后余生般的看着晓卿,神色复杂。 “罗某人自诩一路走来,见多识广,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各色珍奇都已经不看在眼里,却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竟然有如此珍馐,还真是在夫人面前出丑了。” “无妨,也亏得大人您见多识广,方能体会此物珍贵,若是平民家的百姓,也吃不出这味道的高级,所以我才说,此物只能卖给达官显贵,各类珍馐都吃惯了,腻了的人。” “这……” 罗万贯脑筋急转,如今赵睿装病在家躲风声,主公被看押进京述职,剩下的大事儿小事儿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且不说还得帮赵睿解决他家里的烂摊子,这买卖货物也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儿,他是真的分身乏术啊。 “罗大人但说无妨,若是您有何为难之处,我也可以让我家兄弟去谈这买卖,只是若大人能帮着引荐一些贵人,我们就能少走很多弯路。” 晓卿看罗大人有些为难,于是退了一步。 “当然,事成之后赚得的银子,自然有一份是罗大人的,还望您能帮我们引荐一二。” “嘶……这个,这怎么好意思……” 罗万贯嘴上说着不要,眉眼却已经不受控制的眯成一条缝。 “其实,不瞒大人说,除了这味山珍,我这还有些生意想做,只是现在夫君卧病在床,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也没个倚仗,若是得罪了什么人,恐怕要闹个家破人亡,所以若大人愿意庇护,晓卿愿意拿出一成干股让大人入伙。” 第63章 黄金等价 虽然这罗大人穿得简单低调,为人朴实,可晓卿眼神多犀利啊,隔着门帘都能闻到那人身上一身的银子味儿,更何况在门口听到二人的对话。 “哎呦,这,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罗万贯一脸的喜上眉梢,让旁边的赵睿实在没眼看。 “咳咳!” 罗万贯:“……” 呃…… “呃,这个……夫人,如此这般也好,夫人如此慷慨那罗某就却之不恭了,这山珍,可有名字,另外,这个东西在路上能保存多久?” “这叫松露酱,封存好,这个季节保存几个月是没问题的,若天气热了,就得用冰块镇着,路上的费用就高些。” 晓卿娓娓说道:“其实,这珍品若能从上到下做,反而更容易,起始于民间,想要上达天庭,过程漫长,辗转,且卖不上价格。若能直接让那些贵族享用,而且要提前预订,供不应求,想必能卖的更高的价钱。” 罗万贯眸色渐亮。 赵睿一脸不屑加若有所思。 “有钱人什么都见过用过,无非是想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贵而不俗,所以这款松露酱就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黑黄金,价格等同于黄金,一两金,一两酱,这样一罐就是十两金。” “十两?!” 饶是知道此物不凡,可罗万贯还是被这价格吓到了。 十两金,可真是最贵的食材了。 “对,和黄金同价,而且不预订,还买不到,罗大人您也尝过这味道了,可有其它东西能媲美?” “呃,这倒真是没有……” “且,这松露酱还有壮阳的功效,卖十两金不贵的。” “噗……” “咳咳……咳咳” 屋内二人同时被呛到,这次赵睿是真的呛到了,一少女在二人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壮阳,哎呦我的妈,可是让罗万贯老脸通红。 “哎呦我说夫人,你……行,这个我知道了,这样,你以后若有事儿要找我,就去镇上找刘铁匠,他有办法找到我,如此这样,你把东西给我装上,我这就走了。” 晓卿听了这话,顿时就眼睛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在罗万贯的一脸疑惑中飞快的出去,又回来,抱着二十个一般大小的罐子。 “罗大人,这一共是二十二罐,刨除两罐作为敲门砖,剩下我只算二十罐的钱,也就是二百两金,您先付我一半货钱就行,东西卖完了再给我另一半,您自己的那份您直接留下就好。” 小姑娘兴奋得鼻头都沁出汗了,亮晶晶的眨着眼睛看着罗万贯。 “噗……” 没回头都能感受到赵睿那货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罗万贯脸黑了一半,想了想,到底是没说出什么,咬着后槽牙付了银票,在晓卿一连串的吉利话中夺门而出。 晓卿捻着那张银票对着窗户看了又看, “这就是银票啊,唉,一千两,是不是要少了?” 赵睿的嘴角抽了抽。 偷偷把刚要到的一百两银票藏进袖口。 眼睁睁看着媳妇用山上挖的黑旮瘩从罗扒皮手里坑了一千两银票,尺度之大让他叹为观止。 反正至今为止,他都没能挤出这铁公鸡这么多银子。 第64章 巧治白莲花 赵睿整理了一下表情,露出一副七分莫测,和着二分无辜,一分冷峻,准备接受小媳妇的盘问,却不想晓卿笑眯眯的凑到跟前,看金菩萨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还拍拍他肩膀, “夫君辛苦了,来,吃饭吧,今晚吃蛇。” 赵睿:“……” 却说罗万贯离了赵睿家,身影鬼魅般缩地成尺,飘然而去,到了没人看到的地方,偷偷掀开一罐松露酱,挖了一口放进嘴里,露出一脸陶醉,隧又把坛口封好,几个腾挪就看不到身影了。 “哇,嫂嫂,这是什么肉,好好吃,好香好嫩哦!” 赵冲使劲把白饭往嘴里扒,沾着赤色的浓稠酱汁,滑嫩的菌子沾染了比肉还香的味道,那不知什么的肉,没有肥肉油乎乎香喷喷,但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好吃的味道,嫩嫩的,太好吃了。 “唔,妹子,这哪来的肉,我竟然也吃不出来,有点像水井里的泥鳅。” 晓卿偷偷看了看正吃的有滋有味的婆婆和几个女眷,想了又想,道:“可能是山神……” “噗!” “咳咳!” 晓卿没理会饭桌上的一片凌乱,继续翻着白眼编。 “山神赐给我们的食物……那个,长得像鱼又像马,高高大大,身上有麟又有毛……嗯,是夫君抓到的,是吧,夫君,来,你多吃点。” 说完夹了一大块蟒蛇段放进赵睿的碗里。 还俏皮的冲他眨眨眼。 赵柳氏见状顿时忘了碗里的肉,一脸欣喜。 几个哥哥也埋头干饭,不再坑坑卡卡。 只有柳莲花一脸崇拜的看着桌边的神颜男子,俏脸微红,轻轻的说: “表哥好厉害的身手,如此,莲花多谢表哥了。” 一脸的欲语还休。 晓卿:“……” 神之迷惑。 赵睿:一脸冷漠。 柳莲花尤自一脸娇羞:“若不是表哥垂怜,莲花一家如今只能露宿街头,若是没有表哥,莲花真不知该怎么才好……” 说完,水盈盈的大眼睛羞涩的在赵睿脸上飞快扫过,又娇羞无限的垂下头。 赵柳氏一脸怜爱。 哥哥们一脸茫然,继续干饭。 几个小的懵懵懂懂,直呼真香。 柳花明一脸理所应当,秦招娣羞愧得低着头不敢看众人。 赵睿扔就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缓缓的往嘴里送饭,看起来斯文有雅致,明明就是一身布衣,端的穿出了一身龙袍的气势。 看赵睿没有反应,柳莲花讨了个没趣,正欲再接再厉,一双柔软的手拍了拍她,晓卿一脸笑呵呵的看着她: “都是自家人,客气啥,饭是我烧的,屋是娘扫的,你要真是心里过意不去,一会儿吃完了把锅碗瓢盆洗了就行,这两天猪仔就来了,男人们忙着春播,我得上山,喂猪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能来,嫂子真高兴,这家啊,就怕没人干活。” 说着,又捏了捏柳莲花瘦得只一把骨头的小胳膊, “你这小身子干不了啥活,要么每天寅时起来跟我们一起练功?” “啊……” 柳莲花猛的抽回手臂,不停的抖啊抖,仿佛晓卿那爪子带刀一样,“嫂嫂,我……我不会……” 晓卿截断了她的话, “你放心,还有阿斗他们帮你,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到时候女眷得负责给地里的劳力做饭,你也不会,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喂喂猪,打扫打扫,这已经是最轻松的活计了,农村就是这样,不比你们城里,所以想在这扎根的话,你就得想好了。” 第65章 王桂花递信儿 赵睿嘴角为不可见的翘起,母老虎发威,这是吃醋了? 几个哥哥:我们妹子就是这么温柔体贴又知书达礼。 晓卿:毛都没长齐想跟我抢男人?睁眼看看,你们是近亲啊姑娘! “切,吃着人家的饭,还惦记人家的男人,若不是你出去到处惹事,咱家能被那老色魔看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长记性?” 俊俏的正太柳迎风“啪”的把碗往桌上一摔,小脸儿阴沉沉的快滴出水来。 惊呆了一桌干饭人。 晓卿:太结棍了!莫不是这孩子也是穿过来的?? 天刚擦黑儿的时候,王桂花来了。 “大侄女,俺爹来信儿了,说刚刚好别村儿有个养猪的,家里往城里搬呢,不干了,想把家里的种猪和猪仔一起卖了。” “哎呀,婶子,您快进来坐坐,我给您倒点水去。” 晓卿赶忙把风风火火的王桂花迎进来。 白天工人赶了一天,给几个漏风的房间都修了个七七八八,晓卿直接拿出一个厢房做客厅了,总不能每次都往婆婆屋里跑。 喝了一口蓝靛果茶,王桂花惊喜: “哎呀,你这闺女真是心灵手巧的,这黑瞎子果到处都是,谁也没寻思着摘回家泡水,甜甜的可真好喝,这一口下去,吃饭都是甜的!” 王桂花巡视一刚补好的房。 亲哥给干活,不惜工不惜力,里里外外清理干净,屋内重新贴了干净的纸,火炕通了一烧,倒也是干净敞亮。 “你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那些年那传言是咋回事,不知道哪个瞎眼烂屁股的胡说八道,哎呀,你看我又扯远了,我接着跟你说啊。” 王桂花老大的嗓门,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那头那家也是养猪发了家了,不知咋整饬的,他家养猪就不病,别人家养的多了,就害病,一死一大片,他家说是还有秘方,谁要是把他猪一气儿买了,就把这秘方一起告诉,反正他家也不做这生意了。哎这水真好喝,在给我来点。” 王桂花咕咚咕咚一仰脖喝了个干净,抹抹嘴还要。 晓卿笑着给王桂花续了茶水, “可太谢谢您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虽然想养猪,但是还真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若不是您,估计我这一年下来也得栽跟头。” “只是这家,现在手里光年猪就有四五十头,猪仔说是几百只,一气儿都买下来怕是要百两朝上……我也不知道你这……” 王桂花说着说着心里就有点没底儿,也怪她听了个信儿就风风火火的来找人,一般人家可上哪弄这么大一笔银子去,而且也没养过猪,谁敢一上来就这么搞。 “唉,也是婶子冲动了,他这忒多,不行不行,孩子你头回弄这个,这要是都折在手里,我可是罪人了。” 晓卿心说,现代养猪那无非是加些消炎药在猪食里,有多少残余吃到人肚子里,那是没人管的,所谓猪瘟,也大部分是因为饲养场地卫生不好,或者太密集,不通风,造成了传染病。 在这里,其实用几种常见的中药混在饲料里面就能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更何况她刚得了一千两银票,之前还缩手缩脚的事儿,现在一下就如鱼得水,若真是能得了那么多种猪,对于她来说反倒是天大的帮助! 第66章 养猪的秘方 “婶子,您快别这么说,人家不是说了,有秘方么,而且,我爹当年给我的书里面,也有关于如何养猪的,我也知道一些偏方,能治猪的病。至于银子,我跟娘家说好了,凑一凑,还是拿的出的,这您不用担心。” “啊?书上还讲怎么养猪?这……不是说书都是圣贤什么的,怎么还有这么……” 王桂花被晓卿说得一愣一愣的。 “呵呵,婶子,书上什么都有,圣贤也要吃饭如厕,比常人多了些什么不成?” “哎呦,哎呦我的闺女,你可笑死你婶子了,竟然不知道你是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我可忒稀罕你。那得,明儿一早我就去给你把这事儿定了,我也不识字,还得带着你娘家兄弟,我让我们那口子也跟着,明儿个吃了早饭咱们就出发。” “行,婶子,明儿我让哥哥套了车去您家门口接您。” 晚上照例给几个娃娃开蒙,这次例外的是,那冷面小正太柳迎风居然也大爷似的翘着脚坐在一边,只是一脸冷漠就像谁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一样。 晓卿心里琢磨,这可能就是班级里面总爱耍酷的那种小屁崽子,其实内心就是一小奶狗,白天给自己亲姐姐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倒是有几分正义。 回了房间,某人的目光总是若有似乎的在她身上转悠,等她转过身去,却又看到那人面无表情的看别处。 那个谁谁谁说过,如果一个人哪都看就是不看你,那就说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晓卿不由得心里暗笑。 我让你坑我,我让你看我笑话,呵呵,苍天饶过谁? 赵睿眼皮子跳跳的看着小媳妇手脚并用的爬上床,隔空“呼”的一下吹灭了蜡烛,馨香的味道还在鼻端萦绕,那边已经窸窸窣窣把自己卷成个包子,没几秒就呼吸匀称……睡着了。 晓卿实在是太累了,就不说这一天到晚有多少活,多少事儿,简直就是累身累心。 白日让蛇咬了的伤就这么大大剌剌的不管不顾了,挺着僵硬的后腰愣是又干了大半天的活,给娃娃们讲了一个时辰的书。 此刻一沾枕头,就不受控制的昏睡过去。 良久,黑暗中的人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蜡烛重又燃起。 苍白瘦弱的女孩卸下了白天的干练,此刻柔软得仿佛一碰就碎。 莹白的手指慢慢扯开她卷在身上的被子,轻拂反转她身体,撩开衣摆,露出已经干涸的伤口,周围一片刺目的淤紫,还有衣服上蹭到了溢出的鲜血。 那最细的地方不过他手掌的长度,这么纤细的腰肢却仿佛站起来就能撑住天地一般,不撒娇,不躲避,不哭泣,把辛苦都咽进肚里,留给世人笑靥如花。 指尖如鬼魅般,快速拂过她的几个穴位,指尖柔嫩的触感让他有些流连。 原来也是如此柔软的女孩,他还以为她有铜皮铁骨呢,哼! 放着夫君不用,自己去问人家讨银子,哼! 还对着罗胖子笑得那么灿烂,哼! 赵睿赌气般用力戳了几下,女孩连哼都没哼一声,睡得死沉,让他一下又有些下不去手了。 第67章 命运不公啊 天蒙蒙亮,晓卿条件反射般的醒了,用十秒钟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意识,然后深呼吸,三次。 默念:用力,起!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身子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像是一夜酣眠之后浑身轻松舒爽。 看了看身边睡得死猪一样的某人,心中叹息命运的不公,就蹑手蹑脚的得爬过去下地了。 刚蒸上馍馍,哥哥们就过来了。 晓卿欻空收拾了一小袋蓝莓干,一包昨儿在灶台上烘干的狗尿苔,一大包野蕨,又上河沟旁边的水田摸了一篓泥鳅。 这东西长得贼快,不几天功夫,泥巴地就让它们钻出了很多个窟窿,说不定下了多少卵在里面,天气再暖点,就能长一池子。 等到了冬天冰封了土地,这玩意还能钻到深处冬眠,卵也会在天气回暖之后孵化,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之所以选择河沟旁边,也是想这东西若能钻透河堤,以后全村的人都能捞到。 晓卿此时的一个善意举动,真的在三年后的大灾中救了不少人家,不过这都是后话。 听说有几百头猪仔,老七也闹腾着要一齐跟过去,于是大哥驾车,带着晓卿和老七一起,去里正家接人。 里正孙明和王桂花一早就收拾好了等着车来。 孙明还是一身老棉袄,空心儿穿着,领子袖口呼呼往里漏风,油腻腻的看不出颜色,叼着烟袋锅子吧嗒个没完,一张烟熏的老脸又黑又黄。 圆滚滚的王桂花正忙着往袋子里装饼,看来这一来回得花上点功夫。 “婶子,昨儿您走的急,我没来得及给您装,就是昨儿泡水的小果子,还有点蘑菇野菜给您拿过来,正好开春儿这会儿没得菜,今儿就着车给您拿过来。” “哎呦,这姑娘,你当你婶子是外人不是,下次可不兴往这拿东西,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能吃喝多少,你们日子还长着呢!” “老不死的”孙明直翻白眼,也没敢吭声,敲了敲烟袋:“走了!” 眼下已经进入春播时期,是村里人家除了秋收时最忙的季节了。 老农民一家的口粮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开春的时候多卖几分力气整饬这土地,秋天的时候这厚土就多回报你几分粮。 碰到那惜力气不愿意好好干的,那地真就稀稀拉拉长点东西,开春不努力,秋天泛红眼病的大有人在。 家家户户忙着进进出出,扛着锄头,带着水,上自家田间辛劳。 看到晓卿哥哥赶车,却看不到车内坐着谁。 “老四家的,你们的种子可都妥善了,若是不够,我去赵赵老太说说。” 孙明一脸黝黑的褶子,拿半个脸对着晓卿,话说给她听,人却朝着车头的方向。 “里正叔,您放心,我家已经准备好了,连着哥哥们的我们也准备好了,今年的良田我家用大豆和玉米套种,收成能翻倍。只是这良田不多,还是水田和后面那块荒地为主,但是今年我家不种稻米,人手跟不上。” 晓卿正想找机会跟里正说说这套种的事儿。 家家户户就这么些地,其实也不是没有荒地,也不是不能再开垦,只是劳动力就这么多,并不是家家能买得起牛套得了犁的。 第68章 玉米套大豆 开荒,不仅仅是把那杂草除了石头捡了地犁了就完事了,想收成好,那地得一遍遍陇,把泥土喀喇都碾碎,变成松软的土地。 一亩地就是六百多平方米,放在现代农耕上,几下子就好了,但是放在全靠人力的古代,一亩地也是半天工,更何况新开的地收成好坏也不知道,也就没谁去费劲。 “套种?啥叫套种?” 孙明心里一突突,果然见到这老四家的媳妇就没省心的,好好的地弄什么套种?多少年也没听说过,一个秀才家的丫头整饬这个,能行不? “套种就是在同一块地上种两种不相克的作物,大豆和玉米,一高一矮,不仅不相互妨碍,还能互相生发。” 晓卿比比划划的开始给孙明讲这道理。 “您看,假如这一陇地我在周围四个边种上玉米,这玉米高出来的部分就能拢住中间的水汽,让中间低矮的大豆得到更多水。若四边种大豆,那日头就能更多的晒到玉米的下边,玉米也能比全是玉米地的长得好。就算亩产不能翻倍,加个三两成还是没问题的。” “嘶”…… 孙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袋,眼睛眯成一条缝。 “别说,你说的这倒是有点道道,我听明白了,就是这收的时候可麻烦?” “都是自家地里的,肉烂在锅里,我家这不是养猪养鸭么,这大豆的豆渣养牲口可好了,就是人吃了也好,跟吃鸡蛋一样补身体呢。” “胡闹,这豆渣饼子就是猪食,人咋能吃?” “等有了豆子,我给您做一次尝尝,保准您吃了还想吃。” 晓卿心里,是想让柳村的人都赶紧多种粮食的,毕竟她一己之力再超常发挥,也就是如此,怎比得上大家一起努力。 养猪的周家在镇子的另一边,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虽然相聚不远,但是周家所在的杨村看起来比大樟村和大柳村都繁荣些,房子盖的也宽敞,路面也更平整。 他们过去的时候,周家的正在跟村人交接卖房的手续,看这样子竟是不打算回来了。 “周大当家,俺是镇上王屠户家的,俺爹说的那人家来了,你们商量商量。” “哎呦,贵客,您们稍等,那啥,翠花,给客人领屋去,上好茶!你们坐坐,我马上就来。” 周家老爷一抬头,远远的脑袋圆圆的鼻子,再配上那个圆圆的肚子,差点给晓卿看乐了,这不是猪八戒本尊么。 猪老爷遥遥对她们拱手作揖,笑眯眯像个弥勒佛。 周家的宅子是里外两进的院子,虽然是农户人家,却有着几分雅致,很难让人联想到养猪专业户上。 干净的青砖瓦房收拾得井井有条,紫檀木的家具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个身穿朱红色连身罩裙的中年女人从后院过来,面容白净富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跟这小村格格不入。 “几位贵客请坐,我家当家的把这房子的事儿处理妥当了就来,其他人都忙着收拾搬家,怠慢几位还请多多包涵。” “哎呀妹子,你这忒客气,咱也不是外人,都打了多少年交到了,你家这是发达了,这么好的宅子都不要了?” 第69章 养猪的二师兄 “唉,这位姐姐,您是有所不知,按说这乡下的生活虽然清苦,可也吃喝不愁,还落得清净,可家里那边捎信过来,说是快要乱了,让我们赶紧举家进京,好歹能有个安稳,若真的打起来,这偏的地儿,不是征兵就是纳粮,百姓的日子要乱了。” 富态的贵妇眉宇间忧愁尽显,应该也是憋闷得慌,否则怎也不会对着一群刚见的人发这牢骚。 “唉,你个妇道人家,瞎说啥,让人家笑话!” 周老爷进来,听到自家媳妇在那诉苦,赶忙呵斥,然后堆着笑脸对着几人: “让你们见笑了,妇道人家不懂事,听风就是雨,我家在京城,出来好多年了,本来也该回去了,这不,这点家业还舍不得,来,先喝茶,喝茶,待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 周老爷不愧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不停的给几人炫耀他的光辉历史。 “说道养猪,十里八村的就数我独一份了,别人家养个十几头都伺候不动,我们去年年尾就卖了两百头,本来想今年扩大一下,这不,足足留了六百只猪崽子,哪想突然家里就来信了,唉,咳咳,啊,那个,走走,我带各位去看看。” 似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周老也尴尬的终止了话题,带大家去后面的养猪场。 说是养猪场,其实就是石头垒的圈,只是周老爷家的猪圈有顶棚,日晒不着,雨淋不着,而且猪分笼子,四十六只大肥猪分了三个圈,小猪仔单独一片区域,一百只猪仔一个圈,这就比寻常的人家讲究多了。 且周老爷家家丁就有六名,日日打扫,猪圈里面干干净净。 “周老爷,这猪粪都怎么处理了?” “嗨,这个养猪啊就这一点,这味道大,猪粪我都让人挑到远处的山脚下了,要么顺着风飘过来,那味道能熏死个人。小姑娘,我跟你说啊,你看我家这猪,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人家那个猪,一年养不到两百斤,也就是一百五六,但是我这个猪,各个都有两百斤,这都是有秘方的,你要把这都包了,你放心,你周叔叔做人最是讲究,保管你成咱们这片最大的养殖户。” “周老爷,您这猪养的真的是好,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大肥猪,俺爹杀了一辈子猪,跟我说啊,你家这猪,光膘就有两指厚,足足比别人家的多出一半,你这可是咋养的?这割上一条白花花的大肥膘子,可得香死个人!” 王桂花识货,一眼看出周家的猪跟别家的不一样。 “呵呵,大妹子你识货,我周家养猪啊,可是金饭碗,这是能世代相传的买卖啊,你们买的可不是猪,这是金山啊。” 晓卿觉得这周老爷拿到现代也能当个成功学营销大师了,配上那张二师兄的尊容。 “大兄弟,你看,我这来之前,也没问忒明白,也真不知你这有这么多猪,再说,我这大侄女也是头一遭,家里人还不知道,背着家里就过来了,这,你说这么多,到底是多少银子啊,多了我们可真没有。” 王桂花收回对着大肥猪垂涎欲滴的眼神,两手一摊,做出一副为难状,晓卿刚要说什么,就被她一肩膀怼回去了。 “哎呦,这……” 周老爷似乎也犯了难。 第70章 做人留一线 “按说,我这猪,平日给你爹是一千一百文,你们要的多,我就算一两银一头,刚生的猪仔是八十文,我这已经给你们养出正月了,至少得算一百二十文,你们若这六百来都要了,那就给你们算一百一百十五文,这样算统共是一百二十一两,我再给你抹个零头,就一百二。” “爱呦我的妈啊,一百多两,我可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这一年下来,还得垒猪圈,割猪草,找人整饬这几百头大肥猪,不行,大侄女,这事儿你干不来,咱还是回去吧,回头你相公知道了得打死你。” 王桂花一听这数就吓得脸煞白,拉着人就走,说啥也不买了。 “哎哎,大妹子,等等,别急,唉,你这急脾气真是,来都来了,不急着走,慢慢聊啊。” 周老爷急忙招呼。 “你看,这六百个猪仔,到了年底,就是七八百两银,加上这四十六头大肥猪,稳赚不赔的生意,咋就能让她相公打死呢?” “哎呀,周大哥,你是行家,手拿把攥的,人家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敢开这么大头,万一这猪死了病了,来个瘟疫,不全完了?!” “我这不是有秘方么,还能坑你们不成?都是乡里乡亲的,就是以后你们到了京城,找我周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不是?” 晓卿知道王桂花这是给她压价呢,也就抿着嘴不吭声,也做出一副纠结的样子。 “咳咳!” 孙明看看时机差不多,扭着半个脸冲着晓卿:“四家的,你想清楚没?这么一大笔银子,可不是小事儿。” “妹妹,要么,还是算了吧,你这刚分家,这么多事儿,妹婿还在床上病着,何必给自己这么大负担?” 眼见一家人都是劝退的,周老爷只得把目光投向一直不吭声的小姑娘。 “唉,我这实在是走得急,若不然,我还真是舍不得这份家业。” 周老爷一脸愁苦,瞬间就多了几分萧瑟。 “你看,我后面还屯着足够这些猪崽子一个月的口粮,你们要的话就一起送你了,就是得多拉几趟,这牛车钱我也能给你包了,但是价钱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几人说话的空儿,面前窜过一条通体漆黑的大狗,吓了众人一跳。 “咦,周老爷,这是您养的狗?” “是啊,这么多猪,怕人偷,只能养狗看着,白天黑夜的,有人过来就叫,还能咬,除了这个还有几只,还有个怀着崽子的,只是此去路途遥远,就不能带上它们了。” 周老也附身摸了摸大黑的脑袋,一脸不舍。 大黑狗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呜呜的在周老爷身前蹭着。 “它们在这野惯了,进了京城没法弄,出门再咬了人,唉,你若是愿意,就一起带走吧,替我好好照顾它们,那猪,罢了,我再饶你五两银子吧,当我给的大黑他们的饭钱。” 晓卿没想到,看起来油光水滑的周老爷居然是个爱狗之人。 “那我就谢谢周老爷了,您放心,这几只狗我一定照顾好,也说不准哪日我们还能见面,或者您有机会,再回来看看,还能见着大黑。” 第71章 日后好相见 晓卿痛快利索的在王桂花的连掐带拧踩脚丫子下,付了周老爷一百二十两银。 “您做生意实在,我也不好太占您便宜,说实话,我也正在寻摸狗崽子,您这倒是帮我大忙了。” 周老爷顿时对晓卿刮目相看,原来说了半天,真正做主的人竟然就是小姑娘本人。 “嗨,你看我,做了一辈子生意,反倒不如个小姑娘,真是,来来,我跟你说……” 周老爷带着晓卿偷摸的把养猪秘方一一交代,还嘱咐她,若有一日能去京城,就去周家找他,最后,几度欲言又止,还是说道:“眼瞅着就不太平了,朝廷不知道能折腾成啥样,靠着大树好乘凉,姑娘你早做准备。” 回程的路上,王桂花拉着脸不理晓卿,给晓卿逗得直乐,直接依偎到这脸黑嘴臭心善的婶子身上,扭股糖一样软绵绵的撒娇。 “婶子,别生气嘛,做生意本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买卖不成仁义在,要么他是卖家,憋着狠坑我一把,或者在猪饲料里加点啥,我到时候有苦难言。再说,年底这些猪的价钱能翻上几番,何必跟人家要出远门的计较。” 小女孩甜甜香香的让王桂花半拉身子都麻酥酥的,不自在的拽着自己膀子,“你这死丫头,脑子里主意正的狠,那不是你的钱,白花花的银子,五两银,能干多少事儿了,五头大肥猪!敞开吃都吃不完!” 说完又狠狠拧了晓卿一把,只是那劲儿多是使在衣服上,几乎没碰着皮肉。 “好啦,我知道婶子你心疼我,还多亏婶子,晓卿才能买到这些猪,回头还得麻烦您帮我张罗杀猪请客的事儿呢。” “哼,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当好人,我就是那黑心的把人往死里坑的,你吃饭别叫我,我不去!哼!” 王桂花哼得一点底气都没,心里对这主意贼正心眼还好的丫头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其实……” 敲了敲烟袋锅子,一路上沉默的孙明又拖着长音开了腔。 晓卿急忙竖着耳朵听。 老人家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儿。 原书中对于大樟村,聊聊几笔带过,只道三年后,玉面阎罗所率的叛军经过这一代,村子早已被流民洗劫一空之后,又遭水灾,原本的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对此地再无叙述。 而原文,对这些活生生的人物,几乎没有笔墨。 晓卿不知道三年之后大家的命运将走向何方,却十分珍惜这份来自于对方的善意。 “咱大樟村这一代的,大部分是逃荒跑出来的。” 孙明的声音像加了特效,沙哑又沧桑,充满了历史舞台剧的悠久感。 晓卿托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听。 “当初这一群人,跑到这,就说这块地啊,不中,好大一块平地,还洼,若是赶上洪涝,全完蛋,还得往前走。” 孙明抽着烟,烟雾缭绕,迷蒙着他沧桑的面容。 “然后就有一队人,继续往前走,约么有两三百里吧,有个山口,道就这么窄,能过几辆车,俺们在这边等着,那边人就进去,说好了,进去看看,就出来报信。” 孙明两手摊开,比划了一下。 第72章 死亡之地 “这人一进去,就再没消息了,俺们等了三天,也没动静。说这咋整,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得去看看啊!就又分了一队人,再去,去找!这一等,又是三天,一个人也没出来。这进去的人都是各家的当家的,后生,人不干啊,那咋整,就再派人去找,这回分了仨队伍,说,探到信儿就出来,不用非得找到人。” 沙哑粗砺的嗓音,充满了回忆往事的遗憾和敬畏。 “人们等啊等,也是奇了怪了,只要是进了那山谷的,就在没人出来过,也不知是死在里面了,还是找到了世外桃源,回不来了。后来大家就只能退回到这,不许任何人再靠近那里,说那山谷后面有吃人的山怪,吞人的土地,就这么,在这祖祖辈辈扎根了。” 晓卿:“……” “咱们庄户人家啊,有块地,就是家,能种粮,就能活,可真是碰到老天翻脸,家破人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所以啊,你道我们跟赵家的梁子是咋结的?就是当年在那山谷口,赵家人非要进去,俺家的祖宗就不让进,结果两家的后生都死了几个,那世代的仇就这么结下了。” 晓卿恍然,竟然还有这道渊源。 只是老里正说的这个地势,却让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原书中,五皇子和太子在京城胶着的时候,玉面阎罗带着叛军一路溃败北上,途经此地,一片汪洋,瘟疫横行,不敢多做停留,直奔三百里之外的峡谷关。 只关外环境险恶,有吞人的泥沼,看起来和草地一样,可人和牲畜只要陷进去,必死无疑。 玉面阎罗带着一万叛军,陆续接收流民,足足用了八年时间才扩充了足够的人马,开始正式和太子一党硬刚。 接下来又是民不聊生的八年,这八年,各种外族入侵横行,朝廷根本拨不出兵马抗击,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等到玉面和五皇子权掌天下之时,二人已是暮年,此时山河破碎,民生凋敝,胡人轻而易举的切走了几十个城池,南边蛮子也瓜分了大片土地,没多久整个朝堂就支离破碎,枉二人枭雄一世,推翻了残暴的太子党,自己却成了更大的罪人。 书中的朝代肯定是混乱的,这让她知道作者肯定是历史不好,但是地理基本上是比较写实的,后来玉面阎罗盘踞的那一带其实就是现世称作三江平原的佳木斯一带,已经靠近俄罗斯,而他们此刻的地方,是长白山脚下,翻过去就是朝鲜的地界,当然,此刻还不是。 三江平原后世成为大华国的粮仓,可往前追溯,除了是满清的发源地之外,真的极少历史记载,那里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但是晓卿知道,那个传说中吞人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富饶之地,只是原书中的玉面阎罗是个只会打仗用计,却不擅民生的人,愣是带着几万叛军在里面挖草根,吃树皮,严谨靠近各种水源,生怕一不小心就陷进去,在那里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八年,后来说,是从地狱里杀回来的玉面阎罗。 地狱…… 还真是暴殄天物。 第73章 拨云见日 作为三江的交汇和发源地,这块土地不知道有多肥沃,黑得流油的土地,孕育了无数动植物,根本不像她们现在的村子,由于连年耕种,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盐碱地。 要么,赶在玉面阎罗之前退守过去? 里正大人听了不得亲手掐死自己? 无妨,时间还有,从长计议吧。 晓卿忽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穿来这么久,虽然着急得想努力改变这些,在历史的车轮碾压过来之前让自家的人站到高地上,免于乱世流离,却也没有真正找到出路。 毕竟,覆巢之下安有全卵。 说不定她能帮上玉面阎罗的叛军,让五皇子早日登基,腾出功夫来收拾那帮扰乱边境的贼寇,只是,这茫茫人海,上哪去找蛰伏在众生中的玉面阎罗呢? 回到家,一车车的猪仔可是惊到了众人,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才把这些猪仔一个个安家落户,喂好了猪食。 从周家带回的狗子,三黄一黑,都是普通的土狗,因为离开了主人,蔫头耷脑看着可怜,其中一只黄狗大腹便便,眼瞅着就要生了,这么一来,后院拴着的狍子这几天连路都不走了,估计也是马上就要产仔。 收拾妥当,晓卿背着人把大哥拉到一旁,悄悄问: “大哥,你今天咋了,早上看你脸色就不好,人多我也没好问,出啥事了?” 陈启礼脸色有点暗沉,面色极不自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咱娘,不同意我跟白姑娘的事儿。” 晓卿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是那个抱着孩子上门的小寡妇,这些天忙得忘了问那天的情况了。 “不是,这事儿娘知道了?” 晓卿的娘,是饱受自家相公洗脑的思想,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个寡妇带着孩子进门的,更何况还是她的大儿子。 “嗯,我跟娘说了,我想娶她,我也不小了,我这不娶,后面几个人也跟着等着。可娘不同意。” 阿弥陀佛,大哥你总算想开了,你就是苏伊士运河上横堵的那条大船,光棍队的排头兵。 “你咋跟娘说的?” 大哥一愣, “还能咋说,直说呗,说我喜欢人家,想娶她。” “大哥你真就想好了?以咱家的条件,给你找个大姑娘也不难,再加上大哥你这么玉树临风,顶天立地的,啥样的好人家也都配得上,您真就看中那个白家的姑娘了?你不嫌弃她是寡妇,还生过孩子?” 晓卿一连几问,咄咄逼人。 “我……不嫌弃她,我也说不清,但是我就是不想她这么难,想照顾她,我不想娶别人。” 晓卿明白,大哥这是把人放在心里了。 “可娘不同意……” “那,娘不同意,你想咋办?” “我……我还是想娶她,我回去求娘,我给娘跪下……” “噗……” 晓卿被大哥的傻样逗笑了。 “大哥,你若真心想好了,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只是这事儿免不得让娘生气,回头你干脆让娘过来住两天,我替你安慰安慰。” 晓卿一张小脸满是揶揄。 第74章 强要了人家姑娘 赵睿早就听见两人在这鬼鬼祟祟嘀咕什么,不由得竖起耳朵凝神偷听。 就听他家那叛经离道的秀才姑娘说:“大哥,你就告诉娘,你一时没忍住,强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现在人家白姑娘要上吊,你只能把人娶回来才能息事宁人。这样,白姑娘进门之后娘也会多几分歉疚,不至于亏待人家。” “什……什么……我……我怎么能……强……强……妹子你说啥呢……” 陈启礼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额角汗都流下来了。 “嘿嘿,这不是权宜之计么,以咱娘的做派,礼法大过天,等她点头,你们这事儿可没谱了,你只要先哄着娘,把人娶进门,日子过好了,娘看你日子过得舒心,气也慢慢就消了,等再给她生个大孙子小孙女的,软乎乎怀里一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男子汉大丈夫,担点恶名怎么了?” 赵睿差点跌个趔趄。 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 傍晚,饭都没吃,陈启礼就恍恍惚惚的跑回村里找白宁去了。 “大大!抱抱!娘!” 白宁的儿子坐在炕上,手里抓着半块馍,看到陈启礼就伸着小爪要抱抱。 两岁多的小娃子,比同龄的孩子瘦小的多,本应是饭点,白宁凑在门口窗口那点光下绣帕子。 抬头看到来人,急忙起身: “陈大哥,你来了,可用过饭了?” 年纪不大,脸色苍白的少妇,可明明还是花季的年龄,却只能独自拉扯孩子,被村里人指指点点,避如蛇蝎,直到花期过,人憔悴。 白宁的眼睛不大,但是凤眼斜挑,极有风韵,加上细白瓷一样的皮肤,宛若仕女图中的佳人。 光线微暗的屋内,一男一女对视,恍若这世间万物都不存在。 陈启礼高大挺拔,青松般的身姿仿佛天塌下来都能顶住。 年幼丧父,母亲体弱,兄弟众多,幼妹孤僻。 一家的重担都顶在他的肩膀,却从未叫过一声苦,说过一声难。 原本白皙的肤色常年累月的操劳,被晒成小麦色,浓重的剑眉,高挺而饱满的鼻梁,略厚的经常抿着的嘴唇,俊郎而忠厚,充斥着顶天立地的阳刚之气。 只他站在这屋里,狭小的室内就萦绕着属于他的气息。 白宁觉得自己就只是望着这道身影,就得到了慰藉,他就只是远远的站在那,就遮住了大半打到自己身上的冰雪。 可是这么好的男子。 “陈家大哥,上次的事情真是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现在宝儿也好了,您还是少上这来,若被人看见,难免添口舌。” 陈启礼认认真真的看着白宁仰起的小脸,心疼道:“可是又熬夜绣帕子了?你这么熬,还没等到老,眼睛就坏了,到时候宝儿怎么办?孩子还这么小,你真要守一辈子?” “不守又能怎样,当初嫁过来,娘家就断了关系,如今婆家没了,娘家回不去,可不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快的,一咬牙就过去了,谁还不是这么过的呢?” 白宁努力抬头,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视线贪恋而胶着。 第75章 你可愿嫁给我 “你可愿意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们娘俩?” 八尺的汉子羞得脸堂微红,紧张得直出汗。 “我……我去跟我娘说,可是我不知道你愿意不……” “你……陈大哥,您这怎么……我一个寡居之人,怎能累你名声,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了。你快走吧,以后别来了!” 白宁艰难转身,用倔强的背影送客。 罢了,有他这句话,她死而无憾了。可自己一个不洁之人,怎配和他在一起? 自己拒了他,他那样高洁的人,那样一个君子,就再不会来了吧,就再也看不到他关切的眼神……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却不想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 “哭什么,你这样,让我怎么离开?你……哎……你有什么话就说啊,我嘴笨,也不知你……反正我轻薄于你了,我得对你负责,你不说,就是同意,我去跟我娘说……” 血气方刚的男人,软玉温香在怀,紧张得手心都沁出汗来,想把那瘦小的身体狠狠揉进怀里,想替她撑起一方天地,却不能忍受她的推拒。 “陈大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够了,可是我这名声,别说村里人还不知道我家当家的已经不在了,朝廷也没给讣告,我现在,是妇人之身,如何再嫁……就是……就是以寡居来论,也是不祥,你……” 身后的男人一僵,他的确忘了这点,虽然那日从妹婿口中得知白宁的男人早就死在战场,可村里人不知道啊,这白宁名义上并不是寡妇,而是李家之妇,没有休书,没有讣告,这辈子都得死守! 他可以背上娶寡妇的名声让人耻笑,却不想让白宁背着一个不忠的名声嫁进来,否则就家家户户的指指点点,就能逼疯了她。 白宁一点点挣脱男人的钳制,满脸泪水的回转身体, “陈大哥,我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你若是想要我的身子,我就厚颜给了你,只是之后,切莫再提这事儿,也别再来找我。” 一双伤痕累累的手就去解自己的衣襟。 “你!你!你疯了不成!我……我怎么会是……我……我不是馋……我是想照顾你!” 陈启礼又惊又怒,一把抓住白宁的双手, “你不要这样低贱自己,你是个好姑娘,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欣赏你,自尊,自爱,我怜你,孤苦无依,我想要你,但不是这样无媒苟合,我要娶你过门,天长地久的过日子,照顾你,疼惜你!” 白宁臊得一张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自己何德何能,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可能!你给我死了这条心!想让寡妇进门,那你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门口传来一声厉喝,刚才陈启礼进门进得急,竟是连大门都没关,让过来想找白宁的娘亲一次不落的听了个完整。 儿子如此堕落的行径简直让她五内俱焚。 “你就是单着一辈子给老陈家断了根儿,也决不能让这寡妇进门!” “娘!您……您怎么来了?” 陈启礼吓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这不声不响的,可是听了多少? “娘,您……非礼勿听……您怎么……” 嗫嚅着又不敢抬头。 第76章 浸猪笼 “你还知道非礼勿听?连门都不掩,若不是我来,怕是不知道要被谁看到,传出去,你让人家名声怎么办?人家好好带着孩子守着排位也好,改嫁也好,若是担上一个夫丧期勾搭外男的名声,是要浸猪笼的!” “婶子,陈大哥他是一时糊涂,这事儿是不会发生的,您莫担心,也千万别生气。” 白宁浑身颤抖,硬是咬着嘴唇不掉落一滴泪,看得陈启礼心疼如刀割。 听到白宁这话,陈金氏怒气稍缓,再次看向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 若是平时,陈启礼必定不会违抗自己的娘,可此时,看着难过的白宁,愤怒的娘亲,想到小妹跟自己说的话,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就“噗通”一下跪下, “娘,她说的是假的,儿子不是一时糊涂,儿子真的要娶她……而且,她……她……我……我……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得对她负责!” 吭吭巴巴把晓卿教的话说出来,气得陈金氏一个倒仰,差点背过气去。 “娘!” “婶子!” 二人急忙搀扶。陈金氏被自己大儿子的一番话气得够呛,自己这大儿一向省心,自从夫君去世,家里的重担有一多半都是落到大儿肩头,眼看他年近三十却还没有成家,当娘的也是心疼不已,可这孽障居然鬼迷心窍要娶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却说晓卿给大哥这样那样一番指挥之后,听墙角的某人慢悠悠踱过来, “这寡妇的夫君虽然是死了,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她名义上可还是有夫之妇,你是想让你亲大哥……” 晓卿:“……” 坏了,她把这茬忘了! “那……那怎么办?” 现在是什么朝代,对于死去的兵士是什么安排,什么规矩,她完全不知道,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通奸……不管男女,都是要浸猪笼的……” 赵睿继续慢悠悠的加码,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浸猪笼???” 赵睿回了她一个“你以为呢”的表情。 晓卿懵了,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在现世中恋爱经验也为零,全靠看电视的她大概是被那些沙雕宣言洗脑了,这下次可是坑了大哥了,这咋办?咋办?咋办? 看着小姑娘一张脸如同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变幻莫测,某人心里得意极了。 良久,晓卿一咬牙一跺脚: “不行,我得赶紧去追大哥,不能等着东窗事发,万一大哥假戏真做就麻烦了!” 说完扭头就跑。 “哎,你干嘛去,你有办法了?” “没办法,没办法也不能不管啊!我得去看看!”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晓卿急得浑身冒汗,连车都顾不得套,拔脚就朝娘家村跑去,被从后面追来的赵睿拦腰一把抄起,扔到牛车后面。 “你是不是傻了?就你这小身板能跑过去?” 恍如皇宫贵族一般的男子懒懒的驾着牛车,那模样说不出的违和又好看。 嘴巴吐出来的仍然没什么好话。 晓卿此刻已经六神无主,木木的也不反驳。 看着自己媳妇那憋屈的小样,赵睿不由得冷嗤一声: “李柏这种小兵死了,朝廷是不会给讣告的,最多是同乡给捎个信儿,若同乡的也都死了,那就没谱了。” 第77章 盖着被子纯聊天 “同乡?你不就是同乡?” 晓卿眼睛一亮,对啊,就是这恶毒的人告诉人家自己相公脑袋被砍掉一半的! “只要证明她夫君真的死了,就不是通奸!” “切,无媒苟合,都是通奸!” 晓卿:“……” “苟合这种事儿,你说有,我说没有,只要不是捉奸在床,这事儿就有缓儿,就算是捉奸在床,也可以说是盖着被子聊天,就像咱俩这样,对不?” 赵睿:“……” 牙根痒痒。 晓卿自顾自的嘟囔了一会儿,眼珠转啊转,一扭头,看到自家驾车的夫君,蹭蹭蹭手脚并用的爬过去,蹭到赵睿身边,狗腿的仰着一张小脸,笑得谄媚: “夫君,相公,你快点的,直接去找我们村的里正。” 赵睿:“不去你家?” 饶是自诩诡计多端,却也有些摸不到小媳妇的路数。 “对,直接去陈里正家!” 一路过来,晓卿迅速在心里盘了个主意,逐渐有底儿了。 到了大樟村的里正家,可巧正赶上村里几个大族凑在一起商量今年春播的事儿。 见到一屋子人,晓卿吓得俏脸惨白,急忙告罪: “陈家晓卿,有事拜见里正大人,却不知打扰了各位,还请各位乡亲恕罪。” “哎呦,这谁,这不陈秀才家的姑娘么,上次你被赵家赶出来俺们还跟着你去讨公道呢,这是咋的了,又出啥事了?起来说话,咱乡里乡亲的,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大樟村的里正跟晓卿家也算是本家,对这嫁出去的姑娘也算客气。 “谢谢里正。” 晓卿盈盈一拜,却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干呕了一声,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直接钻进地缝死了算了。 “哎呦,闺女,你这是……有喜了?” “什么?” “不是说她男人快死了?” “啥?” 一众人都把目光惊讶的投向晓卿……的肚子……再……转到……赵睿的…… 这后生看着虽然不甚壮实,却也是玉树挺拔,甚是俊俏呢。 晓卿捂着脸娇羞一笑, “这,我也不确定,就是最近总想吃酸的呢,也没找郎中看过,也没准就是虚惊一场。” 赵睿浓眉高挑:小媳妇愈发的跳脱了,若说最初的表现,只是让他他意外,现在就是每日惊雷滚滚。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好端端的秀才家姑娘变成这个德行?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大咧咧的,若是真的有了,这才多久,怎么不小心在家养着,你跑出来干嘛?” 那有经验的妇人乍一听就数落她,相公临死前下的种子,若不珍惜,可就给婆家断后了。 啧啧,可惜这么俊的后生了。 “这,正是我来找里正大人汇报的原因,自从爱吃酸的这些日子,总是作些奇奇怪怪的梦,晓卿琢磨不透,又怕误了仙家大事,就来找里正大人商量则个。” 晓卿在热心大娘的搀扶下索性撑着后腰挺着肚子,一副马上就要临盆的模样,直看得自家夫君眼角乱跳。 “仙家?这话怎么说的?” “我听说啊,这怀了孩子的女人,就是能看到些寻常见不到的东西,就跟那孩子,刚出生,能看到咱成人看不见的东西是一个道理。” “那,陈家的,你到底是梦了些啥啊,这些叔婶也都不是外人,一道说吧。” 陈铁根敲了敲烟袋锅子,准备听戏。 第78章 雷公电母 “是,晓卿那就跟大家说说。” 给众位叔叔婶婶行了礼,晓卿才娓娓道来。 “第一日啊,我梦见在云雾缭绕的地方,有一家人,看着就像住在天上一般,还会飞,应该是神仙吧。” “啊?怎的,还能梦到这?你是说,你这怀的是个神仙?”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不知道啊,只看到那对夫妻,每人拿着葫芦,只要往下面一洒,人间就打雷了,另一个,往下一倒,就是闪电,就这两人,每日在天上巡视,看哪里下雨,或者是有坏人作恶,就电闪雷鸣,去劈那坏人!” “咦,你说的这莫非是天上专管人间的雷公电母?” “我不知道啊,就是梦到了。可谁知第二天,我做的梦更稀奇了。” “这几个梦,莫不是还有联系?” “可不,我第二日就梦到,那管雷的男子触犯天庭,要受万箭穿心之苦,他夫人苦苦哀求,愿意陪夫君一同承受,只求天庭开恩,能饶她夫君一命,哪怕世世代代轮回转世,再无相见之日,只能在人海酷酷搜寻,也好过从此天人永隔。” “这苦命的一对,可是受了什么过?” 大家被晓卿的梦境吸引,不由得追问。 晓卿却揪着胸口道:“是啊,说来也怪,明明是梦中那妇人的话,可当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像真的一般,我夜里就胸口疼得厉害,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你那是魇着了,肯定是不能醒。” “嗯,然后啊,天庭就惩罚这二人流落人间,忍受六道轮回之苦,生生世世相逢不相认,每每在一世将尽才会记忆苏醒,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与自己一世世的错过,却不知下一世是投畜牲道还是什么,就这样,千年万年的轮回不止。” “我的天啊,我的儿,这苦命的夫妻,这可怎么好?” 饶是陈铁根这样的大老爷们听了都忍不住心酸,更别说屋里的女人,早就泪流满面,触景生情。 晓卿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这一梦醒来,我就觉得小腹惴惴,终日不得安宁,果然,过不久,我就又做了个怪梦!” “妹子,你快一气讲完吧,我这都听得急死了,那夫妻二人可团聚了?” 此刻,即便是知道晓卿在胡诌的赵睿,都不由得侧耳倾听,实在是想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准备怎么编。 “这次我梦见了那夫妻二人坠入轮回之后的一世世!” “我天啊,我就听说,有的妇人怀着孩子的时候,能看见平日看不见的东西,你这是,莫不是那夫妻二人给你托梦,让你相助于他们?” “都梦见了什么?快给我们说说!” “第一世,夫妻投生到两个世代为敌的大家族,一个是独女,掌上明珠,一个是独子,要继承家业,两人偶然一次遇到,彼此倾心,却被家族棒打鸳鸯,女子吞药自尽,男子撞坟自绝,方才忆起这是自己前世的妻。两家人悔不当初,还如若随了两个小孩子,正好也化干戈为玉帛,了结了几百年的恩怨。” “嗨,子女都是父母的债,生死面前,家仇国恨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都是些自以为是的长者,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左右子女的命运,最后自己也悔之晚矣。” 第79章 秀女和大将军 “那然后呢?可有第二世?” “第二世,却是更乱,那妻子投于深宫皇上的秀女,只是家境贫寒,并不得宠,日日落寞寡欢,还得承受来太监宫女的欺辱。却有一日遇到了路过的车骑大将军,大将军年少英武,器宇轩昂,两人青春少艾,情投意合,可皇上的女人,就是完璧之身,甚至是死了,也落不到旁人的手中,即便那是位高权重的将军。” “唉,可怜这深宫女子,又有什么错,皇上根本就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女人,我看戏折子里说,这得不到宠的女人,过得连宫女都不如,就是太监都会欺负她们。” “可这皇宫就是皇宫,进去了这辈子就别想出来,这是规矩!” “唉我知道这是规矩,你掐我干嘛?” “这二人一见之下,就再看不进旁人,可苦于宫廷规矩,也只能遥遥思念,那将军甚至为了她夜探后宫,只求能见上一面。” “哎,这肯定是二人前世的姻缘,就是失去记忆了,只要在人群中看到,就一下就离不开了!” “后来呢,这么样了?” “后来,二人的事儿被隔壁嫉妒的秀女告发了,那宫女当夜就被乱棍打死,尸体扔出宫外喂狗,那将军却被紧急调派去前线,连心上人死了都不知道,却在前线的时候心中挂念,中了战场上的流矢,临死前才知道那是他的妻。” “呜呜呜……这天杀的狗皇上!” “你疯了,什么都敢说?!” 旁边的男人急着捂着自己妻子的嘴。 “唉,总之是一世荒唐过一世,甚至会投生为两个亲兄弟,生了那不伦之恋,最后兄长为了守护幼弟,远走他乡,而幼弟则四处寻觅,却遭遇歹人,只可怜这幼弟生的娇艳如花,竟有几分前世的模样,硬是被一群土匪当做女人一样……凌辱……最后等哥哥多年之后云游归来,只看到弟弟的坟头已经长满了荒草,才心痛不已,说早知如此,不管祖宗礼法,还不如带着弟弟四处云游,做那神仙眷侣,也好过生死两茫茫。” “哎呦,哎呦,我的心口,我心口疼,怎么这么苦命的夫妻啊,这可是作孽了,这可怎么好啊!” 庄户人家说来也是耿直善良,一个个女人痛哭流涕,就像那天人永隔的事儿落在自己头上一样。 有的想着那翩翩郎君,惨遭凌辱,还默默念着兄长,简直是人间惨剧。 一时间,竟是无人发声,各个垂泪。 “这梦境着实长,我一连几日,可昨日却梦到一个白胖俊俏的稚儿告诉我,他是那电母未曾出世的孩子,可怜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已经有了孩子,就跟着夫君进入轮回,也苦了他这个还在娘胎就魂飞魄散的仙童。只地府怜他命不该绝,就私下给了他一线生机,说,若他能在百世之前让自己的爹娘重归于好,了结这段让天庭也有些后悔的神罚,那天庭就会网开一面,让那夫妻在尘世相聚相守一生之后,重归天庭。” “哇,这要是能让二人重新团聚,可真是大大的功德,等这二人重归天庭,必会永生永世庇佑那些给了他们恩德的人啊。” 第80章 撞个正着 “真是,这可真是福泽后代的大善事,这可不是乱了伦理,这叫替天行道,你没听说,连天庭都后悔了么!” “唉,可不是,那陈家闺女,你这是,腹中孩儿托梦?你这意思,你这孩子,是雷公电母的仙童?” “这别人家的孩子,托生到你腹中了?” “还是说,你就是那转世的电母?你这是……” 大家看了看跟在身后脸色复杂的晓卿的相公。 “你这是……想跟谁再续前缘啊?” 赵睿:“……” “婶子您误会了,我这孩儿还未成型,怎会托梦,倒是那梦中的白胖娃娃我看得觉得眼熟,颇似村里李家媳妇的独子,我觉得此事甚是严重,不敢隐瞒,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办,故连家母都未曾商量,想先跟诸位乡亲禀报一二,毕竟,若真是有这事,那关系到全村的后带,也兴许,那福泽这一世就能降临呢!” “噫……李家……可是那个从军之后再没回来的李柏?” “哎呀,那坏了!这从军了岂不是就天人永隔了?想必人死了吧?” “呸!你个二傻子,都说了相逢不相识,若是已经厮守在一起,还叫什么擦肩而过,你脑子里是猪粪么?” “啊?那就是说,这娃儿是真的,这李家媳妇就是电母转世,只是这雷公是谁还不知道?” “诸位婶子,叔叔,我也拿不准,因为只是匆匆一见,那孩子的长相我怕是记错了,也想跟里正商量,能不能再看那孩子一眼,却又怕因此而乱了那李家媳妇的名声。” “咳咳,咳咳……” 赵睿一顿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嘴角殷出一丝鲜血,“这个,我是跟李柏一同参军的,前不久刚回来,李柏的确是已经死在战场了。” “轰”的一下,人群就炸锅了。 “那这李家媳妇就是寡妇了啊!” “寡妇门前是非多,可不就是,说不准还真的就是她!” “赶紧的,赶紧叫李家媳妇,哦,不是,叫李家的寡妇过来!” “不妥不妥,叫过来太不敬了,万一真的是……咱们去,上门去看看去!” “对,走,咱去看看,秀才家的丫头啊,你可看准了,这可是万年一遇的大功德,可千万别看错了。” “这……这样合适么……” 晓卿欲言又止,又是一副娇羞怕事的模样。 看得赵睿叹为观止,真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山精鬼怪附身了。 这演技,若自己不是知情人,恐怕也被这小妮子蒙得一愣一愣的。 却说众人到了李家门前,一敲门,无人应,再敲,里面传出白宁带着哭腔的声音和稚儿的哇哇大哭。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 急忙推门就进。 这一进门,就看到了气急败坏的陈金氏,一脸内疚的陈启礼,满脸羞愤欲绝的李家寡妇和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子。 联想到刚刚晓卿讲的那些梦境,顿时如同拨云见天一般,心里敞亮的。 “娘!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 晓卿一脸惊讶,赵睿觉得自己又开始牙根痒痒了。 陈金氏原本就想瞒下这事儿,却想不到一下被这么多人撞上门,连忙掩饰: “啊,这个,娘有点事找李家的媳妇,让你大哥陪我过来一趟。” 第81章 瓜田李下 哪有妇道人家见面还带着男人的,更何况对方是个小媳妇,瓜田李下的,这点道理秀才娘子会不知道才怪。 若没有之前的那些铺垫,大家可能也就不琢磨啥,让陈金氏这么遮掩过去了,可如今……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着大家更加恍然的目光,陈金氏也是一头雾水。 “咳咳,陈家丫头,你瞅瞅,这娃子,可像?” 陈铁根弯腰,露出一个自以为最慈祥的笑容,吓得小娃哭得更厉害了。 晓卿连忙定睛去看那孩子, “哎呀,这娃怎么这么瘦呢,这一哭我就更认不出了,只是……” “只是啥?” “唉,这忒急人,秀才家姑娘哪都好,就是忒磨蹭,可急死我了,到底是不是诶?” “只是那梦中的娃娃只穿了肚兜,我看他肩头有个小黑痣。” “胎记?那快看看?” “各位乡亲,这……这是为何……” “哎嗨嗨,李家……这个……白姑娘啊,有点事情,看看你家娃,么事的,别担心。” “哎呦,作孽啊,大冷的天,让个娃娃蹲在地上哭,这多凉啊。” 里正媳妇一把就抱起坐在地上的娃子,一把就把袄领子掀开了,那小肩膀,赫然就有一个胎记! “哎呀,可是真的!老头子!真的!真的是仙童转世啊!” 众人再看,这李家的小媳妇白宁,那皮肤白得像细瓷一样,一双凤眼看着像宫里的娘娘,像画上的! 再看看陈家这大小子,器宇轩昂,若是披上盔甲,骑上战马,可不就是大将军? “哎,大哥,你跟娘来这于礼不合,到时候再损了人家的清誉,你也还未娶妻,都这么大岁数了,心里没点数?” 陈启礼被这一套闹得懵圈,刚想说话,就被自己家妹子在腰上狠狠拧了一把,顿时就闭嘴了。 哎,这陈家的傻姑娘,这都还没看出来么,明明就是自己的哥哥跟这小寡妇有私,八成是被娘堵上门准备棒打鸳鸯呢! 要说这陈家老大也是,这么出色的后生,十里八村的也是数的着的,偏偏这么大年纪还是光棍一条,莫不是就是等着这一世再续前缘呢? 有些狼狈的小寡妇瑟缩在高大的男人身后,俩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的郎才女貌呢? 众人心里逐渐有了分晓。 白宁一无所知,只羞囧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却又舍不下她的孩子。 “咳咳,陈金氏,你莫要哄骗我们,这明明就是这俩孩子有事儿,陈老大,婶子说的可有错?” “婶子,是我一厢情愿来扰她,跟她没关系,是我反复纠缠,白氏躲避不及,她从未与我有什么瓜葛。” 陈启礼直挺挺给众人跪下,眼见此事不能善了,抗在自己身上,总好过让白宁被大家唾骂。 “阿礼!你疯了!” 陈金氏恨铁不成钢,完了,这下儿子算是完了! 和有夫之妇通奸! 整个陈家都完了! “众位相亲,不是的,不是这样,陈大哥什么也没做,是我,是我一直勾引他,陈大哥是正人君子,不曾越礼法分毫,他说的不是真的!” 白宁也急忙跪下。 “噫!使不得使不得,你们两个快起来说话!” 陈铁根吓得直接跳起来,他可担不得这两个祖宗的跪,这怕是要直接给他折到棺材里去。 第82章 沉塘 看到两人相互维护,宁愿为了对方名声扫地的样子,大家心里又是一阵对号入座,唏嘘不已。 “咳咳,陈金氏,你看你,乡里乡亲的,咱们还是本家,出了事情,你瞒着我们,这可不对啊。” 陈铁根今天第一次拉下脸,敲打陈金氏。 陈金氏面如死灰,“扑通”跪下,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里正大人,陈金氏有罪,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也对不起各位乡亲,我这孽子乱了伦常,我这当娘的责无旁贷,愿意与儿同罪。” 公道在人心,岂是抵赖能行的? 大家都是过来人,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欺瞒? “这么说,你听凭处置了?” “不是,里正大人,我哥哥和我娘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处置他们?我哥哥和这位嫂子这是怎么了?” 晓卿一脸慌乱和不知所措。 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赵睿得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咳咳,陈家老大,我问你,你要如实说来。” “是,里正大人,启礼不敢隐瞒。” “你可是中意你身旁的女子?” “回大人,是。” “白家白宁,你可知你夫君已经殉国?” 白宁一惊,却还是道: “是,白宁已知。” “那陈家小子中意于你,你可愿意改嫁于他?” “里正大人?” “里正大人!” “里正大人!” 陈启礼不可置信。 陈金氏大惊失色。 白宁不知所措。 万万没想到里正大人会这么问。 难道不是,你二人无媒苟合,族规处置? 难道不是:你夫君尚在热孝,你就犯下如此淫荡之罪,即刻沉塘? “里正大人,我大哥和这位女子,于礼不合,有损我陈家清誉,怎能迎娶?” 晓卿细细嫩嫩的声音,替自己的娘叫屈。 “我娘是不会同意的。” “李柏已然殉国,白宁就是自由之身,但是你陈家老大若是倾慕人家,就该跟自己家商量好了明媒正娶,这般闯到人家家里,你这是毁人清誉!白宁何错之有?一个没了夫君的弱女子,再被你害的让全村人指指点点,你这是逼人死路!就罚你娶了她,照顾她一生一世,还有她的孩儿!” 陈铁根义正言辞,再扭头看向陈金氏: “陈金氏,我知道你不服,可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责任自己就要承担,若他能娶了白宁,村里人倒高看你们陈家一头,别跟我说什么道理,我就知道,一人做错一人当,留你们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带着一群人走了。 临走,还毕恭毕敬的把门关好。 直到此事,陈金氏还是懵的。 怎么会这样? 夜深人静,看着自家小媳妇又像个狗子一样毛手毛脚的往上爬,赵睿终于忍不住抬起长腿。 “啊!” 晓卿整个人极没形象的撅着屁股趴在床上。 被绊摔却并未动怒,反倒是小狗一样笑嘻嘻的冲着赵睿炫耀: “怎么样,我厉害吧?我演得像不像?是不是特别无辜?这样以后就算他们觉得被骗了,那也就是我的一个梦而已,无凭无据的,大哥的婚事是他们逼迫的,这样一来,娘对大嫂也会多几分情面。” 第83章 假戏真做 赵睿看着她小狐狸一样眉飞色舞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人前的大家闺秀模样,不由得嘴角抽动。 “那,你这……想吃酸的事儿……准备怎么跟大家交代?” “嗨,这几天肠胃不适,错觉呗。” 晓卿丝毫不以为然,笑得讪讪。 “或者你假戏真做,也让大家觉得你大哥大嫂板上钉钉的就是那雷公电母转世投胎,以后你陈家岂不是在这村里说一不二了?” 赵睿压着嗓子逗弄她, “若是大家觉得你在做戏,就算不能拉二人去惩罚,可难免心中不忿,流出些难听的话,孩子还那么小,被别的孩子欺负怎么办?你剩下几个兄弟的亲事怎么办?” 晓卿被他哄上了勾,认真思索起来。 是啊,大哥大嫂还可以说是前世记忆没有觉醒,可以蒙混过关,自己这假孕的事儿若是穿帮了,这一切就都被怀疑了。 赵睿看着小丫头眼睛叽里咕噜的转悠,半晌也没转到点子上,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苏醒”过来,他娘让写休书,这丫头死命攥着自己手指头不让他动的情景,原来从那时起就已经如此了,只是他没留心而已。 柔和的烛光下,娇俏的小姑娘双手撑着下巴,两只脚丫晃啊晃啊,忽然灵机一动道: “要么这样,就说我怀了个哪吒?” …… 第二天天还黑着,晓卿就蹑手蹑脚的起来了。 周老爷后来看她大方,索性给了她一堆搬家带不走的家当,主要就是厨房里的瓶瓶罐罐和一些这边不容易找到的南北干货,调料。 几百头猪可是大工程,光它们吃的饲料就能装一卡车皮,根本不是眼下这几个人能弄得过来的,所以今儿个还有重大任务。 昨儿个跟周老爷买猪的时候就交代好了,近签头猪的吃喝拉撒要伺候,就是一人照顾百十头,那也是要近十个壮劳力才够,可自家还要种地,要上山,要盖房,要买卖,就是几个哥哥都上阵,也差的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采买一些家奴。 周老爷家常年跟镇里的牙人打交道,晓倾也就直接拜托周老爷帮忙带个口信,定了个数,让今儿个晌午牙人在铺子里等着他们过去挑人。 不得不说,罗万贯的出现太及时了,若不是这一千两银票,晓倾不知要多少周折才能拿到买家奴的钱。 没有家奴,就是猪仔到了,自家也是照顾不过来。 家里现在是五间厢房,一间柴房,一间杂物房,一间正房。 除了她和赵睿的屋子,婆婆带着小妞妞睡,两个小叔子睡一间,剩下的全被柳花明一家占了。 四个人占了三个房,不说赵老三的媳妇闺女等着搭救,就这新买来的人如何住就是个难题。 没有人,没有劳动力,没人盖房,没人种地。 来了人,房没盖,这天儿也不能让人睡地上。 哎,真难啊。 所以晓倾今儿又是早早地做了饭,交代几个兄弟,无论如何尽快起房子,也不用估计什么围墙了,直接沿着后院的围墙搭一排棚子,只搭一面墙,再加个顶棚,好歹是个遮风避雨的地儿。 再磊了炕,通了炉子,这寒春说过去就过去了。 私下里,晓倾不愿意在这房子上多花功夫,确是因她知道三年后一场洪水过来,管你什么青砖红瓦,都变成一片废墟。 第84章 养猪场的困难 买来的猪仔月余大,就已经涨到二十多斤,晓卿之前没经验,磊的猪圈没有分圈,昨日也只赶得及在中间加一道障碍把年猪和猪仔分开。 这农家的猪都是养一年,因为这一年的猪最见长,过了一年,就是浪费粮食了。 所以为了划算,农家都是养猪一年,这一年内,母猪就完成怀孕生仔,年底就杀了卖肉,猪仔留下来年再养,如此往复。 周家留下这四十几头年猪确是配种的,除了少数几头公猪,剩下的都是母猪,其中更是有不少揣着崽子的。 晓倾却觉得这样不划算。 清点了一下,踹着崽子的母猪有十三头,这几个就等下了崽再说,其余的,都杀了吃肉! 晓倾巡视了一圈十分拥挤的猪圈,这还是猪仔尚小,若再长大一些,怕是要加盖几个才够,更不用想每日那成吨的猪食。 现在村民大多是养了一头或者两头年猪,留着过年,连吃带卖,也有那极困难的人家,一头都不养的。 一只猪到了年底能卖一两多点银子,对于农家来说也算是一个大进项。 “为什么每家就只养一两头猪呢?多养点一年挣个几十两银子不好么?” “傻孩子,哪有那么多人买肉,年年都是到了年底杀猪,城里人家买些回去做年货,一次拿出几十头,就没人买。入了冬,饲料就不好找了,猪就掉膘,过一冬,反而要贱卖百十文。” “可是,大家平日吃的肉呢?” “就是周老爷家这样专门养猪的人家供给啊,你看他多留的这些年猪,都是在过冬之前高价卖的,除了年底,这猪价格也贵两分。” 赵柳氏面色忧愁的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猪崽子,儿媳最近是大好了,可这一出一出的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这可是多少银子啊! “且,很多人家也就是勉强糊口,细粮都是过年才吃得一次,哪有多余的钱买肉,留一碗猪油就能用一年了。” “竟然这么艰难啊?!” “傻孩子,你不出门,哪里知道这些。” 赵柳氏慈爱的拍了拍儿媳的手,并无一丝怨怼。 “娘,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呢……” 晓卿咽了咽口水,露出一脸向往: “明儿请了王婶的爹来杀猪,里正说得摆上二十桌,明儿个咱们也得好好开开荤,这样才有力气干活!” 二十桌的杀猪饭,是村里很久没有的大事儿了,不是因为她家杀猪,而是因为她家买猪。 这么大的事儿,跟村里摆酒席,就算是全村人认可的事儿了,以后有个啥情况,乡里乡亲的都会照顾一下,总不能闷起头来自己发财不管旁人,那样的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放心吧,娘围着灶台转了一辈子,别的不说,这猪还是会烧的。” 赵家家境不错,即便不是逢年过节,桌上也常有肉,只是轮不到四房家的吃就是了,要么几个孩子也不会如此瘦小。 明儿个,除了吃席,晓卿还有更重要的计划,却想不到,反而让全村人见证了赵家的崩塌。 第85章 金刚芭比 “咳咳,卿儿。” 才刚回村,就看见大哥柱子一样杵在那里等她。 见到大哥,也知道大哥为何事而来,晓卿就俏皮的眨眨眼,一脸揶揄。 “大哥,你婚事是大办还是大办啊?跟娘怎么商量的?定日子了没?”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这关系被承认的有些坎坷,但是只要能把白宁娶回家,旁的陈启礼倒是不在乎。 “按娘的意思,就是不大操办了,赶上这春播,家家户户都忙,就是想办席都找不到人来,就先把人迎娶进来。” “那里正能同意?” “这……妹子你昨天到底跟里正说啥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同意我俩的事儿了?” 想到两人还得继续顶着“失忆”的雷公电母的身份过几十年,晓卿就忍不住的笑。 “这你就别问了,秘密,若是时间紧,也是来不及大办,等以后嫂嫂给哥哥生了娃娃,再一起补办好了。” 陈启礼俊脸黑红,被妹妹说的就只是傻乐。 今儿个进镇,不光要买家仆,还得把明儿个杀猪饭的食材采买了。 这个季节,家家户户没什么油水,野菜没有大批量生长,去年屯的酸菜和菜干又都吃得差不多了,更别说是荤腥。 所以即便进了镇子,也就是买到了几筐白菜,和一筐鸡蛋,一旦豆腐。 家中的米面粮油也不多了,再去粮店采买了半车。 晓卿发现自己来了之后,似乎就办起了食堂,从赵家分家出来,可这吃饭的人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 尤其是此刻,看着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和牙人在一旁滔滔不绝的介绍中,晓卿有瞬间的恍然。 自己,居然,参与了,奴隶的买卖! 镇上平日买卖奴仆的数量不大,这些人是牙人连夜从别的镇子调过来的,乌泱乌泱的竟然有三十多人。 “这底下是十一家人,您可以分开买,若是愿意赏他们个团员,也可以一家子都买了,您听我说啊,这个小的买了虽然不值钱,但是这家仆的心就踏实了,而且你还好拿捏他是不是?” 这牙人叫龅牙胡,跟赌场的胡麻子是亲哥俩,长相比他哥还青出于蓝。 “您看,这右边这三家都是官家的。” 龅牙胡指的这一块,晓卿看到,果然,那面貌气质,不像一般的农户。 “这都是家里犯了事儿,老爷被关了或者砍了,家眷成了奴籍,这样的多少认些字,绣工好,干体力活差点,可若是贴身伺候,反倒比这些穷人家的用着顺手。” 龅牙胡又指了右边的一片, “这八家就是农户了,你们,对,从你开始,给老爷夫人说说能干啥!” “俺叫王娟,俺十五,俺娘把俺卖了,俺……呜呜呜……俺啥都会干,俺能喂猪,砍柴,种地,做饭,俺哥要结婚,俺娘就给俺卖了。” 把头的一个五大三粗的黑丑的丫头低着头,北地水土肥沃,人大多都是白净高挑,倒是少见这么黑丑的丫头,难怪她爹娘没有拿她的彩礼给儿子娶媳妇,估计是太丑了,嫁不掉。 姑娘身板快赶上陈启礼了,骨架宽大,手大脚大,跟个老爷们似的,说气话来倒是嘤嘤嘤的,让晓卿想到了金刚芭比…… “哭什么哭,能被老爷夫人买回去,是你们的福气,老爷夫人一看就是宽厚人家,来来,下一个。” 第86章 给大哥的私房 “俺叫狗蛋,俺九岁,俺能上树掏鸟蛋,俺能下河摸小鱼,这是俺哥,俺哥不会说话,但是俺哥力气特别大,会盖房子,能砍树,会搬石头,这是俺娘,俺娘也不会说话,但是俺娘会织布,这是俺姥,俺姥会编篮子,就是俺姥也不会说话,俺家就俺会说话,俺们是从西边逃荒过来的,跑到半路没银子了……俺……大哥哥你把俺一家都买了吧,俺天天给你掏鸟蛋!” 一个半大的鼻涕娃,小大人一样拍着小胸脯,旁边的娘和姥姥一脸的绝望。 …… “回夫人老爷,我们本是省城刘家商铺的,老爷犯了事儿被充军,只留下我和两个女儿……我们虽然是小家小户,但是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最后晓卿跟大哥商量之后,定下了六家十四人。 实在是太多了她安排不下。 这些人里,真正的壮劳力就是狗蛋哥,不会说话的大个子,叫大壮。 一个媳妇跟人跑了扔下一对奶娃的田木全,一身盖房的好手艺,只求东家不要让他跟两个娃娃分开。 一个带着病危的老娘卖身的孝子阚双江,之前是打鱼为生,水性好得很。 一个被大房轰出来的妾,连带她生的庶子莫离,妾不过三十一二,庶子年方十四,忧郁而苍白,却极儒雅,善诗词。 一对自家田地牧场都被乡绅抢了的父子,林大强和林小强。 还有那身高八尺,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黑丑丫头,王娟。 回程的路上,兄妹二人都有些情绪低落。 “别难受了,家里情况现在就这样,也没地住,要是咱自家有房也能安置一下,可是咱家也没地儿……” 还是大哥先开口安慰妹妹。 没能被买走的那些人家,哪些会被拆散,骨肉分离,哪些会被卖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哪些会被卖进那苛待下人的人家,累死累活,做牛做马? “没事,大哥,我懂,咱们能力有限,在这乱世,自己尚且不能高枕无忧,就是想做善事,也心有余力不足,我就是有点着急。” 车里装的东西太多了,二人就额外雇了一辆车,拉着办好了身契的家仆往回走。 “你这也算是咱这几个村,头一户买家仆的了,不怕别人家说啥?” “怕又能怎样,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咱家男丁多,又有家仆,打架也不怕,说又掉不了一块肉,让他们说呗!” “你啊,也不知是随了谁,这性子,比我们几个哥哥都霸道。” 陈启礼宠溺的揉揉晓卿的脑袋瓜子。 “哎哥,这个给你。” 晓卿伸手掏啊掏,罗万贯的银票她给兑成小额的银票了,那一千两拿出去太扎眼,用着也不方便。 “你要娶大嫂了,这是我盼了好多年的,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应该孩子都满地跑了。当初咱们说好了家里的生意也是分成的,你这份算是提前预支的,到了年底分红的时候给你扣掉。” 她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给大哥,不等他推拒,就板着脸,严肃的说: “这个是公款,怎么开销由我说了算,你必须服从!” 转瞬又龇牙一乐,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小手一翻,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大哥手上: “嘻嘻,这个是妹妹孝敬嫂嫂的,时间太紧了,可能连喜被都张罗不齐,嫂嫂来咱家受委屈了,再加上娘,那个气儿,恐怕的过一阵子才能消,你让嫂嫂多担待,娘心肠软,等过阵子就好了。” 第87章 分配房间 “小妹,现在吃喝都用不上什么钱,房子我也不搬,用不上这么多钱。你这做生意,到处都用钱,等转开了再说。” “嘿嘿,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发了一笔横财,现在,我可有钱了!” 黑松露的事儿晓卿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 “说到这个,大哥,这钱是花在吃喝或者做生意都可以,就是别盖房,咱家这两年就先这样。” “嗯?这是为何……我还跟娘商量后院再起几间房,如今我这马上成家,老二老三他们……” “没事,就让娘把我的闺房改了,反正离得近,我总觉得这年景快不好了,也说不准这地儿我们留不下太久,你盖了房,最后那钱就白花了。” 晓卿当然知道,三年之后这里一片废墟,根本守不住的,这也是为何她磨磨蹭蹭,始终不愿意对赵家老宅大动干戈。 晓卿一口气买了十四个家仆的事儿,惊呆了一家人。 “娘,我给您说说,家里现在活计太多,赶不过来,可耽误了春播,今年一年的收成就都完了,所以我算着,这人还是自家买了合适。” 晓卿一进屋,顾不得喝水,就给赵刘氏介绍买来的这些人。 所有人都来到院子中,打量着他们即将生活的地方。 “这是我家新搬来的院子,年久失修,也没功夫拾掇,所以先要委屈你们凑合一阵了,现在暂时男女分房住,所有的男眷睡一间,女眷睡一间,奶娃跟女眷住,狗蛋,你以后叫小壮,跟你哥大壮住,等有了足够的房再给你们分。” 转过身来介绍婆婆: “这是我娘,你们叫夫人就行,这是我大哥,西厢那里是我们当家的,这是弟弟妹妹,往后大家在这,壮劳力一个月有两贯钱,半劳力一贯,不能劳作的吃喝要从月银里扣,做好了有赏,做的差有罚,若有人敢偷鸡摸狗,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我们直接发卖了,可明白了?” 小小少女,身量不高,可站在那就有一副气使颐指的架势。 “还,还有月银?” 八尺壮女王娟惊讶的问道,她以为卖身为奴就跟牛马一样,这辈子再无翻身之地。 “当然有,我们家人都和善,也不兴打骂那一套,做的好的留下,我们吃啥你们吃啥,我们住大房,你们也能跟着好乘凉。做的不好的,直接发卖了。别人有的,你们也都有,只要好好干活,月银比你们在外做零工也差不了多少。” 晓卿说得一点不错,如今在外做零工,一个月不过也就是三四贯钱,可再刨除了吃喝,也就所剩无几了,更何况那些地方最多管一餐,还是稀粥烂菜。 将新来的人意义介绍并按着每个人的擅长分配了工作。 “田木全,你现在就跟着我哥他们一起去吧后院的房加盖好,早点盖起来,你们也早点能分开住。” “娘,您看,今天至少得再腾出两个房间安置他们。” 轮到这个难题,晓卿不好逾越,毕竟是娘的弟弟,长她一辈,人又是投靠自己亲姐姐的,这事儿她若开口就不合礼数了。 第88章 表哥救救我 赵柳氏还因为这买来的一大群家奴懵着,这……哪有这么干的,儿媳这太鲁莽了,都是一两个的采买家奴,他们庄户人家,哪见过这么大阵仗? “这……那就让阿冲他们再搬回来跟我们睡吧。” “阿冲他们年纪大了,这安置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您身体不好,还得静养,您看,要不让阿冲哥俩跟舅父他们睡一间,舅母她们回头可以跟赵家三房的一起住?” 婆婆和小妞妞不挪动,自己跟赵睿一件,剩下四间房,两间作为家人的男女分间,两间作为家奴的男女分间,这是晓卿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谁想到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悲泣: “娘,我不活了!” 晓卿:“……” 额角直跳,姑奶奶,我没空跟你演戏行么,你知道有多少事儿等着办么? “娘,我们这如浮萍一般的日子才是开始啊,就已经沦落到和家仆一般的待遇,我不如死了算了!” 大家都在院子站着,晓卿没给家仆介绍柳花明一家的身份,主要是他家人的存在感实在不高。 早起都在忙活,打扫得时候,他家一家人猫在屋里睡懒觉。 早饭大家都吃过了,他们才姗姗来迟,锅里还得给他们留着热饭。 晌午大家都去忙了,他家人吃饱喝足开始晒晒太阳,悲春悯秋一会儿,茫然若失一会儿,就等着午饭了。 下午大家继续忙活,他家人回屋睡午觉去了……总之就是除了吃饭并无什么建树,倒是柳迎风总阴着一张小脸缀在赵冲赵斗兄弟身后。 “莲花,你这是怎么说的,哪个当你是家仆了,这就是暂时的,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肯定会有你自己单独的闺房的。” 秦招娣这几日也算是住踏实了,知道相公姐姐这一家人心善手软,急忙搂着心肝宝贝闺女安慰。 “才不会,娘,这才来了几个仆人,我们就被轰到一起住了,你听听,我们还要跟被买到窑子里的脏东西睡在一起!那我成什么了娘!我不要!” “姐,你让我女儿跟窑姐儿睡一起?” 柳花明憋了半天,手揣着袖子,两眼充血。 晓卿:对这一家人无中生有黑白颠倒惹是生非的本领算是有了新的领悟。 “这,怎么会,她们不是……” 陈柳氏也有些难以招架。 “姐,我女儿还没出嫁,跟窑姐睡一起,就毁了,这不成。” “嫂嫂,我求求你,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我吧,我还没有嫁人啊,表哥!表哥!你听见了吗?表哥你救救我!” 自打见过了自家表哥的倾城容颜之后,柳莲花就有点不受自己控制了。 总想看见那个人,总想那个人也能看自己一眼。 虽然不能朝夕相处,可是毕竟在同一屋檐下,房子挨着房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擦肩而过。 每次看到那人,自己的心跳都噗通噗通的。 晓卿若是知道她现在这想法,能直接揪着耳朵给她扔出去。 院子里新来的家仆也在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们的新主人。 闹事儿的是夫人的亲戚。 第89章 百般耍赖 陈柳氏,宠了自己幼弟十几年,直到自己嫁为人妇。 对于柳花明的要求,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尤其是弟弟满脸通红的愤怒的样子,看得她心里难受。 “卿儿,你看这……要么让三房的跟我们睡一起?” 看着脸色有些不豫的儿媳,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晓卿差点被婆婆气笑了。 这还真是让弟媳欺负到自己家的地盘来了。 “不行,娘,您身体不好,若是给您折腾病了,夫君第一个就饶不了我。” 晓卿斩钉截铁的阻止了婆婆和稀泥的行为。 “赵家三房是正经人家出身,两个妹妹也是守礼之人,只是家父不争气,输光了银子把妻女抵债,人还在家里,也不一定是卖到哪,怎么能张口闭口说人家是窑姐?说不得将来你们都得在这个房子里嫁出去,若赵家两个小姐是窑姐,即便不住一个房间,你们以为,会有人敢娶莲花么?” 晓卿生气,因为这一家子自私自利不说,人家三房的两个姑娘招谁惹谁了?上来就张口污蔑别人,这年代,女子名声重过性命,这窑姐的名声传出去,两个女孩只能上吊。 “其次,晓卿原本是考虑舅父一家,混住一起也是不方便,毕竟莲花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迎风也不是不懂事的孩童,才让你们分开两间,若是你们觉得不方便,那就还像刚来那样,混住一间好了。” 八岁男女不同席,你们一家子落魄的时候四人挤在地上都能睡,现在炕上有几个女人反倒嫌败坏名声了?跟我矫情?我还没矫情呢!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这是落难的一家人,投奔至此,现在反而比主人的架子端的还大,顿时心里就有数了。 “呜呜,表哥,表哥……” 柳莲花气得浑身颤抖,这么恶毒的嫂嫂,怎么配得上嫡仙一般的表哥? 只有表哥能帮她,表哥一定会帮她的! “傻孩子,喊你表哥有什么用,你表哥病着,这家都被这女人掌控了!” 秦招娣恨晓卿揭短,又有点畏惧,冲着自家男人哭喊: “当家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不能活了啊,我们娘俩一起去死吧!” 柳花明老脸通红。 “姐……你家媳妇容不下我们,我们……我们不住了,我们流落街头去。” 柳迎风跟两个男孩子跑回来,看到家里这一幕闹剧,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不行啊,你们能去哪,这大冷的天,在家好歹有口热乎饭吃,你们跑出去了,风餐露宿的,可怎么行?” 陈柳氏哪能让人走,急得直拉着弟弟不松手,一边恳求的看着儿媳。 “卿儿啊,娘知道你说的都对,娘听你的,你咋安排都行,只是,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了,他打小就跟着我,这……” 晓卿不怕佞的不怕横的,就怕这眼泪汪汪拉着你谈感情论情怀的。 一时间也是为难。 轰走吧,婆婆难受,不轰吧,这一家子蹬鼻子上脸惹是生非,时间久了肯定出幺蛾子。 一时间胶着难办。 第9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咳咳……咳咳……” 厢房的门帘掀开,一个吃力的身影慢慢悠悠的挪出来,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众人看到,主人家当家的少爷出来了。 这少爷长得可真好。 这模样,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只是孱弱了些,不停的咳。 “夫君……” “表哥!呜呜呜……表哥,求求你,我不要走,不要赶我走……莲花不要离开表哥……” 晓卿还没来得及说话,柳莲花就一下子甩开她娘的手,踉踉跄跄扑过来,那纤弱的身子,眼看到了表哥身前,软软一倒,就要跌到人的怀里来。 赵睿慢悠悠挪了一步,似是躲什么脏东西一般,一下就到了自己小媳妇身边,顺带着无力的靠在媳妇身上,让柳莲花摔了个结实。 “表哥……呜呜呜……好疼……” 柳莲花看到表哥靠在嫂子身上,气得眼睛都红了。 “娘……” 赵睿缓缓开口,懒洋洋的。 “睿儿,你怎么出来了,天冷,快回去歇歇吧。” 陈柳氏急忙上前,也顾不得弟弟了。 “表妹年纪大了,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让人说三道四,若您不是存了让表妹给我做小的心思,就让人出去吧。” 男人清越的声音不大,却足矣让在场的每个人清清楚楚听清他的话。 陈柳氏如同被一倒惊雷定住了身。 柳家人一个个脸色巨变,反倒是柳莲花,一张俏脸变幻莫测,痴迷,惊讶,不可置信。 其实刚才莲花哭喊的那些话,已经让陈柳氏心里有些疙瘩了,做什么总喊自己表哥,睿儿跟她也并不熟悉。 可儿子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原来自己的侄女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表哥!你要赶我走?” 赵睿彬彬有礼的点点头,脸带茫然道: “对,表妹,柳……柳什么来着?” 扭头看自己的小媳妇,一脸询问。 “噗”,这人夺笋哪,看看柳莲花那张俏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着青,青里冒着黑烟,快气疯了。 “柳莲花。” “哦,对,柳莲花,你表哥我跟你嫂子,患难夫妻,情深永驻,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你也别耽误了好时候,毕竟也就这么两年。娘,去跟里正打听一下,有没有空置的屋子,给他们安置过去。这上门做客也没个期限,天天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吃现成的喝现成的,比我这个病人还舒服。” 赵睿声音还是不高,微微眯着眼睛,却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息,让柳家几人连反驳都不敢。 “还有你!” 赵睿又把一张脸对准自家小媳妇,炸毛一样恶狠狠又委委屈屈: “你就知道欺负我!对这些人倒是迁就得很!都什么玩意,快当爷爷的人了跑来跟自己姐姐撒娇,没断奶上底下找娘去!” 众人:“……” 晓卿:“……” 陈柳氏:“……” 没断奶的柳花明:“……” 晓卿跟摇摇欲坠的婆婆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片空白。 一场由莲花挑起的事端,以莲花的晕倒为结束,就这么平息了。 孙明还真给柳家找了个一处不大的小房子安置下来,晓卿拉着柳迎风的手, “嫂嫂欢迎你随时来玩。” 柳迎风仍旧是那张紧绷着的阴郁小脸,闪过一丝羞赧。 第91章 摆宴 “等下来的人差不多是二百人,你要负责列好单子,一家一户算一张,按照数量,签字画押,然后清点数量,明白了么?” 晓卿拉着莫离安排明日宴席的事情。 这孩子虽是庶子,却跟着嫡子一起学习,成绩一直好过哥哥,却仍是被嫡母以偷盗之名撵出来了。 原本俊秀的容貌,却因着黥刑而变得狰狞。 “是,我懂了。” 二百人的宴席,为了让大家吃饱喝足,晓卿拿出整整两头猪,让王桂花的爹整治。 家里有了足够的人手,顿时就不一样了。 少了一窝子吃闲饭的,多了几个身强力壮的。 一大早,桂花爹就来了。 烧水,杀猪,放血,整治下水,灌血肠。 东北人的杀猪菜就是酸菜汆白肉加上血肠,晓卿嫌分量不够,毕竟汤汤水水的,菜多肉少,不过瘾,就让厨房加了个大饼卷酱猪头肉,凉拌茄子干,菜式简单,但是胜在量足。 平日里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够的猪肉,足二百斤的猪就用了两头。 从一大早,村里的孩子就跳着,闹着,围着门口支起来的大锅流口水,看着王屠夫刷刷的切肉,比过年还激动。 晓卿带着王娟,大壮,往杀好洗净切成大块的猪肉上抹上炒制过的粗盐,花椒大料,白酒,一块块摆好码进缸里腌制起来。 今天统共杀了六头猪,除了今天用的两头,剩下的四头,晓卿把头蹄脑下水分出去,剩下的好肉都腌制了准备做腊肉,趁现在天凉。 “小壮,你带着你哥,去给里正家送半扇猪,记住咋说没?必须送出去哈,送不到回来不许吃饭!” “是,夫人!” 小壮作为家里唯一一个能说话的,懂事得不得了,伶牙俐齿还会察言观色,生怕自己的娘和姥姥被欺负,晚上愣是趴在“女眷”的厢房门口听了半天。 “王娟,这腌料得揉进肉里面,只是抹上不行,要反复揉搓,像这样。” 腌制好的肉过三天就可以串起来挂出去晾晒,等晾到肥油变得透明,就好了。 晓卿家门口的盐碱地,正好拿来摆席,桌椅板凳是从各家凑的,就连盘子碗筷也都是各家带的,快到饭点,家家户户就从村子的四面八方涌来了,带着简单的贺礼,有的包了十个鸡蛋,有的送了一包干菜,有的是两斤白面,还有送的布料。 “哎呦我的老姐姐,恭喜你恭喜你啊,这儿子回来才没多久,又是分家又是买猪,你可是过上好日子啦!” 之前在山下跟她们起了摩擦的胡家媳妇大嗓门隔着好老远就传过来了。 “真是不得了啊,连里正家的都过来帮忙了!我说桂花,俺家吃席咋不见你这么勤快啊,你这一个村的嫌贫爱富可不行啊!” 王桂花爹都来了,王桂花怎么可能在家躲懒? 一大早就帮着烧水,蜕猪毛,忙得满头大汗,真是自家的活计都没这么卖力过,也不知为啥,就是觉得心里敞亮,似乎这平静许久的日子,因晓卿这丫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去你奶奶个烂嘴臭屁眼子的!” 一盆腥臊恶臭洗猪大肠的水就泼过来了,吓得胡家的和张家媳妇急忙往后躲。 第92章 奶奶个腿儿的 “哎呀,你这什么人啊,我这穿的是新做的衣裳!”胡家媳妇杀猪一样叫起来。 “真是,你看看你这泼样,真是一家子杀猪的,都里正夫人了,也没个端庄的样儿!” “我端你奶奶个腿儿,端着是能吃还是能喝?你们要吃饭就闭上嘴,不吃饭就滚回去,别吃人家的还在这指桑骂槐。” 胡家媳妇也是挑事精,她那话的意思就是晓卿一家人得了好处不给老家,自己独吞了,这才能买猪置地。她这是还不知道晓卿家买了十几个家仆,只以为那些陌生面孔是请来帮忙的。 “嘿,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能说话了咋滴?他家可不就是分家之后才好起来的,当初那破房子烂瓦的,我们还说赵家老太太苛待人家呢,现在你瞅瞅人家这日子过得,嘶,这肉炖得可真香,这是放了啥,咋比俺家那肉香呢?” 张家媳妇一边嘴贱,一边伸手就去抓锅里正冒着热气的酱肉,却被一只粗大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手腕,僵在半空。 “哎呀妈,这是谁啊?” 一张粗黑的面孔,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男人,确是个年轻的姑娘。 “你洗手没?这是给全村人吃的。” 粗黑的姑娘愣愣的问道。 旁边的人顿时起哄:哈哈,这心急的,直接下锅捞了,你咋不上那生猪屁股蛋子上啃去?哈哈哈! 张家媳妇讨了个没趣,讷讷放下手臂。 “切,反正我说的没错,她家肯定是昧了银子的。” “老张家的,你可知道赵家在镇上还有个祖宅?” 孙明磕磕烟斗,悠哉悠哉的嘬一口,眯着眼睛慢慢吐出白烟,斜着眼睛看几个闹腾的老娘们。 “那又怎样?” “赵家光那宅子,就值两千两两,八十亩良田,五百两,这是两千五百百两,不算每年收的租金,这些家产,分给老四家,有个五百两银不算多吧?” “哼,那得是拿的出那么多钱,总不能把老宅卖了给他家钱吧?” “老宅一年租金八十两,你说赵家手里有没有现钱?” 张家媳妇被堵得说不出话,胡家的不干了: “反正他家这生意我看肯定得完蛋,养这么多猪,哼,得病了死了,一死死一片,一只不剩,再给咱村里人都传染了!” “你这婆娘,忒恶毒,我看你家老爷们太久不揍你了。” “哼,我不信,你们就不眼馋?少在这装好人,不就吃一顿饭么,就能堵住你们的嘴!这就两头猪,她家好几百头猪呢!这两头算什么?就能让你们都替她说话?” “你眼馋,你也养去!犯得着在这咒人家?” “我咋样,这东西伺候一年,回头到了年底还得贱卖,卖不出去,再砸手里,我可没人家财大气粗,直接把最大的摊子给接下来了,以后啊,你们想吃肉,都得让他家扒层皮!” “就是,碰上婚嫁丧事儿,你们都得从他家买肉,赚得就是你们的钱,你们就吃吧!” 这话说完,桌上顿时安静了些,不少人都开始默默寻思这话里的意思。 是啊,本来都是一个村的,你穷我也穷,咱们是好兄弟,忽然之间你富了,富了不说,还要赚我钱,于是你越来越富,拿着我的钱,我越来越穷,因为钱被你赚了!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 第93章 摊派 “开饭啦!” 香飘十里的酱肉混着小根蒜剁成肉臊,放在大盆里,再浇上几瓢浓郁鲜亮的肉汤,卷在烙得金黄的大饼里,一口咬下去,饼酥肉香,满嘴流油。 每桌再端上一大盆冒尖的杀猪菜,码得满满的血肠,切成薄片炖到透明软烂的五花肉,大骨棒,奶白色的汤汁上漂浮着厚厚的油花,一口喝下肚,祭得五脏府妥帖得想要喊娘。 所有的不满都随着吃喝而消散。 孩子们一个个吃得满脸是油,噎得直伸脖,而他们的爹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晓卿一家忙活得团团转,此时还顾不上吃饭,只让几个孩子坐那先吃去。 “嫂嫂,嫂嫂吃!好香好香!” 几个孩子一边塞的满嘴肉,一边招呼晓卿。 “啊~” 晓卿笑眯眯的张嘴,让小妞妞给她投喂了一块亮晶晶的肉皮,又弹又香,真是好久没吃肉了。 赵睿不愿意看这人山人海的场面,根本不出来。 晓卿的娘也来了,不住的召唤她: “卿儿啊,快歇歇吧,你转得娘头晕啊。 陈启礼立马跑来:“娘,你头晕我给你揉揉。” 陈金氏见到大儿子,立马翻脸。 “你快走开,我看到你头疼的更厉害!” 柳家也来了,一家人坐在主桌上狼吞虎咽,柳迎风生气的跑到一边,不想认这一家人。 第一波狼吞虎咽过去,大家肚子里有了油水,才开始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喝汤吃菜,谈笑风生。 “诸位乡亲,谢谢今日来我家捧场,晓卿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商量。” “赵家媳妇,你这饭做的真不错,忒实在,一人能均二斤肉,你说,吃了你家肉,俺们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啊哈,对,你有啥事你就说,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在呢!” “各位乡亲,大家看我们家养这些猪,心里馋的慌不?” 啊?这…… 晓卿笑得狐狸一样, “晓卿不跟大家开玩笑,今日叫大家来,的确是有事相商。” 晓卿叫慕离拿出那些凭据,举起来给大家看。 “大家都知道,养猪是个辛苦活,却不花什么银钱,眼瞅着天暖了,地里都是猪吃的饲料,我家现在有六百多猪仔,已经有二十来斤了,抱出去卖也能卖一二百文。” “哇,这么多,知道他家养猪,可竟然有六百多!” “这咋养的过来?肯定得死!” “这六百多都卖了,可不就快千两银了,这可是咱村最大的富户了!” “对,你们说的没错,若这都卖了,就是近千两银,可是,这猪太多了,我家养不过来!” “轰”的一下,底下的人都笑了:这小媳妇说话忒逗,你猪都买来了,才说养不过来,难不成还叫我们替你养不成? 仿佛为了印证大家心里的猜测,晓卿下一句话就是: “所以,我想让大家帮我养猪!” “哈!你是财迷心窍想钱想疯了吧?!自己家的猪,让我们养?你以后生了孩子让不让别的汉子给养啊?!哈哈哈!” 这话说的可就忒难听了,可淹没在众人的议论中,也没谁反驳。 “如果有人愿意替我家养猪,那就在我这里登记,猪仔可以免费带走,等到年底,带走的猪仔我家按斤回收,一斤六文钱,猪多,不降价,猪少,不加价,白纸黑字,有凭有据,送出多少猪仔,我家收多少猪肉!” 众人:“……” 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94章 这丫头要上天 “疯了吧?” “我没听错吧?” “免费送猪仔,还负责回收年猪,这不是白给我们送钱么?” “可不就是白送钱?!” “若不是怕养了一年的猪砸手里卖不出去,谁家不愿意养这玩意?平日除了农忙,闲着也是闲着,割点猪草,伺候一年就是一两多银,这比种地还划算啊!” “是啊,所以说,这小媳妇疯了吧?” “我说,大侄女,你实在没人干活,雇人给你喂猪也行啊,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你这……这不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送么?” 王桂花也觉得晓卿疯了,孙明紧着吸了几口烟,深深的吞进肺管子,轻轻嘀咕了一句: 这丫头要上天了。 面对大家的质疑,晓卿羞涩一笑。 “大家也知道,我婆婆身体不太好,这猪圈就挨着房子,太闹哄了,夏天还臭得慌,加上,我又是秀才家的闺女,哪干过这么粗的活。” 小媳妇在那低着头,扭扭捏捏。 众人:这是逗他们玩呢吧? 赵冲和赵斗:嫂嫂你抱着猪仔看公母的时候彪悍得一塌糊涂……怎么突然就是这个画风了? “当初,我是想养猪,可一看这猪这么臭,我就后悔了,可是猪已经买回来了啊!” 王桂花:你猪大肠都吃得那香你是认真的么? “原来如此,这是骑虎难下了!” “嗨,就说这秀才家的姑娘不能当家,想一出是一出,这几百头猪拉回来,可咋整?” “所以啊,晓卿就跟家里人商量好了,这猪仔我们不要钱,大家带回去养,养好了拿回来我们收,旱涝保收,若是有人拿了猪仔走,不给我们把猪送回来,也好办,一只猪仔折十斤肉,给钱也行,给肉也行,我们不挑。” 晓卿的家人:没有,真的没有商量过。 “这秀才家的姑娘可真是傻了,如此一来,她白花花的银子投出去,钱却都让我们赚了?” “可不,养猪不就是赚得这点工钱,她六文钱收,市面上也是六文,她哪有赚头?” “嗨,她这一年算是白张罗了,早知道,这两头猪不吃了,给人家留点也好。” “这成年的猪我家就不往外送了,谁想吃肉,就来我家买,若还有要猪仔的,我家几头母猪生了,也能再给你们送。不过,我家猪仔就这么些,你们谁想要,要几头,先到先得啊,排队晚的,就别怪晓卿到时候没有多余的猪仔给了。” 这…… “你这傻丫头,你给婶子来十头,不,二十头,三十头!婶子替你喂,不要你钱!” 王桂花一看就急了,就跟自家银子被人家抢走一样着急,狠狠地恨不得给晓卿胳膊捏肿了。 晓卿暗自忍着疼,高兴道:“太好了婶子,那用不了多少人家,我这猪仔就分完了!” “欸,王桂花,你怎么不讲武德呢?哪有一下要那么多的?” “俺爹杀猪,俺养猪,咋的不讲武德了?俺还来劲了,丫头,婶子给你养五十头!” 王桂花一拍桌子一瞪眼,把对晓卿恨铁不成钢的气儿都撒在胡家媳妇身上了。 “好嘞,莫离,写合同,王家婶子,领养猪仔五十头,年底交回,六文钱一斤肉。” 娇俏的小媳妇,声音清脆,行事果断,一槌定音,让莫离直接写好文书。 “我要十头!” “我要二十头!” 第95章 人都死光了 “我,我,我要五头!” “我要三十头!” “排队,你排我后面,哎你挤我干嘛,我特么削你啊!” “赵家媳妇,若是到了年底你反悔咋办,这猪不就砸我们手里了?” “诸位乡亲,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正大人也在,我家有良田,有水田,若是到了年底我们拿不出银钱,愿意用地来抵,最不济,大家也白得了这些猪仔是不,十头猪仔就是二两银子呢!” “你个黑了良心的,白拿的东西还想赖我大侄女的地,你怎么不一头扎猪粪里溺死你呢?” 王桂花这个气啊,气得直拍大腿,这败家孩子,白花花的银子啊!都给这帮狗娘养的没良心的赚了! “大家别急,排队,今天猪仔不够了没事,有几只母猪马上就下崽了,领新猪仔的额外配送十斤猪食,数目配送,谁也吃不了亏哈!” 莫离以布巾遮面,运笔如飞,快速而精准的写下一份份字据。 王娟和大壮等人负责凭字据发猪。 一时间,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各家当家的都急赤白脸的往前挤,生怕动作慢了连新猪崽子都排不上。 “哎呦,对不住,我后悔了,我想再加十头中不?唉这字据白写了,真是对不住。” 虽然看不懂字儿,可看着龙飞凤舞的写的可真漂亮,比自家过年花钱买的对联上的字都漂亮。 “唉,不带你这样的,想加数,上后面重新排队去!” 众人热闹非凡,喜气洋洋,领到猪的,就像过年一般高兴,仿佛这肥嫩得猪肉已经能进锅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到手了。 却听到一声破锣般炸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们大柳村的人都死光了吗?” 大柳村的人:“……” 这是让人堵家门了? 东北的爷们,能动手,绝不多哔哔。 当下就有几个吃得满嘴流油的汉子抄起身下的板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下一秒那出声的人脸上就能同时拍上三个板凳条子。 “你们村的人都死光了吗?赵家的人都跑光了你们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谁也甭想赖我们李老爷的银子!里正呢?赵家的房契给我!” 胡麻子嗓子都喊劈了,实在是三日日期已到,跑来赵家收房收地,却差点没给他吓个半死。 “怎么了?赵家出什么事儿了?你是什么人?” 孙明一抖双肩,把快出溜下去的皮衣又重新抖回到肩膀。 “你们都不知道?赵老三在我们赌场输光了银子,把自家的祖宅和地契都压给我们了,还有他媳妇闺女!” “啥?!这啥时候的事儿?!怎么能这么荒唐?!” “赵家老三疯了?这得多大的输赢,祖宅和媳妇都给输光了?” “不能吧,走咱找赵老三问问去!” “问个屁啊,那赵老三输了,直接就躺下了,屎尿流了一身,已经不能说话了!” “不是,那你找赵家人去啊,上我们这撒什么泼?这里的四房可早就分家了,我村里有文书!” “哎呦我的里正老爷啊,那赵家跑了!” 胡麻子此刻也是浑身冷汗,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看得那几个汉子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板凳条子。 第96章 大势已去 “他家人都跑了?赵老三也跑了?” “哎呦,不是,你们快去看看吧,他家房子地都跑了!” “走,去看看去!” “哎,这饭都没吃完,一会儿回来接着吃,那个,赵家的媳妇啊,我那个猪给我留好了,这凭证我可装好了,你别不认人啊!” “唉,赶紧的写,写完了我也看看热闹去!” “你看什么热闹啊,人家的热闹关你屁事,赶紧的把猪带回家,趁他们看热闹去,咱好挑几只肥的!” “哎,还是媳妇你聪明,我咋没想到?” “你个傻憨,快赶紧的,趁没人,再加十头!反正也是养,不差这点!” 赵家,依旧还是那个赵家。 青砖红瓦,深宅大院。 依旧是柳村最大的宅子。 只现在人去宅空,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正襟危坐的赵老太,和三房一家。 老三躺在床上流着口水,眼睛瞪的吓人。 大老婆刘香云一脸死灰的呆坐一旁,两个女儿紧紧拉着手,小脸惨白。 两个小妾哭得死去活来,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赵老太身上穿着天青色对襟绸缎袄子,黑白斑驳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双目凌厉,深刻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更加冷苛。 此刻就直挺挺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等着众人到来,远远望去竟有了几分大族的气势。 “里正!你看看,你看看这老太太,他们家人全跑了!我刚过来就是这样!” 胡麻子凄惨的嚎叫,仿佛被断了尾巴的猫。 “老赵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也没个信儿啊!” 几百年的恩恩怨怨,可此刻看着这萧瑟的景象,孙明到底是急了。 可赵老太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看也未曾看一眼,她那目光直愣愣的,仿佛穿过了人群,根本不在意眼前之事。 “你看看,就是这样,装神弄鬼,我说什么她也不理我!” 不光赵老太不讲话,那几个三房的女人也都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他娘的,再不说话,别怪我不客气了,给我砸了这里!” 胡麻子带的人立刻就开始砸,屋里的摆设,门窗,叮叮咣咣就遭殃了。 “你住手!事儿还没问清楚你撒什么泼,这是我柳村,想让我给你打出去是不!” 孙明一声爆喝,烟袋锅子一把就敲在胡麻子头上,顿时胡麻子脑门就开了花。 “啊,你……你个老不死,居然敢打我!” “怎滴,打你怎滴?你敢上手?!” 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搡开想要扑上来的胡麻子,给老里正挡在后面。 “谁再敢动手,我老柳村的人打断了手脚给他扔出去!都给我停手!” 此时乡亲们都赶过来了,赵家院子大,大门一开,里里外外站了几层人,密密麻麻给赵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胡麻子的人看了,倒真的怂了。 “里正老爷,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啊,我也是给李家干活的,这要是干砸了东家也得打折我的腿啊!” 胡麻子噗通一声跪下来,抱着孙明的裤脚就开始嚎。 这一番兵荒马乱让三房的几个女人更害怕了,赵老三目眦欲裂,唯独赵老太,始终端坐,连表情也不曾有一丝慌乱,就好像,砸的不是她的家,闹得不是她的村。 第97章 视死如归 “唉!” 孙明重重得叹了口气,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看赵老太一副视死如归的德行,只得踹起来胡麻子, “别嚎了,你说,到底咋回事!” “就是,好端端上我柳村欺负人,当我们村的老爷们都死绝了?他李家咋的了,李家就不讲王法了?给活人往死路上逼?” 胡麻子委屈得不行,咋还成他的不是了? “三日前,赵老三在我们这赌牌,原本赢了两千两,可是非得要跟人家大老爷玩把大的,人家大老爷不稀的跟他玩,他就不干,死活缠着人家要玩!” “啥?两千两?我没听错吧?” “胡麻子你别逗我们了,赵老三怎么能有那么多银子?” “嘿,这小子也不知吹了那门子邪风,下了场子把把开大,也是神了,一把没输过!” “真有这么神?” “咳咳,说正事儿!” 孙明吹胡子瞪眼。 “然后啊,他非要跟人家玩,可人家大老爷最小的银票就是三千两的,他才两千两,怎么跟人家玩啊?” “对啊,这没法玩啊!” “可当时赵老三魔疯一般,就非要拿自家祖宅和良田抵账,我说那也不够,他就押上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们看,这是他亲自签下的抵押书!白纸黑字,时间是三天前,你们看看,我有没有胡说?” “啥,他疯了不是?就是输光了脱裤子也不能押老宅啊,老婆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卖了?” “嘿,这就不归我管了,当时赌场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谁也没逼他,反倒是他疯了一样拉着人家罗大人不撒手!” 晓卿:“……” 罗大人?? “然后呢?然后他签字画押,然后就输了呗!” “呸!他赢了!” “啥?” “他赢了?” “赵老三赢了罗大人?” “赵老三跟罗大人赌三千两,压伤房子和老婆孩子,然后还赢了?一把赢了三千两?” “那岂不是他押的都回来了,还多了三千两银票?加上他之前赢的,就是五千两?赵老三有五千两银子??” “嘿,可不就是。” “那你今天来干嘛?他赢了,又不是输了!这房子跟地,还是人家的!” “呵呵,若真是这样,我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儿干过来找揍呢?” 胡麻子抹着脸上的血狞笑。 “赢了一把,人家罗大人起身就要走,这赵老三发了疯,死命的想把人家身上一把银票都给赢过来!” “啥?一把银票?这罗大人是谁,咋这么有钱?” “真是,最小一张银票还是三千两,没听说咱镇附近有这样的大人物啊。” “嘿,人家就是路过,赵老三拉着不让人走,非要继续玩,可罗大人就只有六千两的银票了。” “啊,我滴娘,这罗大人可了不得,咱几辈子也见不到这么有钱的人。” “那赵老三呢,可是又赢了?” “我呸,你当他是财神爷降世么,把把都赢,我们赌场关门算了!这一把,他输了!” “唉,可惜了,这真是太可惜了。” 饶是不动如山的赵老太听到此刻,也不由得暗自咬牙。 “嗨,这怎么整的,真是,拿了五千两回来不好么,五千两够在咱村过十辈子了,就吃喝拉撒躺床上啥不干,这钱也够了。” 第98章 此情此景 “嘿,可不就是,他现在不就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了!” “这赵老三,真是魔怔了,败家啊,败家!” “赵老三当时就屎尿齐流人事不知了,我们好心给人抬回来,还专门给了他们家三天的时间准备,这到了三天,才来收东西,我们做的够厚道吧?啊?” 胡麻子直着嗓子叫屈。 “我们没大半夜给一家老小轰出去吧?啊?” “哎……这……”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就是镇上过来也没多远,我胡麻子,不是那不通人情之人,我做的可以吧?啊?” 一连声的质问让周围的人有些讷讷。 这些晓卿也都知道,三天前刘香云跑来求救她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一副场景。 人呢? 赵老太闹得这是什么把戏?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连她也有点糊涂了。 “我今天一来,这赵家就给我摆出这个德行,老里正,你说说,我该咋办?办砸了差事,我也得倒霉!我招谁惹谁了?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她们装死不吭声,一群女人,我能让弟兄上去搜她们的身找地契?” 听清事情原委,孙明也不由得愁眉紧锁。 这特么赵老三败家子儿,这是把他老赵家往死里坑啊,可惜了那几个读书的娃娃,可咋办? “你们再不说话,我们就只能叫衙门的人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几个全都抓去,扒了裤子打板子,你个老虔婆倒是不怕,就可怜这两个小丫头了。” “赵家的,你别不吭声,人家证据确凿,衙门的来了人,我们也没办法,真给你们几个女眷抓过去打板子,你们不要命了?赵家最后就要留下这么一笔,然后就绝了么?你不为别人想,也为你家那几个后生想想吧?” 赵老太第一次眼中有了神色,缓缓转过头,冷笑道: “我老婆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我儿如今这样,也是生不如死,你们爱怎样便怎样,打不死衙门还得管我饭吃,我没什么好怕的。” “你……这几个孩子你也不管了?” “哼,她们生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鬼,如今男人落难,她们难道还想跑出去改嫁不成?” 看着狞笑的赵老太,几个女人都遍体生寒。 刘香云一脸死灰,紧咬牙关默不作声。 秋棠疑惑的盯着老太太,老太太说,只要不开口,她就能保住她们,现在看,却越来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既然这样,就让官府出面吧,我是救不了你们了。” 孙明颓败的挥挥手,无力多谈。 “哎哟,这赵家老太太忒狠心,几个儿媳妇一起陪葬了?” “可不,她儿子快死了,就要拉几个垫背的上下面继续伺候她儿子,可真是心黑,自己的孩子是命,别人家的孩子都不是命。” “可不,当初她家老四抬回来,一身的血,就剩下一口气了,她愣是连夜给赶出去了!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也幸亏老四家的出去了,要么哪有今天的好日子,你看看,这宴席摆的,我吃的撑死了,这肉烧的太好吃了,而且,还有那白面的烙饼,娘啊,咱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 “可不是,白面烙饼卷酱猪头肉,一口下去全是肥油,吃这一顿,我春播都有劲儿!” “真的,一下请了二百人啊,两头大肥猪,这赵家老四这日子可是过的红火了,要是没分家,现在就被赵老三这个败家子给拖累了。” 第99章 慈母多败儿 “嗯,这是因祸得福,老四家的为人厚道,这是福报,赵老太太估计也想不到,自家能招来这么大的祸事儿,谁家能一夜输掉五千两银子啊?” “慈母多败儿啊,她就一直惯着她老三,那几个都还能有点出息,这老三一直就是个吃喝嫖赌的货,能有今天,也怪赵老太教子无方。” “哎,恶有恶报,谁叫她苛待幼子,早知道,分家的时候多给人点,没准现在还能落点好,好歹老四给她接回去养,也不至于上衙门吃饭。” 原本八风不动的赵老太,尽管面如磐石,可耳聪目明,四周的一切动静都逃不过她,对于老四家的议论,就像魔音穿耳,一点点蚕食她的意志,惊讶,愤怒,滔天的怒意恨不得化为洪水讲他们夷为平地。 怨毒犀利犹如实质的目光狠狠射向陈晓卿,吓得晓卿一下就躲到里正后面,浑身颤抖,眼圈都红了。 “噫,这老太太忒凶,要吃人了,她莫不是把她那几个儿子吃了?” “她一家子死不开口,可咋整?” 晓卿哆哆嗦嗦的,躲在孙明后面,用特别小,但是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讷讷的说:“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嗯?丫头,你有什么办法你说。” 晓卿胆怯的看了一眼胡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姑娘,你说,我又不吃人,你能帮了我,我谢你还来不及!” “这……这位大哥,你看,这家的儿媳明显是被老太太拿捏住了,但是心未必在一起,兴许是怕开了口反倒被卖了,才闭口不言,你不若许诺她们,若是说出实情,就允许乡亲们帮她们赎身抵债,毕竟她们几人也就是百十两的添头,大家凑凑也不一定就拿不出,这样,能诱她们说出实情,后面的事儿好办是不是,总好过一直僵持在这。” “你这傻孩子,掺和他们的事儿干嘛,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敢瞎花钱,婶子可饶不了你!” 王桂花死命的扯晓卿,农村人眼里,钱是不可再生资源,小妾,女娃,尤其还是别人家的,那都是讨债的。 “婶子,她们也不容易,谁想摊上这么个当家的?” “你们别说了,就这么办!” 胡麻子一槌定音。 “喂,你们几个婆娘,谁说出实话,大爷我高抬贵手,让你们村的人给你们赎回去,否则,契约在此,就算找不到房契地契,你们几个肯定是跑不了的,想陪葬都没那么容易,你们男人早把你们卖了,你们现在已经不是赵家人了!” “什么?娘,娘你骗我?” 秋棠一听这话就慌了, “您不是说只要不开口,就能保住我们么?您真的想让我们陪葬么?您的孙女您也不要了么?” “呜呜呜,娘,我不要死,我不要陪葬,娘我怕……” “老太太三日前就把家里所有的银子和房契地契给老大了,老大老二带着家人连夜逃走了,老太太让他们想办法把房契地契换了银子,却怕过户的时候引起李家注意,叫他们只以做生意为借口抵押,却不知这几人去坑了哪个冤大头,此刻肯定已经拿了银子远走高飞了!” 尚在几个女人哭哭啼啼纠缠间,赵老三的大媳妇,刘香云,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清晰的把赵家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大家。 第100章 眼看他楼塌了 “刘香云!” 随着一声怒喝,赵老太“砰”的一拍桌子,腾的起身就冲着儿媳妇扑过来,抡着钵大的巴掌就呼上去,清脆的响声,刘香云竟被老太太打掉了一颗牙,连着血水一起吐出来。 “娘!奶,别打我娘,求求你,饶了我娘!” 小英和小娟哭着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娘,被发疯的赵老太连着母女几人就是一顿下狠手的撕打,那指甲恨不得抠进血肉,每一次出手都奔着死里打,手上不够劲儿赵老太竟然直接张嘴去咬。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响起,竟然是咬到了孙女小英的脸上。 “啊啊啊啊祖母饶了我,娘啊,好疼啊我脸,娘啊救我!” “你,你住嘴,你疯了!赵老太你是不是人?这是你孙女!” 赵老太魔疯一般死命咬住孙女的脸颊,眼看那鲜血淋漓的一块肉就要咬下来,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就连胡麻子都傻眼了,这老太太对自己亲人竟然比他们还狠? “松嘴!你松嘴!” 几个男人都上去帮忙,但是又不能撕扯,就怕一扯,那女孩子脸上的肉就掉下来了。 “娘啊,这是你的亲孙女啊,是你家老三的大闺女啊,你这是要杀了孩子啊!” 谁也没注意到的晓卿挤开众人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冲着赵老太的后脑就是一棍子。 “噗通”,赵老太翻着白眼晕过去了,众人这才把孩子从她口中解救下来。 可小英半边脸已经血葫芦一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秋棠和梨花二人则因为这眼前的一切吓傻了,动都不会动。 “这死老太婆!” 胡麻子看到几个女人种容貌最出色的姑娘被老太太硬生生的咬下一块肉,眼看着是砸手里了,气得大叫晦气。 “抓着这老太婆,去衙门!” “等一等,我知道赵家老二他在在镇上的药铺做账房,平日里跟掌柜的关系好,指不定就是拿着房契去坑那掌柜的了!” 梨花忽然大叫。 “嗯?你说那个石掌柜?” “对,就是他,我听老二家的说过!” “大人,您刚才说,只要说了实话,就让村里人赎了我们!” “行行行,我现在顾不上你们,那个,找人凑一百两银子给我送镇上赌场,这几个女人我不带走了,来人,把这老太婆跟赵老三抬衙门去!” 众人乌泱乌泱来,又乌泱乌泱走。 见证了赵家轰然坍塌,见识了赵家老太心狠手辣,也见识了赵老三的荒唐。 “啧啧,那闺女那脸是完了,恐怕婆家都找不到了。” “挺可惜的孩子,多俊啊,这是坑人啊这老太太,死了也得下十八层地狱。” 晓卿偷偷给刘香云塞了一角银子,她家大姑娘那脸以后怕是完了,赶紧去镇上找个郎中给看看,说不准还能好点。 经过这一事儿,大家也都没了吃喝的心思,签了契的,领着猪回家了,还念叨:“这赵家也就老四有福气了,恐怕以后赵家的气数都到他一家头上了。” 叫众家仆收拾了摊子,又重新摆上两大桌。 “大家都辛苦了,昨儿个来得及,今天这顿就当是欢迎你们,都多吃点。” 第101章 悲从中来 赵柳氏给儿媳妇夹了一大块肉,手指头犹在哆嗦。 “娘。” 晓卿轻轻的握住妇人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止住她的颤抖。 赵柳氏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是愈发的压制不住,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唉,晓卿轻轻叹气,让大家先吃,搀扶着婆婆进了堂屋。 “卿儿啊……” 一声压抑至极的呼唤,声音破碎,赵柳氏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娘,我在,别怕,都过去了。” 晓卿环抱着崩溃的婆婆,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压抑的低泣,让她发泄。 几十年的折磨和压迫,朝夕相处,明里暗里的磋磨,人前人后的羞辱,背负着一切,只为独自拉扯几个幼子,连个倾诉之人都没有。 赵柳氏呜呜的哭,丈夫去世她不敢哭,怕哭倒下了就没人再照顾孩子。 长子从军她偷偷掉眼泪,却在长子镇定的告诉她:娘,我是自己想走的,不离开这家,我会被祖母活活压死,走了,才有活路,您等我回来。 如今孩子回来了,儿媳顶天立地,那个折磨了她半生的人轰然倒塌,再也不能磋磨自己这一家人,那个恶人,被自己的儿媳一棍打翻在地,再也不能来折磨自己了。 一阵阵的悲从中来,晓卿抱着她温柔安抚,却看门帘一掀,赵睿逆光走进来,颀长的身影玉树临风,来到她面前,轻轻在赵柳氏身上一拂,晓卿就觉得手中一沉,婆婆竟然睡了,男人修长有力的双臂轻松抱着婆婆,放到床上。 “让她休息会儿吧,一直哭下去难免大病一场。” 晓卿心里也五味杂陈。 提前知晓是一回事儿,眼瞅着赵家败落又是一回事儿,眼下心里没有快意,反倒是无限唏嘘。 五大三粗的王娟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歪着脑袋往晓卿这桌看。 真没想到,今儿这饭竟然还有他们的。 晓卿一早就跟厨房的说过,饭菜留下两桌,人走了大家再单独庆祝。 如今六百多头猪仔竟然发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母猪肚子里的崽都被预订了一大半。 “夫人,这是今日的单子,您过目。” 莫离一双毫无表情的眼,微微低垂。 “这个你收好,算算年底需要多少银子赎回那些猪,给我个数,这事儿到了年底还是你负责。” 晓卿并没有接过那账本,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莫离。 莫离脸色涨红,有些艰难的说道: “夫人,我是因为偷盗被官府黥面之人,钱财不要交给我。” “不管你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实情,孰是孰非,我没看到,不好评价,可你既然到了我家,就是新的开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让你管这事儿,你就放宽心去管,不用多想。这家里实情繁杂,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你读书识字,正好能帮我。” “夫人……” 莫离神色复杂,似是惊讶,似是不信。 “好了,快去吃饭吧。” 晓卿展颜一笑。 饭桌上,小壮最热闹, “娘,姥姥,你们吃,多吃点,东家让吃的,夫人真是好人,哥,你慢点,别噎死了。” 阚双江闷头不吭声,一边吃一边偷摸往袖子里藏,也不嫌油。 第102章 三哥被抓了 “王娟,你等会儿吃完了盛一碗酸菜汤,把饼子泡软了给阚大娘送屋里去,这肉油星大,病人吃不得,多喝点汤水。” 阚双江一愣,停下了往袖子里藏肉的动作,头埋得更低了,双肩微微抖动。 “两个小娃儿也还吃不得肉,这酸菜汤把油撇干净,泡软了饼心儿,喏,灶台上煨了碗蛋羹,你等下一并给喂了。” 晓卿这大半天累的不轻,盘算了一番,约么事儿都办妥了,才扶着腰回厢房歇着。 饱暖思那啥,家里有了仆人,不用大事小情都自己动手,晓卿难得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朦胧间,听到有人吵闹,有人尖叫。 似乎不是梦境。 出什么事儿了? 迷迷糊糊起来,脑子还回不过神儿来。 “妹子,不好了,老三叫衙门抓起来了。” 晓卿:“……” 不是,赵老三是被抓起来了啊。 不对,这……这是自己二哥,陈启乐的声音! 晓卿“呼”的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二哥,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三哥怎么被抓了?” “大哥,大哥呢,走,去衙门,等我拿上银子!” 晓卿刚睡醒,心慌得一片,急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赵睿出来,就看到小媳妇一脸无助,没头苍蝇一样语无伦次,不由得微微蹙眉。 “我们回来往家赶,半路上看到几个泼皮无赖正在当街轻薄良家女子,老三气不过就上去给了那人一脚,踹得有点狠,那流氓当时就爬不起来了,然后那家家丁回去报了官,就把老三给抓进去了!” 门口停着他跟老三风尘仆仆拉回来的东西,此刻也都顾不上了,急忙回来通知。 “那,三哥不是干坏事,干嘛抓三哥,不是应该抓流氓啊?路见不平的好人怎么能抓呢?” “那被踹了的是镇上李家的公子,他家跟衙门穿一条裤子的。” “李家,就是赌场那个李家?” “对,我们过去,他们纠缠在一起,说什么房契的事儿,把药房的老掌柜给打了,还拉着他女儿要轻薄,我们……” 老二说起这事儿也是一肚子火。 “这李家横行多时,我们平日都不招惹他们,可是现在愈发过分了。” 晓卿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这官商勾结的事儿她真的有些麻爪。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李家有钱,傍上官府,她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现在药店的掌柜,三哥他们,都被带到衙门去了!” “先去看看吧,这是两码事,三哥最多就是路见不平,若人打坏了,我们多赔点银子就是,也不能让人坐牢,走!” “等等。” 安安静静看戏的赵睿忽然出声拦住几人。 “不想被狮子大开口,你们就在家等消息。” 这个时候一家人急吼吼跑过去,不知道要被李家讹多少。 “三哥也不是傻子,今天这事儿他也就是个凑热闹的,人家顾不上他,等判决定了你们再去,用不了多少钱人就带回来了。” 晓卿一听,将信将疑: “可是我怕他们对三哥用刑!” “咆哮公堂,抵死不认的才会用刑,你三哥这样的,去了就直接按伤者的伤势判了,审都不用审。” “妹婿说的有道理,也是我心急了,这样,衙门我有认识的人,我去打探一番,你们留在家里等我消息。” 第103章 任人宰割 陈启乐平日里在镇子上混得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也是个万金油,如今是弟弟进了官府,急得不知所措,让赵睿如此一分析,反而安下心来。 亏的他娘吃过饭就回去了,要么知道这事儿岂不是直接得晕过去。 老二一溜烟就跑没了。 留下晓卿在家一身冷汗,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嘀咕: “这不行,咱家人这一家子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若是清官还好,若是个贪官,岂不是任人鱼肉?咱家这还没钱呢,等挣到钱了,那贪官眼红了,伸手来抢怎么办?” “也不至于任人鱼肉,毕竟咱还有村里人,你看,那胡麻子来闹事,里正不就带着人去帮忙了,所以他们再草菅人命,也不愿意犯众怒,事儿若大了,官府就怂了。” “可也不能次次带着众乡亲咆哮公堂……” 百姓打抱不平,也是在不危急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若官府真的拉下脸,咆哮公堂也没用,你就是哭死跪死在衙门门口,也没用。 可拿着辛苦挣来的银子去孝敬官府,晓卿打心眼里不想这么干。 这边急得脑子发懵,身子也不舒服,小腹一阵阵的绞痛,忽然赵睿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看我干嘛?” 赵睿:“……” 有些无辜的舔舔嘴唇,一脸怯懦的模样。 晓卿胸口腾起的一缕火焰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有些疲惫道: “这阵子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眼看着好些了,又出了三哥这事儿,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命捏在人家手里,现在这情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晓卿焦灼的在屋里来回踱步,那血腥气又重了几分,赵睿眉头挑起,看了又看,忍了又忍,这傻丫头自己都不知道的么?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从方才起就一直这么看着我?” 心事重重的晓卿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家夫君。 赵睿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请了清嗓子,又舔了舔嘴唇, “那个……你……” “我……?” “你……是不是……我……好像闻到血腥气了……” 眉眼飞扬眼角含春的男人面如桃花,一脸羞涩,为自己的敏锐感到尴尬。 晓卿:“……” 血腥?杀猪?沾上猪血了? 奇怪的看看自己的双手,迟钝的样子简直让赵睿笑死了。 他从小五感就敏锐于常人,更不说此刻屋里愈发浓郁的腥甜的味道和小娘子逐渐泛白的唇色。 晓卿呆呆的发愣,直到身下一股熟悉的热流涌动,才终于让她惊动! 神特么血腥气,赵睿你是属狗的吧?! 有了这样一段插曲,心中的慌乱反定下来了。 看着一直以来雷厉风行的小媳妇一脸苍白的蜷在炕上,小手捂着肚子,赵睿没来由的心头一阵柔软,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用大手覆上少女柔软的小腹。 晓卿的身子发凉,手脚都是冰冷的,这副身子病恹恹的,还不知会折磨她多久。 赵睿心中微叹,用真气缓缓替她舒经活血, “我们如今生在这乱世中,皇上昏庸软弱,外戚势大,太子一党架空皇室。偏偏太子本人又是残暴贪婪之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举国上下贪敛苛政,无法无天,每个人都难逃这般命运的噩梦。” 夜晚让男子的声音多了些低沉,少了白日里的轻佻。 第104章 你想帮他生孩子 也许是这二人安静相处的放松,让他卸下了平日的伪装,大提琴般优雅的声音缓缓流淌,给晓卿讲这世道,讲那些战事,边关的士兵和将领,朝廷的克扣。 无粮无饷的一场场艰难的战役,那些残酷,那些用血肉铸就的边防,以及后来被太子一党奸佞轻易摧毁的一切。 轻描淡写,就像那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可惜,这么多将士为了保卫家国献出生命,可是朝堂之上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想着争权夺利,我若是那玉面阎罗,估计早就要气死了。” “呵呵……” 男子闷声嗤笑, “提那玉面阎罗做甚?” “因为我想找到他啊!” 少女眼神晶亮。 赵睿:“他不是死了么?你要找他做什么?” 晓卿一滞:对啊,世人都道玉面已死,却不知他只是诈死蛰伏,待五皇子脱困之后东山再起而已。 “那个……谁说玉面死了?” 说漏嘴了,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玉面被五皇子砍死了,否则太子的人怎么会放过他。” 赵睿挑了一缕少女的墨发在手中把玩,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 “倒是你,一个小姑娘,要找人家陌生男人做什么?” 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悦。 晓卿毫无所觉,一脸向往的说: “因为我想帮他!” “切,他一个大男热要你帮?” “对啊,听说玉面阎罗他善于谋略,精通战事,还深受将领爱戴,可他不会种地赚钱圈地生娃啊,所以我想帮帮他呢。” 男人的脸色愈发阴郁,风雨欲来: “所以你想帮他生孩子?” 晓卿突然就佩服这男人的思路,这重点都偏哪儿去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生娃其实也就是招兵买马的比喻,让他的势力从一到二,从二到三,三到无穷,兵马多了,才好跟朝廷抗衡啊。” “切,那是要钱的,又不是生孩子。” “对啊,我知道怎么赚钱啊,就可惜我见不到他,欸,你不是在军中吗,你认识玉面吗?见过吗?他长什么样?多大岁数?” 软软的小手蹭的伸过来,隔着衣袖抓住他,男人的小臂坚实紧绷。 “唔……没见过,听说又老又丑,还很好色……” 晓卿:“……” 这一副嫉恨的模样是为哪般?? “可是……” 男人的声音转了个弯,慢悠悠的问道: “相传这玉面阎罗残暴嗜杀,草菅人命,是个穷凶极恶的战争贩子,你不怕他?” “不怕,传言未必可信,发生在前线的事情我们看不到,只能道听途说,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怎样发生的,有些却是被扭曲了。也许他手段残暴,可他上为朝廷杀敌抗倭,保家卫国,下对将领一视同仁,两袖清风,我倒是觉得他是个心存高远的大英雄。” “哼,你倒是那玉面的解语花。” 男人轻哼,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柔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他这样只图眼前痛快,却是给以后造成了很多恶果。” “哦?什么恶果?” 赵睿见她压根不接受玉面已死的信息,就也不再纠正她,反而跟她一问一答下去。 第105章 咆哮公堂 “百姓之中传的都是玉面阎罗是个心狠手辣屠城的恶人,对百姓没有丝毫怜悯,这样未来一旦跟皇室开战,各个城池的百姓都会对玉面誓死抵抗,因为一旦被玉面占领了城池,就免不了被血洗或者当成人肉盾牌,这样,军民誓死抵抗,玉面就会寸步难行。” “哦,那如你所见,应该如何?” “应该让玉面穿出自己珍爱百姓,大军所过之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绝不扰乱当地百姓生活,即便睡在田埂路边,也绝不夜闯民宅,把所占城池的百姓当做自己父母兄妹一样去照顾和尊重,这样也许大军所到之处,百姓会自动把城门打开迎接呢。” 晓卿说的,其实就是原书中真实发生的。 玉面手段凌厉,不拘小节,更不在乎身后恶名,却的确是让他之后的大业处处受阻。 “唔……还有呢?” “还有?” 晓卿在赵睿一阵阵的真气涌动下已经浑身舒服得昏昏欲睡了,在男人低沉的嗓音的诱惑下,迷迷糊糊的说: “他驻扎的那个地方不行的,要让他过来这边,这里什么都有啊……再往北三百里的两山夹角就是最好的屏障,里面的土地幅员辽阔,是最好的驻地……” 实在架不住愈发沉重的眼皮,小妮子眼睛闭上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水灾,饥荒,流民…… 赵睿目光深沉如水。 静谧的夜里,一张冷峻的面容褪去全部的柔情,看起来深不可测。 第二天晌午,三哥果然回来了,挨了几板子。 赵睿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咆哮公堂了…… 赵睿猜到了一切,却没猜到自己三舅哥是个二货,打完人还直着嗓子在衙门跟县官叫嚣。 好在打得不重。 “人回来就好,快进屋吃饭。” 看着一脸胡茬浑身恶臭的三哥,晓卿一边拿着备好的豆腐捏着往三哥嘴里塞,这是这边的民俗,从衙门或者监狱回来吃豆腐,以后就不再进去了。 “哎,小妹你别急,先把我们买回来的东西放好,这都一夜了,也顾不上弄,回头都憋死了。” 老三一副屁事儿没有的跳脱德行,他挨打不怕,这车上装的祖宗要是憋死了,他哥俩这一趟就白折腾了。 “啊,对,真的买回来了?” 晓卿一心关心哥哥的安危,把俩人出行的目的忘的干干净净,此时在想起两人拉回来不少东西,仆人已经给放在院子里了。 “哈哈,我俩可带回不少好东西,你来看看。” 院子里放满了二人带回的货物,晓卿不禁有些纳闷: “这,这些得多少银子啊?你俩钱够么?” “嘿嘿,你太小看哥哥们了。” 陈启射小心翼翼打开一个罐子,里面密密麻麻吐着泡泡的八爪虫拿出来,小小的一点,这是晓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俩从南方带回来的蟹苗。 “我们按照你的说法,用鸡蛋喂这些祖宗,走水路回来的,比去的时候省了一半功夫,咋样,正好赶上春播,你看,还有这个,藕芽,都包好了装上来的,然后就这么搁在泥篓子里,一路上也没让它缺了水,你看看,这长大了不少呢。” 难得哥俩这一路,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生长在南方水乡的种子。 第106章 麻辣小龙虾 这年头从南到北路途遥远,什么新鲜的吃食运过来也失了七分风味,所以晓卿准备自己从头栽培,原汁原味,虽然这第一次艰难了些,可只要饲养得当,冬天的时候把种挪进温室,也能让这南方的物件在北地生根发芽。 “太好了,哎呀,这个等到了秋天,就能收获了,到时候保证能大赚一笔!” 看到妹妹露出小女孩一样欢快的表情,兄弟俩顿时觉得这一趟出去吃的苦都值了。 晓卿拿小手托着可爱的小螃蟹,眼睛笑成一条缝,哎呀呀,没想到穿来这里,居然有一天能实现大闸蟹自由,想着到了今年秋天水田里成千上万只膏满黄肥无污染的大闸蟹,她就开心。 “喏,妹子,还有这个,你瞅瞅,你认识不?” “这……小龙虾?!” “对,就是这名字,我们去那买蟹苗和藕芽,当地人告诉我们,这个小龙虾可以和蟹苗一起养,不碍事的,这东西产量比河蟹还高。” 晓卿顿时脑海里冒出麻辣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等各种,已经要流口水了,喜笑颜开的看着东西舍不得撒手。 “嗯嗯嗯,没错,这东西也是宝贝,我当时没想起来,幸亏你们给买回来了,这可太好了!只是你们的钱真的能买这么多东西么?” 晓卿疑惑的看着堆满整个院子的货物,那一箱一笼的,都是些啥啊? “嘿嘿,跟你说,我俩走到阿城,正好碰上集市,只留了二十两路费,就把一百两银子花了个干净,买的山货,毛皮,拉了两车上路的,到了南边,我俩货一卖,你猜猜,我俩卖了多少钱?” 晓卿惊讶的瞪大眼睛,她着急让两个哥哥回来,就没想让他俩倒腾货物。 这个时代物流艰难,简单的货运问题,却成了大多数商品流通的最大难点,所以南货北卖,或者北货南卖,都是能赚大钱的,只是一趟下来,路途遥远,还有山匪抢劫,十分不易,却想不到两个兄长如此厉害,真的把北地的东西贩卖到富庶的南边。 “这帮南边的,真有钱啊,你是没见到,街上走的百姓穿得都比咱这边鲜亮好多!” “嘿嘿,咱的货到那边一转手就是三百两,俺俩找到你要买的东西,买完了还剩下不少钱,就买了几车的丝绸,当地的水产,干货,还有些稀罕玩意,拉回来,途径阿城的时候,卖了一部分,这些是剩下的,嘿嘿,不光东西买回来了,银子也都带回来了!” 老三从一对行李里面翻啊翻,最后在一个蟹坛子里找出一个大布袋,哐啷一下丢在桌上,赫然是三百两白银! 两兄弟走了一趟,拉回来堆成山的的货不说,银子从一百两变三百两,晓卿佩服的五体投地。 谁说古人不会做生意的,看看自己的哥哥,无师自通,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做生意,没有被坑不说,竟然能拿到这么高的利润! “这些货都是咱家的了,你回头慢慢看,是卖是用,都随你。” “你们说,带回了丝绸?” 晓卿眼睛都亮了,镇上的布庄,就是一个小门脸,只有庄户人家常用的粗布,棉布,还有一些颜色样式老掉牙的库底子。 江南的丝绸闻名古今中外,一匹娟一两银,一匹丝二两银,虽说要勤俭持家,可女人对这些东西哪有不动心的? 第107章 石芊芊 “那,这油布下面的就是,俺俩也不会挑,让老板娘帮着选的颜色,你看看?” 晓卿小心翼翼的揭开油布, “呀!真好看!” 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冰凉如水的丝绸,旁的不说,就是这做件贴身小衣也远比现在的粗布舒服多了。 而且这颜色选的也真好,老板娘应该是知道家里有年轻女子,选的净是些鲜亮又雅致的颜色,还有几批大红色的,那红艳艳的真是漂浪的让人移不开眼。 “太好了,大哥马上娶嫂嫂,我还不知道送点什么,正好拿一匹红绸给嫂嫂,你们叫大哥包了这个,当聘礼回头一起给送去。” “啥,大哥要娶媳妇了?” 俩人一头雾水,咋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天了? 不是好兄弟了? “你们回去,大哥会跟你们说的,好了快回去吧,娘也惦记你们得紧,这素色的绸子适合娘,你们带回去。” 货物堆得高高的,还有的整理,晓卿急着把人轰走报平安去了。 却说大哥的婚事,娘原本想拿捏一番,可眼瞅就要春播,家家户户都忙,可若想等过了春播,却不知为何,大樟村的村名和里正都不同意,非逼着陈家这三日就得把小寡妇娶过门。 陈金氏憋屈又无奈,只得捏着鼻子随他们的意思办。 婚事就定在两日之后,连三书六礼都来不及一一准备,只匆匆纳吉和彩礼,就准备新娘子过门了。 晓卿刚操持完杀猪宴,又得忙活大哥的娶亲宴,若不是有家仆帮忙,无论如何是操持不过来的。 却说那日赵老太等人被压到衙门,晓卿第二天叫人送了银子给胡麻子,换回了三房家三个女人和五个孩子的自由身,那几人却还住在赵家没搬过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家毕竟也是村里的第一大户,吃穿用度都是寻常人家比不了的,就是如今被赵老太搜罗得家徒四壁,都给了大儿子他们,剩下的家当也不少。 赵老太不肯交代儿子的去向,被当做窝藏同党下了大狱。 赵老三被判欠债不还也被关了起来,娘俩牢狱门对门。 也不知是不是衙役故意的,那赵老三涎着口水的胖脸正对着赵老太的牢门,娘俩隔着门两两相望,不知作何感想。 却说那赵家老二赵德宏,平日里本在药房做账房,为人机灵处事圆滑,也加上石掌柜知他家在这一代颇有财力,二人平日关系极好,于是就告诉石掌柜,家里看好了一门生意,约好了跟人跑船,只是手头没有这么多银子,就拿着房契地契来找他借钱,说只要跑船回来了,连本带利,都能还给他,若赔了钱,这房契地契就抵押给他,还叫他千万莫声张,这生意若是被别人知道,肯定要眼红。 石掌柜见这,哪有不同意?于是喜滋滋的收了赵老二的房契地契,却哪想到竟然掉坑里了! 那日胡麻子得了信儿就跑回去报信,却遇上李家的公子,于是二人狼狈为奸去石掌柜铺子闹事,撕扯打闹间惊动了躲在后院的石掌柜的千金石芊芊。 石芊芊今年方十五,正是出水芙蓉的年纪,那李家公子一眼就起了淫邪,嘴上不干不净,伸手竟是直奔那少女的胸口抓去。 斜地里却拦过一只老虎钳子一样的大手,狠狠的攥住了他的胳膊向后一扭,然后冲着屁股就是一脚。 第108章 愣头青陈老三 肥猪一样的身体飞出去老远,却没想到正好趴摔在石家药铺一个切草药的铡刀上,当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于是就有了老三陈启射被抓进衙门那一幕。 如今石掌柜毕生的积累被骗得一空,那赵德宏所骗走的不仅是他全部的现钱,也是用在生意周转上的资金,这样一来,自己除了药铺,一无所有。 想到毕生心血就这么泡汤了,加上那日打闹受伤,人郁郁得竟然一病不起。 “爹,您要好起来啊,芊芊就只有爹了,您这一病不起,芊芊怎么办啊……” 石芊芊端着药碗垂泪,石掌柜眼瞅着有进气无出气,那药都已经喂不下去。 想着这飞来横祸,不由得泪流满面。 “石掌柜可在,我进来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处停顿了一刻,下一瞬已经掀开门帘进来了,惊得石芊芊一个哆嗦,手里的碗险些扣翻了。 “哎,小心啊!” 陈启射一个箭步跨来,稳稳的扶住差点松掉的碗,粗糙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少女纤细小巧的柔荑,心中不禁疑惑:这女子的手怎的竟这般小? “呀,陈大哥……你……” 男子身量高大,一身布衣遮不住浓郁的阳刚之气,如此亲近的距离让少女羞囧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张梨花带雨的娇俏容颜顿时红霞满天,看得陈启射直发愣:这…… 一时间竟忘了松开握住柔荑的手,布满粗茧的大手轻轻一捏,少女却是挣不开,又见到陈启射一副痴痴的模样,那俏脸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 “陈大哥,你……你放手啊……” 陈启射这才回过神来,却又觉得这女子的声音酥到骨头里,分外好听。 “那个,我过来看看石掌柜,你们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个……” 陈启射挠挠头,想着二哥踹自己过来的时候交代的任务。 “哦对,二哥说,我之前出手招惹了李家,虽然从衙门回来了,可是怕那个死胖子……额,不是,李家的公子,再来找你麻烦,让我问问你,可有别的亲戚家能去避避风头的?” 石家经营这药铺已经很多年,自家的宅子就是和药铺相连,前面开店,后面住人。 临街的铺子,两进的院子,石掌柜鳏居多年,因烦那些妻妾争斗的破事儿,一直没有续弦,怕委屈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故平日只有仆人和药房的学徒和伙计出入。 石芊芊摇头:“爹现在病重,没法挪动,芊芊走了,没人照顾爹,且店铺也有学徒,应该不碍事的。” “他们管什么用,那天不也都在,若不是我恰好经过,你现在已经是李盘儿那胖子的第不知道多少房小妾了。” 药铺的学徒细胳膊细腿,根本不当事儿。 “你……陈家大哥……您怎能如此说……” 石芊芊怒极,若不是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好心来提醒,怕是她要以为他就是登徒子了,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陈启射完全不懂女孩的心思,他长得张扬,粗眉大眼,五官硬朗如刀削斧砍,粗犷而霸道,性格也是如此,直来直去,没有一点弯弯绕。 “我说的是实话,那日若不是我们,可有人能拦得住李家人?” 这小姑娘叽叽歪歪的,咋脸还越来越红了?是不是发烧了? 脑子里刚想到这个念头,陈启射就伸手去摸石芊芊的额头。 温凉如玉。 第109章 登徒子 女孩却吓得如小兔子一样往后直跳,惊恐的瞪着眼睛看他。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以为你病了,脸怎么这么红?” 噫,这丫头胆子太小,没有他妹子好玩。 “陈……陈……男女……授受不亲……” 这回石芊芊让陈启射吓得已经口齿不清了,却被陈启射霸道打断: “什么授受不亲?就你这么个屁大的小丫头,还授受不亲?我都能当你叔了,你个小毛丫头……” 真是,这小不点的脑袋里都想啥呢?他要是早点成亲,现在闺女也能打酱油了,比这瘦瘦唧唧的小丫头小不了多少,自己当爹一样关心人家,怎么还不领情呢? 陈启射想想,不开心了,拉下一张熊脸,硬着口气道:“那就这样,你走不了,我就住过来,等过了这阵子,我再搬走。” 说完了就猫着虎背熊腰撩开门帘钻了出去,准备去看看自己睡哪个屋。 石芊芊简直要晕过去,嘴张了几次,却都没敢阻拦他,极少接触外男,只这莽汉怎的如此粗鲁? 伙计和学徒,都住在外院,绝不可进到内院的,陈启射倒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就在外院挑了个屋,让仆人收拾了住进去。 且不提石芊芊心中如何敢怒不敢言,委屈得红了眼眶:一个个的,都来欺负自己! 接下来这两日,陈启射像个影子似的,到了开饭的点儿,就自动出现在屋里,看石芊芊可怜巴巴的吃那一口猫粮,还真像个长辈一般,夹了肉就放到这千金小姐的碗里: “唔,多吃些,你看你干巴巴的,还没我胸口高,怨不得人家都来欺负你。” 陈启射一边大嚼特嚼,一边斜着眼睛睨石芊芊。 石芊芊看着沾到外男口水的一块亮晶晶的肥肉在自己碗里,恶心得脸都绿了。 再就是早上她起来走到外院,却看到男人正赤着上身练拳,宽肩猿臂,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吓得她“啊”的一声,让专心练拳的陈启射一抖,差点没坐地上。 “你……你……登徒子!你怎的不穿衣服?!” 因着那日被李家公子轻薄的事儿,石芊芊这几日作梦都是这样那样的场景,这一觉醒来乍见一赤条条的男子就这么大大剌剌的出现在自家院内,小脸吓得白里透红,红里带青。 陈启射脸色也不甚好看:这姑娘忒不知好歹,一惊一乍的,怎的了,村里的汉子不是都这样么? 心中不爽,故意光着膀子淌着汗,蹭着石芊芊过去, “俺今日回家一趟,俺大哥娶亲。” 蹭了石芊芊一身的汗,甩着膀子走了。 石芊芊:“……” 这登徒子!这……这莽夫…… 气得又红了眼,却拿那人无可奈何。 陈家老大娶媳妇,自是要大办。 晓卿天没亮就带着家仆过来帮忙了,心头却是沉甸甸的。 因为…… 赵睿不见了。 自那晚自己腹痛,拉着赵睿嘀咕了半宿之后,第二日,赵睿就不见了。 开始晓卿没当回事儿,想他就是去哪转转,可天黑了也没见人,这才知道,恐怕事有蹊跷。 可面对问询的家人,又只能故作镇定的骗他们说赵睿有点急事去找朋友了。 惹来家人一顿唏嘘,说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他自己行走太不安全,听得晓卿嘴角直抽。 这混账! 第110章 就贡献了一个蝌蚪 “哎,你们几个别在我眼前转悠,看得我头晕!” 陈金氏轰苍蝇一样挥手赶那几个转来转去的儿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人一多就看着闹哄。 “娘,嫂嫂嫁过来,你咋不高兴呢?” “就是,大哥娶媳妇,我们都高兴,娘你咋拉着脸?” “我有什么可高兴,等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娶了个……” 陈金氏紧咬牙关,把没出口的话咽进肚子,说这个太不吉利,毕竟马上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还不是得替别人养孩子?” “哎?大嫂嫁进来,那孩子不算咱家人?” “怎么可能?这原本寡妇改嫁,就不能带孩子,孩子要留在婆家,丈夫死了,那孩子就寄养在别人名下,或者是长辈照顾,她人嫁给李柏,那孩子自然姓李,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的鬼,怎有可能进我老陈家的族谱?” 晓卿在一旁偷偷撇嘴,好么,这男人贡献了一个蝌蚪,然后这孩子就板上钉钉是这家的人了,那女人也贡献了卵子,用自己的身体骨血孕育了十个月,再哺乳,喂养,怎还就不是女人的孩子了? 只是这个年代跟娘亲杠这个估计要被当做妖怪打出去,她也就知趣的不吭声,却知道,这是娘亲心里有气,还怨恨没进门的大嫂。 想着想着,这边就哭了。 “诶,小妹,你咋哭了?” “哎呦,卿儿,你这是咋了,你大哥娶亲,你哭啥?” 晓卿哭得好不伤心,抬起头来,鼻子眼睛都是红的,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的娘: “娘,我心里好难受!” “哎呦,我的儿,你这是为什么啊,你这一哭,娘都想哭了……” “呜呜呜……娘……我难受大哥……呜呜……” “唉,我知道,我也难受,我也不想你大哥等了这么多年,却娶了个嫁过人的妇人……” 这口恶气,硬生生梗在心里,撒不出去,陈金氏大恨,抱着闺女就哭了起来。 哭她这些年守着寡,带着几个孩子,拼死拼活的拉扯大。 哭她大儿子这些年顶天立地的挑起一家的大梁。 哭她大儿子为了家人,熬到别人都快当爷爷的年纪,还是孑然一身,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呜呜呜,娘我也好心疼大哥……呜呜呜,等嫂子进门了,娘不喜欢嫂子,对嫂子不好,嫂子难受,大哥心里还是不得好,娶了媳妇都过不了舒心日子,可怎么办啊大哥!” 陈金氏:“……” “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还是我的不是了?” “没有啊娘,我也生气啊,娘你哪有错啊?我就是心疼大哥啊,他好容易娶个媳妇回来,却还得受夹板气,好委屈啊!” “她敢?!她还敢让我儿受气?反了她了!我让礼儿休了她!” “大哥今年都快三十了,然家都当了爷爷,若是休妻再娶,大哥再不乐意,用几年时间忘了大嫂,怕是胡子都要白了,那大哥可怎么办啊娘,娶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嫂子回来么?” “这……那我不管,若那……那女人还敢给你哥气受,我无论如何饶不了她!” 第111章 姑娘熬成婆 “娘,大哥最是心思敏感,即便嫂嫂嘴上不说,受了娘的气,心里忍着,大哥也是看得出的,一边是他最孝敬的娘,一边是一辈子陪他,给他生儿育女的妻,您让大哥如何自处?到时候大哥定是痛苦得恨不得把一颗心剖成两半,一半亮出来给娘,一半亮出来给嫂嫂……娘,我想着我就心疼啊……可怜大哥辛苦这么多年,好容易今天能娶亲了,这新娘子还没进门,就已经注定没有好下场了……” “呸呸呸,你快闭嘴吧,什么没有好下场,大喜的日子哪能这么说话!” 陈金氏嗔怪的用帕子去捂自己闺女的嘴。 “这媳妇没过门,婆婆就已经磨刀霍霍了,嫂嫂我不担心,那是外人,我就是心疼大哥,婆媳不和,家中无宁日,唉……幸亏我婆婆不是个记仇的,要么就光那三年的事儿,相公回来,就够她参我一本的……她对我这么厚道,我反倒对我相公格外愧疚,就想加倍的对他好,补偿他。” “哎呦我的闺女,这都是谁教你的话,说的让人脸红不?” 陈金氏要晕过去了,这闺女现在说话怎么愈发的,让人脸红,大言不惭的跟自己说怎么补偿夫君……使劲的点了点晓卿光洁的额头, “你这个嘴贫的啊,行了,娘明白你的心思了,必不会让你大哥夹在中间难做,小心思还动到你娘身上来了!” 大概是姑爷回来了,卿儿这脸上的红丑的东西眼见的少了,额头光洁如玉,就只剩下鼻头两颊还有一些,看着水灵多了。 小丫头脸红扑扑的,眼睛鼻子也红的,为了自己大哥,跟娘亲演了场戏,被戳破了也不心虚,笑嘻嘻的往娘怀里扎。 “娘啊,我一点都不想嫁人,还是当你的闺女最舒服,想怎样就怎样,不用操持家务,也不用发愁人情往来,不用看谁脸色,现在嫁了人,做了媳妇,就得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好辛苦啊……” “哎呀,你呀……” 小丫头扭股糖一样赖巴巴攀在娘亲身上,拆都拆不下来,给陈金氏扭得心里都软成一摊:唉,罢了,谁家的媳妇不是姑娘熬成婆?各有各的难,自己就别再做那难上加难的恶婆婆了。 “嘻嘻,娘你们做准备吧,我去陪嫂子了!” 白宁没有家人,出嫁的一切都是自己准备,村里几个好心的妇人帮着照看张罗一下,毕竟是外人。 晓卿想着嫂子自己张罗,还得带孩子,可不知能不能收拾利索。 果然,到了白宁那,就听到她儿子因为太早被闹醒而啼哭不休。 晓卿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捏出个糖棒棒,小儿立刻止住了啼哭。 “哎呀,还是你有办法,我这都急的不行了。” 白宁被几个姑子摁在椅子上剪脸,一动不得动,偏偏儿子哭,急得她冒汗,那几个婆子也叫: “别出汗啊,脸剪不干净可不行。” 房内贴了喜庆的红色窗花,别的就再无装扮,晓卿心里暗叹这些日子太忙了,都没给大哥留出娶媳妇的时间,而大哥心里装着整个家,对嫂嫂更是顾及太少。 心下内疚,晓卿唤王娟: “东西抬进来,让嫂子看看。” 王娟领着大壮,并一众家仆挑着担子进来,摆在地上。 第112章 白宁出嫁 白宁惊讶的看着铺着红布的担子,不可置信。 “嫂嫂,大哥这些天都在忙这个,他说,你嫁进来,他怕你受委屈,就用私房置办了这些,是你的嫁妆,以后就算他不能照顾你了,你也不能受委屈。” 其实这些东西确是晓卿从二哥三哥带回的货里捡了一些,又临时去镇上采买了一些才凑出来的。 大哥是男人,心思醇厚,不理解这些女人的事儿,可是她懂啊! 虽说是二嫁,可两人情投意合,自然也要认真操办。 大哥怕惹娘不快,婚事从简,可哪个女人愿意见到男人在婚事上草率的? 快三十的单身汉,娶个如花似玉的少妇,这新婚之夜,干柴……啧啧,顺利的话她年底就能升级做小姑了。 “嫂嫂,今天是你的正日子,还得照顾孩子,我怕你忙中出错,要么孩子我给你照看一天?” 晓卿笑眯眯的用手指头绕着白宁儿子的小辫子,孩子并不怕生,对这个总笑眯眯,还救过他的姑姑很是亲密。 白宁心知晓卿是怕自己尴尬,抱着孩子过门,千古未有过的事儿,谁叫自己既没娘家人,又没婆家人。 “如此,就麻烦你了。” 幸亏有个如此知情识趣的小姑子。 只是,看了看今天有些格外阴沉厚重的天,心中担忧。 这个时候的婚嫁,都信天气的说法,若是艳阳高照,就说这亲结对了,若是阴天,就是不好的亲,可若是再碰上大雨,那简直就是晦气透顶。 今年开春一来还没有过雨水,应该不至于让自己赶上这头一遭。 白宁出身本是商户之家,自幼条件优渥,生的一副纤细身段,肌肤润如凝脂,柔若无骨,就是晓卿相比都差上两分,却偏偏嫁给李柏吃尽了苦。 如今苦尽甘来心中有了盼头,脸上就有了光彩,待到喜娘开了脸,细细装扮上,印了朱红色的口脂,愈发衬得那皮肤洁白细腻,恍若二八年华,只那眉眼的风情却不是青涩姑娘能有的。 微微上挑的眼角低眸如飞燕,若不是平日都用帕子遮住,怕是不知道多少男人想来当这“雷公”。 “嫂嫂这一打扮,可真是蓬荜生辉,若不是有人拽着,怕要飞到天上去做嫦娥了。” 晓卿由衷的赞美。 “可不是,真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娘子,你那夫君啊,可有福了。” 白宁被说的羞囧,心中又畅想着被夫君看到的喜悦,不禁红了脸庞。 “这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看看,我这么轻的手,都留了个红印子,这晚上让你男人折腾一宿可得成啥样了?” “哎呦,男人就最好这一口了,你相公那大块头,你晚上可有的苦头吃了,亏得是过来人,要不得三天下不了地。” 几个婆子说话荤素不忌,听得晓卿都有点招架不住,更别说当事人白宁了。 “来了来了,人都来了,你们弄好了没?” 外面的人风风火火跑过来报信。 大哥来迎亲了? 晓卿“蹭”的跳起来,嫂嫂,我去看看大哥,今天俊不俊哈。 一村的人都来了,为了沾沾“雷公电母”的仙家之气。 “新郎官来了,真精神!” “陈家这后生,总算是能开枝散叶了。” “什么陈家后生,这是下凡渡劫的神仙!” 第113章 结亲打雷 “唉,对,这是雷公,也不晓得这成亲了,能不能恢复记忆,能不能给咱们带来福泽啊?” “这不好说,你不听说了,也可能要度完这一世,才能回到天庭,这一世圆满了,才能有之后的福报。” “你别说,你看这雷公,远远的走过来,这四平八稳龙行虎步的架势,真的不像一般人啊。” “可不,这身姿一看就非我等凡人,不得了不得了,这陈家不愧是秀才之家,也幸亏我等那日英明果断,硬逼着陈家的点头,要么就没有这姻缘了。” “说起来,你我都是有大功德之人啊!” “嘿嘿,可不,就等着以后享清福吧!” “这可是仙人的福报啊,小点声,天机不可泄露!仙人还没恢复记忆,咱们可别吓到他们。” “对,对。” “哇,大哥今天可真好看,就像神兵下凡一样,新娘子也美得小妹我睁不开眼,哈哈!” “顽皮,不在家守着跑你嫂子这来胡闹什么?” 陈启礼笑着呵斥晓卿,眉眼里都是喜悦。 “哎呀,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着嫂子了,大哥你有了嫂子就不管亲妹妹了?” 白宁正蒙着盖头让喜婆扶着往外走,听到小姑子调笑的话,不由得耳根微烫,只听那敦厚悦耳的声音笑着说道: “你这一肚子鬼点子的不欺负你嫂嫂我就感恩戴德了,白宁人老实本分,你那脑袋里古灵精怪的别给我媳妇带歪了。” “嘻嘻,带歪了那你还要她不?” 晓卿笑得揶揄,不依不饶的扭着大哥让他回答,她知道新娘子就在院内,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祖宗,你别把人给我折腾没了就行,就算带成个混世魔王也还是我的媳妇,你看你,疯成这样姑爷不也没说什么?” “哈哈哈,这陈家老大将来准是个怕老婆的!” 人群里爆出一阵笑声, “还没过门就宝贝得紧,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 “吉时已到!新娘入骄!” “哇,新娘子,真漂亮!” “好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比翼双飞。” “恭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接新娘子回家喽!” 村里人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从看到新郎官开始,到新娘子上花轿,大家热热闹闹喜喜乐乐跟着往陈家走,距离是不远,但是这全村送亲倒是头一遭。 “陈家到,新娘下轿!” 骄子的门帘掀开,白宁伸手去摸喜娘,却摸到一只温热厚实的大手,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凑近道: “下来吧,到家了。” 白宁心中一暖,眼眶酸了,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 “哦!新娘子进门喽!” 白宁紧紧抓着陈启礼的大手,似乎是感觉到新娘子的紧张,陈启礼心下怜惜得紧,恨不得立刻就把人抱进怀里好生安抚一番。 “可是,阴天了?” 白宁声音小小的,钻进男人耳中。 “嗯,是有些阴,不妨事,我不在乎这些。” 安抚的拍拍白宁的小手,陈启礼心中火热。 “新人,一拜天地!” 司仪高声唱道。 二人下跪,却在身体下跪的刹那,天边响起隆隆的闷雷声,饶是陈启礼,也不由得身体僵硬了片刻。 人群中响起细小的议论声。 第114章 电母显灵 端坐高堂的陈金氏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二拜高堂!” 陈启礼加快动作,想在大雨下来之前完成所有的仪式,可偏偏不随他愿,随着跪拜,清脆的响雷喀喇喇出现在屋顶上方,似乎下一刻就要有闪电劈下来。 这下,所有的人都有些不安了。 “这可咋回事,邪性得很,这雷咋跟撵着过来的一样?” 陈金氏双手藏进袖子,微微攥紧:果然这婚事不该结么? 白宁也懵了,整个人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老天爷显灵了!” 一声清脆的叫声盖过所有嘈杂的议论。 “显灵?什么显灵?啊,对啊,这不是雷公电母成亲么?” “是啊,雷公电母成亲,所以这才电闪雷鸣的,这是要下雨了?!” “春雨贵如油啊,就等这弟弟一场春雨呢,来的比往年都晚,原来是等这个呢!” “哈哈,太好了,这雨一下来,今年就能过个好年头了!这雨下的好啊!多亏了这亲事!” “多亏了咱们把这亲事提前了,若再拖个把月,可不就晚了?” “真是,真是大大的吉利啊!司仪,你咋不赶紧的,喊啊!” “啊?” 司仪也让刚刚那雷声给惊呆了,张着大嘴不知该怎么办,这不是大大的不吉利么,怎么看这村里的人一个个欢欣鼓舞的,还挺高兴? “夫妻对拜!” 白宁愣在那不动,是不是,她错了? 她不该心一热就答应这婚事,终究还是要拖累他? 这时候反悔,还来得及么? 他那么优秀的人,顶天立地的男子,自己不洁之身,甚至还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怎么配得上他?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白宁愣在那里,瞬间的恍惚,似乎连雷声都远了,周围的嘈杂,渐渐离自己远去,感觉身体就像浮萍,慢慢飞上了高空,那样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白宁?该死,阿宁?!你在想什么?” 第一次听见男人如此气急败坏的声音,平日总是端方持重的男人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喘着粗气道:“白宁,你敢反悔?就是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过你!你是我的女人,就是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指尖被攥得生疼,男人焦灼的声音滚烫的,烫伤了她的心。 一滴泪,掉落。 从红布中落到地下。 “呀,新娘子哭了!” “新娘子哭了!” “会不会是觉醒前世的记忆了?” “电母要觉醒了?” “呀,你看那样子,莫不是真的想起来了?” “嘘,你小点声,道破天机要挨罚的!” “阿礼,我们是不是不该……” “你别胡说,我不管什么天上打雷下雨,我只知道你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唯一想要的女人,我想娶你回家,想对你好,想照顾你,想把你抱在怀里,让你给我生孩子,我想让你一辈子只看着我,心里只想着我,这世上只有我能负你,也只有你能负我,旁人,就连我娘,我也不会让她委屈了你,你不许反悔!” 看这白宁的犹豫,这一刻陈启礼真的心慌了,他怕他这一松手,真的就要生生错过一辈子了。 第115章 赵睿离开 “阿宁,我求你,我陈启礼这辈子从来没有为了自己求什么,都是娘要的,弟弟妹妹要的,这个家要的,你是我唯一想要的,求你,答应我,别放开我的手。” 儿子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陈金氏的耳中,因为喜事不能流泪,否则不吉利,陈金氏仰起头,用力瞪着眼睛,让那泪水慢慢的消弭,才重新目视前方。 “嫂嫂,大哥等着你呢。” 晓卿也不由得心急的呼唤,大哥急得都快哭了,她也想哭,心疼大哥。 司仪再次喊到: “夫妻对拜!” 白宁想不到素来稳重的男人竟然急得毛头小子一般当众咬牙切齿赌咒发誓,意外又感动,心软成一摊水:罢了,此生哪怕只与你做得一日夫妻,我也愿意为此下十八层地狱,若真有那一天,换我守护你就是。 “好,我嫁你。” 一声,如天籁。 夫妻二人缓缓对拜。 “礼成,入洞房!” 司仪拖长了得声音刚刚落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天阴的像个黑锅底,转瞬间点线就变成瓢泼。 观礼的人欢呼响彻云霄。 “啊哈哈哈,我大樟村终于要翻身了!” “老天爷有眼啊,庇佑我们村啊!” “我们村的神仙眷侣终于修成正果了,福报,全村的福报啊!” 老里正使劲敲了敲烟袋锅子,大声宣布:“雨停了,家家开始春播!” “好嘞!” “遵命!” “陈家嫂子,恭喜你家了啊!” 因为暴雨,直接取消了喜宴,只自家人摆桌庆祝,可绕是如此,村民却比吃到了喜宴更加欢欣鼓舞。 有什么比一场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更能证明这夫妻二人是雷公电母的身份呢? 赵睿没能见证这一场让自己小媳妇封神的场景。 却不妨碍他想像。 看着被倾盆大雨冲刷掉的血迹,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男人冷漠而邪气的笑了一下。 那小妮子想必不会错过这难得的装神弄鬼的机会,只可惜他不能亲眼所见,还得离开一阵。 人已经摸到这来了,不知道是哪根枝子出了叉子,他得去查看一番,此去,也不知要多久。 宁静破败的小村子,第一次让他生出了几许不舍之情:连道别都没有,那小丫头气坏了吧?算了,等回来的时候让她打两下出气好了。 细碎的光芒在男人眸中闪耀,像苍茫干裂的泥土上滋生了一株嫩绿。 晓卿不知道自家失踪的男人就坐在不远的山头上遥遥望着这里。 第三次举杯之后就有点晕了。 今天家里的哥哥们都高兴坏了,眼瞅着大哥结婚了,兄弟几人还会远么? 晓卿也高兴,大哥结婚,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落地了:一定要幸福啊,每一个人都要幸福啊!她要看着每一个哥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幸福。 这时候的酒其实并不烈,三哥已经在举着酒坛子仰脖灌了,可架不住她这副身子,晃啊晃啊,那个可恶的家伙不在眼前,否则叫她抓住,肯定是一顿好打! 哼!可恶,吃我的喝我的,还睡我! 居然一声不吭抹抹嘴就跑了! 等再回来我打断你的狗蹄子! 赵睿莫名其妙的打了两个喷嚏,身轻如燕,脚尖点动树叶,如林中大鸟一般飞快的离去了。 第116章 洞房花烛夜 晓卿醉的不省人事,抱着酒坛子边笑边唱。 兄弟几人闹翻了天,酒足饭饱,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分。 “大哥洞房了……好羡慕……嗝儿……噗……” 晓卿这会儿也半醒了,朦胧醉眼,傻呵呵的笑: “羡慕什么,你也快去娶个媳妇回来啊,妹妹的礼金都快捂化了。” 却说洞房内,红烛摇曳,满室旖旎。 人比花娇的白宁已经挑了盖头,娇羞无限的低着头。 虽说是二嫁,可比起初嫁的不情愿,这次才是情投意合。 噼啪作响的蜡烛,和跃动的红纸,无不提醒她此时此刻,是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白日里夫君被逼的急了,说出那些羞人的话,此刻如魔音一般反复萦绕。 陈启礼是真的爱极了她,恨不能揉进怀里疼宠,平日却极为守礼,若不是今日碰到这情况,怕是一辈子也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 夫妻二人哪能猜到此刻院子里一溜听墙角的:必是晓卿带头的。 酒壮怂人胆,本就叛经离道的妹妹喝点酒,更是不着四六,拉着几个哥哥来听墙角,她好奇啊!看书里总有婆婆听墙角的,她也来听一听怎么了? 就听她那仙子般的嫂嫂柔声唤道: “大郎……” “噗……哈哈哈哈哈……” 哥几个:“……” 屋里的人:“……” 陈金氏:“陈晓卿!你个无法无天的丫头敢去听你哥墙角了,你这是嫁人了,要么传出去你还做不做人了?” “啊,娘我错了别打别打,大哥大嫂,我们走了啊,这院子里就你们俩了,我们都走了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啊娘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嬉笑怒骂声远去,屋内二人无奈对视,噗嗤一笑,倒也解了之前的尴尬。 “这臭丫头,也不知怎的,竟变了个性子一般,你多担待她。” 陈启礼柔声笑骂,可那表情中国年哪有一丝责备,简直是宠得不像话。 白宁心下暗叹,亏得小姑子是个知情识趣懂分寸的好姑娘,否则就是这几个哥哥这么无原则的宠着,就不知得出多少幺蛾子。 “喏,这个是妹妹给我的私房。” 陈启礼掏出一锭金子,递给白宁,又拿出一锭银子: “这个是她给你的私房,我都给你了,以后咱们家你说了算。” “啊,这……怎么会有这么多……” 白宁被吓到了,陈家家境并没好到哪去,这么多小叔子还没娶亲,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怎想到竟然是这么丰厚的家底。 “这个……我也不知道,妹子说她卖了什么东西赚钱了,不告诉我,就说让拿着,那你就拿着呗,都是一家人,想必她手里不会短了银子。” 男人憨厚的把兜都掏出来了,红着脸,讷讷的说: “娘子,很晚了,要不我们歇吧……” 白宁脸比他还红,嘤咛着点了点头。 有道是: 一夜好雨惊如雷,樱花万朵浸春宵 谁是初见峨黛破,芙蓉帐暖印娇娇 却说另一边。 石芊芊净了身,想着再去看一眼父亲怎样了,可没想到刚推开门就被一只男人的手捂住了嘴,一把扭住双手,吓得花容失色,正要大喊,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堵住,一股恶臭呛得她眼泪直流,拼命挣扎,却哪里是男人的对手? “绑上,带走!” “要不要打晕了?” “呜呜……不要……不要……救命……” 第117章 糟践 男人身上的汗臭和粗暴的钳制让石芊芊一颗心跌到谷底,力量上绝对的悬殊让她的挣扎如同玩笑一般。 那几个男人狞笑道: “啧啧,这么嫩的小妞,可惜得让那父子二人糟蹋了,咱兄弟先占点便宜总行吧?” “这有什么不行,这么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闻着就香喷喷的,别打晕了,我就喜欢看她挣扎,这样才有意思……” “呜呜……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放过我……爹……救我啊爹……” 石芊芊没空去想他们说的父子二人是怎么回事,因为那淫邪的大手已经伸进自己的衣襟! 本来已经准备就寝的她没穿外套,却方便了几个流氓施为,肮脏的大手游走在她全身各处,偏偏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双腿被牢牢压住,一丝一毫也逃脱不了,挣扎扭动反而激起了男人的淫兴,“哈哈哈,这小妞扭的真带劲,比死鱼强多了,老大,要么咱们……反正只要不破了身子就能交差!” “好,兄弟们轮流,抓紧点时间,老头子还等着入洞房呢!” “不要……不要……你们要干什么……” 石芊芊眼泪如同潮水一般掉落,却引得那些男人更加浴火高涨,一个个剑拔弩张,柔弱的少女如同砧板上的鱼,拼命拍动身体也逃不掉被屠杀的命运。 暴雨和惊雷阵阵掩盖了犯罪的声音,此刻仆人已经睡熟,石芊芊的求救和呼叫都被淹没在轰隆隆的雷雨之中。 “求求你们,饶了我,我让我爹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钱都行,饶了我吧……” “哈哈哈,小美人,我们男人要钱不就是为了找女人,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女孩,花多少钱都找不来,你别怕,哥哥们就玩玩,保证你还是处子之身,你别怕……” “你们这帮恶棍!我要去官府告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官府?” “啊哈哈哈,官府就是我家开的,你去告啊你去啊!” 男人放肆的大笑,更加嚣张的在少女的身体上肆意轻薄。 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从身体上传来,石芊芊紧绷的身体因为极度厌恶而泛起阵阵抽搐,恍如坠入地狱一般,谁能叫醒她,告诉她着一切只是个梦,醒来就好了? 一声惊雷,仿佛要把这天撕开一般。 紧接着一声巨响,屋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钵大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砸向屋内四个男人的脸。 石芊芊觉得身上一轻,压着自己的几个男人被人一把拎起来,一顿拳打脚踢,惨叫连连。 “卧槽,谁啊,敢打你大爷?” 闯进来的男人一身酒气,面色铁青,一言不发,闷声只顾打人,一拳又一拳,不停的擂在那领头男人的脸上,鲜血溅了一脸,糊住他阴沉的面孔。 开始那男人还想还击,很快就没了声音,一张脸打得皮开肉绽七窍流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你……你打死人了……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李家的……” 几个被扔出去的人挤在一起,哆哆嗦嗦的看着面前宛如煞星的男人,却一个也不敢逃走。 直到手中的人彻底没了呼吸,男人才像扔麻袋一样,把人丢下,魔鬼一般的面孔冷冷的对着几个小弟: “把人带走,不想你们刚才做的事被李家老爷知道,就把嘴闭紧了,要么,就把命留在这。” 第118章 悔 完了完了,这要是李老爷知道他们敢对自己看中的女人下手,不把他们剁了喂狗都算轻得,这回算是栽了! 几个喽啰抬着老大屁滚尿流了的跑了,只留下一室狼藉。 石芊芊努力拼凑,用破碎不堪的衣服把自己搂紧,仿佛这样就代表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看着女孩不哭不闹,只是受伤的小兽一般紧紧裹着自己,拼命擦拭自己的身体,想消除那些恶心的印记,陈启射内疚得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一圈,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承受。 二哥明明跟他说过,寸步不离,看好了石家小姐,这几天李家人很可能会动手! 他竟然还是喝酒喝到这么晚才回! 若是能再早一些,小姑娘就不会遭遇这一切! 这都是他的错! 小女孩不哭不闹,只窸窸窣窣的擦啊蹭啊,用整齐的小指甲去挠刮自己的皮肤,想要把那一层皮抠掉,很快那皮肤就渗出血来,挠得一道一道,看着好不瘆人。 直到两只大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伤害自己。 “陈大哥,你放开我,我很脏的,你别碰我,我想把这皮剥了,放到水里煮一煮,可能就干净了。” 石芊芊面容惨白,双目无神,被止住双手,却还在寻找哪里可以抠下去,就连语气也平静得可怕。 陈启射听着心里发麻。 那么娇蛮的小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可怎么好,之前看一眼都要炸毛的娇小姐,一下子见到了这世间男人最肮脏龌龊的一面,可怎么办? 跟正直守旧的大哥不同,陈老三自幼喜欢江湖,梦想当个游侠,是个放荡不羁之人。 懂事后也去过那烟花之地,对男女之事早已熟知。 也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 看着小姑娘指甲里红红的一片,本是不沾阳春水的指甲,秀气得十个小珍珠一样的指尖,此时看着狰狞而惨烈。 深深叹了口气,正视着石芊芊: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回去,若是我早些回来,着一切都不会发声。” 男人停了一刻, “可是这已经发生了,回不去了,我想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姑娘,你……你也还是……他们没有破了你的身子,将来你嫁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发生的着一切,你的夫君也不会知道,他还是会爱你,疼你,你明白么?” “陈大哥……” 石芊芊平静如死水,认认真真的看着陈启射,小脸泛着从未有过的倔强: “芊芊已经脏了,不用别人说,芊芊自己知道,欺瞒,我也是,已经脏了……” 说完,似乎想到自己有多么肮脏,拼命的想挣脱开对方的桎梏,去清理自己。 可她那点力气在陈启射眼中哪里够看? 小丫头拼命的挣扎,脚上也开始踢踹,陈启射丝毫不在意踢在身上的花拳绣腿,躲也不躲的任她发泄。 石芊芊心头无名火起,见踢不管用,索性一口咬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陈启射却怕她伤了牙齿,急忙卸下力气,让肩膀放松,让石芊芊尖利的小牙咬破了衣裳钻进他肉里。 第119章 避难 石芊芊发泄般拼了命的撕咬,直到嘴里泛出浓浓的血腥味,才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陈启射松了口气。 人能哭出来就好,真怕这丫头一时想不开,把自己憋疯了。 就是可惜了自己这衣服,今天大哥结婚才穿的新衣裳…… 这有文化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即便是号啕大哭,也是楚楚可怜,哭得让人肝肠寸断,而不是村里那些哭得像是嚎丧……陈启射肝肠寸断的想着,一肚子酒全醒了。 可这事儿接下来咋办啊? 二哥交代的事儿让自己办砸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也毁了…… 想到这,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吓得石芊芊一个哆嗦,终于止住了哭。 “你进屋去睡会儿吧,我在门口给你守着,再过会儿天亮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石芊芊摇摇头。 “那……那要么你跟我回家躲躲去?” 少女继续摇头。 陈启射犯了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的,也不能一直这么坐着,要么你跟我咱俩去吧李家砸了,把那两个龟孙拖出来扒光了抽一顿给你解解气?” 一听李家,石芊芊吓得浑身直哆嗦。 “唉……” 陈启射大大的叹了口气,狠狠的抓了抓头皮,这可咋整哦…… 他真怕自己眼皮子撑不住,一个瞌睡,这傻丫头再跑去悬梁了,要么,给她捆起来? 陈家人还不知道老三惹了什么样的祸事,晓卿却先收到信儿了。 次日酒醒,头还有些疼,那纸条赫然就挂在屋门框上迎风招展,生怕她看不见一样。 纸就是寻常的纸,晓卿甚至怀疑这是从赵斗他们的本子上撕下来的。 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李家你们惹不得,叫你三哥带人出去避一阵子。 不知为啥,晓卿就觉得这是赵睿的笔记,可字条却没放在屋内,而是挂在门外,说明来送信的不是他本人,应该是为了避嫌。 那赵睿人就在附近?不对,若在附近,不会叫别人来送信,应该是离开了,这条子是临走着急写的。 三哥?昨晚在家喝酒,那就是李家的事儿要继续发难了? 火急火燎跑回娘家,却知道三哥昨日就去镇上石掌柜家了,心中隐隐觉得不妙,纸条上的提醒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系,二哥再不迟疑,立刻带着晓卿去镇上。 好在王娟这孩子虽然长得粗黑,脑子却不笨,来了没多久就学会了驾车,几人驾着牛车往镇上赶,晓卿才知道三哥被二哥派去保护石家小姐的事儿。 却原来李家这事儿根本没有完结,再结合这纸条送来的时间,晓卿越想越觉得要糟,果然,到了石家药房看到一地狼藉。 好在这会儿时间尚早,人都还睡着,连门板子都掉下来了,一地的鲜血,也不知是谁的,晓卿吓得紧紧捂着嘴,生怕发出声音。 二哥也知道情况有变,不敢惊动任何人。 两人四目相对,交流片刻,还是由晓卿摸到石芊芊的闺房。 不等敲门,门就打开了。 晓卿跟自家三哥打了个照面,看到三哥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才算是松了口气,复又提起:不对啊,三哥怎么会这个时间从人家闺房出来? 古代女子名声大过一切,怎么会叫外男进自己的房间? 第120章 坏了清誉 晓卿一脸狐疑,三哥却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妹子: “你可来了,我快困死了!” 晓卿:“……” 陈启乐: “叫你护着人,你怎么护到人家屋里去了?” 陈老三这回也不叫困了,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 “哥……我……” 又想起来,不能说,说了石芊芊的清誉就没了…… 自己怕她寻短见,想捆了她好能睡觉,可石芊芊抵死不从,于是自己只能熬了一夜,见到亲人,差点一松嘴就说秃噜了。 最后磨叽半天,才吭吭吃吃的说: “昨日我回来,李家的狗崽子已经摸过来了,我着急就打死了一个……石家的姑娘说坏了清誉,不要活了,我这不怕她寻死,才看了她一宿……” 说完了低下头,不敢跟二人对视。 晓卿直觉此事没这么简单,却也来不及多说,只得道: “三哥,李家这次怕是要追究,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先出去避避。” 复又想起那纸条上写的是让三哥带人去避避,这带的人……莫非就是石家的小姐? 可这孤男寡女的,如何一起? “二哥,索性你再跟三哥一起出去吧,三哥这脑子,我怕他出去惹事,你好歹能看着点,索性天也暖和了,家里的地有我们,你们就别操心了。” 摸出随身的小荷包,塞给二哥: “你们挣的银子我没时间去钱庄,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们带着路上用,石家的小姐怕是要一起避出去了,我叫王娟跟着贴身照顾,你们一路上多照顾,人家小姐的……唉,生在这乱世,什么声誉也比不了命重要,快走吧,若昨晚出事,怕是天亮就有人要来找,趁现在时间早,你们赶紧出城,车也你们带走。” “啥?妹子你又赶我走?我才刚回来……” 老三发懵,晓卿也不跟他解释,只是内疚的看着二哥。 这一趟南下兄弟俩都吃了不少苦,回家还没两天,就又要出去了,外面世道这么乱,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 可李家在镇上可不就是一霸,连知县都偏帮他家,若真的发难,根本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对抗的,到时候把人抓了,打了,伤了,残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快去吧,二哥,等下次你回来,妹妹一定好好给你们接风洗尘。” 晓卿心里一酸,撇着嘴角眼泪就掉下来了。 家里天暖了,地肥了,猪有了,菜也熟了,可家人却留不得,还要亲手送出去。 陈启乐看得心疼,“好了傻妹子,好男儿志在四方,若不是出去一趟,我们也不知道外面天高地广。就是怕这一趟一趟的,把心给跑野了,以后再待不住了。你哭啥,有大把银子,我们去享福,又不是去送命,快别哭了。” “外面哪里有家里好,你们别舍不得花钱,出去了,吃好的,住好的,别委屈自己,钱可以赚,穷家富路,吃喝住好了,心里就不想家了。呜呜呜………” “小姐,您别哭了,您哭,我也想哭……我不想离开小姐……” 五大三粗的王娟哭起来像个汉子,可给晓卿逗乐了。 “好了,跟着我有什么出息,你也跟出去见识见识,照顾好石家的小姐,尤其是看好我三哥,别让他欺负人家!” 王娟认真的点点头,后来她真的铭记小姐的交代,时刻提防着心怀鬼胎的陈启射,给陈老三气得几度暴走,这是后话。 第121章 春播 送走了二哥,晓卿有些悻悻。 石掌柜却忽忽悠悠的醒了,知道了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实情,不由得也是老泪纵横。 末了,对着晓卿道谢: “本是萍水相逢,却想不到受你一家恩惠,之前你叫我找的种子,我已经拿回来了,等下叫学徒给你送回去。” 拜谢过石掌柜,晓卿坐着马车回家。 一路上心绪不宁,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儿,却一时也想不到,只得归结为每个月的这几天,心情都不好。 雷公电母的一场婚事,春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珍贵的雨水浇透了干涸的大地,给春日的播种做好了准备。 雨过天晴,是个晴朗温暖的天儿,家家都扛着锄头出来干活了。 冷寂了一个冬天的村庄一夜之间就热闹起来。 脱下冬装的小娃在田埂间追逐嘻嘻,笑声如铃。 翻卷的泥土夹杂着春雨的清香和草木的生生不息,老少爷们带着牲口在田间挥汗如雨。 妇女留在家中炊烟袅袅,家家饭菜飘香。 一到晌午,女人就挑着担子,把饭送到田埂上,男人吃了饭,再继续劳作,直到天黑。 晓卿家也开始干活了。 因为有了家仆,就让几个哥哥先紧着把娘家的地翻了,自家的地自己带着家仆就够了。 之前翻整的那四十亩荒地,只是去掉大石头,杂草,真的开荒还是要等第一场春雨下过,泥土软了,那犁才戳得进去,否则耕牛累死,也拖不动冬天冻得干硬的地。 之前在水田里专门砌了石头围子,现在正好插入藕苗。 待看到那一筐筐的蟹苗和小龙虾,精通水性,从小在河边长大的阚双江激动的面红耳赤: “东家,竟然有这宝贝?!这,这么远,咋把这玩意弄到北地来的?我听那跑船的说过这玩意,南边遍地都是,河沟子,泥塘子,随便扔哪就能长成一片,比泥鳅还能长,就是吃起来费劲点。” 阚双江人称阚王八,虽然难听,但是就是说这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凡是个有水的地儿,就能让他抓到鱼虾,埋头在水下憋气,一口气凫到河对岸,这都不在话下,要不是媳妇跑了,一家子也能把日子过得囫囵。 “你听过这个,那就更好了,这片水田就交给你,还有这些鸭子,之前下面撒了泥鳅,正好鸭子能吃,等藕生根了你再把这些东西放进去,长得好坏的,今年就看你了!到了秋收,这片水田养出的东西,卖了钱,一百份我分你五份。” 有人懂,晓卿乐得轻松,她有理论,但是缺乏实际经验,万一真的哪里不注意,养砸了就麻烦了。 却吓了阚双江一跳:东家的地和苗,他不过是帮帮忙,怎么能分这么多? “东家,使不得,本来就是俺应该干的,您大恩大德,愿意买下我们父子二人,还给我们吃饱喝足,也不打骂我们,就已经是老天开恩给我们的活路了,万万不敢要您的分红。” “这有什么,做得好,就得赏,做的不好,就罚,在咱家做事儿都是这个原则,不养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但若真有本事,你们好好干,贡献大的,到时候攒够了银子,给自己赎身。” “这……” 第122章 播种 阚双江脸涨的通红,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谁想一辈子当奴隶? 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自己的后代着想。 “是,东家,我阚王八一定拼死了给东家看好这片地!” 一激动,把自己的混名都报出来了,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东家,我最脏,您就当没听见……” 毛茸茸的的小鸭子用池塘圈出来,要等养大些再放进藕田。 阚双江却双目放光的看着旁边的河沟子,琢磨着在东家的地上圈一块地灌个池子,这样还能弄些鱼,这么一大片水田,养好了,年底还不得买个百十两银?这要是拿了百分之五,还有加上这一年的工钱,自己岂不是能有将近十两银了? 管吃管住,还有十两银,不挨打不受冻,这不是作梦一样的日子?就是卖身之前也没这么舒服过啊! 越想越觉得心头火热,来对了,这东家,真是选对了! 如今家里的狍子已经生了崽,三大两小,又买了两头牛,加上之前剩下的,是三头牛,一公二母,估计过阵子母牛也能揣上小的。 年猪之前杀了六头,本想着把剩下的也陆续宰了,可想想周家搬走了,这一年想吃肉就不好买了,索性就都留下养着,反正六百多头小猪仔已经送出去了,晓卿还特意嘱咐每家,该如何饲养,也就是周家老爷当初给她的养猪秘方,竟是原原本本的都交出去了。 前几日用粗盐拌上的猪肉,正好雨过天晴,全都拴起挂在房檐下面晾着,等晒出油了就拿到屋里阴凉通风的地方干燥发酵,这样做出的腊肉,能储存很长时间。 若是再放进温度低难氧化的地窖,储存几年都没有问题。 六亩良田四亩套种玉米和大豆,大柳村的人都是种玉米的,每家只种一点大豆到了秋收给自家榨油吃,其实这样很不划算。 玉米产量高,但是能吃的部分就是玉米粒,剩下的可以喂牲口,但是家家户户都没什么牲口,就只能当垃圾扔了,而大豆富含蛋白质,是让猪长膘的重要来源,家家户户又都舍不得拿地种大豆,更不知道豆腐吃了跟肉一样养人,只知道地里的大米白面最是养人。 晓卿套种是为了增加产量,玉米少,大豆多,只在田埂种上一圈玉米,为了增加湿度。 剩下了两亩良田,全部用来种菜:白菜,豆角,茄子,萝卜,韭菜,大葱,蒜头,辣椒。 种类不多,但是却是这个时代能找到的绝大部分北方的蔬菜。 蔬菜成熟快,基本上三个月就能收一茬,这样,快的话一年能收两三茬,甚至更多。 北方冬季吃菜是个大难题。 因为冬季实在是太长了,从霜降开始,地里就没啥活物了,家家户户都大缸做酸菜,豆角干,茄子干,萝卜干,除了这些菜干能放得住,地窖很少会储存这种新鲜蔬菜,大部分都是存放粮食。 今年冬天晓卿无论如何要解决一下吃菜难的问题,还有就是这蔬菜的品种,却不知南方是不是会多一些。 至于那几十亩盐碱地,本来赵老太还等着看晓卿出丑,现在却看也看不着了。 从石掌柜那拿到的种子,谁也不认识,就连林大强也没见过: “东家,这是什么种子?俺从来没看到过,按说,这盐碱地种不活啥玩意,但是这碱还不太重,要是能泛出白茬了那就真完了。” 第123章 小狐狸 “这叫罗布麻,是西域的一种漫山遍野长满了的野草,只是这罗布麻可以做药,还能做衣服,这杆子里出的麻,做枕头,做席子都可以,我原本想种些枸杞,只是那东西要三年才能结果,我等不了了。” “三年?三年不长啊,东家,要我说,您这房前种几排果树,过几年就能吃上新鲜的果子,就是不卖钱,自己家人吃,拿去送送礼也是好的,又不费功夫,” 晓卿淡淡一笑:“你我等得,却怕这老天等不得……” 是啊,三年之后,别说吃果子了,想砍了做柴火都找不到了。 林大强见此,也就不再多说,带着儿子林小强干活去了。 这是新来的种子,别人都没弄过,晓卿不放心,特意让跟田地打了一辈子交到的林家父子种。 到了中午,家家户户的女人都挑着担子来送饭了,田埂上一阵阵的呼喊,辛苦了半天的男人高高兴兴的回到田埂休息,吃饭。 晓卿家是婆婆带着莫离的娘,和大壮的娘,姥姥,一起过来送饭,后面还跟着非要来凑热闹的小妞妞,老远就喊: “嫂嫂,嫂嫂我们来送饭啦!”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春日的天空盘旋,让每个人都会心一笑,似乎感受到了生活的希望。 看到拿来的饭菜,就更高兴了。 怕大家累坏了身体,晓卿特意叮嘱油水一定要给足了。 两大锅的白面馒头,冒着热气,一大盘红烧肉,油汪汪亮晶晶,肥肉炖得晶莹剔透,一大盆炖酸菜,人人都管够。 男人们也顾不得手脏,雪白的馒头掰开,夹上两大块香喷喷的红烧肉,大口大口的死命嚼着,满口喷香,梗着脖子往下噎,一口气连吃三个,才腾出功夫喝汤。 “赵老四家的,你们家伙食好的很啊,这分了家,日子越过越红火啊?” “谢谢他婶子,这不是怕大伙累么,也就这几天吃白面,平日里我家也难得见到这么好的伙食。” 赵柳氏还有些羞涩,不习惯这样大声跟别人聊天。 “倒是你家这哪来的帮手啊,自家的活不用做?咋还在你家呢?” 合着大伙一直以为他家这些人是来帮忙的,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这……没啥,就是……住我家……” 赵柳氏含含糊糊,怎么也说不出:这些是我媳妇儿买回来的家仆。 晓卿看了直乐,清脆的答道: “婶子,我家活儿多,就这么几人做不过来,就找了些帮手!” “哪有那些活啊,这地整饬十来天也就行了,我说闺女,你这不会过日子,请人不得给钱啊?咱庄稼汉一年到头就忙这几日,忙完了不就清闲了?” “你没看人家还有水田呢,这水田你伺候的来?一亩水田三亩工!你不懂瞎咧咧啥?” “那也不用请人啊,多干几天就出来了。” “婶子,我家除了种地,这不还想做点别的营生么,毕竟一年里这么长,农忙时间加起来不过两个月,剩下十个月,我总想着,就这么浪费了,太不划算,能都利用起来,挣点钱,多置房子置地,还能顿顿吃肉,多香啊! “还能干啥,咱农家的除了种地,上山采个野菜,还能有啥啊?你可别逗了,咱们这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农闲了就打个绺子做个荷包,费眼睛,也挣不了几个钱。” “嘻嘻,婶子,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我咋办啊?” 晓卿笑眯眯的叉着腰,笑得小狐狸一样。 第124章 聚众敛财 “哎,你这丫头,啥好事儿,咋还不跟婶子说呢,你这可不对,都是乡亲,咋能闷声发财?” 庄户人家,真是千百年来都这么过来的,开春种地,秋天收获,然后就是漫长的猫冬。 间或偶尔去打猎,上山摘点野味给自家调剂一下,再有更勤快的摘点野味拿去城里卖钱,这就是极致了。 哪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所以开始人家问,也就是跟晓卿打个哈哈。 若晓卿真的一本正经的回答了,大伙也就是哈哈一笑,当她小孩子异想天开做梦发财。 可晓卿故作神秘,吊着胃口不告诉你,大家反倒来了兴致。 “不行啊婶子,这可是书上看来的,都告诉你们,我家可就挣不到钱了。” 这下凑热闹的人就更多了,你一言我一语,都催着晓卿说说有什么发财的道道。 晓卿莫不过,这才开始吭吭嗤嗤的说: “其实,这发财的事儿总结起来,也简单,就是细水长流,团结就是力量!” “噫,你说的这是啥玩意,还不如不说,逗我们玩呢?” “也不是,婶子,我问你,让你做一日工,可挣二十文,你干不?” “这好事,咋不干?肯定干啊!二十文说多不多,可也能买几斤肉呢,白给的谁不要?” “那,如果,干这活,得起早贪黑,却不是每日都能得工钱,得到年底才能得,你干不?” “一年才有工钱?那么久,这不是坑人呢?” “可是咱种地不也是一年才能见到钱?” “可地在这,又跑不了,你施足了肥,浇够了水,它到了年底能跑哪去?” “那可不是这样,若是赶上下雨,冰雹,或者粮店压价,一年的辛劳,到最后可不就真的不剩啥?” “那是咱庄稼人的命啊,那也不能不种地啊!” “当然要种地,我是说,除了种地,若是还有别的来钱的,不就更好了么,丰收了,那就挣两份钱,没丰收,那还有额外的保障,钱又不烫手。” “那照你这么说,到底是干啥能一天挣二十文啊?” “就是,一天二十文,这一年下来不得好几两银子?” “对啊,干啥玩意能挣这些?” “采山货。” “嗨,我当你说啥,就山上那些东西,挣点零花钱行,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摘,根本就卖不上价格,而且,也卖不掉多少。” “那,如果我有办法把这些东西都卖掉呢?就像是那些城里来收山货的,但是价格再高出一成,你们摘了多少,都可以卖给我,怎么样?” 没到秋天,秋收之后,到大雪封山之前,都是山上山货最多的时候,这种时候,城里时不时能来个收山货的,只是价格压得很低,还不如自己去镇上卖了钱多,村民就不爱交。 而且收的山蘑菇,几十斤蘑菇晾干了也就一两斤,换不来几个钱,还不如留下自己吃。 再加上,家门口的山多,但是山根根就那么些,想多摘,就得往深处走,大伙还怕遇到熊瞎子,得不偿失。 如此一来,来收山货的人越来越少,村里的人也越来越不爱鼓捣这买卖。 “山货价格低,是因为家门口就是山,谁愿意花高价买啊,可是不靠山的地方,咱们这些山货可精贵得很呢,我哥哥他们带着山货去了趟南方,你们知道赚了多少钱?” 晓卿骄傲的仰起小脸,鼻子里“哼”得一声,得意极了。 第125章 山货 “你哥哥去南边了?发财了?” “哎,你这闺女,咋不早说,俺家还有去年留的蘑菇呢,你看看你这……” “嘿嘿,我哥哥他们在城里收的山货,毛皮,山核桃,榛子,榛蘑,山木耳,装了两车,运到南边,足足挣了三倍!” “啥?!三倍?!” “这……这还是城里收的,城里那价格多高啊,这些东西对于咱庄户人家来说,根本就是不要钱的啊!” “哎呀你这败家孩子,放着咱村里人的不要,跑去买别人的,你这不是糟蹋钱么你!” 一矮胖的婶子急了抓着晓卿的胳膊就是一拧,给晓卿疼得直吸气。 “哎,你说就说,动手掐我儿媳干啥?” 赵柳氏不乐意了,干嘛这是,这傻孩子啥都跟别人说也就罢了,这咋还动上手了?! “哎呦,她婶子,你别介意,我这是习惯了,呸,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南下一路,风餐露宿,沿路还有打劫的,偷盗的,东西拉过去,能赚到这钱,却不是谁都能有的本事,这个你们认不认?” “当然认,几千里的路呢,我的老天爷,我连城里都只去过两次,几千里能要了我的命!” “对,所以,我要说的,就是,咱这山货,有市场,有人买,但是你们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兴了去弄点,不高兴就不去,这样一年下来总共十几斤蘑菇,还真就卖不了几个钱。这山上每个季节都有可以摘的,这春雨一下,满山的蘑菇就出了,木耳,灵芝,野菜,这都是南方人最稀罕的。盛夏,野果更多,秋天,满山的果子松子木耳蘑菇,若每日上山,都能晒出几斤干货,到了年底,咱们封山了,正好把货物往南边运,那边要过年,采买年货,能卖个好价钱,你们说,这是不是个来钱的好营生?” 这下竖起来的耳朵更多了,不仅是女人,连忙着干饭的男人都支愣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这……这山上,能有这么些东西?” “那你说,这要是一直攒着,能挣多少钱?” “一天就哪怕攒二斤蘑菇,也能卖个二十文吧……晓卿姑娘,这就是你说的,一天挣二十文,到了年底才能拿到钱?” 兜了一大圈,原来是这样。 “对啊,反正地就这么多,产的粮就这些,可山上,要多大有多大,天天上山,都能摘到东西,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摘到人参,打个狍子……这山货,看着不值钱,可架不住日积月累,一天二十文,一年下来就是六七两银,白来的,要不要?” 小姑娘白嫩的小脸还能看到些红印子,却已经逐渐露出靓丽的容貌,阳光下笑得小狐狸一样,得意的看着几个婶子。 种地吃饭,其实除了自家口粮和交出去的税,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钱,大老爷们出去做工,也就是挣个零花钱,一年能拿回来二两银顶天了,可这山上的山货,即便晓卿不说,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取之不尽的啊! 年头好,年头坏,山上的菌子果子都还在,大家觉得不值钱,扔在地上都不捡,可现在看来,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126章 先富带后富 “晓卿姑娘,你说的可当真?真的我们存下多少,年底你能收多少?” “晓卿姑娘,那我可第一个报名,到时候你得先收我家的!” “你哪来的你就第一个,一边儿去,我是第一个,晓卿,你听婶子说,我家的蘑菇啊,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晒菌子一绝,他们谁也不如我……” “你放屁,你家祖上就是纳鞋底子的,屁的秘方!” 眼看一帮人为了谁家先排队交山货就要打起来,晓卿急忙制止: “婶子们别打了,我说了,山货有多少收多少,谁家的质量高,我们给的价格也高,但是滥竽充数的,肯定是卖不上价,回头收货的时候大家伙都在现场看着,我们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吃过饭,晓卿跟婆婆一道回家,一路上,看着婆婆欲言又止的样子,晓卿不禁好笑: “娘,你可是怨我把家里发财的道道都告诉大家伙了?” 赵柳氏讪讪, “唉,娘是不懂你的这些道道,家里的钱是你赚来的,娘信你,只是咱们村的这些人,平日里大家你好我好,可若真的牵扯到利益了,翻脸不认人的大有人在,我是怕,到时候祸害了你生意不说,乡里乡亲的还结了仇。你觉得你让她一家挣了六两银,她能对你感恩戴德,可多的是那挣了六两惦记六百两的。” 晓卿心中感动,为婆婆的信任,也为她的关心。 “娘,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可若想挣大钱,就只能站在风口浪尖。咱一家人捡蘑菇,撑死了挣个百十两,可村里若家家能挣个十几两,这不就是几千两?” “可这……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娘,我知道您想不通,咱自家挣钱就行了,管他们干嘛,谁家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可若真的遇到啥事儿了,您说,是一帮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乡亲管用,还是家有余粮兜里有钱的富乡亲能帮上忙?” “这……那也得看这人帮不帮忙了。” “是啊,不帮人,好歹帮自己,不帮自己,好歹不拖累别人,那也是帮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赵刘氏被儿媳妇绕晕了。 “娘,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村里着灾了,发了水,或者来了流民,若我家有余力,这些乡亲是救还是不救?” “这……自然……自然要帮一下的,但是也要量力而为啊。” “对啊,要帮,也是量力而为,可我们一家,能不能帮得了这几百人?” 婆媳二人的对答,被一旁抬着担子的莫离娘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娘,若家家户户都富裕起来,不用咱们帮了,是不是就是帮到咱们了?” 赵柳氏:“……” 可不,原本要花出去救济乡亲的钱不用花了,这不也是给自家赚钱么? “哎呀你这孩子,可怎么长了这么一副菩萨心肠,这……这哪是平日谁能想得到的?” “娘,因为咱家现在是村里条件最好的,就得想这些,这些条件不好的家,怎么能好起来。咱们先富起来,不是为了遥遥领先,而是要帮助后面这些乡亲,一起发家致富,大家越富,我们就越富,这样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第127章 孩子被抢走了 晓卿挽着赵柳氏的胳膊,细细的说着: “若是富户都只顾自己,只盘剥百姓,那百姓的日子就愈发难熬,富人越来越有钱,穷人的日子愈发过不下去,到时候穷人就要造反了呢。” “唉,可不就是这个理,可话虽这么说,个个那些乡绅也就只会鱼肉百姓,没见哪个出来做善事的。” 一旁的莫婶子也暗自点头,可不,这些有钱人,日日想着就是赌钱耍女人,在妓子的肚皮上琢磨坏主意,哪个管别人的死活? “娘,这做善事呢,也是要有风气的。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如此,那也就都这样了,可若是一家两家带头行善,那就会有更多原本低调的家庭出来行善,然后渐渐的行善的越来越多,那些行恶的反而格格不入,就也会捏着鼻子出来做好事了。” 赵柳氏被晓卿的说法逗得咯咯笑: “你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小心思,真是个纯善的孩子,睿儿能娶到你,真是三生修来的……”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老七上期不接下气的喊: “小妹!小妹!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大嫂的孩子被镇上的李老爷带人抢走了!大哥带着他们几个人追上去了,我怕出事,过来喊你。” 陈启农跑的腿儿都软了,差点翻着白眼一屁股坐地上。 晓卿听了消息,恍如五雷轰顶,被劈得一动不动。 “七哥,你说什么,镇上的李家抢了大嫂的孩子?!” “对,刚,派人,抢走了,我们都在田里干活,嫂嫂跑过来告诉我们,大哥他们就拿着锄头追过去了,我怕出人命……” 一瞬间,原书中大哥几人带着家伙跑到赵家一顿打闹,缺胳膊断腿的情节再次冒出来,所有的血液一瞬间从全身涌向大脑,又一瞬间被抽空,让晓卿身体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不行,不能出事,赶紧过去,怎么办,自己一个女子,衙门不公,李家不仁,几个哥哥……那可是她的至亲血脉……那是她比命还亲的亲哥哥,为了自己的幸福付出了一生的哥哥! “七哥,你去,上我家田里,把能喊的都喊上,拿上家伙,跟他们拼了!” 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李家你们不仁不义把我们往死里逼那就来个鱼死网破,不就是特么的家仆么我们家也有,不就是伤人么我们也会! 官府不管逼急了兔子还能咬人呢! 晓卿红着眼睛就冲回家拿刀去了,吓得婆婆急忙抱着她的胳膊, “卿啊,你别拿刀,他们男人,刀枪无眼,你帮不上忙,你就在家等信儿啊!” “娘,我忍不了了,那是我的哥哥,这帮王八羔子一次次骑着我们拉屎拉尿,忍了这次,还有下次!我今天就跟他们拼了!” 想着自己晚一分钟,几个哥哥都有可能天人永隔或者缺胳膊断腿,晓卿根本听不进婆婆的话,小身体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挣脱了婆婆的钳制: “娘,你在家等着,你放心,我有脑子,我肯定好好的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举着菜刀磨着牙就冲出去了。 急匆匆赶来的人看到晓卿这副架势,吓了一跳,平日笑眯眯羞答答的小媳妇化身母夜叉一般,气势汹汹, “李家罔顾王法,鱼肉相邻,他们欺人太甚!今日不灭了他们的威风,早晚要变成他们家的刀下亡魂!大柳村离镇上远,他们应该还没到镇上,大家给我追!” 第128章 乱斗 乌泱乌泱一群家丁,男人都出动了,卷着黑烟就追了出去,果不其然在半路上遇到被自家哥哥们拦下的李家人。 “大哥!” 晓卿一声大叫,看自家哥哥都还在,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半,只李家人明显占上风,赫然来了十几家丁,中间还有一顶轿子,是四个轿夫抬着。 大哥脸上挂了彩,双目赤红,疯了一般跟对方拼命,四哥五哥也没好到哪去,四哥功夫好,此刻却是有六人围着他缠斗,身上几处都是刀伤,给晓卿惊的,顿时发飙: “大家给我上!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家仆顿时一拥而上,都是田里赶来的汉子,别说大壮一个顶十个,就是游鱼一般身手矫健的阚双江,那些平日好吃懒做的家丁也远不是对手,眼看着就落了下风。 晓卿怕得浑身都在颤抖,还好,还好来得及,哥哥们还都在,手里的菜刀紧紧的握着,一步步逼近轿子,对那几名轿夫厉喝: “靠边,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轿子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和一个不停哄孩子的声音。 “里面的人,抱着孩子,给我出来!” 一柄明晃晃的杀猪刀,直指轿帘,如果不算上晓卿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还这是挺虎人的。 晓卿不是恐惧,而是因为过于激动,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入室抢人,是一点王法都不讲了吗,那今天就拼了!我就是这条命交在这你们也休想带走孩子!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若不是怕伤了孩子,晓卿早就一刀砍过去! 门帘晃了又晃,打开了,竟然是李家的当家,李老爷! 白宁的孩子在他怀里,又哭又闹,又踢又咬,李家老爷也是急得一头大汗,出来却不搭理晓卿,先是给了四个轿夫一人一巴掌: “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人家让你们闪开你们就闪开?谁是你们的主子?” 紧接着又打骂家丁: “一帮废物!蠢货!要你们有何用?回去都给我打板子!没给你们饭吃是不是?” 晓卿气坏了,这李老头子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姓李的,你把孩子交出来,否则我今天砍死你!” 明晃晃的杀猪刀逼近了李老爷,晓卿努力抑制自己的怒火,真怕一不小心再伤了孩子。 李家老爷这才请了清嗓子,轻蔑的斜睨着面前的小丫头: “你谁啊?我家的事儿,轮的着你管么?” “你抢的我嫂子的儿子,你说管不管我的事儿?” “你嫂子?呵呵,这是我李家的媳妇,谁同意改嫁了,就成你嫂子了?” “什么?” 晓卿大脑懵的一片,心中隐约冒出一个念头,又急忙止住: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可李老爷根本不给她幻想的空间,直接击碎了每个人都尊严: “白宁是我李家李柏的媳妇儿这事儿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懵了。 “就算这残花败柳我们家不要了,让给你们,可谁家媳妇儿改嫁能带着儿子走的,你们莫不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你!这是白宁的儿子!她怎么不能……” “自古律历,出嫁从夫,女子改嫁,不能带走一针一线,所生子女也归夫家,还是说,你们这帮泥腿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李老爷看着呆傻掉的众人,不屑极了。 第129章 李家渊源 李柏本是他跟那个老女人的儿子,可又呆又傻,一点也不像他,所以早些年自己的宠妾闹腾得厉害,就给这两个人逐出家门了,这俩人跑到这村子扎根,正好当初还有个指腹为婚的媳妇,就是这白家的白宁,白家本想让白宁跟了他妾生的的儿子,可这白宁却非要跟李柏那傻种,还得娘家还跟她断绝了关系。 如今,倒不是知道李柏死了或者没死,想来白宁也不至于在这事上糊涂,只是,前些日子他乖儿让人伤了子孙跟,眼看着就要无后,自己也年纪大了,这才想起外面的这个孙子。 李老爷的话让在场的人如同一瓢凉水兜头浇下。 谁也没想到,那默默无闻老实巴交的李柏竟然会是镇上这个称霸一方的李家的人! 所以……女子改嫁,这儿子本就应该还给人家李家…… 李家上门讨要孩子,是理直气壮! “所以……你们说,这孩子,他是不是姓李啊?” 李老爷阴侧侧的笑着,看傻子一般的看着眼前一群义愤填膺的人。 陈启礼一张俊脸几度变换,嘴里讷讷的说: “不行,这是阿宁的孩儿,她嫁给我,这就是我的儿子,我死活也要护住他!” “切,你个泥腿子,你想护住谁啊?你家有几个钱,你养大的孩子还不是跟你一样当个种地的泥腿子?我李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娶十八房老婆的命,整个镇子都是我李家的,你别不自量力了。” “这……大哥……嫂子的孩子,真是李家的?” “我不管,孩子是她的,那是她的命!我就只认她,我不管别人怎么说!” “呵呵,小丫头,刀举着累不?” 李老爷根本不信晓卿会对他做什么。 轻蔑的嘲笑她。 “你是坏蛋,我要我娘,你放开我!” 小娃低头“吭哧”给了李老爷一口,疼得李老爷直跳脚: “哎呦我的小祖宗,我是你爷爷,跟爷爷回家,天天吃肉,顿顿有糖,好不好?” “不要肉,我要娘!你还我娘!我要我娘!” “我的宝儿!” “娘!” 白宁竟然追来了,不顾婆婆的阻拦,一个人跑得浑身狼狈,一眼看到在李老爷怀里挣扎的儿子,眼睛就红了,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命啊! “阿宁!你怎么来了,你……” “夫君,你,你受伤了?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早日如此,我无论如何不会这样……” 白宁大哭,哭着跪下: “李老爷,李柏早就被你家分出来了,他已经不是李家人了,这孩子是我的,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看到白宁跪下,陈启礼心如刀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里面的是非曲折他们根本不知道。 “李老爷,当初李柏娶我,你们家连过问都没有,若您认李柏是李家人,为何婚书都是李柏从这送出来的,李柏跟你们已经断绝了关系,这孩子您不能要走啊!” “什么断绝关系?那是我李家的血脉,我就问你,没有我李家,这孩子你生的出么?难不成你是做梦怀上的孩子?我李家的儿子死了,若不是你这个克夫的女人,现在还能回来跪着叫我爹呢!你把我儿子克死了,我就拿你儿子回来抵债!怎么的?你敢说这孩子身上没有李家血?你说!我让你自己说!” 第130章 理亏 李老爷理直气壮的吐沫星子乱飞。 谁也不敢吭声,气炸了也不能吭声,是啊,谁能说这孩子身上流的不是李家的血? 说不是李家血,那白宁就是不忠,就是出轨,就是荡妇。 说是李家血,那你白宁改嫁了…… “你……我问你,你改嫁了是不,你还是李家人么?你还是李家媳妇么?” 李老爷咄咄逼人,指尖快戳到白宁的脸上。 “若你没有二嫁,我能回来抢孩子么?你都已经不是我李家的人了,抱着我李家的骨血算怎么回事?嗯,你们给评评理!改嫁的女人拐走我李家血脉,我还告你拐卖人口呢!” 李老爷越说声越大,嚣张得让晓卿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晓卿真想大声反驳他,就一个蝌蚪你嚣张个屁你嚣张! 是谁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孩子? 是谁用自己的骨血喂养孩子,是谁一夜一夜的不睡觉抱着生病的孩子照顾? 你特么一个蝌蚪你叫嚣个屁啊! 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谁家的孩子,姓什么,那就是谁家的。 亲娘生下的孩子,可以被嫡母抱走,只叫自己姨太,更遑论是改嫁了的女人……想抱着孩子入陈家,就不说李家干不干,连自己娘亲那关都过不去! “李老爷,可是你们早就断绝关系了啊!李柏他早就不是李家人了……” “他就不是李家人,他是不是也姓李啊?他改姓了没?” 白宁被李老爷一句句怼得哑口无言,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李柏既然断绝关系,那就不算是李家的人了,就算他姓李,也不是姓你这个李,这世道上姓李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把所有姓李的孩子都抢回来不成?” 晓卿沉着半晌,倒是也摸出了关键,虽然不能挽回局面,但也只有这个说法勉强能够站住脚了。 “切,我们是断绝关系了,可李柏是我生的,就是断绝关系了,他把血换了没?他的骨头他的肉都是我给他的,这孩子的骨血是李柏给的,那这孩子,他就是我的,就是你上京告御状,这孩子他也是我的,你听明白了没?听明白了,就给我滚,想打官司,老子奉陪!还愣着干嘛?走了!” 手中菜刀“哐啷”一声掉落,晓卿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夫君,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全家人,晓卿,嫂嫂没脸见你,都是我的错……” 白宁号啕大哭,若不是记挂孩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给大家谢罪,看着一个个满脸的鲜血,一身的狼藉,这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因为自己贪心,因为自己妄想得到幸福,因为自己不守妇道,因为自己二嫁! 洁白的额头“砰砰”的磕在地上,顿时就破了一大片,被男人一把抱住,心疼得斥责: “阿宁,你疯了……这怎能是你的错,怪我无能,他李家才敢如此欺上门来……若是我当初能考取个功名,那李家怎能欺人至此?” “夫君,你不怪我?” “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晓卿心里一点也不怪白宁,倒是大哥说的没错,那李家欺人太甚,不想要的时候,一脚踹开,如今自己宝贝儿子被伤了子孙根眼瞅着要绝后了,就来抢白宁的儿子。 第131章 离开 要怪,就只能怪自家不够硬气,拳头没有人家硬,后台没有人家横,再加上一分的不占理…… “大哥……嫂子……” 晓卿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少女紧握双拳,用尽浑身的力气止住因为愤怒而生的颤抖。 “你们容我一年的时间,我要让李家跪着把孩子送回来!若做不到,我陈晓卿三个字以后倒过来写!” 一场祸事,高高提起,卡在半空,就这么着了。 整个春播,全家人都因此而笼罩在郁郁寡欢中。 加上旁人的闲言碎语,让白宁的处境难上加难。 夜夜思念孩子无法入睡,以泪洗面,白日还要听到各家的闲言碎语,换了那心性软弱的,怕是直接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倒是婆婆因此而对她和颜悦色了很多。 “哎,也是个苦命的,倒是知道轻重,没舍了老大去讨孩子。” “娘,你说啥呢,嫂子又不傻,孩子还会有,离了大哥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去?” 老七叼着馒头傻笑。 眼看大哥大嫂进来,急忙停住嘴。 “娘,早。” “嗳,快来吃饭吧,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老四,老五,你们坐这里,娘吃完了。” 陈金氏准备下桌腾地方,却被几个儿子叫住。 “娘,我们有事儿想跟您说。” 陈启礼有点诧异的抬头,看向娘亲,正好娘亲也用目光向他询问,二人都是一脸茫然。 陈金氏喟叹,必是因为前几天这档子事儿。 “娘,现在春播差不多结束了,妹妹家也有人手干活了,我们几个商量着,想出去走走。” 开口的是是老五陈启书。 陈启书原本是这几兄弟中学问最好的,若不是当年因为父亲的病情,家中花了大把的银子,去参加乡试拿个童生是没什么问题的,只当时一耽误,再后来,世道渐乱,娘再提让他科举,他反而拒绝了:娘,如今世道崩坏,入朝为官要么是同流合污,要么就是失道寡助,我们家无根无基,这种时候不适合入仕,我们兄弟几人怕是都不能为陈家建功立业了。 “你们?你们几人这是商量好了?你也要走?” 陈金氏把目光转向吃的满嘴都是的老七。 老七“噗”的一下呛到了,连连摆手: “唔……没有我,我哪儿也不去娘,我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您别看我,没我事儿啊……” “如今世道这么乱,你们想去哪?” 陈启礼微微蹙眉,自打自己成家,晚上不跟几个兄弟睡大通铺了,这几人什么都开始瞒着自己了? “娘,您别急,我们都想好了,家里最近的事情您也看到了。二哥和三哥都走了,也是因为避那李家,我们留在家里,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好男儿志在四方,即便不能投靠朝廷建功立业,可现如今烽烟四起,外忧内扰的环境,各地枭雄崛起,我们倒是认为是个机会,我们这年纪也都不小了,再蹉跎下去真就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觉得面朝黄土背朝天没什么不好的老七一脸忧郁: “五哥,不投靠朝廷,你们这是要造反?” 第132章 争执 “朝廷现在被外戚把控,真命天子反而被架空,这祸乱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儿,到时候没什么造反不造反一说,无非是谁更名正言顺罢了。” “是啊,这乱世之中,想老老实实种田吃饭只是奢望而已,小妹最近折腾这些事儿,若是想往大了做,没个遮风挡雨的人那是不可能的,别说镇上的土霸王,就是做到城里,也一样会让人眼红,咱家没有官身,想给小妹做靠山都做不了,到时候,就凭咱们几个赤手空拳跟人去打架?怕是到时候连门都摸不着。” 这次的事情,委实给兄弟几人刺激到了。 往常,村儿里有了矛盾,抄家伙干就完了,他们这兄弟七个,就没有怕过谁,可如今碰到李家,就踢到了铁板,让人家贬损得体无完肤。 “不行,我不同意!” 陈金氏面色青黑,一拍桌子: “你们几个自幼就没离开过家,你们也说了,现在是乱世,外面又是饥荒,又是流民,还有叛军,老老实实留在家,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是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娘不图你们建功立业,就想看着你们一个个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到老。” 意料到娘会反对,却没想到如此坚决。 几人面面相觑,正待开口,大哥打断了他们。 “先吃饭吧,这是大事儿,老二老三不在,就叫妹子回来一起说,你们口口声声想给妹妹做靠山,她总不能不知情吧。” 白宁内疚得头低垂着,若不是自己,一家人也不会这样,眼看着就要各奔东西…… “好了,吃饭,别多想,一家人,有事一起扛,这是应该的。” 陈启礼柔声安抚,让几个兄弟看直了眼。 “大哥……你对我们咋没这么温柔过……” 老七一脸憨的发问,给哥几个都逗乐了。 “想要温柔,赶紧找个媳妇去,到时候你比我还温柔。” “哈哈,老七想娶媳妇了是不,看上谁家的了?” 一番笑闹,各有心思。 这事儿到底还是叫上了晓卿。 听了几人的话,晓卿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几人看着不过几日,就消瘦清减了一大圈的少女,内心都是自责和煎熬。 谁也不知道晓卿这几日对自己的谴责,和对未来的彷徨。 夜夜睡梦中惊醒,捶着床咬牙痛哭。 气氛压抑。 “娘,若哥哥们真是人中龙凤,那您是困不住他们的。” 陈金氏倒吸一口气: “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就人中龙凤了,他们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不就是肚子里有点墨水,会打个架,还能有什么?” “娘,那是因为哥哥们始终留在家里,难不成每日要展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给您看么?二哥三哥去了趟南边,却是心大了,想必是他们几人看了也心里痒痒,毕竟人各有志,有人志在四方,有人愿意安心一隅,您不让他们去,他们会遗憾一辈子的。” “你别替他们说话!他们这是没有成家,若是娶了媳妇,也就能踏踏实实在家待着了!” “娘,七哥没娶媳妇,不也愿意在家待着,这不是娶不娶媳妇的事儿,现在世道倒也还没有乱到不能出门的地步,若真乱起来了,您再给他们关在家里不迟。” 第133章 不舍 “对啊,小妹说的对,现在咱们这一带也还太平呢。” “倒是娘您认为的安全,我反而认为不尽然。您看,我们就在家门口,几次跟李家对上,如今,那李家的独子被三哥一脚踹废了,那李家会轻易放过我们么?我怕不是抢个孩子就能完事的,您看着吧,他家等过了这段时间,肯定会出幺蛾子,几个哥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定哪次就打起来,到时候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出去避避也好,周游一圈长长见识也好,又不是不回来了,对不对?” “对啊对啊,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哥哥你们说好了,过年的时候必须回来,这一路到了哪里,也要来信给家里报平安,这样我们才能放心。” “那是必须的,这不刚春天,我们出去看看,情形好就多留一阵,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跑回来!” 老四胸脯拍的噼噼啪啪的响,老三走了,他倍感寂寞。 “只是二哥三哥出去我给了他们大部分的银子,现在手里倒是没有那么多余钱了……” “不妨事,我们出去又不是吃喝享乐去了,用不到银子的。” “对啊,我们若是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还怎么建功立业。” “话虽如此,可穷家富路,谁知道路上会有什么事儿,娘,等下我兑开一百两,让几个哥哥带着。” 陈金氏气结,狠狠的给了闺女一下,高起轻落,恨得咬牙: “早知道你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就不让你来,还没说什么,你就给拍板了!” “娘,家里有我和大哥,七哥,足够了,他们愿意出去看看,又不是坏事,说不定还能遇到自己的姻缘呢,到时候给您把儿媳妇都带回来,您就高兴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回了屋,还不等娘亲发难,晓卿就泪如雨下,倒是把娘亲吓了个够呛: “你……唉,你这丫头,娘还没说什么,你哭什么?” “呜呜呜……娘……我心疼……我好心疼啊……我舍不得哥哥走……我担心他们……这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啊……我心疼死了……我晒了那么多的肉,我养了那么多的猪,我买了那么多白面,都给谁的啊,他们就这么走了,在外面风餐露宿,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娘啊,我心疼,心里疼得跟掉了快肉一样……呜呜呜……娘,我心里疼得都喘不上气来了……呜呜呜……” 晓卿哭得鼻涕眼泪都出来,是真的心疼,此去前路莫测,她帮不上忙,怎么会不心疼,就是二哥三哥她也揪心揪得不行,又不像赵睿那个家伙武功高强,她怎么会不担心? 可担心就能把哥哥们都强留在家么? 三个哥哥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也不是去科考,若是要参加科考,倒是无论如何要制止了。 “唉,行了,你这孩子,倒是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真是,好端端的,非要出去,在家呆着多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是接受了。 三个哥哥的离去,让晓卿着实消沉了几天。 把银票兑开给每人带好,又准备了几天的干粮,蒸熟的腊肉,常用的药材,恨不得针头线脑的把整个家都给搬了,直闹得几个哥哥哭笑不得,却也知道她是舍不得而不忍拒绝。 脸上笑着送哥哥离去,转身回屋就大哭了一场。 心情再不好,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第134章 初露 春雨一下,一天暖过一天。 眼看种下的玉米和大豆已经出苗,泥塘子里的鸭仔也都褪去了黄黄的绒毛逐渐长大,田里河里是密密麻麻的大闸蟹,小龙虾,养的母猪下过小猪仔,隔不久就又揣了崽子。 当初和赵睿抓的傻狍子已经养熟了,晓卿到底是舍不得杀,一日笼子没关严,公狍子泡了,只剩下两只母的带小的。 晓卿日日带着人去山上摘木耳,蘑菇,挖野菜,现如今,小壮甚至比她认得更多,每日不用她带头,吃了早饭就没影了,日日能摘回很多。 还有各种春雨之后冒出来的菌子,全都摘回来,趁晴天晾干。 可惜的是这些日子越来越难见到黑松露的影子,可能是春雨渗下泥土,让过了一冬天的松露腐烂,重新化为泥土,所以除了之前给罗万贯带走的那一批,家里也只剩下后来又做的二十坛,再想吃就要等秋天了。 阚双江自打来了晓卿家,看着孩子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还得了东家的保证,一天天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仅把水田池塘整治得很好,还没事就去河沟子里捞鱼。 那别人不敢下去的水流他就跟玩儿似的,甚至自己做了渔网,捞出来的鱼杀好抹上盐巴,用细棍撑开架在在院子里,密密麻麻晾了几大排。 七哥似乎真的应了当初爹给起的名字,启农。 处处都不脱俗的人一脑袋扎在地里,倒是如鱼得水,甚至几种晓卿他们从山上采来的东西都让他鼓捣着种到了地里,甚至在晓卿的“技术指导”下开始用腐朽的木头种植木耳,那天赋简直让晓卿也叹为观止。 失去了孩子的白宁几次瞒着家人偷偷跑去李府门口张望,却都失望而归,躲起来偷偷哭泣。 陈启礼怜惜她,就更多了几分柔情,二人日子过得亲密得紧,只是白宁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晓卿逐渐从亲人的离去中恢复过来,日日帮几个孩子启蒙,带着他们早起锻炼。 经过这段时间的饮食调整,日日耕作,上山采摘,原本羸弱不堪的身体逐渐如雨后春笋一般抽条,逐渐有了少女的曲线。 肌肤一日日的红润,不仅脸上的痘痘消失不见,连五官也都明媚了许多,加上她如今操持整个家庭,雷厉风行,整个人清爽干练中透着一股别家姑娘没有的英气,和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两个人一样。 眼看着田里的事儿不用自己操心,晓卿重新把开店的计划提上议程。 这日,带着莫离母子二人,和赵冲赵斗,晓卿准备离开几天,去距离村子最近的阿城看看。 镇上的情况她已经逐渐摸清,因为不是重要的交通要塞,所以平日会有行商路过,却很少停留,也没有密集的人口和成规模的集市,这样的地方,想发展成交易中心是需要很漫长的过程的。 也正因为如此,李家能在此盘踞一方,和县衙勾结鱼肉百姓。 再有就是附近像他们这样大小的镇子足有九个,若真的想把生意铺开,几个镇子都设个点儿是最好的。 第135章 进城 带着莫婶子,一是有个女子,一路上互相照应方便一些,二来则是晓卿发现莫婶子平日低调,却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只是涉及到二人的伤心事,晓卿就也不曾多问。 莫离这孩子心思敏感又极聪慧,晓卿是想培养他的,而赵冲赵斗这些日子跟她愈发亲密,大哥不在家,二人嫂嫂长嫂嫂短的,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一家之主。 这两个孩子的前程,晓卿想过,这乱世种入朝为官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教给两个孩子乱世之中的生存之道,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经常带着出来见见世面,比日日照本宣科更有用。 经过两天的路程,一行人才终于到达阿城。 远远的距离城门还有几公里,路边就开始出现稀稀拉拉的摊贩和队伍。 有驮着淄重的车队,华丽的轿子马车,衣衫褴褛的行人,挑着担子的小贩,还有附近村镇来往的行人。 逐渐喧嚣繁华,处处透露着大城市的繁华,和她们久居的乡下截然不同。 进了城里,更是一番豁然开朗的景象。 镇上极少见的二层建筑,这里挨着城门就是一个高达五层楼高的箭塔。 街道两边茶楼,酒馆,当铺,各式作坊,直接让晓卿几人看得目不暇接。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很多支出来的商贩,街道是东西走向,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一路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远近处的商贩吆喝,马嘶长鸣,恍若突然就从荒野置身熙熙攘攘的烟火之 “哇,这就是城里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他们身上穿得衣服可真好看,这要是到了京城,是不是就更不一样了?” 莫说是孩子,就是晓卿也新鲜的一直在东张西望。 太好了,人流越多,商贩越集中,越有利于他们的生意。 “几位客官,来喝口茶歇歇吧。” “刚出锅的蒸饺,不好吃不要钱啦!” “这位夫人,来看看我家绸庄,有从江南过来的最新款的图样呢!” “也走累了,我们去茶楼歇歇脚,顺便打听打听城里的情况。” 晓卿几人被店小二迎到二楼, “欢迎光临顺丰楼,几位客官,请问是要雅间还是坐大堂?” 小儿并没有因为晓卿一行人的衣着简朴而看低他们,往来客人看多了,自然有几分眼力劲儿。 面前这几人,不大的姑娘走在最前面,虽是妇人头饰,可面貌极年轻,肆意中透着一股贵气和沉着,根本不像是农家女,更别说她身后跟着的看着也颇有气度的两个家仆。 “我们就在大堂,找个僻静的地儿吧,多谢小二哥了。” 店家茶店上得很快,一壶茶配八碟小吃,炒得很香的瓜子,五香花生,一盘炒米,两盘蜜饯,一个镇子上根本见不到的果盘,两份肉脯。 就这些就要四钱银子,够寻常人家半月的嚼头了。 顺丰楼的老板颇具眼光,茶楼高三层,一层是歇歇脚,喝口茶就走的,大堂从一楼高高挑空,二楼围着大堂是一圈挨着楼梯的雅座,坐在这里,可以把整个大堂的情况收入眼底。 三层,则是围着挑空的楼梯周围一圈雅间,进出的非富即贵,关起门来,就隔绝了外面的热闹。 第136章 乱世 “听说了没,五皇子被软禁了!” “当初据说他进京就是死路一条,可那又能怎样,玉面已死,军饷全被太子一党切断了,他留在战场也是等死。” “唉,当今陛下当真如此狠心,好歹是明贵妃唯一的儿子,不是说那贵妃极其得宠?” “得宠是真的,可无依无靠也是真的,一个番邦女子,如何跟皇后娘家比后台?” “若真等太子登基,怕是我们这日子更难过了。” “可不,不光铁矿被他们家垄断,民间贩盐也是格杀勿论,可听说江南那边的织厂也是他家的附庸,好在这北地偏远,他们家看不上,否则我们这生意也难做了。” “哼,我看,如今有一半的财富,倒是进了他家的私库,国库空虚,打仗都没有银子,灾民也没有钱安置,湖广一带流民越来越多,熬了一个冬天,不知死了多少人。” “唉,乱世,乱世啊!” “百姓没有好日子,你我等也是如此,原本五皇子民间还有点势力,这次一来,站错队的都跟着遭殃。” “可不,我这一趟生意别提多惨了,路上货被抢了一半不说,到了官府去告,根本没人管,剩下的货大老远拉回来,又碰不到合适的买家,压在手里没办法,最后赔着卖,你说我这一趟折腾图个啥?命都快丢了,却没有挣到钱!” “是,如今这路上越来越不太平,流民四起,土匪横行,官府软弱,我看啊,哼,离大祸不远了!” “我就盼着圣上能网开一面,要是五皇子真的……以后就没人能跟那位抗衡了……” 一盏茶的功夫,林林总总的听了一些外面的信息,无不是和五皇子太子之争有关,流民越来越多,人人自危。 “我们走吧,去买点衣服,总不能穿成这样去跟人家谈事情。” 见再无新鲜事,晓卿放下银子带着人就走。 正在这时,三层雅间的门打开,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从屋内走出来。 为首一年轻女孩,容貌极是富贵明艳,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墨发浓密,佩戴着鎏金花镶嵌着血红色玛瑙,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如玉,两侧雕花盘金丝蝴蝶坠带着流苏,身着火红的牡丹花织锦长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腰间别着一条蟒纹九节鞭,脚蹬一双雪白的及膝貂皮靴,看着英武又贵气。 这一行人两女三男,均是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都显示出大家风范。 门一开,这为首的女孩就如小鹿一般灵动跳脱,竟是沿着楼梯的扶手直接从三楼滑了下去,风一样超过正要下楼的晓卿等人,因为速度太快,那貂皮靴子正好从晓卿的胸口擦过,吓得晓卿一个趔趄,尴尬又难受,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娇嫩得不行,那貂皮再柔软也是穿在脚上,就好比当胸踹了一脚那般,却又不能用手去揉。 正待发怒,却见那明艳女子已经双脚一跳,稳稳落地,回转身来给了晓卿等人一个极为轻蔑和骄傲的眼神。 明明冲着他们,却根本无视他们,对着后面几人大叫: “你们快点下来啊,每次都这么慢,哼!” 声音如黄鹂清脆,肆意张扬,顿时吸引了大堂内一众男人的视线。 第137章 冯依依 女孩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物,骄傲的挺着胸脯,缓缓的让明艳的脸庞在大堂巡视一圈,眉毛挑起,一脸不屑。 一个温润柔缓如春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这妹妹一向如此,都是被家里宠坏了,让司兄见笑了。” “无妨,世间女子多矫揉造作,我就是喜爱依依这种率真的性子。 另一个年轻的男子说道。 晓卿疼得小脸煞白,直不起腰,痛苦的微微躬身,倒是把楼梯给挡住了。 “这个姐姐,你踢到我嫂子了,怎么不道歉?” 赵冲看到嫂嫂疼得不行,急得冲着楼下大喊。 在大堂喝茶的客人闻声都冲这里看来。 那年轻女子却像没听见一样,看也不看一眼,倒是那个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不住这位夫人,家妹不懂事,冲撞贵体,在下替家妹向您道歉,可要去医馆看看?” 声音极是诚恳,让赵冲一时说不出话来。 晓卿强忍疼痛,回首看那男子一眼,好一个俊美脱俗的年轻公子,风度翩翩,儒雅谦逊,若不是看到他眸光更本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晓卿真要信了这是个知礼守节的儒雅绅士了。 “无妨,阿斗,让路。”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晓卿让那几人先行,一阵罗衣暗香,几人鱼贯而下,再没赏她们一丝目光。 “嫂嫂……” 赵斗关切的看着晓卿,急得不知所措。 疼痛稍缓,晓卿虚弱的笑笑: “无妨,我们走。” 看着欲言又止的两个孩子,晓卿缓缓道: “这世上,有端方公子,就有地痞无赖,和财富地位无关,只和家教人品有关。人生行路,就像在爬树,你往下看,都是仰望你的目光,可你往上看,都是屁股,这就是现实。” 不知怎的,已经走到茶楼门口的冯澈忽然踉跄了一下。 赵斗还不太懂,可还是被嫂嫂的话逗笑了。 已经懂男女之别的赵冲红了脸,而莫离更是强忍着低头,嘴角忍不住抽搐。 莫大娘被晓卿的话吓得不轻,连忙张望四处有没有人听到。 晓卿继续笑着说: “咱们在下面,仰着头,让那些屁股给我们尊重,你觉得可能么?他们怎么会发自内心的尊重你?只有你爬到更高的地方,超过他们,明白了么?” “嗯,嫂嫂,我明白了,没有实力,就没有一切,别说尊重,碰到蛮不讲理的,揍我们一顿,我们都没地儿说理去。” “对,如今官府不顾百姓,礼崩乐坏,就是这样。” 晓卿缓缓下楼, “走吧,我们去成衣店。” 哥哥带回的绸缎,她很喜欢,但是一来不善女红,二来在村里穿着绸缎也是奇怪,每日不是上山就是下厨,除了婆婆给她缝了两身小衣,给了白宁两匹艳色的,别的都留着看看找机会卖了。 东兴布庄是阿城最大的成衣店,坐落在整条街区最繁华的地段,整整三层楼,出入香车云鬓,好不热闹。 一楼是寻常人家穿用的棉布,麻布,素锦,二楼是成衣,锦缎,刺绣,貂皮,三层是只有少数贵宾单独定制的包房。 第138章 东兴冯家 晓卿给赵冲赵斗选了一身湖蓝一身石青的两套素色织锦长袍,给自己选了身耦合色对襟长裙配月白斗篷,此刻天气还有些冷,那月白的织锦上绣着暗纹,是一树梨花,雅致又低调,这一身下来足足花了她四两半银,若不是为了谈生意有个好装扮,她还真想拿这钱买点好吃的回去。 只是那传统款式的裙裾是连着的,走路迈不开步子,是给乘轿的千金小姐预备的,晓卿天天走来走去,哪能穿这样的衣服? 于是找来店家,画了个图样让帮着修改一下。 “好嘞,客官,如此您稍等片刻,我们就能改好。” “若这样,我们也去吃点东西,稍后再过来取。” 付了定金,几人重新回到街上。 “夫人,这阿城最有名的酒楼就是这东兴楼,就是跟咱们刚才去的布庄同一个东家的,您看,就在斜对角,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 莫婶子小声介绍。 晓卿有几分差异,竟不知莫婶子对阿城如此熟悉,难不成就是阿城人? 回想道莫离进城以来也是沉默得有些异常,不由得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哦?那我们就在这东兴楼吃吧,正好看看城里的酒楼是什么水平,莫婶子,您还知道些什么,不妨多给我说说,以后可能就要常来常往了。” “是,这阿城里,最大的家族是冯家,这城里叫东兴的,都是他们家的产业。东兴布庄,东兴酒楼,东兴当铺,东兴粮铺,他们起家的行当是当铺,不仅仅在阿城,而是整个北地都是他们冯家的产业,除了当铺还有赌场,是咱们北地这边出了名的大族。” “这当铺都是连着钱庄,莫非这里还有东兴钱庄?” “夫人你真是厉害,可不,这东兴钱庄也是冯家的,只是这北地还有一个司家,却是比冯家更富。冯家只是占了北地的生意,可司家却是掌控着北地的矿业,盐业,甚至还有一部分皇商。如今这两家应该正要联姻,若是联姻成功,那就是北地最富有的家族。” “这两家可有人在朝廷上?” “可不,这司家就是太子一党的人,他家老爷是……” “借过,借过……” 摩肩接踵的街道上奔过几匹快马,惊得路人急忙避让,生怕被踢到,一行人骑着马飞快的穿过人流,就停在了东兴酒楼门前。 “少东家请,司公子快请!” 酒楼的迎宾急忙迎上来照顾小厮牵马,对着几个鲜衣怒马的贵人点头哈腰。 竟是刚才和晓卿他们冲撞到的那几人! 一马当先的扔就是那穿着雪貂皮靴的小姑娘,十五六的年纪,鲜花一样娇艳欲滴,一张明艳的小脸高傲的仰着,写满了不屑一顾。 “哎,原来是冯家的公子小姐啊。” 路上被惊到的人自认倒霉,连抱怨的都没有。 “是少东家来了,快,小姐,司公子,里面请!” 听到动静,酒楼的掌柜急忙出来迎接,身子躬成九十度,十分恭敬。 ““唉……嫂嫂,我们要不换一家吧……” 原来竟是这北地的大财主,怪不得这么目中无人,赵冲有些垂头丧气。 第139章 甩不掉的孽缘 “凭什么,酒楼开着就要营业,少东家又怎样,不给饭吃吗,我们又不是不付钱!” 赵冲不同意。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更何况刚才的事对方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记得我们,那我们何必要放在心上,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当是被狗咬了,莫非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晓卿丝毫不在意,心下却暗想,若是有朝一日做生意对上了,恐怕会有些麻烦。 “哎呦,少东家当心,这门槛不知绊了多少人,一会儿我就让人给这门槛拆了去!” 冯澈进门时又是一个踉跄,吓得掌柜的汗都下来了,赶紧咒骂门框。 “切,关门槛什么事儿,我冯家的门槛若是不高点,岂不是什么人都起来了?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啊!笨死了,你快点!” 冯依依不耐的回转身,正好迎上司峒看向她的痴迷目光,得意的挑眉,对着司峒粲然一笑,更是迷得他找不到北。 两家正要联姻,她跟司峒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这次司峒是专门为了婚事才来阿城的。 晓卿几人依旧是坐在大堂僻静的角落,简简单单四菜一汤,点的却是店内的招牌:虎皮肘子,鱼头粉皮炖豆腐,鸡蛋摊韭菜,炝拌茄子干和萝卜干鲫鱼汤。 菜量很足,虎皮肘子炸过再炖,皮酥肉烂,用了黄豆酱油上色,和白糖勾芡,给两个孩子吃的香坏了,尤其是赵斗,一边吃的满脸油,一边道: “嗯,嫂嫂,没有你做的好。” “噗嗤”,晓卿就乐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让店家听了要笑你的。” 几道菜用料十足,但是调料并不丰富,做法也比较粗糙,相对于时下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但是对于来晓卿这张吃遍了大江南北米其林的嘴来说,就十分潦草了。 也不说破,只这冯家垄断了这么多产业,自己想做饭馆,要么就是一直做小规模的,一旦做大了,势必会遭到碾压。 镇上有个李家,城里有冯家,只不知这冯家风评如何。 几人稍作休憩,就动身返回布庄。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在晓卿叔嫂三人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 赵冲是个斯文柔和的长相,身姿挺拔俊逸,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郎,一身湖蓝色的长褂上身,顿时变成一个翩翩小公子。 赵斗比赵冲活泼,长得虎头虎脑,憨态可掬,一身翠绿的褂子,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蠢俗得不行,偏偏,他穿起来就看着养眼。 晓卿的耦合长裙按照图样改过之后,少了几分娇娇之气,多了分飒爽英气,露出纤细的脚踝,白色布袜外套着一双同是月白色的山羊毛穿鞋,利落又轻便。 “夫人穿这衣裳可真是漂亮,看着比城里的姑娘更大气。” 莫婶子由衷的赞美。 晓卿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就听到楼梯穿来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 来二楼买成衣的不是小姐妇人,就是公子或者来取衣服的仆人,这脚步听起来不似男子的沉重,可哪家的小姐会是这样上楼呢? 不仅是晓卿,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想…… 第140章 你让她脱下来 果不其然,一阵吵闹之后,那如盛放牡丹一般肆意张扬的漂亮姑娘,冯依依出现在大家面前,连正眼都没赏一个,鼻子翘的高高的就要上三楼,却忽然疑惑的停下脚步,轻蔑的扫了陈晓卿一眼,原本欢快的步伐顿了一下。 晓卿本以为这姑娘认出自己是刚才被她踢到的人,然而她想多了,只见那娇纵的姑娘拿着皮鞭冲她一指: “掌柜的,这件衣服我要了,你让她脱下来!” 晓卿:“……” 好吧,果然是她高估了人性。 “啊,大小姐,您稍等片刻……” 掌柜的并不知道这衣服是晓卿改过的,见到大小姐下命令,哪敢不从,忙不迭跑过来对着晓卿一拜,一脸歉意: “抱歉这位夫人,我们家的大小姐看上这件衣服了,能不能请您忍痛割爱,让出这件衣服,这样,我们东兴布庄的成衣随便您选,不用加钱。” 不得不说,掌柜的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东兴布庄的衣服,不说那最新款的扬州刺绣,就是一套雪貂大氅怕是要上百两银子,也是知道大小姐的要求实在是不合理,哪有人家穿上身的衣服给往下扒的? 看掌柜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晓卿不由得有些同情给冯家打工的这些人,既要名声好,伺候好客人,还得随时迎接来自于自家继承人的拆家行动。 不等晓卿回答,赵斗就不干了: “光天化日之下,让我嫂嫂脱衣服,你是不是疯了?大小姐又怎样,大小姐就不用讲礼法吗?嫂嫂,你不要理她!” 这时,那几人也跟上来了,发现了这里的争端。 “对,这位客人,这衣服你让给依依,这店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挑多少都算在我头上!” 司峒见状立刻豪气的表现给心上人看。 冯澈则根本没当回事,只悠哉悠哉的靠在后面的栏杆上,看着这个两次出言不逊的小丫头会怎么样,不是有风骨么? 呵呵,他倒是看看,这风骨能有几斤几两! “阿斗,人家掌柜的诚意相商,不可无理。” 毕竟那娇纵的姑娘没有直接与自己对话,而是让掌柜的来讨要这身衣服,所以晓卿也不会直接越过掌柜的,回复冯依依。 “掌柜的您有所不知,这件衣裳是我买下来,又拜托贵店铺修剪过的,且定金早就付过,这衣服已经是我的了。” 声音缓缓,不轻不重,刚好让在场的各位能听清。 “啊,这……” 掌柜的立刻回头,大小姐示意。 “好啦依依,不就是一件衣服么,还是别人穿过的,这整个店都是你的,你要什么没有?不理她,我们走!” 一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女孩,穿了一身鹅黄锦缎镶兔毛飞边的夹裙,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上来讨好的拉冯依依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算什么东西,替我做决定?!本小姐开口的时候你有资格说话吗?” 复又狠狠一跺脚, “我不管,我就要!我们店里的东西,就是我说了算!” 一张娇艳无比的小脸气得通红,看起来更加鲜艳欲滴。 第141章 衣冠禽兽 “这位姑娘,左右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何必惹得大家都不开心,这衣服你改过,那我再陪你一百两工费,这总行了吧,掌柜的,给这姑娘找一身合适的衣服,再送她几匹最好的绸缎,都算在我头上!” 几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有人要征求主人的同意,看那架势,今天这衣服你不脱下来休想离开,给两个孩子和莫离他们都气坏了。 还说什么赔偿这个那个,谁会真的要你的赔偿,说出去成什么了?穿在身上的衣服被人家抢了,可不是头上的首饰被抢了,被传出去要被人笑死的,更别说再拿了人家的赔偿了,那叫什么? 可这几人,明明是极富贵之人,面上也是知书达礼的翩翩君子,非得给一个无冤无仇的女子逼到这步田地,偏偏还玩乐一样。 一个漫不经心的靠着栏杆看好戏,一个敲锣打鼓递刀子。 “呵。” 晓卿微微一笑,从容道: “我一个妇人家穿过的衣服,再给这姑娘穿,无论如何是不合适的,可既然几位执意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盈盈一拜,丝毫不见窘态, “阿离,这料子我不太懂,你带着莫婶去,把掌柜的和这位公子赠的衣服和料子选了,只选些当穿的就好,太贵重的皮毛害的公子破费就不好了,选好了麻烦掌柜把东西和银子先送去东兴客栈,我们等下还有事要办,拿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 再微微一颔首,笑盈盈对着几位: “如此,各位稍后,我去把衣裳换给这位姑娘。” 那司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冯依依想要那衣服,要到了,付出些银子算什么? 冯依依得意的插着胳膊等着新衣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有冯澈,眯了眯眼睛,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了一眼陈晓卿。 这女子是真的风轻云淡,根本没把这羞辱放在心上,甚至连眼里都没有。 明明是依依抢了她的衣服,却被她说成一个妇人穿过的衣服给了姑娘,好端端的新衣变成二手货不说,还顺道讹了他们一笔。 待看到莫离他们挑选的料子之后,冯澈额角狠狠跳了跳,这么眼尖的家奴,难怪有个刁钻的主子! 晓卿很快换下了衣裳,又换回了自己原先的布衣,把藕荷色的织锦长裙叠得整整齐齐,双手递给掌柜,笑眯眯道: “不过稍作修改,就换了这些东西,如此看来倒是赚了。如此这衣服就给姑娘吧,祝掌柜的生意兴隆。” 几人离去,冯澈磨牙,那女人临走前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这衣服给我送回家去!” 冯依依一脸得意。 “送什么送?别人穿过的衣服你也要?脑子呢?” 冯澈没好气的斥责,这妹妹是一点脑子也没有。 冯依依一愣,忽然想明白了,一张漂亮的小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冲着掌柜的大叫: “去给我烧了!把这破衣服烧了!反正我抢到了,她也没得穿!” “切,人家也没光着出去,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还饶了那么多东西出去,你败家不败家?” “我不管,我就不想看她穿这件衣服!” 冯澈这回连眼神都懒得赏一个,一脸同情的看了眼司峒, ''好在你家家底厚,要么,摊上这么个败家的,金山银山也不够祸祸的。” 第142章 脸面是个啥 冯澈一滞,诚恳的看着好友: “那我求求你,赶紧把人娶走吧,我是一天都不想看见她了。” “哈哈哈,我巴不得,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 几人离开布庄,赵冲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冲?” “嫂嫂,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赢了?” “哦?怎么讲?” “就是,我觉得我为什么不生气了,反而他们很生气呢?” “刚才那种情况,我们明显是劣势,想要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不说,还会受到更多的羞辱。左右不过是件衣服,你当它是你的脸面,那就是你的脸面,你当它是件衣服,那它就是件衣服。对方想把我的脸面放在地上踩,那也要,我当这是脸面才行。” “啊……嫂嫂我被绕晕了……” 晓卿大笑: “有人把面子看得很重要,生怕被别人损了面子,其实越是这样,就越会失去这些。有人认为,别人穿绸缎我穿布衣,就是丢人,有人认为,别人坐马车,我坐牛车就失了面子,有人认为,把别人看上的东西抢过来就是赢了,这是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观点。那啊冲,你觉得什么最丢人呢?” “我……我觉得那个时候不能保护嫂嫂最丢人……” “我也是……我恨不得打他们一顿,可是我打不过……” “对啊,你们两个孩子都知道,没有足够的实力才丢人,嫂嫂又怎么会因为一件衣服而丢了脸面呢?” “欸?对啊,所以嫂嫂不在乎,我们就不丢人!” “现在平白多了百两银子,我们去客栈好好休息,明日再出来。” “可是嫂嫂,万一他们不把东西送到客栈呢?刚才怎么不让我们拿着?” “你放心吧,因为这些人的脸面,都靠钱撑着,他们丢什么,也不敢丢了脸面。” 东兴的掌柜果然把银子布料和衣服都送到了客栈,不仅如此,还叮嘱客栈的伙计,不管这几人定什么房间,费用都给打了折扣,果然是明面上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莫婶的眼光很是雅致,给晓卿挑了身做工极精良的罩裙,价格足足能抵之前那十套,挑起面料来更是绝不手软,自家夫人亏都吃了,面子也不要了,再不多拿些,不更吃亏? 故别看面料没拿多少,却都是重磅双绉丝绸缎子,一匹抵上几匹,看得晓卿捂着嘴止不住的笑。 “哎呀莫婶,我一直当您是个温良的,想不到比我下手还狠,这料子怕是整个北地也找不到几匹了!” “夫人过奖了,这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客气,老奴是明白的太晚了。若夫人不嫌弃,老奴愿意替夫人缝制些衣物,这些料子足够一年四季的格式衣裳都做几身了。” “哦?原来莫婶善女红?那可太好了!你我是主仆关系,可也不必如此自贱,我叫您一声婶子吧。” 晓卿实在是听不得“奴”这个字。 “正好您先给莫离做几条抹额,总用布巾遮着算怎么回事。” “谢夫人!” 晓卿既然能猜到莫离母子是阿城人,那就总有相见的一天,以这对母子的心高气傲,再加上他们之前的处境,这孩子想必少不了被折辱一番。 第143章 冯府 虽说玉不琢不成器,可若敲打得太狠,也只能玉碎。 “不忙谢,您也看到,令郎聪慧,我想重用他,以后难免在阿城常驻,你们怕不怕?” 印证了心中隐约的猜测,母子二人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不妥就告诉我,我会让别人来,但是阿城的生意我肯定是想做的,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 若是二哥三哥没走,她也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 今日听茶楼的人说的那些,足以见到这个时代做生意有多大难度。 若是小商贩,又没有结队一起,碰到个把强盗,很可能连人带货就折了。 而就算千里迢迢的把东西运到了,却赶上货源太多,或者货物折损,再或者碰上奸商压价,很可能血本无归。 大商户有后台,安全很多,小商小贩真是动辄倾家荡产。 若不是因为李家太下作,她肯定不会把第一站放在这里,可看李家的种种行为,若真的知道她在镇上开了铺子,指不定怎么祸害。 冯家,是北地三省排在前三的巨贾,且正是从阿城发家的。 偌大一个阿城,他家就占了四分之一。 不算那些山林和果园,只宅院就占地一百八十公顷,处于整个城区最繁华的地段。 阜盛人烟之中的冯府,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门是三间兽头大门。 不说那些亭台楼阁,水榭游廊,仅冯家祖母住的正院就似人间仙境。 初春时节,桃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 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嫩黄妖妖,疏林如画。 年近六旬的冯家祖母满头银丝,端庄富态宛如一尊活佛,保养得当的肌肤白里透红,泛出光泽,此刻正笑眯眯的揽着她最心疼的亲亲孙女安抚。 “哎呦,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啊,外祖母的衣裳快让你蹭成抹布了,这可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几天了,还生气呢、快来让外祖母看看,生气了还漂亮不漂亮了?” 一道扭股糖一般缠着老夫人的少女终于决定饶了冯老夫人那一套华贵的袍子,众目睽睽之下撅着屁股从椅子上跳下来。 娇艳如花的少女穿了一身桃红色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兰花飞蝶大氅,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胸口绣着的蝴蝶几欲振翅飞升,峨眉淡扫,鬂若桃花,一双大眼如星般璀璨,不是那冯依依又是谁? “你看看,这么多人看着你呢,让司家少爷笑话你,不知羞!” 冯老夫人慈祥的斥责了一句,只那一脸的纵容哪有当真的意思。 “祖母,你就宠着她吧,等到了人家当媳妇,我看她要翻了天了。” “可不是,亏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要么不定怎么让婆家磋磨,你这个不省心的。” 冯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少女酷似她娘亲的脸庞,心里柔软的像羽毛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我的依依都要嫁人了,过得可真快啊,只可惜你娘看不到你出嫁。” 想到早逝的女儿,冯老夫人又红了眼。 “好啦外祖母,你又哭,都过去多少年了,我都不哭了你还哭?你哭坏了身体谁管我啊?你不管我了?” 第144章 山匪 少女飞扑过去,乳燕投怀一般靠在老夫人怀里给老夫人擦眼泪,青春洋溢充满活力的声音让老夫人顿时忘了悲伤,被她逗得哈哈笑。 司峒着迷的看着心上人的宜喜宜嗔的样子,只觉得怎样都好看得不行。 之前被冯依依骂了一顿的那个如柳少女黄碧莲,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坐在自家表哥旁边,偶尔娇羞的看一眼对面一身玄衣的男子。 冯澈实在懒得看冯依依这副装疯卖傻的德行,一边哗啦哗啦翻看账册,一边低声询问几个掌柜,今日是看账的日子,冯家所有店铺掌柜都要拿着这个月的账册来给他过目。 “这都开春了,怎的布庄生意反倒差了?” “启禀少爷,上个月应该到货的一批丝绸被山匪扣住了,刚好是这个季节最畅销的,现在店里可以卖的春衫数量太少了。” “山匪?哪个不长眼的敢扣冯家的货,可报官了?” “报了,可官府说没听说他们所辖境内有如此大规模的山匪,而且敢扣冯家的货,应该是新上道的,才这么不长眼。” “在哪劫的?” 冯澈修长的手指不耐的点着案几,温润的眸中透出一抹戾气。 “应该是松江这一代。” “告诉周平川,十日之内不连人带货给我交上来,他这巡抚就可以不用做了。” 冯澈“刷啦”一下把账册扔到地上,声音仍旧是温润如玉, “这个月一家得赏的也没,所有人都扣一个月的月银,再有下次,你们想清了后果。” “是。” “遵命。” “少爷,有个姑娘送来这个到酒楼,说是还冯家赠布之恩。” 东兴楼冯掌柜战战兢兢开口,他是冯家的一个远亲,在酒楼干了几十年,也算是冯家的忠仆了。 今儿个报账,各家铺子生意都不好,所以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冯掌柜也是憋到这会儿才敢开口。 “嗯?” 冯澈眉目不动,眼神略一询问,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呵,以为是个要脸的,想不到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扔了。” “是……” “是什么东西?“ ”这……坛子封着,那姑娘只说公子或许会识得此物,还说,若是不识,就当她没送过。 一声轻哼,若有似无 冯掌柜摸摸额头,明明是初春,可豆大的汗珠子却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那是什么东西?什么赠布?冯老头,你是说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给你送东西了?” 冯依依没漏掉这边的动静,漂亮的大眼睛一转就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种破东西你留着干嘛?那个女人又脏又穷,还是个骗子!她能给出什么好东西?扔了!快点扔了!” “是,大小姐,老奴遵命,这就扔。” 被这两个祖宗吓得衣衫都湿透了,冯掌柜内心不禁后悔,何必这个节骨眼上多事,说着抱了那其貌不扬的小坛子就要扔出去。 “慢着。” 冯掌柜身体一顿。 “拿过来我看看。” 冯澈轻声道。 “哥哥!你不许看!那肯定是毒药,你要是看了你眼睛就瞎了!” 看冯澈捏着那封纸往下揭,冯依依气急败坏的跺着脚大叫。 第145章 献宝 “哎呦我的小祖宗,耳朵要被你吵聋了,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我的小心肝。” “不要嘛你看啊你看哥哥他不听我的!那个坏女人欺负我,哥哥还帮她!哥哥你偏心!” 那边的冯澈对这边的聒噪丝毫不在意。 黄泥烧制的小坛子是市面上最简陋的那种,油纸也是,罐子里黑乎乎,看不出什么东西。 冯依依的哭闹声穿破天际,一众掌柜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只有冯澈仿佛听不见一样,把罐子凑近鼻尖问了问,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差点以为是一罐子烂泥被尘封许久,发酵了,又带着松木的果味,很奇特。 伸出小拇指,用指甲挑了一点,再次闻了闻。 “少爷使不得……” 不等冯掌柜阻止,就把那点黑色的酱放进嘴里品尝。 本是有点女气的动作,让他做来,却是倜傥洒脱,别有一番风味。 “啊!哥哥你吃了什么脏东西?你要死了!” “胡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这孩子愈发不懂规矩,再这样胡闹我找个厉害的嬷嬷来教你,出嫁之前都不许出门了,就在家学规矩!” 冯老夫人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不怒自威,透露出上位已久的威压。 让冯依依气焰灭了一点,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哭闹: “哥哥你怎么不听我的啊,你怎么这样啊,你们都是坏人,没有人喜欢我!” 冯掌柜一张老脸青了紫,紫了黑,最后一片惨白,身子颤抖如风中枯叶。 冯澈一张温润的面孔透露出些许思索,回味,还有,茫然,歪着脑袋又尝了一次。 这次,他多挑了一下,让这奇怪的酱在整个口腔游荡,品味。 “你们都来尝尝,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 冯掌柜急忙叫仆人拿来一些餐具,他们可不敢像冯澈这样直接下手就吃。 “哦?这倒是奇了,竟然还有澈儿你吃不出的东西?” 冯老夫人也来了兴趣,她这金孙,看着一副淡泊的样子,其实最重口腹之欲,天南海北的什么珍馐没吃过,若是能上天,怕是龙肉都要取了来吃。 “来,你也尝尝,这味道我竟没吃过,有点意思。” “莫非那丫头真的是拿泥巴里面掺上调料来消遣你?” 司峒才不信一个山野村妇能拿出什么珍馐,不肯尝,“看着就恶心,倒像是我家挖的那煤矿渣子。” 几十个掌柜默默品尝之后,都露出为难的表情,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冯澈。 “祖母,您来尝尝?” “哈哈,也罢,竟然这么多人都吃不出是什么东西,今儿倒是碰上稀罕物了,让人传上来,我也跟你们凑个热闹。” “外祖母!您不能吃,万一这东西是毒药怎么办?要吃了生病怎么办?您别听哥哥的!” 看到所有人都不听她的,竟然还在吃这个东西,冯依依快气疯了,冲上去就抢那个罐子。 眼看这罐子就要砸下去,冯澈只抬眼轻飘飘看了她一下,冯依依就顿住了。 明明就没说什么,可她就是不敢把这东西砸下去,明明哥哥从没有斥责过她,也没有任何凶狠的时候,可她就是莫名的有些心虚,却又不愿意丢面子,倔强道:“哥哥我这么关心你,你怎么不听呢,她是谁啊,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万一是仇家派来的呢?现在你们吃了这个,如果有毒,你们就都死了!” 第146章 鬼画符 “啧啧,这孩子,真是,玉容,你明儿个就请田嬷嬷过来,好好教教这孩子规矩,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一而再,再而三,冯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 “嗳,老夫人,您别动气,小姐,您看看,这老夫人还等着尝呢,您非要把罐子摔了可不行,快给我。” 老夫人的贴身大丫头玉容过来解围,也顺便给冯依依个台阶下,拿着小罐子给老夫人呈上。 “唔……” 冯老夫人认真的品尝半晌,放下调羹,叹了口气: “天下奇珍异物之多,纵如你我,也难息数掌握,这东西炒制之后尚且如此辛烈,却不知鲜物是什么样子。澈儿,这次怕是真的遇到贵人了。” “冯掌柜,他们人呢?” “这……这姑娘一行人三天前就离店了,临走前才把这东西给我。” “可有留下任何信息?” 冯掌柜可怜的今儿这汗就没停过: “那姑娘只说此物是回赠东兴布庄赠衣之恩,没说别的。” 似乎周围的温度更低了,可冯掌柜的汗却掉得更厉害了。 “呵,有点意思。” 冯澈微微眯眼,似是在回忆那女子的长相,“这东西你拿过去,来店的客人就送一小碟品尝,若有人能说出这是何物,赏十金。” 晓卿等人城里逗留三日方才离去。 几日下来,城里大大小小的商贩已经印在晓卿脑中,回村再做些准备,下一趟过来,就可以盘个店铺了。 思及这次城里的事情,以及李家,晓卿写了两封信,托镇上的刘铁匠给罗万贯送去。 当初罗万贯离开的时候告诉她,有事去找刘铁匠,她不知道这刘铁匠何许人也,可自己夫君从战场回来,说是垂死重伤,却又活蹦乱跳,那么高的军饷,神秘的商人,隐藏在市井的线人,莫名失踪的夫君,临行前留下的纸条,这一切虽然莫测,却也让她嗅出一些味道。 那罗万贯,必是和自家夫君一起的,即便不在一起,也能找到他。 一片隐秘的山林中,吐掉嘴里一块烤得焦黑的兔肉,赵睿一脸嫌弃,嘴里一股腥臊的味道,明明是以前吃惯了的东西,如今变得难以下咽。 有点怀念小媳妇做的饭菜了。 罗万贯把信拿来的时候,一脸揶揄, “啧啧,你这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信这么快就追来了。” 嗯? 脑海里浮现了那个清秀精明,性子看似软绵绵实则夹着刺儿的倩影。 两根手指鬼般伸过来,也顺便夹走了罗万贯自己的那封。 “哎,你抢我的信做什么?我还没看!说不定呢那夫人见我一面就发现我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一颗芳心已经沦陷……” 一蓬泥土夹杂着乱石迎面砸来,以罗胖子神出鬼没的步法居然无法躲开,兜头兜脸的全砸中了。 “啊……咳咳……呸……我呸……你个记仇的我不就是没给你钱么……你给我!那是我的信!” 罗万贯伸手去够,却被赵睿一闪躲过,慌乱中带着一丝狼狈,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崩溃。 “喂!那是我的东西,你收我的信干嘛?” 罗胖子不干了,你的信我还没看到,你居然收了我的信? 第147章 家书 赵睿火速把两封信都折了塞进怀里。 “行了,清点下货品,赶紧走了。” 冷冷抛下一句,人已在百米之外。 男人冷峻的面庞自带威仪,所过之处,无不肃然起敬。 冷着脸一直跑到队伍最前面,才终于放缓了脚步,好看的眉峰拧成一个大疙瘩。 刚才那一瞥,石破天惊,险些瞎了他的眼,挺俊俏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写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笔烂字! 那字简直丑得难以辨认,鬼画符一般粗中有细,直中带曲,纸张上大小黑乎乎的墨团,劲透纸底,罗胖子看了能笑他一年。 “这副丑字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夫君,多谢你的提醒,二哥三哥带着石姑娘躲出去了,可还是跟李家杠上了。” 赵睿不太明白这个“杠上了”是什么意思,然后一个大黑旮瘩……“春播很顺利,家里人一切都好,我打算做点生意,在镇上怕李家找麻烦,我们去了阿城,回去黑旮瘩备一下就去城里盘个铺面,幸亏罗大人的银子,他真是钱多人好,你一定跟他搞好关系,下次我还能黑旮瘩他更多的钱,哦,对了,我们在城里几次三番遭遇了冯家人,别人看起来还好,只那冯小姐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跟我杠上了,除此之外,一切安好,只是你不在我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次来不及了,下次给做顶帽子,绿色的你喜欢不?” “毫无文采,不知所云!” 一直到很远,这口恶气还在胸口萦绕…… 郁郁葱葱的青山环绕这绿水,巍峨苍莽。 道路两旁都开满了鲜花,彩蝶翩翩起舞,野蜂环绕。 在群山环绕中,一点点烟火气随风飘远,耕牛的哞声,家禽的叽叽喳喳,田间耕种的村民,袅袅炊烟,孩童嬉戏,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原本泛黄的景色就像铺了一层绿纱般宜人。 “呀,是赵老四家的媳妇回来了!” “晓卿闺女,你这几天是去哪里了?” “是啊,这眼瞅着春播好了,你之前说的收山货的事儿还整不整?” “王婶子,我们去了趟省城,就是为了山货的事儿,回来就是想跟大家说呢,不管是药材,蘑菇,木耳,还有各种干果我都收。只是这个季节干果还没有,那就以木耳和蘑菇为主,鲜菇拿回家晒干,然后给我拿来就行。” “呦,这就开始了?八字儿没一撇的事儿,说的真的一样,你收货是啥价格啊?比人家进村收货的低我可不干!” “放心吧,都是一个村的,我还能坑你们不成?市场上什么价格收我就什么价格,看货的成色,好货给好价,孬货我可不收。” “嗳,那野菜啥的行不?婶子家今春倒是摘了不少野菜晾干了,现在还有好多。” “婶子,这货是往南方贩才能卖出价,人家南方野菜不比咱们少,就卖不上价格,就只能在咱们城里卖,价格不会太高,您要是愿意,也可以卖,但是依我看,不如自家留着吃。” “哎,那照你说,都啥玩意值钱啊?” 第148章 一波未平 “想卖上价的,就是南方没有的,比如说咱们这边的貂皮,人参,灵芝,干果,蘑菇,木耳,还有山上的药材,不管是在哪,都是值钱的。” “那照你说,南方就没有毛皮和木耳蘑菇了?你咋知道这些?” 晓卿微微一笑: “婶子,这些都是我从书上学来的,也有我家哥哥出去带回来的消息。南方的天气没有北方寒冷,所以那里山上动物的毛皮就没有咱北方的毛皮厚实,至于蘑菇,木耳,南方也有,却是不同的品种,不同的味道。这有钱人都愿意吃点新鲜的,在北地的人想吃新鲜的绿叶菜,在南方的却稀罕我们的酱菜。就是这个道理。” “卿丫头你知道的可真多,行,你这有准信儿了我明儿就上山!” 几人刚进家门,还未来得及喝口热水,门就被敲响了。 “哎,这可真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是来找你的。” 婆婆赵柳氏接过晓卿刚脱下的披风,心疼的看着奔波几日的儿媳。 “也不让人歇歇,啥事儿这么急……” 剩下的话噎在嘴里没说出来。 “四房家的,你们老太太从大狱里放出来了!” 赵柳氏:“……” 晓卿:“……” 她能说这关我什么事儿么? “赵老三也抬回来了,就剩下一口气了,赵老太太逼你们三房的给赵老三陪葬呢!” 晓卿:“……” 一趟大狱都没能让老太太消停点? 深深的叹了口气, “莫离,婶子,你们在家休息,大壮呢,叫他回来跟我走一趟。” “唉,真是,这……可是累煞人,你先喝口水歇歇,吃饭了没?我让他们去找大壮,你抓紧歇歇啊。” 婆婆心疼得忙前忙后,晓卿虚弱的摆摆手,靠在那里休息。 这赵家,得亏是分家了,否则一分钟也消停不下来。 因为从冯家拿回了地契,所以赵老太和赵老三都被放出来了,损失最大的反而是丢了银子的石掌柜。 刘香云做梦也没想到婆婆居然还能被放出来,本以为这俩人得牢底坐穿,就抖了个机灵,几人一直住在老宅,好歹这深宅大院,若婆婆和赵德财在牢里一命呜呼,这房子不就是她的了么? “哼,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想的美!你以为我们母子二人会死在牢里?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会回来找你!” 再见到祖母,赵小英那日的噩梦重新浮现,吓得小脸煞白。 她脸上被赵老太险些咬下一块肉,幸亏找了郎中,脸上敷了草药,没有让伤口发炎恶化,可再好也躲不过毁容,夜夜噩梦惊醒,尖叫着喊:祖母不要! “那又怎样!大不了我们走!这家还给你,我们不稀罕!” “哼,想走,你想得美,你以为赵家败落了就容得下你在这撒野?说破大天去我也是你婆婆!赵德财也是你夫君!” “呵,我们作为你赵家的人已经被卖了一次了,你还想卖我们二次不成?” 刘香云鬼门关走一遭,如今倒是硬气了。 “小英,小娟,不怕,咱们走,咱去找你四婶,只要给口饭吃,就好过活在这个家里!” 第149章 终结 “刘香云,我念咱们婆媳一场,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安安心心陪着老三,我不仅给你两个闺女风光嫁出去,还让你上我赵家族谱,你走了,我就给你请个牌坊送去你娘家!可若你执意想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娘,我不要嫁人,你别听祖母的,我们只要你!” “呵呵……哈哈哈……” 赵老太发出一阵狂笑,让一众女人心惊胆战。 “三儿啊,我可怜的儿,娘知道你心高气傲,总想干点大事儿让娘高兴,你的心思,当娘的怎么会不懂,你放心,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走。” 在监狱里走了一遭的赵德财此时已经没了人样,浑身恶臭,可赵老太太就像闻不到似的,慈爱的看着她的爱子。 “秋棠,梨花,你们两人,谁能把刘香云给我绑起来,这赵家的老宅我就留给谁!” “什么?你!” 眼看秋棠和梨花竟然有被赵老太古惑的苗头,情急之中刘香云让小娟跑出去叫人,小娟一路连哭带摔,惊动了村人,才去替她找的陈晓卿。 晓卿等到了大壮就急急忙忙带着人跑,赵家大门紧缩,晓卿这才惊觉赵老太恐怕是困兽之斗了! 坏了! “大壮,把门踹开!” 晓卿做了一个踹门的姿势,大壮会意,用尽力气踹那大门,可赵家的祖宅怎么会是普通人家那一踹就开的木头,大壮踹了几次未果,晓卿急了。 “不行,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大壮,你使劲啊!” 看夫人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壮寻摸了块大石头墩子,一把抱起,憋红了脸,牟足力气,跑开几步,然后助跑,加速猛冲,用胸口抵着巨石,用全身的力气撞向大门。 “哐”! “哐”! “哐”! “轰隆”一声,门终于开了。 几人急忙冲进去,果然看到被秋棠和梨花二人死死压在地上,被赵老太掐着脖子已经快要断气的刘香云! 赵小英疯了一样去扒祖母的手,却被赵老太一把推倒,额头碰了个窟窿,血流如注,此刻把能砸的东西都砸到赵老太身上了,凄惨的哭求: “秋棠姨,求求你,放了我娘啊,放开我娘,祖母,你住手,爹还没死,你杀了我娘也没用啊!” “你放心,你娘上路了,我就送你爹一起,这样他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无论小英怎么打砸,魁梧的赵老太都岿然不动,死死地掐住逐渐没了生机的刘香云,一脸阴森宛如恶魔一般。 晓卿一冲进来就看到这一慕,不等她吩咐,大壮就上去救人,双手从赵老太身后一架,那逞凶的双手就被架起来了。 “秋棠,梨花,你们疯了不成,杀人是犯法的,赵家老太太一心寻死不惧王法,你们两个也不想活了是不是?还不赶紧放手!” 晓卿厉喝,冲过去一把推开二人,去掐刘香云人中,只见人已经没了气息,身子软绵绵的歪在那里。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四婶来了,你快醒啊娘……” 看到人终于来了,小英浑身软得一点力气也没了,满脸血坐在那里哭着喊娘。 第150章 驱鬼 大壮轻而易举的制住了赵老太,和赵柳氏一道赶来的村民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赵家怎么也算是村里的名门望族,居然青天白日的在家关门杀人! 醒醒,快醒醒,晓卿此刻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手中的人软软的,一点呼吸也没有,两世加起来,她也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若刘香云就这么死了…… “人还没醒?完了,这是完了,手脚都软了,人没气了!” “天啊,老太太真的把自己的儿媳妇掐死了!” “来人啊啊,快去报官,出人命了啊!” 听到人死了,赵老太终于踏实了,就在大壮的钳制中仰天哈哈大笑,蓬头垢面的模样加上她刚刚掐死了自己的儿媳,让村人都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赵老太太这是不是让恶鬼附身了啊?” “把这两个人还放出来干啥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这村里出了凶杀案,咱整个村子都没有好名声了!” 几个婶子挤进来一摸刘香云,心下就一凉,这完了,这人已经没了啊! “快放开吧,脉搏都没了,这人走了,去叫衙门的人来吧,叫仵作来验尸!” “还验啥,光天化日之下,咱大家伙都看到了,把这老太太跟这两个小妾抓起来!” 秋棠和梨花也傻眼了,只听着老太太的古惑心里馋的慌,哪想那么多? “不要,别抓我,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帮忙抓住她,没有杀人啊,人是老太太杀的!” “娘!娘你别死!呜呜呜……娘啊!” 小英一声惨叫,人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乱哄哄闹成一片,哭得,喊的,叫的,晓卿都不去在意,她捏住刘香云的鼻子,掰开她的嘴巴往里吹气,一口,两口…… “哎呀晓卿姑娘,你这是干啥,使不得啊,这死人晦气啊,你快起来!” 晓卿不管,继续嘴对嘴给刘香云吹气,重复了十几次之后,她直起上身,双手用力摁住刘香云左胸,一下下的按压。 “呀,这孩子干啥呢?” “谁也不知道啊!” “是不是在驱鬼呢?” “艾玛,真是,你看她这狠劲的往下压!” 看着毫无反应的刘香云,晓卿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大脑,手脚颤抖得无法控制,连嘴唇也抖得厉害。 不行,你不要死,活过来,给我活过来! 一次,两次,三次……精疲力尽之后,重复给她捏着鼻子吹气,如此反复。 “‘晓卿姑娘,不行就算了吧……你看你累的……” 晓卿用上了浑身的力气,拼命的按压刘香云的胸口, “你醒来,快醒来,求你,不要死,你还有两个孩子,你还要给她们找婆家,你死了,你的两个女儿就完了,你死了,就只能跟赵老三一起上路了,说不得来世还要做夫妻!” 听着晓卿碎碎念,赵老太狞笑道: “你这小贱蹄子得了失心疯了?死了的人还能给你醒过来?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明明已经断气的人窒息般疯狂的捯气儿,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又活了过来! 第151章 命悬一线 众人尚来不及震惊,官府的人就来了。 “都让让,怎么回事?” “我祖母要杀了我娘给我爹陪葬,我娘不愿意,她就让这两个人抓住我娘,说谁能杀了我娘就把这宅子留给谁!” 小娟跑回来,抱着醒过来的娘和满脸血昏迷不醒的姐姐,都不知哭哪个好了。 “官老爷,不关我们的事儿啊,都是赵老太太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啊!” 秋棠梨花吓得大哭,拼命辩解。 “主犯从犯,都带走!” “不行,你们不能带我走,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守着我幺儿!” 赵老太目眦欲裂, “你这小畜牲,竟然毁了我的好事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呸!我诅咒你!诅咒你出门就遭横祸,被石头砸死,被野狗啃食,被野男人糟蹋,我诅咒你……” 若目光能化为实质,赵老太已经用怨毒的眼神把晓卿戳得千疮百孔了。 “呸,你个坏老太婆,杀人不成还这么诅咒孩子,你疯了吧你!” 晓卿是真的怒了,只见她一声冷笑,凑近挣扎的赵老太,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真可惜,你的愿望不能实现了。” 声音轻得只有赵老太能听到。 “等你走了,你的三儿子只能在一身恶臭中活活等死,死了之后,尸体在你赵家空荡荡的宅子里慢慢腐烂生蛆,被老鼠啃食,他的妻子会在他的尸体上啐一口,而他的两个妾,会因为这次罪行而被发卖到那些肮脏的地方,给你三儿守节是不可能的了,而你最怨恨的赵睿,他此时过得不知多逍遥。”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唔……唔……” 聒噪的赵老太被衙役一把堵住嘴, “你老实点,是不是想挨打?走了,都押走!” 人群随着衙役退出去,却还一个个心潮澎湃。 “天老爷,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可真不信啊!” “真是,那都死得透透的人了,我可亲自摸了,那脉搏一点也没了,人都扔胳膊扔腿儿了,不可能有错的!” “她就对着嘴巴吹了几口气,胸口摁了几下,那人就活过来了!” “可不是啊,这四家的媳妇儿可真是神了,莫非她是神仙转世?” “可不咋地,你没听她娘家那边村里的人咋传的?之前那雷公电母的事儿就说的那么真切,这仙家的事儿哪是凡人能知道的?” “不得了,真的不得了,说不得这一家子都是有仙缘的,以后可莫要得罪了神仙。” 赵家满室狼藉,一身恶臭不知死活的的赵德财,秋棠和梨花的三个闺女,没了妈,此刻哭得可怜。 刘香云缓过劲来,搂着两个女儿默默流泪,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此刻心里竟是一片凄凉。 人都走了,晓卿强提着一口气,倚在门框上, “三婶,你可是还想留在赵家?” 声音冷冷的,藏着恨铁不成钢的责备。 若不是贪这宅子,何必差点丢了性命? “今日的事儿,多亏卿儿搭救,只是我还想留一下,不是别的,到底是夫妻一场,我送送他……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儿,我就去给你做牛做马。” “行,若有要帮忙的事儿,你就开口。” 第152章 怨怼 婆婆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丫头,也不知是大的还是小的,晓卿怜惜的抱着另一个女娃,因为不受喜爱,两个孩子生出来这么久连个名字都没,只梨花整日大宝小宝的叫唤。 “眼睛大一些的那个是姐姐,可怜了两个孩子……” 小英晕着,那头上磕破的也不能不治,看着这连续被祖母伤了的女孩,晓卿内心也是无奈极了。 “大壮,把人抱走,我们回家。” 如此一场大闹,晓卿家又多了六口人。 “嫂嫂,为什么祖母这么不喜欢我们一房?” “这恐怕得问你娘去了。” 赵老太疯子一样咆哮,可大家还是都听到了,她说:老三是她的幺儿。 前尘往事,晓卿都不想管,她此刻身心俱疲。 刘香云留在老宅,她最初就觉得不妥,可到底懒得往身上揽事,想着别人事儿,就随他们去吧。 可不想竟差点就出了人命! 今天若不是她,更或者若没有大壮死命撞门,那刘香云此刻就真的凉透了。 而杀死刘香云的,就是她的冷漠! 她,差点杀了人! 一夜噩梦,浮浮沉沉,晓卿觉得自己肯定要大病一场,谁想天亮了身上出了一身臭汗,竟是神清气爽。 术业有专攻,有了田木全的加入,老宅的修复如虎添翼。 不仅在短短的时间把原本的厢房和杂物房都做了加固和修缮,还按照晓卿的意思,在后院加盖了一排厢房和两排耳房,加上隔断,这样一下就多了四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和四间小屋子,否则对于突然加入的赵老三家的子女,住着就拥挤了。 如今柳家四口搬走了,晓卿和婆婆带着小妞妞各住一间,赵冲和赵斗兄弟二人住一间。 小英和小娟姐妹二人住一间,莫婶带着秋棠的女儿百合,和那对双胞胎一起住。 剩下的,两个房间按男女分开,阚双江老娘身子不好,跟大壮的娘和姥姥一起住,有个照应,田木全的两个小娃白日也交给莫婶照看,剩下四个二房莫离住一间,还剩下三间空房,若大哥他们偶尔过来也能休息。 “如今家里人多了,莫婶,旁的事儿您都不用管,就负责看好这几个孩子,缺什么,要吃喝的,就让大壮娘她们帮你,能照看好这几个孩子,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小百合从昨日娘被抓走就一直怯怯的哭,躲在人后,不愿出来。 晓卿叹气:这么大的孩子,似懂非懂,却已经知道记恨了,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恐惧中带着抗拒,怕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 “百合,你过来,婶婶有话对你说。” 百合随了她娘,一张白皙的小脸,水盈盈的大眼睛,我见犹怜,只是目光中的怨毒任谁都看得出来。 看着一脸警惕的小人儿,晓卿蹲下身子,和女孩儿平视,女孩儿身上奶香奶香的,晓卿心里一软,再怎样,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百合,你娘现在不能照顾你,婶婶问你,你可知道你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可以照顾你的?” 百合一愣,紧抿着嘴摇摇头。 “如果没有娘家的人,那婶婶再问你,你自己可有想去的地方,或者你想去找你娘?” “娘……娘被抓了……是你害的!” 倔强的瘪着小嘴,小女孩眼泪在眼眶打转。 第153章 教子 “若不是婶婶过去,你娘就是杀人犯了,现在她只是杀人未遂,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害你娘不是我,是她想贪赵家的房子,指使她犯错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的祖母,这些话都是事实,你就是小,也应该能分清婶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晓卿没有因为女孩的眼泪就心软, “你若想找你娘,婶婶就想办法带你去牢狱,可你若是想在这里,那婶婶就照顾你,但是你如果要留在这里,就要遵守这个家的规矩,你明白吗?” 不等百合回答,晓卿又看向小英和小娟, “你们二人也是一样,虽然我是婶婶,但是也没比你们大几岁,你们这个年龄,已经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想要什么了,留在这个家,就有这个家的规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家里的实情大家做,谁也不要偷奸耍滑,我们照顾弱小,但是不养闲人,明白了吗??” “嗯嗯!妞妞不是闲人,妞妞帮嫂嫂端饭!” 旁边的小妞妞看嫂嫂一直跟别人说话,憋的不行,急乎乎的端着饭碗来寻求存在感,给晓卿暖得心都化了。 接过碗搂着小妞妞好好亲了一顿,认真的夸她: “对,就像我们小妞妞这样,那咱们家也不缺这一碗饭,而且还有糖吃,有肉吃,对不对?” “嗯嗯,我家天天吃肉,比祖母家好多了!祖母家还挨打打骂,嫂嫂从来不骂我们!” 小妞妞眼睛亮晶晶的,慕孺的眼神毫不掩饰。 听到有肉吃,还不挨打,小百合的眼神松动了一下。 小妞妞一把拉住百合的小手,就往桌子旁边拉, “百合你来,你看看,你看我碗里,这是不是肉啊!你来了跟我玩,我的好吃的都分给你,我不欺负你!” 两个女儿年纪差不多,没多久就熟成一团儿了。 “小壮,这几天收成怎么样了?” 早起吃饭全家人都聚在一起,颇有几分开早会的架势,小壮看到晓卿回来,早就跃跃欲试的想过来求关注了,一张小脸眉飞色舞七情上面,和旁边面无表情粗黑高大的哥哥放在一起简直没眼看。 一听晓卿点名立马饭也不吃了,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心翼翼从衣服里掏出一大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感情是早有准备。 看着被挤的稀巴烂的蘑菇,和各种花草种子,晓卿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的翻看每一种。 “我怕我认不全,就把看到的每一种都摘回来了,我们进了山很深,树太大的我就摘了叶子,没有叶子的,我就摘了花,都在这了。” “嗯,这是婆婆丁,可治热毒,疮疡;这是苘麻,等老茎摘下来可以做麻绳编渔网;这种叫牛筋草,可以再来做饲料喂牲口;这种是稗子,外形像稻子,也是喂牲口最好的野草,呀……小壮你真厉害,这是决明草,益母草,都是很好的药材,你可记得都是从哪里采到的?” 在一堆挤烂的东西里认真翻捡,别说,还真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也是因为开春,这些东西都钻出来了,比晓卿他们上山的时候丰富了百倍。 这大山真是取之不竭的宝库啊。 “放心吧,我都记着呢,我脑袋瓜可好使了!” 小壮自豪的拍着小胸脯,看得赵冲和赵斗眼馋, “嫂嫂,我们也要上山!” “咦?这是……” 第154章 发现宝贝 晓卿拿着一朵干巴巴的紫色小花,一脸狐疑,又不敢确定一般, “小壮,这花是从什么样的茎上摘的,你可还记得?” “啊,这个就一大片的紫花,开得可好看,有我胸口这么高,叶子就是寻常的样子……” 小壮仔细回忆,不得不说这孩子真的聪明,老天爷把这一家不能说话的智慧都补给这孩子了。 “你可能再找到这片紫花?” “当然,可多可多了,夫人你不知道吧,就上去不多久,好大好大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娘,您可认识这种东西?” 晓卿把紫色的干花递给赵柳氏,赵柳氏困惑的摇摇头, “这花是见过,这山上的花花草草太多了,咱们也不懂药,谁也不会轻易尝试这些不认识的东西,怕吃了中毒。” “你们看看,可有人知道这是什么?” 晓卿又把紫花让众人传看。 “这花山里寻常就能见到,齐腰深的草,密密麻麻的,哪哪都是,有人割了喂猪喂牲口,牲口都不吃,苦得很,也不知道叫啥名。” 晓卿:“……” 愈发肯定这就是她想的那种东西,当下饭也不吃了,激动得一跃而起, “这是老天爷帮我,走,所有人,带上家伙,跟我上山挖宝贝去!娘,多整点吃的,我们晌午不回来了,晚上再回家!” “这……我这是立功了?” 小壮呆呆的有点反应不过来,晓卿回头狠狠在他头上揉搓了一顿,喜得不行: “你可不就是立大功了,要真是这种东西,回头你大大的有赏!” “嘿嘿!” 小壮被揉得红了脸,嘴巴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娘和姥姥听不懂大家说什么,但是看着小壮笑得丢了魂儿一样,也都跟着欣喜,能得了东家的青睐,这孩子以后就有活路了。 一家人敲锣打鼓过年一般热热闹闹的上山了,晓卿很快就在大壮的带路下找到了这种植物。 大片的蓝花开得繁茂,微风拂过,仿佛一片翻腾的海洋。 湛蓝的天空下,微微闭眼,嗅到有点苦涩的清香,耳边仿佛听到那首熟悉的歌谣。 眼眶有些潮湿,不属于这里的记忆充斥脑海,很快又被排除。 “夫人,这是什么啊,是药吗?” “是药,也是菜,最重要的是,这漫山遍野都是,不费地不费力,只要挖回去就是钱啊!” 晓卿用锄头连根挖起一颗,因为一直没人采摘,遍地都是三年成熟期,质量最上乘的成品。 砍掉上面的茎叶,只留下根部,抖掉泥土,露出大葱般粗细,小臂长的一段肥嘟嘟的桔梗。 “这东西叫桔梗,想不到山上竟然有这么多,这是我们山里人家的聚宝盆啊。” 岂止是山脚下这一片,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坡,除了绿油油的草,最多的就是这蓝到发紫的小花,迎风摇曳。 “夫人,这东西苦得紧,没人吃的。” 晓卿粲然一笑, “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保证你们抢着吃!” 把简单处理好的桔梗拿给大家看: “看到没,就要下面这一截,回去之后趁新鲜剥掉外面的皮就可以了。” 第155章 桔梗 桔梗皮要趁新鲜剥掉,等干了就很难处理,晓卿安排大家先挖,等挖到筐子都装满了,就让大壮他们先送一批回去,另外把所有的女眷留在家负责给桔梗去皮,男人背着空篓子再上山继续挖。 从日出干到日落,比春播还累,但是看着堆满几个厨房的白白嫩嫩的桔梗,晓卿开心坏了。 “大家今儿个都辛苦了,把剩下的皮剥完了就去休息,明儿个继续。” 晓卿选了些相对小而碎的桔梗,撕成丝,用盐水泡上。 剩下那些剥出来的都放在水缸里泡上,满室都是淡淡的苦涩的味道,夹着一点香甜。 晓卿盘点了一下,今天连挖带剥,足足有两百来斤,这要是熟练了,就能产出更多,只是市面上没这吃食,但是想必普及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想要赚钱还是得卖到南方去。 直接卖半成品,想必利润不会太高,所以制成成品最好。 做什么成品呢? 大家都睡了,只有晓卿一人留在厨房里鼓捣,也亏得之前周老爷给她留了大量调料。 在做了几次尝试之后,晓卿有点泄气的尝着成品,不对,缺点东西……是什么? 第二日天蒙蒙亮,大家就洗漱完毕等着上山了,当看到每个餐桌上都摆着两盘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菜时,不由得都看向晓卿。 “没错,这就是我们昨日采摘的桔梗,剥掉外皮之后我用盐水泡了一夜,之后再烹饪,大家尝尝。” 晓卿把泡好的桔梗分了两份,一份用葱蒜猪油爆香锅子,放了一把腌制得出油的腊肉,然后加入桔梗和鲜菇反复煸炒,炒干,做了一份桔梗菌菇干煸腊肉。 桔梗吸收了蘑菇的鲜和腊肉的香,被荤油裹着,带着特有的清脆口感,吃到嘴里简直鲜得分不清彼此。 另一份是加上糖,盐,蒜末,辣椒面,之后用烧热的滚油泼出香味,拌匀,炝拌桔梗。 配着桌上的清粥白膜,简直能吃一大盆。 “夫人,这真是我们昨日挖的那种苦菜?” 林大强昨日挖的时候掰开一些尝了一口,果然是苦的,还想这东西做出来也不会太好吃,这不就是漫山遍野哪哪都是的铃铛花么,要是能吃早就让人挖光了,还能有这么多? 可想不到让夫人一做,不仅苦味没有了,还有一种清香甜味,这要是有一壶酒……别提多美了。 “可不就是,只要处理得当,就是美味,且这桔梗吃了对身体也很有好处。” 晓卿笑道: “小壮,你来。” “啊?哦。” 小壮脸红扑扑的,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盛了星河。 “发现这桔梗,你立了大工,但是因为这东西也是漫山遍野,还要大家付出辛苦采摘处理,所以只能奖励你二两银子,希望你再接再厉,发现更多的好东西。” 说完把两个小银锞子放在桌上。 小壮吃惊得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盯着银子,话都不会说了。 “哇!这么多!” 旁边林小强惊叫。。 “小壮你快拿啊,这是东家给你的,你不拿我拿了啊!” “夫……夫人……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太多了……” 壮劳力一个月两贯钱,也就是二钱银子,要十个月才有二两。 而小壮只是拿回来一朵野花就挣了二两银! 第156章 论功行赏 桌上的人都看着眼热。 “咱家的规矩就是这样,论功行赏,无论是谁。这桔梗虽然不起眼,却是能让全村人甚至整个北地受益,实在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德,我给的只是咱家这份,以后若是靠这赚了银子,还有你的份儿呢,快吧银子收起来,攒起来让你娘给你娶媳妇儿。” 被晓卿打趣儿了一句,不想皮猴子一样的小壮却突然红了眼,豆大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下来了。 觉得太丢人了,小壮一下把头埋到腿中间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柳氏怜惜的也红了眼,看得大壮和姥姥娘有点慌,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晓卿抿着嘴笑眯眯的看着小壮,也有些动容,艰苦求生的孩子活得有多么卑微,明明是做了好事,却不敢祈求任何奖赏。 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都是吃透了苦的,希望她能以一己之力,让这些人都能安稳生活。 吃过饭,晓卿就带着莫离去了里正家。 “桂花婶子,吃饭了没?” “呀,卿丫头,你看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你再跟我客气我可翻脸了!” 过了农忙时节,王桂花家就变了两餐,晌午一顿,晚上一顿,这会儿刚把干粮揭锅。 “可不是特意给您带东西,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事也空手来,婶子就稀罕你,昨儿你家那后来咋滴了?” “三婶留在赵家要送三叔一程,毕竟夫妻一场,剩下那几个孩子我都接家去了。” “唉,真是造孽啊!啧啧,你说说,好好的一个家,这赵老太折腾的!” “咳咳!大早上的是饭吃多了还是咋的在这磕牙花子?闲的了啊?” 孙明抱着烟袋锅子走出来,对着晓卿点了点头。 “叔,你们还没吃饭,正好尝尝我做的这菜,看看合口不?” 晓卿殷勤的把早起做好的两道桔梗摆出来,孙明却盯着一旁的莫离看了几眼。 “呀,这啥味儿这么香?” 王桂花那手捏着一根干煸桔梗就放嘴里,吧唧吧唧嚼了几口, “唔,真不错,你这手艺,能开馆子了,这啥菜,我咋没吃过,怪好吃的。” 用手又捏了一根递给孙明, “喏,你也尝尝,知道是啥不?” “去,拿筷子吃饭,还下手!” 被媳妇儿投食,孙明当着外人挂不住脸,虎着脸虚张声势,被王桂花一手捏着腮帮子就把桔梗塞进嘴了。 ““吃你的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二人的相处亲密又自然,看得晓卿眼热。 “你这到底是啥好东西,快别卖关子了。” 王桂花脱了鞋往炕上一盘腿儿,筷子也不拿,就这么就着碗一根一根抓着吃个没完。 “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这东西书上叫桔梗,就是现在漫山遍野开蓝花那个东西的根,这桔梗不仅好吃,还能入药,最好的是,不要钱,山上一挖一大筐,只要趁新鲜扒了皮,用盐水泡一宿,就能把苦味去了,晒成干可以做泡菜,比萝卜白菜还好。” “啥?就那玩意,能吃?你,你这就是那个铃铛花?” “对,就是那个的根,你看,这是昨儿上山挖的,这么大两根就能炒一盘菜。我想让叔帮忙,让大家多挖这个,自家吃也行,吃不了的,收拾干净了给我送来,一斤去皮鲜桔梗两文钱,干的五文钱。” “我的娘啊,这玩意漫山遍野都是,要真是能当菜吃,可是不得了了,你这孩子,咋啥事儿都不藏着点,都告诉别人了,这……你……” 王桂花一下降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去一样,给晓卿逗得前仰后合的笑。 第157章 秘制 “婶子,这是老天爷给咱山沟人的活路,这年景时好时坏的,多条活路,赶上灾年多活点人比啥都强,以后我让莫离负责收山货,婶子你们帮着把把关,他是读书人,不认得这些东西,我怕人家欺他少不经事。” “那啥,我这就让你叔说去,回头东西就往我这送,我看他哪个敢坑你!” “菌子和野葱也帮我收些,要鲜菌子,不要晾晒,不拘什么品种,也是两文钱一斤。” “你这价太高了,不行,五文钱能买一斤粮食了,地里一抓一大把的东西你也两文钱,你是不是疯了!听婶子的,桔梗和蘑菇都是一文钱,这他们都能乐开花,地里捡捡就是几十文到手,我告诉你啊,这人不能惯着,惯着惯着就贪心了,你给她两文,她想要四文!” 晓卿想了想,觉得王桂花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不久之后就要大迁徙,处处用的到钱,索性就把这钱留下。 回到家中,看到后院水田旁边新支起的大网,又多了几排咸鱼干,阚双江的身影忙忙碌碌,不亦乐乎,晓卿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阚双江!你来一下!” “嗳,夫人,怎么了?” 阚双江扎手扎脚的走过来,其实他岁数不大,只是每日风吹日晒,长了张老皮,看起来岁数颇大。 此刻他浑身衣衫湿透,却是刚从河里上来,这会儿正想着把捞来的鱼收拾了。 “你再多捞些鱼来,越多越好,不拘什么品种,这些我让厨房的人收拾了。” “是,遵命,夫人。” 阚双江二话不说,拎着网子就跑了。 这个季节,都是揣着籽儿的鱼,又大又肥。 晓卿让厨房把阚双江一早上打的鱼都抬回院子,去了鱼鳞,内脏,洗干净备用。 又让人找来泡澡用的大木桶,在桶底开了洞。 “呀,这好好的桶弄个洞还咋用啊?” “没事的,娘,我自有用处,这桶不够,赶紧去镇上帮我买些回来,有多少要多少!” 晓卿让人用几块石头把木桶垫高,洞下面放个盆,再把杀好洗净的鱼抹上盐巴整整齐齐的码到木桶里。 “过几天,有汁水流到这盆里,就把汁水重新倒回到木桶里,如此反复,记住,不要让别人看到,阚双江捞回来的鱼都这么处理。” 原本晓卿想开店铺主要是南北货的倒卖,可因为这个桔梗,一下让她想到更多。 原材料的买卖固然省事儿,可她没有强大的资金,也没有坚实的背景,做这生意除了出奇制胜,没有别的优势。 可加工食品就不一样了,各家的铺子有各家的秘方,她脑袋里装了五湖四海的美味佳肴,怎么也比别人多了一些胜算。 接连几天,村人络绎不绝的送来了新鲜的菌菇,剥好的桔梗,镇上采买的木桶运到了,阚双江没日没夜的下河,打捞的鱼足足填满了十个大木桶,都按照晓卿说的办法整治好,房间门一锁,谁也不许进,只几天去倒一次盆。 几个厨房分开的,十分不方便,晓卿又让田木全在院外加盖一个大厨房,要同时有十个灶台的,还用沙子,木炭,做了一个简易的过滤水装置,上面架上大桶,下面是水缸,滤出一缸缸清水烹饪使用。 第158章 为夫丢不起这人 在所有的家仆中,晓卿发现大壮的娘似乎颇有美食天赋,于是就叫了他们几人一起来厨房帮忙。 做一桌菜,只要懂得烹饪就可以,可若是做食品加工,就需要大力气了。 晓卿特意从镇里定了一个很大的石头捻子,除了大壮,还真没谁使得动。 一大筐去皮的老姜切碎放进石头捻子,慢慢磨成姜绒,野葱小蒜切末,新鲜的杂菇洗净控水然后撕碎。 一头新宰杀的大肥猪选后腿和屁股的精瘦肉,切成拇指肚大小的肉块。 铁锅中倒入整整十斤油,然后把葱姜蒜末放进去炒香,再放进猪肉,豆豉,让食材慢慢融在一起,最后放进杂菇,白糖,把灶台里的柴火抽得只剩下一根,小火苗让铁锅里的东西冒小泡,沸腾又不会泛花,就这么咕嘟着,慢慢的,从傍晚一直熬到破晓,原本各不相干的食材在热油的加持下逐渐散开,释放出属于自己的芬芳和独特,然后又融合在一起,香料的刺激,猪肉的香腻,野菌的独特,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再洒上一大把芝麻,顿时香气四溢,弥漫在厨房,然后飘散到很远。 光是闻一下味道,就足以让人立刻分泌出口水。 不用说,都知道是夫人又在鼓捣好吃的了,想到一会儿餐桌上就能出现这美妙的食物,大家都觉得这一天又充满了干劲儿。 晓卿从不吝啬,不管是得了什么新鲜的吃食,都会立刻摆上桌让大家共同享用。 “阿离,等下你去婶子家别忘了带一罐过去,你们吃饭吧,我要睡会觉去了。” 晓卿从厨房捶着腰钻出来,挂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给正要进来的大哥吓了一跳。 “妈呀,你这是熬了一夜没睡?叫别人看着就行了你咋自己熬?” “这头一遭做,怕弄不好浪费了食材。” 不仅是小火慢炖,还要不停的用锅铲搅动,否则下面的会粘在锅底糊了,别的地方的则是受热不均。 之前搅和一小锅尚可,如今这两人才能合围的大铁锅,每搅动一圈都是一个伏地挺身的运动量,晓卿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屋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晓卿才迷迷糊糊爬起来,却发现外室的灶台上放了一张纸条,不由得微微挑眉。 纸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力透纸背,:字不练好就别再写信了,为夫丢不起这人 “噗嗤”,晓卿隔空都能想象到赵睿那一刻的天雷滚滚。 你不让我写,哼,我等你求我的那天! 看来二人果然在一起,想到罗万贯的银票,晓卿一扫疲惫,抹着眼睛往厨房跑去。 “哎呦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饿了吧,吃点东西。” “不急,我想做点东西,娘,白面还有么?” “又做什么,不忙,你这身体要紧,对了,你大哥送来个包裹,说是你嫂子给你的,我去给你拿。” 婆婆看着晓卿蓬头垢面的就跑厨房,急忙往外轰人。 “呀,娘,不急,上次镇里买回来的山核桃还有没有,还有红糖……” 晓卿一边躲着婆婆给她梳头的双手,熟练的在脑后挽了个髻,一边利索的准备食材。 “娘,我给夫君做点东西,他要饿死了呢。” “啥?睿儿?他来信了?他人在哪?” 第159章 千里送饭 赵睿看着这次送来的东西,眼角不禁抽了抽。 上次一怒之下写信让小媳妇好好练字,也不知道她明白了没有,这次倒是真的没有信了,只是这大罐子小桶的都是些啥啊! “有啥好东西?上次那些酱都卖完了,这是新来的?” 罗万贯一看到罐子就想到他的银票,心疼得直抽抽,要不是看在那些东西连送带卖得回了五千两银子,怕是要直接从赵睿身上吃肉了。 “不认得,你瞅瞅。” 别的还好,这吃食,赵睿是真的不甚精通。 罗万贯探头探脑过来检查, “咦?这有个纸条!” 原本四平八稳的赵睿鬼魅般出手如电,抢走了那张纸条。 罗胖子:“……” 这是闹哪样? 还好这次的字迹不是晓卿写的,不知由谁代笔。 挂面:开水煮软可食用。干燥阴凉可存很久。 油茶:温水化开,开水冲泡可食用。干燥阴凉可存较久。 桔梗:可直接食用。干燥阴凉可存有月余。 猪肉香菇酱:这酱可以拌挂面,罗老板回款是否顺利? 赵睿:“……” 三句话离不开赚钱,还真是那女人的本色。 正值晌午,也是埋锅做饭的点儿,队伍行进路上吃饭是非常艰难和潦草的。 不像现在的军队,有各种方便的素食,有荤有素,炊具也先进得多,过去只能用石头搭灶台,捡柴禾烧火,还要找靠近水源的地方,简单的煮些粟米加野菜,黏糊糊带着糊味,有条件的时候打猎,抓点野物烤了吃,吃完了怕被发现踪迹,还要再把做饭的痕迹消灭掉,别提多费劲了。 罗万贯让人提了开水来,按提示冲了一碗油茶,冲得有些稠了,但是完全不妨碍一股喷香甜腻的味道飘散开来。 正要品尝,某人厚颜无耻的伸手端走,悠哉哉喝了一口,黏糊糊甜腻腻的,温润滑腻,就像那小丫头…… 罗胖子一把又把碗抢了回去,“这东西你就别吃了,反正你这个人吃什么都是一个德行的,你接着吃粥吧,好东西只有我这样有品位的人配得上。” 赵睿对甜食实在是不感冒,由得罗胖抢走, “那个面,去煮一碗过来。” “唔……唔……” 罗胖发出一阵极其猥琐的呻吟。 赵睿:“……” “你夫人是个天才,这东西,烹饪方便,还便于保存和携带,如果能批量生产,对咱们来说可太有用了!” 炒制过的面粉融入猪肉,里面还加了炒香切碎的山核桃,红枣干,和红糖,一碗吃下去,喷香又饱腹,还节省时间,若是来不及,估计用冷水冲食也不是不可以。 关键是,这香浓细腻粘稠的口感太好了,让吃了一路糊饭的罗胖整个人都焕发起来了。 “她那价格你付得起么?” 赵睿凉凉的说。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罗万贯冷静了片刻: “大不了我花钱买个方子,左右不会太复杂,做个粗糙版的应该不难……” “你打算花多少钱买方子?” “这……左右不过百十两吧……一个方子。。。要么我去找点会做饭的人,一琢磨就出来了,哪有这么神秘?” 赵睿面露不屑: “只有你这种掉钱眼里的人才会把别人都想的这么龌龊,那纸条背面你看到没?” 罗胖:“……” 第160章 秘方 罗万贯狐疑的把那纸条反过来,背面一片空白,可仔细一摸,纸面密密麻麻的有些纹路,对着光线仔细辨认,居然是用硬物刻下的字迹: 油茶:面粉用小火炒熟,拌入融化的猪油,翻炒到褐色,放凉加入红糖。 挂面:面粉中加盐和匀,醒一夜后擀制面条,悬挂晾干即可。 方法写的简单,可罗胖知道这是粗糙版的,光看晓卿拿来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长短一致洁白如玉的面,就知道是花了大功夫的。 “啧啧,你夫人这次可真是……” “如何,可值你的银子?” 依旧是冷闷的声音,罗胖却听出一丝骄傲。 “啧啧,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你真是糟蹋了,你说,她要知道当初你算计她嫁给你的事儿……” 罗万贯嫉妒得眼红,虽说那姑娘不忒漂亮,可这多会赚钱啊! “那又怎样,生米已成熟饭,她还想回去?” 赵睿不动声色的横了罗胖子一眼,冷冷道。 “啧啧,那也要真的煮成熟饭才行,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罗胖又用极其猥琐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睿,那形态和晓卿看到的那个富态稳重的富商宛如两人。 煮好的挂面弹软劲道,散发着麦子的清香,拌上一勺色泽诱人的猪肉菌菇酱,那滋味好得难以形容,更何况是风餐露宿许久的人,简直是人间佳品,再就着腌制得鲜辣的桔梗,吃得二人都没了声音。 良久,罗万贯才揉着肚子道: “这次我是真的服了,你妇人的确是个天才,若只是一些雕虫小技也就罢了,可这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食材,难得有这么巧妙的心思和手艺,只这食物做起来繁琐些,可人工又不值钱,有什么抵得上行军路上的功夫?更难得她竟然分文不取就把这食材的方子给我们……莫非,她知道我们的处境?” 赵睿有些疲惫的靠在树上,双目微阖,淡淡道: “可能是老天补偿给我的吧。” 其实晓卿原本想做出一个方便面的雏形,把面饼蒸熟再油炸,可这样实在是太费油了,富裕如她也折腾不起,而且这样高的成本去烹饪这样价格低廉的食材,在这个时代真是不太合适。 所以,在研制出香菇肉酱,桔梗泡菜,油茶和挂面之后她就停止折腾了。 婆婆见媳妇儿终于从厨房出来,总算松了口气。 “卿儿啊,你看看,这脸色都没法看了,这都几天了?” “没办法啊,娘,我也想歇歇。” 可是时间不等人,我怕晚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晓卿揉着酸疼的胳膊,打开大哥前几天拿来的包裹。 “呀!” 天色蒙蒙亮,屋内尚未点灯,可还是遮盖不了丝绸的光泽。 是之前嫂嫂大婚自己送去的几匹锦缎,特意挑了最喜庆的颜色,并一匹鹅黄色的细纱,竟然做了件极精美的水裙。 还没打开,就看到领口精美的刺绣,细腻的针脚,竟一点不逊于东兴布庄赔偿的那件高价的成衣。 “不知道嫂嫂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这么好的手艺怎么日子过得这么苦?” “你真不知道你大嫂家原来是做什么的?” 第161章 大嫂的身世 赵柳氏有些诧异,以为晓卿多少知道些白家的家世,才会让自己的大哥娶一个寡居的女子过门。 “咦?我怎么会知道,当初见的时候只道她家过得艰难,又是大哥钟情的女子,而且人是大哥执意娶回来的,我只是帮了个忙而已。” “她娘家原本是江南的,因为祖父被贬,才到了北地,那可是江南都名噪一时的纺织大户,以前每年宫里都有她家进贡的织品,就是贵妃的礼服也是他家贡的。” 晓卿听到这,急忙又仔细查看手中那件裙子,这才发现绣的那一对猫儿栩栩如生,一双琥珀的眼睛就像盯着你看一样,只一对眼睛就不知用了几种颜色的线,这会儿光线暗,看不太清。再把整件裙子展开,款式,配色,无不赏心悦目,让她这个不太懂服饰的人都跃跃欲试。 “哎呀,这祖传的手艺真是名不虚传,你快把这裙子穿上试试,这巧夺天工的衣裳真是能让人增色不少,这一件裙子拿出去不得挤破头啊。” “娘,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嫂嫂手艺这么好,为何之前不做点女红贴补家用?这随便一件裙子不能卖个大几十两银?这手艺去了城里,东兴楼也会奉为上宾啊。” “别提了,也是大家族里的龌龊事儿,因为她这桩婚事,原本就是被逼的,在娘家也是个不得宠的,原本定亲的不是白宁,因为李柏被撵出来,所以逼她来顶的。而且白家的女儿出嫁前都被逼发誓,不得用白家传给的手艺赚一文钱,否则就要挑断手筋,刺瞎双目,割去舌头,把一身手艺还给白家。” 晓卿:“……” 疯了吧…… “所以嫂嫂家穷成那样都不能做点活贴补家用……可这白家也太霸道了……出嫁的女儿不管也就罢了,连自谋生路都不行?” “那是她们当初学艺的时候就立下的毒誓,否则以白宁的地位都轮不到她学,所以白家的嫡生小姐根本就不学女红,真正做出那些精美蟒袍的都是家里的庶出女儿或者卖身的丫鬟。白家这些出来的孩子不仅不许用手艺谋生,也不得传授技艺,否则一旦被白家知道,都是一个下场!” 晓卿无言以对,可不,学艺之前立下的毒誓,可不是得遵守,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一样,单位也有保密协议一说,只是这都要饿死了,还得抱着金饭碗要饭也实在太惨了。 “所以啊,这白家的女儿大多数都被那些大富之家求娶了,就是不能卖钱,可做出来的衣裳,刺绣,那件件都是传世的精品啊,拿去送人也好,自己穿也好,多有面子,就只白宁这可怜的,嫁给李柏这么个穷孩子,一身本事毫无用武之地。” 晓卿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婆婆看,赵柳氏被她看得发毛,不禁问: “这孩子,你这么瞅我干啥?” “连我娘都不知道的事儿,您怎么会这么清楚?白家那样的家族……里面的辛秘不是咱这样的布衣能接触到的吧……” 赵柳氏闪过一瞬的慌乱,好在晓卿并不深究,而是高兴的把衣服收起来, “那这宝贝我可得藏好了,万一穿着让人家抢了,我可亏大了。” 喜滋滋把衣裳收起来,也不知大哥大嫂如今怎样了。 第162章 村里来了小轿子 僻静的山村,遍地绿油油的野草和各色野花迎风摇曳,往来零零星星都是穿着布衣打着补丁的农户人家,进出的是沾着牛粪和泥土的牛车,却忽然出现一顶轿子。 崎岖不平的山路牛车都晃得厉害,更别说这人抬的轿子。 “哎呦,你们连轿子都抬不好,我……呕……呕……” “哎呀,停下停下,十四姨太吐了!” 一个娇俏的少妇狼狈的跌下轿子,扶着路旁的树干哇哇吐,精心描绘的胭脂和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弄得一团糟。 “你们几个,不好好抬轿子,给姨太太颠坏了回去有你们好受的!” 一个牙尖嘴利的婆子恶狠狠的数落几个轿夫,一张蜡黄的老脸上糊着厚厚的白粉,就像老墙皮刷了一层大白。 “我……呕……呕……” 那少妇吐的眼泪都出来了,早上吃的鸭掌,银耳,肘子,糖包,蛋羹,松糕,吐了一大滩,难闻的气味弥漫了方圆几百米。 “哎呦我的太太啊,你这莫非是有喜了?” “当真?” 柳莲花也顾不上吐了,一双剪水明眸含着眼泪,一脸惊诧和一抹隐藏的厌恶。 “老身见过多少你这样的情况了,按说这路不长,你吐的这么厉害,说不定就是有喜了,这可是大喜事儿啊,老身先恭喜太太了,要是能给老爷诞下麟儿,你以后的地位可就稳当了!” “唔……呕……呕……” 不知道想到什么,柳莲花又吐起来。 等到进了村口,人缓过来一口气儿,虚弱的吩咐道: “开始!” 只见那几个轿夫把轿子扛在肩头,双手掏出个唢呐,滴滴嗒嗒的吹了起来。 “呀,这是谁啊?没听说谁家办喜事啊?” 村里本来热闹就不多,婚丧嫁娶的都算大事儿,可青天白日的也没听说谁家娶媳妇啊。 伴随着滴滴嗒嗒的唢呐声,轿子一步一颤的往村里抬,旁边跟着白无常一样的婆子。 村人越聚越多,围着轿子指指点点。 “这是谁啊?” “这是上哪儿去啊?” “是娶媳妇还是说媒啊?” “说媒哪有媒婆跟着走的?” “莫非是个大户人家,里面坐着的是太太?是来说媒的吧?” 轿帘八风不动,稳稳的遮着。 “莫不是回娘家?” “哪有回娘家吹唢呐的,咱们村也没听说谁家嫁姑娘啊?” 忽然一个孩童的尖叫压过所有人的声音: “死人啦,出殡啦!” “哎你个熊孩子你瞎嚷嚷啥?” 还没等大人的巴掌拍下来,那白脸婆子就骂上了: “哪家的丧门星嘴巴里塞粪了,说话这么难听,你家大人管生不管养啊!” “嗳你这人,嘴这么缺德,你们这不明不白的抬着轿子进村,不是嫁人不是娶亲的,谁知道是不是抬得死人!” “放你娘的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们李家第十四房姨太太!” “李家?哪个李家?” “莫不是镇上那个李家?” “除了他家还有谁啊,不过李老爷多大岁数了,咋又纳妾了?” “是不是他儿子的妾啊?” “你没听说他儿子让陈家老三一脚把命根子踹没了?已经不中用了还纳妾干啥?” “那可是老子也不中用了,都多大岁数了?” “不就是上次抢孩子那个吗,眼看着家里要绝后了,就把卿姑娘大嫂的孩子给抢回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李家是不死心,还是想生孩子。” “还真是,你听听,十四房姨太太,也不怕死床上。” 第163章 上门挑衅 “不过,那你李家的姨太太上我们村儿来干啥啊?是不是李老爷不中用,想出来借个种啊?哈哈哈哈!” “那也得看这姨太长啥样,要是个母夜叉可不行,啊哈哈哈!” 村民一顿哄笑,话说的露骨。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自己的德行,以为有那二两肉就有大姑娘撅着腚等着你们?就你们这穷酸的一群狗崽子连媳妇都娶不上,我们太太已经有喜了,这是回村来看看!” “呦,看不出来,那李家的老爷子宝刀不老啊?” “有几个臭钱有啥了不起,谁还没个婆娘了,你这老虔婆嘴忒臭。” 轿子被村民围住,眼看着也过不去了,布帘掀开,走出一个聘聘婷婷的小少妇,一身桃红的六叠裙,镶金边的桃红斗篷,红裤子红鞋,好像下来个红孩儿。 只见那纤细的手腕上坠了一个一指粗的金镯子,十指丹寇微抬,轻抚发髻,一头金灿灿的头面在阳光的招摇下熠熠生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村里的人平日带着银首饰已经是最贵重的了,若能有个金镯子,那都是祖传的宝贝,何曾见过这么金灿灿的宝贝,不由得被晃花了眼。 “啧啧,这一套头面少说得有五两吧,这么多金子戴在头上,李家真是有钱啊。” “可不,这还是个姨太太,不知道他家夫人过得是啥日子。” “哼,让你们这群土包子开开眼,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白面婆子耀武扬威的推开人群,“走了,趁天亮,咱们太太还得去见那几个穷亲戚呢。” “咦,这是谁啊,不认得,村里有亲戚?” “是谁家的?” 柳莲花一张水灵的小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看着有点面熟……这是……” 柳莲花让自己精心装扮的容颜展现在众人面前,下颌微微扬起,金头面哗哗作响。 “还真是不知道,这谁啊,你是哪家的啊?” “哼,几日不见,就认不出么?我是……” 柳莲花得意极了,哪里还有当初逃难的落魄样,早知道嫁给富道人家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何必跟着爹娘逃难,还不如当初就嫁了。 “这不是那个全家吃住在晓卿姐姐家后来被赶出来的那个柳莲花吗?” 又是那个孩童稚嫩尖细的声音。 柳莲花的脸色骤变,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和议论。 “啊,那个丫头啊,这咋一转眼变成李家的姨太太了?” “他家不是跟李家还有过节么?” “陈家有过节,又不是柳家,这是柳家的闺女。” “哦,那这是回娘家了。” “不对啊,你娘家不是在村头,这是上哪去?” “这都快到晓卿家了,你回娘家不找你娘,往晓卿家干啥去?” “对啊,人家不是给你轰出来了?” “这怕是要去显摆的,当初狗似的跑到人家门上,现在当了姨太太,有钱了!” “你们少在这胡说八道,当初蒙姐姐收留,如今我高嫁了,去给姐姐道个谢,若不是她轰我出来,我也赶不上这么好的事儿!” “哦,那还算有点良心。” 众人让路,却并不离去,远远的缀着看热闹。 第164章 你没病吧 晓卿一家才刚吃了早饭,人都在,询问了今日每个人的工作,再安排好一日的活计,这是她家每日的“早会”。 及时了解每个人的状态,工作进度,了解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就好比,一个人喜欢刺绣,你非要她去刷墙,一个人善于谋算,你非得让他赶车。 知人善用,比自己懂得十八般武艺更重要。 “夫人,门口吵得很,有人在吹唢呐,好像奔咱家来了。” 晓卿纳闷,第一反应是谁家出殡了,待看到柳莲花那一身姹紫嫣红和满头金灿灿的首饰时,差点没乐喷了。 原本青春洋溢的一个小萝莉,愣是打扮的半老徐娘一般,就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戏。 还没等晓卿开口,柳莲花就先声夺人: “哎呦,这村里的破路啊,都是灰,糟践了我这么好的绣鞋。” 晓卿:“……” 原本还摆出的三分敷衍顿时撤下,面无表情的问: “大白天的,你装鬼吓谁呢?” 柳莲花气得一个倒仰, “你说谁装鬼?你看看清楚,我这身上穿得可是东兴布庄的衣裳,你不识货!” “呵。” 晓卿一声冷笑,就要关门,急得柳莲花连忙伸手挡住,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不抢你家东西,你怕什么?若不是看在你收留过我们的份上,以我的身份,才不会来这里讨晦气!” “呵。” 依旧是一声冷哼,倒是没关门,半抬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扫了一眼柳莲花身后的牛鬼蛇神,雷得五内俱焚,青天白日的,还真不知道这朵白莲花要干嘛,总之没好事就是了。 柳莲花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昂,但是任务也得完成,于是掐着小腰尖声道: “我家老爷……” “谁是你家老爷?” “你……” 柳莲花气结。 “我?” 晓卿一脸纳闷,用:你没病吧?的表情看着柳莲花那一张惨白的鬼脸。 “我家老也是镇上的李老爷!” 晓卿:“……” 柳莲花看晓卿不说话,总算是稍微争回一口气,却被下一句呛得直咳。 晓卿一脸惊讶后知后觉的问道:“你嫁人了?” 严格讲,纳妾并不同于娶妻,没有三书六礼不说,连族谱都上不去,所以当初李家老爷纳妾,大家都不知道,却不知柳花明从哪得了信儿,把自己闺女送了去。 看着柳莲花气得马上就要晕过去了,晓卿也有点内疚。 “哎呀,你看你,就是搬出去了好歹也是亲戚,嫁人咋不说一声,我肯定得让婆婆带份礼金过去,怎么样,这是嫁给那位青年才俊了?” 柳莲花:“……”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噗嗤” 不知是谁在旁边看热闹,忍不住笑出来了,这柳莲花本来是想来耀武扬威的,结果人家晓卿根本不接她这茬,什么金头面新衣裳,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柳莲花忽然就觉得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了,冷冷道:“我家老爷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想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三日后,你带着你家几个哥哥,上门去给老爷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两家人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谁!话带到了,我们走!” 说完一甩帕子,扭着小腰就上轿子了。 第165章 你家老爷谁啊 “嗳,嗳,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带我哥去干嘛,赔不是?我哥招谁惹谁了要赔不是?” 晓卿满头雾水, “你别走啊,话说清楚,你家老爷到底是谁啊?你嫁哪去了啊?” 柳莲花是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倒是白脸婆子发话: “你这小媳妇真逗,整个镇子谁不知道我们李家,大名鼎鼎的李家,李老爷!莲花现在是李老爷新纳的十四姨太太!” 晓卿:“……” 是我想的那个李老爷么? “你疯了?那老头能当你爷爷了!你爹妈带你跑路不就是不想嫁老头么?镇上的老头比城里的香么?” 一想到那个鹤发鸡皮的老家伙晓卿就一阵恶寒,连带着对柳莲花的厌恶都消弭了,十几岁的小女孩,如何面对那个老东西?? 陈晓卿恨铁不成钢的一把拉住轿子就把柳莲花揪了出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询问: “怎么回事,是李家逼你了?如果是他们逼你的,我现在就上衙门告他去,县衙不行我去城里,城里不行我去找巡抚拦轿子告,你别怕,嫂子之前是嫌你整天不干活还惹是生非,但是也不能让人家这么欺负你,走,跟嫂子回家,收拾收拾我带你告状去!” 柳莲花的一张俏脸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似哭似笑,简直要被逼疯,原本想好的台词一句没用上,一张帕子快绞烂了。 “卿妹子,你快别瞎操心了,人家莲花自己觉得嫁的可好了,刚在村里跟我们显摆呢,你这是没听见,人家这是来感谢你,谢谢你给她轰出去,才有机会嫁给李老爷。” “是因为我轰你你才赌气嫁给李老爷的?” 晓卿一脸懊恼,啧啧,早知道忍一忍,这孩子咋这么想不开? “哎呦我说卿丫头啊,你还没转过弯儿来,你觉得莲花嫁得不好,人家自己觉得好得不行呢!你看看她这穿的戴的,可是咱庄户人家一辈子都用不上的!” 围观的人里有鄙视的,也有艳羡的,晓卿总算弄明白了,合着是自己反应迟钝了,让莲花这一番情表错了地儿。 感情是这柳莲花不知什么时候给那快死的李老头当了小妾,现在耀武扬威的过来让自家哥哥去赔礼道歉,还说什么化干戈为玉帛?? 晓卿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这个愚蠢的主意是你的还是李家的,但蠢到这个份儿上,我猜是你自己的主意。我就当你没来过,这话我也没听见过,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警告你,少拿两家的恩怨做文章,想踩着我们的脸邀功,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身份,别最后吃不着肉还惹一身骚,嫁了人就好好当你的姨太太,吃你的香喝你的辣,我们家人眼皮子没这么浅,卖皮换肉得来的荣华富贵在我眼里不及一碗热汤来的实在,你走吧,不要再登我家门,我不认你这门亲戚。” 柳莲花嫁人,连信儿都没给赵柳氏,当初走投无路来投奔的亲戚,如今拿了彩礼,一声不吭的就留下了,晓卿想,这门亲戚不如就彻底断了。 却不想,柳莲花折戟而归,消停了,她那个爹却开始生事了。 第166章 夫妻之间 自打春播结束,陈启礼大部分时间都会上山给妹子采山货。 本来是热热闹闹的七个兄弟,如今老二老三走了不说,剩下三个弟弟一走,就只剩了他跟老七,幸亏成了家,否则家里指不定要冷清成什么样。 老七一门心思种地,他则留了心眼,妹妹一心想开铺子,从第一次去镇上他就发现了。 开个铺子简单,可养铺三年,新开张的铺子,至少要第三年才能开始赚钱,他可不想妹妹吃这个苦。 于是,在晓卿忙的时候,他一点没闲着。 陆续跑了附近的六个镇子,把每个镇子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方圆百里内,就是这六个镇子了,另外三个离得比较远,这六个镇子辐射了五十多个像他们这样的村庄,村子里的生活大同小异,下地种田,上山打猎,农闲的时候摘点山货补贴家用,也丰富一下餐桌,同样的,少见养殖,各村的生活条件都不是很好。 所以,自家妹子想开个铺子收山货,再让老二老三往南边倒腾看样子真的可行。 他甚至还在每个镇上找了牙人,对附近村庄熟悉,经常往来的。 每日不是上山就是往外面跑,眼瞅着人就黑瘦了一圈,白宁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夫君,快歇歇吧,已经很晚了。” 已经是掌灯时分,看着自家夫君还在灯下细细记录今日走访的镇子,一点点描绘镇里的地形图,哪里是街道,哪里是衙门,哪里有铺子,哪里比较繁华。 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款款走到他身后,轻轻揉捏男人坚硬的肩颈,试图帮他放松下来。 埋头苦干的陈启礼一愣,感激的握住一只柔荑,歉意的冲她笑笑, “抱歉,没注意时间,趁现在记得住,赶紧画下来,如此能替晓卿省些时间。” 白宁俏脸微红,眉眼低垂,妩媚的眼角带着一丝红晕, “无妨,我等你。” “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要么你先去休息?” 李家的事儿,不仅让三个兄弟离家远走,更是他心中压着的巨石,不说白宁背着人哭红了眼睛,就是他自己也心如刀割。 被当做自己亲生孩儿疼爱的孩子说抢就抢了,袅无音讯,生死不明,连夜里梦醒都是那孩子的哭声,更何况生养了他的亲娘。 自打那日之后,二人的生活看起来如常,其实却横了一道巨大的鸿沟,看不见摸不着,可只要是夜里同床共枕,他每次想搂娇妻入怀,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抵触,冰凉的手指,颤抖的身体,和新婚那些日子的水乳交融完全不同。 若夫妻二人有一个直性子,只把这事儿摊开了说破了也就罢了,可偏偏一个是虚怀若谷的端方君子,一个是委曲求全隐忍惯了的二嫁女,两人各自痛苦,各自掩藏,逐渐竟是相敬如宾。 照例想让白宁先睡,也省得他又忍不住亲近之心,可今儿个妻子却没像之前那样听话的上床,而是有些固执的环住他的脖颈,香软宜人的怀抱顿时让他没了写字的心思,声音都变得暗哑: “阿宁……” 第167章 软玉温香 把脸埋进夫君的怀里,深深的吸气,是属于他的味道,白宁眼圈发酸,这是自己苦了一辈子的救赎,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从不叫苦,从不喊累,不曾说过一句委屈,自己承担了所有的重担,可自己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夫君,对不起……”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说这些,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我不怪你。” 一只手轻轻环住妻子柔软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臂用力,把白宁整个人抱到自己的腿上,如同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是为夫没用,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本以为娶了你,可以保护你,照顾你,却害你失去了孩子,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不是的,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阿宁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即便没有嫁给你,李家也会把孩子抢走,到时候,我最多是以乳母的身份跟进李府,以李家人的做派,我这辈子也是完了。” “阿宁,给我些时间,为夫一定把孩子带回来。”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气,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苦干,可也要保重身体啊,你累坏了,我可怎么办?” 男人豁然一笑,轻轻挂了她鼻头一下, “你夫君哪有这么没用,这就能累坏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李家,高不可攀,但也不是严丝合缝的,即便妹妹不能做什么,我也必不会饶了他们。” 男人平日里忠厚温和,忽的凌厉起来,直慑得白宁一颗芳心乱颤: “夫君,即便宝儿不能要回来,咱们的日子也要过下去,我……我想……生个……” 说道后面,白宁又羞又囧,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脸红的快滴出血来,偏偏陈启礼是个不解风情的,皱着眉头凑近去问: “嗯?你说什么,你要怎样?” 白宁:“……” 看着心爱的男人一脸关切的样子,心化成了一摊水,就是把命给他也愿意。 娇羞无限的咬着红唇,凑近男人的耳朵,吐气如兰,声音魅惑而柔软: “我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话音一落,男人身体骤然一紧,吻如潮水铺天盖地而来,隐忍多日的欲望如脱缰猛虎,抱着妻子往案几上一放就紧紧抵住。 拿到大哥送来的一摞笔记的时候,晓卿惊讶极了。 要知道古时候都是坐商,就是开了铺子等你客人上门,最多挂个横幅搞个优惠就是了。再有就是走街串巷的小贩,算是迈出去的,叫行商,也仅止于此。 而大哥居然知道在店铺开设之前进行市场调研,还拿回来详尽的报告,每个城镇的联系人,简直是经商奇才! “大哥,你是怎么想到的……比我想的还周全,我还想着先把店铺开了,再去招揽生意。” 被妹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陈启礼微微脸红,笑着说: “还不是怕你开了店没生意再哭鼻子……再说房租也贵,花着钱等客上门多心疼……” 第168章 宴请 “哈哈,大哥你还是心疼银子,按我的想法,先把店开在阿城,然后再挨个村子镇子去宣传……去发个告示,莫离,最近你多花点心思在生意上,别的杂事不用管,若是大哥再去镇子,你就跟着。” 晓卿叫过沉默的莫离,少年有些疏离,淡淡的对着陈启礼点头,也不行跪拜之礼,骨子里的傲气犹在。 陈启礼自然不会介意,温和的笑道: “行,这小兄弟以后跟我一起,正好老六他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哥,其实我还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正好你去了这些村镇,我想铺子开业当天,请些人来店里,一个是参观铺子,说清楚我们做什么买卖,规矩是什么,一个是各村各镇的拉拢一下关系,大家互通有无,请大家吃个饭,送些礼物给他们。” “什么……请谁?” 陈启礼一愣,妹妹果然是每次都有新点子,都不认识谁是谁,怎么请吃饭? “哥,你看,咱们北地这里,地广人稀,村子挨着,也不经常走动,大家都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面有啥事儿也不知道,别的村有什么好东西,新鲜事物,都靠走亲戚回娘家慢慢传开,这太不方便了,要我说哦,这一个镇子的里正就应该隔三差五去镇里开个会,这镇上的县丞也应该隔三差五去城里开个会,然后把外面发生的事情传达下来,这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那这些跟咱们有啥关系?镇里开会,那县老爷有啥事儿都叫人发个通告下来村里,通知就完了,还开啥会,哪有那个地位跟老爷们坐在一起?而且都是不认识的人,谁也不认识谁,坐在一起多尴尬?” “那上级对下级,发个通告就行了,但是实际上也存在很多问题,因为沟通是单向的,就会导致执行的过程中出现困难,比如朝廷让家家户户纳粮,就只管给个数字,具体谁家困难,有没有灾情,丰收还是减产,都不知道,一视同仁,就出现很多人纳了租子吃不上饭的情况,可若能面对面沟通一次,丰收的村子多交点,这样换一个第二年少交,遭灾的村子少交些,等年头好再补上,这样大家都能吃上饭,朝廷还能收到租子。” “那按你这么说,就是把权力下放到里正这里,县衙肯定不愿意啊。” “这种事本来就要权力下放,针对每个百姓一家老小吃饭的大事儿,里正才知道每家每户的情况,只有生在这长在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里正才会对村民更负责,而且里正只是具体执行的权力,真正做决定,上报朝廷的还是县衙,里正又越不过去,有什么好不乐意的?现在他们这就叫懒政!”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少说两句吧,这话让外人听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欲言又止的莫离,晓卿问道: “莫离,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憋着。” “夫人你……那些朝廷的人哪管百姓的死活,他们只管自己的政绩和中饱私囊,你说的这些,他们不是不晓得,只是不想做而已,我也看过书上有那种勤政爱民的官,会深入田间体察民情,只是如今这世道,上面争得头破血流,谁有心思管百姓的死活……” 第169章 李家再上门 晓卿沉默半晌,屋里顿时沉闷下来,大家都有些沮丧。 “朝廷不作为,可我们的日子还得过,所以我才说,开业那天宴请一些重要的联络人,毕竟我们人手有限,想跟城里那些大商户抗衡,就得有自己的竞争力,我想在每个村或者镇都寻找一个我们的合伙人,负责那个片区的宣传工作,这样我们每个月去收一次货就可以了。 若是能找到得力的帮手,能节省咱们很大的功夫。” “行,你说咋办就咋办,横竖就是跑一趟的事儿。” “哪有那么简单,得找到合适的人才行啊,这负责人第一要人品好,第二要勤快,第三还不能是个傻的,大哥你可得帮我把好关,知人善用,方成大器。” 几人正在商量下一步如何执行,外面就乱哄哄吵起来了。 “又出什么事儿了?” 晓卿发现,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没有太平过,尽管自己如此不爱惹事,但是事儿特别爱找自己。 家也分了,该管的管了,该断的断了,不该招惹的绝不招惹,就想闷头过自己的日子,可那些狗扯羊皮的事儿就没停过。 难不成自己就是为了平息这些破事儿二生的? “这是怎么了,娘?您快起来,有什么事儿值当您下跪的?” 一去院子,就看到婆婆赵柳氏跪在地上磕头,而院子里站着的人有些眼熟,这不是上次李家抢孩子那几个打手么? “啊!!” 一声惨叫,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粗鲁的掼到地上,衣衫尽破,皮肉都露出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身的鞭伤。 “卿儿,我的卿儿啊,娘不能活了啊!” 赵柳氏看到晓卿,宛如看到救世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娘没脸见你,你别管,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这是柳家的事儿,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跟这个家没关系!” “哼,冲你来,你有这能耐么?” “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李家的生意,最主要的就是妓院赌场和房产,镇上的铺子,除了有主的,十之八九在李家手里捏着,平时收租就收到手软,也幸亏是这么个边陲小镇,往来并不十分繁茂。 最近李家的动静比较大,先是李老爷的独子李大海在街上耍流氓,被陈家老三一脚踹飞,断了子孙根。 这是大事儿,要说当年李老爷也不是没儿子的,原配生的儿子,因着小妾不乐意,愣是连儿子带妈给轰出去了,理由也可笑,非说那儿子傻憨得不像自己,不定跟哪个汉子偷情生的。 然后正儿八经的嫡生子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小妾的儿子被宠上天,这个李大海倒是跟他爹如出一辙,贪财好色,目无王法。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开枝散叶,就被“咔嚓”了。 李老爷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了,早几年就已经油尽灯枯,可为了李家血脉,这些日子不光抢了那被踢出门的儿子的遗腹子,还一连纳了八房小妾,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不,家家都等着看李家的喜讯,也没准李老爷生活优渥保养得当,真的能老来得子也说不定。 第170章 奸情 再说这八房小妾,都是花了重金,连抢带买收进家门的,其中就有那柳莲花。 柳莲花当初被赵睿一通冷嘲热讽指着鼻子臭骂给羞得抬不起头来,赶出了家门,一家人倒也消停了一阵,然后柳花明就开始上镇上溜达了,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开了一辈子店铺的人,不甘心过种地的苦日子。 然后溜达着,就听说镇上最大的富户娶小妾,给一百两银子的聘礼! 若是在原来,他柳花明还真不一定就看的上这一百两银子,不管怎样也得给闺女相看个差不多的人家,更何况是做妾。 可今非昔比啊,兜里连二两银子都没有,下个月的花销都没有着落,这一百两银子可就真是雪中送炭了。 乐颠颠上门,不光谈了百两银,甚至还低价赁了家铺子,临街的位置,连住带开店,一个月就只要二两银,乐得柳花明找不到北,只觉得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莲花愿意不愿意咱不知道,只是她爹钱都收了,这事儿也由不得她做主,于是一台小骄子,荒唐又可怜的,就抬到李家了。 只这日柳花明想着铺子的事儿,虽然有了地方,却没有好的货源,就又来找李老爷,见是新姨太太的爹,门房的也没敢拦着就放进去了。 柳花明哪知道,这会儿李老爷正不知睡在那个妾的房里,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就在院子里闲逛,逛着逛着,竟撞上了个婀娜多姿的美妇人! 再说这柳花明,三十几的年纪,生的是翩翩风度,五官周正,眼角自带风流,宽肩窄臀,身展腿长,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通身气度再贵三分,悠悠哉踱来,竟让那美艳妇人看了挪不开眼。 “呀,这是哪家的相公,怎的闯进奴的房子了?” 悦耳清脆如黄鹂婉转,娇滴滴一声斥责,听得柳花明虎躯一震,菊花一紧,半个身子都酥断了魂儿。 之后的事儿一来二去,用不了多久二人就滚在一起,真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后来柳花明铺子真的开了,就推说地方还没整理好,也不让秦招娣跟来,日日在铺子后面与那美妇人耳鬓厮磨,好不愉快。 这妇人却是李大海的娘,戏子出身的小妾,花凤仙,现在是李家的当家主母。 儿子坏了命根子,李老爷早几年就不能人道了,今日不知吃了哪来的仙丹妙药日日跟几个能当他孙女的少女厮混在房里,花凤仙别提多恨了。 却不想能遇上这真命郎君,这身高八尺的汉子要啥有啥,哪是那五短的李老头子能比得了的? 得了甜头的花凤仙险些把命都给了他,愈发放肆,也是李老爷如今乐不思蜀,有那新鲜的八个小妾,谁还想的起这半老的徐娘? “哎呦,我的郎君,你可是让我美死了,若是早些认识你,凤仙宁愿舍了十年寿命去换。” 一番云雨过后,二人在那腻歪。 “我的心肝宝贝,怎能让你舍,自是我去舍了寿命,只求能早一日遇到你,如今我们快活似神仙,我才知道,日子这样过才叫活着。” 第171章 私奔 “不若我把老东西的银票偷出来,咱们从此就浪迹天涯,再不回来可好?” “哦?这……我不想让你冒这么大的险,若你有了一点受伤,我都会心疼得立刻死去!” “哦,我的心肝,我的情人啊~” 花凤仙感动得立刻乳燕投怀,二人又是一阵锦被翻腾。 却说那花凤仙也是胆子肥得很,回到家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光是银票,连同房契地契,箱笼里的金银财宝古董,全都一股脑卷了走,“老爷问起,就说我回娘家住几日。” 连儿子都不要了,带着柳花明连夜赶着马车就逃了。 到了城里,那些房契找当铺做了死当,银票通通兑现,二人再无踪迹。 直到这几日李老爷要用钱,才发现家里早就被搬了个空,一查下去,竟然是自己的媳妇跟自己小妾的爹卷钱私奔了! 带了绿帽子是小,毕生积蓄丢了是大,当下李老爷就先叫人给柳莲花打了个半死,一面叫官府去抓人,一面带着家丁来这里闹。 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晓卿心里说:这都什么事儿啊,看不出柳花明倒是个棒槌,为了钱财和女人丢下自己的老婆孩子不顾,陷出嫁的女儿于危境,真是渣中之王,蹄中之仙。 “李老爷,您先消消气,这事儿柳花明做的真是不地道,勾引有夫之妇,虽然是趁虚而入,但是也的确是不该。” 看着李老爷酱紫的脸晓卿有些怕他直接倒地身亡,自己免不得要受牵连。 若不是这事儿牵扯到自家婆婆,晓卿还真想端盘儿瓜子边磕边聊,看李老爷吃瘪,心里不痛快是不可能的。 “你们柳家什么东西!男盗女娼!当爹的是个贼,当闺女的也不是好货!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这贱人我直接送窑子去,就专门伺候最脏的那批客人!” 李老爷能在镇里称霸多年,基本相当于黑道大哥的位置。 “救我,姑姑,救我,我不要被送……” 柳花明一张小脸,又是血又是泥,早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春风得意,看着可怜极了。 “李老爷,求求你饶了这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莲花也伺候过您的份上,放过她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去哪了,他也没跟我说啊……” 赵柳氏心疼的抱着莲花,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摧残得没有人样。 晓卿特想回一句男盗女娼说的不正是你们家么,但是看着一身血的柳莲花,还是忍住了: “李老爷,冤有头债有主,我婆婆姓柳不错,但她早就嫁人了,现在是赵柳氏,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娘家的事儿就断了,这件事无论他柳花明做了什么,您这账算不到我们头上,跟我婆婆也没有关系,你这今天上我家闹是想怎样?” 晓卿一面应付李家,一面飞快的给赵冲使了个眼色,让他溜出去请救兵,院子里闹闹哄哄,所有人都被堵在家里,小孩子倒是没人管。 今儿个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失了大半家财的李老爷已经化身暴龙。 “陈晓卿,我发现我李家跟你们家就是八字不合,他妈的只要遇上你们家人就没好事!先是我儿好好的被你三哥踹坏了子孙根,现在居然还卷了我家财!拐了我婆娘!现在全镇都知道我是个王八!老子一辈子的声誉都让你们家给我毁完了!” 第172章 带刀来的 上次见面,李老爷四平八稳的碾压了他们,这次则完全没了当初的踌躇满志,气急败坏如疯狗一样。 “自打搬出我家,就再没有这几人的消息了,我们连莲花出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舅父的行踪,他心里若真的有点顾及家人,也不会干这种事儿,我们就算想藏人,也得有人可藏啊。” 李老爷今儿家丁都是带着刀来的,晓卿真的怕他一声令下就给家里的人都砍了,这年代,作为一个土霸王的李家,若真的砍死他们一家村民,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把事儿平了,可不敢在这时候激怒他们。 “你别跟我说这些用不着的,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绑了带回去,男的卖了做奴隶,女的都给我送窑子里去!你们家的房子地,以后都是我的!还有你,陈晓卿,你娘家我也不会饶了!” “你凭什么,偷你钱的又不是我们,谁拿你的钱你找谁去,抓不到人来找我们的麻烦,算什么本事?” 赵斗挺着胸脯就护在嫂嫂跟前,小老虎一样一点没有惧色。 “我去你个小兔崽子,整个镇子都是我说了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被柳花明那个贱人拿走的东西要不回来,就先拿你家这点补偿我!你敢跟我顶嘴?毛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我特么踹死你!” 李老爷说着就抬起一脚对着赵斗当胸踹来,晓卿手疾眼快一把把赵斗拉回来护在身后,自己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咚”的一声,喉咙一股腥甜,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 “卿儿!” “嫂嫂!” “夫人!” “你这个糟老头我要杀了你!” 小壮牛犊子一样从旁边冲上来一头撞在李老爷身上,给李老爷撞了个大根头,气急败坏的一指: “给我砸,给我揍!往死里揍!不用留活口!我今天要灭了你们这帮丧门星!” 不等晓卿发话,大壮已经掀起一把斧头冲上去了,巨大的斧头被大个子抡的虎虎生风,竟是无人能靠近。 “跟他们拼了!不能让他们砸了我们的家!” “我儿,你怎么样,怎么这么多血啊,怪娘,都怪娘不好,给你惹来祸事,他们的事儿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了,我跟他们划清关系,不管是是死是活,还是发卖到窑子,我都不管了,卿儿啊,娘对不住你,你可不能有事啊!” 赵柳氏抱着晓卿哭得昏天黑地。 晓卿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疼得连吸气都不敢,虎落平原被犬欺,一个小小的恶霸就差点要了自己小命,这一大家子人,刀剑无眼,随便一点伤搞不好都是要命的。 “娘……让他们住手,不要打……等……等人来……” “出啥事了?让让,卿丫头,咋回事,什么人上我们村里闹事,当我们村里都是孬货是不是?” 外面一阵吵闹,是里正带着村民过来了。 “莲花?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李家的,你好狠的心!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做妾,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干什么把我女儿打成这样!” 秦招娣听说李家人来,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妙,跟过来果然看到自家女儿浑身是血的倒在赵柳氏怀里,心痛如刀割。 第173章 打群架 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她也不在意,就只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如花似玉捧在手心娇娇养大的女儿,被人糟践得不成样子,就这么衣不蔽体的躺在地上! “我儿,这是怎么弄的,疼不疼,别怕,娘来了,谁也不能伤你了,娘来了。” 泣不成声的秦招娣脱了衣裳裹住女儿,像抱着婴儿那般把女儿护在怀里轻声安慰,周遭的一切她都毫不在意。 院子里已经一团糟,被打破的水缸漏了一地,劈好的柴满天飞,很多人都挂了彩,孙明一看顿时怒不可遏,一烟袋锅子敲在一个李家家丁的头上,大喝一声: “乡亲们,亮家伙!” 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锄头,钉耙叮叮当当举起来,平日憨厚纯朴有些碎嘴还贪便宜的乡亲就像见了豺狼虎豹。 北地民风彪悍,轻易不吵吵,吵吵三句必动手。 眼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混战,晓卿也急眼了, “别打了,大家都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孙明也红了眼了,这要是让自己老婆子看见,卿丫头让人欺负成这样,不得数落死他? “别人怕你李家,我可不怕,欺负人欺负到我们村里来?老子今天教你做人!给我揍!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晓卿:“……” 她是怎么会认为里正是个好说话的小老头的? 平日干惯了重活的庄稼汉子可不是李家那些鱼肉相邻的小混混能比的,光看那肌肉高高隆起的健壮身材就知道,于是援军刚加入没多久,李家的家丁就被逼得没了退路。 “你们这帮废物,饭桶!谁敢跑回去我砍了他的腿!” “啊,我的胳膊!我胳膊断了!” “不行了老爷,撤吧,打不过了,回去叫兄弟啊!” “呜呜各位好汉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打了,不打了。” 冰冷的锄头铁锨高高扬起,毫不留情的砸下来,平日都是不敢反抗的小贩,第一次遇到硬碴子,一帮欺软怕硬的家丁被打得落花流水,顾不得李老爷的咆哮,一个是现在死,一个是回去死,好歹先熬过这一关。 眼看自己今儿个打下去讨不了好了,李老爷愤愤的一挥手, “停!” 恨铁不成钢的的瞪视这一帮废物。 “哼!” 看着一群人都挂了彩,孙明这才喝住大伙,三分淡然七分牛逼的样子,晓卿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卿丫头,你咋样,只要你发话,今儿我绝对让这帮人横着出去。” 所谓法不治众,几个人打架斗殴,那衙门肯定是要关大狱的,可若一村之间斗殴,只求各位祖宗火气消消赶紧回家,县老爷可不敢把事儿搞大了。 “呵,陈晓卿,你行,有种你别出这个村!敢出村,我要了你狗命!” 李老爷气疯了,咆哮着指着周围拿着锄头的村民, “你们都记住了,别出你们村,只要让我在镇子上看见你们,看到你们村的,我弄不死你们!” 小样的,合起伙来欺负我,等你们落单的! “姓李的,这事儿要是真想闹得不死不休,我看今天你们也就别出这个村子了。” 孙明吧嗒一口烟袋锅子,深藏不露的一张老脸第一次露出阴侧侧的样子,与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 第174章 李家算个屁 “你!你真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跟我李家为敌?!” 烟雾缭绕中,静默的老里正,一脸平静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李老爷,脸眼神都懒得赏一个,拖着懒懒散散的声音,沧桑而淡然: “晓卿是我们村的媳妇儿,你李家算个屁?巴掌大个小镇,你真当自己是根儿葱了?” “里正叔……” 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的晓卿,眼泪刷的落下。 一直以来,她努力扛起一切,在她看来,这些村民愚昧,懒惰,不思进取,是市井小民,是需要自己开导,需要不断刺激,才能走出这片田地,摆脱这种落后的生活方式。 却原来,不是不争,只是不屑,骨子里的强悍和狠辣掩藏在一日日的烟火气中,却始终是没有勋章的人杰。 “大川,清场,让不相干的人回去。” 如同平日唠家常一般,淡淡一句,却让李家老爷吓破了胆。 “你……你……你要做什么……杀人是犯法的……” 那被叫做大川的不起眼的汉子慢悠悠踱到院外,一挥手,让看热闹的人都回家去,然后所有拿着家伙的村民呼啦啦涌进院子,然后关上了院门,隔绝了外面的天地。 局势刹那反转,最初耀武扬威的李家人顿时成了关门打狗,一个个目露绝望瑟瑟发抖,李老爷色厉内荏,面色惨白,嘴里嘟嘟囔囔道: “疯了,你们这是疯了,我是李家家主,我富可敌国,我在镇里说一不二,就是县衙也得对我客客气气……我富可敌国……财能通鬼神……我……” 随着门栓“咔哒”一下被大川落下,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往日里不起眼的汉子一个个眼神冷漠,透着平日看不出的煞气,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瘫成死狗的李家人。 “里正叔……” 晓卿哽咽,又担心。 “卿娃子莫哭,你且歇着,这点事儿叔给你扛了。” 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就好像在说,谁家的狗跑出来了,别吓到孩子。 晓卿突然就安心了。 什么受伤了怎么办,结仇了怎么办,不死不休怎么办,告去衙门怎么办…… 这里的人有这里的生存方式,也许没有她那些后世带来的知识见闻,但是扎根在在此的人就像山上扎根的野草树木,根系发达,懂得每一块泥土和岩石的走向,知道根系伸到哪里能汲取到甘甜的水源,知道怎样抵御每一次的狂风暴雨,即便压弯了枝头,也不会被连根拔起,暴风雨之后,一片狼藉中默默的休养生息,连年干旱中安静的倔强生长。 看着如同野狼一般默默聚拢的村民,并不高壮的身躯牢牢把妇女和儿童挡在身后,晓卿忽然就像个找到娘的孩子一般,哭得委屈极了。 “哎,各位好汉,各位壮士,别冲动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也不是啥你死我活的事儿,犯不上因为这个惹官司是不是?” 李老爷不愧是混了一辈子的老江湖,看到这阵仗顿时就腿儿软了,一脸讪笑冲着孙明拱手作揖。 “您老当益壮,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是我不对,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您看,您村里的柳花明把我老婆钱都拐走了,我辛辛苦苦积累了一辈子啊,说没就没了,还让我当了王八,您看我这以后脸往哪儿放啊,我命苦啊……我冤啊!” 一边说一边竟是声泪俱下,脸也不要了,盘腿往地上一坐,一副你拉我我也不起来的架势。 第175章 冤有头债有主 院子里弥漫的杀气丝毫没有因为李老爷的痛哭而减弱,沉默的汉子依旧一言不发,只等老里正一声令下。 不相干的人已经清退了,到时候衙门问起来,众口一致,提前编好说辞,反正人死肉烂,任你官府怎么查也是枉然。 如同被群狼环伺的李家人,瑟瑟发抖如烂泥,再没了一丁点嚣张的气焰。 “李家的,冤有头债有主,柳家犯了什么事儿,也轮不到出嫁的人来负责!你仗势欺人,那也要问问我们这帮爷们干不干!” “是,是,您说的对,是我有眼无珠,我仗势欺人,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回去,我再也不来了,柳家的事儿我找官府,绝不再来骚扰你们村的人了。” “哼,你这一张嘴,黑的白的都能颠倒,出了这个院儿你就不认了,若是出去了伤我村民怎么算?” “我发誓,我发毒誓,我李……” “停,不是你,是你全家,我村里但凡出现一丁点的人丁伤亡,你老李家全家都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你可敢起誓?” “你!” 李老爷最怕的就是断子绝孙这件事儿,一时间被孙明噎得双目凸起,脖颈青筋爆裂。 孙明一个眼神淡淡扫过来,李老爷暴起的气焰顿时如瘪火的公鸡,被慑得破了胆儿。 “好,我发誓,但凡我李家人敢做……你……” 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血红刀尖,李老爷忽然感觉从头凉到脚底板。 这一刻,什么传宗接代,什么金银财宝美娇娘,都恍若一阵青烟随风而去。 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连带他没有说完的誓言……他并不敬拜神佛,对这些子虚乌有的誓言也从不当真,若老天真的有眼,他早被劈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是……是谁杀了他? 他想回头看看……却僵直着身子。 “是……谁……不,救我……我不想死……我还有铺子……我有赌场,有妓院……我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谁来救我,我不想死……”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话,那从后背插穿胸口的刀转了个圈,拧得他五脏尽碎,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我如花似玉的闺女被你糟蹋成这样,你死了,我陪你一条命!” 众人才看到,居然是不声不响的秦招娣,不知捡了谁的刀,直接结果了李老爷。 晓卿不信里正没看到,也不信那么多人都没看到。 可事情还是就这么发生了。 李老爷死了。死在她家院子里。 秦氏一人顶下了所有的罪,事实如此,县衙也没有任何办法。 事发的第一时间晓卿就让莫离带着人去通知大哥,把孩子抢回来。 老爷死了,太太跑了,少爷残了,剩下一众妻妾,莺莺燕燕哭哭啼啼,没头苍蝇一样想抓了银子跑路,奈何李家早是空壳,更没人在意一个小娃,连乳母都不知哪去了。 树倒猢狲散,李家公子平日除了鸡鸣狗盗,人事儿不通,官府直接收了他家的赌场和妓院据为己有,一时间人人叫好,可谓皆大欢喜。 知县得了财,也不跟百姓过不去,按自卫给秦氏判了三年,出来之后还能接着过日子。 至于那早就不知跑到哪去快乐的柳花明,则被街头巷尾当做谈资津津乐道了很久。 第176章 商议 柳莲花捡回一条命,却也没脸留在晓卿家,被弟弟接走,只婆婆时长过去照看,晓卿也拿了些银子让婆婆给莲花找个好大夫看看,别留下什么毛病。 一切依旧,放下锄头大刀,那些汉子又变成那些纯朴邋遢,还有点怕老婆的样子,甚至连脸都没看清,就又重新隐匿在人群中,恍若之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里正孙明依旧是端个烟袋锅子,吧嗒吧嗒的抽着,在媳妇儿的埋怨声中溜达在村里的田间地头,仿佛那个一身煞气震慑李家的人不是他。 “他婶子,干啥去啊?” “里正啊,我这回趟娘家,我兄弟下地把腿伤了。” “哎呦,有药没?没有上我家拿去,我那有跌打药。” “不用了,说是不严重,我就是趁闲着回去瞅瞅。” “你家山货弄得咋样了?” “别说,那桔梗拿盐杀了还真是好吃,就是忒费盐啊,我家这个月的盐都见底儿了。” “哎,那没辙,只可惜这土喀喇里不长盐。” “也没事,好歹多一个营生,我家这一个月桔梗加菌子卖了有八百多文呢!这卿丫头就是厉害,我看啊,早晚有一天,她能从这土喀喇里刨出盐来!” 老里正像被人家夸赞自己的孩子一样,老脸堆满了褶子,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他想起今天的对话,才恍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丫头还真能从土喀喇里刨出盐来…… 因为这一番波折,让晓卿的开店计划被打乱了。 原本想绕开镇上,如今倒是没了这个障碍。 不仅如此,柳迎风还拿来一张房契,是当初李家便宜给柳花明的那个铺子,柳花明卷了人家媳妇和家当,也根本把这铺子的事儿忘到脑后,这铺子自然还能用。 晓卿也不占便宜,兑了银子给柳迎风让他找个学堂好好读书,当下带人把铺子整了,第一家店就算开了。 这间铺子,位置极好,加上铺面又大,只做收货太亏了,于是晓卿把整个一层的铺面做成茶楼,只在柜台设了一个收货的位置,后院一部分拿来做临时仓储,一部分是给伙计休息的。 临开业前几日,晓卿来找里正。 “叔,我想在镇上开个铺子,做点山货生意,想找几个帮手,一个是厨房的,帮着做些简单的茶点,一个是库房,帮着装货运货,您帮我找几个人吧。” “嗳,不就收点山货,咋还开铺子了?山里这点东西当几个钱?还不够你那铺子租金呢!” 王桂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总嫌弃晓卿大手大脚瞎花钱。 “你懂啥,卿丫头这生意要往大了做,妇道人家……你做你的饭去!” 孙明难得硬气一回,后脑勺挨了一瓢,也不当回事儿。 “中,你要几个人,我给你找去。” “厨房先来四个人,仓库也要四个,工钱按照一个月五钱来算……就是这仓库的,最好是有些力气的,我这铺子刚开,心里还是没底儿,怕遇上闹事的或者抢东西的。” “啥,一个五钱?你钱是大风刮来的吧?啥玩意一个月就五钱?一年下来六两银,卖身都卖不了这些钱!” 王桂花抄着水瓢又从厨房跑过来了,这一个两个的真不让人省心,一口要八个工人,一年给出四十八两银,四十八两啊! 第177章 门道 “你个臭丫头,你挣钱了么你就开始得瑟?你手头有多少银子啊一下这就支出四十八两?四十八两能买多少地啊!” 晓卿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哭笑不得。 “婶子,这不是娘家兄弟都出门了么,要么也不用请这么多人,只是我之后还想在城里开铺子,到时候也需要人手,现在这家店的用熟了以后可以去城里帮我带新人,再有,咱阿城这么多个镇,哪个镇都得设个点儿,到时候少不得让这几个有经验的帮忙。” “啥?要开这么多店?这得多少钱啊,傻丫头,赔了可咋整?” “婶子,这做生意,也得占个先机。按说我一没钱,二没势,三没经验,您说我这生意哪里有胜算?” “啊?你要啥没啥,还做啥生意,养猪不够你吃的?这一个身子能穿多少布?卖头猪就够你穿一年的了,还折腾个啥?” 晓卿被逗得直笑: “婶子,要花钱的地儿可多了呢,不说别的,就之前李家闹得那么凶,还不是因为他们有点臭钱?您放心,我虽然一没经验二没钱,可我能占先机!” “呵呵,你说说,有啥先机?” 孙明笑眯眯的吧嗒吧嗒烟袋,看着小丫头神气活现的样子。 “我在城里住了几天,发现每逢初一十五,才有集市,这集市呢,就是南来北往的人在这卖货买货,平日里想买卖可没这么容易。但是呢,若是赶巧你初二才进城,那就得多等半个月,不光吃穿住行要花钱,就是带的货也有损坏的可能性。” “嗯,有道理,你接着说。” “那我开这个货栈,不分初一十五,什么时候来了,我都收货,是不是能让往来的客商省下不少力气?” “这倒是,可价钱呢?人家自由交易,一买一卖,钱落口袋了,多出你这么中间一杠子,你得挣钱啊。” “对啊,我挣得就是中间的差价啊!” “那人家能乐意?好端端被你中间拿一笔,还不如多等几天直接买卖。” “嘿嘿,叔您说的没错,但是这买卖除了时间,还有货源的质量问题,比如这临时的交易,若是里面掺了孬货,回头买家可是找不到人的,但是我店铺能啊,所以我把质量把控住,这就是一个竞争力。” “嗯,有点门道,还有么?” “再有就是这个价格,一年四季,货物有贵贱,春天粮食金贵,秋冬皮毛金贵,这些货到了买家手里,都是翻出几倍的价格的,我说的这个买家,不是倒腾生意的,而是最终的使用者,好比咱们。这衣裳,这粮食,是咱们买来吃用的。” 晓卿笔画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 “村里的人不爱去捡山货卖钱,一个是这玩意卖不上价格,一个是有时候不好出手,明明是旺季,那商户就死压你价格,压到你受不住了,才贱价收购,然后转眼出去挣上十几倍的利润。农户急着用钱,只能贱卖,不卖,压在手里,更不值钱。” “可不是,我跟你说,这帮家伙可精明,俺爹就跟俺说过,那时候俺娘坐月子,受病了急用钱,俺爹上山整了两头野猪去卖,大夏天啊,那肉愣是放臭了也没卖掉,最后只皮子贱卖了点钱,还有隔壁家,挖了个老山参,一直藏着,家里遭了灾才拿去想换点银子,外面上百两的参,人家说什么就肯给十两银子,爱卖不卖!” 第178章 垄断 “对啊,因为卖货的人没有团结起来,你卖十文,那我就卖九文,抢在你前面成交,可商家呢,给你压到七文,最后就有人为了抢卖,出到六文,总之,最后这事儿都是便宜了那些奸商,他们总觉得这东西是山上长的,咱们只是挖出来而已,不值钱,可这是我们村民的劳动,劳动力也是值钱的,要么有这功夫躺床上睡大觉好不好,干嘛上山受这个累?” “哎呦我的大闺女啊,你可是说到你婶子心坎里去了!” 王桂花“啪”的一巴掌拍在晓卿腿上,激动的吐沫星子乱飞: “往年咱山上这些人就是一直苦,明明守着大山,这么多好东西,你看哪哪闹饥荒,就咱山沟沟里从来没饿死人,再旱的天,你上山寻摸一趟,也不能空着手下来,可是这就是挣不到钱,我就想不明白为啥,让你一说,我全明白了,合着是这些商人没把咱当人看,只给了货钱,没给咱工钱!” “对,婶子您这么想也没错,总之就是,我要用这店铺,把山货垄断,让那些奸商只能找我买,所以我才要把几个镇都设了点儿,城里也要开铺子,我收货的价格,都得比那些商人高,这样,村民把货给我就行,我再和那些奸商交涉,婶子,你看我是不是得找几个能打架的人给看店啊?” “对,对,对,那必须的!让你叔给你找几个最厉害的!这要是打起来,让人欺负了可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 一直沉思的孙明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好啊,我们山沟沟里出了你这么丫头,你去干吧,这事儿说着容易干着难,你就管使劲往前冲,缺啥少啥吱一声,叔看好你。” 老天有眼,他们死守这山窝窝几代人,总算是有明白人了。 晓卿收到了赵睿的回信。 其实不是赵睿的,而是替罗万贯问她那黑松露酱还有没有了,随信附了两千两银票,说是那批货总共得了五千两银子,这份是她的,除了预付的一千两,这就算两清了。 “这人真是,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连个信都不回。” 晓卿嘟嘟囔囔的撅着嘴,哼,看在银票的份儿上原谅你吧! 遥远的某个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 “啊~~~~~~~~~” “我的心好痛啊!我不能呼吸了!你杀了我!是你!你杀了我!啊~~~~~~~” “你要了我的命!!!” 某人面不改色的看着罗胖子在那干嚎。 “你……你是不是丧心病狂?为了讨好你的女人,你居然偷我的银票!!!!!我……你还我钱!” “这不是你欠她的货款?” “我什么时候欠她货款了?我给了她多少,啊,一千两,那些东西一千两还不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山上的东西,能值几个钱?” 罗胖子气急败坏的来回转圈,人肉风火轮一般,指着赵睿的鼻子, “那点山货,就是人参,鹿茸,能值几个钱?一千两,那可是一千两啊!” “可……” “你别可是,我知道,还有你家夫人的辛苦钱对吧,你夫人一个农家女子,一年下来挣得了几十两不,她工钱能值多少?你给我算算看?我付出了那么多,为了这玩意,我差点让人当私通五皇子给砍了!” 第179章 银票 因为过于愤怒,罗胖敦厚的嘴唇里迸发出一串类似于女声的尖叫,吵得赵睿直皱眉头。 “你不许不说话!你说,工钱是多少钱!一个农女,工钱是多少钱?” 被抵着鼻子喷了一堆口水,赵睿忍无可忍,嫌弃的往后仰着头,用一根手指摁着罗胖的大脸推开一些距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如果……那些东西是我挖的呢……” 叫嚣中的罗胖一哽, “那……那也不至于两千两……” 声音弱了几分。 “哼!你赋闲在家,值什么钱,你知不知道现在每日开销有多大,我都跟你说了主子的生意都被监视了我钱根本拿不出来,我就剩下这点银票了,你还敢拿……呜呜……呜呜呜……我的银子……呜呜呜……我没有钱了你还我钱……嘤嘤嘤……怎么着了你这么个败家的……” 赵睿:“……” 前后没几日的功夫,刘香云就来了。 一身素色麻衣,脸色难看的厉害,头发上别着白花。 两个孩子见了,哭着跑过来,母女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娘,爹爹去了,您怎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得去给爹爹……” “别提他,你们已经是被他卖掉的人了,你们没有爹!” “娘,您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嗯,好孩子,都过去了,以后娘会带着你们好好过日子,给你们找个好婆家。” 小英苦笑,额头的伤已经结痂,可心里的伤却还在流血,脸上的疤永远也好不了了,这样的她,别说找个好婆家,就是嫁人都难。 而且,如果嫁人也只能嫁给自己爹爹这样的,那倒不如不要嫁了…… “三嫂,人已经过去了,就把这事儿放下吧,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赵柳氏看着几人,心下不忍,出言劝慰道。 “多谢弟妹收留,以后我就当个使唤婆子,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不拘那些脏的累的,只求我们母女三人能安安心心的活着。” “三婶,您这话说的,家中活哪是按脏的累的分的,擅长农耕的就负责农耕,擅长盖房的人就盖房,会筹算的记账,懂得人情往来会处事的看店,每个人都能去做自己愿意且擅长的事儿,您来了,我一样给您算工钱,就是小英和小娟也是如此,想找个好人家,那就自己给自己挣出嫁妆来。” 晓卿知道这三嫂就因为没生儿子,心里有愧,忍气吞声了一辈子,若不是最后两个女儿差点被卖,都不知这女人也还有点血性,再怎么懦弱,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拼命,也不枉她拉她一把。 “不,我不要工钱,这是我欠你们的,你们花钱给我们赎身,我不求工钱,只求你能让我的两个女儿找个好婆家。” “三婶,一码归一码,能不能找到好婆家,这得看您,不是我。 至于工钱,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做得好有奖,这是我们家的规矩,您也不必不安。 若说当初赎身的银子,毕竟是一家人,我们也不至于眼睁睁看你们进火坑,眼下你们就安下心来,好好给小英的伤养好,别想太多。” “是啊,你就听卿儿的吧,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比什么都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一家人够吃够喝就行了。” 第180章 店铺开业 刘香云紧紧抿着嘴不说话,晓卿也懒得再劝,毕竟她不是救世主。 “小嫂嫂,我能做些什么?” 低如蚊呐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是带着面纱的小英。 见众人都向她看来,女孩有些恐惧,但还是努力的挺起胸膛,壮着胆子道: “不知有什么打扫的粗活,我可以做,迎来送往的我做不了,但是能帮小婶把铺子收拾干净……” 小女孩紧张的揪着衣摆,不敢抬眼看自己的娘亲。 “小英,娘来做就行,你在家歇歇,你这伤还没好透,出去干嘛?” 刘香云不赞同,却被晓卿打断。 “也好,省的在家待着想些有的没的,出去做点事,见见世面,见见人,肯定有好处。” 晓卿温柔的覆住小英紧张的双手,对她投以和煦的笑容, “女孩子要走出家,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不是一辈子就只有柴米油盐生儿育女,难得你有这个勇气,别怕,嫂嫂很喜欢。” 小英涨红脸,又羞又喜,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夸赞过她,虽然她什么也没做。 “嫂嫂,我一定好好做。” 树倒猢狲散,李家老爷暴毙之后,因为家里没有主事儿的,名下产业除了让官府收缴的,也都散在那里没人管。 所以晓卿用了柳花明的铺子,倒也没有丝毫麻烦。 开业这天,孙明给找的八个帮工都到了,其中就有那日院子里拦人的大川。 大川三十几的岁数,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沉默寡言,没人搭理的话一天也蹦不出一个字儿。 另外还有个连婶子,精通山货,什么东西一过眼,就知道好赖,那晒干的蘑菇在手里摸一把,就知道还有几分水气,可给晓卿乐坏了。 “大哥,这买卖货,最要紧的就是辨别品质,孬货好货,一定看仔细了,防止有人偷奸耍滑。莫离他们都年轻,我怕他们办事毛燥,你可以一定看好了。” “放心吧妹子,要么叫你嫂子也来帮忙?宝儿可以让娘帮着照看。” “别,嫂子又不善于此道,你别急,回头我有别的事儿叫嫂子帮忙。” “东家,送货的人来了。” 来送货的人是平山镇的一个牙人,叫王大义。 三十上下的样子,中等身材,其貌不扬,一张黑里透红的庄稼汉子脸,看着跟牙人倒不沾边。 “陈老板,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们这是刚开门吧?” 开口倒是让人听了心里舒服。 “王兄,承蒙您惠顾,蓬荜生辉,快来,里面请。” “哎,不急,倒是这货,你们看看能不能收,上次你跟我提了这事儿,我心里就惦记着,正好我一个亲戚是猎户,本来想把皮子攒着留到冬日好卖个高价,让我一顿软磨硬泡给要来了,哈哈哈!” 山里人家过冬最御寒的就是一身好皮毛了,除了大户人家,只有猎户家能穿一身毛皮,而寻常的百姓家若能用狼皮在冬衣里面缝个衬,就宝贝的不行。 春日天气渐暖,谁也不会提前买了不急用的东西存在箱子里,自然是等入秋有了收成,才会忍着心痛买一两块皮子,所以猎户若不是急着用钱,都会把皮子硝好了存到天冷再拿出来,若是能等到采买年货的时候,还能赚一大笔。 第181章 第一单生意 陈启礼一愣,扭头过来看自家妹子。 虽说想给妹妹揽生意,可若是反让人家赔了钱,就不合适了。 晓卿投给大哥安抚的眼神,笑着接过话来。 “承蒙这位大哥信得过,倒是我们第一单生意,先看看货吧,连婶子,大川,你们都来看看,这皮毛我懂得不多,还是你们的眼光好。” 晓卿嘴上谦虚,实际上早就把功课做好了,不管是村里还是镇里的买卖价格都很清楚,主要是二哥三哥之前做的那一票生意让她印象太深了。 只是批发就将近四倍的利润,这还是皮毛和山货在一起,山货的利润没有那么高,毛皮的利润实际上四倍都不止。 王大义第一趟来,心里也有些没底儿,只带了一部分货先看看价格,要是给的价格太低他说啥也不能坑自己家亲戚。 包裹打开,上面是几张寻常的兔皮,剥得干干净净,手艺极好。 再下面,是五张狼皮,八张狍子皮,均是规整干净,毛色出众,一看就是极好的猎手。 除了这些,还有个单独的包裹,王大义犹豫一番,在众人的称赞中解了开来,竟然是一张虎皮! 晓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虎皮,从毛皮上竟然看不出这虎的伤处在哪,从头到脚极完整,斑驳参差的花纹瑰丽如梦幻一般,入手略刺却极光滑。 “嚯,王兄,你这亲戚可是不得了啊,这得是多厉害的身手,能弄这么完整的虎皮!” 饶是沉默寡言的大川,也盯着虎皮狠狠看了几眼,眸中露出钦佩。 “嘿嘿,不瞒你说,当初你刚一找到我,我就想到我这亲戚,我们整个平山镇,若论打猎,他肯定当仁不让的是第一好手,只是每年能卖的皮子就那些,我们平山镇比你们镇还穷,所以一年到头也就那几个老主顾。” 平山镇比晓卿家还靠山里,光是想走出山就得七八十公里。 “我这亲戚虽然打猎厉害,人却老实的很,你们看,这都是新皮子,我还说拿些陈年的皮子来给你们,他差点打我……” 王大义嘿嘿的笑着,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你这亲戚平日只在你们镇卖货,没有出过镇子?” “是啊,他还有个媳妇,身体特别不好,离不开人,他就一直在镇里,唉,卖的钱都花在买药上了,这不我就想帮帮他。 其实不光他,我们镇的人都不咋出来,太远了,要不是上次陈兄弟来我们镇上,我还真碰不上你们。” 晓卿心里一暖,想不到大哥居然跑了这么远,七八十里山路什么概念? 荒无人烟的地方,野兽出没,亦或碰到个劫道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您这么老远过来真是太辛苦了,先进来喝口茶歇歇,这些货都拿进来,咱们慢慢谈,不急的。” 这王大义也是有心了,这个时间赶过来,怕不是赶了一夜的路? 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这人两脚都是泥土,庄户人家,挣点钱是真不容易。 王大义的确是又累又饿,架不住两次相让,就拿着东西进了铺子。 第182章 猎户 晓卿给赵斗笔画了个动作,赵斗腾腾的跑到后院去了,不多久,小英端出一个托盘,倒是给王大义吓了一跳,不是说喝茶么,怎么把饭上来了,窘得黑脸更黑了,奈何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 “这……哎……这怎么好意思……我……” “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这些都是我们店以后要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您先尝尝。” 小英放下托盘,一大碗热乎乎的油茶,一盘凉拌桔梗,一盘豆角干蒸腊肉。 种类不多,但是每份都大碗足量,屋内顿时香气扑鼻。 “这……那我……我就吃了……” 王大义局促的搓着手,嘴巴里已经开始咽口水。 “您别客气,我们正好再看下皮子,您慢慢吃。” 刚才在路边,不好一一检查,这会儿晓卿等人才把一摞货摊开了慢慢看,越看越是心惊,不光是那张虎皮,就连最普通的兔皮,也是非常完整,几乎看不出伤在哪里,这哪是普通的猎户,分明就是个武林高手! “王兄弟,不知你这皮子怎么作价?” “唔……往常我们镇子里,兔皮十钱,狼皮八十钱,狍子是六十钱……这是秋天的价……彪子他现在急等着用钱,要么……你若是能把这些都收了的话,可以……可以让一些。”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王大义脸上汗都淌下来了,一个是吃了东西肚子里暖和,一个是他擅自做主给涨价了,彪子的原话是:反正这玩意山上多的是,不拘多少钱,卖了就是,折半都行。 “啥,这么好的皮子……” 陈启礼才开了个话头就赶紧闭嘴,买东西哪有嫌价便宜的,自己这不是给妹妹找事儿呢么? 莫离不知道行情,没什么感觉,倒是大川紧紧皱着眉头,面露不忍。 晓卿摸着那柔软的兔皮,心里喜欢,若是能给自家人添置些,冬天也好过了。 “王哥,我们镇里也有来收皮货的,价格跟您说的这个差不太多,但是因为我们镇在路上,跟别的镇子都不太远,进城也就是百十公里,所以有人来收货,你们平山镇根本就没有商贩,所以这皮子单独卖也是这个价,甚至比我们村批量收还贱些。” “是,你说的没错,若是批量收,我肯定能给你便宜些。” “而城里若是收皮子,价格就会更好一些,这样的成色,碰到初一十五集市上来的客商,最好能比你这价格高出三成。” “啥?能卖这么高?那是冬天吧?春天有这个价?” “我说的就是春天,若是冬天,能高出五成。” 晓卿笑笑的比划了五个手指,给王大义惊得合不拢嘴。 “五成!那……那就是……兔皮十五钱,狼皮一百二十钱,狍子皮能卖……九十?” 王大义一张黑红的脸激动得青筋都爆起了,转瞬又丧气道: “唉,等不到初一十五,急用钱,我们知道城里的价格肯定高,可是,唉,这不是……光出山就走死人,再往城里跑,皮子能卖多少不知道,光路费都要花了不少。罢了,东家你看着给吧,若都收了,我让一些就是。” 第183章 保护价格 “你这亲戚也是,这么好的身手,要是能搬出来,可能多挣一些?” “唉,他不肯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言难尽啊。” “按你说的,你拿来的这些兔皮,狍子,狼皮我都收了,皮子成色我非常满意,但是价格不能按你说的来,得按我说的来。” 晓卿话音一落,连她大哥都有些不忍,看了看王大义一双连夜奔波而肿胀的泥腿,干涸的嘴唇,泛着血丝的双眼,讷讷道: “小妹……那个……那个……咱们……第一单生意……开门图个吉利……” 到底是没敢直接阻拦,心下却是愧疚,想着这次之后无论如何要多帮衬一些王大义作为补偿。 莫离端好算盘,一脸铁血无情的样子,王大义心底发冷,却也还是挤出一丝笑, “东家,我们这皮子好的没话说,万里挑一的好东西,您好歹多给几个辛苦钱,我这也是大老远背出来的,你看这毛,比别家的都厚实,彪子真是等钱救命了……”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一丝哽咽,一夜的奔波,满怀的期望,都变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粗黑的汉子苦涩的低着头,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低声下气。 赵冲左看看,又看看,伸手拉了拉晓卿的衣袖,嘴巴动了动,又低下头,不开心的耷拉着。 气得晓卿一噎,轻轻一巴掌拍在赵冲脑袋上,死小子,把我当什么了? “王哥,我们这店刚开业,规矩还没有传出去,但是已经立好了,就是我们家收货,不拘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保护价,在这个价格以上,您愿意卖给谁都行,但是一旦让我们知道有人低于这价格把货卖了,那就永远别找我们做生意。” “是,规矩是要有的,这保护价,就不知是多少,高于……不是……我怎么有点糊涂……您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我是个粗人,您就说这皮子是啥价吧。” 别说王大义有点懵,就是屋里的别人也懵了。 “嫂嫂,你是不是说错了?” “我没说错,王哥,这种成色的兔皮,我按二十文一张收,狼皮三百钱一张,狍子皮一百五十钱一张,莫离,写收据。” 娇娇柔柔的女声,掷地清脆,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妹妹,会不会太高了……” “嫂嫂你疯了?” “夫人?” “东家……你这是……拿我寻开心?” 直到此刻,王大义也没明白晓卿说的那个什么保护价格是个什么东西。 “王哥,您可知道,这样的皮子卖到南方,是什么价格?” “这……这我如何得知……” “北地寒冷,这些动物的毛皮生的厚实暖和,南方的富贵人家最是喜爱,寻常集市上一张狼皮最少要二两银子,当然这是零售,若是批量采购,自然要留出利润空间,那就折半按照一两银子算,您说,我三百钱收您这皮子,可是给的高了?” 饶是知道这东西到了富贵人家定然值钱,可也万万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大的油水,王大义呆呆的张着嘴, “可是……可是……市面上哪有这个价格……一百文就可以了,不用三百文,这东西山上有的是,若是能卖了,我让彪子再上山就是了,一百文就可以,真的……” 第184章 夺人钱财 “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要带头把咱们北地的货价抬起来,商人一买一卖赚了几倍的利润,可山民却一个个穷得食不果腹,这不合理,生意想长长久久,就要双赢,只有一边获利,这叫剥削。” 晓卿没说的是,成色这么好的皮子若是真的卖到富贵人家,七八两银子都要得。 “所以我今儿跟您签下这个收据,今后相同的货,就按照这个价格来,不许低于这个价格出售,您同意么?” …… 直到二两八钱银子踹进怀里,王大义还是晕乎的,人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才知道不是做梦。 “太多了,东家,这太多了……够彪子用一阵子了,谢谢东家,只是不知道这虎皮怎么卖?” 王大义还不至于太傻,好歹记得还有张虎皮。 “这虎皮我得跟你商量,若你要现银,那么就是二十五两,如果等到我出货了再付钱给你,就是三十两,所以你看看你想怎样。” “这……我……” 原本想着这虎皮能卖十两顶天了的王大义又开始瓢了。 “若您想着落袋为安,我这就让莫离写条子,给您拿钱。” “嗳,好……好……二十五两足够了……足够了……彪子这回可算得救了……” 银子烫手,揣着将近三十两银子,和晓卿让人给带着路上用的干粮,王大义不敢停留,急忙雇了车回去了。 “夫人,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 一屋子人神色各异,晓卿知道他们心里嘀咕,索性跟他们仔仔细细解释了一番。 “妹子,我是听明白了,可你要做的这可不是小事儿啊,若只我们一个镇也就罢了,可你要在阿城这么干,那些商家不得跟你拼命?”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这么干咱们北地的百姓是高兴了,可那些商户不可能接受一下翻了这么多倍的价格。” “夫人,我觉得大哥说的没错,这件事如此做,肯定会惹恼原来的那些皮货商人,原本几十文的皮子一下变成几百文,若我们也是北地巨贾,他们反而没什么办法,可是我们这样的无名小辈,惹恼了那些人,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是啊,这些事我也知道。” 晓卿叹了口气,想改变什么哪是这么容易的。 “往前走,每一步都是未知的,我们还有些时间准备,且等等看吧。” “是不是这啊,南货北仓?卿丫头,是不是你家在里面?” 门口传来里正孙明的声音,几人连忙迎出去。 “呀,里正叔,你们怎么来了?婶子?” 孙明和王桂花套着牛车,车上装满了这段时间收的干货。 “傻孩子,你开店我们能不来看看么,有啥用得上婶子的地儿,你甭客气,往后你们白日就在店里忙,村里那点事儿都不用你管,我都给你整利利索索的。” 王桂花利落的跳下车,就张罗着搬货。 “你这名字起的好,南货北仓,嗯,不错不错。” 老里正现在看晓卿咋看咋顺眼,连带着觉得她做啥都是对的,好的。 几人正寒暄,旁边有人来询问。 “请问,是这里收山货吗?” 第185章 初识经商 一个十三四的男孩子,刚开始窜个,瘦骨伶仃的,有些犹豫。 见众人都看他,急忙解释道: “我是清澜镇的,我爹叫宋大涛,我叫宋小涛,我爹病了,说让我来这里一趟,让我找一位陈老板。” “哦,是大涛的儿子啊,我就是你爹说的人,我们这是收山货,你爹咋了?病的可厉害?” 少年红了眼眶,嗫嚅道: “家丑不可外扬,我爹不让我说,只让我来看看,说已经跟几个村都打过招呼了,若是铺子没错,就让大家开始送货了,这不,怕大家跑空,所以让我先来看看。” “放心吧,地方没找错,我们以后就在这,那啥,你也别白跑,我跟你去一趟,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你爹了,正好去看看他。” 少年的脸色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大哥,你等下。” 晓卿回店里取了一布袋挂面,一坛子蘑菇猪肉酱,还有一小袋油茶,一罐桔梗,叫大哥带着,陈启射才恍然自己差点就空手去人家探病了。 “也罢,这反正没我啥事儿,我跟你们去一趟,也甭单独套车了,老婆子,你在这忙活,晚点我来接你。” 待人走了,晓卿笑眯眯看着赵冲和赵斗, “怎么样,想不想学做生意?” “嗯!想!嫂嫂我想帮你!” “嫂嫂,我觉得做生意比读书有意思,我不想读书了,我想专心做生意!” “你不读书,可不好做生意,要知道,做小生意,谁都能做,可想要做大生意,就要有学问,你们是想偏安一隅呢,还是想做独霸一方的巨贾?” “我想当巨贾!” “我也是,我不要做小生意,我要做大生意!” “这才对,书咱们晚上读,白天可以学做生意,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听好了!” 两小只挺胸抬头,目光炯炯,跟要出征的小战士一样。 “第一个任务,就是清澜镇。” “啊?就在家门口啊?” “嫂嫂我想去城里。” “你们别急,听我说完。” 晓卿摆摆手,认真道: “我交给你们的任务非常重要,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一件事你们做好了,以后受益终生。” 两人这才正色起来。 “你们也听到了,清澜镇的宋大涛生病了,现在是小涛在帮他爹跑生意,你们等小涛来了之后,跟他一起把整个清澜镇的村子跑下来,我要求每个村子,你们找到一个合适的负责人,能负责把当地的百姓发动起来,收山货,讲明注意事项,然后把关好货物的质量,最后再送到我们铺子来。” “这有什么难?清澜镇还没我们宝库镇大,两天就完事了啊。” “对啊,花钱买东西,又不是卖东西,哪有那么难?” 晓卿心里呵呵,都以为采购是这么好干的么? “我要对你们两个人做考核,最后以谁找到的人,交出的货物总价钱更多,谁就赢了。” 赵冲忽然不说话了,两兄弟里,他更稳重一些。 “咦……不是我们一起……” 赵斗有些茫然。 “原本我想等你们再大些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很合适,还有小涛跟着你们几人也安全一些,你们可以把做出来的成绩算成两个人的,但是我相信你们做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区分出来了,就好比,阿斗想找村里的里正,阿冲想找村里的媒婆,那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第186章 广纳客商 “这个……嗯……我们可以都找吗?两人一起做,怎么也比一个人做更好吧?” “那要看谁更愿意做这件事?” 两个孩子试探着问。 “那如果,里正想做这件事,但是能力并不出色,媒婆不想做这事儿,可偏偏很擅长,你们准备怎么办?” “那就软磨硬泡,让媒婆同意!” “那就让里正先做,等媒婆看到里正挣到钱了,就心痒痒了!” 晓卿谆谆善诱,引导两个孩子去思考,却发现,两个孩子真的很聪明, “阿冲说的很好,你抓住了对方的需求,可是,不一定每个人的需求都是挣钱,也许有别的需求,但是发现和满足对方的需求,就是建立合作的第一步。” “有谁的需求不是挣钱呢?嫂嫂我就好想挣钱啊……” “这个随着你的变化,需求也会变,假如你已经挣到很多很多银子,怎么花都花不完了,那你还会只想挣钱么?” “啊?花也花不完??!!” 看着两个孩子一脸吃惊茫然幸福的傻样,晓卿忍不住笑喷, “好了,这个以后慢慢学,记住你们两个人的任务了没有?先从清澜镇开始,清澜镇结束之后,一面维护好清澜镇的关系,一面开始做我们的宝库镇,从近到远,等把这些镇子都做完,我就让你们带徒弟,同时,还让你们开始谈买家,怎么样?” “谈卖家?那不更容易么?来店里的都是要买货的,给他价格不就好了?” “你别胡说,同样卖货,有人卖的多,有人卖的少,这能一样么?” 赵冲鄙视赵斗。 赵斗:“……” 哥我觉得你变了。 晓卿给两个孩子布置任务的时候,莫离像个透明人一般默默思考。 大川像个聋子一样帮王桂花卸货。 大壮像个真正的聋子一样埋头干活。 小英忙里忙外的身影格外缓慢,似乎有意无意的想多听两句,结果让王桂花一把给薅走, “哎呀,你家出一个疯丫头就够了,你还没嫁人,别想这些没用的,女孩子哪能抛头露脸,她家是男人不顶用,只能自己出来折腾,婶子说啊,你还是好好找个好人家,就说你这脸蛋子,这伤慢慢的也就淡了,还是个漂亮姑娘,别想不开!” 男人不顶用自己想不开的疯丫头陈晓卿:“……” 婶子你这么拆我台合适么…… 新店筹备了三天之后,是正式开张。 晓卿天没亮就开始带着一群人忙活起来了。 她让人准备了足量的油茶,一大坛子新做好的辣桔梗,用酸菜叶卷了切碎的咸鱼腊肉萝卜丁和捣碎的大米,包成一个个小馒头的样子,上锅蒸熟。 如此每个托盘里摆上两个菜卷,一小碗油茶,一碟桔梗,一杯蓝靛果茶。 分量不大,但是分外好看,香味诱人。 店里的桌椅全部摆到门外,铺开一片,每张桌子上摆放着一份“南货北仓”开业告知。 晌午辰时爆竹炸响,噼里啪啦得好不热闹,顿时把往来的客商都吸引过来。 赵冲和赵斗今日换上了之前定做的新衣,一个翠绿,一个碧蓝,加上两个孩子如今长得愈发好,活脱脱两个招财童子,站在门口,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新店开业,各位乡亲来看看!” 第187章 南货北仓 “南货北仓今日开张,欢迎各位父老乡亲光顾,南来北往的客人您进来歇歇脚,小店免费提供茶水小吃,各位婶婶伯伯,进来看看,走累的客官,来小店歇歇脚,帮忙传个消息,祝您富贵双全,财源广进……” “哎呦,这是什么店,这么大的排场,咱们镇上还没见过这么气派的铺子!” “可不,你听说没,茶水小菜免费提供,这不得让人吃黄了?” “南货北仓,这是啥意思?” “这是倒腾南北货的意思吧?有南有北的,这文化人起的名字就是不一样。” 晓卿叫人在铺子门口贴了一张大红纸,不是写的字,却是在上面贴满了晒干的山货,有各种干蘑菇,木耳,山参,灵芝,有榛子,松子,等干果,甚至还有切了一小块的兔皮,林林总总,下面是写的对应的收购价格。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南货北仓专门收购山货毛皮,各种菌菇,干果,动物毛皮,北地特产,都可以来我家出售,价格透明,童叟无欺,大家照着这张单子找货就行,我们收购永久有效!” “哇!这……他家疯了不成!这是什么价?俺不识字,可是也认得这价格,松子二十五文一斤,鸡腿菇十三文一斤……这比别家贵了一倍啊?” “搞错了吧,这是买价还是卖价啊?” “这位大伯,您没看错,我们东家说了,北地的百姓不容易,辛苦摘来的山货卖不上价,而南边这些东西都奇货可居,钱都被商贩赚了,以后要提高收货价格,让大家都挣到钱!” “啥?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事儿?真的假的?骗我们呢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大家的猜测,宋小涛带的货车到了。 “东家,验货花了些功夫,今儿才送来,还有,俺爹让俺谢谢您,谢您给带的吃的,要么这些日子都没有人给我做饭。” 宋小涛拉了整整三牛车的货,那日,陈启礼等人过去,让村里人知道这事儿的确靠谱,于是你一挑子我一筐的就凑了这些出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连个条子都没有。 “太好了,你这货来的及时,莫离,连婶子,来验货开条子。” “呀,真有人来送货啊,这是个收货的店?” “婶子,我们不仅收货,也卖货,从我们家经手的货保质保量,有南边的货,也有北地的货,您要是用毛皮,自家不上山,也能来我们这买,一张可以,一车也可以。” “哦,原来是这样,一手买,一手卖,转手赚差价,只是你这收货价格的确是太高,这么做生意不得赔钱?” “这位老板您放心,我们收货价格会随着行情调整,但是保证会比之前的价格高,至于售卖,那就是之后的事儿,您别担心,我们银货两讫。” “哎呀,听着不赖,那啥,你家这小吃看着真不错,哪儿弄的……” “这位婶婶您别客气,来坐坐,尝尝我家的小吃,回头帮着跟街坊邻里说说我们店铺收货的事儿,多谢您捧场了!”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哎呦,这什么做的,这可真好吃啊。” 一阵羞涩扭捏的推拒以真香为结尾终止了。 四周一圈圈围起来张望的人,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逐渐坐了下来,很快就把几张桌子都占满了,没有来得及的人后悔自己脸皮太薄,失去了机会。 第188章 南边来的鲁思源 “啧啧,这什么泡的水,甜津津的,真好喝。” “这白菜卷子里放了是啥,我一口吃下去,差点把舌头吞了。” “这老板莫非不是南方来的?这吃食做的可真精致。” “这凉菜是啥,哏啾啾的,忒好吃,这要是来一壶酒,没谁了!” “不一般啊,这老板不一般,光这手艺,开个饭庄都绰绰有余了,可是人家就只开了收货的,不一般,肯定是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你看着收货价格,我就纳闷了,咱北地的货一直贱了这些年,哪是你说涨就能涨的?那些商贩能乐意?到时候不得打起来?” “可是要真是这个价格,我也愿意把货卖给他家,放着银子不要,那是傻子!我管他能不能卖得掉?” “哎你这人,吃着人家,喝着人家,怎么还不识好歹呢?” “我不识好歹?我就不信,你回去不跟你家当家的说这事儿,放着价高的不给,你还能留着给价低的?咋的,他货卖不掉你再把银子还回去?” “呦,这是干啥呢?这么热闹?” 几个路过的客商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探头探脑的来凑热闹。 “老爷,好像是开了个新铺子,咱们看看不?” “倒是不急着赶路,货也置办好了,去看看热闹去。” “借过,借过,几位老乡,借过一下。” 随从小心的分开人流,让自家鲁老爷过去。 “南货北仓……老乡,你可知这是在干什么?这是新开的食肆?” 鲁思源看到大家都坐在门口吃吃喝喝,很是奇怪,店铺不在饭店里面吃,怎么都跑到路边了?倒是个吸引客人的好噱头。 晓卿等人都在忙活,没人注意到这个路过的客商。 这时,连婶已经验完货,莫离照着开单子。 “菌干甲等,三十斤。菌干乙等,八十斤,浆果乙等,五十斤,干果甲等,二百斤,干果乙等三百斤,共计银钱十五两七钱。小涛兄弟,这单子你拿好回去按家分,这是银子。” “这么多……我……我不敢……” 宋小涛吓得有点结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没事,小涛,你也在这歇会儿,一会儿完事儿了我让大川送你回去,正好带着阿斗和阿冲去认认门。” “我的天啊,真的给这些银子?” “那有啥啊,不就是点山货?我家也有,早知道我也拿过来了!” “掌柜的,俺家也有去年秋天捡的果子,还要不?” “要,但是要验货的,只要东西好,都能得现银。” 有几桌上的人立马就要起身,生怕晚了这送银子的好事儿赶不上了。 “那啥,我这就回去拿货。” “我也去,不吃了。” 人群热热闹闹,忽然爆出一阵大笑,众人见到一个一身锦缎狐皮帽的富商,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啊哈哈哈,你们北边的人真的是有意思,两文钱的东西要花五文钱来收,还要大张旗鼓的摆摊子送茶水,这赔本买卖能做多久?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南方的人都是傻子,不识货的?” 鲁思源觉得这里的老板蠢透了,做什么异想天开的以为凭借一己之力能把山货的价格抬上去?再说,就算抬价也是提高卖价,怎么能提高收货价?这不是一个人把风险都拉到自己身上了? 第189章 嘴贱 “这人是谁啊,这嘴可真贱啊。” “要么抽他一顿?” “嘶,你先别动手,咱们镇里的客商来来往往的就是那些人。” “你别说,我看着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专门去村里收山货的鲁老爷么?” “嗯,好像也去过我们村,黑心得很,价格压得尤其低。” “鲁老爷在我们这一带收货很久了,凡事亲力亲为,做事情仔细得很。” 晓卿瞧见这边的动静,过来打招呼。 “这位老板,我们店铺刚开张,您也过来歇歇脚,喝点茶吧。” “呵呵,好说好说,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讲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就是爱说实话。” “那就太好了,我们也想多听听商户的意见,您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言。” “你就看你刚才收的这个菇子,我们当地卖的很好的,这叫黄脸菇,我直接去村里收货,四文钱一斤,你刚才收的多少,八文钱一斤,整整贵了一倍,那我问你,我要从你这里买,你卖我多少钱一斤?” “十文。” “啧啧,你说说,这么大的差距,你叫我怎么买,我就是想照顾你生意一下,你好歹差不多是不是,差这么多,你这生意要怎么做嘛?!” 鲁思源名字文雅,可为人一点不文雅,说话说得急了吐沫星子乱喷,嘴角始终挂着点泡沫。 “老板您说的非常对,那我可不可以问问,您这趟的货可都收好了?” “对啊,虽然花费了点时间,但是我的价格,足足比你的价格便宜了两倍!” 鲁思源桌子拍得啪啪响,得意无比的看向四周。 “要不是看你一个妇道人家,我都不跟你说这些,回头是岸啊,你这么搞,多少钱够你赔的?” 宋小涛人就坐在旁边,听到这些话,窘得恨不得把怀里的银子交出去,就好像自己是个骗子一样。 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晓卿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怜悯。 “你看看,我刚才咋说的,我说不行吧,人家鲁老板也说不行,这可不就是行家!我不懂,你敢说人家鲁老板不懂?” “嘶……我还真是个棒槌,莫非这店真就开不下去了?” “那倒也不至于,这都开业了,铺子也租了,请客也请了,但是价格肯定会降下来的,其实就算是降到鲁老爷说的这个价格,也还是会有人来送货,何必要把价钱抬得这么高?也没人送她牌坊!” “咳咳,你咋说话呢,你这嘴吃屎了吧,人家小媳妇哪儿得罪你了?” “哼,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有点臭钱就总觉得自己是救世主的人!还说什么,北地的百姓苦,皇帝都管不了的事儿,她跟这装什么大尾巴鹰?” “那你还吃人家东西,要么你给吐出来?” “吐出来就吐出来,我呸!” 晓卿没有理会这边都快打起来的人,仍旧是笑意盈盈的。 “那,既然已经翻了两倍了,鲁老板何不就把这些货卖给我如何?也省的千里奔波去南边贩卖了。” 这话让周围的人一愣,连鲁老爷也愣住了。 “什么?我……我卖给你?我辛辛苦苦收上来的,拿去南边不知道赚多少银子,卖给你才能赚几个钱?” 第190章 南来北往那点事儿 “反正足不出镇,就已经赚了两倍多了,已经算是暴利了,鲁老爷,您何不再去村里重新收一批,赚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南边的钱也赚,我这里的钱也赚,这不是赚两份么?” 晓卿笑得像个小狐狸,若是罗胖子在这里,看到这么笑的晓卿,肯定会立刻惊恐的捂住自己的银票。 “欸,对啊,这女店主说的有道理,鲁老爷转手卖到店里就是两倍的利润,这多划算啊,千里奔波图个啥,这么些天的路程,算算时间和花费,还不如就把货卖给镇里了。” “不对,不对,划不来,我本来就是南北跑,到了南边,还要买货带来北边,货给了你,那我这不空跑一趟么?” 鲁思源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摇头晃脑口沫横飞。 “那鲁老板何不放弃南边的生意,毕竟路途辛苦,还有山匪,税卡,索性安心留在我们宝库镇,村里收来,卖给我,以鲁老板的才干,想必没有人能做得过您。” “那怎么能行,你不知道我收上来这些货花了多少功夫……” “是啊,有这么些收货的功夫,若是能节省下来,用在南边,把批发改成零售,在原来的利润上再翻一倍,可就不是我们这几文钱的差了吧。” 鲁思源嫌晓卿这里的干货价格从四文涨到六文,却没想自己转手卖是三十文,若改成零售甚至能卖到百八十文,而这次他光收货就等了整整半个月,几个镇加起来也不过五车货,若能从批发改零售,利润一下翻了两倍以上,相比这六文钱的差价真就算不上什么了。 “而且横竖是跑这一趟,鲁老板若能多加一倍货,这利润不是又翻翻了?” 晓卿当然知道,这几车货已经是鲁思源的极限了,再等下去,时间都赔不起,而且越到后面,村民交货的速度越慢,挤牙膏一样,且一年也就能趁农闲和秋收之后收到山货。 尽管心中有些嘀咕,但鲁思源还是固执得嘀咕: “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划不来,不行,不行,你这价格太高,我从你这拿货出去要被别人笑掉大牙的!”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没错,鲁老板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晓卿微微一笑, “鲁老板,我没去过南边,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北货,在南边是否受欢迎?” “那是自然!奇货可居!本来这北边往南边跑的就少,每次过去,货都是一抢而空的,你不知道我们南边的百姓多有钱。” “那……如果鲁老板的货能再加一倍……是不是也能兜售一空?” “那是自然!不是……你想干什么?” 鲁思源警惕的捂住胸口的银票,这熟悉的场景让晓卿差点笑出来。 “没什么,不知鲁老板这次皮子收的怎样,我这刚好得了些好皮子,想让鲁老板给掌掌眼。” 鲁思源一脸我早就知道你有预谋的表情, “呵呵,皮子我当然到手了,每次最值钱的就是这些毛皮,这是大头,不过,替你看看也可以,只不过我已经没有钱了,就是你皮子再好我都不可能要,更别说你这皮子太贵!” 第191章 真香定律 晓卿不以为意,叫人把之前从王大义那收的皮子拿出来。 如绸缎般光滑的皮毛在阳光下分外夺目,饶是围观的百姓都发出赞叹。 “嚯,这皮子可真好,瞅瞅这毛色。” “唔,我能看出来,这狼皮都是成年公狼的皮子,又厚又暖,这毛色跟母狼不一样,这猎户刁的很啊,这是哪个村儿的高手?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啊?” 鲁思源自然也不是没有眼力的,那皮子一入手他就有些心痒痒。 “嗯,是好皮子,东西不错,还是你们本地人有优势啊,我这外来的在山里转悠半个月,也碰不上这么合适的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这要是到我手里,一转手……话说你这皮子怎么卖?我就是问问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狼皮四百文一张,狍子两百,兔皮三十文。” “啊,太贵了,可真是贵,我这皮子一百文都不到,就是成色差些,也差不了这么多钱。” 鲁思源一边咋舌,一边心里算着若收了这皮子,转手卖给那几个熟悉的老爷,能翻多少倍,直到看到一张色彩斑斓的虎皮,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几乎破了音。 “这……这……你……你竟然有……这么好的货!” 那虎皮做的极好,咋一拿出来几乎就感觉是一头猛虎扑来,无法掩藏的野性和兽威,几乎让他两股战战,再没了之前的轻视,双手痉挛着想摸一把又舍不得,不住的把双手在身上蹭来蹭去,生怕沾染了汗渍,良久,才小心翼翼的轻轻抚摸了虎皮的边缘。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能做贡品了,这到了南城,这……这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啊,这是宝贝啊!” 周围议论纷纷的百姓也看傻了眼,啥时候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啊?! “你……你这虎皮……卖不卖?” 鲁思源一脸期翼,恐怕对方说这皮子是镇店之宝,狠狠宰他一刀。 “我们开店做生意,也不是开收藏馆,东西自然是卖的,这虎皮是高价货,要五十两银。” “哇!五十两,能买十亩良田了。” “你懂个球,人家有钱人要的就是这稀罕物,越稀少越值钱,五十两算个啥,真有送给皇亲国戚的,几百上千两都要的。” “五十两……不贵,不贵,值这价,这虎皮我要了,还有这剩下的皮子,我都要了,老板开单子,这虎皮……” 鲁思源神经质的叨叨着,还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要他百十两银,想不到居然只要五十两,这孩子做生意还是年轻,不懂行情,这样的上乘的虎皮到了他手里,卖三百两都是少的,碰到合适的买家,四五百两不在话下。 此时不趁她乱,赶紧把东西买了,等人家有了经验,说什么也买不到这么划算的东西! “您都要了?” 晓卿确认一边,仍旧是宠辱不惊的微笑, “莫离,开单子,兔皮五张,三十文,狼皮五张四百文,狍子皮八张,两百文,虎皮一张,五十两,统共是五十三两七钱五。” “哈哈哈,不用找了!” 鲁思源难得大方的拍出六锭银子,立马叫人收拾了东西走人,生怕晓卿反悔。 第192章 初见彪子 “鲁老板稍等,您如此大方,小店没什么稀罕的,自家做的一些吃食给您带些赶路,吃法袋子上都有条子,您叫随从照着做就是。” 平白拿了人家六两多银的小费,晓卿赶忙叫大川从后院拿了两大袋油茶和几坛桔梗给鲁老板装到车上,然后就看着鲁老板连寒暄都顾不上,急急忙忙的跑掉了。 众人:“……” 晓卿:“……” 赵冲:“嫂嫂你看他给你的银子莫不是假的?” 鲁思源跑得快,一个是怕晓卿反悔,一个是觉得有点没脸,之前把人家贬损得一文不值,转眼就觍着脸跟人家买货,若不是为了几斗米,唉,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至于晓卿给的那些吃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却不知,正是这些吃的救了他一命。 “你们看到没,收到的货一定好好把控,甲等货才能有市场,乙等货就是卖给附近的村镇,不会有人千里迢迢把不值钱的乙等货贩卖去南边,同样是走一趟,车就这么多,谁都愿意驼点值钱的东西。” 眼看着这铺子刚开张就做了这么大一单生意,刚才还吹凉风说闲话的都老实了,开始热络的拉住几人询问收货的事儿,晓卿如何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只说这头三天每日都有茶水点心奉上,欢迎各位回村帮着宣传一下。 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东家!” 远处风尘仆仆赶来二人,为首的正是前几日来的王大义,身后还跟了个高大壮实的汉子,黑黝黝的皮肤,浓眉大眼,一副粗犷的长相,像个铁塔一般。 “呀,是王哥,这么大老远的,您又来了,我这几天忙,没来得及去您镇上,倒是又折腾您一趟。” 晓卿记得那日王大义一双脚泥泞不堪,甚至渗出血水,想必脱了鞋子一双脚全是血泡,心下不忍,若不是这些日子实在太忙,说什么也会套车去平山镇看看。 “嗳,不敢当不敢当,东家,这是我那兄弟,彪子,今儿个特意来谢谢东家的,前些日子幸亏了你的救命钱,他这才能缓口气,好歹让嫂子用上药了,这几日明显就见好。我们是套车来的,您不用担心。” 晓卿这才看到二人后面还有车。 “东家,我们没啥好东西,就拉了些山货过来,不要钱,都是送你们的,祝你们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始终默默不语,目光在陈晓卿和陈启礼等人中巡视了一番,最后放在晓卿面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晓卿:“……” “呵呵,好说好说,王哥你太客气了,买卖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拿你的货,给你银子,哪有什么感谢的,要说,我还得感谢你们让我今天开了个大张。” 一边把二人迎到座位上,一边讲了刚刚的事儿。 “这么快就卖了?” “还不是你们的货好,就是见惯了山货皮毛的生意人都认得出是好东西,只是你们镇太偏了,若能经常出来走动,必是少不了赚钱。” 之前还担心皮子卖得太贵,东家卖不出去砸手里的王大义顿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好人有好报,多亏了东家你啊,可是帮了我兄弟的大忙,就是我们跑去城里都卖不出这价格,这真是……真是……” 王大义其貌不扬的黑脸泛红,说不出个真是啥,彪子默默的接了句: “不贵。” 这意思是,晓卿的卖价不贵。 第193章 亚麻 “是,这位大哥,但是这虎皮我们已经收了翻倍的利,对于拿货来说,就可以了,我们是要把大头的利润留给零卖的人,至于人家卖出三五百两,那是人家的本事,都是提着脑袋吃饭的人,总要让人家满意才愿意做这生意。” “是。” 彪子惜字如金。 晓卿现在大约明白为啥他的皮毛卖不出去了。 “那啥,东家,我们今儿就是来道谢,顺便把这些货送过来,你们开业忙,你忙着,不用管我,我们卸了货就走。” 王大义话音刚落,铁塔彪子已经闪电般的起身去牛车上卸货,刚刚端起的茶水一滴未喝。 晓卿:“……” “王大哥,真的不急,你……” 晓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王大义的双脚,一双新草鞋,没有上次那般泥泞狼狈,心道还好,却忽然激灵一下,再次低头看去。 “咦,东家,我……我这……咋了?” 王大义心虚的把两只脚并好,被晓卿看得发慌,却没想晓卿干脆整个人蹲下去,直接去摸他脚上的鞋! 这可把王大义吓坏了,跟跳骚掉到热锅上一般蹿起老高。 “哎……哎……东家,使不得……使不得……” 晓卿被逗得哭笑不得,只得罢手。 “王哥,你这鞋子是用什么做的?我看着有点稀罕。” “我这就是草鞋啊,俺们村都用这种草鞋。” 晓卿再看彪子,果然也是穿了一双相同的草鞋。 “王哥,你这鞋子能脱下来给我看看不?” “啊?” 王大义还在发愣,旁边彪子已经脱下一只大鞋递过来。 晓卿:“……” 人狠话不多,数我彪子哥。 晓卿把那足够装下自己三只脚的大鞋拿在手里仔细观察,褐色的麻线,不像草,更像是麻,可是据她所知,这个时候麻还没有传入中国,真的普及也是在很久之后,可若这是最原始状态的亚麻,那就真是捡到宝了。 “你们可知道这便鞋的麻草本身长什么样子?” “麻草?我们那叫猪不吃,就牲口都不吃的,这根茎特别结实,牲口咬不断,所以我们都拿来编东西,席子,草鞋,筐,都能用这草来编。” 晓卿心里愈加怀疑,这就是后世所熟知的亚麻,即便不是,也八九不离七了。 “能不能把这种东西给我看看?那村里现在人人都用这个?” “那有啥不能,我们镇偏远,家家户户都用这种草,家家都是编这东西的好手!” “那你们是怎么把这种草,变成这样褐色的麻?” “东家你管这叫麻?我们还真是不知道,这草采集之后就捆起来晒干,摔掉外面的干皮,就是这样了,不难的,我们那一带,漫山遍野都是这东西,多了去了,你要,我们给你拿晒好的。” “这,不用,村里可有人会织布?” “当然,彪子哥的媳妇就是高手,只是现在身体不好了,镇里的手艺都是彪子哥媳妇传的,他……” 王大义似乎是不知道后面的话能不能说,看了彪子一眼。 铁塔一般的汉子开口道: “内人原是宫人,懂织造。” 原来如此,只是怎么宫里出来的能去到如此荒凉的地方给个猎户做媳妇? 晓卿心中有疑问,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 “你们镇子太远了,嫂子的身体也不好,你们就别折腾了,若是这几天没货送,我就忙过这两日去你们镇里走一趟。” 眼见为实,若这真是后世大范围使用的麻,那就真是太好了。 北地不产棉花,也没有丝绸,这些全部靠中部和南方贩卖过来,自然价格就高上许多。 不仅如此,麻,不仅拥有棉和丝绸的优点,而且还有抑菌吸汗凉爽的优点,若是真的能找到种子,那简直是太好了。 第194章 被遗忘的几人 开张头三天给晓卿等人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中累的倒头就睡,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却又想不起来,直到接到二哥的一封家书,才“蹭”的从床上弹起来。 “天啊,我竟然把二哥他们忘了!” 二哥三哥是为了避李家的风头才带着石老板的女儿离开的,如今李家已经不是威胁了,可因为不知几人去了何处落脚,晓卿竟也就忘了给他们报信的事儿。 信中二哥说他们已经到了川城一带,一路风光无限,各种民俗新奇,直看得几人飞了心思,巴不得继续游山玩水。 几人依旧是带了山货一路买卖,碰到合适的特产就收购,到了下一地再贩出,如此零零总总攒了不少银子,只是也因为语言不通吃了些亏,被骗了些银子,但是总体还好,而且见识到很多北地没有的东西,一一打包回来给晓卿看,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的。 只是几人走走停停,也没个准地儿,故音讯只有传回,却无法传去,所以约定好无论如何到了年底会回来,叫娘和大哥他们不要担心。 最后说,给银票怕不安全,只把一些稀罕货带回来了,接下来应该会往胡广方向走走,若晓卿真的有急事儿,就把信儿传到胡广最大的钱庄,叫同兴钱庄,等他们到了会去钱庄。 人没事就是好的,至于在不在家里,晓卿巴不得大家都走得远远的,好好看看这外面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院子里忙的人听到自家夫人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兴奋到快要飞天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咋了? “啊啊啊啊~~~我的好二哥,你简直太了解我了!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啊!” 带回来的大包裹简直是个百宝箱,林林总总,几百样东西,都用油纸细细包好,用棉线捆起来,再用大包裹捆上。 重温了拆快递的快乐,晓卿愉快的哼着歌,刷啦刷啦的撕包装。 青花椒,山奈,肉蔻,草果,桂皮,二荆条。 一大包海米干,扇贝柱,海螺干,鳗鱼干,鱿鱼干,虾皮,笋干,盐水蚕豆。 一个个坛子,川城特产豆瓣酱,芽菜,腐乳,豆豉,泡子姜,花生糖果,简直可以开个调料店了。 仔细看了下,还有一大包种子,分别标注了是什么物种,什么属性,有果子,有粮食,有蔬菜,晓卿看了下,很多是北地的气候无法栽种的,但是若是能在房屋里烧炭火,也未必不能成,只是眼下这不是最急的事儿,倒是这些林林总总的特产调料能帮上她大忙。 于是未来的几天,晓卿一脑袋钻进厨房就没出来过,直到三天之后,鬼魅一般晃荡出来,说了句看好我的厨房谁也不许进,才回屋睡觉。 可这三天,厨房里漂出来的香味就没有停过,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让人闻着就流口水,似肉香,却远胜肉香,悠久回味,辛辣刺激,时而呛得整个院子都在流眼泪,时而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传出,还夹杂着夫人叽叽喳喳的自言自语。 整整一大锅油烧热,放进去洗净切好的葱姜,一直熬到葱姜发黑,捞出。 另准备一口大锅,里面下入各种大壮砸成粉末的调料,和整包豆瓣酱,用滚烫的热油一点点浇上去。 沸腾的热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豆瓣酱被热油烫熟,和各种香料一起融合出辛香刺激的味道,大壮不知夫人在做什么,只是闻着这味道都想多吃几碗饭。 浓香四溢的沸油翻着花,把之前炸过的葱姜从新放进去,再倒进一大盆通红的干辣椒面,顿时,那香气像被升华一般,变成了浓稠的红油,最后撒上芝麻,等待油温逐渐冷却。 第195章 北地邱家 大樟村里的山货早就开始收了,如今镇上开了店铺的消息传来,人人都道奇怪。 “不就是收个山货,干啥还弄个铺子,这得多少货能把钱赚回来?” “你懂啥,人家这是要做大,没个铺面上哪找人去,这样铺子开了,刮风下雨的铺子都在那,你只要带着货去了就能换来钱,跟开个钱庄有啥区别?” “可不,去当铺还得当家当,这只要交点山货就能来钱,他家的钱莫非是大风刮来的?” 不得不说赵睿送回来的两千两银票太及时了,本来晓卿手里的钱已经捉襟见肘。 钱不够,阿城的店铺就得推迟,推迟不说,出货受限,资金回流也是问题,镇上收的货,除了零星的客商能消化一点,剩下的都要拉到城里集市上贩卖,这就和她的初衷相悖了。 可即便有了这两千两银票,在偌大的阿城,也得算计着来。 就好比现在,牙人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临街的铺面,不算很繁华,格局也不甚满意,只是面积很大,可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二十两,一次要付一年的租金。 “城里的铺子忒贵,这些钱在咱们镇子够盖十间这样的铺子了。” “可不是,一年要二百四十两,这是抢钱不成?” “不好,这位置不行,我想问问,有没有挨着集市的铺子?” “客观,那集市地段脏乱差,常年都是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的,不说别的,就是治安都不会太好,你们做生意的跑到那里不合适。 这铺子是咱们阿城邱家的地盘,贵是贵了些,可这是邱家的地盘啊!” 陈启礼对阿城不甚了解,不禁问道: “你说这邱家,如何就值这个价格了?” “感情几位对咱们阿城不熟悉,那容小的给几位老板介绍一下。 咱们北地三大家族,第一富的就是司家,他家上面通天。” 牙人忽然压低声音,指了指天。 “司家是皇商,北地的矿业和盐业都是他家把持着,那可真是稳赚不赔富得流油!只是这司家根儿不在阿城,在六百里之外的哈城。” 晓卿并不知道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贵公子就是司家少爷。 “第二大族是邱家,也就是咱们这个铺子的东家,几位可能猜猜邱家是做什么的?” 牙人一脸神秘。 “这……还真不知道。” 晓卿想,那冯家是当铺起家,都排不上第二,由此可见这第二家族的油水也是相当可观,可除了盐业,当铺,她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什么能这么赚钱。 牙人见无人知晓,很是得意,摇头晃脑道: “这邱家,是北地最大的镖局!” “镖局?镖局能这么有钱?” 晓卿的印象中,镖局是个苦差事,没看那些古装剧里面,镖师的女儿往往都是重情重义的苦情女子么…… “嘿,一般的镖局是没什么大钱,可这是邱家啊!” “夫人,我知道些邱家的事儿。” 莫离淡淡开口,不等晓卿询问,就继续道: “邱家表面上是镖局,实际上却是黑白通吃,说是护镖,可南来北往路过的人都知道,用了邱家,一路上太平无事,若不用邱家的镖,那必定是人货两空,就不知这北地的山匪和邱家是勾结一起了,还是根本就是一家的。” 第196章 变故 “嘶……我说这位……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邱家黑白通吃是没错,可……” 那牙人色变,急忙阻止,可莫离根本不理他,还是继续说, “南来北往的这么多货,邱家中间都能赚上一笔,更别说他们自己也是北地最大的皮货商,所以,夫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原来如此! 晓卿想到未来阻力重重,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强大的对手,哪是对手,自己根本不配与对方成为对手。 和黑白通吃,盘踞北地几百年的邱家比起来,连冯家都不是对手,更何况她一小小村妇,估计能死得悄无声息…… “咳咳……那个第三大家族就是咱们阿城的冯家,虽说冯家没有另外两家势大,但是在阿城却是能做到说一不二,这点,即便是司家和邱家,到了阿城都要退避三舍,可若是出了阿城,那冯家就要甘拜下风了,朝廷禁止养私兵,可邱家有镖局啊,各个省城县城的镖局加起来,人手怕是上万,这谁比得了?” 一番话,不仅仅是晓卿,连陈启礼都面色惨白,匆匆找了个借口送走牙人,面色沉重的拉住晓卿, “不行,妹子,这事儿太危险了,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好在我们才刚开始,及时收手吧!” “对不起夫人,我知道邱家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他们在阿城的势力也这么庞大,即便有冯家在这坐镇,可你的货不管是谁买了,总要雇镖,否则你货出了阿城就会被抢,这根本就行不通。” “对啊,咱们是想做生意,可不是玩命啊,一上来就招惹这么大的对头,到时候……” 晓卿沉默良久,慎重道: “看铺面的事儿暂缓一下,咱们先去安顿下来,容我些时日,我要做点准备工作。” 东兴楼,冯掌柜第一千零一次揪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山羊胡,愁苦之色溢于言表。 自打上次把那个姑娘留下的罐子给了少爷,自己可谓是阅尽世间炎凉。 先是莫名其妙的被赏了一笔,可没过几天就被拎回去询问有没有那个吃食的下落。 答案自然是没有。 给店里往来的食客都送了试吃,可竟然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于是公子很不开心的叫他把剩下的罐子拿回去,却发现罐子已经空了……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被冷落了…… 那几天觉得春风吹在脸上都像刀割一样凛冽。 冷了没几天,又被少爷拎过去,问可有回忆起什么线索,能找到那送酱的姑娘的。 说实在的他连那姑娘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怎么会回忆什么线索? 于是,春风化作五月的刀,刷刷刷的催人老,没多久的功夫,老而精干的冯掌柜已经如霜打了的叶子,摇摇欲坠。 一副细心呵护的山羊胡也被揪得快秃了。 “唉~” 记不清是今儿的第几次叹气,老脸灰败,看得周围的伙计都摇头叹气,人家知道的是来这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开的是棺材店。 直到一个清脆而柔美的声音唤他: “冯掌柜,您……可还好?” 晓卿有些迷茫的看着不过月余,已经老了二十岁的老掌柜,这是家里遭什么事儿了? 第197章 冯澈怒 “你……” 冯掌柜耳边呼呼的风声暂歇,刀片稍息,抬着昏花的老眼看着眼前有些面善的姑娘。 “姑娘你找我何事?” 得,已经把自己忘干净了。 晓卿心里有些失望,看来那罐子黑松露白瞎了。 “冯掌柜,我是之前在你家客栈住过,还给您留了个罐子,让转交给冯少爷的,您不记得我了?” 寒风顿时给自己点了把火,变成和煦的暖风,刀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只见骨瘦如柴一步三晃儿的老掌柜一个箭步从柜台后面窜出来,声泪俱下的给晓卿作揖: “姑娘啊,我等的你好苦啊,你总算是来了,你再不来,老朽的命都要没了!” 陈晓卿:“……” 怎滴了这是? “快,快去禀报少爷,他找到姑娘来了,快,姑娘快里面请,请雅间!” 店里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喊人的喊人,看座的看座,端茶倒水的忙成一团。 几人面面相觑,晓卿再次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在酱里加什么别的东西,这架势,总归不是把人吃死了吧? “敢问掌柜的,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看着冯掌柜瞬间复活了的神采,晓卿好奇的问道。 “姑娘啊,你上次留下的那个酱,少爷他们都吃了,可又不知道是什么,这不,遍寻不到姑娘,就天天拿我出气……唉,姑娘你可是把我坑苦了。” 原来如此,晓卿赧然。 “真是对不住,我原本计划是很快就会来,可家里有了一些变故,才拖了这么久,倒是害的您被责怪,如此晓卿给您赔不是,正好这次也带了点新的吃食过来。” 若不是柳家出的这档子事儿,城里的店早就要租下来了,怎么会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啊,不慌不慌,这都是小事儿,只是姑娘,那个酱……啊,我知道,是秘方,只是还有没有,我们少爷他……” “冯掌柜,我们人过去了,少爷他说忙,没空过来。” 冯掌柜:“……” 三天两头找人来催的难道不是少爷本爷? 行吧,当奴才的得懂得少爷的傲娇,那么接下来…… 话锋一转。 “啊,这位姑娘,少爷日理万机,这个……没什么时间过问这些琐事,你有什么事儿就先跟我说吧……哦对,这位姑娘,不知道你家是哪里的?可是我们阿城附近的人?” 晓卿:“……” 另一边,冯府。 冯澈是真的忙,不是借口。 风姿卓绝,温润如玉的公子只淡淡坐在那里,眉目都不曾移动半分,可家仆已经汗湿了衣襟。 任谁都知道,少爷这是动怒了。 刚从松江送过来的信在少爷的掌力之下瞬间化为齑粉,之后少爷喝了杯茶,随即那茶杯也化为粉末。 这还是年初人家孝敬来的一套贡品,一套前朝大家的封山之作,是一套一百零八件的茶具,少爷很是喜爱了一番,如今竟然直接出手毁了。 可见是怒极。 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刚刚东兴楼来报信的更是连院儿都没能进去就被打发走了。 屋里院内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 一个月内,接连三批货物被劫,还都是在松江境内,巡抚带了五千兵出去,居然连个影儿都没找到! 谁敢在北地的地盘儿,动他冯家的货? 难不成是自己太久没有走动,让人以为冯家没人了? 第198章 松江山匪 周平川的来信极其卑微,承诺若再出现这事儿自己这巡抚就不干了,今后但凡冯家的货过境,自己一定亲自率人护镖,可重点是,他冯家何尝用一个小巡抚来护了? 修长莹润的手指轻轻抚着左手食指上一枚碧绿通透的指环,这是他在权衡。 松江一带太平了很久,怎么会出现这么蹊跷的事儿? 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听那些活下来的人说,来人行动如猛虎下山,只抢货不伤人,只要放下手中财物,那些山匪抢了东西就迅速离去,也不曾伤及女眷。 若说是邱家动的手,这明显不是邱常天的风格,那个色胚,只要是母的,连猪都不会放过。 莫非是故布迷阵? 这么些年,两家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背地里没少龌蹉,但是都还守着分寸,莫非,是他们要跟司家联姻的事儿让邱常天坐不住了? “少爷,这是周大人送来的赔礼,您看……” 仆人抬上来几箱金银财宝古董字画,五光十色的让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四名妙龄女子款款走进,袅袅娜娜的施礼。 “梅香,兰草,清竹,晚菊,拜见主人。” 四个各有千秋的佳人,轻轻摇曳,带来一阵香风,有淡淡的花瓣伴着处子的体香,无一不是豆蔻年华的俏丽佳人。 原本听说要被当做赔偿送出去为奴,心中俱是恐慌不已,一路上都清减了几分。 想不到,新的主子竟是如此天人之姿! 就只坐在那淡淡的一眼扫来,如玉的眸子像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如神袛般万丈光芒。 四个娇俏女孩儿心中喜欢,俏脸通红,竟是不敢多看一眼,怕亵渎了仙人之姿。 似是轻轻叹了口气,冯澈淡淡开口,声如其人,温润如玉。 “周伯伯太客气了,澈尚未娶妻,如何能享受这齐人之福,不如就转赠给邱大人吧。” 轻轻挥手,四个还在云里雾里的女孩儿就被带出去了。 “唉,这世道,真是要乱啊,你也别烦心,可惜了几个女孩儿。” 看孙子火气消了点,冯老夫人才出言劝慰。 “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让我抱上曾孙子啊,啥样的闺女能入你的眼啊我的孩子?” “祖母,这么急着抱曾孙,可是因为对孙儿不满意了?” 冯澈难得露出撒娇似的表情,有点哀怨的看着冯老夫人,顿时给冯老夫人的心肝儿泡得比蜜还甜,脸上笑出一堆褶子。 “这孩子,多大了还跟祖母撒娇,好啦,先把肚子里的事儿放下,我叫人传饭了,天大的事儿也没有吃饱肚子重要。” 虽然心下烦闷,冯澈还是笑着点头, “好,今儿陪祖母在家用饭。” “哼,哥哥你说送我的东西又被抢了,这都几次了,我都没有新衣服了!出去要笑我的!” 看到哥哥终于有笑脸了,一直屏气凝神的冯依依这才敢跳出来抱怨,要知道,她哥发怒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怕得要死。 “祖母!你看我穿的,还是刚开春那会儿做的衣裳,人家整整一个月没有做新衣裳了!” 说道衣服,就又想起那个可恶的丑女! 第199章 冯府午膳 午膳一道道传上来,蒸鹿尾儿,烧花鸭,松花小肚儿,兔脯,焖黄鳝,熘鱼片儿,烩猴头,拌什锦,焖茄子,酿冬瓜,凉菜之后是热菜,热菜之后是汤羹,一个北地人家,居然吃得比南边还精致。 “哎呀祖母,怎么没有烧蹄筋啊,我不是说了我想吃烧蹄筋么!” “禀小姐,蹄筋今儿个厨房没有送货,被劫的那一批……” “行了,你下去吧。” 冯澈淡淡挥手,睨了一眼冯依依: “桌上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的?不爱吃自己出去吃去,吃就安安静静的吃,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别嫁出去了给冯家丢脸。” “我不管,衣服没有,连我爱吃的蹄筋也没有,我不管,我就要吃!祖母!哥哥他说我!呜哇哇啊啊啊~~” 娇艳明丽的女孩儿说哭就哭,声音如黄鹂婉转,听得冯澈却烦不胜烦,本来心里就有事儿,让冯依依一闹,顿时嘴里更没了滋味,看着一碟一碟精致的菜肴,仿佛看到苍蝇一般难受。 到底是不想扰了祖母的性质,一块鱼胶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迟疑的声音,听着是冯掌柜的,前几日还气若游丝,今儿听着跟吃了春药一般。 “什么事儿,传进来。” 冯家人吃饭,极少传下人觐见。 今儿个一个是他心烦,一个是这饭菜吃的糟心。 “禀少爷,之前那送酱的小娘子找到了,刚才您这里忙,我就先留了她一会儿,正好她在后厨做了几道菜,就赶紧拿来给少爷您看看。” 冯掌柜让伙计提着精致的食盒急匆匆跑进来,一连串的汇报。 “那小娘子说,这菜得趁热吃,我这赶紧就给您送来了。” 饶是隔着两层食盒,一股奇特而诱人的味道还是飘了出来,竟是他不曾闻到过的,这女子果真有些门道。 “呈上来。” 食盒打开,一股浓郁辛香的气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呦,这是什么味儿,可真香啊,闻着有些像川蜀之地的味道。” “祖母去过川蜀?” ”那倒没,就是参加过几次宫宴,记下了那些菜色,只是吃到口中都已经凉透了,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可那股辛辣的味道,闻了就忘不了,快拿来给我看看。” “哗啦” 一阵巨响,冯依依直接掀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一个水晶肘子就冲着冯掌柜飞了过去。 “什么?又是那个丑女?!冯掌柜!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这些破烂呈上来干什么?是不是那个丑女给你好处了,让你来这里给她说好话?说!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想害死我们?!” “啊,小姐息怒,我……这……这不是……哎呦!” 冯掌柜不敢躲避,被砸得十分狼狈,从头到脚都是油腻的汤汁,一张老脸苦不堪言。 “啪”,冯老夫人一拍桌子, “依依,我看你真是没样儿了,不分场合不问缘由的闹,将来你嫁到司家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你这个做派如何能端得住?” 第200章 泼脏水 “呜哇哇哇啊啊啊~~祖母,她是坏人,你不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她是有意接近哥哥的,她这么狡猾,每一步都算得恰到好处,哪里有这么巧?后来她故意用那个破酱勾搭哥哥,让哥哥心里惦记,然后自己又躲起来,等到一个多月,大家都盼着她赶紧出现,她就来了!” “你胡说什么,你认识人家么,就给人家安这么一顶大帽子,不要任性,快坐下!” “没有,祖母我没有胡说,你看啊,前脚说我们的货被劫了,后脚这个人就出现了,现在想想,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我们第一批货被劫的时间!她是劫匪派来的!她肯定是跟劫匪一伙的,他们想吞了我们冯家!” 冯依依的声音又尖又细,刺得冯老夫人的耳朵嗡嗡作响,不依不饶的泼样儿气得她直抚胸口。 冯澈却旁若无人的打开内层的食盒,看到两盘红通通油汪汪的菜肴,辛辣的香气直窜头顶,让他不知不觉就拈了帕子吐掉口中那块味如嚼蜡的鱼胶,用筷子拨动了一下那层红通通的干辣椒,看到来了下面洁白诱人的鱼片,加起来,挂着厚厚的油,却不让人觉得腻。 夹着在盘中控了会儿那油汁,放进口中品尝:滑嫩细腻的鱼肉清香辛辣,还带着麻酥酥的感觉,一口吃了还想吃,那鱼皮更妙,弹弹的,糯糯的,很有嚼劲儿,比鱼肉更香。 “唔,给我上一份米饭,这个,给老夫人盛一碗过去尝尝。” 晓卿做的水煮鱼用了一条三斤的大鱼,冯掌柜一滴汤水都没敢私藏,全送过来了,可冯澈就只让给老夫人盛一小碗尝尝,至于冯依依,呵,你不是说有毒么,那你别吃。 另一道菜是凉菜,浓郁的红油泼洒在撕碎的鸡腿肉上,再撒上芝麻,香葱,那肉似乎还用冰块镇过,配着刚才那一道热菜,冰火两重天,各有各的美味。 冯澈端着饭碗,吃的香喷喷,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冯掌柜一头冷汗消退,但是和着一身黏糊糊的汤汁实在是不舒服。 “唔,好吃,这辣鱼做的味道真好!” 冯老夫人自是不会拒绝自己孙儿呈上来的东西,只是她年纪大,到底不敢吃太多辛辣的,故只尝了两块,就停下筷子。 “这女子果然是个善厨艺的,不如就看看让她来我们府上当个厨娘。” “对,让她来当厨娘!让她卖身,给她签死契!” 冯依依一听祖母的话,眼睛就亮了。 对啊,这可恶的丑女,让她进了冯府,一个奴才,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冯澈连眼皮都不抬,稳稳当当吃完一碗饭,才斜睨着冯老板道: “人呢?” “啊,少爷,人就住咱东兴客栈,说是会停留些日子,好像是要在城里盘个铺子做生意。” “嗯,你先回吧。” “是,谢少爷。” 冯掌柜如获大赦的一路倒退着跑回去换衣服了。 冯依依期待的看着她哥, “哥,你同意把那个女人抓回来了对不对?!” “唔……再来一碗米饭。” 冯依依:“……” 一直到把盆里的鱼吃光,才发现下面还铺了一层黄豆芽,试着尝了一口,居然味道不输鱼肉! 冯澈擦擦嘴,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一眼冯依依,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家族身上流淌的都是高级的血液,原来居然也会养出冯依依这种白痴。 第201章 蜀地 郁郁葱葱的山林翠竹中,一抹绿水蜿蜒在群山之中,映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若隐若现的笛声伴着一叶扁舟缓缓在峡谷中穿梭。 扁舟只容得一人宽,若迎面走来,都要侧身想让,偏偏这舟上载了个熊般的人。 虎背熊腰的身影挡住了舟上穿梭的风,让一切仿佛静止一般,看着那个已经呆愣了两个时辰的身影,巨熊“唉”的叹了口气,地动山摇的走过去第一百次劝道: “姑娘,吃点东西吧,这都好些日子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人还活着,有啥事儿看不开呢,虽说是流落异乡吧,可是还有我们陪着你,背井离乡这种事儿你一旦习惯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你看我,虽然被亲爹卖了,可是遇到了夫人,夫人对我真好,现在夫人虽然又把我发配给了你,可是你也是好人,漂亮又温柔。” 巨熊般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蹭到姑娘身边,看姑娘没反对,于是继续小心翼翼的蹭啊蹭啊,鬼知道她有多担心这姑娘会突然想不开就跳进这湍急的水中! 自打几人从县城出发,这小姑娘就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让吃就吃,让喝也喝,只是一天听不到一句话,人也消瘦得厉害,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原本水灵的俏丽女孩儿两颊深深的凹陷进去,眼神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这可太吓人了,就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往死路上走一样。 二爷精通生意,对这女孩却无可奈何,三爷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也不肯说出真相。 可愁死她了。 “姑娘啊,你知道么,要是老天爷能让我生成你这样的相貌,我愿拿命去换,哪怕就是一天都行,我就知足了,死我都没有遗憾了。” 王娟吃力的用壮壮的胳膊抱住壮壮的自己,委屈得像个两米的孩子。 “你知道吗,就因为我这长相,从小俺就没看到过爹娘的好脸。他们说我是饿死鬼投胎,我是来讨债的。因为我吃得多,我总饿啊,我姐姐吃半个馍就够了,我得吃八个,所以娘就从来没让我吃饱过。每逢有人家请客,我娘就让我去吃,死命的吃,把几个月没吃的饭都给吃了,所以村里的人也讨厌我,他们都说我是讨债鬼。” 王娟努力缩起身体,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魁梧,只可惜一切都是枉然,布料的绷紧让她知道再缩衣裳就要扯坏了。 “所以从小到大,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我做,从来没有过一件属于我自己的新衣裳,开始是穿我娘的,后来就是家里人的衣服破成碎布,我拼起来接着穿,我也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的任何东西……啊,除了我们村的那个小郎君……” 粗嘎的声音忽然变得扭捏起来,黑黑的脸上似乎红了一瞬,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我每日担着粪的时候都会多绕五里路从他家门口经过,有时候能碰到他读书累了在院子里走动,他家围墙矮,我一伸头就能看到,他总是穿着一身青布衫,那么斯文,真好看,要是能看到一次,我能高兴的一宿不睡觉。” 粗嘎的声音带着一丝娇柔的欢快,连石芊芊都不由得凝神,果然,少女心思都是相通的。 “他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美好的人儿,每次被爹娘打骂,被村里嘲笑,我就想想他的读书声,我就又能挺过来了,后来他果真考中了,我就知道他肯定能考上!” 王娟笑得自豪,一脸崇拜,深深的陷入回忆中。 第202章 第三次救命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就来我家提亲。” “真的?那你怎么还……被卖了?” “呵呵,因为他来提亲的对象是我姐啊。” “啊?!” 石芊芊失声。 王娟还是憨憨的笑着: “只可惜我没能看到他们成亲的那天,他那么俊,穿上新郎的衣服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我心里希望他们能幸福。” 石芊芊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可不知为什么,听着这长得黑粗的女子说了她的故事,自己的鼻子就酸酸的,仿佛这些日子的委屈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呜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唉,姑娘,哭过了就忘了吧,不管发生了什么,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你这么漂亮,只会遇到好人和好事儿。” 王娟固执的认为,自己这辈子的悲惨都是因为长得丑,所以,只要长得好,就不会遇到坏事。 看着越哭越厉害的姑娘,她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把人劝出点儿活人样儿了,轻快的起身,拍了拍有些酸麻的双腿,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看到船尾的二爷和三爷惊慌失措的对她吼叫着,然后是小姑娘的尖叫,紧接着船身毫不犹豫的翻了个底儿超天。 石芊芊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 事实上这一路她都隐隐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到桥上的时候,路过山崖的时候,夜里无人的时候,想用一把剪刀了断自己。 那一夜的噩梦,不曾因为时间而被淡忘,反而不断的在她梦里变得狰狞,在梦里,原本守护她的人没有赶回来,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赶回来,她绝望的等着,等着那门被砸开,等着那人抡着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在那些人的脸上,溅起的鲜血凝成一朵花。 可是到最后,他都没有来。 任凭她哭得声嘶力竭,他也没有来。 原来,自己是在怪他回来迟了。 自从第一次被李家的少爷骚扰,就是这个人当街站出来,把她护在身后。 之后不顾自己的阻拦,死皮赖脸的留在自己家,差点被当登徒子打出去。 原来是在守护自己。 只是那天却离开了,偏偏一切都在那天发生了。 若是他没走该有多好? 若是他再早回来半个时辰该有多好? 汹涌的水从四周涌来,瞬间没顶,惊恐慌乱,水好冷,冻的她牙齿打颤,原来溺水是这么恐怖的感觉! 如果再有机会,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淹死的方式了,如果还能再有机会……可是没有了,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想死。 冰冷的水涌进口鼻,死亡的恐惧支配了她,仿佛一切都变得缓慢。 湖水那么清澈,宝石一样,她看到自己的长发如同水草一般,罗裙像仙子一般漂浮,一切都在向上漂浮,除了下坠中的自己,光线越来越暗,已经看到了水底的搅屎,看到那个人急匆匆冲了过来,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她想说:对不起,谢谢你,可一张嘴,一连串的气泡吐出来,更多的水涌进身体,胸口疼得快要炸裂。 一只铁钳般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腰身,原来这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凶狠,只是喜欢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看着他如此焦急的望着自己,有一点满足,意识逐渐远离……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住了自己的嘴唇,又很快的离开,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狠狠一托。 他又来救自己了,已经是第三次了,只可惜,这救命之恩无法回报了。 女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203章 不想负责 “啊出来了出来了!” 陈启乐和王娟二人一身狼狈的站在岸边张望,老三自小水性好,所以老二并不担心,倒是给王娟急得够呛。 “可怜的姑娘啊,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容易想开了这又落水了,哎呀这孤男寡女的可怎么办,我愧对夫人的嘱托啊,这咋办啊,这……这不行,你不说我不说,二爷,您可千万别往外说,要么石姑娘的清白可就全毁了啊!” 陈启乐:“……” “三爷,三爷,在这呢,石姑娘咋样?你快给我,让我来!” 眼瞅着陈老三水淋淋的把石姑娘抱在怀里,王娟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辣眼睛啊,真的辣眼睛! 这孤男寡女的,不是,这男女授受不亲啊,石姑娘咋像个小鸟一样那么老实的依偎在三爷怀里?不应该拼命挣扎么? 王娟卷着裤脚就蹦着往河里跑,伸手想接人,却被陈老三炮弹一般过来,愣是横着飞出七八米,再看三爷,人已经冲到岸边。 陈启乐从未见过三弟如此的模样,仿佛怀抱着易碎的珍宝,轻轻一磕就要烟消云散了。 陈启射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能如此脆弱,明明触手可及,可就这么眼睁睁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此刻在自己怀中的小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颤抖的手臂,紧紧抓住仅剩的一丝热意,让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小小的人儿,那般怜惜,似乎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三爷,我看过俺村郎中救过人,你让人躺下,头往后仰,然后你捏住她鼻子对着她嘴巴,往里面吹气,一直吹!” 心慌意乱的陈启射顾不得什么,急忙按照王娟说的做,女孩的樱唇冰冷,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秀鼻被一只大手捏得通红。 “啊……啊我这是干嘛啊,男女授受不亲啊……我来,三爷,你让我来!” 王娟忽然就反应过来,急忙要上去帮忙。 可陈启射就像没听见一样,附身对准石芊芊的檀口,一次又一次的吹气。 醒来,小丫头,赶紧醒来…… 忽然,石芊芊的身体剧烈的反弓,大量的水从口鼻喷出,剧烈的咳着,人真的醒了过来! 整个人如释重负般虚脱,陈启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都软的,嘟囔了一句: “谢天谢地,你要这么就死了,我可咋跟我妹妹交差……” 王娟:“……” 这……三爷是不想负责了? 陈启乐:“……” 枉他还觉得老三好事将近了,怎么一下子就遥遥无期了呢? 好在王娟及时回了魂,轰苍蝇一样奔过去, “让让,非礼勿视,三爷你也不行,赶紧去生火,咱们行李全都湿透了!” 挥动着湿透的衣袖给坐在地上的二人又甩了一脸雨点子,这才扶起石芊芊, “姑娘,你好点没,咱们靠靠边,找个山洞,烤火取暖去,衣裳都湿了,我烧点热汤,要么得受病了。” “阿嚏!” 尽管已经初夏,可山中的天气还是很冷,湖中的水几乎把人冻僵。 刚刚那个温暖的怀抱离开了,石芊芊冻的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一般。 陈老三呆呆的看着王娟熊一样的身体把女孩遮了个严严实实,还凶恶的踩了他一脚……这都什么人啊…… 第204章 一百零八神像 “阿嚏!” “哎呀,姑娘,你身子好凉,快点,赶紧去避风的地儿。” 几人身上都湿透了,行李也全是水,上哪点火去? 足足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勉强打出火苗,等火堆烧起来,石芊芊已经冷得不会说话了。 为了给两个女眷一个单独的空间,兄弟俩又在山洞外点了一个火堆,等到夜幕降临,石芊芊果然发起高烧来。 “这可咋办,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大夫都没有,姑娘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身体虚得很,自己可不一定挺得过去。” 不用王娟说,大家也知道,无论如何得去找大夫。 “天这么晚了,山里也不安全,哥,一起走吧,你们慢慢走,我带着她先去找大夫。” 话说完,陈启射就猫腰把女孩从地上抱起来,小小的一团,烧得滚烫。 “哎,那个三爷……你……” 不等王娟说完,陈启射已经豹子一般蹿了出去。 王娟:“……” 那个三爷啊,你身上有银子没? “噗,行了,你别操心了,那家伙没银子也能找到大夫的,咱们收拾一下赶紧追过去吧。” 陈老二蹲在地上检查行李,幸亏银票都用油纸包好了。 在另一片松柏密布的山林中,隐隐绰绰的能看到走动的人头和马匹,这也是一片方圆几十里看不到人烟的区域,就在距离阿城七八百里的松江地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多了一只队伍,隐藏在密林中,上万人的踪迹被掩盖得干干净净。 一片空地上堆满了马车和货物,绫罗绸缎,古董玉器,远远望去就知道是些稀罕物,负责清点的人正在分类查看。 “你说你,抢这些干嘛,既不能吃,也不能卖,这不给自己添麻烦么?” “扔到山洞里,东西检查一遍,能用的带着,不能用的埋了。” “啊?!你……你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这一埋上又是虫子又是潮湿,这就不能用了啊!” “那就一把火烧了,赶紧上路。” “启禀大人,发现一套纯金打造的一百零八神佛像。” “什么?你说……前朝大家的那套一百零八天神像?” “属下不知,还请大人亲自过目。” “我这就去看看,可千万别碰坏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 “过什么过,金子的?融了,一刻钟之后启程,谁惦记那些东西,就一起埋在山洞里。” “什么……你……融了?特么的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宝贝啊?就是得了那些金子,也不及宝贝价值的百分之一!” “值钱也卖不出去,留着干嘛?” “以后,以后……等我们事成之后,我要给我儿子留着当传家宝!” “那你先有儿子再说吧,不过据说你这种缺德带冒烟儿的人都生不出儿子。” “啊啊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啊!” 罗胖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不行,你要埋就埋了我吧!我的宝贝不能烧!生不出儿子我带棺材里陪葬还不行?” “这……大人?” 士官为难的看着二虎相争,不知该如何是好。 “呵,什么宝贝玩意让你这么稀罕,去,拿过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第205章 私会冯澈 赵睿翻身下马,一身黑色锦袍将飘逸的身形衬得一览无余,一张薄如蝉翼的玄铁面具毫无修饰的遮住了上半张脸和高挺的鼻梁,只露出一个雪白的下颌和坚毅的嘴唇。 那薄唇微翘,带着几分玩味。 很快,几个士官抬了架子过来,上面一百零八尊天神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尊都有一尺来高,也不知是怎样的工艺,明明就只是黄金,却连五官神色都雕琢得栩栩如生,真真是一套价值连城的宝贝。 “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土包子,你看看,这玩意儿融了才能有多少,这是艺术啊,艺术品是无价的!” 罗胖乐呵呵的抱着一个观赏,那神情不像是看雕塑,而是像看着情人一般。 “不实用。” 赵睿只扫了一眼,薄唇轻启,掌风微动,一个个精美的雕塑顿时化成一摊金泥,除了罗胖怀里那个。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传令,出发!” 爽朗的笑声穿透树梢,惊动了栖息的鸟兽,惊起一片涟漪。 很快,这一带又回归了平静,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东兴楼的雅间内,无丝竹绕耳,唯有茶香袅袅。 清一色的松木雕花内饰,文雅而静谧。 门被掩上,隔绝了一切嘈杂,只余潺潺流水声,男子身上淡淡的迦南香混合着茶香,如同一抹安神曲,让人心瞬间沉静下来。 一只白皙的大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洁,露出干净的小半月,每一丝弧线都是那般完美,偏偏手的主人就像不知自己是别人眼中的一道美景一样,那样行云流水的肆意洒脱,轻轻提起茶壶,为面前的客人斟了一杯香茶,另一只手微微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却不说话。 直到对面的人一杯茶饮尽,方缓道: “姑娘几次三番,倒是让冯某汗颜了,有何事不妨说说。” 声音低沉柔和,如同拨动了一根琴弦,悠然动听,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他这话说实际就是明着说,你一次次对我示好,对我有何所求? 收了你的好处,我挺不好意思,那你就说说看吧。 却不提他心里想要晓卿的方子。 呵,男人。 “冯公子太谦虚了,冯家是阿城第一大族,妾身想来阿城做买卖,过来拜个码头是最起码的礼节,还请冯公子不必多虑。” “这倒不必,冯家做的是桌面上的生意,从未欺凌弱小。” “是,冯家就如同阿城的定风丹,不像有些巨贾那般喜欢鱼肉百姓,称霸一方,这是阿城百姓的荣幸,也是妾身选择在阿城做买卖的原因。” “呵,所以说,姑娘是想在城里开酒楼?” “这倒没有,东兴楼是老字号了,虽说少了点新意,但客人更喜欢这种百年老店的品质和名声,妾身一个山民,只想做点山货生意,给村民谋点福利。” “山货?” 冯澈略一顿,便明了。 “姑娘你的体量,跟邱家搭不上边吧,他不会在意的。” 晓卿心里一紧:果然是个狐狸,自己稍一露头,就被对方洞察了想法。 沉吟片刻,道: “可,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惹到了邱家……” 对面貌若嫡仙的男人笑了,恍若天神下凡,蓬荜生辉。 “姑娘该不会以为,凭借这些吃食,能让我为你去对抗邱家吧?” 这姑娘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那是想凭什么?难不成…… 第206章 渔村的故事 冯澈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女子,姿色不俗,但也仅仅如此,甚至还比不得他家那个缺心眼儿的妹妹,身材么……勉强算个女人吧。 若不是当初听她言辞犀利,颇有几番趣味,自己根本不会来见她。 抬袖掩面打了个哈欠,忽然有些兴致缺缺。 “妾身自然不会如此认为,只是,敢问,若冯家吞了邱家,是不是能超过司家呢?” 冯澈这哈欠差点把舌头咬了,啧啧,这姑娘,真是,长了一张利口。 冯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到底是多了几分耐心, “怎么,姑娘是想说,你这生意能替我吞了邱家?” “邱家现在靠的,不过是巧取豪夺,并不能称为是生意人,所以他家这个老二我是不服的。” 晓卿做出一副小女儿状,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给赵睿的第一封信,那时候开玩笑说要给他做顶绿帽子,转眼就跑来见陌生男人,不知道那小心眼的家伙知道了会怎样。 “若只是在阿城地盘做事儿,我倒是放心,量他邱家不敢在冯家的地盘上砸场子,可山货肯定要出门的,妾身是怕他们在路上动手,伤人劫镖,那不轻易就断了我的活路了。” 冯澈在“伤人劫镖”这几个字上回味了一番,眸光暗了几分。 “妾身想在这乱世做点生意,只能选择攀附强者,冯家的产业大,且做的都是正经生意,那必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从湖泊展望海洋,势必看不上我这点水沟里的小鱼小虾。” 晓卿嘴巴抹了蜜一样,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冯澈内心呵呵,若是没有当初你那“屁股”论,我倒是差点信了你的邪! “司家是皇商,掌管着最赚钱的行当,邱家也盘踞多年,黑白通吃,像我们这样的小商人,能在他们两家的虎视眈眈之下,偷得一线生机,已是勉强,若再不自量力的去挑衅,对于我们来说,得不偿失。” 冯澈再给晓卿斟了一杯茶,体贴而周全。 “这种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懂,要么是一鼓作气拿下邱家,要么就是被邱家拿下,小把戏会引起山崩,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家族,从和平共处变成你死我活,这么大的风险,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冯家是不会同意的。 再磨蹭下去,冯澈恐怕会没了耐心,见话已说开,晓卿索性直切主题。 “咱们北地的百姓口袋里没钱,虽说靠山吃山,可往年那些钱只便宜了那些客商,本地的百姓仍旧贫穷,可妾身看过一本书,书中写了一个小渔村,那里原本也只是靠海吃海,世代扑鱼为生,可是,忽然有一日,朝廷选了这块地方作为港口,于是大兴土木,迎接往来的船只客商。 于是当地的百姓为了挣钱,开始沿街摆起小摊,供应吃喝,有些家底的,开了酒楼客栈,让客商歇脚,有人开了烟花之地,让客商撒下大把的金子,逐渐整个村子都不再以捕鱼为主,反而是围着这港口大量来往的的人流做起了生意,有的更是趁着方便,找了认识的船只跟着跑货。 不过几十年的功夫,这渔村大变样,原本的小土房变成大瓦房,人力拉着的小板车变成了马车,身上穿的粗布烂麻变成丝绸毛皮,可变化最大的,您可知是什么?” 第207章 地皮价 晓卿忍不住又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狡黠的眼神显得一张脸顿时无比灵动,让人忍不住想逗她一逗。 冯澈嘴角微翘,端方有礼的淡淡一笑, “在下不知,还请姑娘解惑。” 晓卿笑得如同耍宝的孩子, “因为知道了这渔村有买卖可做,需要大量的劳力,所以附近村县的甚至更远的人都跑过来想安家落户,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于是这原本不大的渔村房价顿时涨了起来,可谓寸土寸金,甚至高过了京城,可即便如此,人潮还是蜂拥而至,源源不绝,随后村子外面的荒地都被开发,卖出了高价,可即便如此,还是没完,房价持续走高,供不应求,最后带着附近的几个村镇房子价格都奇高无比。 小小一个渔村,一房难求,那些原本的渔民,已经不需要再去做什么事儿,只要收收租金,就能世代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日子,有的人干脆把村里的房子地卖了,或者交给牙人打理,自己拿着得来的钱,去了其他的地方,卖了一套房的钱足够在外省买了庄子地,雇了仆人,花上几十年。” 冯澈淡了眸中的笑, “朝廷把港口的位置选到这里,好比老天赏饭,看起来和这些百姓没什么关系,可慢慢的,就养起了这一方人。 咱们北地的汉子好吃懒做,冬日漫长,就喜欢窝在炕上抽烟打女人,没有南人的精明勤恳,上下钻营,再加上地广人稀,才成了这副穷样子。 你还别不服气,你看看,如今来找我谈生意的事儿不也是落到你一个女人的身上?” “北地的汉子没有南人勤勉持家,在妾身看来,却并不是因为喜欢偷懒猫冬打女人,而是尚未形成一种气候。 就好比在渔村,家家户户都在围着港口谋生,那要是谁家不跟着做,那就是格格不入的懒汉,而我们北地,家家户户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他们没读过书,没出过山,不知道山外的世道是什么样,不知道海边的人如何生活,也不知富贵是何物,只是老实本分而已,若让他们尝到富贵的味道,指不定比南人更起劲呢。” “呵,好,那你说,如何让他们尝尝这富贵的味道呢?” “先说客商。 第一,他们来采购,必须赶着初一十五的集市,若是错过,需要耽搁很多时间。 第二,自己收货,质量良莠不齐,想要退货,找不到卖家,这也是大家不愿意出高价的原因。第三,想在邱家眼皮子底下走山货,他们就要交不低的一笔镖车费用,否则十有八九货会被抢。 再说山民,山货价格低,采集困难,商家恶意打压,才让山民越来越不爱干这差事,山民不想做,客商收不到货,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人越少,货越贱,恶性循环。 妾身把山货的价格垄断,不可低价收购,所有的山货,收购价高出原本两倍,这样能充分满足山民的利益。 同时,货物的质量由我统一把关,货物不满意,可以退货退款,解决客商的前两个困境,和山民的不满。 而只要能保证山货可以安全运出北地,省下的镖车费用就足以弥补涨高的货价,且节约下来的收货所用的时间,可以让客商批发转零售,增加利润。” 晓卿一口气说完,举杯喝茶。 第208章 最赚钱的行当 冯澈是人精,话不必说透,如此即可。 她今天抛出两点,先是用未来炒地皮的概念引诱对方,地产,无论如何是大头,你就算家家户户吃盐,一辈子吃的盐又怎抵得过一套房? 你世世代代用铁,无非也就是一套犁,一口锅,一把菜刀,一把斧。 可地皮是能传世的,炒出十倍的地价,别说北地这几大省,就只一个阿城就足够冯家盖过另外两家。 在我的地皮上,你们干什么,都是在替我打工,你们赚的越多,我挣得就越多,就算你们赔钱,我的租子也是照收不误。 至于第二个概念,就是邀冯家参与了,让山货商安全离开北地,是她最大的难点。 冯澈沉默良久,淡淡道, “你可知邱家有私兵多少?” “妾身不知,还望冯公子赐教。” “北地七省三十六城,邱家以镖局的名义每城屯兵千人,这就是三万六。” 晓卿:“……” 这规模算个小军阀了。 “吞了他的生意不算什么,可若要灭了他的私兵,只有当今朝廷出手。”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要能帮我拖上半年的时间,让邱家这段时间不要对阿城的商户动手,半年后,等我们有了一定规模,他就不那么轻易拿捏了。” “呵,你高估那人的气量了,倒是你,有什么办法能拖他一拖?” “也是个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算不得好。邱家不过是想多收些买路钱,山货这里少了,从别的地方补就是了,左右这些日子不太平,听说各地匪徒都多了不少,往常太平的路段也有人劫镖,毕竟我们这山货实在算不得值钱。” 晓卿这话说的话里有话,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冯澈一根筋麻到天灵盖:是啊,进出北地的货除了司家和他冯家,统共也就是些山货杂货,邱家养了那么多的兵,这是多少钱? 单单那些零碎哪够姓邱的花销?所以这就把眼光盯到了自己家? 上次司峒那小子来没听说他家货被劫,所以是挑软柿子捏,唯独劫他家的货了? 呵,原本他还想着如何使计拖延一番,现在看来,倒是他成了最客气的那个。 转瞬间计策已定,再斟一杯茶, “如此,我且拖住邱家,剩下的事儿就看你自己了,若邱家发难,你只需往我身上推,至于借口,你自己想,就半年的时间,若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进展,这事儿就打住。” “如此妾身就多谢冯公子了。”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铺子可选好了?” “还没,总想着,先得把大事儿定了,请不动冯公子,就是租了再好的铺子也是白搭,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总得先把大树选定了不是?” “呵,这就是你说的猴子爬树?” 晓卿:“……” 看这伶牙俐齿的姑娘也有窘迫的时候,冯澈总算是真心的愉悦了, “我这酒楼旁边的铺子本是个茶楼,有点鸡肋,就关了,你若不嫌弃,就拿去用,租金就拿你那些菜方子来抵吧。” 这可真是大方了,不说他家那茶楼有多大,就光挨着东兴楼的这位置就是整个阿城最好的地段,估计这里的租金一年得上千两,哪里是几个菜方子能抵得了的? 第209章 我旺夫 “冯公子,那些吃食也只是雕虫小技,实在是当不得什么,这铺子不光是占了冯家的地儿,也顶了冯家的名头,既然如此,索性给公子一分股可好?只是公子莫要嫌弃就是了。” 冯澈有几分意外,倒不是意外这几分股。 往常但凡有些瓜葛的女子,无不想跟他多些牵扯,恨不得整个人粘上来,这小姑娘倒是清爽利索,公私分明。 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介意她梳的妇人发髻。 “我倒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家放你一个姑娘自己出来做生意?” 晓卿一愣,却也还是老实道: “妾身的夫君……体弱多病,婆婆身子也不太好,所以这家是妾身在操持,让公子见笑了。” “为何嫁个体弱多病的夫君?他很有钱?” 冯澈想起第一次遇见,这姑娘似乎带了两个不大的男孩,几人都是一身布衫,似乎也是后来才逐渐好起来的。 晓卿:“……” “这……因为妾身出嫁之前是村里有名的丑女,所以嫁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夫君……” 冯澈更是多了几分意外,双目重新在女孩光洁嫩白的小脸上巡视一番,奇道: “虽然不甚出众,好歹也是个端庄的人,难不成你们村里都是天姿绝色?” 晓卿:“……” 我谢谢你啊,你特么有完没完? “妾身年幼时身体不太好,脸上生了很多痤疮,看起来很吓人,也是这段时间才慢慢消了……” “如此倒是你家那个病秧子夫君,因祸得福了?” 人前端方如玉的公子,私底下是个黑心丸子,一张嘴温温柔柔的说点扎心窝子的话。 “嗯,妾身也是这么觉得,能娶到我,真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妾身就是一个旺夫旺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福妻!” 你咄咄逼人,我也只好不要脸了。 晓卿盈盈一拜,笑眯眯的说, “不仅如此,妾身逢人必旺,但凡是跟妾身一道做生意的,也都是财源广进顺风顺水,所以冯公子今年的生意还会蒸蒸日上,妾身预祝冯家早日称霸北地。” 说完还冲冯澈眨巴眨巴眼睛。 冯澈:“……” 好吧,能说出猴子屁股的女人果然有点与众不同。 晓卿一番插科打诨,反而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你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冯掌柜,准备好了开张的时候给我个信儿。” 隧离去。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晓卿舒了口气。 不是她想诓冯澈,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是希望这一成股能多少弥补些冯家的损失。 至于她所说的炒地皮的法子,盛世之下,不是不可行的,只是她知道很快就会迎来乱世,这乱世乱成什么样,持续多久,都是由玉面阎罗决定的,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是三四十,五六十年,甚至是百年的动荡。 乱世之下,房价就如同草芥。 若冯澈真的为了她的一番话,而大肆囤地收房,恐怕到时候真的要被她坑苦了。 然而冯澈当然不是三岁小孩。 晓卿的一番话,真正打动他的并不是什么地价飞涨。 “怎么了澈儿,今儿祖母看你心情好得很,是不是总督家的姑娘又来信了?” 冯老夫人看自家孙儿自从进门,嘴角就一直挂着淡淡的笑,还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想了什么开心事儿。 第210章 冯家辛秘 ‘‘有什么开心事儿也跟祖母说说,也让老身一起开开心。’’ “呵呵,下个月是祖母的大寿,孙儿想着让祖母开心开心,祖母可有什么心愿?要么,把几家人都找来,乐呵乐呵?” “找人的事儿就算了,省的引人猜忌,我倒是听说过段时间了因大师会路过此地,若是能见见大师,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了。” “祖母,我也要去!” “呵呵,好,祖母怕你们年轻人觉得烦闷,这次想去山上住一阵子,也邀请大师来山庄小憩,又不是你那些小伙伴儿。” “那我可以叫几个人过来陪我啊,又不是住不下,都好些日子没有一起玩儿了呢。” 冯依依不开心的撅着嘴,往常那些日子,一年四季都是参加不完的花会诗会,游园戏会,可今年祖母说自己要准备出阁,不许再出去疯了,然后就整日圈着自己在家学规矩,她快憋疯了。 “呵呵,好,你也憋了些日子了,让你跟着去庄子里松快松快。” 用过膳,冯澈难得好心情的陪了会儿祖母。 “澈儿,你可怨我把依依宠成这个样子?” “不怨,祖母这样,自然有祖母的道理。” “唉,我的澈儿啊,祖母知道你心里苦,祖母何尝不苦?” 冯老夫人深深叹息, “就是因为苦,才想看看甜,依依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快活,肆意,把你我没有的那份自在都活出来了,你就随她去吧,左右咱们冯家还不至于罩不住一个女娃。” “是,祖母。” “倒是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高兴,还不说说让祖母开心开心?” 冯澈微微走神,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摇头晃脑说自己旺夫旺族旺千家万户的小姑娘,飞蛾扑火一般,她可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为了自己的渺小的目标拼尽全力的模样,不知为什么,让他有些羡慕。 “也没什么,一个小丫头罢了,今年年底能去京城么?” “唉……谁知道,眼下这光景,去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即便有诏,你也不要去,祖母去吧,一把老骨头,谁稀罕谁拿走!” “祖母……” 冯澈忽然蹲下,单膝跪在祖母身边,有些疲惫的靠在祖母的座榻之上。 “您说,当年那些人,如今还有多少能用的?” 冯老夫人一惊,声音带了丝颤抖: “澈儿,你想做什么?!” “祖母,有时候,我想,这么过一辈子,还不如就真的反了……哪怕死在这场争斗中,也好过这样一世世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怪我,怪我啊,澈儿,都怪祖母当年没有忍住,告诉你了实情,圣上忽然发难,让你爹娘进京做了人质,那时候你才那么小,祖母心里难受,怪我……都怪我啊……” 冯老夫人潸然泪下。 “孙儿不怪祖母,让我早早知道,总好过一无所知做困兽之斗。说是偌大一个冯家,其实那些人与我何干,不是皇上,却比皇上还孤家寡人。” “傻孩子,祖母知道你还在守护着家族,冯家已经盘踞在整个北地,任谁也灭不了我冯家血脉,只是苦了你我。去吧,祖母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第211章 猪肥了 郁郁葱葱的群山峻岭,如同慈爱的父母,看着怀抱中生机盎然的孩子。 与冬日的冷清截然相反,入夏的大樟村像是绽放的花苞,开得娇艳。 阡陌上繁忙的人群,地里茂盛的庄稼,院子中高高垒起的柴火,圈里一头头膘肥体壮的猪,屋顶上,院心里,晾晒的山货,酱缸里满满的桔梗,散发着属于大山的味道。 儿童的嬉笑声,和着袅袅炊烟,交织成最美的人间烟火气。 明明还是土房泥地,明明还是粗布烂衣,可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孩儿他爹,吃饭了,今儿是冷水挂面,吃完了再给猪喂一顿,我看啊,再过不久就能揣崽了!” “嗳,好嘞,等我把这粪收拾了,要说这猪啊,数咱家养的最细,看看到了年底,谁能比得过咱。” “让你说的,里正家可是领了五十头崽,人家桂花爹又是杀猪的,不比你懂?” “那你说的,你不看看咱家猪吃的都啥,他们天天就给猪草,我这可是天天给荤的,快吃的比人还好了。” 一家人正说着,隔壁一个刺耳的声音传过来, “呦,还真是有把猪当祖宗供的,比人吃的好,屎也比人屎臭!你家的猪粪快给我熏死了!凭什么你们养猪挣钱我闻味儿?!我告诉你们,再敢抬着猪粪从我门前走,我给你猪圈里下药,药死你祖宗!” “姓胡的,你敢!你特么骂谁祖宗是猪呢?你……” 男人嘴笨,如何能说得过胡家的媳妇儿,承认了猪就是自己祖宗。 “当家的,回来,甭听那个烂嘴的放屁,好赖的咱们等着年底见真章的,到时候我们卖了银子吃了肉,你别端着碗上门来要!” “我呸,你还得着钱,想得美,我就不信她一个小丫头能拿得出这么些钱!要是到了年底这些猪没人收,我看你们怎么办?” “没有人收我们自己杀了吃肉!灌肠做腊肉,总不会拿了喂狗!横竖就是废了点功夫,又没花钱,有肉吃还能亏了是咋的?要么那功夫也是闲呆着,也不知你家咋就那么爱跟炕上萎着,沤蛆呢?” 当初认领了猪仔的,看着这些猪一天天涨起来,就好像看到哗啦啦的钱进了口袋一样。 为啥? 当然是因为晓卿家收山货了。 村里人是第一批受益的,采来的山货卖了钱,多的一家一个月能挣二两多,这是啥概念? 山里人家一年忙到头,碰到荒年连饭都吃不上,别说攒钱了。 就是最好的时候,一年到头能有个三四两银子落口袋里,那都能过个好年。 可现在,就在山旮旯里刨了一个月,就能挣二两多银,比种地挣得多多了! 除了挣的钱,晓卿还教给大家很多能食用的品种,就好比这桔梗,挖一小会儿就是一大筐,回来去了皮,水泡上,不管是凉拌,烧汤,还是晾干了囤起来,卖了,都行,简直就处处都是来钱的道儿。 人家这山旮旯里不值钱的东西都能给你二两银,会年底欠你这猪钱? 这话搁谁谁也不信。 胡家的媳妇也不信! 这不,跟邻居吵吵完,回家就给自己的老头子一棒槌。 “你个怂货!让你去找人要点猪崽子,怎么就抹不开你那个老脸?谁看你啊,都一脸褶子了!我告诉你,人家现在可家家都有猪,到了年底,一发钱,个个都能过个好年!那大肥猪还不都敞开了吃?到时候咱家喝西北风去?!” 第212章 后悔 胡家的早就后悔了,可当初话说得难听,加上猪崽子也都认领完了,她愣是拉不下脸承认这事儿,可眼看着人家的猪越来越肥,她就再看不明白,还不知道这肉好吃么? 一把一把拧着自家男人,气得心肝疼,眼泪哗哗往下掉。 “我看他们吃肉我能把我自己给气死!黑心肝的,自己养那么多猪,也不说给我匀两头,这到了年根儿人家家家都挂着腊肉,我一头撞死这墙上!” 男人被她掐得没法,不耐烦道, “你现在咧咧个屁,早干啥去了,猪崽子都分完了,你让我搁哪要去?这是脸的事儿么?现在去要连腚都没了!” 可不,人家猪都养了半年了,你这管谁要去? “那你倒是上山去摘蘑菇啊,人家有得了好几两银子的!” “去去去,你爱去你去,让我躺会儿,乏的很……” “你乏个屁你乏啊,一天仨饱俩倒你都长床上了!滚起来,要么明儿我不做饭!” 三天后,胡家媳妇扭扭捏捏去里正家送山货的时候,正好赶上晓卿几人来找里正,臊得一张老脸没地儿放,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呀,胡婶子,您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该上您家找您去了。” 晓卿一眼就看到扭扭捏捏的胡家媳妇,笑呵呵的唤住她, “呀,婶子,您这菇子又大又肥,真是不错,对了,我家母猪又下崽了,婶子有功夫就去拿几头,多了没有,十头八头还是有的。”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 胡家媳妇又窘又喜,想笑还不好意思。 “你有啥不好意思的,你那脸皮厚得跟城墙拐弯似的,也就是卿丫头不跟你计较,赶紧的去吧,去晚了别人要走了你别后悔!” 王桂花一盆水哗啦一下泼出来,溅了胡家的一身,可她却一点没生气,笑骂了一句,一阵风似的就跑了,狗撵着一样。 “切,你看着吧,这一个个闻到钱的味儿,就跟狗一样,撵都撵不走,你不知道,你们大柳村的人不知从哪听到信儿了,也把山货拿过来了,我哪能收啊,让他们去找你娘去了。” “您要是管的过来,就都帮我收了,我嫂子有身子了,我也怕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几个哥哥都不在家,大哥也被他用得团团转,本来宝儿就离不开人,现在嫂嫂又有了身子,一家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也的确是忙不过来。 “那不行,你娘忙不过来你也得找你们柳村的人,这个懒你可不能偷。” 王桂花虎着脸数落晓卿。 “嘻嘻,婶子我知道啦,” 晓卿做的不是小买卖,这事儿桂花婶子已经明白了。 做大事儿,就不能像做小买卖那样,由着性子来,必须得有一套章程。 如今,晓卿就是来跟里正汇报章程的。 赵冲和赵斗如今跟着宋小涛把整个清澜镇的村子都跑下来了,一下子就增加了几个强大的力量,如今镇里每日都能送一批货去店里。 晓卿让连婶把货按照等级分好,留一份在店里,剩下九份备好,等阿城的铺子开了就拉过去,好在阿城冯澈给的那间铺子极大,后面很大一片院子,足够做库房。 几个半大孩子精力旺盛,整日里东跑西颠好不快活,看得小壮心里痒痒的,于是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成了南货北仓的第一支业务小分队。 第213章 大粗腿 孩子有孩子的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碰壁。 你这不搭理我,我就拐个弯找别人去,一次不搭理我,哥几个一二三四排成队挨个上,最后轮到吸着鼻涕的小壮时,总弄得人家哭笑不得。 “我表兄家有个后生,叫栓子,也灵气得很,你要是乐意,我跟他家说说,也跟着跑跑,栓子十八了,有他跟着,远道也安全。” 这世道,不是没人抓孩子的,这半大的男孩子,抓走给卖了,到时候找都没地儿找去。 “那敢情好,我这缺人手缺得厉害,本来想城里开一家店,又有几个哥哥帮衬,可谁想到几个哥哥都出门了,又加了镇上这个店,人手真是不够用,下个月城里那开业,我想请各个镇子的领头人一起去东兴楼聚聚,也把东兴楼的少东家给请来,一起……” “等等,丫头,你说啥?东兴楼?” 里正忽然打断了晓卿。 “你说的可是阿城冯家的那个东兴楼?” ‘“啊,就是那家,这买卖,由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找上了冯家合作。” 孙明:“……” 看到老爷子惊得掉了烟袋,晓卿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里正叔,可是这冯家有何不妥?” 过了好一会儿,孙明才缓过来, “丫头,你咋会找上他们家?” 晓卿讲了一下缘由,孙明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到底是怎么了嘛,里正叔,您老这样我心里突然就没底儿了。” “丫头,你可知,冯家的来头?” 敲敲烟袋,重新满上烟丝,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才在烟雾弥漫中揭开一段尘封的往事。 “你听说咱们北地三大家族,冯家排第三,可是在早先,咱们这个朝代的元帝,当初的冯家家祖可是从龙之功的封疆大吏,率领让人闻风丧胆的的冯家军,助元帝一路血洗,登上宝座。 元帝登基之后,铲除异己,绞杀旧臣,血流成河。冯家眼看大事不妙,就暗地里偷偷跑回了北地,说什么也不回去了。 最后,元帝惧怕冯家十万大军的威力,双方几番拉锯之后,封了冯家为北地的无冕之王,世代传承,只要朝堂不更迭,这圣旨一直有效。 而条件,就是让冯家遣散那十万冯家军,且后世代子女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朝为官,无诏不得出北地,就世世代代留在此地,这一留,就是两百年。” 晓卿眨眨眼,没听出这有啥,就是说冯家祖上挺厉害,然后被人过河拆桥,困在这北地不得脱身? “所以那冯家,怎么会只是北地排在第三的家族呢?就是七省总督见了冯家家主,也是要行跪拜之礼的,更别说那区区几个商户。 且后来元帝派了无数兵力进入北地,想找出那些散乱在民间的冯家军,逐个击破,甚至灭村,之后被冯家老祖一支箭射透龙椅,警告元帝再逼他,鱼死网破,元帝这才歇了心思。” 晓卿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凉气,十万大军?! 她会经商,可是对于军事和政治,那是真真的门外汉,一窍不通啊。 可是再傻也能听到这十万大军的名头。 十万冯家军,打散了融入北地民间,一代代隐匿,销声匿迹,只待一声令下,群起而集结,卧槽,这皇上不能不做噩梦啊! 冯澈这么有来头?! 难怪每次见面都牛逼拉花的,人家不是假有,是真有啊! 自己榜上这么粗一根大腿? 第214章 北境之主 诶? 不对! 里正说的对,这明明就是北境的王,却为何会受制于区区一个邱家? “当今圣上,正是这尊家江山的第十代,从元帝尊元龙开始,他尊家就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北地的压制和迫害,明的不行来暗的,一年年,一代代,自从冯家的老家主去了之后,子孙逐渐招架不住来自于尊家王朝的明枪暗炮,愈发的衰败下来。 说来也怪,这冯家自老祖开始,就是世代单传,也真是奇了怪了,不管是娶了几个妾,生了多少孩儿,最后能活来的男娃,就只有一个,而当今的冯家家主,更是十几年前就被圣上骗去京城软禁起来,想方设法想找到当年那些冯家军的后人,彻底铲除。” “这太荒谬了!” 晓卿都被气笑了,不为冯澈,只为这一代代被迫害的冯家人,和一代代龟缩的冯家军后代。 “第一,冯家是从龙之臣,不是乱臣贼子,本身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就是功高震主? 第二,即便你想剥夺了人家军权,人家都把队伍解散了,各个回家娶老婆生孩子种地过日子,每日为五斗米折腰,你不去逼迫,人家吃饱了撑的重新集结起来给你造反! 第三,就算是你心里不踏实,冯家祖宗死了,第一批冯家军也死了,不光爷爷死了,孙子都死了,他们尊家还没完没了的揪着不放,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胡人还在进犯边疆,五皇子被押解回京,太子一党外戚专横,哪一个不比早就灰飞烟灭的冯家军威胁大?多大的仇恨要这么没完没了,一代人不行一直轮到第十代人?灭族之仇也不过如此吧?” 晓卿气坏了,绕着桌子不停转圈,孙明一阵苦笑,一个孩子都看得懂的道理,熟读圣贤书的帝王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不就是一代代把人往死里逼,逼死了都不行,还要挖出来挫骨扬灰,挫骨扬灰还不够,还得让你断子绝孙,也不知当年冯家老祖藏军于民的决定是对还是不对,若是他知道百年之后北地和冯家的遭遇,怕是当年那一箭就不是只射龙椅了吧。 “所以啊,丫头,这冯家,可攀不得啊,就即便你不出北地,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咦,里正叔,你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冯家军的后人还会认那冯家么?” 老里正突然沉默了,浓烟一口接一口的吸进去,吐出来,把整个苍老佝偻的身影都笼罩在烟雾中,良久,才疲惫而沙哑的告诉晓卿, “相传,有一块军令牌,是用长白山山巅的一块神石所制,十万冯家军分成十支队伍,有十大神将,领赤牌,可号令万军;一百名军长,领紫牌,可号令千军,一千伍长,领兰牌,可号令百人,普通兵士领白牌,冯家持金色令牌,可号令十万大军,据传,金色令牌集结之时,十万冯家军令会发出嗡鸣,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人死了,病了,残了,绝后了,或者,后人背弃了,没有人知道,军令也从未响过。” 晓卿觉得这太扯了,原书中根本就没有这一段的描述,可是什么山的石头还能跟对讲机一样产生感应,她是不信的。 “冯家人被朝廷禁锢在北地两百年,可冯家军又何尝不是被冯家禁锢在此两百年?子子孙孙背负着效忠的使命,随时准备豁出一身剐去响应集结?” 第215章 冯澈是玉面阎罗 晓卿仔细回忆了一下跟冯澈的几次见面,看似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对谁都以礼相待,其实骨子里犀利凉薄,连自己妹妹也不曾放在眼里,明明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辈子衣食无忧,高高在上,却如被折翼的雄鹰,困在这一方天地,毫无激情。 这整个北地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好争的? 你囚禁了我祖宗,我家世世代代,关了我爹,关了我娘,你让我效忠你,那是不可能的。 可冯家世世代代的基业不说,就这十万冯家军散落的北地,你让我放弃守护,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逼急了那嗡嗡作响的令牌取出来一阵摩擦,反了他尊家的江山! 咦? 等等…… 玉面阎罗蛰伏三年,之后盘旋于北地…… 晓卿觉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 冯澈的那张脸……若他不算玉面,恐怕就没有人能称之为玉面了吧? 冯澈就是玉面阎罗??? 那前几年的行踪……难不成是大隐隐于市……任谁也猜不到跟着五皇子征战的人会是被囚禁在北地的冯家少主! 晓卿的细汗变成大汗淋漓,越想越觉得自己触摸到真相的边缘了。 “丫头,你这是咋了,咋这么多汗,你看看给你气得,老头子你说点啥不好,净整这恩恩怨怨的事儿!” 王桂花给晓卿递了块手巾,埋怨的瞪了一眼自己老头子。 往平山镇去的路上,晓卿跟得了离魂症一般,脑袋都要想破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关于玉面阎罗出身的描写,包括他三年后复出伊始的那些战役,也是匆匆一笔带过,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罢,来日方长,慢慢摸清他的底细就是。 “卿儿?” “呀,嫂嫂,对不住,我想事儿想得太久了,你可还好?” 此去平山镇,晓卿特意跟娘亲苦苦哀求,带上了大嫂白宁,如今白宁才刚有了身子,经不得颠簸,好在一路上走走停停,再歇一夜,两日也能到了。 “无妨的,你连日来都在忙碌,可怎么这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呢?” 白宁靠了个软垫,略带疲惫,可整个人仿佛蒙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因为怀孕而透出光泽的皮肤白里透红,眉眼间都是小女人的幸福。 她伸手捏了捏晓卿白嫩的小脸蛋,笑着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像个刚出壳的小鸡仔,毛儿都粘在身上,一脸的丑痘子!再看看现在,这小脸蛋就跟刚剥出来的鸡蛋清儿一样,又滑又嫩,可是用了什么神仙方子,也教教我?” “哎呀,嫂嫂,原来你是这么淘气的人,大哥知道不?” 晓卿救回自己被嫂嫂捏住的脸颊,还击道: “嫂嫂才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宝儿回来了不说,你跟大哥的孩子也有了,你这脸色是人比花娇,一看就是婚后生活和谐……” 姑嫂二人笑闹成一团,晓卿才发现,白宁恬静的容貌下,藏了一颗活泼又开朗的心。 “嫂嫂,我这次带你出来,你可为难?” 因为平山镇有麻,晓卿打着主意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可对于纺织,她空有理论没有实践,再者真的让她弄个织布机出来,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 第216章 金窝窝 白家是纺织世家,在这方面见多识广,晓卿需要嫂嫂的经验。 “唉,原本刚离开白家的时候,我也是提心吊胆的,总担心有一日违背了誓言。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儿,逐渐也就看淡了。 离了白家的女儿,生死都在自己手里掌握着,良心能不能过得去,也在自己。 左右我是不会离开此地了,也不打算和家族再有什么牵扯,卿儿你们一家人,如今才是我的命,你有需要,嫂嫂肯定不会拒绝。” 白家的出嫁女儿都被逼着立下毒誓,不得把在白家所学传授她人,不得牟利,可其实细究起来也根本是不成立的。 那些绣品拿去送人,虽说没有直接牟利,但是不也是为了打通关系? 所以这不过就是白家不想技艺流落旁人,还想靠这些女儿们得到自己的利益的把戏。 “嫂嫂,我在书上看到过,也有一些匠人世家,会约定技艺不得外传,作为一门秘技,我认同这个,但是若是还要加上,不得以此牟利,那么需要约束方给予被约束方一定程度的补偿,这样的约定才算成立。 就好比你们白家,当初既然要求你们不得用自己的技艺赚钱,那么就要补给你们这些年生活的开销,也就是拿银子买断你们,可当初你出嫁,白家可有补偿?” “还有这样的说法?” 白宁惊讶的瞪大眼睛。 “我们白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要求,可的确是有人得了丰厚的嫁妆,不像我,什么也没有,被扫地出门。” “那既然是这样,嫂嫂就不用太担心,若白家真的追究,到时候有我呢!” 除了白宁,晓卿还带了莫婶,和村里一个会织布的刘婶儿。 大哥被她支回阿城操持新店打理的事儿,几个孩子继续挨个村镇跑,顺便把下月十五开店的通知送过去,准备东兴楼的宴请。 几人走走停停,第二天晌午才到了王大义他们的镇上,同样是镇子,却比他们镇荒凉多了。 “卿儿,你说的可就是他们脚上穿的这种麻?” 晓卿定睛一看,可不,满大街的行人基本都是穿着这种麻制的鞋子,只是极为粗糙。 “东家!” “咦?王大哥?太好了,我们还说找人打听打听呢,可巧这就碰上了。” 王大义挑着个扁担走过来,一脸惊喜: “东家,您不知道,我们镇上很少见到马车的,你们这一来,我就瞅见了,你们吃饭了没,俺们镇子没啥忒好的馆子,走,我带你们吃个面条去。” “王大哥,不急的,我们路上都吃了,这是想去你们村看看这长麻的地儿。” “嗳,好,那中,你们跟我走。” “王大哥,上马车来吧,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您吱一声就行。” 几个女人怕路上不安全,特意带着大川驾车。 不多会儿,就进了王大义的村子。 “呀,这路边上不就是亚麻?” 晓卿从马车上跳下来,惊讶的看着道路两旁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过腰的亚麻,群山环绕之下,村庄如同磨盘上的绿豆一般大小,而围绕着村庄,满眼望去都是这样的植物。 “我的天啊,你们村儿这简直是落在金窝窝里了,除了你们村子,别的村也是如此吗?” 第217章 神仙姐姐 “可不,我们这一带,这种麻草多的是,还特别难根除,庄稼都难长,这种子落到哪,就是一大片,唉,要么我们平山镇穷呢!” 晓卿羡慕的都快跪下了,大哥你们这叫穷?你们真是拿着金饭碗要饭吃,别说彪子那种打猎高手,但凡镇子能靠近个大路,有识货的人见到了,都会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宝贝。 一路进村,晓卿几人听王大义讲,这麻草摘下来,晾晒几天,抖去干皮,就是他们脚上这鞋子的材料,村里也用这个编绳子,做席子,甚至盖房子,反正是穷,有什么是什么。 白宁捏着几根麻草,捻了会儿,又揉搓了会儿,“我倒是会织布,可这麻太粗糙,穿不得,得想法子弄得细了。” “我大概知道,这草是纤维和胶组成,胶去得越干净,剩下的纤维就越柔软细腻,用温水浸泡,加上草木灰,在太阳底下晒,之后熬煮。但是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能不能行且得试试。” “东家,我们家家都有这玩意,冬天割下来的晾干的,当柴火烧,现在这季节的不能用呢。” 晓卿让嫂嫂几人去王大义家琢磨麻怎么弄,自己则跟着王大义直接去了彪子家。 上次开业忙着,彪子不声不响的卸了货就走了,晓卿也没顾得上盘货,待到晚上一看,这才吓了一跳。 整整一大包的貂皮,虎骨的酒,蟒蛇皮,都是新的,还有一包陈年皮子,什么雪狐,梅花鹿,应有尽有,连分类都不曾,乱糟糟一堆放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跟晓卿算钱的意思。 马车刚到彪子家门口,院门就应声而开,一身粗布衣衫的彪子铁塔一般静静的站在门口,恍如与周遭融为一体,若不是那一身骇人的气势,恐怕会以为这里没有人。 大川静静的勒停了马车,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二人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在空气中相遇,似乎连时空都凝滞了一瞬。 良久,大川微不可查的颔首,然后跳下马车,彪子这才将视线移开。 晓卿:“……” 几天不见,彪子这气势愈发恐怖了,也不知他媳妇受得了不。 而王大义对这一切毫无感觉,憨憨的笑着, “彪子,东家来看看嫂子,嫂子今儿个身体咋样?” 彪子:“……” 一言不发。 晓卿:“……” 忽然一个柔美到极致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 “夫君,可是有客人来了,怎么不请进来?” 彪子如同被触发了活人功能一般,立刻解除冰雕状态,侧身让几人进去。 小院儿简陋却干净,连角落也不染尘埃。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清瘦女子撑着门框出来迎接他们,只一个弱柳扶风的笑容,就让晓卿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妈呀,难怪彪子死守着媳妇不肯出门,这可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即便是身体孱弱面色苍白,仍然可见绝代风华。 女子看着有二十来岁的年纪,乌墨般的青丝只用了一根木簪松松挽起,一双明眸善睐微微弯起,看着一个新奇小朋友的模样对晓卿笑得友善, “这就是夫君说的恩人吧,妾身身体不好,承蒙恩人搭救,不胜感激,快进来歇歇吧。” “嫂嫂好,妾身姓陈,陈晓卿,若不是彪子哥拿来的上乘皮货,我们开张那天恐怕也做不了那么大一笔生意,您太客气了。” 第218章 神技 进了屋,几个男人并未跟进来,在院子里不知摆什么阵,大眼瞪小眼,打着眉眼官司。 晓卿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是五十两银和一张收据, “嫂嫂,上次彪子哥又带了一批货来,这是貂皮的单子和银钱,至于那些陈年皮子,晓卿做主就给家人留着添置些铺盖,也没什么好东西拿来给你们的,就带了几块料子,听说嫂嫂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别嫌弃就是。” 晓卿把当初三哥他们从南边带来的丝绸选了两匹素静的和上次从东兴布庄那得来的两匹,共四匹绸缎作为回礼带来,这礼只重不轻,可面前倾国倾城的女子没有丝毫受宠若惊之色,只淡淡回了一抹笑,又是让晓卿一顿脸红心跳,美人啊,真是美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看来不管是男女,只要是美人,都是让人垂涎的……鄙夷的在内心给了自己一个大白眼,又狠狠刮了两眼对面的美人。 “呵呵。” 漫不经心的轻轻抚摸着丝滑柔顺的苏丝,乔娥眸光迷离,似乎透过岁月的痕迹回到了曾经。 “上了年纪,就不糟践这些好东西了,倒是你,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不穿得鲜亮些?韶光易逝,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些才是。” 说着拿起一块水藕色的缎子,对着晓卿的脸庞比划了一下,纤纤素指稍一用力,“刷啦”一声,那缎子应声而断。 还未等晓卿反应过来,又是几下轻柔的帛裂声,十指翻飞,跃动如精灵,几块布料被扯得七零八落。 若是旁人在此,恐怕心疼得都要滴血了,可晓卿却看得呆了:好美啊……黛玉葬花,晴雯撕扇,烽火戏诸侯也不过如此吧……神仙一样的女子如同拈花一般轻巧的摆弄几块布料,灵巧的手指如同染了魔力,晓卿目不转睛的看着。 看她一副呆样,乔娥又是一笑,可爱的小丫头,一肚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偏偏装作一副沉稳模样。 待晓卿回过神来,乔娥轻拍她脸颊,逗弄道: “好了,试试看。” 晓卿:“……” 啊? 啥? 哎呦我去,这是给她裁了件衣裳? 水藕素色的织锦缎子,配着天青色软纱抹胸,豆沙色的罩衣,三个简单的颜色被搭配到极致,轻描淡写的在领口摇曳着一朵石榴花,竟不知是什么时候绣上去的! “嫂嫂……莫非……也是白家人……” 晓卿惊呆了,喃喃低语,可这裁剪的神技何止高出白宁百倍? “呵,白家,那算个什么东西。” 乔娥淡淡一嗤,“跳梁小丑,上不得台面。” 晓卿:“……” “夫君……” 声音刚起,彪子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房内。 晓卿:“……” 神仙一样的女子有些无奈的看着木讷的男人,彪子一脸恭顺的站在一旁,望妻石一般。 室内顿时有些旖旎的气息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乔娥很快说道: “前几日让你做的东西呢,拿来给姑娘。” 彪子不声不响的又消失了。 晓卿:“……” 怎么有一种突然撞到自己爹娘亲密的尴尬呢? 直到三个木架放在她面前,才从尴尬中被解救出来。 “你想要的应该就是这个吧,夫君回来说了你想来村里看这麻,我就让他赶制了这个。” 第219章 下设纺织村 “这是……” “这是纺车,缫丝用的到,把麻变成线。 旁边这个是织布机,后面那个是提花机,你若识得白家人,她们都会摆弄这个。” “啊……这……” 饶是晓卿见多识广,也着实被惊到了,世间竟有这般通透爽朗的女子,自己还没开口,就知道自己所求,毫不遮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送到你面前。 “图纸你若需要我也给你,找人照着打造应该不难,若不行就让我夫君跑一趟,只是……人要赶紧还回来哦……” 病娇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晓卿赶紧捂鼻子,生怕两行鼻血唐突了佳人。 “咯咯咯……” 一阵银铃般的笑容,摄了谁的心魂…… “去吧,小丫头,得了空再来找姐姐玩儿。” 待晓卿等人离去,小院儿重新恢复了安静,夫妻相称的二人如同变了个样子,乔娥无奈低叹,回想刚才那女孩儿的娇态,忽的就落了泪。 彪子双拳紧握,额头青筋直跳,却依旧站桩一般定在那里,只一双黑眸紧紧的盯着美人娇颜上的泪珠。 只那泪珠并未像以往那样,渐渐的断了,而是逐渐淌成小河。 被懵懵的送上车的晓卿突然就觉得今儿上门是唐突了佳人。 如此脱俗的女子,自己怎好用这种俗物来污人家的眼? 啊……真是糟糕,结果拿去的礼物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还给自己做了一身…… “咦,卿儿,你拿的这是什么?”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回到了王大义家,白宁看着一脸呆滞的晓卿,不禁问: “这是怎么了,来的路上就魂不守舍的,这怎么去送了趟东西,回来魂儿都没了?” “啊?嫂嫂,我碰到个神仙姐姐……” “噗,叫你说的,你又不是男人,怎么见到漂亮姐姐还丢了魂了?” “你不知道,真的好漂亮……这哪里是宫女,就是做皇后……不是……我是说,神仙姐姐太漂亮了,皇上眼瞎么,放着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还能让出宫?” “你可别替皇上操心了,人家后宫美人三千,说不定还真就看漏了一个,你快来看看,这麻我们煮了一边,加了草木灰揉搓,虽然费劲了些,但是你摸摸看!” 晓卿撸胳膊挽袖子把手伸进大盆里,经过炮制的亚麻变得柔软光滑,眼色也浅了很多,从之前麻袋的颜色变成米黄色。 “这样拿出来清洗,晒干,然后纺布试试!” “王大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去家家户户帮我把去年存的这种麻草都收了,然后我想在你们村成立一个点,专门做这种麻布的纺织。” “啊?这个,东家,我不懂,您让咋的都行。” “那,要么这样,莫婶子,麻烦您跟着王大哥去跑一趟,第一,我要把能收上来的陈麻都收上来,两文钱一捆,和柴火一个价,收上来之后,我要找个地方统一加工,现在天热,但是也得有个棚子,等会去我把林木栓派来,王大哥,要麻烦您在村里帮我招工,能来跟着煮麻,纺纱织布的,男女老少都可以,回头工钱我也写个单子,就按照单子上来。 另外,刚才彪子大哥给的那套织机,上镇里找木匠给做出来,先做三百台,家家户户都可以领了织机回去纺麻织布,做好了统一拿来我们回收。” 第220章 发现玉面球球 “啊……这,太多了,不过我记下来了东家,你放心吧!” “王大哥,这事儿您无论如何放在心上,若是人手不够,我可以派人过来帮忙,这麻布的事儿比山货的事儿还紧要,若是能做好了,你们平山镇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好日子。” 晓卿正色,唯恐王大义不上心。 “嗳,东家,你放心吧,我老王虽然脑子笨,可是东家交代的事儿,一定放心上!” “还有,这麻草过了夏季应该会打籽儿,到时候你一定留意着让人把籽儿带给我看看,我想在说不好,但是若这是出油的籽儿……” 她都有些眼馋了,这根本是坐拥一个油田啊! 平山镇的事儿实在是太重要,晓卿不得已,多留了两日,就带着嫂嫂先回家了,唯恐时间久了,腹中胎儿受不了。 “哎呀,我真的没事,跟你说了你还不听,日日在家也无聊的很,好容易能跟大伙一起干点什么,开心得很呢!” 白宁不乐意回家,扭着晓卿闹腾。 “哎呀我的嫂嫂,不给你带回去大哥要找我算账了,你是有家的女人,再无聊也得回去伺候自己的相公啊!” “唉,为啥我相公不离家出走呢,真羡慕你!” 晓卿:“……” 有些日子没给自家白白嫩嫩的相公写信了呢,看在他财大气粗的份上,要么自己再屈尊写封信? 距离阿城不过百里的一处密林中。 “大人又去山顶了……最近大人似乎有秘密。” “嗯,你们说的很有道理,这小子最近有鬼。” 一张胖脸缓缓靠近,将士看到吓了一跳, “啊,罗大人,属下知罪!” 妄议大人,罪该万死。 “嗯,无罪无罪,我也觉得这家伙最近有问题,鬼鬼祟祟的,你们谁要是能把他怀里的信偷出来,我给你们升官。” “啊,大人,不敢,小的们万万不敢……” “切,没劲……” 罗胖子一张圆脸,在月光下格外皎洁。 带着淡淡花香的信笺被展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却再看到那熟悉的字体之后无奈的抽搐了一下。 所以自己误以为这小丫头听话的去练字了,实际上是自作多情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字面实在不太工整,这次晓卿改变了策略,那些笔画多的,已经变成黑旮瘩的地方索性涂上一个规则的圆形,变成一个个黑球,反正她家狐狸那么聪明,肯定能看懂。 晓卿写到: 夫君,你在哪儿呢?吃的香不?睡得着不?想我了没? “啧,厚脸皮的小丫头。” 玉颜微哂,唇角却勾起。 “我最近球死了,每日东奔西走,为了五斗米折腰,折得又酸又疼,也没人帮我按球,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听里正给我讲球了阿城冯家的往事,想不到他们家来头这么大,冯球我见过几次,人还不错,也答应帮我球生球,两个人一起球应该球面更大一些,最球球的是,我发现,冯球可能就是玉面球球!” 玄铁面具之下,男人被映得脸色铁青,额角青筋不受控制的挑着,满纸的黑球看得他头疼。 第221章 试探 “我之前就觉得玉面球球没死,应该是五球子的策略,让他先球起来了,如今被我犀利的眼发现了,你等着,我会让他球出真面目的! 下个月十五我的店铺开业,叫南货北仓,位置就在阿城东兴球的旁边,球子也是冯球给我的,为了公平,我给了他一分股,提前告诉你,你可不要吃球,我跟他之间球球白白,等你回来了我介绍你俩认识……” 通篇不知所云,这玉面球球……回忆到小媳妇在床上跟他说的那些话,冯球是玉面球球…… 雷厉风行的大人如冰雕一般在山顶坐了一夜,底下的士兵也仰望了一夜,上一次大人这么发愁的时候,还是哪次用百姓填坑的战役,只是这一次,不知是什么事儿,让大人在蚊虫不断的山顶静坐一夜…… 各个村镇收上来的山货一车车的运到阿城,全部分门别类放在后院的库房,还是不够,于是晓卿又在城外的地段租了一大片库房。 开业庆典在三日之后,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做完,今儿才放大哥回去和嫂嫂团聚。 城外的库房这几日还要接收大批的货物,人员都在那边,莫婶子也去采买,铺子里只留下晓卿。 因为茶楼原本的格局就很好,所以没有经过太大的改动,只把年久发黄的墙纸重新糊了。 一迈进门口,迎面就是一张完整的熊皮铺在墙上,周围悬挂着鹿茸,灵芝,一串串的山货,红通通的辣椒,风干的黄澄澄的玉米,一股子山野农家的气息。 左边是几张圆桌,放着座榻,用于洽谈查货,右边是柜台,墙上贴着“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的牌匾。 二楼原本是茶楼设的雅间,晓卿也干脆不改了,南货北仓依旧设置茶店供应,让来这洽谈的客商能坐下歇歇脚,品尝一下新货。 牌匾是让大哥写的字,又找人去刻的,却不知怎的上面居然沾了一块酱汁! 这是谁干的,一边吃饭一边刻的么? 晓卿一边骂一边爬上椅子再站上柜台然后踮着脚用自己的袖子去擦那块酱。 台面正在收拾,凌乱得很,无处下脚,晓卿怕把柜台面踩坏,还特意踩在一张纸上,却没想到纸下面放着自己之前用完的毛笔……左边是一套砚台,右边是一壶热茶……毛笔在脚下缓慢的滚动一圈之后终于带着她的半个脚掌离开了桌面。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可能要耽误开业了…… 在努力伸平双臂前后摇摆了五六七八次之后距离平衡越来越远,在柜台下的尖角椅子和冰冷地面和一堆晒干的辣椒之间仓促选择之后,最后终于认命得俩眼一闭,选择了那一堆辣椒……抱住脸……啊啊啊啊啊…… 落入了一个清冷而结实的怀抱。 冯澈一进门就看到这小姑娘演杂技一样踮着脚在台子上翩翩起舞,然后一脸壮烈的选择了身下的一包辣椒……啧啧,这是要认祖归宗么? 淡淡的迦南香如同他的人,看似温和,实则遥远,似乎什么都可有可无,可你伸手去抓,却发现那人早已远去。 第222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用和辣椒亲密接触的晓卿同学心情大好,完全没注意她此刻正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被冯澈搂着腰肢,反而伸出两只小手虚掩着遮住了冯澈的上半边脸,只露出下颌。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手上,烫得她一缩,略感不适,随即从对方怀里挣了出来。 “我看冯公子一直冷冷清清,想不到也是个真情实意的人,你的面具呢?” 冯澈:“……” 这又是弄得什么把戏? “嘿嘿……” 晓卿遥遥的瞄着冯澈的脸,再次抬起双手,遮住他看向自己的双眸,只露出下颌:嗯……的确有点符合玉面阎罗的这个特性,人家怎么说的,特别白,玉一样的公子,再加上这外热内冷的性子,像是干出那么多偏激事儿的人,至于一心推翻尊家,不惜放外敌入侵,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透过自己寻找别人的感觉差极了,冯澈屈指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毫不留情的弹了个脑瓜崩。 “啊!” 晓卿捂着被弹红的额头,一脸愤怒的瞪视对方: “你干嘛打我?” “呵,看你是不是摔傻了,在我脸上找谁呢?” “啊?” 晓卿心虚, “嘿嘿,没有,就想问你,过去的这几年,你真的没有离开过北地吗?” 话音刚落,之间原本一直温润随和的贵公子,恍若变了个人,一双眸子凌厉的划过,气势也变得危险而暴怒。 “啊……” 几乎没看到他如何出手,晓卿瘦小的身子已经被他整个人摁着肩膀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疼得几乎呻吟出来。 男人的气息危险,整个人贴得很近,鼻尖几乎和晓卿的碰上,咬着牙吐出一个个字: “你是不是以为接近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嗯?” 浓郁的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喷在晓卿脸上,极具威胁感让晓卿意识到危险,并下意识的开始挣扎。 “你以为你是谁?因为我的退让就觉得可以肆无忌惮了是么?我是谁?嗯?你看看我是谁?要不要再看清楚一点?你想在我身上看到谁?” 冯澈强硬的抓住晓卿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是你想看到的那个人么?你在试探什么?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是谁?” 原本平和的眸子从未有过的狂乱,拼命摁着女孩的肩膀,想让她看清自己,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影子,不是冯家的影子,也不是北地的影子! 从未如此渴望被确定,这个鲜活的,肆无忌惮的,与众不同的女孩,他不想她眼中看到的,也是一个如同傀儡一样的自己。 “冯……冯公子你冷静点,我没有……我没有……不是,对不起,我是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另一个……一直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的人……抱歉,你就是冯公子,在我眼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冯家少主。” 晓卿吓坏了,对方吃人一样的眼神,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要被他掐碎了,肩膀钻心的疼,手被他硬抓着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觉到布料下男子年轻而蓬勃的身体,尴尬得她从头到脚都变成了桃子。 “呵,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哈哈哈哈!” 冯澈一阵大笑,张狂而又充满绝望。 是啊,他就是世人眼中的一个二世祖而已。 “不,我不是。” “好……好好,你不是……唔……” 第223章 撞破奸情 晓卿睁大双眼看着猛然贴近的俊颜,对方的嘴唇几乎贴上了自己双唇,虽然没有碰上,可是来自于对方的温度已经源源不断的侵向自己,吓得心都要不跳了。 身体被牢牢的钳制,一丝都无法移动。 男女的体力差异让她犹如一只小兽,连抵抗的可能都没有。 不,我不是…… 男人璀璨的眸子充满哀伤,紧紧的闭上,阻止任何人的窥探。 他十分想就这样,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看看是否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甜美,充满活力,让他此刻的心也可以失控一次。 很想轻轻贴着,汲取到她甜美的味道,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这样,让鼻端盈满她的味道…… 不能……他不能……就像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能做……会伤害到冯家,会伤害到北地的百姓,会祸及十万冯家军的后裔,会给大家带来灭顶之灾…… 也许折断她的羽翼,圈禁在自己的领地,让她只能为他一人展颜,可那样她就失去了这夺目的光彩,在牢笼之中逐渐枯萎…… 到底,还是不忍心…… “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勾引我哥哥,你不要脸!”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店门大敞,这一声尖叫惹来了无数路人好奇的目光。 在刺目的阳光照进来之前,冯澈已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将晓卿揽进怀里,遮住路人好奇的目光,看着已经驻足观看的人群,额角跳了又跳。 “你是谁?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放开我哥哥!” 晓卿:“……” 冯依依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你特么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不放你哥了的你个死恋兄狂! 其实冯依依只看到个裙角,却不知道里面是谁,可若是几日后知道这铺子的新东家是谁,未必猜不出。 可就即便是今天,她该怎么躲过这一劫? 此事被大家看到,百口莫辩,冯依依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更是无风起浪的毫无心理负担,可她不行啊! 她是赵睿的妻,是这个店铺未来的东家,此时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事后这铺子也不用开了,否则每天一开门,估计臭鸡蛋烂菜叶都能供出一个养猪场。 “咦,这里面是谁啊,光天化日之下的,这不是冯家的小公主?” “那里是冯家的少东家啊?” “冯家的少东家是什么人,那是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怎么会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调戏女子?” “那说不定是有人勾引?” “我看也是,若是冯家少东家看上什么女子,只要点点头,那女子就得乐晕过去,一顶轿子抬回家。” “我到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敢勾搭我们阿城的第一公子!” “你给我出来!让我看看你是谁?我要杀了你!” 冯依依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呜呜呜,她的哥哥,那是她的哥哥! 不知为何,即便是只看到背影,都能看出哥哥对怀里的人视若珍宝,那般小心翼翼的拢在他的羽翼之下,生怕有一点惊涛骇浪。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想得到哥哥的呵护和认可,可是他哥哥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大家都以为她傻,她也就干脆撒娇撒痴,可是她心里全都明白! 第224章 相护 冯澈在冯依依闯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紧紧将晓卿护在怀里,他不能转身,只能僵直着背,挡住众人的目光。 “呜哇呜哇啊啊啊啊……哥哥你放开她你放开她!” 冯依依哭得惊天动地泪如雨下,扑上来想扯开冯澈的身子。 而她一扑过来,身后更是店门大开,无数路人停下脚步等着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女子这么不知羞耻。 晓卿知道此时决不能露脸,于是乖乖的把脸埋在冯澈怀里,给了冯澈一种乖巧的错觉,心下怜惜,思索片刻,方忆起东兴楼的后院与这里相连,遂揽住女孩柔若无骨的纤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个腾挪便消失在众人眼中,冯依依堪堪只够到了他的衣角。 “啊啊啊啊!哥哥!!!!!!!!!!” 冯依依疯了一样冲到后院,可路人可不敢轻易踏进冯家的铺子,即便是没开张的,只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等着后续。 到了东兴楼的后院,冯澈直接开了后门让晓卿离开,神不知鬼不觉,连东兴楼的人都不知道少主从后院放走个人。 而晓卿,忍着肩膀的痛,一面汇入人流,一边把冯家祖宗十八代仔仔细细问候了一遍。 等到东兴楼的老掌柜从屋里出来驱散了围观的众人时,大家才知道好戏看不到了,怏怏离去。 “祖母!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冯依依疯了一样把一干古董玉器叮了咣啷都砸了个稀碎,谁劝也不听,气得冯老夫人直抚胸口。 “哥哥,那个女人是谁,你告诉我我要杀了她!” 冯依依揪着哥哥的领子,哭得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配着她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颜,丝毫不让人觉得丑陋,反而无比可怜。 “啊啊啊……哥哥……你欺负我……啊啊啊……” 冯老夫人气得哭笑不得: “你个傻丫头,你哥哥有了喜欢的女子,不是好事么,你哭什么?” “不行!这是我哥哥!我哥哥不能喜欢别人!我哥哥只能喜欢我!啊啊啊啊祖母我的心好疼啊,我喘不过气来了,我好难受啊~~~” “哎呦,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傻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冯老太太一边揉胸口,一边还憋不住的笑,这可真是铁树开花了,孙儿真的有了中意的女子,那岂不是离办喜事不远了? 当下也顾不得安慰冯依依,直接对着冯澈道: “你也是,甭管是谁家的姑娘,祖母又不会拦着,干嘛跑到铺子里,让人家撞见,话说得多难听,再损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见孙儿默不作声,只当他是面皮薄,试探道: “咱们冯家不当官,不缺钱,不管是谁家的姑娘,只要你看上了,祖母肯定听你的,要不我先把礼备上?” “不必,孙儿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要长相厮守。” “你……哎呀,你这孩子,什么一时兴起,要是有了……不是……你一时兴起,人家姑娘也是一时兴起? 你看看,咱家也不缺这一间宅子,索性把人收了,你什么时候再兴起了也好找人不是?” 冯澈扶额,祖母把他当什么了,这急着抱重孙急得脸面都不顾了。 第225章 戳破 冯依依忽然不说话了,坐在地上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会儿,“腾”的一下跳起来,大声质问道: “我知道了,是陈晓卿对不对!刚才那个女的是陈晓卿!” 仿佛忽然印证了心里的猜测,冯依依噼里啪啦的就把她的猜测都说出来了: “从第一次你们见面她给你留吃的你就惦记她了,然后让冯掌柜的满城的找人,然后前几天她又送了吃的过来,你都吃完了!肯定是找到人了,然后今天你们就在铺子里私会!因为她是有夫之妇,所以你不敢让别人看到她的脸,就从后院把她放走了,还叫冯掌柜去收拾烂摊子……” 冯依依自小聪明伶俐,争强好胜,嘴皮子噼里啪啦得跟连珠炮一样,声音清脆响亮语速极快,一番话让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冯澈陡然阴沉下里的面容,她难得没有退缩,哭得更凄惨了: “祖母,哥哥被那个不要脸的破鞋勾住了,杀了她,祖母你杀了她!” 冯老夫人在看到孙儿脸色拉下来之后就心说:坏了。 “干嘛,你要杀人灭口吗?你要为了那个贱人杀了我吗?我就说了,我不光说,我还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陈晓卿那个贱人背叛自己的男人,跑来勾引我哥哥!我看她以后怎么在城里立足!” “依依!放肆!” 冯老夫人怒了,厉喝一声: “来人!把小姐带回房里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房子一步!小姐院子的仆人,一个也不许出院,所有饭食,一律从厨房送过去,禁止仆人之间交谈,一旦被我发现,直接打死!” “祖母!我不要!我要出去,我要去杀了她,你不能关我……啊……你关我我就绝食我死给你看……啊……” “剩下的人你们都听好了,今天小姐说的疯话我不想再从任何地方听到,关起门来,今天这话只有你们几个听到,若是有一天,街头巷尾传出来什么闲话,我不管是谁漏出去的,哪怕是小姐漏出去的,你 们几个,一个也别想活命,听懂了没有?!” “是,奴婢们明白!” “唉,都下去吧,澈儿,你来……” “祖母。” 只剩下祖孙二人,冯老夫人塌了肩,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依依的婚事,要么就提前一些吧,你们这表哥表妹的,就是一起长大的,也该避嫌了。” “祖母,依依只是霸道,对我倒是没有男女之情,她那个脑子,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男女之情,将来嫁人了,就算夫君胜她一头她也能一刀砍死。” “嗨,你说的也对,倒是我迂腐了。澈儿,咱们冯家,血脉稀薄,我看着长大的,就你们兄妹二人……依依她娘去的早,这孩子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也是让我宠坏了,可无论如何,你要护着依依一生,你可应我?” 老夫人苦笑一声,拉着孙儿的手央求他,眼看着这孩子行事愈发偏激,真怕她有一日给自己招来大祸。 “祖母,我们冯家要护的人,太多了……孙儿有时候会想,这样,真的是对的么?当年……” “澈儿,祖母知道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话,当年你爹也问过我,还有你的祖父,可是你们现在都已经无力回天,若说在一开始索性就拼个玉石俱焚,倒也罢了,可现如今……你想做冯家的罪人么?” 是啊,一代代过去,牺牲隐忍了这么多,一旦他反,那之前十代人的付出就变成了笑话,北地生灵涂炭,英灵悲叹。 他则是背祖弃宗的千古罪人。 第226章 傻逼 平日为了方便,晓卿都会住在东兴楼,可今儿东兴楼是万万不想去了,于是搭车去了城外他们的库房。 本想躲个清净,却看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不禁冷笑: “呵呵,这飞檐走壁的功夫都用在欺负良家妇女身上了,一肚子圣贤书也都读到狗脑子里去了。” 月下一袭白衣,衣袖翻飞,飘逸脱俗,又是那个翩翩公子,此刻却有些没脸见人。 “咳咳……我……我是来送药的,本想离开,没想到被看到了……今日的事儿是冯某孟浪了,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 “呵,好一个对不住,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冯大公子,等三日后我铺子开业,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搁?” 晓卿正一股子邪火没地儿撒,管你冯澈哪根葱,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臭骂,骂得冯澈只是摸着鼻头不敢吭声。 “算了,是我不该试探你,这事儿我也有错,就当我是自找倒霉,行了,你走吧。” 幽幽月光之下,小姑娘双手叉腰,气得双目圆瞪,腮帮子也鼓鼓的,看起来好玩极了,冯澈有些舍不得离开,就逗她说话: “可是,你今日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个救苦救难忧国忧民的豪杰!可惜是我瞎了狗眼,你怎么会是他?” “呵……” 冯澈的目光黯淡下来, “美人总是爱慕英雄,只可惜我没有那样的机会。” “呵呵!” 晓卿最是看不惯这副悲春悯秋的德行。 “什么没机会?你会比我更没机会?你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方式,别说什么枷锁不枷锁的,这么多年了,你们冯家有什么权利去决定别人的命运?” 也许是白日的恼火,也许是借着夜色,晓卿不想再虚情假意的遮掩,连珠炮一般发射。 “我有什么选择?背负我的祖先么?” “屁的祖先,你祖先死了两百年,无知无觉,你顾及的只是你自己的脸面而已。” “你……你怎可如此无理?” 晓卿不知自己的话在对方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们冯家当年凭什么解散了冯家军?原本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你祖先那么聪明的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难道会天真的认为帝王真的会放过你们么? 你有没有问问那些冯家军,是想这么屈辱的一代代像耗子一样苟且偷生,还是想拿起武器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是想冻死饿死,被朝廷派来的人发现了杀死,尸体在无人知晓的阴沟发臭,还是想像个男人那样把血泼到战场上? 那些一代代等着召唤集结的热血英雄,你们凭什么就替他们下了忍辱偷生的决定? 你们不只是自己画地为牢,你们囚禁了十万壮士的血脉,灵魂,子孙,世世代代! 你们冯家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圣人?牺牲自我,保护大家?你们保护了吗?自己都像个缩头乌龟,那些人呢?你们好歹还有锦衣玉食,他们有什么? 这么些年,但凡是北地的考生,你看看有几个能入朝为官的?北地都被打压成什么样?就为了成全你们祖先所谓的大义? 你们这不是慈悲,是傻逼!” 第227章 掀了他的天 “不……不会的……如果能活着,谁会愿意死去……我们守护的是十万条性命,他们不该死去,不该死在权利的斗争之下……” 冯澈失神的喃喃,像是解释给晓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哈!” 晓卿被他气得叉腰一笑,毫不留情面的质问: “那你呢,如果抛开家族不管,若尊家的人就在你面前,你是选择下跪臣服,还是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什么?尊家……怎么可能……无诏不得出北地,更别说见到圣上……” “呵呵,所以你别再说什么冯家,不是命运选择了你,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你连反抗都没有尝试过,就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 月光下的女孩,像一条鲜活的小鱼,亮晶晶的鳞片,拼命扑腾,溅出一大片水花,自顾自在的玩耍,哪管你惊涛骇浪。 “你冯家,北地的壮士,跟那椅子上的人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这块遮羞布你要盖到什么时候? 乱世将至,各地英豪集结,掀了他姓尊的一家子,还百姓一个青天白日,你冯家,就准备当个看客么? 两百年前,你冯家助他开了皇朝,可他待你不仁,两百年后,你怎就不能替你老祖宗掀了他的天?” 轰隆隆一声雷,有些潮湿的空气带来了泥土的味道,瓢泼大雨很快就下来了。 与来时的雀跃想比,此刻的冯澈,宛如失了魂魄一般,木然的承受着倾盆大雨,想让自己发烫的脑子冷静下来。 晓卿确认人已经走了,才自己退下衣服,用冯澈拿来的药膏给自己肩膀上药,一边龇牙咧嘴的揉一边嘟囔: “啧啧,冲动了冲动了,不过谁叫你给我惹麻烦,姐姐的得豆腐是那么好吃而吗?还有你家那个冯依依,别叫我碰见她,否则我不给她收拾得跪下叫爸爸,我陈晓卿跟你们姓!” 什么几百年的血泪情仇的,她一点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就是觉得冯家真蠢,当年就应该直接宰了老皇帝,自己坐一坐龙椅,就瞅这一家子优柔寡断的德行,应该不至于是暴君。 还是玉面阎罗厉害,只是,这人到底在哪呢? 现在看来冯澈肯定不是了,自己还跟赵睿说了,搞了个大乌龙…… 可是赵睿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嘤嘤嘤……人家真的有点想你了…… 冯老夫人这次是真的怒了,不管冯依依怎么闹,还是坚决的封了了她的院子。 “祖母偏心,所有的人都喜欢哥哥,没有人喜欢我!” 冯依依漂亮的大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丫鬟小倩胆战心惊的开口, “姑娘,别哭了,眼睛都肿了,您就跟大少爷服个软吧,这样下去,谁也看不见你难受,只有我们心疼你。” “我凭什么要服软?错的人又不是我,哥哥他被那个有夫之妇迷惑,祖母也护着他!为什么不能说?我就要让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名声扫地,看她还怎么出来迷惑别人!” “姑娘,你说的是没错,可是现在你被关起来,还怎么让她名声扫地啊,这样下去她更得意了,没有姑娘看着大少爷,指不定那个妖妇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哎呀,对了,你说的对,没准这会儿哥哥就找她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228章 恶毒 冯依依急得又哭了起来,她在这被关着挨罚,哥哥跑去跟那个贱人花前月下,想想哥哥那个小心呵护的背影,她心里刀绞着一样的疼。 “姑娘,你先跟老夫人和大少爷服个软,就说知道自己错了……” “呸,你才错了,我怎么可能会错?我没错!” “哎呀,姑娘,这是假的,您得服软才能出去啊,您要收拾那个妖妇,先得能从家里出去,还得让大少爷和老夫人放松警惕,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肯定会第一个怀疑姑娘的,你不光得跟大少爷服软,您还得跟那个妖妇服软,这样才能争取到她的信任,这样才好下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姑娘。” “啪” 一个巴掌抽到小倩脸上,冯依依暴怒: “不可能,让我跟那个贱人服软,我宁可去死!” “姑娘,奴婢错了,可是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啊,姑娘是成大事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才能得偿心愿啊!若是姑娘不服软,等到老夫人大发慈悲,放您出去的时候,没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小倩被冯依依一巴掌抽得跪在地上,但是还是喋喋不休的劝说。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平日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 冯依依狐疑道。 “奴婢是为了小姐啊,若是大少爷娶了夫人,谁还能疼小姐……啊……” 小倩被一脚踹翻在地,疼得直掉眼泪。 “你个狡猾的小贱人,我哥什么时候疼过我?其实是你惦记我哥身边的位置吧?” 由不得冯依依不多心,这个小倩是个话少的,偶尔能跟着她一起出门的时候,似乎也总是打扮得精心,原本她只是以为小丫头春心动了,想出去招蜂引蝶,却不想竟是惦记上自己的哥哥了! 哼!一个两个的,都想跟我抢哥哥! “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往死里打!” “啊,姑娘,不要啊,求求你,求你看在小倩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肖想大少爷,大少爷是天上的云,奴婢是地上的土,怎么会肖想大少爷……” 小倩大惊失色,急忙跪地磕头求饶,额头上鲜血哗哗的流。 “哼,还敢说没肖想我哥哥,连这天上的云都出来了,人呢?都死了不成!给我堵住这丫头的嘴,使劲打!我看她还敢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么!” 冯依依一肚子邪火没地儿撒,全撒在小倩身上了。 小倩被堵住嘴巴,一棍一棍的打下去,连声音都没有了。 “好了,不用打了,你们给我划花了她的脸,拔了她的舌头,扔到我哥哥的院子去,你不是喜欢我哥哥么,那就去好好陪他吧!” “唔……不……唔……” 小倩惊恐的摇头,拼命恳求,仆人也被这恶毒的要求吓住了,一时间竟是没人敢动手。 看着被堵住嘴什么也说不了的小倩,冯依依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只见她忽然笑眯眯的看着遍体鳞伤的小倩,温柔的说: “让我饶了你也行,只要你让我完成了心愿,我就把你埋在我哥哥的院子里,让你做了鬼也能天天看着他!” “唔……不……不……” 第229章 做个艳鬼 姑娘疯了,姑娘的这个样子太可怕了,小倩吓得快要昏过去,拼命挣扎。 “呵呵,你想啊,你跟我哥哥是云泥之别,就算你活着,也永远得不到我哥哥的青睐,你还不如死了,做个艳鬼,夜里去找他,没准还能一夜春宵,你说是不是?你不同意,我就划了你的脸,割了你的舌头,到时候我一样能得到我想要的!” 冯依依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 小倩面露期翼,真的,真的能变成鬼夜夜缠着公子么? 天知道她有多么爱慕公子,那嫡仙一般的身姿,只看一眼,一颗芳心就沦陷了,从此满眼都是那人,他的一颦一笑,都反复出现在梦里,只有在梦里,自己才敢仰望那高高在上的公子。 冯依依知道这小丫鬟整日神神叨叨的,进香拜佛也虔诚得很,果然上钩了,就伸手揪了她嘴里的布。 “姑娘,你真的会把我埋在大少爷的院子里么?我……我可以不用投胎转世,可以一直缠着大少爷么?” “当然了,你不知道么,心有不甘的人不会转世投胎的,会留在世间……至于你能不能变成鬼缠着哥哥,就得看你是不是足够痴心了,只有你的怨念足够深,才有可能留在阳间。” “我能,我肯定能,再没有人比我更爱慕大少爷了,姑娘你真好,谢谢你圆了我的心愿,小倩下辈子还给姑娘做牛做马,姑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你刚才也说了,那个妖妇勾引了心神,那样就算你变成了鬼,也只能日日看着我哥哥跟那个妖妇在一起,所以等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承认下来,然后我就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死得毫无痛苦,而且让你美美的死,死后变成一个艳鬼,怎么样?” 玉容轻轻探了一个头,就被老夫人发现了,轻叹一口气: “唉,说吧,又怎么了,反正我也睡不踏实。” “老太太,小姐那边来信儿说,小姐哭了一整天,晚饭也没吃,还说打了个丫鬟,是那个丫鬟怂恿她,说小姐知错了,自己跪着,说祖母什么时候原谅她,她才肯起来。” “胡闹!这么凉的地板,她不要命了!这孩子,唉,真是讨债的,赶紧的,叫人,让她出来吧!” “是,老太太,您当心着凉。” 玉容心下喟叹,老夫人果然还是心疼小姐,这刚关了半天,就心疼得不行。 “祖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没脸见哥哥,祖母你罚我吧,呜呜呜……” 刚一见到祖母,冯依依就跪在地上大哭不止。 “哎呀,快点起来,这膝盖还要不要了,地上寒凉,玉容啊,快给依依拿个垫子。” “祖母,是依依年少无知,都是我的丫鬟说,若哥哥有了嫂嫂,就不会再疼依依,依依以后就是无依无靠之人,所以依依才怕哥哥被别人抢了去,祖母,依依错了,依依心里好难受啊!” 冯依依鼻子眼睛都是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冯老夫人心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不由得大怒: “是哪个刁奴敢如此怂恿主子?人呢,带过来我看看!” 第230章 过河拆桥 小倩被推到老夫人面前,为了让自己能死得美一些,小姐特意让自己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裳,又打扮了一番,戴着精心装扮的妆容。 冯老夫人一看这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大半,冷声道: “可是你怂恿小姐,说出那些无凭无据的荒唐话?” 小倩偷偷看了小姐一眼,心里一横,咬着牙道: “是,那些话都是我说的,是我容不得大少爷喜欢别的女人,才哄骗姑娘,都是我的错,小倩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求一死!” “呵呵,做下了这样的事儿,还想一死了之,你想得倒美,一张嘴就是用来搬弄是非的么? 来人,给这贱奴灌下哑药,划花了脸,扒光了衣服交到衙门去,我们冯家容不下这种搬弄是非的下人!” “什么?不可以,老夫人,小倩但求一死,您不能划了我的脸,小姐,小姐您快求求老夫人……” 小倩一听就吓傻了,怎么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划花了脸,还如何和大少爷在一起厮守?还要扒了她的衣裳?那大少爷会不会嫌弃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堵着她的嘴赶紧带走!气到了祖母你们谁担待得起?” 冯依依尖声叫着,唯恐小倩说出两人之间的秘密,一边大声哭着扑向祖母, “祖母,祖母,依依错了,依依让祖母生气了,依依心里难过,呜呜呜呜……” 小倩被堵住嘴拖下去了,室内只剩下祖孙俩的啜泣声。 “行了,你知错就好,祖母是怕你这娇纵性子,以后若没了祖母在身边,可还有谁能护着你?等天亮了去跟你哥哥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姑娘家家的,别张口闭口就是那些难听的话,听见没?” “嗯,祖母,我知道了。” 冯依依小猫一样,依偎在冯老夫人怀里,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晓卿黑着眼圈,从东兴楼的后院摸进铺子,给开业做最后的准备,却不想铺子再次被推开。 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翩翩彩蝶一样的姑娘乳燕投怀一般扑到自己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晓卿:“……” “这……” 屋里几个人都傻了眼,一个小姑娘扑上来就抱着自家夫人哭,这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嫂子……” 晓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急忙让人把门先关上。 “别,你啥毛病,饭可以乱吃,人不能乱叫,我什么时候成你嫂子了?” 就说自己出现在这,可疑度比较高吧,可毕竟没有板上钉钉的事儿,冯依依怎么这么确定就是自己? 难道冯澈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呜呜呜,都怪我不好,昨天我回家,祖母问我怎么了,我就说,哥哥可能要有嫂子了,就再也不疼我了,怪我把这事儿说漏嘴了……呜呜呜,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啊……哥哥他快死了!” 晓卿被冯依依吵得头大,女孩一身香甜的味道软软的钻到鼻腔里,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嫂嫂,只有你能救哥哥了,昨天哥哥给祖母跪下说,想求娶你,让祖母答应,祖母大怒,动了家法,给哥哥打的就剩一口气,还让人把哥哥关到冯家祖庙去罚跪,哥哥会死的,求你去救救我哥哥吧,我再也不骂你了,你嫁给哥哥我也不拦着你,我还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求求你了嫂子,呜呜呜呜哇哇哇……” 众人:“……” 第231章 熊心豹子胆 “不是,你哥哥他……我又不是大夫,你当务之急是请大夫啊,你找我有什么用?” “哥哥跟祖母赌气,不吃不喝,也不看大夫,说祖母不答应,他就不想活了!我的话他也不听,所以我才来找嫂嫂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别人了……呜呜呜……我哥哥看起来有很多朋友,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指不上,哥哥是个很孤独的人啊……” “停!停下,你给我闭嘴!” 晓卿忍无可忍,硬着心肠把冯依依从身上扒下来, “第一,我不是你嫂嫂,你疯了我还没疯,我是有夫之妇,夫妻感情好的不行,你别在这搬弄是非,我也不是你嫂嫂,再胡说,我去官府告你。 第二,我和你哥哥只是生意伙伴,你哥回去怎么说,我不知道,但是那是他自己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看他病的不是身子,是脑子。 第三,出于人道主义,人命关天的事儿我可以帮你一帮,但是你要搞清楚,就是换成一只猫,一只狗,危在旦夕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去帮你哥,不代表我对他有任何男女之情,你再胡说,我可能会抽你。” 能不能下得去手不知道,但是内心里晓卿真想把冯依依这张没把门的嘴给糊上。 挺漂亮的小姑娘,一副跋扈性子就算了,这嘴跟个粪坑似的到处乱喷。 冯依依似是被晓卿的凶悍吓到了,瘪着小嘴一声不敢出,只眼泪汪汪的得看着晓卿,眼泪大颗大颗的粘在眼眶摇摇欲坠,像个心碎的孩子。 “唉,走吧。” 晓卿心里有些焦急,其实,她更相信是自己昨晚一席话让冯澈做了偏激事儿,因为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没有到冯依依说的这个程度,她更不相信自己是个万人迷体质,能让几面之缘的贵公子不介意自己已婚妇人的身份下跪求娶。 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让冯依依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冯依依口中奄奄一息绝食等死的人,此刻根本就不在阿城。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稀稀落落的出现零星的人影,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汇集,渐渐的竟成了一支队伍。 每个人都以布遮面,见到了,连个眼神的交汇都不曾有过,只默默向着中心继续前行。 几百年来都传冯家军是靠一块令牌集结,也不曾有人出来解释,逐渐传言就像真的一样。 可是实际上,若你调出整个北地的户籍,会发现,有那么一些人家,不管风调雨顺,还是连年灾荒,自始至终都不曾搬家。 冯家有一本册子,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每一个冯家军的住址。 人在,则在。 人离,则叛。 而此刻聚集的这支队伍,这些年已经执行了数次秘密任务,只听从冯家少主一人调配。 大家汇聚的目的地,一处悬崖峭壁,一人立于危岩之上,山风猎猎,衣摆荡起,长发飘逸,一身卓尔不凡的气度,一张漆黑的面具遮住了墨色双眸。 脑海中一遍遍响起那个嚣张的声音:两百年钱,你冯家助他开了皇朝,两百年后,你怎么就不能替你老祖宗掀了他的天? 呵,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丫头…… 第232章 陷入困境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丫头,此刻想吃一粒后悔药。 整整一天一夜,距离她被冯依依吊在这里,已经过了整个黑夜再一个白天,看着天色,马上又要暗下来了。 她太傻了,真的,在她眼里,冯依依最多是个骄纵跋扈不食人间烟火的熊孩子。 可是熊孩子是真的熊,敢杀人了。 没吃没喝,就还好,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她就事儿喝了点雨水,衣衫湿透,又蒸干了。 可是整个人被捆住手脚头下脚上的倒吊在悬崖下,若不是她双手借着一些草木勉强让身体弯曲起来,此刻早已窒息而死。 然而时间就像一道催命符,不断的收走她的体力和意志,一夜的大雨和惊吓让她不可避免的开始发烧,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不轻,浑身酸软疼痛,一次次的因为力竭而松开双手。 倒吊的感觉太难受了,所有的器官都在挤压肺部,几乎无法呼吸,只得迷迷糊糊再寻找悬崖上的草木,用力抓住,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在想,自己失踪多久可以让家人产生怀疑而开始寻找,又有多大可能从冯家得到冯依依的行踪,进而找到冯依依,接下来,冯依依或者下人有多大可能招架不住而坦白自己被吊在什么地方。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一直坚持着,可随着天明,她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冯依依这么嚣张,莫不是冯澈不在家? 要是这样,可真是凉了。 以冯家的地位,她的家人不管是找上门,还是找到官府,都是无用的。 所以,她唯一能祈祷的是,冯澈……还有一天的时间就是店铺开业,不管怎样,他会回来参加开业,所以自己再坚持一天,就会被发现,自己不去参加开业,无论如何冯澈也会知道出事了,而家人也会告诉他是冯依依带走的她。 再坚持一天一夜……可是身体越来越痛,无数的蚊虫叮咬,筋疲力尽…… 意识一点点模糊,不行啊,不能松手,会死的,不能松开啊! 尽管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松手,可怀里的野草还是一点点抽离她的怀抱,疼……难受……赵睿…… 委屈,身体和意志像变成两个人,不断拉扯。 她委屈得想大哭,意志却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你死了,他们都会死!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幕幕往事走马灯一样闪过,她可能真的是要死了,居然梦到了赵睿,还听到赵睿在喊她,这个家伙,若自己死了,他会哭么? “陈晓卿!陈晓卿你在哪?” 她梦到赵睿来找她了,急得声嘶力竭,一嘴的火泡。 一阵嘈杂的声音,绳子剧烈的抖动,死都不让人安生,烦死了。 晓卿迷迷糊糊的咕哝着,直到身体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冰凉的手指伸到她鼻子下探了探,又把手掌整个贴到她的胸口,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不停的叫她的名字,让她醒醒,就像曾经的那些夜晚,某人不想睡觉的时候,就会恶劣的把脚丫子伸进她的被窝,把她踢醒了陪自己聊天。 晓卿忽然就忍不住了,闭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才把那人弄得手忙脚乱,又气又心疼得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哄孩子一样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笨拙的安慰: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就说了你一句么……” 第233章 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生涩,让晓卿更加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哭得整个人都在抽抽。 “怎么还哭……” 那声音软了又软,终于低低道: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没能保护你,你想哭就哭吧。” 晓卿:“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看她哭得上不来气了,那人才温柔的抚着她滚烫的小脸,无奈道: “怎么这么狼狈,被人家欺负了就知道跟我耍可怜,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报仇,快别哭了,你再哭把狼都招来了。” 晓卿:“呜呜呜呜呜呜呜” 赵睿:“……” 天边闷雷远远的传过来,空气泛起几许湿意,眼看又是一场雨。 小媳妇身体滚烫,实在是不能再淋雨,附近几十里除了冯家宗祠,都没有人烟。 不得已抱着人找了个山洞避雨。 本想着店铺开业的日子自己不便露面,就提前回来一趟给她个惊喜。 没想到惊喜变惊吓,一听几个家奴说人被冯依依接走,还是那么个诡异的理由,他就知道不对劲。 冯家宗祠在出城五十里的地方,绵延着一大片青山,别说弄死个村妇,就是埋下一支军队都找不到一点痕迹。 果不其然,一路狂奔到冯家宗祠,躲在暗地里,听到了冯依依主仆的对话,才知道晓卿被吊在这一带。 晓卿这一场病来的汹汹,半夜里就开始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弄得赵睿十分无奈,只好搂着她哄: “为夫很快就回来了,你自己乖乖的,不许再惹是生非,知道没?” 轻轻掐了掐她的小鼻头,亲昵的揉了揉,趁她迷迷糊糊,占尽了便宜。 “那个冯家的丫头,你想怎么处置,说来听听?是杀是剐,为夫带你去看?” “唔……不要……” 晓卿红着脸嘟哝,很不喜欢有人对她动手动脚,觉都不让人睡! “嗯?她这样对你,为何不杀?” 男人声音骤然冷硬,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冯澈? 家奴见到他,一个字没有隐瞒,自然也提到了二人之间的暧昧。 “唔……” 迷糊的晓卿丝毫不知男人已经浓眉紧锁,处于发怒的边缘。 “杀了她太便宜她了那个死丫头……不能杀……” 一句话,成功的安抚了暴怒的人。 “呵呵,好好,听你的,不杀,慢慢收拾她,你想怎样就怎样。” “嗯,我要让她失去她最在乎的,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最在乎的东西都被别人抢走!” 晓卿鼓着小嘴,连梦里都气呼呼的不行。 “呵呵,好,她最在乎什么,说来听听?” “冯澈!” “呵。” 男人磨牙。 “还有呢?” “唔……好热,你走开!” 小媳妇一把推开自己搂着她的手臂,自在的在自己怀里翻了个身,把软软的脸蛋埋在他手心,蹭了蹭,奇迹般地浇灭了他的怒气。 看着娇憨可掬的小东西,忽然有些不舍,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离别。 “你跟我走吧,我好像有点不像放你走了,正好跟着给我做饭吧,军营的饭没有你做的好吃。” “不要……我很忙的……” “忙什么?开店?” “嗯,开业,很重要的,一定要去。” 赵睿对自己小媳妇迷迷糊糊还能完整聊天这事儿是服了, “有那么多人在,你不去也没事的。” 第234章 寻来 “不行,很重要,他们不会赚钱。” 男人再次磨牙,轻轻的咬着她的耳珠解气: “你男人不给你钱用么?天天想着挣钱!” 晓卿痒得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我要挣好多好多好多钱……” “呵,小财迷。” 赵睿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秀发,泛起一丝困意,很久没有搂着小媳妇睡觉了。 “跟在我身边好不好,不做你的生意了,不管我到哪里,你都跟着我,好不好?” “不要,我要赚钱……” 再一次被拒绝,男人生气的拍了一下屁股…… 嗯,好像长点肉了。 心情又奇迹般地变好了。 雨下了一夜,后半夜两人都睡着了,男人紧紧搂着女子,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了风雨。 直到黎明将至,男人陡然惊醒,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飞快的戴上面具。 看了一眼怀中脸色潮红的女孩,不悦的蹙眉,为这被打断的温馨。 “呜呜呜,没有人了,哥哥你死心吧,她肯定被狼吃了!” 冯澈紧紧抿着嘴唇,脸色铁青,他碰巧半夜路过宗祠,想停下歇歇脚,居然意外的撞上冯依依! 在冯依依一脸得色和仆人一脸惊惶的遮掩中,逼问出了真相,疯了一样押着人过来。 已经一天两夜,下了整整两晚的雨,晓卿全无功夫,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 心仿佛被一刀劈开一般,遍寻不到晓卿的身影,一把拎着冯依依的领子揪过来,咬着牙问道: “人呢?” “啊啊啊啊哥哥你弄疼我了我喘不过气来啦~~~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冯澈一把扔下冯依依,揪过旁边的仆人,不等开口,那仆人就哭着说: “少爷,人就在这,前面那颗大树上绑着绳子,人从这吊下去的。” 冯澈飞奔过去,看到了断掉的绳子,从绳套那里被齐刷刷斩断,绳子上还有血迹,被雨水浸泡得很淡了,温润如玉的男人身上再添了几分戾气。 “我就说她肯定被狼吃了,哈哈哈,太好了,那个贱人死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外面的动静实在太大,晓卿咕哝着被吵醒了。 吃力的睁开双眼,一个坚毅的下巴出现在她面前,洞内光线昏暗,但是可以看到男子戴着面具,一身生人勿近的寒冷气息。 晓卿疑惑,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就伸手去摸。 下颌光滑柔软,面具入手冰冷坚硬,那个困扰了她很久的秘密就在眼前,晓卿抬手就去掀那面具,却被握住手腕阻止了。 “玉面阎罗?”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晓卿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此刻,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还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而这个陌生的男人,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玉面阎罗! 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散发出如此的气质。 就像描述的那样,遗世独立,眼里不曾放下任何人。 “玉……玉……不好意思,我……” 急急忙忙从人家身上跳下来,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玉面剑已出窍。 “不行,你不能杀他们,他们是北地大族,杀了他们你会惹麻烦,我也一样,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男人沉默的挑眉,一言不发。 看着几人逐渐靠近。 第235章 火星撞地球 天色将明,洞内昏暗,冯澈他们看不清洞内,可却把自己暴露在晨曦下却清晰可见。 晓卿见玉面阎罗一身冷冽的拔剑向外走去,藏也藏不住的杀气,却不知为何,在看到冯澈面孔之后逐渐消散了,片刻间的错愕,然后回转身来,逆光俯视着她,伸出手,亲昵的在她头顶揉了揉,便冲洞口掠去。 很多年后,晓卿都没有忘记曾经发生的这一幕。 苍莽的山巅之中,晨曦微露,如闪电般撕开黑暗,两个同样卓尔不凡风光霁月的男子,一个如普世嫡仙,一个如天神降世,一个如同普天下最明亮的星,一个如暗夜里最幽深的光。 他和他,同时出剑,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寒光四射,火星迸发,剑气冲击中二人墨发翻飞,隔着面具的一次对视,让双方都上了心。 “啊~~~~” 离得最近的冯依依被毫不留情的掀翻在地,溅了一身的泥水。 与此同时,晓卿也在洞内大声哭叫起来,一下吸引了冯澈的注意,让他再无心应战,好在那强劲的敌人也无心久战,身影如风般消散。 那人是谁? 为何给他如此心悸的感觉? 生平未见如此的强手,可一切却容不得他多想。 “啊,我的脸,我的手,好恶心,好臭的泥巴啊啊啊啊~~~” 冯依依心都碎了,那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双眼射出寒星,就那般龙章凤姿的向自己扑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都不跳了,她从未觉得这世间有男子能配得上她,直到此刻,见到这个丝毫不弱于她哥哥的男子,她想他的目光只围绕她一人。 可是,他竟然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还用剑气掀翻了自己! 让自己倒在一摊污泥当中! “被看到了,呜呜呜,被他看到我的样子了,他一定会嫌我丑的!呜呜呜!” 她的声音大,可陈晓卿的声音比她还大。 “冯公子?是你吗冯公子?呜呜呜,快来帮帮我,我走不了路了,我还在发烧,呜呜呜,我好饿啊!我好像撞到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澈如闪电般飞驰进洞,看到陈晓卿一脸痛苦的坐在地上,双脚都渗出殷殷血迹,整个人烧的小脸红扑扑的,一见他进来,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哼唧, “你怎么才来,再晚一点就能替我收尸了。” “抱歉,我来晚了。” 冯澈一脸内疚,弄得晓卿反倒不忍心再说什么。 “冯家教子无方,出了这样的事儿,时候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的事儿回头再说吧,只是现在我还能赶得及商铺开业吗?你能带我赶紧回去吗?大哥他们肯定急坏了。” 女孩儿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身上可见班班血迹,两只脚歪歪扭扭的瘫着,却还惦记着开铺子的事儿。 冯澈眸子变得幽深, “这个铺子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 “当然,我全力以赴,不容有失。” 冯澈深深的洗了口气,道了句, “如此,得罪了。” 附身将女孩抱起,动作小心得像是呵护易碎的珍宝。 晓卿知道时间紧迫,也不矫情,大方的双手勾住冯澈的脖颈,在冯依依目眦欲裂的嘶喊中扬长而去。 第236章 伤 晓卿的双脚踝骨伤得厉害,一天一夜的捆绑和悬挂让两个脚踝周围的皮肤全被勒到几乎坏死,赵睿帮她按摩了很久,血脉疏通,可外伤仍旧看着骇人,经过雨水的浸泡,处理不及时的伤口红肿发炎,导致她也高烧不退。 “时间来不及了,先去店里吧,等忙完了再去医馆。” 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晓卿咬着牙跟冯澈说。 “不行,你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而且你还在发烧,开业改个时间就是,让他们等着去。” “今儿个是十五,半个月才有一次的交易日,错过今日,要等半个月,而且横幅我都让人家挂出去了,人家到了店里,我不在怎么能行?” 冯澈叹气: “不过是些商户,你想要我把整个北地的都给你找来,不需要你这么拼命。” “做生意如同做人,见微知着,今儿个我可以借你冯家的势将人请来,可我今日失信于商户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这不是一正一负可以抵消的事儿,再说,你本来也是我今天的座上客,这做主人的,晾着客人,怎么的也说不过去。” 晓卿磨皮了嘴皮子,冯澈就是不肯答应,说不过她,索性闭着嘴巴不吭声了。 往返几百里的奔波,人困马乏,晓卿也被颠得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马背上空间有限,为了减少二人的接触,晓卿侧着身体蜷缩在马背上,上半身紧紧贴着马鬃,双脚在一次次的颠簸中疼得几乎哭出来。 而冯澈,也只为了防止她坠马,双臂悬空护在她身子两侧。 二人不发一语,孩子一般赌气。 一个是又累又疼,却心心念念着今日的大事。 另一个则是一颗心如掰开成几份,被扔到地上踩踏又扔进醋缸浸泡,思绪混乱五内俱焚。 好容易进了城,刚到城门就看到愁的几乎一夜白头的大哥站在城门处眺望,看到是冯家公子带了妹子回来,急忙迎上, “多谢冯公子搭救,家妹可好?” “大哥!” 晓卿见到亲人,两泡眼泪忍不住就哗哗的流下来。 “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妹妹受苦,眼眶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 “呜呜呜呜大哥冯公子不让我去参加开业!呜呜啊啊啊……” 冯澈:“……” “大哥你是不是会帮我?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是我大哥,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陈启礼:“……” 冯澈还没来得及说话,晓卿哭脸一变,堆出一脸谄媚对着二人, “两位大人,晓卿身体不适,但是还能坚持,请无论如何让我把今日的事情做完,之后任凭发落,吃药还卧床我绝不含糊,多苦的药我都一口气喝完,我求求你们高抬贵手让我去店里行不?” “今日的事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 冯澈漆黑的眸子像望不到底的深渊,默默凝视脸色潮红额头流汗的女孩,平日冯依依手上破个口子都要哭天抢地恨不得把屋子掀了,让他一度以为女孩子是一种特别娇嫩的物种。 可面前的小姑娘,明明比依依大不了几岁,却在险险捡回一条命之后,不顾身体伤病,去赚那点银子。 “嗯,这买卖对于冯家来说不值一提,可对妾身来说,比命还重要。” “你……你缺银子我可以……” 第237章 成长 “冯公子!” 晓卿迅速而坚决的打断了他的话。 “冯公子愿意相信妾身,加入我们的生意,妾身不胜感激,愿意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回报冯公子,除此之外,冤有头债有主,冯小姐的事儿我不会怪在您身上,且看在今日的出手相救的份上,就更与您无关,挣多少银是妾身的事儿,万万没有让别人施舍的道理。 时辰差不多了,冯公子也辛苦了,您先请回吧,若您有心,那待会儿铺子里见。” 佳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在哥哥的搀扶下,先去医馆做了简单的处理,随后换了身衣裳就赶去店里了。 装潢一新的铺子,挂上了“南货北仓”的招牌,招牌上还有一行小字 “阿城总店” 招牌上挂着大红绸子做成的绣球花,两边长长的垂下来,透尽喜庆吉祥。 店铺的左边立着大大的牌子,写着:南货北仓,开业庆典,谨请光临,依旧是赵冲和赵斗做门童,两张小嘴利索的说着吉利话: “南关镇赵关山赵老爷到!赵老爷,您里边请!” “林下镇胡仲山胡老爷到!胡爷您好,几日没见,您身体看着更硬朗了,是不是上山捡到了返老还童的仙药?” “平山镇王大义王老爷到!王叔您好,恭喜发财,多亏了您这几次的货,您快里面歇歇,您可是我们的贵客!” 不同的是还多了个小跟班,小壮临时捡了一身赵斗的衣裳穿,他人小又瘦,穿着赵斗的衣裳跟个小猴儿似的,偏偏一张小脸长得乖巧又讨喜,几日来跟着两个小哥哥走村串巷,已经明白了不少事儿。 “这位客官您好,您看这都是我们铺子收上来的货,货分三六九等,几等货对应几等价,缺货不涨价,压货不降价,童叟无欺,所以附近村子的好山货都在我家,而且我们还管售后,货物有了问题,只要是我们的问题,您随时来找,我们是大店……” “这位小兄弟,您看这是两个等级的货,您瞅瞅,乍一看看不出区别,但是仔细看,这新皮子毛蓬松,有光泽,陈年的皮子松软度就不一样,毛发也轻微褪色,就连味道都不同,不信您来摸摸,看看可有差别。” 连婶子带着几个镇子里来的负责人讲解不同的货物等级。 “你们可一定区分清楚,实在摸不准的,就记下来是谁家的货,统一拿过来我们给你们辨认,千万别用高价收孬货。” 迎客有条理,待客有依据,进了铺子的贵宾被迎到座位上,位置上摆好了茶点,客人可以边吃边聊,互相交流几个村镇的新鲜事儿。 满门宾客,笑意盈盈。 晓卿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就落了地。 “嫂嫂!” “嫂嫂!” “夫人!” 几人都看到晓卿回来了,赵冲眼眶都红了,但是忍住了没有扑过来,还在继续迎客。 赵斗则不管不顾的扑过来,呜呜的就哭了,半大的男孩子,已经知道避嫌,也不好意思往嫂嫂怀里扎,看得晓卿眼眶也红了。 “好了,好孩子,嫂嫂没事,你们做的真好,去吧,都去忙,忙过了今天,咱们好好歇歇。” “妹子你在这,我去集市那边看看莫离他们。” “嗯,去吧大哥。” 第238章 贺礼 “夫人,你这身子?” 莫婶一眼看出晓卿脸色发红,人的气色也不太好,却不知她出了何事。 “无妨,待忙过今日的。” “丫头,开业大吉啊!” 一声洪亮的道贺,听动静,竟然是里正孙明过来了,晓卿急忙迎出来。 “里正叔,这么大老远,您咋过来了?” “这孩子说的,这么大的个事儿,我能不来么?!叔知道你能耐大,但是你也别忘了,咱们大樟村是你的后盾,有啥事儿,还有咱村给你撑着,顺着风,你就使劲往前跑,顶着风了,你就回来歇歇。” 里正难得收起了他的烟袋锅子,穿了一身坎儿新的藏青色布衫,腰板挺得笔直,笑眯眯的看着晓卿。 “里正叔……” 晓卿眼圈儿又红了,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打她骂她,她都不怕,就怕有人拍着她说,回家了,想哭就哭吧。 “啧啧啧,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干啥,边儿呆着去!” 王桂花一屁股给孙明拱一边儿去了,上来就揽着晓卿给抹眼泪儿, “你甭理他,你该忙忙你的去,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想来给你撑撑场面,怕你这万一有啥事儿。” 王桂花一手搂着晓卿胳膊,这一碰就不对劲儿了, “闺女,你这身上咋这烫?这是病了?呀!脸是红,咋弄得,赶紧去歇着吧,还跟着戳着干啥?” “不行啊,婶子,今儿来的都是重要的人,往后我这铺子就指着这些人呢,我不能歇着,咋也得撑过今天,您甭担心,我看过大夫了。” “哎呀,啧啧啧。” 王桂花一琢磨也是,客人都来了,还能咋整,怪心疼的。 铺子本就在阿城最热闹的地界,旁边还是东兴楼,往来皆是贵客,看到这里热闹的动静,不免进来张望。 “呦呵,开了个新铺子,可还是冯家的产业?” “南货北仓,这是做啥,做山货的?” “山货利太薄,开铺子可不好赚钱啊!” “若是冯家做,那自然是不一般,可怎么不叫东兴货仓?莫不是易主了?” 仿佛是为了回答大家的疑惑,从街道尽头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一支礼队披红挂彩的一路吹拉弹唱过来,抬着担子,前面是八人组的吹奏队,滴滴嗒嗒好不热闹,连晓卿都从屋里出来了,这是谁家,难不成开业还跟她撞上了? 却见到队伍到了她铺子门前,卸下担子,一人出来队首,穿了一身喜庆衣衫,见到她就拱手作揖: “恭贺陈姑娘新店开张,小的是冯府派来送礼的,恭祝新店财源广进高朋满座。” 一面抖出一张大红单子,高声念道: 贺:南货北仓开业大喜,阿城冯家送上薄礼一份。 百年人参一支, 特级鹿茸一对, 雪貂皮十张, 孔雀翎一副, 羊羔皮十张, 顶级灵芝…… 礼单长得并不过份,却足以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在围观的众人顿时得到了答案。 “看来不是冯家,但是也是冯家的世交了,这是给新铺子撑场子呢。” “嘿嘿,这回有好戏看了,邱家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闹腾!” “闹腾就闹腾呗,神仙打架,咱们看人闹,反正打来打去,钱也都让这些大族赚了,跟咱们没关系。” 第239章 惶恐不安 “可不,河边娶媳妇,把小王八逗乐了,咱们就是那干看着的王八,人家这再红火,咱们也沾不上边。” “你俩说啥玩意呢?我咋听着这么不对路呢?” 里正孙明烟瘾上来了,实在受不了,跑外面抽烟去了,正好听这几个人在这叨叨咕咕的说风凉话,一张老脸就拉下来了。 “你没看见进去的都啥人?俺们村的山货卖给这店,一家最少也得了三四两银子了,这才俩月,干好了一年比种地还挣钱,啥叫河边娶媳妇?” “哎?这老头,你谁啊你?” “我是谁?我是宝库镇大樟村的里正!这铺子就是我家的娃子开的,我们眼瞅着从大山里开出来的,咋了?!” “哎呦,里正大人,这是您闺女?” ““是俺们村的闺女!” “切,你们村?人家现在可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还管得了你这穷里正?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挺拿自己当根葱!” “你……” “里正叔!” 一个清秀俏丽的小娘子踮着脚过来找人,一脸埋怨的跑过来, “附近八个镇的负责人都到齐了,就等您了,咋还跑得找不到人了呢?回头我跟婶子告状去,您这老烟瘾也该管管了……” 一边数落一边拉着袖子把人带进去了。 “咳咳!哈!” 老爷子别提多神气了,任凭那帮人在后面瞪掉了眼珠子。 见人齐了,屋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东家讲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不由得都朝着门口看去。 来人身材雄壮,一身宝蓝镶金边蟒袍,腰间挂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坠,虎步龙行,操着厚重的嗓门问道: “你们就是齐家说的山货商是不是?怎么连个接待的人也没有,齐家少主呢?” “这位老爷,先请进来,怎么称呼您?齐家少主应该等会就来了。” 赵冲等人刚进来,见人急忙迎接,一脸恭敬,莫不是齐大少请来的客人? “不用,我就在这等,你们甭管我。” 那人背着手在屋里转悠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一桌子泥腿子,目露不屑。 “咦,这不是虎爷吗?” 又一人姗姗来迟,跟着刚进门的雄壮男子打招呼。 “嘿,梁老弟,你也来了,齐家少主这次没少费力气啊,正好你能陪我聊会儿,快来!” 新来的人三十上下的年纪,长了一张娃娃脸,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紫红色提花重缎长袍配豹纹暗黄马甲,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倒是斯文一些。 “我恐怕来的太早,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还好你在我前面,啧啧,这铺子开张也不选选日子,玩闹一样。” 二人一阵寒暄,竟是当晓卿他们不存在一样。 桌上做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最多也就是做个小买卖的,哪见过如此贵气之人,当下就有些惴惴。 晓卿见这二人这般做派,心中明了,只叫莫婶给二位上茶,莫要怠慢了客人,可没想到,接二连三的又来了几人,竟像是掐算好时间一般。 一进门这几人就施礼寒暄,气氛融洽,和晓卿这边宛然如隔了一个世界。 而那几人的气场越来越强,王大义他们惶恐不安,竟然开始如坐针毡额头见汗。 第240章 业绩 晓卿叫过赵冲,轻轻吩咐: “你去看看冯家少主什么时候来,让他快些。” 这边人刚说完,外面就是一阵骚动。 “冯大少来了!” “哎呀,真是冯大少!看来这家面子不薄啊!” “刚才进去那些你认识不,看着面生得很。” “那当然,那是什么档次的人,你能看着面熟?” 冯澈来得很急,白皙的面容蒙了一层薄汗,青玉色的锦衫被汗湿。 回去换过衣衫,却被追来的冯依依纠缠住,吵得老夫人犯了头疼病,险些就没压制住怒火,他请来的那些人并没有跟晓卿说过,如今他人不在,只怕…… “驾!” “冯少主,姗姗来迟啊,倒是让我们好等!” “哈哈,少主人贵事多,我们等一等也是应该的,来来,少主里面请。” “承蒙几位赏脸,是冯某来迟了,陈老板,对不住了,让你这个东家等我一人。” 冯澈匆匆下马,跨了几个大步疾速走来,一脸歉意对晓卿施礼。 “无妨,我们也正要开始,冯公子快请几位朋友入座吧。” 三言两语,把那几人归为冯澈的朋友。 冯澈先拽了个椅子坐下了,那几人见状,才不再拿乔,纷纷入座,可神情仍旧是一副不屑。 “今天来的人以后都是咱们店铺的顶梁柱,各位有人还不认识,能不能麻烦诸位自报家门,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咳咳,我先来,我是宝库镇大樟村的里正,也是卿……陈掌柜的村里人,大家有啥事儿,用得上俺的,吭声,陈掌柜的事儿就是俺们村的事儿。” “各位老爷好,我叫王大义,我是平山镇的。” “各位好,我叫宋大涛,这是犬子宋小涛,我们是清澜镇的。” “南关镇,赵关山。” 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声音很粗,人长得又黑又壮,一身腱子肉,几乎从灰色的粗布衣服里挣出来。 “哎,各位大爷,各位奶奶,小人叫贾仁义,小人是北榄镇的,小的在镇上开了一家药房,欢迎各位赏脸来我们镇上,小的一定好酒好菜招待。” “莫桑镇,刘谷子,俺种地的,家里都是农户” “溪村镇,张七子。” “林下镇,胡仲山,是陈少爷去村里找的俺,俺村远,我怕是骗人的,就没敢跟村里人说,今儿还来这……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今天之所以请各位过来,也是为了打消大家心里的疑虑。 咱们的铺子在宝库镇已经开了些日子,有些老主顾,也给铺子交了不少好货,所以今儿也是一个表彰会。” “表……表啥?” 晓卿微微一笑,拿出一摞账册, “这是这两个月以来,南货北仓所有的进出账目,我分成三本,这第一本是宝库镇的,第二本是平山镇,第三本是清澜镇,这是目前已经和我们建立交易的镇子,剩下这几本是给诸位准备的,我们每个季度核一次账,每个月交货排在前面的,都有奖励。” 晓卿笑盈盈的打开一本账册, “宝库镇负责人,孙明,毛小壮,总业绩,山货三万五千四百六十八斤,总计货值九百四十三两,奖金十八两八钱六。这个钱里面,因为毛小壮加入的时间短,只能得到三两八钱六,孙明奖金是十五两。” “啪嗒”一声,老里正的烟袋锅子栽到了地上。 第241章 奖金 “嗤。”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嗤笑,似是嘲讽这些没见过钱的泥腿子。 那衣着华贵的几人默默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可孙明根本听不见,此刻他脑子里都嗡嗡的,明明端坐在椅子上,可就觉得整个人都在晃,连着屋子也开始摇晃。 毛小壮没这么失态,但是也高兴的嗷呜一嗓子, “谢谢夫人!我一定继续努力,给咱们店找来更多的好货!” “好孩子,拿钱!” 晓卿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以示鼓励。 “卿丫头,你这账别是算错了吧?” 孙明是知道一家家一户户的扛着麻袋往他家送,还有邻村的,反正装不下了就套车给镇上运过去,可哪知道竟然运了三万多斤!这才多久啊? 怨不得说家家户户都拿了钱,感情都整了这么些了? “您放心吧,这钱的事儿我肯定出不了错,村里家家都能得几两银,那负责这事儿的人只能挣得更多。” 众人面前,孙明不好跟晓卿多掰扯,晕晕乎乎的收了银子,坐在那两眼发直。 “清澜镇,负责人宋大涛,宋小涛,赵冲,赵斗,总业绩,八万九千八百四十斤,皮货五百六十张,总计货值两千四百两,奖金四十八两,按照业绩比例划分,宋大涛二两五钱,宋小涛十八两,赵冲十六两,赵斗十一两五。” “啥?咋能这么多?” 里正的烟斗子又掉了,这会儿人也不飘了,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让他老脸往哪搁啊?!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自家人,一个村的,胸脯子拍得啪啪响,这一比,咋还让人家别的镇子给比下去了?! “不能吧丫头?咱们村早就开始交货了,咋能比不过他们……啥镇的来着?” “里正叔,清澜镇虽然开始得晚,但是他们镇子人多,我让赵冲赵斗跟着宋小涛挨着村子找人,一家一家找合适的负责人,所以他们这是整个镇子的成绩,而咱们宝库镇目前还只有大樟村和大柳村两个村,若是把剩下的村子都发动起来,那数量可就不止这些了。这不是也刚开始让小壮他们去跑别的村子么,下个月数量就多了。” “啊,这样……积少成多……我大意了,唉……” 孙明坐下,惆怅的吧嗒吧嗒烟斗子,觉得老脸挂不住,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平山镇,王大义,山货六千七百斤,药材八百斤,皮货二百四十张,总计货值三百四十两,奖金六两八钱,辛苦王哥了,你们镇子最远,但是是你们的货让我们南货北仓做了第一笔生意,谢谢您。” 晓卿忘不了那个跑了一夜,满脚都是血泡和泥巴的汉子,诚惶诚恐的问她能给多少钱。 双手将银子递上,郑重的颔首以示敬意。 “不行,东家,这钱我不能要,你已经救了我们的命了,这咋能要你钱呢?” 王大义双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拒绝,就跟有人要往他怀里塞个大姑娘似的,脸红得像蒸熟的大螃蟹。 “王哥,一码是一码,你们的货好,值这价,不是我救命,是你救的命,若不是你跑了八十里山路把货运出来,谁也救不了你们。 若不是彪子功夫好,猎来这些皮子,我也不可能白白的把银子给你,是不是?这钱你收着,且有用的时候,买个车,雇几个人,多跑几趟,给我多拉些货,处处要用钱的。” 第242章 俺不会说话 给几个村子发完了奖金,晓卿又道: “万事开头难,好在有这些支持我的乡亲,现在请几位得奖的人说两句。” “啥?还得说两句?” 老里正吓得第三次摔烟袋锅子了,当年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如今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 但是不能掉卿丫头的面子,老爷子硬着头皮站起来,磕磕巴巴的说: “那个……各位乡亲,俺也不知道说啥,最初,掌柜的跟我说收山货,我还心思着她是不是傻了,这玩意也不值钱,咋还要租个铺子干? 然后掌柜的跟我说,她要做大了,还要把山货的价格提上去!你们知道这山货都是多钱收的不? 蘑菇都是十几文钱一斤收的! 这些钱都够买几斤粮食了,可是卿……掌柜的说,她替咱们北地的山民不平,她不忿! 她说,咱们北地的货,在南边好卖的很,一倒手就是几十倍的利! 钱都让中间的客商赚了,这没问题,人家路途奔波辛苦,有危险,但是,咱的货也绝对不能这么贱!” 晓卿吸吸鼻子,想笑又不敢,里正叔说自己不知道说啥,还真是谦虚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里正叔,心里暖暖的,老爷子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这才真是自家人。 晓卿看着老里正,大家也都在看,只有一双眼睛,默默的看着人群中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女孩。 刚刚经历过生死的磨难,此刻伤病在身,额头浸汗,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似盛了万千繁星,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慧黠和温柔,宽广时可包容天地,睚眦必报的时候小气得可爱。 “可是村人的确是受益了,九百多两银啊,就俺们两个村,你们算算,按三百户算,这就是一家三两银!两个月! 一家三两银,刨了农忙和和大雪封山,咋也能干六个月,一家就是十两银! 更别说我们家家还都养了猪! 这一年,我敢说,俺们大樟村,隔壁大柳村,家家户户都能攒下钱,家家都能吃上肉! 我老孙,请大家去俺们村串门,大家看看俺们村人过的都是啥日子! 俺们家家户户院子里堆满了山货,吃都吃不完,家家院子里都养着大肥猪! 馋了,不到年底也能杀上一头,吃肉! 白花花的大肥肉! 所以,我说,俺村出了个金凤凰,就是卿丫头!就是陈掌柜! 聪明,仁义! 跟着她,大家都能挣到钱! 咳咳,我说完了,说的不好,大家伙凑合听……” 老爷子坐下,顺了两口气,忽然就觉得三万多斤也没那么丢人了,又补充了两句: “俺们村这次是让人超了,可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没预备,下次超过去就是了!” 想着家家户户的好日子,兜里有银子,屋里有粮食,有菜有肉心里踏实,不是第一的失落奇迹般地被安抚了。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有的震惊的睁大眼睛,似乎见证了一幕奇迹。 有的人激动的脸红脖子粗,似乎拿到钱的人是自己,又惋惜没有早一点开始,这一下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少挣了多少银子啊? 也有人从开始的敷衍,面无表情,变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大哥当初选的人是经过初步筛选的,即便不能对为人了解详细,但是至少都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所以另外的镇子迟迟没有音讯,无非是在观望。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心疼,才是最好的策略。 第243章 清澜镇 第二个轮到清澜镇发言,几人相互推拒了一下,最后选了宋小涛作为代表发言。 十几岁的男孩子,放在现在也就是高中生,可是已经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却因为自幼丧母,宋大涛是个穷书生,识文通墨,有有这一颗热心肠,谁家需要个写信写对联,他都热心帮助,偶尔能收到个润笔费,父子二人过得清贫,多年没有续弦不说,儿子的亲事也迟迟没有着落。 宋小涛原本是个腼腆的男孩,这段时间因为爹病了,不得已东奔西跑,肉眼可见的不一样了。 少年人身姿挺拔,目光清澈,先是对在座的各位施礼致敬,才朗朗道: “诸位好,我叫宋小涛,是清澜镇的村民,家父宋大涛,略通文采,自小也教我四书五经,牢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当初陈家老爷找到家父,说是要帮忙集结村民,收些山货。 家父只当是帮忙,就答应下来了,也是家父这些年交际甚广,对各家情况十分清楚,故而轻松的就能找到谁家可以干这差事。 后来家父临时病倒,又怕耽误了陈老爷所托,才让我出来找人,一来二去,这事儿反而落到我身上,我也只当是助人为乐,并未抗拒。 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帮了这么多乡亲,家父说,他读书是为了治国,为了治民,可读书没让他治国治民,反而是这买卖的事儿让他得偿所愿。 家父说,民间疾苦,原本以为只有圣贤可以解这苦,可现在才知道,百姓的苦十份里有九份是因为穷,只要解决了这穷,世间就多了几分甜,少了几分苦。” 说到这里,少年双手抱起,后退一步,对着晓卿深深一拜,久久不曾起身。 晓卿觉得自己大概是生病的关系,眼窝子特别浅,少年的一席话,又让她眼眶酸涩。 轻扶了宋小涛手臂一下,让他起身,欣慰道: “自救者,人恒救之。我只是提供了一个相对公平的平台,但是每一件山货,都是山民自己辛苦上山采摘,悉心挑选晾晒,又劳心费力的运来给我,我做的只是付了一个相对公平的价格,让大家的劳动换到合适的价值。” “呵呵,陈姑娘,你这是做慈善啊,不知道有多少家底儿够你挥霍的啊?” 最初那位身材雄壮的虎爷不屑的开口, “这些叽叽歪歪的话听的我脑袋疼,做买卖,那就又买才有卖,你这高价收山货的事儿我听明白了,可你这转手就是几倍的价,问过买家的意见没有?要是我的供货商敢这么干,我直接烧了货也不会给他们银子。” “怎么会没人买,上次我们的皮子,比人家贵了三倍,还是被买走了!” 王大义见到有人说东家,顿时跑出来护着。 “这位大老爷,我跟您说,这初一十五的集市,不是人人都赶得的,好货孬货都有,你来进货的,初一没碰到合适的,难不成再等十五日?那要是十五还没进得合适的呢?浪费一个月的功夫,吃饭住店要不要钱?有那钱,不如多花点,在俺们店里进些好货,要多少有多少,省下功夫,还能多跑几趟,那钱不就赚回来了?” 第244章 误会 “你说的理,是没错,可是这东西价格贵上两分,那还行,你们这可是翻倍还高了,这叫囤积居奇,不是做买卖。 小姑娘,我跟你说,买卖可不是这么干的,更别说还有邱家,我问你,邱家的人来了拿不到货,你要怎么弄?惹火了邱家,你东西还想运出北地?” “嗯,我赞同虎哥的话。邱家做事情这么些年,我们也都看着了,不花巨资买他的镖,那你就要做好了路上被抢的准备,也不是个个都抢,那样么小商贩生意也不用做了,他家是十个里面抢两个,抢了来路不抢回路,同一个客商不连着抢,让你每次还抱着点侥幸,被抓了就自认倒霉,其实里外里算算,跟雇他镖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这北地两文钱的货,到了邱家手里就是二十文,卖到南边六十文,也能赚些,可这过路费,是你们想省就能省下来的么? 若依你,货就十文,那邱家的过路费就能收到五十文,到了南边,你还怎么赚钱?” 所以说到底,这钱不全是商家赚,倒是一大块被邱家劫了。 可是邱家毕竟也出了人马护镖,然后自己又当了北地最大的山匪头子,如此看来,竟是用北地客商的钱,养了自己的私军! 那些请来的山民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绕,这时一听到,顿时就坐不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邱家当真如此霸道,官府都不管的么?” “那……那可怎么办?” “各位不要慌。”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澈一开口,几人顿时安静如鸡。 “其实最近不仅仅是小商贩被劫,就连我冯家也连续在北地丢了几次货,这件事儿,我倒是要找邱家要个说法。 诸位也不要慌,南货北仓,冯家是入了股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有我在这担着,我倒是要看看,他邱家是不是想在北地称王称霸。” “什么?居然有冯家入股?” “呵呵,冯公子,怎么突然想干这山货的买卖了?” “有了冯家插手,这事儿自然就不一样了。” 几人因为冯澈的表态顿时转了风向,原本他们也奇怪,冯家的怎么会参与这么个小生意,还把他们都找了来,原来这掌柜的只是个门面,撑腰的还是冯家。 晓卿暗自磨牙,冯澈这些人找来还不够添乱的,本来邱家的事儿已经谈好了帮她拖上半年,这是她承了冯家最大的情,可现如今这么一解释,整件事儿变成了冯家的,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几人围着冯澈高谈阔论,更本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就好像他们是天上的明月,这些泥腿子只是地上的蝼蚁,连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 “就说么,这么个乱世,女人家出来瞎折腾什么,更别提是个小门小户的!” “冯公子,你不解释,我们几个都不敢说话啊,生怕不小心坏了你的好事……啊哈哈哈!” 男人之间,一个猥琐的眼神,瞬间就能全部领悟,几人话越说越过分,屋里的氛围愈发凝重,老里正的烟袋锅子快撅折了,眼瞅着就要冲上去理论。 “你们误会了。” 冯澈淡淡开口。 第245章 闹事 如玉般的公子扫了一眼众人,解释道: “之所以参与这门生意,是因为冯家这棵老树需要新鲜的血液,生意是陈姑娘做,我只是保驾护航,顺便跟着喝汤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冯澈淡然一笑, “你我彼此都熟知,虽然我们几人号称是北地的巨贾,可整个北地加起来,不及南边一个省的生意做的大,是也不是?” “南边,那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才会如此富庶。” “不尽然,南边多洪患,多疫疾,虽说适合农耕,可北地的黑土更肥沃,种出来的粮食更好吃,可也不见北地的粮卖得有多贵。北地多山,山上一年四季取之不竭的山货,何尝不能弥补粮食的不足? 之所以比不上南边,却正是因为我等。” “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我等,北地不生意更少?” “你我从北地生根,在北地发芽,汲取的是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上的财富,可你我却从未反哺这块土地。” “什么……这……反哺?为何要反哺?” “虎哥,你有没有种过地?” “这……没种过,但是总归知道些,你要说什么?” “一块土地,即便再肥沃,若连年耕种,庄稼吸干了地里的养分,土地逐渐贫瘠,连年减产,所以,土地也要休养生息。 北地的百姓,一年年,一代代,在这片土地耕种,劳作,我们拿了他们的东西去赚钱,肥了自己的口袋,可他们一代代仍旧贫穷,劳苦,没有活力。 就拿我这东兴楼来说,若是这酒楼开在江淮一带,如此繁华的地段,月入个三四千两不是问题,可如今,这东兴楼一个月不过几百两而已,为何? 北地不够繁华,北地的百姓穷,越穷越不繁华,你我的生意也越不容易做大。 再说东兴布庄,南地一家布庄,月销布匹上万,绸缎上万,可我们北地,一年也卖不掉万匹绢。 为何做不大? 你我一年挣的银,十份对拿出一份,反哺给北地的百姓,百姓富了,第二年的生意就能多挣一份,再反哺一份,次年生意还会变大,如此反复,北地富,你我富。” “呵呵,冯少主说的话发人深省,不过,这掏银子的事儿……” “也不是让你把挣到口袋的钱掏出来,不过是进货的时候不要把价格压得太低,给百姓留点油水,至于邱家,这事儿我来解决。” “冯少主,即便我们几人给你面子,也不行啊,这山货的大头年年都是邱家,我们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即便我们在这拿货,可别的商贩仍然是拿便宜货,这样里外一比,我们像傻子一样,这可划不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哪呢,你们的东家在哪呢?出来!” “就是,大家都来评评理,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么?这价格说涨就涨了,还把市场上的货都高价收走,你让我们怎门办?!” “你们这是奸商!你们凭什么一家抬起整个山货的价格,有没有规矩了?” 门外乌压压一群人,看着竟有近百人之多,原本是在集市上找货的,不知怎的竟然都跑到了铺子来吵,气势汹汹的模样恨不得把铺子直接给砸了。 第246章 说理 “你们仗着本地的,欺负我们外来的是不是!货价抬得那么高,让我们怎么办?” 为首江桥怒气冲天,他没赶上初一的集市,足足等了半个月,才等到今天,却没想到,集市上最好的铺位被一家叫南货北仓的占下了,还拉了大大的红布,上面写着天价收货,足足比他们的拿货价高了两倍。 集市上的山民疯了一样涌过去卖货,根本没人搭理这些他们这些散客,这叫人怎么弄? “就是,叫老板出来,给个说法,你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了?” “生意当然要做,就是因为要做,所以才把规矩立下。” 晓卿等的就是这一刻,与其等客商一个个上门,不如一网打尽,所以她提前就叫莫离等着十五这日去集市上摆摊,务必把世面上的山货都收了,一点也不能漏给这些客商。 货都收了,远道而来的客商就疯了,一群人跑过来讨说法。 “诸位老板,远道而来,又辛苦了半日,想必都是腹中饥饿,妾身在东兴楼为诸位定了席面,不若边吃边聊,妾身保证,一定会让各位满意而归如何?” “这……这是何意?” 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本是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哪想到人家竟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来闹事,不仅不恼,还给他们准备了席面。 “冯少主,里正叔,请移步,时间也到晌午了,咱们也移步东兴楼,大家边吃边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南来北往跑生意的,哪个也不是傻子,见对方这阵仗,能唉东兴楼包下位置请这么些人吃饭,也不是他们能随意碾压的。 “天大地大,大不过吃饭,各位老板请,就是不满意,也先吃饱了再说。” 晓卿笑意盈盈的又请了一次,便率着大伙去了东兴楼。 东兴楼一层的铺面极大,为了晓卿,特意都换成了圆桌,一层摆了十五张,足够他们坐下。 在晓卿的提议下,东兴楼的冯掌柜给菜单加了几道菜,正好今日一起推出。 只见伙计排成队,一盆盆的大菜顺序而上,红红火火的剁椒鱼头,麻辣鲜香的水煮鱼片,香甜软糯的蜜汁叉烧,青翠欲滴的腊味合蒸,一道道珍馐美味,满室飘香。 王大义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间都没了声音,全是狼吞虎咽的声音。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江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嘴道: “陈掌柜,刚才多有得罪了,可就即便如此,江某也要问问掌柜,为何如此哄抬物价,让我们没法做生意?这可是我们一家老小的谋生之路,再怎么也不是一顿饭能打发的!” “对,多谢陈掌柜招待,可这该说的事儿还得说,今日你不能让我们拿到货,我老黄可不会善罢甘休!” 见几人明显心平气和了,晓卿这才放下筷子,对几人施礼。 “各位老板,原谅妾身,为了请各位到来,出此下策。” “果然,你既然是为了请我们来,那我们都来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天也不早了,拿到货我们好赶路,要么又要耽搁一天。” “妾身想请问各位老板,北货南卖,最难的一部分是什么?” “最难?” “对,最难。” “额,这个说起来可就不太对了,哪里有最难,处处都难啊!” “可不,从选货,若是碰到孬货,多半回头是找不到卖家的,只能自认倒霉。” “对啊,路途遥远,来回奔波是第二难,我们不想交镖车钱,就得做好了碰到山匪的准备,碰见了,货钱两空,白跑一趟。” “到了南边,还得能找到好买家,如此能多挣一些,若是时候赶的不好,这一趟也挣不到多少钱。” “就是,我们这南北奔波的商人,可不容易,所以你别看我们挣钱了,我们多难啊!” “那,假如我能帮你们解决前两难呢?” 第247章 再见鲁思源 “什么?你怎么帮我们解决?我们自己都解决不了,你怎么弄?” “就是,卖货谁不会啊,东西到了南边,自然有人来买,无非是卖的高价低价了。” “对啊,难就难在这采购和运输,若是这两步解决了,还要们干嘛,你们自己就去卖就完了。” “术业有专攻,各位在坐的老板大部分都是南城人吧?就好比你们对家乡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客人一样,妾身生在北地,闭着眼睛也能把最好的山货收上来,闭着眼睛也能分出三六九等,这就是差距。 你们看来容易得很的卖货,在我来说,却是最陌生和浪费时间的部分,我们店铺愿意帮你们解决前期选货的难题,也不需要你们赶着初一十五来集市,甚至你们可以省下路途奔波的时间和银子,我们南货北仓可以直接把你们需要的货运到北地的边界,这样你们可以省下大笔的时间和银子,还不用担心在北地的地界被劫。” “什么?!” “这……” “噗……” 晓卿话音一落,别说是江桥他们,就连虎哥几人都面面相觑,狐疑的看向冯澈。 冯澈微愣,这小丫头,连他也瞒了一道,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诸位今天都在,我们的货也在,大家可以拿一份我们的订货单,什么等级的货,什么价格,直接从店里提货,是你们今日看到的这个价格,若是想让我们直接送货,那就需要在货价上再加三成的运费,以后各位老板想要什么货,只要去北地边界交易即可。” “嘶!” 冯澈那席,都是北地巨贾,自然脑子赚的快,有听明白的,已经狠狠一拍桌子。 虎哥斜了冯澈一眼,冯澈苦笑:这丫头,这是怪他没有对她据实以告冯家的身世。 江桥等人已经傻了,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自古以来,做买卖的,谁不是这样长途奔波,采购,运输,卖货。 如今这店家居然说,替他们省了前面两关,只管到了地方去取货,只要负责卖货就行,虽说价格加了很多,可是省去一路奔波和被劫的风险,任谁都是动心的! “陈老板,你不地道,你坑我!” 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你当初对我怎么没有说这么好的政策,你早点说可以把货运到南边,我就不过来了!害的我又跑了这么远!” 晓卿循声望去,竟然是上次买了很多皮货的鲁思源。 当下就笑着问: “咦,鲁老板,您怎么在这里,莫非也是来找我算账的?” “啊?啊!这个……我,我这不是来集市碰碰运气么……哪知道货都被你收走了。“ 鲁思源讪笑着说,看大家都过来闹事,他也混在里面,到不是为了闹事,而是想跟着看看有什么便宜可捡。 “那真是对不住了,怎么样,鲁老板,不过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可以让你优先订货,价格还和上次一样,您定还是不定?” “当然要定,你说的,优先给我定!订好了我还不取,你给我发过去,我去那边取货。” “咦,您人都在这里了,何必不把货带回去?何必多付那三成的银钱?” “我不晓得你们这个货运怎么解决,但是三成的钱可不够我雇车跑这一趟的,有那个功夫我还不如舒舒服服溜达回去,运货就交给你们了,你这个人做事情靠谱的,我信得过你。” 第248章 疗伤 “这么说来,鲁老板上次的货卖得好?” “哈哈哈!那是,你不知道,上次那个虎皮我卖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客人满意得不得了,说只要是这样的皮子,有多少要多少,我跟你讲,你刚才可答应了让我先选货的,这皮子我都包了!” “什么?你都包了?不行,老板我也要看货!” “是什么样的皮货,让我看看?” 货商一拥而上,再不提加价的事儿,晓卿等人忙得热火朝天,可冯澈这边就没这么轻松了。 任谁都清楚,晓卿说的是一个新的版图。 莫离单子开得飞快,连婶把货样摆出来,带着客商一一讲解,赵冲赵斗加上小壮,甚至连宋小涛,王大义,都在帮忙接待客人,铺子里热闹非凡,一直忙到很晚。 晓卿已经累得恍惚,看着即便自己不在,大家也能应付了,脚下虚浮,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柜子上。 “大哥,你们受累了,我去后面歇会儿。” “嗳,你快去吧,脸色难看的很。” 晓卿倒在床上就人事不知了。 直到月上三竿,一个人影如鬼魅般飞进她的房间,看着豆灯下女孩不安的睡颜。 无声叹息,拂了她的睡穴,轻手轻脚的脱下她的鞋袜。 前夜的伤口因为雨水浸泡而红肿,早上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现在肿得更厉害了,白皙的脚踝此时已经惨不忍睹,触手的温度很高,和之前的柔软冰凉截然不同。 人影无声无息的离开片刻,又拿了些东西回来,用温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用刀尖挑破化脓的地方,挤出脓液,敷上药草,用白布轻轻包扎起来。 撩开女孩的裤腿,一路向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虫咬,原本白嫩的小人儿遍体鳞伤,此刻发着高烧,眉头紧锁,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 黑影看着女孩憔悴的面容,一股戾气腾起,压抑着怒火,用指尖温柔的拭去女孩的泪珠,可这一下,仿佛碰到了开关一般,更多的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涌出,一滴滴滑落在枕边。 “别哭了,知道你委屈,我会替你报仇。” 可那眼泪更多了,扑簌簌往下掉,仿佛每一滴都砸在他的心上。 大掌缓缓抚过女孩滚烫的脸颊,因为高烧而干裂的嘴唇,失去了往日的水润,让那手指怜惜的停驻了很久,末了,女孩咕哝着什么,忽然抓住了那作怪的手指,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晓卿这一病,足足睡了三天。 这期间,店铺迎来送往不知接待了多少客人。 剩下的那些镇子也源源不断的开始送货。 前期大樟村和王大义他们的那些货,开业的当天就销售一空,好在客人可以按照价格来订货,南货北仓保证了同价同货,品质稳定,规范的货品让客商方便了很多。 直到三天后醒来,莫婶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你总算醒了,再醒不来大家都要急死了。” “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夫人,有件事……我要跟您说……就是开业那日,我看您昏睡着,就出去找大夫了,可是等我回来,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大夫说,伤口都做了处理,身体似乎也被武功高强之人用真气调整过,否则不会这么快就醒来的,您可知是谁来了?” 晓卿:“……” 难不成是冯澈? 第249章 北地变天 冯府。 冯依依一回来就被罚跪了三天,这次就连冯老夫人也没敢出面求情。 “祖母,依依能因着一面之缘就轻易对人下毒手,您再纵下去,她早晚能做出弑夫的事儿来,要么就把她养在冯府一辈子,也别嫁人,要么送到山上的庙里去,等到再惹祸,你我也未必兜得住,人家司家上面可是通天的。” “唉!” 冯老夫人老泪纵横,都怪她,把依依纵成这样。 “老夫人,大夫已经看过了,说要卧床修养,应该不至于落毛病。” “祖母,依依出嫁之前,就不要再出府了,否则人家要跟我讨个说法,我没法交代。” “哎,祖母知道了,这次冯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看住了她,断不会再出去惹祸了。” “禀老夫人,禀少爷,司家来人了。” “哦?是司峒那孩子?快请进!” “启禀老夫人,是司家家主等人。” “什么?” 老夫人大惊,怎么司南山会突然跑来了? “快快有请!” 老夫人目光和冯澈相对,祖孙二人心领神会,片刻间,人已经进了门。 司南山是司家当代家主,和当今太子娘家慕容一家乃是姻亲,他的亲妹妹是慕容临安的夫人,两家关系好得很。 不惑之年的司南山保养得很好,气宇轩昂虎步龙行,一身尊贵至极的镶金紫蟒袍,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籽玉吊坠,脚蹬一双黄金蟒蛇皮靴,只这一身行头就无人小觑。 只这次司南山面色不善,一进门就道: “邱家是不是想反了尊家的天了?” 竟是连寒暄都不顾了。 “冯澈贤侄,我听说你家最近也频繁遭劫,可有此事?” 司峒跟在老爹身后,顿时气势全无,唯唯诺诺的只敢跟好友对个眼神,就埋头不语了。 冯澈不见丝毫窘迫,吩咐下人上好茶,一边请司南山入座,轻声安抚好祖母,这才回首诚挚道: “不瞒南山叔,我之前也为此上了好大的火,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连司家都敢动,也正巧您来了,我倒是有个想法,想跟南山叔叔商量。” “哦?什么想法?灭了他邱家?” “那倒也不是,邱家敢这么张狂,未必不是得了谁的授意的,冯家哪里有这个实力?” “你是说……” 司南山浓眉倒竖,一脸戾气,和温文尔雅的司峒截然不同。 “这个,小侄也只是猜测,毕竟突然对司家发难,我是想不到更好的原因。” 司家,和慕容家是连襟,当今世上,除了皇上,就是慕容家了,那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对慕容家的人动手? 司南山面色几番变换,良久,才喝了口茶,淡了些火气, “倒是我想简单了,这事儿,你看怎么办,这节骨眼上,我是不想再给慕容家添把柄了。 五皇子那件事儿,陛下有些不高兴,已经是忍着气了,再出邱家的事儿,反而画蛇添足,既然是北地的事儿,你我就在北地把他解决了吧。” “南山叔叔,小侄觉得,邱家那三万多私军,是时候换个旗子了。” “什么?!” 司南山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身子前倾,热气几乎喷到冯澈脸上,压低声音道: “你要怎么做?” 第250章 兄妹一起搞事情 “南山叔叔,你可知,咱们北地的一年走货量有多少?” “唔,这个我不知道,可看邱家光一个走镖就能超过冯家来说,这数肯定是不少。” “嗯,冯家去年七十八家当铺,平均一家盈余万两,加上些七七八八的,姑且就算是一百万两,这数儿比不上邱家。 按照邱家十存一的算法,那也是千万两银子的货,这还不算那些散户。” “竟有这么多?我还当北地的生意都在你我几家。” “哪可能,这大的地界,我等不过是占了先机,做了几个稳赚不赔的行当。 剩下那些,看着不起眼,一年的量也大得很,再加上那些北地境内流通的货,邱家都不管了,这些数加起来,怕是三千万两都不止。” “这么多?那你想怎么干?” “今后北地禁止私运,所有货物,必须统一押运,统一交三成的货钱。 我去问邱家雇镖车,用他家的人,他家的车,一个月给他二十万两白银做佣金,剩下的,他的人,车,都控在我们手中,银子大头也在我们手里,用这些钱,轻松能把那些私兵养成自己的,可这名字,还挂在邱家,出了事儿,也是邱家……” “你是说,三千万两的货,我们能抽三成?” 司南山眼睛都亮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此刻看冯澈就跟看一朵花儿一样, “贤侄,不如你我两家永结秦晋之好,你看,我有个侄女,年方十四,正是最好的年纪,你反正也没娶妻……” “多谢南山叔叔好意,只是冯家位置尴尬,怕是给你们惹麻烦。” “呵呵,好说,那峒儿的婚事就抓紧办,早点办好了,看看最近的吉日……欸?我儿媳妇呢?怎么没见人?” “依依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我让她在院子里歇着,免得过了病气。” “这……那我去看看她,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怎的不知她病了?” 司峒一听心上人病了,顿时坐不住了,司南山哈哈大笑: “这孩子,看你猴急的,以后莫不是个怕媳妇的?” 众人以为定是憔悴不堪的冯依依,此刻却神采奕奕的靠坐在床上,让新来的丫鬟把铜镜都搬到床上,对着镜子细细描绘自己艳丽的妆面。 “彩霞,我美不美?” 看着镜中面若桃红的少女,冯依依自信的问。 “小姐,奴婢从未见过像小姐这么美的女子,奴婢口拙,可是,奴婢觉得小姐比画本上的女子还美,如果天上有仙女,见了小姐也会自惭形秽的。” 冯依依眸光流转,得意的扬起下巴,哼了一声道: “一定是那天我太狼狈了,妆都哭花了,他才没有看清我,如果看清楚我的模样,他不会不喜欢我的!” “小姐是天人之姿,哪有人会不喜欢,就是皇太子见了小姐也会自惭形秽的。” “哈哈哈!彩霞是吧,我首饰匣子里那对翡翠珠花赏你了,以后你就贴身服侍我,那些活让别人去干,你搬到我外室住来。” 彩霞今年十七,是冯家的家生子,长了一张薄唇,好挑拨是非,这次被她家人使了银子送进来顶那死去的丫头的位置。 彩霞的娘说了,小姐马上就出嫁了,陪嫁丫鬟的位置是最重要的,这可是嫁进司家做少奶奶,司家可不比冯家,冯家禁止出北地,更不能勾结朝廷命官,可司家是皇亲国戚! 到了司家,少不得出入各种宴席酒会,凭借她这张巧嘴,还能少的了富贵? 只怕到时候,当爹娘的,都能因此而飞上枝头。 “禀报小姐,司家少爷来了。” 冯依依依旧对着镜子仔细描眉,听说司峒来了,头都没转一下,轻飘飘说道: “不见!” 第251章 新玩意儿 冯老夫人眼睛微眯,看着一个端庄娴静的女子领着仆人稳稳的走进来,丝毫未见局促。 “宝库镇赵陈氏给冯老夫人请安,唐突求见,扰了老夫人清净,特带了薄礼,还望老夫人不要责怪。” “切,无非就是做点吃的来糊弄人,勾搭了我哥,还想来勾搭我祖母,怎么的,我冯家你还要利用到什么时候?我祖母不会吃你那一套的!” 被司峒领出来的冯依依又恢复了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差点给晓卿气笑了。 之前是她低估了这女孩的心性,结果差点丢了性命,对着自己的仇人都能做出一副亲热可怜的样子,换成她在这个年纪,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冯依依,谁让你出来的?” 冯澈眉眼低垂,用嘴吹开茶碗里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看也没看冯依依一眼,冷冷道。 冯依依一僵,顿时红了眼眶,就往司峒身后躲,这可把司峒给心疼坏了。 “依依身体不舒服,你怎么还说她,出来就出来呗,是我让她出来的。” 回身又去哄依依, “你哥哥心情不好,你别理他,我陪你还不行吗?”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司南山直皱眉头。 “冯老夫人,妾身带了一个消磨时间的物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好玩的很,您看看。” 莫离递上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不大,却挺沉,打开来,一个个打磨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清一色的灰白相间,做成两指厚的长方块,边角打磨圆润。 这一套小玩意晓卿是花了大功夫的,选的这种双色石子,灰色的是背面,白色的一面雕刻之后上漆。 “咦,这是什么?” “看着像牌九。” “这位大人眼力真好,这也是一种牌,叫麻将,四人一桌玩,四种花色的牌,先凑齐一种特定的牌型就赢了。” 晓卿还让莫离把胡牌的规则连写带画,附在匣子里一起送来的。 “哦?你倒是个知情趣的,知道老婆子我没什么意思,拿这个东西来让我打发时间,既然如此,玉容啊,你来搭把手,咱们看看这东西怎么玩!” 不得不说,晓卿这礼是送到冯老夫人心坎里了。 冯家大富大贵了多少代,要什么没有? 就是那珍贵的吃食,吃上几次,也就不惦记了。 世代单传的冯老太太最想要的就是热闹,可热闹又有什么用? 不是一家人,天天聊都不知道聊些什么。 很快人手就凑上了,玉容和老太太一拨,晓卿和莫离一拨,司南山兴致勃勃的也要来插一手,冯澈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大概的规则,自己一波。 “哈哈,我牌好的很啊,看来我要赢了!” 司南山一摸上牌就扶额大笑,一副马上就要推倒的架势。 冯老夫人和玉容手忙脚乱一些,一个码牌,一个偷偷支招,莫离已经被晓卿教会,若不是今儿正好碰到司南山在此,他也是个牌搭子,可司南山想凑热闹,晓卿自然不愿意跟冯澈一伙。 晓卿做冯澈上家,出了个三饼,冯澈顿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摸了那张三饼和自己的四饼五饼凑了个顺子,然后打了张二饼,只听两人同时喊到“我胡啦!” 一看,老太太和司南山同时去抓那张二饼。 竟是个一炮双响的牌! 晓卿让二人推倒牌,果然,老太太是个对子,而司南山则是胡个夹儿。 “按照顺序,是老夫人胡了,除非老夫人不要这张牌,才是司老爷胡。” “哈哈,好,这个有意思,来来,再来两把!” 老夫人玩得兴起,冯澈淡笑: “玉容姑姑,你来坐我这吧,陈掌柜来找我必是有事,你们先玩着。” “我也要玩!” 冯依依看着新鲜,又不肯地头,就使劲戳司峒,于是司峒自告奋勇,带着冯依依一组,几人继续。 第252章 有些膻气 冯澈带着晓卿穿过一个个回廊,冯府大得离谱,可居然只有三个主子。 晓卿心里不禁猜测,冯家有多少隐藏起来的财富,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又不像别的家族那般,虽然富裕,但是开销也大。 好比嫁闺女,一个闺女的嫁妆就是几万两白银打底,修宅子,养家丁,做寿摆宴,上下打点。 一个大族,吃穿用度都是花钱如流水,可就冯家这样,上下不过三个人,撑死也花不了几个钱。 “呵,琢磨什么呢?身子可好些了?又出来乱跑。 有事儿叫人喊我一声就是了。” “开业那天多谢你,我是想来跟你说说物流的事儿。” “物流?呵,这词倒是新鲜,晚了,我已经跟司家说完了。” “我是没想到司家这么巧今天过来,也怪我,昏迷了这么多天。” “无妨,你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是个好法子,邱家不可能不要这笔钱,而且有司南山在那压着,也容不得他不答应,到时候,邱家失去了对这支队伍的控制,就不足为惧了。 只是,你画这么大个图,难道就只为了捡个芝麻?” 和运输的大头比起来,晓卿的山货生意九牛一毛。 “冯公子说笑了,妾身是什么家底,你们是什么家底?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的饭碗,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冯家帮了我,至于那千万两的白银,本就不是属于妾身的,能者得之。” 冯澈笑笑,撇开这个话题不谈。 “这么些年来,冯家韬光养晦,就是怕尊家人忌惮,可即便如此,也并无效果,既然如此,索性我也把水搅混了,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大笔的银子呢,冯公子干嘛说的如此丧气,银子难道不香吗?” 晓卿笑眯眯的说: “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还能使磨推鬼,冯公子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世上最大的不是皇上,而是那些最有钱的大族?他们掌控了整个国家半数甚至九成以上的财富,他们的财富大到可以控制国家的走向,控制当权……也就是皇上的一举一动,谁听他们的话,谁做皇上,不听话的,直接杀了换一个听话的。” “呵,你又在讲神话了。” “不是呢,你仔细想想,使劲想一想,假如你的财富足以买通绝大多数朝廷命官,毕竟他们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甚至能养的起几十万的兵马,然后安居一方,只要你不去当皇上,当众矢之的,那谁也奈何不了你,相反,你可以把持朝政。 可若你非要去当那万万人之上的孤家寡人,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我说,那个位置看起来千好万好,可不是那个位置好,而是那个位置所代表的财富和权力好,你要真的有足以与之匹配的财富,那个位置,又何惧之?” 冯澈顺着晓卿的胡话想了想,想到朝野上假如都是被自己的财富控制了的异党……后背不禁起了一层冷汗。 “你都是从哪里得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别告诉我也是从书上看的,你爹不过是个秀才,哪个秀才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书?” “嘿嘿,我做梦想的还不行么,倒是你,开业那日送我的羊羔毛皮,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契丹国的贡品,我养了些在园子那边,膻气得很,不好吃,长大了还挺丑的,只有小羊雪白可爱,我就杀了把皮子给你剥了送去了。” 晓卿:“……” 你说什么,你想说羊肉不好吃? 我分分钟让你打脸打得找不到北…… 第253章 婊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晓卿觉得有点流口水,难得一脸期盼的看着冯澈,欲言又止。 冯澈:“……” 山庄还有一些,就是都丑得厉害,如玉的贵公子有些羞赧,似乎对于那东西的丑很抱歉。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要这丑东西?” “嗯……啊,也不全是,那个,这几天铺子里生意还不错,你是股东啊,我来跟你汇报一声!” “哦?做了多少?” “嗯……我还没来得及问……” 冯澈:“……” “我要回去一段时间,铺子的事儿已经安排的差不多,我大哥留在这里,莫离也在,有事找他们,我把村里的事儿安排好了再来。” “哦……” 冯澈看了一眼女孩,神色沉重道: “依依这次的事情,万死莫辞,可我没办法要了她的性命,这件事,冯家会补偿你,我也会,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冯家能做得到,我绝不食言。” 二人一直回避的正题,到底是由男人说出来。 冯依依对晓卿痛下杀手,若不是中途被救,再等上一夜,恐怕凶多吉少。 冯家骨血稀少,更别提如珠如玉的冯依依,那是老太太的命根子,杀了冯依依,老太太这条命也就到头了,到时候冯澈就是孤家寡人。 “我知道我偏心,可我能做的就只有对她严加管教,连送她去坐牢都做不到,所以,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冯家做得到,我都依你。” 静谧无人的曲径回廊之中,红绿叠叠,花香柳嫩,一对翩翩佳人藏在从中,男子对女子许下誓言,眸中藏着深情款款。 这一刻,晓卿想说:我想要你万贯家财,我想要你千顷良田,我还想要你冯家十万铁骑,要你发誓效忠于我助我找到玉面阎罗一起掀了尊家的江山。 然鹅,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么说只会遭雷劈。 于是,把刚刚幻想出来的一幕大戏咬牙放弃,特别矜持的说: “冯公子能这么说,妾身就感激不尽了,毕竟我被救了,所以你妹妹也只是杀人未遂,只是一定看管好了,不要让她再来找我麻烦就是,至于我想要什么……妾身真的没想过,就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说。” 一番话说完,自己都暗自唾弃,婊,真婊! 可她小胳膊拧不过人家大粗腿,又能怎样? 冯澈好歹是个讲理的,要是不讲理,她死就死呗,偌大一个冯家,弄死个村妇,还不跟玩儿似的,能换得个似是而非的条件,以备不时之需,就已经不错了。 眼见目的都达到了,晓卿想跟老太太道个别就撤了,结果没想到,老太太跟换了个人一样,对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陈姑娘,我这忙着,就不留你吃饭了,你慢走啊!” 晓卿:“……” 行吧。 “莫离,走了。” “哎?别,你等会儿,这孩子留下陪我会儿行不?” 冯老太太一把抓住莫离的胳膊,使劲往座儿上拽, “澈儿,你给阿离拿点银子来,让他陪我多玩会儿,陈姑娘,你叫澈儿送你,阿离借我用用啊,行了,你快走……啊,我碰!都别动!我碰!” 晓卿:“……” 冯澈:“……” 莫离:“……” 第254章 三哥的大礼 远远的还没进村,晓卿的心情就莫名的放松起来。 草长莺飞的美好时节,满山曼谷的芬芳,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广袤大地,山川河流,是大自然的聚宝盆。 不管谁家的天下,这天下终归是人民的,是自然的,任你王超更迭,百姓始终要耕种,要繁衍,他们只图安居乐业,不管你上面坐着的姓张王李赵。 可一次次的皇权更迭,带来的都是民不聊生,家破人亡。 和城里做生意的勾心斗角比起来,村里的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让晓卿觉得亲切又轻松。 和被人绑着双脚吊挂在悬崖一天一夜比起来,那些时不时找上门来的碎事儿算的了什么? 什么? 这是……什么? 刚过了村子的桥,就看到乌压压一片面黄肌瘦的人席地而坐。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有老人,有妇孺,一个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一看就是长途奔波而来,有的带着饭锅,有的带着碗盆,每个人都用一脸期盼又茫然的表情看着她。 饥民从桥头一直蔓延到……她家门口。 晓卿:“……” 难道是几天没回来,瓦坎达被攻陷了? “卿丫头!你可回来了,都快愁死我了!没你三哥这么办事儿的!” 刚一推门,头顶冒烟的老里正就迎面从屋里出来,炕上是同样犯愁的赵柳氏。 “卿儿啊,这个,我也没敢惊动你娘,人都是奔你来的,今儿一大早就进村了,你说可咋办啊?” “嫂嫂,嫂嫂!妞妞好想你!” 小妞妞屁颠屁颠的从屋里跑出来,过门坎的时候没顾上抬腿,一个五体投地整个人就冲晓卿扑过来。 一把捞起小妞妞,晓卿放在怀里颠了颠,发现这小丫头真是吃胖了不少,小脸蛋愈发的晶莹剔透。 “娘,里正叔,这是咋回事?” 晓卿打眼一看,院子里还戳着个黑粗的汉子,满头的泥土血渍汗渍,看起来狼狈极了,可一双眼睛亮的跟狼一样。 “喏,你看看,这人带来的,说是你三哥给的盘缠。” 晓卿借过信一看: 妹妹,这些人家都没了,可怜的紧,二哥也不在,我只能让他们去找你了。 三哥。 晓卿:“……” 好,很好,这很“三哥”。 不用问都能猜到这是三哥路见不平心生怜悯,给人家指了条“活路”,还给了盘缠让人上路。 深呼吸,默数:一,二,三…… “娘,这些人饿了一路,既然奔我来,不管怎样,先管顿饱饭,叫下人做饭,饭做的软烂些,弄几个菜,油水不能大,煮些鱼羹,给孩子做蛋羹。 再辛苦您跑趟,找个郎中来,看看有谁病了的,抓药钱回头一起算。” “嗳,好,我这就让他们准备。” 赵柳氏早就心急如焚,如今儿媳妇回来了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别说让她去安排饭,就是让她直接给人安排睡觉她心里也有底儿。 “这位壮士,我三哥可是把信交于你?” “是,我叫顾山,我们是在蜀地边界碰上的。我们都是中原一带的灾民,发了水患,颗粒无收不说,房子也都淹了,朝廷的赈灾粮都被当官的吞了,天又热,犯了瘟疫,我们连夜跑出来了,就往蜀地走,实在是走不动了,就遇到了三哥,给了我们盘缠,叫我们来着找你。” 顾山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干瘪又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任谁都能看出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只靠在院子的一角站着,不求不闹。 第255章 安置 晓卿心下微叹,拦了个下人道: “去看看田木全在哪,叫人过来一趟。” 再看那顾山,也敬佩他是条汉子,这一路扶老携幼的跑过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顾大哥,你们这一行是多少人?” “陈姑娘,我们统共是二百七十八人,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四十六,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二八个,剩余的男人六十八,女子一百三十六人。” “顾大哥,你先休息下,等下饭好了,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我安排下。” 顾山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 “当初三哥给了我一百零八两七钱银,这是剩下的十三两半,用掉的银子,九十五两二,记在我们顾家囤身上,俺会还。 孙里正,俺们顾家囤的人有手有脚,能干活,能吃苦,俺们不是来要饭的,只求有块地方能安身立命,村里要是有荒地,俺们能开荒,现在没有银子,但是种了地,一点点还给你们,只要让大伙有口饭吃,有个地儿住,俺们绝不惹是生非。” “唉,荒地是有,可这都夏至了,哪还来得及,你且先去吃东西,我跟卿丫头商量商量,去吧孩子。” 老里正砸吧嘴叹气,还是他们大樟村好,这要是村里遭了灾,他这一把老身子骨,别说带着大家翻山越岭了,自己就先得躺平了。 “唉,难啊,真是难啊,我这心堵得慌。” 待顾山出去,老里正捶着胸口,一脸的苦涩。 “里正叔,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大樟村,虽然说今年种地来不及,可这漫山遍野的宝贝,也饿不死人,眼下当务之急是把人安顿下来。” 正好田木全过来了,几个月的功夫,人也气色大好。 “木全,现在咱们院儿还能住多少人?” 天木全被问得一愣,想了想说: “夫人,咱们后院都是通铺,挤满了也就能再塞下五十人到头了,可是人住满了,一屋子浊气,容易生病,孩子和老人也不能这么挤着住,当然,病人最好也分开住,免得给大家伙过了病气。” 晓卿面色凝重,这么多人,吃饭住宿都是难题。 “现在天气暖和了,在外面搭个棚子凑合几天应该不是大问题,只要在天冷前有个住处就行。” “虽然天气暖和,可地上毕竟有寒气,人睡久了要落病根的,更何况这么多老人孩子。 木全,我问你,搭十人能住的房子,连起来一片,总共算三百人,要求是能住人,能过冬,有火炕,能烧饭,人不能睡地上,需要多少工?” “回夫人,若是人手足够,最快的方法是搭黄泥棚子,加上稻草,冬天冷,但是人挤一挤,加上烧炕,也能熬过去,可若是想搭砖房,光是运砖就得些日子。” “若自己烧砖呢?” “自己?” “人手有的是,外面那些人,都是你的人手,你自己能用好了就行,烧砖你会不会?” “回夫人,小的肯定会啊,小的还是烧青砖的好手!” “那行,这事儿你盘算一下,回头用多少银子,跟我来报个数。 里正叔,我也得麻烦您,这些人要在村里先安置下来,按一个人头住一晚两文钱算,都算在我头上,看谁家愿意收留的,饭还是统一回我这里来吃。 十八个孩子都留在咱们后院安置,剩下的人吃过饭先安顿住处,明儿个开始盖房子。” 小三百人,就这么在大樟村留下了 第256章 砍头饭 田木栓还有些犹豫,挠着脑袋问道: “东家,虽说这自己开窑烧砖省了路上的费用,可光开窑就得三天,更别说还得教会他们如何垒窑,和泥,如何烧炼,这里外里更费时间啊。” “嗯,我晓得,但是这烧砖盖房的事儿以后是少不了了,再不济也能给我练出一个队伍来,你这段时间多辛苦辛苦,别藏着掖着,多带些徒弟出来,以后且用的到,从这月开始,给你加一两月银。” “卿丫头,你这东边也是花钱,西边也是花钱,铺子还要定那么多货,钱还凑手不?” 孙明担心的问,开业那天他可是瞅着呢,几个镇,三四千两白银,我的天啊,哪来这么些钱压货? “您老就放心吧,大数都回来了,按镇子交货的有账期,能倒腾过来,只是这些人要多在村里安置些日子……” “嘿呦,你放心吧,你现在可是村里的财神爷,谁也不敢得罪你,别说是花钱收留,就是不给钱,谁家还不能给腾出个柴房来,咋的也不能比在路上住得差,你就放心吧!” 说话的功夫,饭已经烧好了。 因为晓卿准备做食品加工,提前让田木全给她搭了大厨房,十口灶台,正好方便了今天。 因为时间紧,人又多,赵柳氏干脆让一半灶台烧水,一半灶台炒面,大瓢的猪油烧热,把面粉倒进去炒熟,糖不够,索性也不加了,拿开水一冲就是一碗浓稠喷香的猪油炒面,自家的灶台做了整整一大锅鱼羹,新鲜的河鱼打捞上来先用油煎出两面金黄,再放到清水慢慢炖着,等汤泛出奶白色的花,再用筷子顺着鱼身把两边的一排小刺挑出来,中间一根大刺拎出来,汤里只放点咸盐,剩下满当当都是鱼肉。 这个季节到处都是菜,菌子,用晾好的腊肉切片,锅里下一大勺猪油,起火炝锅,腊肉炒出香味,加入葱蒜爆炒,一大盆新鲜的菌子放进去,再浇上两瓢肉汤,菌子软烂了,把菜叶切碎放进去,就是一大锅喷香的腊肉蘑菇。 十八份蛋羹不好蒸,就下了二十个鸡蛋,加上小葱,炒得金黄,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金贵,别说是炒鸡蛋,就是炒个土坷垃,都能给你吃进去。 院外,几个人围着顾山打听情况。 “山子,咋样,能留下俺们不?” “这家情况看着咋也不像忒富裕的,咱们这么些人……” “要么不行的话就把孩子和老人留下,咱们再赵找别的地儿?” “你想啥呢,留着老人孩子能干啥,人家干养着?就怕只留壮丁,那剩下这些孩子可咋整?”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分开,要死也死在一起!” “俺也是想着,大家伙无论如何在一起,可这一路过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哪儿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们这么些张嘴,又错过春天,一年的口粮都还没有着落,那家敢留咱?” “山子,到底咋招,你给俺们个信儿啊,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说是让咱们先吃饭,他们再商量。” “给口饭吃也好啊!” “好什么好,哪有好饭?不是砍头饭就是上路饭!” “啥?那……山子,这可咋整?” “山子,不行咱就签卖身契吧,不签死契,签活契。” “叔,你别想了,卖身契签了,人就没指望了,您看哪个卖身的还能把自己赎回来的?东家有一百个法子让你老老实实的活契变死契。” “那咋整?不能再跑了,再跑就该出了人住的地界了,这一片都是大山,那还有人了?” “且看看吧,先吃些东西,要是送咱们上路,那多少能给整点好饭,若是要留咱,那肯定给喝稀粥,看看就知道了。” 第257章 心魔 大门打开,看着一盆盆抬着出来冒着香气的大锅,顾山的心就往下沉。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 孩子和女人都开心坏了,多久没吃过一碗热乎饭,虽说是夏季,可胃喜暖,一路上连喝口开水都难,孩子和老人都难受坏了。 顾山让大伙都拿自己吃饭的家伙,排着队来盛饭,因为没想到能有这么多菜,一家人往往连碗都是按人头算的,大壮的娘负责盛饭,看到小孩子,就先给一勺鱼羹,若是成人,就一勺炒面上面再来一勺炖蘑菇,吃完了再来添,但是一人只能添一次。 夫人说了,都是饿久了的人,你给多了,能直接撑死人。 再有,不能给干粮,给了他们一定舍不得吃,藏起来,这热天,东西放一下就馊了,再吃了准坏肚子。 “娘,有鱼,给娘吃,给奶奶吃!” 一个灰突突的小女娃碰着小碗里的鱼羹,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使劲咽了咽口水,转身就把鱼羹递给娘了。 顾山站在一旁,看着大伙排队盛饭,内心天人交战。 “作孽的,这娃娃可真懂事啊。” 赵柳氏在一旁看着直抹眼泪,那孩子看起来和小妞妞差不多大,而就在几个月之前,小妞妞也是这样,吃不饱饭,偷偷跑到厨房找她要干粮。 顾山的目光缓缓移动,从忙碌的下人,到抹眼泪的老夫人,再到门口那深出个小脑袋,一脸好奇张望的小囡。 院子虽大,但是也是年久失修,墙体可见一些裂开的痕迹。 下人虽多,可主子也只穿了布衣,唯独一个少夫人穿了身锦缎,头上也没见任何装饰。 匆匆准备,可饭食丰盛又认真,考虑了他们饿了一路的肚子,考虑了老人和孩子。 无奈的合眼,却隔绝不了耳边的嘈杂。 “当家的,咱们这算是留下了?可有地儿住?咱爹的腿脚实在不能走了,只要一家人不用分开,让我干啥都行,咱就留下吧。” “娘,我喜欢这,有山还有水,这里没有官兵,他们都不凶,也不打人!” “这村里田地不多,也没见着高门大院,咱们一路过来,都看见了,应该是没有地主,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户人家了。” “这是个仁义的,要么当初那人也不能平白给咱们银子让咱们来投奔这里。” “人家只要不撵咱们,不去报官,给咱一块地,哪怕画个圈儿给咱们围起来,也行啊。” “这村子挺好,人不多,依山傍水,与世隔绝,能在这安顿下来,咱也算不白跑这一趟。” “真是,这么好的村子,要是咱们的就好了。” 这么好的村子,要是咱们的就好了…… 要是咱们的就好了…… 要是咱们的就好了…… 顾山脑袋里就只剩下这一句话,如同魔咒般,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恍如坠入魔道一般,直到一只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叔叔,快吃饭吧,我家的炒面可香了!” 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仰着头,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雪白的脸庞,梳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托着一个干净的碗。 一瞬间,顾山眸中的煞气像被阳光照射到一般,飞速消散了。 第258章 凶徒 叔叔你没有碗是不是,这是我从厨房拿的,干净的,你用吧!” 感情小妞妞看这人一直站在前面发呆,以为他没有碗吃饭。 顾山觉得嗓子像被糊住了一样,干涩得说不出话,只得点点头,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碗,蹲在地上,也不用筷子,就着碗边吸溜了一口。 猪油的香味混着炒熟的麦香,这是新粮食,不是陈粮。 这个念头让顾山的心又沉了沉。 小妞妞看他吃得香甜,开心极了,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腾腾”的跑回厨房,一顿翻箱倒柜,再跑回来,遮遮掩掩鬼鬼祟祟一脸藏不住的得意,稚嫩的小爪子伸出来,手心托着一颗花生糖,被汗湿了,黏糊糊的。 小妞妞用特别特别小的声音贴着顾山的耳朵说: “这是我给哥哥留着的,他们不回来,我给你吃吧,可甜了!” 说完就不管不顾的就着小汗手把糖整个捂到顾山的嘴里。 “甜不甜?是不是可甜了?” 小女孩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那股分享自己宝贝的喜悦让她开心的像一朵盛开的小花。 顾山如同吞了一块黄连一般,从眼睛苦涩到心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对着小女孩纯真的面容,“甜,真甜,比吃了蜜还甜。” 大家吃得香,可顾山这一碗饭,压根都没吃到胃里去。 吃过饭,胃里的充实让大家一下就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摊手摊脚的不想动,加上连日的奔波,大家脚上都是一层摞一层的血泡,吃饱了,就昏昏欲睡了。 “都起来,别睡了。” 顾山的声音不大,却像平地里起了个惊雷,一下就驱走了大家的困意。 “咋,真不中?” “走吧,别扰了人家。” “不行,俺不走,俺说啥也不走了!” “俺也不走,好容易走过来了,九死一生的,容易么,不走了,反正这村里没官兵,就这些人,实在不行我跟他们拼了!” “对,我也是,咱八十几个,一个顶他们十个!干他们!这村子就归俺们了!” 吃饱喝足,几个领头的露出凶气,脸色阴沉下来。 这山清水秀的地儿,就是死这也值了,走什么走? 想赶我们走?那就拼了! “擒贼先擒王!抓住这家的主子,由不得他们不从!” “对,这家统共没几个男人,位置又偏,抓了那女的!” 几人小声商量着,却没注意到顾山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一脚踹飞了一个人。 “干啥,山子,你踢我干啥,我说的有错吗?别跟我说你不想留下来!” 被踹飞在地的二狗子目露凶光。 “不行,恩将仇报,比狗还不如,走!现在就走!” “咋就恩将仇报了,她赶咱们走,不就是把咱往死里逼?这这么大的地界,给我们一块咋了,又不碍着他们,咱往里面走走,到山上去,他们管的着不?” “山上有狼有熊还有虎,你上去试试?” “那有啥,又不是没住过……” “你给我闭嘴!走不走?!” “不走!” “要不是拿了恩人的银子,你早死路上了,现在吃了人家的饭,起来,走!” 顾山咬着后槽牙,脖子上的筋都爆出来了,这帮兔崽子就像见了肉的狼,吃饱喝足就凶相毕露,若是疯起来,怕是真的要血染了这宁静的小村。 第259章 震慑 “喂,你们几个!”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二狗警惕的一缩头,几人看到老里正去而复返,揣着烟袋锅子,慢悠悠踱到他们跟前,吐了口烟,才慢悠悠盘了每人一眼。 刚刚几人说话的时候忌讳被人听到,特意查看了周围,确定每人,却不知这老头是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的,竟然没人注意到他! “里正大人。” 几人新生警惕。 只有顾山恭恭敬敬施礼。 “嗯,好,你是个好的,就算还有点良心。” 孙明点点头,走上前来,二狗子几人不动声色的呈四角合围状将老头围在中间,可老里正就像不知道一样,半耷拉着眼皮子,爱搭不理的德行,连嘴皮子都懒得动,用只有几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来了我们大樟村,只要有把子力气,谁都能养活自己,毕竟,那十万冯家军也在这扎下根儿来了。” 语速慢得仿佛快睡着了一般: “北地也安逸的很,甭管什么朝廷侵犯,杀人越货的,只要入了这北边的地界,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影儿了。 俺们北地啊,人老实,憨得很,可是就像那看家的老狗,谁是奸的,谁是歹的,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俺们呢,活的简单,每天仨饱俩倒,有些事儿可以装傻充愣一辈子,有些事儿,就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年头啊,都不容易,上梁不正下梁歪,官逼民反,这都是没办法而事儿,可 就只有一种,有那糟蹋了女人拐卖孩子的跑到我们村儿,用不了几天就连皮带骨头扔到山里喂狼了。” 老头人干瘪瘦小,往几个大汉中间一戳,都埋没了,就这么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二狗几人悄无声息的缩紧包围圈,手也偷偷摸上了腰里的匕首,可不知为何,如同高山自带的威压,始终不敢对老头下手。 原本慈眉善目的老里正,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嗜血的阴暗气息,即便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却让你感觉你浑身的要害都被对方锁死,只要敢动一下,必定身首异处。 顾山觉得后背开始冒汗,明明是夏天,却汗毛倒竖,明明日头没升起来,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里正叔!安排得咋样了?” 晓卿让人盘了一下家里的粮食,无论如何是不够这几百人吃的,明儿个得去买粮,就看到几个男人围着老爷子,不知说些什么,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啊,哈哈,丫头啊,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明儿个起我叫了几个后生过来帮你一起盖房子,这人一会儿我就带走,累一路了,让他们今儿个好好歇歇,明儿一早开始干活。” 阴霾瞬间散去,老里正如同变脸一般,堆出一脸灿烂的老褶子,再不复刚才的模样。 “顾大哥,刚才没跟你说,我家里实在安置不下,先让孩子留下,我找了郎中,谁有不舒服的,赶紧抓药,你们都跟着里正走,安置在村民家里,明儿个开始盖房子,今年已经错过春耕了,好在村里也不缺地,回头等盖好了房子,让里正叔给你们圈块地,好歹先种点菜养养猪,把今年过去,明年就好了。 我家在城里有铺子,做山货的,不拘是松子山核桃,蘑菇还是毛皮,我都收,再不济,等过阵子我作坊开起来了,也要雇工,左右是饿不死人的,你也跟大伙说说,让大家安心。” 少女喋喋的话语像冬日暖阳,融化了寒冷的冰雪,一点点在顾山心里吹进一股活气儿。 第260章 又出啥事儿了 “夫人……肯收下我们了?” “咦?不是说让你们先吃饭,吃完了再安顿么?” 晓卿一脸惊讶, “难不成还能让你们走不成?这么多老弱妇孺,再走要出人命了,左右不过是折腾几个月的事儿,天冷之前,你们房子搭好了就踏实了。” “我们不用走了?” 二狗后知后觉,还有些不敢置信。 “为啥要把俺们孩子都扣下?你们啥意思?” “什么叫扣下?我们这要什么有什么,孩子住这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你们去村民家借宿,碰上孩子啼哭的,给人家惹麻烦,你们今儿个先去看看住处,要是能带孩子,明儿就把孩子接走,行了,抓紧时间吧,去吧,明天早上还来这吃早饭!” 两百多人闹闹哄哄的分了一阵,孙明这才把人带走。 他带着人沿着村子挨家挨户的走,走一家,送进去几人,再走一家,再送进去几人,一直到最后,就只剩下顾山那几个领头的。 老头在前面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噔噔噔走着。 “你……你要带俺们去哪?” 孙明不理,径直走回家,冲着院子喊: “老婆子,给这几个厚生弄点水洗洗,脏的不人不鬼的,熏死我了。” “哎,来啦!” 王桂花操着菜刀就从厨房出来了,明晃晃的吓了几人一跳。 “哎呀,你看看,我这正剁骨头呢,吓着你们了?哈哈哈,来,自己端热水,赶紧去洗去。” 又操着大菜刀回屋了。 几人面面相觑,顾山说了声: “安置吧。” 率先进了院子。 村庄又恢复了宁静,就像那两百多人不曾来过一般。 “夫人,您快来看看!” 阚双江一直在池塘忙活,都不知道晓卿回来了,这会儿才得了信儿,急忙进来找她。 “怎么了?” 看到阚双江一副着急的样子,晓卿心里一咯噔:自己就不该回来,每次回来都没好事,还一件接着一件! 阚双江两脚泥,急急的引着晓卿往池塘子走。 和上次见到的相比,眼前又是一番光景: 成百上千的鸭子在田间穿梭,恍若一条洁白的丝带漂浮在黑土地上,摇摇摆摆形态可掬,泥地里池子边上,原本的浅滩似乎变成了沼泽,大量的水草漂浮在水面上,鸭子一群群游过去。 “咦?这里怎么变样了?” “夫人,我发现,这两种东西,可以混养,但是这玩意容易夹鸭子腿儿,所以水得深,水浅了,鸭子吃虾苗,螃蟹夹鸭子,打的热闹得很,这螃蟹和虾,要是碰到一起,也打,然后我就琢磨了个法子,嘿嘿,还真好用,夫人你来看!” 阚双江踩在泥陇上,弯下腰,双手伸进池塘,一下抱起一大把水草,来不及挣脱的小鱼夹在水草缝隙拼命挣扎,阚双江把那一堆水草放在泥陇上,还不等摘开,晓卿就看到几只小龙虾和大闸蟹在水草里面裹着。 “呀,都长这么大了?” “嗯,原本这玩意总往河里爬,甭管你堤搭得多高,这螃蟹还会踩着肩膀往上爬,邪性得很,我干脆就给它弄到水里养,这养在一起,两家就打,螃蟹吃了不少虾崽子,我就放了好多水草在里面,还有小鱼,小虾,河里捞的小田螺,这种东西螃蟹和虾都爱吃,吃饱了,还有水草,就不打架了,这几个月长得快得很,蟹还有点空,但是这虾你瞅瞅,是不是能吃了?” 第261章 投河自尽 阚双江捏一只虾给晓卿看,看着它张牙舞爪的样子,晓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太好了,你捞些,我尝尝!” “夫人,有母虾正下卵的,我都挑出来拿大缸乘着,等下了卵就能吃,那啥,不忙捞虾,您再来看看。” 阚双江衣服都湿透了,扎着膀子,看起来像个大闸蟹,躬着腰又引着晓卿往泥巴地走。 泥巴地里白花花她原本以为是鸭子在睡觉,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成千上万颗鸭蛋!。 “我是这些日子才发现他们开始下蛋了,夫人,这蛋要怎么处理,是捡了还是……” 晓卿在脑海里演练了鸭蛋的一百零八种吃法之后,恶狠狠的咽了咽口水道: “不吃……那个,我……我捡一些吧,我腌一缸咸鸭蛋,你帮我找不好的蛋……就这一次……哎算了,可能已经快变成小鸭子了,这还能不能吃啊?” “夫人,您一看就是没弄过这玩意,这鸭蛋,不是个个都能孵出小鸭子的,只要晚上拿蜡烛一照就知道,能孵出来鸭子的,里面有血线。” “那这可是大工程了,明儿我叫点心细的女子,来给你分拣一下,能出鸭子的收起来,不能出鸭子的给我。” “行,夫人,这批母鸭子正是下蛋的高峰,鸭子下单,先刮油,后掉膘,再接下来就要伤精血了,所以等到了大暑,我得给关起来了,要么这鸭子就伤了精血,以后就下不出蛋了,再下蛋就得等立秋了,正好这段时间把孵化的事儿搞好了,等天冷了小鸭子进圈,过一冬天,正是下蛋的时候。” “那……这批鸭子……” “夫人,这头茬的鸭子到了冬至就可以宰了,冬天不好弄,而且也都足斤两了,再养下去不划算。来年开春,这批小鸭子就能接茬了。” “哦,就是说,这鸭子应该是过了冬天就开始下蛋,一春天加一个秋天,然后就可以杀了吃肉,下了蛋孵出来正好第二年接茬。” 晓卿这才闹明白,看来空有理论和实际操作还是两码事。 “那这些鸭子今年能下多少蛋?” “这……东家……我算不过来……但是一只母鸭下百八十是没问题的,就得看这出鸭子的能有几成了,明儿清点之后我给您个数。” “行!你立大功了,月底给你加赏!” 晓卿大喜,想不到阚双江这么会摆弄这些东西,这放在现代肯定是个农业学家。 阚双江不会算账,她会啊! 上千只鸭苗,短短几个月,变成一大池子烤鸭……不是,肉鸭,加上一只鸭下一百个蛋,就是只有一半的孵化率,这也太可观了! 想着她的养鸭大计成了一半,咸鸭蛋也快有了,小龙虾也熟了,这盛夏时节,可不正是吃小龙虾的时候? 晓卿来到厨房,鬼鬼祟祟的把人都支开,自己打开那个一直关起来的门,大壮去了城里之后,这活就由他娘接手了,晾了几个月的鱼露味道已经差不多了,整整三大缸,别的不说,若不是看在冯家的份上她不想进军餐饮业,否则就她这吃遍大江南北赤道北极的舌头,做个美食状元也不在话下。 晓卿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有点飘了,嘿嘿笑了笑,还是回家好啊! “夫人,夫人,您在哪儿呢夫人? 不好了!柳家的小少爷投河自尽了!” 第262章 被遗忘的少年 晓卿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救过来了。 “要不是我赶巧去河边洗衣服,这孩子早就冲走了。” 村里的河上游又宽又长,两边是石头,妇女聚在一起洗衣裳,平时衣服要是被水冲走了,得赶紧拿棍子够上来,要么就追不上。 往中间走水越来越深,还急得很,冬天到了最冷的时候才能封得上。 赵柳氏比晓卿晚到一步,来了就扑上去抱着柳迎风大哭: “我的傻孩子,你这是干啥啊,你娘人还在大狱关着,你死了,我可咋跟你娘交待啊!” “娘,先别哭了,这么多人呢。” 晓卿小声劝道。 “可不,这么小的孩子,咋就想不开了,你死了,白发人送给发人,叫你娘怎么活?” “就是,你姐姐这样了,你也寻死,你娘以后靠谁去?白养你这么大了?” 柳迎风一声不吭,曾经神气活现的大眼睛如今一片空洞,任谁责骂也不开口,只像个木头一样在那戳着。 “你到底是图个啥啊,有啥事你说出来,姑姑还能不管你么,柳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了,就是拼了这条命,姑姑也不能让你死啊孩子!” 赵柳氏搂着失而复得的少年,号啕大哭。 “唉,孩子,你可真是太不应该了,你看看,家里人多难受,可不能再这样了,听到没?” “行了,人都散了吧,有啥事儿自家关起门来说,你们跟着凑啥热闹,晚上都不用烧饭了是不是?” 王桂花一声吼,人散了一大半,但是还剩下几个不肯走的。 小卿见婆婆劝不动,只好叫同来的刘香云帮忙,把人先扶家去,也好过在这让大家指指点点。 刘香云倒是更贴心,同是死过一次的人,特别清楚若不是撑不下去了,谁会选择一死? “弟妹,别哭了,光让人家看笑话了,孩子心里苦,才寻短见,你这越骂他越苦,赶紧把嘴闭上吧。” “呜呜呜……我心里苦啊嫂嫂,你不知道啊,我心里苦……俺爹娘去的早,花明说是我弟弟,那就是半个儿啊,我是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他伺候大,爹娘留下的钱我一分不要,都给了弟弟,现在他人一点音讯也没,真是没把我当他的姐姐啊,现在这孩子也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们柳家的男人真是让人寒心啊!” 姑母的话就像一把刀,一刀一刀戳在柳迎风的心上,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跌到谷底了,却没想到谷底还有深渊。 “呵,柳家没有好人,根儿上就烂了,所以你们要我活着干什么?死了多好,断了这个烂根儿。” “啊!” 赵柳氏哀嚎一声, “你们听听!你们听见了没,这孩子是要戳我的心啊,你死了,你让我们可怎么活啊?姑母替你去死,你让姑母死了吧,柳家断子绝孙,你让我到了底下如何见柳家的列祖列宗?。” 晓卿扶额,“三婶,你还是先扶娘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把下人都支走,只留了大壮娘在, “喏,把干衣裳换了,然后去躺会儿。” 固执的少年低着头,一声不吭,就跟没听见一样。 “你自己不动手我可动手了。” 柳迎风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惨白。 看着倔强又单薄的少年,晓卿心下黯然。 “乖,衣服换了,你先在这休息,我不会叫别人进来打扰你。” 少年默默接过衣服,扭捏着不肯动。 晓卿心里嘀咕了句小屁孩,到底是回避,但是让大壮的娘在这看着。 第263章 丑事 熬了碗姜汤,从厨房找了两块小妞妞藏起来的花生糖,重新回到房间。 柳迎风已经换了赵斗以前的衣裳,原本已经抽条的少年,这阵子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枯萎下来,赵斗的衣服穿着都晃荡。 天儿正是热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半干了,柳迎风无精打采的坐在床头,耷拉着脑袋。 “把姜汤喝了,睡会儿行不行?” 少年倔强的偏着头。 晓卿:“啧啧,那我叫大壮婶子动手了?” 柳迎风:“……” 乖乖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一碗热汤下肚,连着支离破碎的世界似乎有了一点热气儿,紧接着,一块黏糊糊的东西被塞进嘴巴,还来不及吐,甜滋滋的味道就溢出来了。 看着少年眼下两块巨大的乌青,怪自己这阵子太忙了,忘了少年的娘进了大狱,姐姐又是那样,若是早点让婆婆关照一下……想了想婆婆那张嘴,又收回了这个想法。 “你睡会儿吧,睡醒了吃晚饭。” “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躺会儿,饭好了叫你。” 柳迎风以为自己肯定会失眠,就像过去的无数个夜晚,可是一沾枕头,人就不省人事了。 院子里,传来赵柳氏时高时低的哭嚎,晓卿想了想,去找了王桂花。 柳家的住处,比赵家老宅还偏。 在村里大南头的一支岔路上,平日若非有事,根本不会有人往这一片走,所以柳家人在村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当然这是以前。 而现如今…… 晓卿和王桂花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得很,柳迎风寻死的原因呼之欲出。 低矮破旧的屋檐,漏风的窗纸,根本就遮不住男女之间的动静,女子自然是柳莲花,男人的声音晓卿却不认识。。 “你个小蹄子,小点声,万一有人来了咋办?” “哎呀,不是叫我弟看着门呢?” “你家这破门看的住么?谁都能进!哈哈哈哈!” “哎呀你坏死了!” “不过,你虽然已经是人尽可夫的,可你弟弟还是个雏儿呢,那小模样可比你标志多了,要么……” “切,你想得美,你有多少银子?” “你开个价!” “嗯……我弟弟嘛,怎么也得要……一百两!” “这么贵?也是,不过我们几个凑凑总能凑出来,你等着!” “我日你个死王八犊子你个不要脸的刘老三!” 男人正美着,大门被踹开,还没看清脸就是迎头一闷棍,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拉尿出来。 刘老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屁滚尿流的就想爬起来,可浑身都不听使唤了一样摊手摊脚的软倒在那。 倒是柳莲花,似是早就料到这一幕一般,看着冲进来的人,就这么大喇喇躺在那看好戏。 王桂花冲着刘老三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瞅瞅你这个恶心德行,还出来找姑娘,大樟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啊,嫂子,你干啥光说我啊,赵七李四他们都来啊,我们几个人说好了,一人一天,又不是就我一个人,你打我干啥啊!” “我打死你个王八犊子!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不要脸,你们这帮乌烟瘴气的玩意,你看你媳妇回家不削死你!” 第264章 谁的孩子 柳莲花就像看戏一样在旁边一脸讥讽的笑,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一样。 陈晓卿看得火大,一把夺过桂花婶子手里的棍子就照着柳莲花抡过去。 “啊啊啊啊~~~杀人啦~~~~” 柳莲花吓得急忙捂住脸,晓卿一棍子抽在她肩膀上,疼得她变了调儿: “哎呀,别打我,饶命啊,别打我……陈晓卿你个贱人你凭什么打我!你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妈! 我爹都把我送到火坑里,你算老几你来管我? 啊啊啊啊……别打啦疼死了!陈晓卿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哎呀你住手啊!” 棍子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的落下,晓卿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还是不是人,你自甘堕落我不管,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弟弟,好好的一个孩子让你逼上绝路,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 “绝路?哈哈哈,我们家早就走上绝路了,从他被人家看上的时候,我家就走上绝路了!要不是他长得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我们怎么会背井离乡?我怎么会从一个千金变成人尽可夫的母狗! 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欠我的! 凭什么我能用身子换钱他就不能? 就因为他是男人,就比我金贵? 我还怀着孩子呢!我说什么了我?!” “啥?” 刘老三吓得俩腿伸一个裤腿去了。 “哐啷”一声,棍子掉到了地上。 晓卿恍若被一个炸雷劈中了天灵盖。 呆呆的看着柳莲花不着寸缕的身子……平坦的小腹…… “你……孩子是谁的?” 晓卿慌乱的蹲下身子,手忙脚乱的给柳莲花盖上,努力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打到她的肚子,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不是我的!” 面对着王桂花杀人一般的眼神,刘老三吓得直磕巴: “俺……俺……俺才来了半个月……肯定不是俺……是李老四!他是第一个!肯定是他的!” “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肚子疼不疼?几个月了?你……” 眼泪像止不住的水,她都不知道该恨她还是怜她,可肚子里的小生命招谁惹谁了? “孩子是谁的?难不成是李老爷的?”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李老爷,那个老不死的,他早就不行了,还想生孩子?啊哈哈哈!太好笑了!” “那?是咱们村的?是李老四的?你跟婶子说,要是他欺负了你,我无论如何也让他负责!” 说到底,柳莲花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连十八岁都没有,让王桂花说不出浸猪笼的话,可这事儿要是让那个妇道人家摊上,即便是大樟村,那也是必死无疑的。 “孩子?哈哈哈,我怎么会知道是谁的?被抬进李家才知道,那老东西早就不行了,还死要面子,给我们蒙了眼睛找了一群男人来糟蹋我们,事后把人都宰了,反正不管是谁,只要怀了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李家的种,人都宰了,李老头也不算是当了王八……所以,你问我,孩子是谁的?” 柳莲花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也想知道孩子是谁的!” “我日了,我还道你是个良家,原来早就让千人骑万人跨了!真恶心,老子上了个什么玩意?你还我钱!” 那刘老三听说此事,忽然就恶心的像被摸了手脚的大姑娘一样。 王桂花上去就是一脚丫子,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的!你给我滚蛋,等回头再找你算账去! 我告诉你,先别声张,你们几个,谁也别想跑,敢跑,抓回来打断腿! 这事儿,你们几个,都得给村里一个交待!” 第265章 见鬼 轰走了刘老三,王桂花气鼓鼓的骂: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那是你弟弟,长成这样是他的错吗? 你自己在这儿发浪,都不知道你弟跳河寻死了?” 柳莲花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眼珠子都突出来了,瞪着王桂花,又瞪着陈晓卿。 “不可能,你们骗我! 陈晓卿,你说句话? 你抬起头看看我,你跟我说,这是不是真的?” 柳莲花歇斯底里,又哭又笑。 “我问你,你跟这些不同的男人苟且,一直让你弟弟看门对不对? 之前的那些人,也会调戏你弟弟对不对? 让你弟弟一起睡,不是第一次了对不对?” “婶子,村里这样的事儿,该怎么处理?” “男盗女娼,一个巴掌拍不响,等明儿个让他们把人都抓齐了,全村审!” 夜色降临,忙碌了一天的下人都回房歇息,婆婆也嚷着头疼睡着了。 晓卿推开柳迎风的房门,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庞,良久。 “为何不来找嫂嫂?” 少年纤弱的脖颈折成那样脆弱的弧度,翕动的睫毛如蝉翼, “嫂嫂能护我到几时?” “只要不出大樟村,嫂嫂还是护得住你的,可你若心存高远,就需要更大的靠山,也许是别人,也许是你自己。” “心存高远?” 少年惨笑一声, “我配么?我只配去死。” “明儿个村里会把和你姐……私通的男人抓来接受公开的审判,你想如何?” 柳迎风默不作声。 “通奸之人,会被扒光了衣裳游街,若是没有生父,肚里的孩子也会被打掉,之后是死是活,全是村民的决定,你想让你姐死么?” “我姐……有身孕了?” 少年的眸中惊恐,绝望,无助。 “嗯,你姐说,在李老爷家……就有了身孕,但是孩子不是李老爷的,或者,一口咬定这是李老爷的孩子,你姐还有一条活路。” 晓卿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比夜晚的星辰还要明亮的双眸,忽然就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滴,一滴滴砸下来,少年双唇颤抖,一个翻身下床双膝跪地, “嫂嫂,求你救救姐姐,姐姐是为了救我……那个李老四第一次摸到我家……姐姐是为了救我……是我没用,我护不住姐姐,我只会一次次连累别人,我连累了爹娘,现在连姐姐也害了,我只有死了,才能洗脱我的罪孽。” 听着少年的哀求,晓卿浑身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刘老三屁滚尿流的跑回家,进屋就钻炕上装死,说啥也不吃晚饭,就等着第二天一早村里来抓人,连给那几个通风报信也顾不上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也没人来抓他。 “咦?不对劲啊,难道把我忘了?” 刘老三“蹭”的起身,呲溜一下往李老四家蹿去,碰到李老四正好出门。 “嘶,你咋也在家?” “俺不在家在哪?你干啥,今儿个闲得蛋疼?” “奇了怪了,你不知道,昨儿个我在那小蹄子家,让里正家媳妇给逮住了!说是今儿个要全村提审咱几个呢,这咋还没动静?” “啥?你疯了?” “我没疯,我肯定没疯,你瞅我脑袋上这包,还是昨儿个王桂花打的呢,真的!” 俩人一嘀咕,心里纳闷,索性偷摸又跑到了柳莲花家,人去屋空,啥也没有,竟像是从来没有过柳家人一样? 看了看附近的荒凉破败,二人后背生出一阵凉风: “我操,咱几个莫不是见鬼了?” 第266章 大饼夹炖肉 天还没亮,晓卿家的下人就已经起来了忙活上了。 今儿个事儿太多了,添了这小三百口人,十天就得去镇上采买一次粮。 一人一天就算半斤粮,一日就是一百五十斤,十天就是一千五百斤,更别说肉蛋菜油这些。 阚双江除了原定的分拣鸭蛋的重任,今儿个还得多打几网鱼,给大家添菜,否则一天半头猪可供不起。 田木栓昨儿个开始就把砖窑的图都画好了,就等着今儿个人来了开干。 林大强昨儿个叫儿子去通知了晓卿的七哥,说是今儿个要开荒,让七哥早上就过来,那么些人得吃饭,好歹先陇出点地儿种菜,来不及种粮食,好歹萝卜白菜啥的赶秋收能收一茬,到时候有萝卜干也比活活饿死强。 赵柳氏今儿个头疼病犯了,没起来,刘香云带着大壮婶子娘和小娟张罗早饭。 今儿个大伙都得干活,晓卿让头天晚上就把面醒上,加了油盐的面刷刷的擀成大饼,锅里刷猪油,正反两面烙得金黄喷香,一张张摞起来跟小山一样。 晓卿狠狠心宰了一头猪,剁了整整三大锅的肉臊子,加上葱蒜豆酱熬得喷香软烂,再放上新鲜的蘑菇,萝卜干,三锅炖成十锅,香味飘出老远。 现在村里除了晓卿家,家家户户还都是一天两顿饭,晌午一顿,下午一顿,晚上头天黑就上床睡觉,省的又饿了,这样不光省灯油,还能省一顿饭。 现在的条件,天一黑,啥也看不见,什么熬夜赶工之类的,那是不存在的,所以晓卿这一顿饭,得让大伙吃好了,吃完了能顶到下午。 二狗子几人,夜里愣是没敢睡,生怕半夜脑袋搬家了,没想到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还有香喷喷的大饼夹肉。 “俺滴亲娘……这不是给咱吃的砍头饭吧?” 二狗子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揣着胳膊腾腾的往前跑, “断头俺也认了,让俺先吃了这碗饭!” 顾山仍旧是闷不吭声,领了饼子,往没人的地儿一蹲,狼吞虎咽。 “咳咳!” “你慢点吃!噎不死你!” 大人孩子一个个都吃疯了,别说他们,就是村儿里的人看到这大饼夹猪肉也得拼命。 “缸里是昨儿晚上烧的凉白开,喝点顺顺!” 刘香云忙了一早上,脸上都是白花花的面粉,连散落了头发也顾不上整理,这会儿一边忙着给大伙分饭,一边扯着嗓子让大家喝水,一点也没有了之前在赵家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顾叔叔,我家夫人请你。” 林小强一边咬着满嘴流油的大饼,一边灵巧的穿过人群找到顾山。 顾山赶忙梗着脖子噎下最后一口饼,把嘴上的油抹干净,这才跟着林小强进院儿。 晓卿他们也在吃早餐,不同的是,除了大饼夹肉,还有几道清粥小菜,可以说并没有比他们吃的好,毕竟这年头,有肉谁还吃菜? “顾大哥,打扰你吃饭了,再来跟我们一块吃点吧,这是我七哥,陈启农,家里的地都是他管,精通此道,我叫来让他帮你们一起开荒,商量商量接下来的时间还能种点啥。” 晓卿让人给顾山添了一副碗筷,就自顾自的吃了。 第267章 三件事儿 “今儿个开始且得忙一阵子,一天两顿饭,晌午一顿,下午一顿,实在饿了的自己上厨房做点,我就不统一安排了。 眼下三件事,头一件是你们这些人里,可有擅长的工种,比如纺织,盖房,种地,打猎,你给我个单子。 第二件事就是盖房,你们这么些人,村里没有空房,现在天儿暖和,你们东家西家的凑合一下,但是入秋之前得有个地儿住,我们村里的各家都在采山货,也没谁愿意出工,所以这房子你们得自己盖,我让田木全带你们,从搭砖窑,到烧砖,村里最多出几个壮丁,所以想早点住上,就得让大家加把劲。” “你们……给我们搭砖房?” “也不是多好的砖房,十人一间,大通铺,想按家分就得等你们自己有了功夫再弄了,今年就先凑合一下行不?” 再过不久就是秋收,大伙都忙,秋收之后天就冷了,山上的菌子干果也是最多的时候,谁也顾不上他们。 “而且你们若是时间富裕,也上山采些山货,来的快,哂好了收起来,这一冬就有的吃了。” 晓卿看顾山不好意思动筷子,特意把几盘小菜往他那边推了推, “第三件事就是开荒,等会儿里正来了给你们划个地界,好歹先把菜种了,有多少人,就开多少地,反正村里荒地多的是。” 顾山:“……” 所以昨儿个差点把人家绑了是为什么? 愧疚得抬不起头,晓卿以为他害羞,就往远了坐了坐,接着说: “反正现在甭管是干什么,入冬前就这几个月了,等大雪封山了,就只能在家猫着了。 再有个办法,我这养了些猪仔和鸭子,还有些水产,也需要帮手,有愿意给我打短工的我付工钱,有愿意养鸭养猪的我可以赊鸭苗和猪崽子给你们,养到立秋,就是不能出栏,也能杀了吃肉。” 晓卿绞尽脑汁,盘算着三百人一冬得吃多少东西,等开春就好了,山上有野菜,有菌子,有野兔野鸡,河面开了也能打鱼,人就饿不死了。 “我们能打猎。” “啊,那太好了,俺们村的人老实得很,一个会打猎的都没,白瞎了这么大片的山,只能摘点松子蘑菇,那用给你们准备什么武器?” 晓卿乐得直拍大腿,会打猎那可是万金油,就是大雪封山,也能逮住野兔子啥的,有肉吃比吃粮食可管饱。 顾山:“咳咳……不用,我们有箭。” “那可太好了,你哪天要上山,提前跟三婶说,她会给你们准备白天带的口粮,若是不认路,我就让村里的人带你们,虽然他们不会打猎,可是带路还是没问题的。” 晓卿一点也不知道她口中那些纯善的村民在顾山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个,夫人,你可曾听说过冯家军?” “咦?你也知道啊?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只是传说北地还留着冯家军的后裔,但是到底是怎样,谁也说不清。” “那……” “卿丫头,你家这是过年啊,顿顿吃这么好!” 正说着,老里正就跨过门坎直奔饭桌。 顾山急忙闭嘴, “我吃好了,你们继续。” 起身就要走。 “欸,慢着,我跟你说说那个地的事儿。” 孙明一手卷了个大饼往嘴里塞,一手从怀里掏出宝库镇的地图。 第268章 嫂嫂就靠你了 “你看,这是俺们大樟村,你们一起来的,我不给你们拆开,去北边吧,这里全是荒地,但是有大山挡着,冬天吹不着,门口这片山也是你们的地盘儿,待会儿你去看看地形,咋归弄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回头等落下来了,心里就踏实啦。 你让干不动活的,分点人跟着我们上山去拾掇山货,跟着学学,现在这是俺们村最来钱的营生了。” “迎风,莫离他们都不在,今天你负责所有的记录,有特长的人,每个工种的名单,帮田木栓统计需要的物资,采购清单做出来,新……额,顾大哥,你们村叫什么?” “铁山村。” “嗯,你把铁山村的人员按照劳动力记录下来,成人算两个,孩子算一个,再小的可以算半个,有多少是需要人照顾的。 开荒先不以家庭为单位,全部算集体制,顾大哥你可以先把人分成四组,每组里面要有相同的壮劳力,相同的老人孩子,以后不管是交山货还是养牲口,我都按照每组统计,分成家庭数量太多,不好算,而且我看你这队伍里有的家已经没有什么能干活的人了,是不是?” “嗯,分组这办法行,我等下就给他们分了,每组有一个管事儿的。” “夫人,这房的事儿,我昨儿个寻思了一宿,觉得不能按您说的盖。” 田木全吃得满嘴都是油,一边往袖子上蹭一边说。 “嗯?怎么?” “夫人,您说,按照人头,十人一间房,四房一排,给加个院子,院子里加单独的厨房,那一个院子就是四十人,盖七个院子就够住了是不?” “嗯,是我说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毕竟我考虑的也未必就全面。” 下人愿意说自己的想法,是民主的管理方式产生的良性结果,晓卿十分欣喜,面带笑容鼓励田木全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几人都抬着头等田木栓说原因,顾山也放下碗筷看着这精瘦的汉子,虽说只是个下人,可能跟主子坐在一桌吃饭,衣衫虽然破旧,可人的气色却好的很,看来是主家优待。 “夫人,我觉得您说的都没错,可是您瞅这天,再过几个月可就冷了,等天冷了,地硬了,可就好和泥巴烧砖了。” 晓卿面带微笑, “嗯,你说的没错,然后呢?” “那个,要是三老爷再鼓捣过来一波人,可来不及盖房了。” 晓卿:“……” 笑容逐渐冻结在脸上。 “噗”,不知是谁没憋住笑出了声。 晓卿呆滞的看了看一脸若有所思的顾山,又看了看在一旁猛点头的孙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极为可能的现实,艰难的说道: “行吧,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容我想想。” 人群散去,远远的还能听到田木全感慨道: “夫人一家人真是乐善好施,原本我们以为夫人是活菩萨,现在看来,三老爷也是大大的好人!” 晓卿强忍着把一口老血咽回去,一脸惆怅的看向柳迎风: “当家不易啊……嫂嫂就靠你了……” 说完了拍了拍那个瘦弱的小肩膀, “走,跟我算算账去。” 第269章 人才缺失 原本精通筹算的六哥和莫离都不在身边,晓卿意识到了人才的空缺是一件非常紧迫要解决的问题,赵冲和赵斗人都在城里,开蒙的事儿也被迫中断了。 可这样下去,只顾眼前,时间一长就会发现事情越做越大,可能用的人手越来越少。 手里是有几个好苗子,可是远远不够,还要选拔,这是第一件大事儿。 第二件事就是人才的提升。 之前人都在家里的时候,每天早饭的时间就是大家的开会的时间,说说前一天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问题,今儿个的打算是什么,加上晚上的算筹课和识字课,现在因为她两边跑,反而都疏忽了。 就好比你一个家族企业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终于靠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团结一致把企业做上市了,然后领导着一群985的高材生,不打架才怪。 柳迎风后悔死昨晚上跟晓卿做的交易了,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晓卿说:我答应救你姐姐一命,但是你得用自己的劳动来偿还,免费给我干活三年,这三年我罩着你,不光罩着你我还罩着你姐,三年之后你恢复自由,想跳河还是悬梁你自便。 为了让姐姐活下来,他就傻傻的同意了,然后眼睁睁看着嫂嫂从一脸悲悯变成喜笑颜开…… 唉,年轻,冲动了…… 两人花了整整三个时辰,重写了无数张纸,勾勾画画删删减减,做了一份三年,哦不,两年……也不是,一年……本年度发展规划。 中间有人来说开饭了,那会儿正是一团糟乱,二人也顾不上,晓卿的毛笔字极烂,只得叫厨房给她做了很多烧黑的细木棍当笔,涂来改去,两手漆黑,脸上身上也不可避免的蹭得一团糊。 柳迎风揉着饿瘪了的肚子,有点委屈。 说来也怪,之前跟姐姐一起住的时候,三餐不继不说,吃的也都是很差的食物,那时候也不曾觉得饿肚子委屈,可来到嫂嫂家才吃了两顿饱饭,就开始委屈了。 “夫人,外面有人找。” ‘呼,差不多,就这样,晚上人齐了边讨论边改吧,走吧,吃饭去。’ 晓卿放下木棍,拍拍手,两只眼睛还粘在做好的图表上,一边大喇喇往外走,一边还在琢磨几个重点。 “嗯……谁找我……” 迈出院门的蹄子悬空僵化。 一架架豪华的马车从家门口绵延到桥头,每架马车都是四匹毛色油量体格健美高头大马拉着,后面套着华丽而整洁的车厢,均是藏青色的篷布,一看就造价高昂。 原本是下午饭的点儿,铁山村的村民劳累了一上午,正席地而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都好奇而震惊的仰视。 就看到这家夫人像个花猫一般一瘸一拐的从院子里出来,目瞪狗呆的看着面前如玉的公子。 晓卿:“……”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呵,造型真别致,陈掌柜可是自己在家烧炭呢?” 冯澈原本双目低垂在门口等下人通报,没想到直接看到陈晓卿顶着一张花猫脸跑出来,原本被众人围观的不豫顿时烟消云散:这姑娘每次出场都是如此别致。 “呵呵,烧炭不至于,那个……冯公子突然造访……吓我一跳,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270章 冰鉴 晓卿努力的用两只黑爪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再拿衣袖抹掉脸上的碳灰,却不知这一抹,脸更花了。 冯澈忍着快要崩裂的表情,一本正经道: “你不是想要羊么,我给你送过来,顺便……” 冯澈本想说顺便给你家送点食材,看了眼席地而坐的几百号家人,无奈道: “想不到你家这么多人,早知道我多带些东西来拜访。” “卿儿啊,是谁来了,怎么不叫人来屋里坐坐?” 赵柳氏躺了大半天,才稍微好点,见屋里也没人,就来门口找媳妇儿。 哪想到门口站了个翩翩贵公子,急忙施礼, “不知贵客上门,妾身失礼了,您……” 待抬头看清了冯澈的长相,赵柳氏倒吸一口凉气,人差点没躺倒过去。 “娘,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就去歇着,来人啊,去找个郎中来。” 晓卿急忙把婆婆掺回屋,却看到婆婆双目呆滞,脸色比鬼还难看。 “卿儿啊,门外那人是谁啊?” “是我们在城里做生意认识的冯家少东家,叫冯澈,帮过我几次,这是来给我送些东西。” 晓卿看着婆婆的脸色实在难看,放心不下, “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难受?” “冯家……冯家的少东……没事,娘歇歇就行,你快去忙吧,别怠慢了客人。” 晓卿想再多问,婆婆已经闭上眼睛不肯说话了。 看着冯澈叫人抬进来的一件件礼,晓卿心下暗道,不愧是北地的名门望族,不想搭理你是一回事,可若对方想把你当回事儿的时候,还真没谁能拒绝的了这一番好意。 冯澈不光给晓卿送来了羊,甚至还送了个羊倌! “杨武是庄子里的老人了,这些东西一直是他在摆弄,我怕送过来你养不活,让他给你带出几个人来。” 除了二十几头羊,还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我看你每次往返阿城,路上就要耗费很久,遇到急事怕是来不及,这小马你养熟了,以备不时之需。” 小马浑身毛色通透,不见一根杂毛,油亮亮像缎子一样,乌黑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比晓卿高不了多少,还是个宝宝。 晓卿不懂马,可一看就知道这小马价格高昂,根本不是自己承受得起的,狠着心推拒: “不行,无功不受禄,这么好的马,我都怕养不好糟蹋了,回头我叫大哥套辆马车就行了。” “冯家欠你一条命,有什么是你不当得的?小马就当是利息了,等你的条件想好了再跟我提。” 冯澈摆摆手,不欲多说,晓卿也便作罢。 “另外……” 冯澈忽然摸了摸鼻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店里进了些外面来的食材,不太会做,我就给你带来了。” “天气这么炎热,这一路过来东西可别坏了……” “不会,用冰镇着了。” “冰?” 晓卿稀罕极了,这么热的天,哪来的冰? “难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先叫人卸东西吧,这冰乃是冬天存起来的,冯府有几处冰窖,你若需要可以给你一些。” 晓卿看到搬来来的是一个个木箱,惊讶极了, “这,这里面是冰?” 冯澈叫人停下,打开一个箱子给她看:可不,箱子里是满满一层冰块,冰块里面是冻得结结实实的海鱼,大冰坨子上面还撒了碎冰,因为木箱隔热,加上冰,就是一个最简易的冰箱。 “这叫冰鉴,食物这样存着,夏季也能两天不化,只要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加上本身北地就凉爽些,若是在南边就坚持不了这么久了。” 第271章 污秽之物 “你这是海鱼??” “嗯,这是安东那边送来的,冬季打捞上来趁鱼活着就冻起来,一起存在冰窖,可以放很久。安东离阿城差不多五百多公里,快马加鞭一路换着碎冰运过来,只要不化冻,就能存几天。” 晓卿都听傻了,她怎么没想到? 不过这样造价太大,冰窖要挖很深,这对于现在的劳动效率来说,三层楼都盖起来了,弄不好再整个塌方,还是不行,至少现阶段这事儿用不上。 “东兴楼这几年的生意越发不好,没有推陈出新,那些菜色老客人都吃腻了,我又是个不爱出门的,也叫了些厨子去南边学艺,可来回来去就是不行。 你看这河鲜海鲜,北地都是大锅炖,南边就是清蒸白灼,可北地人偏就吃不惯那清淡味儿,海边的人,自己买回家蒸了炖了,不比东兴楼做的差,何必还来东兴楼花几倍的价格吃?” “那,你是想叫我给你出点新菜谱?之前不是给店里做了红油,还有水煮鱼,毛血旺,口水鸡,这几道辣菜应该能顶一阵子啊?” “你是不知道,东西你前脚做完,他们再做就不是那个味道,且北地的不同店铺,食材和当地人的饮食口味还是不一样的,一家店都没做好,更别说一通百通,东兴楼百年老店,腐朽不堪,已经不是几个菜品就能盘活的了。” “现在是夏季,如果还一直推那些油腻上火的菜品,的确是让人没食欲,不妨试试一些烤串,哎对,正好我家的小龙虾都好了,麻辣小龙虾,田螺,烤串,配上冰镇酸梅汤,再加一些下酒凉菜,作为夏季主打,等天冷了做火锅,烤鱼,麻辣烫,其实不拘什么食材,夏季寻常人家没有冰,你的冰饮就是特色。” “你说的冰饮,是用冰块把水降温?” “不是,是把冰块敲碎放进水里!” “这如何使得?胃喜暖,这等寒凉之物直接进肚子会生病的。” 晓卿:“……” “你这冰鉴中可有没被污染过的冰,干净的,你给我挑出来,然后你就洗干净手等吃饭吧!” 七哥从地里回来正吃着饭,就被晓卿支到杨武那去学养羊了,结果没多久端了一碗羊奶过来。 “那个,那杨武说这是污秽之物,可我觉得像个好东西,妹子你认识这不?” 晓卿:“……” 把羊奶分出一半,倒进小锅加上白糖慢慢熬煮,不断搅拌,直到水分蒸发变成乳黄色的膏状,才盛出来放进小罐子装好。 如今晓卿的厨房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除了她,谁也不敢动,都知道夫人的这些精细佐料是她的宝贝,别人也用不来。 之前大缸里沤了几个月的河鱼,渗出来的鱼汁反复倒回再留出,反复十几次之后用缸封住拿到太阳底下暴晒,现在晓卿小心翼翼的分出一小坛,再把大缸封好。 冯澈带来的食材可谓琳琅满目,但是也只是针对这个时代。 大条的东星斑,大对虾一盘,牡蛎一盘,还有…… 晓卿看着好好一大块冰里封着的新鲜海带是真的无语了。 这一路过来,劳民伤财,所以鲜海带比干海带好吃喽? 这些食材好是好,但是对于她来说也就是一盘菜,远不及冯澈送来的那群羔羊和杨武实用。 所以,投桃报李,她得好好给冯澈做一桌,补偿一下这个没出过远门的可怜娃。 第272章 关公门前耍大刀 吃过饭,稍息片刻,铁山村的人凑在一起,忽然有人喊道: “快看,是二狗子,他们打猎回来了!” 二狗几人远远的从山上下来,身上很是狼狈,但是四人居然抬了头熊! “呀!行啊二狗子,连这家伙都让你逮住了,可真不得了!” “可不,俺们刚听说这大樟村的人不会打猎,你们这就上山猎了头熊,让人家心里可咋想,咱们寄人篱下,可不好这样。” 不光有熊,后面四人扛着狍子,野猪,腰上更是挂了一串兔子山鸡,满载而归。 顾山一看几人抬了熊,脸色就阴沉下来。 就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没安好心,早上说要给大伙打打牙祭,他就放他们上山了,原来是为了这出。 半吨重的成年公熊即便四人抬也累得够呛,更别说围剿的狼狈了,二狗子一条裤腿整个撕烂了,大腿上也鲜血淋漓的,好在伤口不深,他躲得快,这会儿已经结痂了。 四人把熊尸“噗通”往地上一撂,惨死的熊头歪向一侧,血淋淋正好对着几个孩子,吓得孩子“哇”就哭了。 二狗子他们完全可以把熊直接抬去后院,就这么血糊糊的扔在大门口,把晓卿家门口干净的石子路都浸了血。 “你们大樟村的人真是命好,守着这么个宝库,这山上的宝贝多得数不清,俺也不种地了,就天天上山打猎,这一头熊咋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吧?不比种地好多了?” 顾山阴着脸就走过来,一巴掌削在二狗的脑瓜子上, “小兔崽子,谁让你惹事儿?你们几个赶紧把熊抬后院去,这样像什么话?” “顾山哥,俺们累了,都辛苦半天打回来了,就劳烦大樟村的兄弟受累,给夫人抬厨房去吧,啊哈哈哈!” “怎么,连抬都不敢?是不是见血就晕?” 二狗嚣张极了,老大不让他闹事儿,可是他不甘心,凭啥这群孬货能过得这么好,凭啥他们兄弟就得仰人鼻息? 田木栓见了就要过来抬,却被一人拦住, “田哥,你歇着,我来就行,里正叫俺们这些日子都帮你们。” 一个黑瘦的汉子小心翼翼的放下饭碗,他们这些大樟村的都是用的晓卿家的碗,细白瓷的,特别小心。 “可惜这熊皮,都烂了,卖不上价。” 那汉子看着被打得稀烂的熊,心疼道。 “你说什么风凉话,不打烂了怎么杀熊?一刀斩首?还是一箭穿心?有本事你……” 二狗的话被卡在喉咙里,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只见那瘦小的汉子一手抓着熊腿,一弯腰,腿上一蹬,那四人合抬的庞然大物就轻巧的上了汉子的背,毛茸茸的大熊耷拉下来几乎把整个人罩住,那汉子却脚不沾地的飞快的就蹿进院子了,连血水都没有再流下一滴。 “啧,总算有点懂事的。” 冯澈从院儿里出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似是嫌弃那一地的污血,掌风飞过,那地面的血污如同被风沙侵蚀,消失殆尽,又露出了洁净的地面。 冯澈一步步踏来,墨发翻飞,白衣猎猎,如天神下凡,不染尘埃,就这么目不斜视的从几人面前走了过去。 二狗子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顺着那条伤腿渗进伤口,杀得钻心的疼,身子却僵得一动也动不了。 老里正的话似乎又回荡在耳边:北地安逸的很,甭管什么朝廷侵犯,杀人越货的,只要入了这北边的地界,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影儿了…… 再也……找不到影儿了…… 一阵阴风吹过,二狗带着哭腔喊: “大哥,下午俺跟你盖房去……” 第273章 食材 所有的下人都被派出去,忙得团团转,晓卿只能自己在厨房鼓捣。 看了看东星斑,又看了看厨房的材料,心里浮出一个想法。 冯澈本以为晓卿这饭要做很久,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就告诉他饭好了。 日头落到西边,已经没有正午那么晒了,晓卿就把饭桌摆到了院心。 原本计划的一顿丰盛的大餐,变成了一大钵红通通的油浸着一把木签,顿时让冯澈回忆起上次那一提篮又麻又辣的菜。 不由得眉毛轻抬,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还以为你会做些新鲜的,不是有新的食材?” 手上却不客气的拿起一根竹签。 竹签上不知名的食材浸透了红油,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色泽, “这是什么东西?” “你先吃吃看。” “呵,这是叫我猜谜了?” 每个签子上有两块相同的,冯澈就用筷子剥下其中一个,另一个放在一旁。 入口麻辣鲜香,食材劲道爽口,浸入了浓郁的料汁,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每个木签都深深的浸泡在红油里,只露出尾巴,所以从表面上看不出区别。 再捞起一串,是木耳,同样是两片。 冯澈会心一笑,这小丫头,果然还是喜欢别出心裁。 剥下一个木耳品尝,厚实的耳身软糯有弹性,香辣甜咸麻,似乎还有一丝酸味,倒是百吃不厌。 再接下来,大虾,海带,鸭掌,笋干,蘑菇,土豆,豆腐,还有一些他不认得的食材,一一品尝,然后按照他喜爱的口味,把剩下的部分在盘子里顺序摆好。 一数签子,竟然有三四十种,已经吃的口中又麻又辣,身上微微见汗。 晓卿拿出一个杯子,从旁边的木桶中装满一杯碎冰块,再淋上浓浓的深紫色的蓝靛果茶,酸甜冰凉,紫色的液体中是半透明的冰块,再淋上乳黄的炼乳,搅拌开来。 冯澈犹豫的喝了一口,奶香和果香混为一体,来不及嚼碎的冰块很好的安抚了被辣得很辛苦的味蕾,然后原本对这冷东西应该抗拒的唇齿舌居然迫不及待的齐心协力,把坚硬的冰块嚼碎,瞬间获得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冯澈:“……” 再喝一口……冰凉的汁水抚慰了火辣辣的五脏庙。 “其实从健康的角度上说,吃了这些辛辣刺激的再吃冰的对身体是不好的,可是有时候就是脑袋里说着不想要可是身体很诚实……” 晓卿做在一旁咂着奶茶美滋滋的说。 冯澈:“……” 好吧,身体把奶茶一饮而尽,抚着肚子道: “好吃,但是没吃饱。” 虽然三四十个签子,但是量并不大,成年男子的食量和女子又是不同。 “嗯,猜到了,你稍等。” 晓卿去而复返,还没等冯澈给自己倒完第二杯奶茶,就端了一个大海碗回来。 为了增加面条的韧性,晓卿在里面加了鸡蛋,细细的拉面,煮熟,用凉白开过透,清爽细滑,加上蜂蜜,盐,肉汤,醋,切开的果肉,一点白芝麻,重要的是里面同样加上了碎冰。 火辣辣的串串下肚之后,迫切的需要这样清凉妥帖的食物,冯大少尝了两口冷面,果然舒爽,便停下来,跟晓卿细说那些木签子。 “我最喜欢吃得这几种,木耳,鸭肠,还有这几个是什么? “猪大肠,田鸡腿,还有鸭肠。” 冯澈:“……” 第274章 农耕为本 看着仿佛被雷劈了的大少,晓卿“噗嗤”一下笑了“ “您别怕,我弄得很干净的,家里也是吃惯了这些的。 给您做这些,我就是想让您看到一件事儿,您看,这大虾您也吃了,想必其他的吃法您也吃过,却还是把这串签子排在中间,可见也并没有因为它昂贵而有多爱吃。 相反,这些便宜的食材入口却更好。 妾身以为,客人来店里吃饭,未必是图个山珍海味,而是一些家里做不出来的味道。 再好的食材吃几次,发现不过尔尔,也就不愿意再花那个价钱,可若是吃了好吃,上瘾,可回家又做不出的味儿,才会反复购买,就好比街上那些老点心铺子,价格也不贵,但是好吃,做工考究,家里做不出来,好这一口,只能去买。 这麻辣串串也一样,别看这些食材都是很便宜的,可工序非常复杂,每一种食材都要采买,再单独炮制,若是只做一份,也是要花这么多时间,做十份二十份,甚至百份,却不用花百倍的时间,所以这样的菜很适合店里做。 还可以按照不同规格,做出一百零八上上签,九九归一鸿运签这种,吉利又讨喜。” “诚如你所说,身体不受脑袋支配,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山珍海味若吃不出个原本的鲜味,其实和这些普通食材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这菜别出新意反而出奇制胜。” 冯澈低头垂目,似是在和那剩下的一半串串作斗争,想吃,又觉得不该再吃…… “这是其一,再说其二。” “哦?还有其二?啧啧,吃你顿饭,要听你拐弯抹角的数落好几顿,行吧,其二是什么?” 冯澈如何听不出晓卿这是说他们这些富人太过于浪费,追求昂贵的食材,吃到嘴里其实不过尔尔,白白花了银子,当了个傻子。 “其二就是这成本控制。 东兴楼在北地有七十八家铺子,再加上各家的走动,送礼,每个月的食材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且越是昂贵的食材,差价也就越大。若是可以改采买为自己种养,价格最少能省下二成,这两成看着不多,可跟最终的纯利润比,就甚为可观了。” “七十八家店是不假,可这离得甚远,这采买本是固定渠道,倒也省力,可若想在这七十八家店附近都开辟农耕,可是大工程了。” 不说要花费银子圈地找人,里外里人,财,都要大动干戈。 “再大动干戈,这银子也不是扔了,即便没有东兴楼,手中多囤些粮也是好的,农耕是根本,冯家靠当铺起家,虽然是万丈高楼,可在妾身看来,就如同空中楼阁。” 说白了就是,你们冯家,虽然有点钱,可遭逢乱世,这钱你也未必守得住。 还不如人家邱家,虽说是个土匪,可三万多人马集结一起,你谁能动他? 有了田地,有了长工,种出来的粮,再加上兜里有钱,还愁征集不到流民么? 乱世里啥最值钱? 粮食啊! 有了粮,有了人,那想咋地还不是你说了算? 晓卿是实打实的想造反,所以也想给冯澈拉下水,心灵疏导做完了就开始怂恿他招兵买马。 冯澈纳闷的看着陈晓卿, “你跟尊家有仇?” 第275章 可是寡居 晓卿:“……” 我跟他没仇,我不过是个心怀天地怜悯众生的圣母那啥,但这话我不能说…… “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唯一的志向就是挣很多很多钱,想干嘛就干嘛!有了银子有了地,自己圈个庄子,有了自己的兵,想干嘛就干嘛,花姑娘……不是,人活一世,干嘛过得那么憋屈,不快乐要么就让自己快乐起来,要么就早点死了投胎…… 也不是,再投胎未必能有这么好的皮囊了,不如就着这好皮囊好好折腾一番,让北地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也多个精神寄托……” 晓卿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她也不知怎的,跟别人都好好的,一见到这冯澈就自动妈神附体,各种劝说从良。 估计要不是看她一女流,冯澈能把那三四十个签子都戳她脸上。 尴尬的清清嗓子,吸溜一口奶茶,讪讪道: “唉,水喝多了,话多……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呵……” 俊雅的男子微微一笑,艳光四射。 “倒是难得有人跟我说这些,你的意思我懂,只是我也有两个事想问问你。” “呵呵,冯少主别客气。” “头一件事就是东兴楼的阿城老店,你的南货北仓给了我一分股,得我助力,那么同样的,东兴楼的阿城店我也给你一份股,但是你要让我看到你的成效,若是到了年底盘账,今年的净利能超过去年三成,这一份股就是永久的,若不然,这股我还要收回来。” 晓卿险些被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拍晕了,怔怔的看着冯澈。 “东兴楼和南货北仓其实同源,你一家店也是跑,两家店也是做,就顺道一起做了吧,若是真做的好,我把七十八家东兴楼都交给你打点,给你一成干股,至于什么种菜养猪,只要不是打家劫舍,随你折腾。” 晓卿原本山花灿烂的心还没欢呼,又重重沉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点点小幸运可以理解为命好,可大便宜找上门…… 晓卿举起茶杯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 冯澈继续道: “第二件事就是想问问,陈掌柜你可是寡居?” “噗……咳咳……” 陈晓卿一口奶茶喷了一天一地,差点呛死过去。 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冯澈,呛得说不出话。 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冯澈:你想干嘛?! 你想吓死我继承我的财产么? 冯澈一扫多日阴霾,笑声爽朗。 陈晓卿:“……” 这不是个好货! 笑声传出很远,待笑够了,才看着气嘟嘟的小姑娘道: “刚才是逗你的,你以为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是懒得管那些琐事,看你是个操劳命,索性多操劳一份。 不是想挣钱么?好好做,做得好了有赏……” 总算是报了屡次奚落之仇,冯澈这个得意,就跟大热天吃了一嘴冰一样……可不就是吃了一嘴冰。 完了完了,那么老实一人让自己逼疯了,晓卿郁闷的啃着茶杯生闷气。 “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你想好了给我传信。” “刚他们打了一头熊,我这用不上,你带回去吧。 再帮我大哥带封信。” 物尽其用是晓卿的宗旨,决不能浪费! 于是被物尽其用的冯大公子留下几个冰鉴,叫了个下人把熊放到马车上。 正好铁山村的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聚集过来等着今晚的会议。 于是身心俱疲的二狗眼睁睁看着一个仆从模样的人两手拎着熊腿轻松的把熊放在马车上,然后坐在车夫的位置,扬长而去。 第276章 打铁的 天色擦黑的时候,上工的人陆续回来了,孙明也准时出现在院门口。 今儿个是铁山村人来到大樟村的第二天,不算第一日安顿的功夫,今儿个是第一天开始干活。 下了后半晌,没事儿的人就各自回寄宿的地儿歇着去了,只有顾山他们认命的几个组长过来。 还有就是晓卿家的家仆。 怕会开得晚,晓卿特意让刘香云做了晚饭,一大锅骨头汤炖的酸菜汆白肉,两掺儿的干饭,三两种小菜,谁先来了,就拿个碗盛了饭吃,吃完了在旁边歇会儿等开会。 “夫人,他们北边的宅基地太远了,这一个来回就得走大半个时辰,今儿个一天的功夫都耽误在路上了!” 田木全饿坏了,一进门就抱了个碗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呜囔呜囔的说, “七八里路,那还净是些荒草石头,连道都没有,早上一趟从这跑过去,中间回来吃个饭,晚上还得回,这一天啥没干,光跑路了。” “啧啧,北边那是偏,可那咋整,他们那么些个人,也不是没地儿,住得挤挤叉叉的干啥?” 孙明站在院子里不肯进屋,因为进屋就不能抽烟了。 以前他不在乎这个,甭管跟谁跟前,照抽不误,可最近只要这丫头在,他就收起烟袋锅子,生怕给人呛坏了。 “卿儿,要我说,不如我们拿牛车把饭给送过去,早上直接在宅基地那吃,吃完了就能干活了,荒地也在那边,他们吃完了,我们推车回来,下午做好了再送过去。” 刘香云做了一整天饭,带着十几个铁山村的婆子,这会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三百人的饭菜是啥概念? 也亏得晓卿未雨绸缪,提前垒了是个灶台,要么这饭真是没法做。 一人一个馍,三百个馍,十个灶一起蒸都得蒸两趟,别说还得做那么些菜。 更别说晓卿家的饭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让人人都能吃饱,庄稼汉一顿饭五个馍都吃得下,所以这了两天也弄了些汤汤水水的给他们,要么这干粮都做不动。 “我看中,把饭送过来吧,明儿个吃早饭之前我就让人先把路给整出来,要么牛车都过不来,有路了,车能走,人也好走。 砖窑还得两天,等砖窑的功夫,大家伙集中把地先开了,抓紧种菜,再等可就啥也来不及了。” “可不,这处暑了,北地冷的可快,过了立秋就啥也不长了。” 不怨大伙儿急,晓卿也急,顾山更急。 三百口子人,一个冬天得吃多少? 要是没点儿储备,几千两银都得花。 她刚教育冯澈要开源节流,农耕为本,转眼自己家花两千两银子买粮食,那可就有意思了。 “三婶,从明天起,三天杀一头大肥猪,给大伙都吃足足的,务必五天之内把种子播了,家里的牛你们也拉去,盖房的事儿往后排,第一重要的就是播种。” “行,明儿个开始,大家都吃饱吃好,有力气干活,我们做饭的,也早点起来,给你们送一趟,这样里外里能多出不少工!” 顾山听着大伙的一言一语,只愧疚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二狗子,这会儿比他还蔫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欸,对了,顾山兄弟,你们铁山村,以前都是干啥的?” 田木栓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顾山一滞,立刻答到: “俺们村都是种地的。” “种地的?我看你们身手都好得很,脚大手粗,不知道还以为是打铁的,哈哈哈,不过我又一想,哪有一个村都打铁的啊?啊哈哈哈!” 田木栓随口一问,就哈哈大笑起来,可铁山村的人笑不出来了。 第277章 欺骗 田木全一问,晓卿也来了好奇心: “欸,对啊,你们身手好得很啊!你叫,二狗是不是?” “啊?不是不是,我……哎……我是叫二狗,但是我们碰运气的,就是狗屎运……” 二狗人如其名,长得其貌不扬,黑灰瘦小,往哪一站不仔细看都找不着人,偏偏是个张扬性子,第一天来,晓卿对他就有些印象呢,只是不知道为何,此时蔫头耷脑的变了个人一样。 二狗被晓卿问得恨不得把脑袋扎裤裆里。 “咦?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打猎受伤了?伤口看过了没?” “没没没,没有,没受伤,不用看……不是,我是说,没人看……我没事……” “迎风,上午他们打的猎物都记下来,回头一起算在公分里。” “公分?” “公分是啥玩意?” “你这丫头,一天没见,又琢磨出啥新鲜玩意了?” “嘿嘿,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是吧,那我们这就开始。开会之前先说个小事儿:里正叔,顾山大哥,从明日起,每天晚上这个点儿,在我家开课堂,教识字和算术,每晚一个时辰,因为位置有限,一边出十个人的名额,我这免费管一顿晚饭,你们自己愿意来也行。” “这个好!” 孙明一拍大腿,乐得直蹦高: “你这丫头,当初就拿这事儿诓我,还好我老谋深算,也诓了你一把,啊啊哈哈哈!咱俩这算是扯平了,你要是真给村里的孩子开蒙,那我这盐碱地得给你换成良田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事儿,晓卿也不禁觉得好笑。 那会儿她刚穿过来,顶着恶名,夫君重伤,没奈何,只能用给村人开蒙诱惑老里正,给她多分些地。 那会儿她觉得自己赢了。 可现在看来,老里正还是技高一筹。 许给她一大块盐碱地,若是不知道咋回事的,肯定要跌大根头。 两人空手套白狼对挂羊头卖狗肉,真是老奸巨猾对小不省心。 后来她慢慢的敞开心扉,对人掏心窝子的好,真心实意的对待乡亲,这才发现大家的好。 “那,您准备给我哪块地啊?” 晓卿顽皮的眨眨眼,跟老里正开玩笑。 孙明心说:这三百号人难道不是挂你名下的?整个北村我都给你了!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只能牛眼一瞪,作势要用烟袋敲她头,唬道: “没个正形!赶紧开会,开完了早点歇!” “好啦好啦,迎风,开始吧!” 众人一惊,想不到夫人竟然让一个小毛头给大伙开会。 柳迎风比大伙还惊,一张俊脸涨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晓卿: “嫂嫂……你坑我?” “整个计划都是你帮着做的,你来说吧,没事。” 晓卿一脸鼓励,刚从刺激里走出来的孩子需要更多的刺激…… “那……那好吧……” 柳迎风脸红的像个虾米,但是还是哆哆嗦嗦的摊开白日写好的计划,开始给大家讲: “欢迎铁山村的村民来到我们大樟村,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远离家乡,千里奔波,但是来到这里,希望你们就把这当做你们的家,在这里扎根,在这里发芽,用全部的热忱迎接新的生活……这是嫂……这是……这是我们对于你们的欢迎。” 一路上九死一生,吃尽苦头也没吭一声的汉子,用粗糙的大掌用力揉了揉脸,忽而起立,下跪,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山铁村顾山,愧对夫人和里正的信任,俺们骗了你们。 第278章 第278,杀人了 见大哥跪下,二狗也不抖了,也不蔫儿了,扑通一下,也跟着跪下了。 随后是另外几个汉子,齐刷刷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 除了老里正在那悠闲的眯着眼,别人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不等大家发问,顾山就主动交待了: “夫人,我们山铁村是开矿的,我们都是……矿工,因为犯了事儿……杀了军官逃出来的。” 晓卿:“……” “扶老携幼,还能逃出来这么远,还没有被抓……所以你们是杀了多少人?” 若是杀了一个军官……那不早就被抓了……除非…… “我们杀了矿上的二十六个军官,就地掩埋,连夜从山上跑的,平日里每七天有人来收一次矿,所以七天的时间足够我们跑远了。” 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田木全也不吧唧嘴了,张大了嘴巴忘了继续吃。 “我们猜到他们会派人追,七天,我们这些人在山里也就能跑出二百多里路,所以我们就没走远,找了个附近的山洞躲了一个月,等风声过了,才逃出来,之后就遇到了三哥。” 持续的沉默,大伙都不说话了。 这……他们收留了一群逃犯,还是杀人犯! 杀了几十个军官! “我们不敢走官道,一路都是捡着荒无人烟的地儿穿过来的,死了不少人……原本是四百多人,遇上狼,遇上毒蛇,路上淋了雨,生了病的……老七和老十六是没踩稳掉沟里了,到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些人。 夫人,求你们收留,再走我们真的没活路了,我们死了没事,可还有这些孩子,老人。 人是俺们几个杀的,俺们去自首,只求夫人能把他们留下,给他们个活路。” “不行,大哥,去了官府就没活路了,他们官官相护,才不会管咱为啥杀人!” “就是,大不了咱再跑路以后浪迹天涯,实在不行就上山做土匪!” “别胡说!做了土匪,牵连九族!你还嫌日子不够难是不是?你想山铁村的子子孙孙都背着骂名?!” “嫂嫂,这可怎么办啊?” 柳迎风吓得直往后躲,还使劲拉晓卿,生怕那些人一个暴起把嫂嫂劫持了。 “三婶,你去后院把那些孩子带过来。” 晓卿不喜不怒,面沉如水,让顾山看不出深浅,头一次,竟然对着一个小姑娘心里发虚。 “里正叔,这事儿您怎么看?” “呵呵,人是投奔你来的,你说了算,不管你说啥,叔都支持你。” “那好,当着大伙的面,我就说两句。” 晓卿站起来,一脸严肃,字正腔圆: “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如今世道乱了,可公道不能乱,理在人心,所以凡事还是有个是非,有个评断。 没道理好人背着骂名过一辈子,也没道理杀人放火还能逍遥法外。 所以,今儿既然顾山你把这事儿说出来了,我谢谢你,没有一直瞒着我,让我们全村的人都担上窝藏逃犯的罪名。” 晓卿对着顾山一施礼,顾山急忙避开, “不敢,愧对了你们的信任,是我们不对。” “你说出实情,此乃小礼,而你们杀人,是违背了大义,知小礼而无大义,那是根子上烂了。所以,当着这些人,当着你们山铁村的孩子,我给你们一次申辩的机会,把事发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若你们受了委屈,那这账暂且记下,将来总有一天,这事儿能摆在公堂上讲个明明白白,若你们枉杀无辜,那对不起,这个村儿你们出不去,妾身豁出性命,也会把你们这些杀人犯交到公堂上。” 第279章 命如草芥 整整二十八个山铁村的孩子被安排在后院,跟着晓卿家的下人一起住。 这里面有七个幼童,剩下的五六七八岁的,还有十一二的,半大的孩子,跟着爹娘睡不那么方便,可单独住晓卿还有些担心,所以就都留在了后院,有人照看,也不用操心。 都是跟着爹娘苦水里泡出来的孩子,懂事得很,一个个都是胆怯而警惕的目光,进来之后自动站成一堆儿,不问话绝不吭声。 家里的人力不富裕,但是几个下人还是东拼西凑找了些全乎衣裳给孩子换上了,一个个也都洗过澡,头上长虱子的没奈何把头发剃了,包着布,看着丑,但是养几年就又有一头漂亮头发了,总比这样带着虱子强。 孩子们一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大的拉着小的,紧紧缩在一起。 “卿丫头说的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丑话说前面。” 孙明笔画着烟袋锅子,看着孩子们,和颜悦色道: “你们哪个是最大的啊?” 孩子们安安静静,也不吭声。 良久,一个黑瘦的女孩小声说: “回里正老爷,我今年十一了。” “呵呵,别怕,叫里正爷爷就行,你叫啥名?” “回里正爷爷,我叫田娟。” “嗯,好,好孩子,别怕,叫你们出来,是想问问发生了啥事,你们为啥背井离乡。” 二十来个孩子中,忽然有几个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孙明啥眼神啊,烟袋锅子一指,就把那几个孩子挑出来了, “行了,剩下的娃娃回去歇着吧,就你们几个留下。” “呜呜呜,俺不知道,俺啥也不知道,俺们没杀人,老爷俺们没杀人!” 一看被拎出来,有个胆小的男娃直接就哭了出来,被旁边的田娟拽了一把,狠狠地拧了一把胳膊: “别嚎了,再嚎给你扔山沟子里喂狼!” “你忘了你答应爹娘啥了?被人家知道了狼夜里咬你屁股!你个孬种!” “俺……俺不是孬种……” 山蛋儿捂着被踢的屁股,揉着被田娟掐疼的胳膊,眼睛里含着两包泪,委委屈屈的憋着嘴,不敢吭声了。 老里正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不慌不忙。 “娃娃们不要怕,大人做的错事,不会怪在你们身上,大樟村也不至于留不下几个孩子,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把账算在你们头上。” 田娟一脸警惕,不为所动,剩下的几个娃也都紧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 就连开始哭闹的山蛋儿,也知道自己错了,紧紧闭着嘴,怯生生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如何啊,你们怎么想?” 孩子不开口不要紧,只要人在这里就行了,孩子的脸就是照妖镜,一丝一毫心事也瞒不住。 孙明回头问顾山, “里正大人,您别问了,俺们是杀了人,但是俺们没做错。 他们不是人,平时打我们,虐待我们,我们都忍了,这是命。 可是他们……” 顾山声音一滞,似是回忆起什么让人愤怒的事儿,胸腔剧烈的起伏,即便过去这么久,也不能平息心里的怒火。 “呵,说了就对了,你们不说,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孩子们也吓得够呛,对不? 早点说了,大家心里都踏实。”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有点不明白,他们死守的秘密如何就被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了? “可是是他们先欺负甜甜姐姐的!” “山蛋子!” 田娟一把给山蛋儿扯了给趔趄,可是晚了。 山蛋儿哪知道大人为啥不让说,在孩子的眼里,杀人是不对的,却不知要死瞒着的,除了杀人,还有成年人的禁忌。 “咳咳,行了,晚了,让孩子们歇吧,这事儿到此为止,谁也别去打听,就当今天这事儿没有,听见没?” 晓卿仔细回忆山铁村的那些面孔,只是匆匆,实在想不起哪个是甜甜姐姐,心下微叹:世道不公,穷人家的孩子命如草芥,死了也讨不到一个公道。 第280章 梦境 晚上晓卿睡得很不踏实,今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被冯依依置于死地,被神秘的蒙面人所救,那人真的是玉面阎罗吗? 有时候她会觉得那一切只是个梦,因为梦的前半段是赵睿回来了,那些埋藏在心里隐隐约约的期盼,萌动的甜蜜的种子蛰伏在泥土中,因为昏迷,因为脆弱而破土而出,因为是梦境而忘了掩饰。 可梦转醒之际,却是周身冷冽的陌生男子。 他是谁? 他为何救自己? 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被冯依依困在那里的? 那天冯澈来了,为何那人会攻击冯澈? 冯澈为何会攻击他? 而两人一击而退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都像一场梦,迷幻,模糊,看不清真相。 最初,她来到这里,努力生存下来,然后就想着改变身边人的命运,贴近那个主线,让即将到来的水患伤害能减少到最低。 这半年来,她一刻不敢停歇,努力让自己生存下来,逐渐强大,逐渐有影响力。 可却还有什么迷迷糊糊的让她看不清。 于是,她又做了那个梦,梦见赵睿回来了,靠在床边凝视她,温柔的抚摸她的额头,然后…… 狠狠地掐了她的脸蛋子…… “哎呦!” 晓卿迷迷糊糊的揉着脸,这梦怎么这么疼啊? “啧啧,你还知道疼?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夫君在外面吃糠咽菜,你跑去给野男人做饭,你的良心呢?” 赵睿咬牙切齿的对着迷糊的小东西又掐又揉,恨不得咬上一口才解恨。 这臭丫头,自己担心她身体没好透,趁着队伍近了跑来看她,她可到好,先是大咧咧收留了一堆杀人潜逃的罪犯,这群人他早就知道中原那一带因为这事儿都闹开了,一个矿上的矿工造反了,杀了看押的所有军官,全村跑路,县丞带兵抓了两个月,一无所获。 “赵睿?” 少女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看着黑暗中坐在身边的人,咕哝道: “唔……又梦到你了,死没良心的,也不回来看看我……” 一边顺势抓住那只作怪的手,嫩滑的小脸蛋贴上去蹭蹭,迷迷糊糊的靠着又睡着了。 赵睿:“……” 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再欺负那张小脸,掌心感觉温柔的肌肤相亲,生怕惊动了少女的美梦。 夜色中那张白皙的小脸在自己的大掌中显得娇小可人。 明明还是个孩子,就会虚张声势! “再等几天,夫君就回来了。” 夜色中的男子痴痴的望着熟睡中的少女,这世上总算有了一个让他牵挂的人。 赵柳氏也在做梦,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 她只是一个小商贩家的闺女,从来没想过能嫁给高门子弟,可成亲那日,她看着面前英俊如天神下凡的夫君,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所以,她从来没有告诉别人,她从未见过夫君的身子,因为每次都是灭了蜡烛。 甚至也从未在那个时候听到夫君的声音。 若不是太过匪夷所思,她几乎要以为,和自己肌肤相亲的另有其人。 也许黑暗之中有另一个男子,与自己行那事,毕竟,平日夫君也很少正眼看自己,怎么会在夜里那样热情…… 直到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那日,她生了孩子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怀里已经抱着白白胖胖的睿儿。 当时不觉,可随着赵冲他们几人出生,她才想起,刚出生的孩子哪有那般干净的? 第281章 黑暗 可是每当她想开口询问,看到他天人一般的俊颜,都自惭形秽得不敢开口,虽然极少见到他在家,可就是偶尔的看到一眼都能让她幸福很久。 夫君在家很不受待见,婆母待夫君如同仇人,她觉得纳闷:如此出色的儿子为何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直到几个孩子渐渐长大,睿儿出落得如同他父亲那般天人之姿,可冲儿和斗儿却只是中等相貌。 即便如此也无妨,毕竟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可夫君对睿儿的明显照顾,甚至她看到父子二人私下偷传武艺,那一刻,她恍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她的夫君不是一般人。 只是,他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娶了自己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 睿儿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 如果不是,那,她的孩子呢? 无数次想开口,终于鼓起勇气,却得到夫君坠河而亡的消息。 无数次的梦里,她都会梦到盖头掀开,那看向自己的灼灼双目,就是那一眼,让自己沉醉了一生,不曾醒来。 “你是谁?” 也只有在梦里,敢问出这句话。 “是啊,我也想问问,我是谁?” 和每次的呓语不同的是,这次回答她的不再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有一个声音也在发问:我是谁? “睿儿?” “嗯,是我。”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卿儿呢?” 赵柳氏撑着无力的身子坐起来,白日的打击太大了,让她整个人如坠深渊。 赵柳氏欲起身掌灯,却被赵睿淡淡的制止了。 黑暗中男子的背影坚韧挺拔,每一分弧度都如同精心雕刻,气息摄人。 “娘,我到底是谁?” 赵柳氏沉默,让赵睿的心跌倒谷底。 从小到大,自己仿佛一个异类一般,除了来自于父亲的温暖,剩下的都是厌恶和疏离。 自己的娘亲,自己的兄妹,全都格格不入,虽然坐在一张饭桌上,可就让他觉得自己端错了饭碗。 敏感的少年别扭地成长,那种不被任何人所接纳的痛苦让他窒息。 如今又是这样,娘亲一声不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和痛苦中,完全无视他的愤怒。 这样的夜,让他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苟且在这世上流浪,无以为家,无以为根,无爱无恨,无人挂怀。 心像吊了个铅坠,直洞洞坠入深渊,还一直下坠…… 直到一个声音把他拉回人间: “赵睿!果然是你!” 晓卿一个大步飞奔过来,带着一身的被窝气: “怎的不掌灯?娘今儿身体不舒服,你来扰娘做甚?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家伙,人家睡得好好的你非要掐我脸,都掐出印子了! 你几时回来的?还走不走了? 吃饭了没?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做碗面啊? 累不累?我去给你烧洗澡水?” 少女围着黑乎乎的夫君团团转,喜得不知该怎样才好, “走啦,叫娘休息,你想吃什么?不吃面,吃油茶吗?这会儿火都熄了,要花点功夫,你饿不饿?有妞妞藏的花生糖,我去给你拿!” 一大团炙热灿烂的烟火爆开在黑暗的上空,暖得赵睿胸口胀痛。 第282章 忠犬男人 晓卿噔噔噔跑到厨房翻箱倒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饿不?嗯?想吃什么?” “唔……鸡蛋。” 晓卿:“……” 你是黄鼠狼么? “怎么想吃鸡蛋了?要吃几个?吃什么样的?” “嗯……想吃那种两面煎的黄黄的那种,就很想吃。” “那容易,你歇歇,很快的!” 因为每日很早就要起来做饭,所以炉膛里都留着火种,很快就把灶台点起来了。 如今条件好了,不再是只能用猪油和鸡油,怕给赵睿腻着,晓卿用了豆油,香而不腻,煎出来的荷包蛋,撒上一点盐粒,盛出来端给赵睿, “喏,先吃着,我再煎。” 赵睿也不离开,就这么斜依着厨房的门框,慢条斯理的吃着。 刚出锅的煎蛋不用放什么调料,香喷喷的,他小时候最馋这个味道,可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从来都没有他的。 有一次,家里的人都出去了,他又闻到了这个味道,跑到厨房,看到娘在煎蛋,他想说:娘,我也想吃。 却看到娘亲转身把煎蛋分给了赵冲和赵斗。 爹是个男人,从不在意这些小事,可应该来自于娘的爱,却总像是镜中花水中月,醒来,便幻灭了。 别看赵睿慢条斯理,可其实吃得很快。 晓卿煎一个,他吃一个。 晓卿煎两个,他吃两个。 直到吃到第九个,看晓卿还在煎,终于放下盘子道: “好了,我吃饱了。” 目光懒散而专注,看着女孩因为火烤而发红的脸颊,格外满足。 “那多出来两个,怎么办?要么你使使劲再吃两个?” 晓卿把火熄灭,看着剩下的煎蛋。 “吃不下了,你吃?” “不行,我要控制体重,最近胖了好多!” 这都几点了,而且宵夜也不能吃鸡蛋啊…… “哪儿胖了?让我看看?” 赵睿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在晓卿的纤腰上摸了两圈,手不老实的向下滑,被一把抓住,整个人丢出了厨房。 晓卿到底是没舍得让那个两个鸡蛋过夜,一边内心鄙视自己一边把两个鸡蛋吃了。 不能因为日子好过了就浪费! “我吃多了。陪我走走去吧。” 某人窃笑着看着小媳妇皱着眉头揉肚子。 皓月当空,夜风习习。 头顶有星月,脚下有虫鸣。 赵睿长身玉立,如天兵神将般,让晓卿一瞬间的恍惚,险些把他与那日洞中的蒙面男子当做一人。 房前大片绿油油的庄稼,屋后胖墩墩的鸭子成群。 翻新的老宅,勤劳能干的下人,风生水起的铺子。 赵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他骗进门的小丑媳妇,褪去了一脸难看的红疮,好吃好喝调养了半年,女孩嫩白的肌肤,灵慧的大眼睛,娇俏而挺立的鼻梁,粉红柔软的樱唇,再配上一副独一无二的自信和悲悯,仿佛周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晓卿不知道在赵睿眼中自己已经变成圣母了,正喋喋不休的跟他说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大到在深山老林见到个神仙姐姐,神仙姐姐身边还跟了个忠犬男人。 小到今儿个得了宝贝,等明早给他做好吃的。 “什么叫忠犬男人?” “就是像狗一样忠诚,不离不弃,不嫌贫爱富喜新厌旧,不管你多老多穷多丑都只跟着你。” “切,你不是说那女人长的比神仙还美?这样的女人不是忠犬也会跟着,而且会像癞蛤蟆一样粘着,还不是一只,是很多只!” “你你……你血口喷人!彪子哥不是那种人,他才不是贪图女色的人,那是爱情!” “切,不贪图女色,怎么不见他找个丑的?只有像我这样才叫不贪图女色,毕竟,你这么丑,我都不嫌弃……” “啊啊啊啊!赵睿我要杀了你!” 两人的笑闹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和着暖暖的烟火,映在这片黑土之中。 第283章 舆图和你的嘴 “咦?这是什么?” 两人笑闹间晓卿撞到了赵睿的胸口,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东西。 “是舆图。” 出来的急,忘了拿出来,是一张全国的舆图。 “给我看看。” 借着月光,晓卿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地图。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舆图太宝贵了,没有先进的勘测手段,居然能把整个区域画得八九不离七,晓卿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们家在哪啊?” 赵睿嘴角微翘,很喜欢这个说法。 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晓卿细看,果然和她所料一致,他们大樟村的位置就是现在的长白山,翻过这座山,山脚下就是高丽,也就是后来的朝鲜,只不过后来这山的一半被当做两国的友谊而送给朝鲜了。 冯澈说安东是离这最近的海,那可不就是辽宁丹东,隔着鸭绿江,与朝鲜遥遥相望。 几个线索印证下来,晓卿白白的手指顺着山脉一一划过,一直走到老里正说的那个狭窄的关口,那个把他们和族人生死相隔的地方: “赵睿,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地方。 老里正说,当年,进去那里的人都有去无回,那里不能去,可能是走到天边了,你知道这个地方么?” “这里?” 赵睿皱眉,小媳妇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地方了。 “你没看这舆图都是空白的么?我怎么可能去过?我又没长翅膀。若是真的有什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说过?也可能过去了就是万丈悬崖。” 地图到了那峡谷,就没了。 所以,虽然这是尊家的江山,可是却是一片没有开发过的地方。 “不对,舆图上没有,不代表万丈悬崖,还有可能是刀山火海。” 赵睿:“……” 皮一下很开心是不是? 牙根痒痒,想敲她的小脑壳。 “嘿嘿,我不跟你开玩笑,我知道这后面是什么,真的,你也知道,我可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渡劫的对吧,所以我脑子里总会有一些在仙界的时候的常识。 这种常识你们这些凡人难以理解,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常识。” 赵睿磨牙,十根手指蠢蠢欲动。 吓得晓卿急忙求饶: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看看这图,这鸭子河跑哪去了。” 鸭子河就是后来的松花江,从长白山发源,一直通向三江平原的黑龙江,两江汇合之后再和乌苏里江交汇,灌溉冲刷出最肥沃的一片土地。 传说中的棒打狍子瓢舀鱼,一望无际的黑土地。 舆图上鸭子河到了那峡口就没了。 “当年他们是走的旱路,如果从鸭子河顺流直下,会不会直接就能过去了呢?” “呵,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鸭子河九曲十八弯,水况复杂,不知道哪里有暗礁,哪里是激流,地上都走不通,想从水里走,你长腮了?” 晓卿:“……” 九个鸡蛋还堵不住你的嘴! 不管她怎样磨破了嘴皮子跟赵睿说,这山后面是桃源圣地,赵睿都不理她,把舆图卷巴起来往怀里一揣, “你说你是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净瞎张罗。 你那店的事儿还不够忙?这一群难民鼓捣明白了?还是神仙姐姐和舔狗哥哥的故事不好看?” 晓卿:“……” 我发誓我一定要苦练女红,缝上你那张臭嘴! 第284章 没水可咋办 赵睿到底没有吃到晓卿做的早饭。 天亮之前,在娇妻的睡颜上印下轻轻一吻,就离开了。 晓卿醒来,看着身边空空的床铺,怅然若失了一会儿,依旧翻身下床,开始忙碌的一天。 山铁村的开荒进展得很快,不愧是开矿的汉子,干起活来不叫苦不叫累,一个人一天能垦一亩地,连干三天,起了血泡晚上自己挑破,第二天该干啥干啥,一点也不耽误。 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开了八百多亩地。 看着差不多了,晓卿给大家发了秧苗,白菜,萝卜,葱,蒜,茄子这些,因为现在播种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在七哥的建议下,直接采用秧苗种植,能减少十几天的发苗时间。 等到第四天,大哥送来的鸡仔,鸭仔,和小猪仔到了,晓卿按照四个生产大队,每个队分了一百只猪仔,三百只鸭仔和五百只鸡仔。 这还是叫冯澈给大哥带的信,信里说了三件事。 其一是,晚课不能停,得给孩子继续教起来,愿意跟着一起学的伙计,都可以来听。 第二是,三哥沿途行侠仗义,资助了一群背井离乡的人,来家投奔了,让大哥心里有个数。 第三件,就是让大哥帮着采买这些家禽牲畜,好歹养到年底杀了能吃肉。 开荒之后插秧苗,这就已经腾出大部分劳动力开始着手盖房。 按照晓卿和田木栓的规划,反正时间充裕,所以把盖住房的事儿往后挪一挪,先搭出五个大院子,每个院子有仓库,有工作间,有通风防雨的大顶棚。 而这一切,都记入四个生产大队的工作成绩。 顶棚搭起来,大家伙吃饭就不用在暴土扬烟的工地上了,赶上下雨,大伙还能在棚子底下躲着。 每日刘香云带着人,驾着三辆牛车过来送饭,原本大伙都有自己的饭碗,可晓卿说这样不干净,天热,容易生病拉肚子,就叫人每次统一把饭碗收了,回去用开水烫过。 包括每次用车拉来的也是一缸一缸烧开了的水。 “木栓兄弟,打口井吧,这样咱以后自己烧开水,省辆牛车,也省的还得把饭碗带回去,忒麻烦,现在也有棚子了,这吃饭的家伙就给你们搁这,眼瞅着你们这就有自己的窝了,慢慢的东西也能置办起来了。” “呵呵,一口井哪够,这么些人呢,要我说啊,就应该从河边引过来一支水,这么些人吃喝洗涮,一口井得排成啥样?” “啥?挖河引流?这……这可是大工程了……这可得跟夫人商量。” “什么?挖河?” 晓卿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啧啧,不容易啊,你们可知道为啥北边那么一大块荒地都没人去?” 老里正吧嗒着烟袋锅子,现在每日晚上来晓卿家参加晚会已经是他最热衷的活动。 “咱们的庄稼和房子都是沿着河走的,当年赵家仗着家大业大,占据了老宅这块风水宝地,别人家就是担水浇地都得比他家多走二里路,就这二里路,就得多费多少人力?” 开荒种地,每一颗粮都是庄户人家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儿的辛劳。 “北边地势太高,水引不上去,挖了也是白挖。” “可烧砖得和泥,没水咋整?” 没有水,就得一车一车往过拉,这可是大工程了。 一个院儿也就罢了,可晓卿要在北边盖的,可是一个村加一片工厂,放在现在,那就是一个产业链。 这要是靠一车一车的运水过去,别说建造难,就是之后建成了,想要开始运转,也是举步维艰,光是水源这一块,就得卡得死死的。 第285章 突然就搞大了 “不成就多打几口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俺就不信了,力气俺们有的是,不怕的!” “对,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来的,俺们没那么矫情。” 晓卿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有些奇怪的说: “你们可曾听过一种叫水车的东西?” 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根碳素笔,在白纸上画了个草图。 “你们看,在河边架这样一个木轮,河水冲到这个板子上,这里就会转动,每个板子上有水槽,慢慢转到最高处,然后倾斜,让水流进这个大管子,达到从低处到高处的引水。” 大家都被这没见过的新鲜说法惊住了,只有顾山沉吟道: “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但是不是这个叫法,南地多水田,听说是这么灌溉的,可是我们那一代没见过这玩意,但是只要有图纸,琢磨一番应该能做出来。” “丫头,这玩意能引多少水?” “若是修得好,一个水车灌溉七八百亩良田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咱们这冬天河就封住了,水车也就不能转了,但是开春浇地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只要修了这玩意,那只要河不冻上,北村就能一直有水用?” “对呀,那就从河边这里开开个叉子,往下挖,水车把水引过来,和泥做砖,也省的上别处挖去了。” “呃……那个……我只知道大概,画不出具体的图纸……” 晓卿尴尬了……早知道当年仔细研究一下好了,原理她知道,甚至知道可以把几种工具组合使用,达到所谓“南水北调”的目的,但是她只知道原理,不会画图啊! “没事的夫人,有这个图纸就够了,拿来俺琢磨琢磨,实在琢磨不出来,就想法子弄个图纸,不是说南边都用这个么?” “是啊卿丫头,要是这水车能修好,咱全村都能享福啊。” 可不,能修一个,就能修两个,也能修三个。 一个不能滴水成河,那多了呢? 财富,可积少成多,智慧同样如此。 七天之后,大家不仅拿出了水车的图纸,还给出了一份挖沟开河的图纸。 新开的分叉宽十米,深五米,长三里。 如果计算不错,挖出的淤泥正好够建造北村的。 于是,一个简单的难民安置工作,硬是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低水高走挖河造村的大工程。 晓卿有些担忧的仰望星空,三哥啊,你好人做到底,再弄点人过来吧…… 物资一车车运来,米面粮油,大量的食盐,白糖,若不是有南货北仓的流水在那撑着,用不了多久钱就要花完了,老里正不得不感叹卿丫头早有绸缪,否则拼命挣这些钱干啥? 眼瞅着家里猪鸭都已经长成,庄稼也成片绿油油,都卖了今年就能过个富裕年。 可晓卿一刻不停的折腾,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在撵着她一样。 晓卿的确又在折腾了。 她叫人在一间空屋子里铺满了稻草,把精挑细选出来的鸭蛋整整齐齐摆好,房子开窗通风,每日还能有些日头晒进来。 剩下那些说是不能孵化的鸭蛋,她带着三婶他们,挑了井水把鸭蛋洗干净,化了盐水在大缸里整整齐齐的腌上,再加上一些白酒,花椒。 屋子前面地里种的大白菜和萝卜熟了,收上来有一千多斤,村里都习惯积酸菜,萝卜切成条晾干了留着冬天吃。 晓卿把白菜疙瘩挖出来接着种下去,留着天冷前再收一茬。 这些是她拿来做实验的。 第286章 一只手引发的思考 白菜萝卜拉回家,用水洗干净,大白菜纵劈成八瓣,萝卜切成两指宽的方块,加上这几天新采回来的桔梗,先用盐杀水,杀出来的水留着做菜。 然后熬了一大锅浓稠的大米粥,把上面黏糊糊的米汤盛出来,里面加上切碎的葱姜蒜,苹果梨,白糖。 晒干的辣椒研磨成粉末,加在拌好的酱汁里,再放上精心酿造的鱼露。 最苦的事儿是没有手套可以用,把菜叶一层层抹上辣酱,再把剩下的酱和萝卜块,桔梗分别搅拌均匀,都封进坛子。 “夫人,你放着别动,我们弄就行了,这辣椒杀手,回头再弄脸上!” 看着红通通的辣椒酱,晓卿内心是相当抗拒的,平时做菜稍微碰一点辣椒,都会火辣辣的疼很久,这样把整个手浸到辣酱里,折腾一两天……谁也受不了。 “等一下!谁也不要动!我有办法了!” 看着三婶带着几个下人就准备下手,晓卿大喝一声,脑子里出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三婶,您赶紧叫人套车,去附近几个镇子看看,哪里有卖纸伞或者灯笼的铺子,问人家买些桐油来,这菜先用盐水泡一夜不碍事的,明儿个准备好手套再说。” 刘香云立马擦手准备套车,却和进门的白宁撞了个满怀。 “哎呦,这是谁啊?哪家的小娘子,可是来找人?” “这位婶婶,我是晓卿的大嫂,是我着急了,真是对不住,您没事吧?” “嗳,没事,真是个标志的,快去吧,卿儿就在里面呢。” 天儿不早了,刘香云火急火燎的跑了,等天黑铺子就都关了,今晚拿不回东西,就又要耽搁一天,现在卿儿这每日有多忙,大伙都看得到,生怕耽误了她的正事儿。 “呀,嫂嫂……我都把你给忘了……” 晓卿傻眼了,看着白宁依旧纤细的腰身, “我的小侄儿呢?怎的还这般瘦?是不是没有吃好?哎呀,都怪我,你跟大哥一南一北,天天也见不到,我还上蹿下跳的。” 晓卿绕着白宁转了几圈,怎么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嫂嫂该长的地儿不长,反倒是曲线比之前更加诱人了,看着那呼之欲出的骄傲,晓卿自卑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对,就一低头就看见脚丫子了……嘤嘤嘤…… 看着欲哭无泪的晓卿,白宁被逗得不行,笑得花枝乱颤,更加撩人。 “你这傻孩子,嫂嫂是生养过的人了,女人有了身子,自然就不一样了,你一个姑娘家瞎想什么呢?” 说完这话,白宁自己也愣了愣……是啊,卿儿嫁人也好几年了,却还是个姑娘的身子,眼睁睁从花苞的年纪变成了大姑娘,再等下去就是老姑娘了。 等有机会,她得跟这傻丫头好好谈谈,别看她挣钱的事儿脑子活分得很,可在男女之事上,就像个孩子一般懵懂。 “你来,给你看看好东西。” 白宁笑得一脸得意,晓卿呆呆的被牵着手:嫂嫂的手好软啊,柔若无骨,嫩滑如脂……嫂嫂的身上好香啊,闻不出是什么花的香气,妩媚而热情……嫂嫂可真好看啊,怪不得大哥会一往情深……果然像赵睿那个狗东西说的,男人都是看脸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灵魂的爱情! 所以赵睿那个家伙才总把自己当个小狗子一样逗来逗去,却不曾有过亲密的举动…… 刚刚偷袭了一支辎重的赵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任他决胜千里的脑袋瓜也猜不到自己的小媳妇因为嫂嫂的一只手就给他判了死刑…… 第287章 天隆寺 北地三大家族,世人皆知。 可要说是三家独大,似乎也不尽然,因为还有另一个与之平行甚至更加高高在上的存在。 在距离阿城三十里的地方,是北地最高的山峰,叫天龙山。 山顶上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冬无冰雪,夏无酷暑。 天龙山上天隆寺,已经在此存在了一千多年。 天龙山上树木高大,直通天庭一般耸立,给掩藏在其中的千年古刹增添了些许庄严肃穆。 因为占据了北地的至高点,乃风水气运汇集之大善之地,天隆寺的香火极为灵验。 不管是前来求子,还是升官发财,无不心想事成。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但凡是生不出孩子的,或者是想要升官发财的,只要攒够了香油钱,就能来求得一副仙丹灵药。 即便没有所求,每逢初一十五,来此上香拜佛,也不失为一件积攒功德的雅事。 世人谁不想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谁不想子孙满堂,承欢膝下? 谁不想父母安康,家族绵延? 于是,一年四季,这里都挤满了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北地的各大势力更是以在天隆寺多捐香火为荣。 因为天隆寺的关系,竟是让山脚下的一个小村繁华更胜阿城。 就在这小山村,住着一户人家,靠着给沿途的香客卖瓜子为生,没有大富大贵,日子倒也过得去,还有闲钱吃吃花酒。 这天,这户人家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省亲,因为最近手头银子富裕,特意给娘家弟弟买了壶烧酒,姐弟二人喝了几杯,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姐,我说,你跟姐夫猫在那个穷地方干啥,还不赶紧的搬过来。 你瞅瞅我们,也不用种地,也不用开山,干两天歇三天,手里吃喝开销都刨了还有富裕,不比你们那日子好过多了?” “你懂啥,俺们这庄户人家,手里有地才踏实,种地咋了?俺们种地,养猪,上山摘山货,一个月光山货就卖了二两半银子,一年能干六七个月,再卖了猪,白落二十两银子,不比你这有今儿没明儿的日子踏实?” “啥?姐你说梦话呢吧,干啥玩意一年能挣二十两?你们山上长金疙瘩了?” “哈,可不就是金疙瘩!别说你,就是搁上个月,我自己都不信,可是全村的人都去摘山货了,就我跟你姐夫这俩傻王八犊子,总觉得陈晓卿家是骗人,胡吹大气!可是人家家家都拿回来白花花的银子,看得我这个窝火啊!” 炕上坐着拍大腿的正是几次三番跟晓卿扎刺儿的胡家媳妇。 她娘家姓黄,她本名叫黄大妞,她弟叫黄小牛,爹没得早,上面就是个老娘。 “后来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姐夫也是个怂蛋,天天就撅着个腚跟那躺着,俺就自己找上门去了,你猜咋的?” 黄大妞借着酒劲儿,笑得咯咯咯的瘆人。 “还真的给俺银子了,还说俺的货好!给俺臊得不行啊,可是那闺女是真仁义,一点儿也没嫌我跟她干过仗,主动就说,婶子,俺家猪又下崽了,你上我家取去!” 黄大妞大腿拍得啪啪想,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多好的姑娘啊,是我小心眼了,见不得人家日子过得比我好,可是陈晓卿她过好了,我服!我黄大妞从来也没服过谁,我就服她陈晓卿! 一个小媳妇,丈夫有今天没明天的,自己撑起来这么大的摊子,又是养猪又是收山货,这都不算啥,你猜猜,她还干啥了?” 第288章 大祸临头 黄小牛已经酒上头,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干啥,我咋会知道?这小娘皮长得咋样?俊不?你说她相公快死了?这小娘皮多大岁数?” 黄大妞一巴掌拍过去,骂道: “你个满嘴喷粪的,少在这恶心人,人家长得跟朵花似的,就是掉粪坑里也看不上你这癞蛤蟆!” 骂完了,又神神秘秘的凑过去道: “这丫头啊,收留了三百个流民,还让里正把村里那块荒地拨给他们了,你说,这三百个流民,可不就跟她家的仆人一样,欠了她的银子,就得让干啥干啥!” “姐你疯了吧,现在哪有流民?真有流民,到了城门口都进不去,还能跑你们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儿?难不成他们是长了翅膀飞进去的?” “嘿,你不信那你跟我看看去啊!那三百个大活人在那,还能有假? 而且,我给你说啊,这丫头还要干大事儿呢! 这丫头啊,她要开河道!” 黄大妞把憋了一肚子的话都说出来,总算是舒坦了。 黄小牛冷笑一声道: “切,这自古以来,除了当皇上的,哪个人能开河道?你傻了还是我傻了?开河道那是老百姓能干的?你可知道开河道得多少银子?朝廷每年几百万两白银,几千万两白银,都拨给河道了,就这还年年决堤发大水呢,一个村里的小媳妇,也能开河道?别逗我了!” 黄大妞这下不干了,她最恨别人说她不行! 她说陈晓卿行,那就是行,不行也行! 可黄小牛说陈晓卿不行!就是在说她不行! 当下黄大妞就冷笑一声: “呵,我就说你是个眼皮子浅的,没见过世面,人家那城里开的铺子可是连锁店,一个月进出成千上万两银子,花钱都不带眨眼的,这不,又给那帮流民发了几千头猪仔,这要是家底儿不厚,怎么能舍得?” “啥?你们村一个小媳妇,一个月能挣这些钱?” 看着弟弟一脸惊讶,黄大妞总算是心里舒坦点儿了,于是继续吹牛不上税的说道: “那可不,你不知道,她生意做的多大!而且,不光开河道,人家要在村北盖出一个村来!你知道不,全都是砖房!俺家还是土坯房呢,她要给那帮流浪汉盖砖房! 说是还要盖工……工……工坊!对,盖工坊,雇人,开作坊。 所以啊,你别瞧不起我们村,我们靠山吃山,活的踏实,只要肯吃苦,没有饿死人的时候!” 黄小牛这会儿酒醒了,低着脑袋不知琢磨了点啥,渐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黄大妞吹了会儿牛,看弟弟不吭声了, “你咋了,跟死了爹似的?” “姐,你说,那个叫什么晓卿的,是个无依无靠的村妇?” “是啊,她娘家就是我们隔壁村的穷秀才家,爹早就死了,几个哥哥也都没啥出息,还都没在家。 她夫君是个快死了的病秧子,原来婆家就算是有点家底儿,现在也没了,你说她有啥依靠?” “嘶……不对啊姐……” 黄小牛沉思了一会儿,面露凝重。 “啥玩意不对?你有病吧说话说半截,想憋死人哪?” “姐,我跟你说,我跟天隆寺的大师有些交情,经常听他们普度佛法,你们村这不是福气,这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第289章 风雨欲来 王桂花举着一件米色的褂子对着光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把脸贴上去蹭了蹭,无不赞叹道: “乖乖,这也太软乎了,又软又细,这么好的东西我哪舍得穿?你快给人送回去,还能卖钱呢,我一身老脸老皮的,穿这么好的衣裳干啥?” “嘿嘿,给你你就留着吧,这玩意以后少不了,卿丫头他们发现拿草棍子做衣服的法子了。” 孙明坐在门槛上,眯眼瞅着太阳,时不时看一眼自家喜形于色的老婆子,舒服得眼睛快闭上了,这一天天的日子,可真有劲头啊! 恍恍惚惚的,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天没亮就动身,用一个独轮车,装上烧好的木炭,赤着脚走到镇子上去卖。 独轮车不能自己站住,必须得两手握着车把才能掌握平衡,七八百斤的木炭堆得高高的,爷爷得用尽全部的力量才能让小车走起来。 累了,拿个棍子,把车支上,休息一会儿,如果车倒了,自己是扶不起来的而。 奶奶病了,一咳就出血,郎中说是鼓捣木炭多了,烟进到肺里了。 爷爷想卖了炭,给奶奶抓些止咳的药回来。 怀里揣着郎中给的方子,和奶奶结婚时手上带的银镯子,爷爷说:你等着,晚上我就回来,吃了药,一准就不咳了。 奶奶咳起来,像野兽一样,肺里的动静隔着半个村都能听得到。 一文钱,八斤炭,如果能卖个好价钱,爷爷能拿到一百文钱。 十几里路,若是空手走,半个时辰就能走到,爷爷走了,他就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爷爷回来。 爷爷说,卖了炭,有了钱,给他买馍吃。 奶奶仍旧在床上咳,整个门板都在振动,他真怕奶奶就这么去了。 可是等啊等啊,等到月上中天,肚子饿得生疼,他就这么坐在门口睡着了。 直到后半夜,他听到有人喊, “不得了啦,阿明,你爷爷让人拿刀子捅啦!” 那时他的整个世界天塌地陷,再也没有了希望。 他后悔,不该让爷爷自己去,不该让爷爷给买馍,为啥那天路上刚好碰见逃兵? 为啥爷爷刚好路过那里? 为啥是那天,为啥是他爷爷? 后来的很多年,在梦里,他都会大喊:爷爷不要走! 然后满头大汗的惊醒。 很多年没做过这个梦了,他梦见了爷爷离开前,对他笑,说: “乖乖在家陪着奶奶,爷爷去去就回。” 却再也没回来。 别走,爷爷,别走! 他拼命喊,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将他唤醒。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孙明懵住了,说什么? “里正!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咱们大樟村要完了!” “啥?” “你个香嘴臭屁眼子的东西,又胡咧咧啥? 哎呦,这么大酒味儿,你上哪灌黄汤去了,不回家去跑我家撒什么酒疯?” 王桂花举着笤帚出来就打,打得胡家媳妇哎呦哎呦直叫唤。 “桂花嫂子你听我说,我是喝酒了,可是我没喝多,我这是急着回来报信儿呢!人家天隆寺的大师说,咱们村要大祸临头啦!” “你说什么寺?” 孙明一扬烟斗截住了王桂花的扫帚疙瘩,还没从那阵失重的劲儿里缓过来,整个人特别难受,心慌得厉害。 “天隆寺!就是咱们北地最灵验的那个天隆寺!天隆寺的大师,说咱们大樟村要大祸临头了!” 第290章 死人了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 天空喀喇喇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幕,把整个村子都皇得白昼一般。 紧跟着一声炸裂般的巨响,“咔嚓”一下,劈开了村口那棵矗立了几百年的老树,从树冠到树根,焦黑一片,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人被从中间劈开,看起来特别瘆人。 天被捅了个窟窿,大雨滂沱,打得地里的庄稼都弯了腰。 家家户户的门窗被吹得哐哐作响,有点人家茅草屋顶都给吹飞了。 那架势就好像要掀了这片天地一般,大人忙着关窗关门,拿盆子接屋里的漏水。 孩子们吓得躲在床上瑟瑟发抖。 “变天了,要变天了……” 老里正双目混浊,喃喃自语,仿佛想透过无边苍穹,看到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魔鬼。 “河堤不能动,那是龙脉,是咱大樟村的根基所在!北地更不能挖,那是祖先安息之地,惊动了祖宗,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啊!” 老人痛苦的闭上双眼,耳边全是胡家媳妇的嚎叫: “人家说,那陈晓卿是被妖魔附身的,专门引诱人心里的贪婪,要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一样?前面这三年,明明是个闷不出门的丑媳妇,怎么突然就什么都会了? 秀才家的姑娘又怎样,秀才多了,怎么没见谁家的姑娘像他这样,山里老人都不认识的东西,为啥她一个秀才的姑娘会认识? 那根本就不是人,那是妖怪! 陈晓卿是撞死过去被妖怪附身了,那妖怪看上了大樟村这块龙脉,要借着这具躯壳,毁了咱们世代的根基!” “啪”的一声,从不离手的烟袋锅子被撅成两段,天蒙蒙亮,孙明就带着人去了晓卿家。 “咦,里正叔,今天怎么这么早?” 晓卿昨儿留嫂嫂一道睡的,怕吵醒了嫂嫂,她起来的晚了,这会儿还带着点倦容。 连日的奔波操劳,加上前些日子的大病,让少女越发清减,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就剩下水汪汪而一双大眼镜了。 “先进来坐坐,我看看三婶饭做得如何了。” 晓卿不疑有他,给开了门就去瞧厨房了。 这把老里正当成自家人的态度让孙明的气势汹汹一滞,那些困扰了他一夜的念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热乎乎的面条端上来,有菜有肉,香喷喷热乎乎,驱散了一夜的寒气。 几人吃饭的功夫,晓卿忙着检查前日准备好的泡菜,三婶带回来的油纸,按照手套的样子剪裁出来,用浆糊粘了三层,只要不剧烈活动,就不会破开,那手套做得大,即能保护手不碰到辣酱,又能自由活动。 孙明直愣愣的看着碗里的面汤,有些茫然,自己这是怎的了,就像魔怔了一般,一早气势汹汹的跑来人家干啥? 还真的信什么鬼怪附身的说法? 这丫头咋看也就是个肉体凡胎,也会生病,也会累,也会困倦,也要休息。 内心鄙视了自己一番,老糊涂,真是老糊涂了,让个嚼舌根子的一忽悠,差点办了傻事儿! “里正!里正你在这吗?” 门外有人匆匆跑来,气喘吁吁, “不得了了,里正,死人了!” 第291章 树劈了 大家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胡家的房子已经塌了一半,被抬出来的胡家当家的脑袋已经砸烂了,黄大妞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浑身湿透坐在那发愣。 “哎,可真惨啊,半夜睡着觉呢人就没了,这可咋整,日子刚刚好点,还没来得及享福。” “要说也是邪性,啥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雨,就昨儿夜里,俺也慎得慌,就跟天漏了一样。” “这是闹妖呢,要出事儿啊。” “这老胡平日老老实实,也不惹是生非,还是个怕婆娘的,想不到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怜。” “行了,老胡家的,别坐着了,身上湿,再受病,商量商量你家这事儿咋办啊,给你闺女喊回来吧?你家还有啥人啊?” 黄大妞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 “你说啥?” 围观的乡亲把耳朵凑过去,就听黄大妞反复念叨着一句: “是我,本来是我……本来是我……” “啥本来是你,咋了,你是啥啊?” 众人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分分安慰,黄大妞“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的喊着: “都怪我,是我的错,老胡不该死啊,该死的是我!是我害了他,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犯了鬼神,是来找我索命的啊!” 原来昨儿夜里回来,黄大妞翻来覆去睡不着,弟弟说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回想。 自从年初开始,陈晓卿开始带着人来村里闹腾,接下来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越想越邪性,那人就跟换了个芯子一样,明明那么多年,闷葫芦一样,日子也过得憋屈,可怎的突然就开窍了一般? 睡不着,就翻腾,翻腾到后半夜大雨,窗户往里进雨,都溅到她身上,她就推自家男人,可自家男人睡得死猪一样,她就自己翻到里面,拿脚把男人给踹到窗户根儿去了。 她心里有事儿,睡得不踏实,所以墙一裂开她就听到动静了,咕噜一下就顺着滚到炕底下,只伤了点头皮,可男人就没这么好命了。 看着被砸得面目全非的男人,黄大妞后悔极了,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臭嘴啊! 像她弟说的,偷摸搬走不就行了? “啊,我错了,我后悔,我后悔啊!我为啥要想着给全村的人报信儿啊!” “胡家的,你这是疯了吧,说的啥玩意,前言不搭后语的?” “哎,是疯了,可怜啊……” “哎,里正来了,让让,里正来了。” “老胡!” 眼前的惨境让孙明瞳仁微缩,老胡满脸是血,惨不忍睹。 老人们都说,死相难看的,这是遭厉鬼索命了,是横死。 看着哭嚎的黄大妞,孙明脸色难看极了。 “把人扶起来,房塌了,还不赶紧找个干的地儿,人都走了,就搁这晾着,你们都吃干饭的是不是?” “胡家的,给你当家的收拾收拾吧,这副模样,怎么下去见人?” “啥?” 黄大妞茫然的看着里正的嘴一张一合,忽然又开始号啕大哭: “我错了,我不该说啊,我害死了老胡,她不会放过我的,她还会来找我的,我不想死,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你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你给我闭嘴!” 孙明怒喝。 这会儿村里的人来了大半,里三层外三层的,要是传出去一句话,就再甭想捂住这个事儿。 “里正,你们快来看看吧,不得了了,村口的大柳树遭雷劈了!” 第292章 瞒不住了 黑夜里的事儿没人知道,这会儿天亮了,大家才看到,这棵比他们村年头还久远的老树从上到下被劈成两半,露出焦黑的伤口。 更离奇的是,跟着老树一起被劈的,还有一只焦黑如炭的獐子。 那獐子应该是在树下避雨,结果一起遭了横祸。 “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凶兆啊!老天爷这是要灭了我们大樟村啊!” 可不是,这獐子只在深山里出没,猎户都难得见到,如今竟然跑到村里,被雷劈死了。 大灾之前都有警示,越大的灾难,警示越强烈,这是祖祖辈辈的老人说的。 孙明此刻的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还是带刺儿的,不停的绞着他的脑瓜仁。 接二连三的状况即便是他也有些发怵,村里人都出来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有年纪大的老人,已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我昨天说什么来着?!你让大伙都看看!我说的有一点错没有?” 黄大妞披头散发的跑过来,挤过人群,看到眼前的景象,疯了一般哈哈大笑。 “好啊,我说的你不信,你看到了没,先是我家,再接下来就是大樟村!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黄大妞面目狰狞的用手指着围成一圈的村民,咬牙切齿的咒骂: “你们护着她,你们贪这点便宜,最后她会吸干了你们每个人的精血,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一派胡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天爷打雷,跟人家有什么关系,你家男人懒得屁眼子下蛆,房子年久失修,才会塌下来砸了人!没有根据的事儿不许胡乱造谣!” “我胡乱造谣?乡亲们,你们看看那个陈晓卿,她一家把咱们全村的气数都断了!她这叫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黄大妞拼命回忆着弟弟跟自己说的话,天隆寺的大师,对! “乡亲们,这不是我说的话,这是天隆寺的大师说的,陈晓卿是妖孽附身!她要灭了我们大樟村!她要挖了我们的龙脉,掘了我们的风水宝地,她根本就不是人!” “胡家的,你少在这妖言惑众!来人,堵住她的嘴,给她带回家去!” “哈哈,你不让我说,因为你也是她陈晓卿的帮凶,你得了她的好处,可是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昨天就因为我告密,她就对我下了杀手,一旦哪日大樟村无利可图了,她一样会要你的命!” “啥,胡家媳妇,你说啥玩意,你说清楚点,这么没头没尾的,我们咋听不明白?这天雷跟她陈晓卿有啥关系?什么龙脉什么风水的,天隆寺的大师来过咱们村了?” “人家那是大师,还用来咱们村?只要坐在天龙山上,就能看到这世间的一切!” “啥,可是人家大师怎么会管咱们村的事儿?离得十万八千里,咱们又没有香油钱捐给大师。” “人家大师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心怀天下,要说为啥会管咱们村的事儿,那自然是因为我弟弟跟大师有交情了!” 其实昨儿个只是黄大妞的弟弟说了几句从大师那听到的佛语,可是黄大妞如何能输了这个场子,必须是昂首挺胸把牛皮吹上天。 于是到她嘴里就变成了这一切都是大师断言。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老里正绝望的闭上眼,事情发展至此,再不是他能瞒得住的了。 第293章 兴师问罪 村民把黄大妞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把这事儿打听了个通透,从最初的惊愕,不可置信,变成半信半疑,最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 “要我说,这事儿有可信度,但是也不完全可信。 陈晓卿呢,的确是让大家挣到钱了,这点毋庸置疑,也是大家感谢她的地方。 可是呢,不能因为钱,就忘了本! 大樟村是咱们的根本,龙脉是老天爷的赏赐,谁也不能动!” “对,说得对,龙脉不能动!” “不仅龙脉不能动,北边那块地也不能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那真是咱们村的风水宝地,让一帮外人住了,那岂不是咱们的气数都被他们夺了?” “对,你说的对,北地不能动!” “龙脉不能挖!北地不能动!” “他们现在就挖呢!” “走,咱们找他们去!” 黄大妞也不哭了,抹着脸上的泥就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哎……麻烦喽,你,赶紧去给卿丫头报个信儿去。” 孙明长叹一口气,背着手跟上去,看看这帮兔崽子能闹成啥样。 经历了黄家的事儿,再跑到村口转悠一大圈,此刻已经过了晌午,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直射,山铁村的汉子一个个汗流浃背,但是都轮圆了膀子埋头苦干,没有一个喊苦累的。 下了一场大雨的泥土湿软,特别好挖,今儿个这半天儿就挖了好大一片。 田木栓算计着,男人挖坑,挖出来的土,女人负责和成泥坯放在日头底下暴晒,就希望今儿个晚上别再下大雨。 晒好的泥土坯子运去砖窑烧,烧完了堆到已经搭好的棚子里,等攒够了数就开始盖房。 整个山铁村除了不会走路的娃娃,卧床不起的老人,所有的人都参与进来了。 不管日头有多毒,不管蚊虫有多多,手上磨起了水泡,脸上晒脱了皮,每日下工了累的连饭碗都端不住,可就是埋头苦干,连多说句话的劲儿都没有。 “加把劲儿,马上就开饭了!今天所有的人都记整工分,夫人今儿个又给杀大肥猪啦!下午没人还有一碗糖盐水喝!” 刘香云这几日被烟熏火烤的整个人黑了一圈,更别说还得顶着大太阳一趟趟放饭,即便有棚子挡着,也比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辛苦太多。 可她从来没觉得心里如此敞亮过。 她可是管着几百人的肚子,吃得干净,吃得舒服,看着一个个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从前,在赵家的时候,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没生儿子,因为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哪怕打个喷嚏,都要遭人白眼。 所以她慢慢的学会不看,不听,不说,不管,像个透明人一般,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日子就能舒服一些,好歹不会莫名其妙的被骂。 可现在,人人见到她都会笑着打招呼: 刘夫人,辛苦您了,这饭烧的可真香,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刘夫人,日头大,您晚些再来,等太阳落山了,当心晒坏了脸。 顾山每次见到她们送饭过来,都会招呼几个汉子过来搭把手,把饭缸抬上抬下: “刘夫人你们别动,小心伤着腰,让我们来。” 就是这一句句温暖的问候,让她每天三更天就一骨碌爬起来,忙到天黑,浑身酸痛的躺在床上,还要琢磨琢磨今儿个哪个菜烧的好,哪个菜做坏了,明儿做个啥? 每日做饭,送饭,看着孩子们,男人女人,老人都满足的笑脸,让她焕发了全部的生机。 所以当她看到一群人乌泱乌泱聚集过来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不对劲,这是出事儿了…… 第294章 谁是妖怪 晓卿得到信儿赶来的时候,两边已经打起来了。 最初只是村民阻止挖河,让他们停手。 山铁村的人自然是不愿意,然后黄大妞居然带头去毁刚打好的泥坯子,这下别说山铁村的人火大,就连田木栓和刘香云都急眼了。 田木栓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气得只跺脚但是也没敢动手。 可刘香云不一样,早已死过一次的人想事情就通透了许多,也许是耳濡目染了赵老太太的凶残,看到辛苦码放了一上午的泥坯子被黄大妞踩得稀巴烂的时候,想也不想,一铁勺子就抡了过去。 盛大锅饭的铁勺子,勺柄足有一米长,抡起来战斗力不输铁锤。 于是命运多舛的黄大妞像一颗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砰”的开了花。 黄大妞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好家伙,一脸的血: “杀人啦!陈晓卿家的杀人啦!”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整个大樟村宁静的天空。 两边的人混战成一团,半天的劳动成果被踩得稀巴烂,山铁村的人也红了眼,却也知道自己是外来的,只用家伙把大樟村闹事的往外赶。 大樟村的看到又见了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抢了家伙就跟着干上了。 “把这帮狗杂种赶出去!他娘的,吃着我们的住着我们的,还敢打我们村的人!” “对,你们滚出去!滚出我们的村子!” “我们投奔的是陈家夫人,管你们什么事?我们什么时候吃你们的了?我们吃得是夫人给的饭!我们住的你们的地儿,是付钱的!” “就是,我们是付钱的,不让住你们早说,我们还不稀罕!” “你们干嘛来堵我们,干嘛给我们捣乱?” “这是俺们大樟村的地,大樟村的河,不许挖!” “我们挖河是经过里正的!这村里你说了算还是里正说了算?!” “里正?” 有人一楞,对啊,里正,这事儿是里正同意的。 “里正也不能拿整个村儿的气运跟你们做交易!” “这事儿做主的是夫人和里正,我们是干活的,你们不去找话事人,来跟我们这闹哄啥?若是夫人说了一个不字,我们立马放下家伙,若是你们村里不留人,我们收拾包裹滚蛋,都是事先说好的事儿,你们现在来闹哪门子?” 顾山手疾眼快一把把被人群踩在脚底下的刘香云扶起来拉到身后,一把扯掉身上的衣裳,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手中铁锹往地上一墩,一手揪住对面闹事闹得最凶的人,掷地有声,直问的那人哑口无言。 “事先说好,那是里正和陈晓卿说好的,可大樟村是我们所有人的,我们没答应,这事儿就不算数!而且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底细,现在我可知道了!” 黄大妞捂着满脸的得血尖声叫道,听得顾山等人心里咯噔一下,才听黄大妞继续道: “我弟弟认识天隆寺的大师! 天隆寺你们知道么?那可是天底下最灵验的寺庙! 所有的神仙都住在那里! 天龙山是天底下最高的山,神仙坐在寺庙里,就能看到这人间的一切!” “呵呵,照你这么说,那神仙也能看得到我们这些百姓受苦,那些贪官鱼肉相邻,他们就这么看着?” “切,神仙管不了这么多事儿,但是神仙专管隐藏在人间的妖怪! 陈晓卿就是个妖怪!” “你说谁是妖怪?”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第295章 一别两宽 “陈晓卿!你还敢出来!” 黄大妞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此刻她已经完全把胡大的死怪到了陈晓卿头上,看到她就往上扑,被王桂花拎着袄领子就甩到一边去了。 “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孬货!得了晓卿多少好处,怎么一点脸也不要?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来闹事?挖河咋的了,挖你家祖坟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龙脉了? 这要是龙脉,那龙呢?咱们村出了啥玩意了?就你们这一块块的料,歪七扭八的德行,还龙脉,谁家不搁里头刷马桶? 你?你?还是你家? 刷马桶的水你喝了? 还他妈不是都倒龙脉里了?! 就兴你家在龙脉里刷马桶,就不行我们在龙脉上开个洞? 凭啥?龙脉跟你姓?龙脉是你生的?” 要论大嗓门,还真没谁比得过王桂花的,即便是孙明,那也经常是被她河东狮吼得脑门子一抽一抽的。这不刚刚他喊破了喉咙也不搭理他的人,这会儿被王桂花的一番你在龙脉刷马桶的言论镇住了。 黄大妞不怕死的又一次冲上来, “王桂花,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天隆寺的大师说的!” “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大师吃饱了撑的扯老婆舌?还风水宝地,一没风二没水,去他奶奶个腿儿的风水宝地!这要是风水宝地,那这大樟村到处都是风水宝地,有本事你们坟也别挖,死了人都在屋里供着! 你家男人也甭下葬了,我送你个台子你就摆屋里,省的挖了咱村的风水,绝了家家户户的根!” “你敢说天隆寺的大师是胡扯? 王桂花,你个眼皮子浅的没见过世面! 天隆寺那是什么地方,连司家都不敢得罪的佛祖,你也能信口开河,你就不怕老天爷开眼劈了你!” “哈!老天爷那么忙,真有空劈我我还得谢谢他惦记我! 天隆寺有多神我不知道,反正大樟村受苦受难的时候没见到天隆寺的神仙下凡救人,咋这日子过好了,妖魔鬼怪的都来了?化斋就好好化,别装神弄鬼的挑拨离间!” 晓卿原本是纳闷极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得罪了神佛了? 她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自从来了这里,就只能不是无神论者了。 可突然说她怎么掘了龙脉坏了风水,她还真不知道是咋回事,直到王桂花这一句话点醒。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钱闹的! 钱能解决的事儿,就都不是大事儿。 “婶子,您别说了……” 晓卿拽了王桂花,一句话未完,已是泪如雨下,另一只手藏在衣袖里狠狠掐着自己腰上的嫩肉,疼啊! “卿丫头,你别哭,看婶子给你收拾这帮牛鬼蛇神!” 一看晓卿哭,王桂花就也想哭。 “不用了,嫂子。” 晓卿满面悲切,轻轻摇头道: “算了,就这样吧。 顾山大哥,田木栓,带着人回家。 三婶,收拾东西,不干了,所有的人都跟我回去。” “这……东家……那这坑咋办?” 田木栓一下子傻了,他还以为夫人来了就有人撑腰了。 “这饭刚拉过来,都该凉了,卿儿……” “别说了,三婶,不值得,不值得……” 晓卿仰望天空,缓慢转身,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眼泪,和一脸心如死灰。 “我以为,人心换人心,却想不到,这最填不满的,也是人心! 走了,婶子,我带着人回我们陈家村了,婆家也没了,夫君也跑了,我一个无根无萍的人还留在这做什么? 刨了你们的土,我给你们填回去,动了你们的风水,我给你们挪回去,我们不欠你们大樟村一针一线,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祝你们守得龙脉早日飞黄腾达!” 啥?! 闹事的人傻眼了。 第296章 我的心好痛 啥?陈晓卿要走? 那他们咋办? 他们的山货咋办,猪仔咋办,银子咋办? “走!让她走,她就是个扫把星!让她滚出大樟村!滚回你们大柳村去!” 村民懵了,可黄大妞高兴了,跳着脚的喊。 “黄大妞你闭嘴!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大伙不乐意了,我们就是不让你们在这动土,也没说要撵你们走啊! “那个,俺们也没有赶你走啊,这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回娘家了呢?你是我们大樟村的媳妇啊!你婆家老人不在了,可夫家还在,婆婆也活着,也没有被休,好端端的跑回去算咋回事?” 晓卿心里冷笑,面上不显: “妾身嫁到赵家已三年过半,不曾为赵家诞下一儿半女,愧对赵家,等夫君回来了我就自请下堂。 娘家哥哥念叨我多时,总嫌我挣了钱一分也没拿回大柳村,买猪仔,盖工坊,将来就是招工,肯定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是想在北村大兴土木,这不是想着入冬了也能给大家找个营生,一冬就每家能多挣个五两银也是好的……为这个,娘家哥哥不知道说了我几回了,说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儿也不想着娘家…… 罢了,正好村里也容不下我,还有我娘家哥哥带回来的这些人,索性我就一起带回去安置吧。 反正我这买卖已经干起来了,附近八个镇子三十几个村子都在给我供货,多一个少一个,应该也不会影响大局……” 晓卿话未出口泪先流,一脸悲痛: “只是,我的心好痛,出嫁从夫,妾身把大樟村当成我的家,什么好的都想着往家里倒腾,可是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比不过那百里之外的和尚说一句话。 我的心好痛啊,婶子……呜呜呜……” “好孩子,别哭,为了这帮狗娘养的不值得,你走吧,回去你们村,咱们北地啥都不多,就地多,你这么些人,到哪都饿不死,肯定能找个落脚的地方。” “唉……造孽啊……造孽……咱们大樟村几百年了,都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德行,好容易来个愿意往村里花钱使力气的,你们非要把人挤兑走,行,卿丫头,这事儿是叔对不住你,你走吧,大柳村要留不住你,叔给你找地儿!” “咳咳……咳咳……” 人群中像染了瘟疫一般开始吭吭咔咔的咳嗽,终于有人憋不住了,走上前来情切的挽住陈晓卿的胳膊, “你瞅瞅你们,这是干啥,看都给闺女气成啥样了?” “张家的你少假惺惺,刚才就属你闹腾得欢!这地上砖有一半儿都是你踩的!你看看你脚底下那泥!” 黄大妞上来就不客气的拆穿,这张家媳妇平日跟她关系最好,之前私底下没少眼馋陈晓卿挣钱,坏话一句没少说,但是人前是个笑面虎。 “你滚!我刚才那是让你坑的,拿天隆寺的和尚来唬我们!” 张家媳妇白眼一翻,一幅翻脸不认人的模样,转过脸来立马和颜悦色的看着陈晓卿, “丫头,你刚才说的那个啥,什么五两银……哦不,那个什么工坊,是咋回事,俺们不知道啊?” 第297章 心痛得不能肤吸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冬天冷了,山上也不能去了,好几个月的光景,只出不进,我就替大伙着急,好容易攒下点银子,这猫冬就得花出去多少,而且,浪费的时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暗,我就想,盖个工棚,冬暖夏凉,弄些伙计让大家挣点钱,即便是家里有的腿脚不好,不能上山的,也能在工棚做些伙计挣钱。 这不正好娘家哥哥找了这么些人来,我一看,还能不用耽误大伙的时间,还有人来盖房,一举多得的事儿,可是……可想不到竟然犯了禁忌,惹恼了大伙……呜呜……我心好痛,我只是为了大家好……可是怎么会这样?” “哎呦……哎呦这可真是,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多心善的孩子,咋还能有冬天赚钱的法子呢?咱们村几百年来都是猫冬啊,这冬天连野兽都不出来了,大雪封山,还能赚钱?” “能啊,我这不养了鸭子么,还叫人收了一大批麻,等冬天,只要在工坊里纺线织布,剪裁衣裳就行,做好了趁着天冷还能大卖一笔呢! 只是……唉,就当这些都是一场梦好了……左右这些日子也让大伙挣了些钱,大家放心,答应年底收的猪妾身说话算话,即便是搬走了,也会叫人回来把猪收了,只是明年的猪仔就只能换地儿养了,毕竟离着工坊近,腌制储存都方便。” “哎,你这丫头,说啥走不走的话,咋这么见外呢? 这过日子,胳膊肘还能不撞胳膊肘么,几句话没说对付就要走,不行!婶子不答应! 要我说,那什么龙脉风水,看不见摸不着,要说得罪,桂花说的对,这些年龙脉里没少泼粪汤子,也没少捞鱼,龙子龙孙都吃了,还怕啥坏风水?” “张家的,你要为了这点银子断子绝孙不成?! 你昧着良心说瞎话!村头那棵大树你没看见? 你是想下次打雷劈的人是你吗? 你们这帮谈钱的,都看看我家的房子,看看村口树!想挣钱,也要想想有没有那个命花! 你们贪她的银子,早晚要用命来还!贪吧!挣吧!我等着看你们大祸临头的那一天!” 顾山算是看出点门道来,闷着头拿了家伙就作势要走,他这一走,自然大伙都跟上。 “哎,不行,你们不能走!里正,您倒是说句话啊!那么大的事儿,就凭着黄大妞一张嘴,她说的那个大师,咱也没见过,都说口说无凭,就是杀人犯,还得给个申冤的机会呢!” 晓卿:“……” “不要,你们谁也别拦着我,我不想听,也不想说,痛苦让我窒息,我的心已经碎了,破碎的花瓶还能再拼起来么?不,不能了……伤痕是永远存在的……被伤过的心,永远都不会愈合……我曾经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对待每一个人……我真傻……” 孙明:“……” 这丫头演戏还上瘾了,说的都是啥玩意这是…… 众人:“……” 接下来应该说啥? 张家的媳妇被晓卿说得一愣一愣的,想想这自己这帮人做的事儿…… 晓卿蹲下身子,捧起一块被踩得稀烂的泥坯,幽幽的叹了口气: “唉,眼瞅着时间越来越少,这一日的工又白做了,如此冬日棚子搭不好,这工坊也开不成了。” “谁说的?那不能!” 张家媳妇嗖的窜过来,拎着个铁锹几下子就把散开的泥坯又给弄好了, “你们都看着干啥?赶紧过来干活啊! 修好了工坊年年能挣钱,比山货还挣钱!” 众人呼啦一下子围上来,捡了工具就开始干,顾山等人面面相觑……这…… 晓卿作势又要哭,张家媳妇大喊一声: “桂花嫂子,赶紧把卿丫头扶回家去,俺今晚给你家送个大猪腿去!” “不要,婶子,我不能留下,我得走……” 王桂花手伸到晓卿的软肉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小声笑道: “你个臭丫头,还没完没了了,赶紧的,我火上炖着肉呢!” 第298章 半个娘家人 第二天,大樟村就有人偷摸议论: “听说,工坊一个月给开二两银,还管一顿中饭。” “真的?她们家那个伙食你瞅着没,三天杀一头大肥猪,顿顿有肉,鸡鸭鱼肉轮着圈儿的来,就算没有大米白面,糙饭也管饱!” “这要是能去工坊干几个月,从十月能开始,到连年开春……俺滴娘,这哪是五两银,这是十二两啊!” “一个人就十二两,要是一家子都去,可不得上百两了?” “你想得挺美,能有那么多位置么?” “那能有多少位置?她是不是得先安排那些外面来的?还能轮到咱么?” “凭啥,咱们可是她半个娘家人,不给咱给谁?” “以前是娘家人,现在不好说,昨儿个人家不是说了么,那个,啥瓶子摔碎了,就……就不能呼吸了……反正就是,咱现在可能算不上半个娘家人了。” “那可咋整?谁叫你们去闹哄!还饶了半天工,吃力不讨好,缺心眼不?” “不是,那不是说龙脉……” “屁的龙脉,上游那叫龙脉还凑合,到了咱这,充其量是个龙屁股,王桂花没说错,这要是龙脉,那俺拉的粑粑就是金元宝!” “那可咋整,人得罪了,回头工坊不给咱名额咋办?” “能咋办,从今儿个开始,都给我上北村上工去!人家干啥咱干啥,不就是山货么,女人上山,男人都去北村帮忙,等到秋收,我估计也差不多了。” “这样能行不?” “有啥不能行,那些人不就是给盖房?咱也能干,咱们村儿的老爷们又不是没手没脚。” “也是,好歹咱也是半个娘家人,没道理活儿都让人家干了……可是这风水……” “先顾好眼前的银子吧,风水那还没影儿呢,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好歹把今年冬天这十二两银子挣了!” 在不影响利益的前提下,出去行侠仗义口诛笔伐一下是没问题的,可是关系到自家的银子,那该闭嘴就必须闭嘴……比如人家山铁村的人开始吃饭的时候。 刘香云白眼一翻: “我家卿儿没说要多准备饭,没你们的,对不住了! 再说,谁知道你们给盖了房过两天会不会又说压住龙头了给我们扒了? 想吃饭?自己带!” 于是大樟村的憋屈的干着没有工钱的活儿,看着山铁村的人顿顿不重样的吃好饭,那香味顺风一飘……简直了,那滋味……好好的半拉娘家人愣是混成这样…… “都怪那个黄大妞!他娘的,好死不死的,怎么赶上那么个邪性日子,房子塌了砸死人不说,村口的老树还劈了,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至于让人家一煽忽就信了。” “欸?黄大妞呢?” 黄大妞连自己男人的后事都不管了,昨儿个就连夜奔娘家去了。 一进家门就嚎上了: “黄小牛你个天杀的你害死你姐夫了,我也不活了,我一头撞死在墙上,你给我们俩收拾吧,你要是不管我,我俩做鬼也缠着你!” “怎的了这是,大白天的你酒劲还没下去呢?” 黄小牛正换上衣服准备去做点见不得人的事儿,让他姐堵住就是一顿嚎,不由得恼羞成怒。 “黄小牛!你说我们村那个女人是个妖怪附身,我回去就跟我们里正说了!当天夜里下雨你姐夫就被砸死了!你姐夫是替我死的,那本来是我的位置! 你说我是不是触犯天条了?” “嘶!姐夫死了?姐夫死了你上我这来干嘛?不用守灵吗? 还有啊姐,那不叫触犯天条,得罪神仙了才是触犯天条,而且也得你自己是神仙才行,你这都啥玩意乱七八糟的?” “可是我是按照你说的,才回去报信的,当晚就遭报应了,不仅如此,村口那棵前年老树也被从头劈到底,可我带着村里人去闹,居然被那个陈晓卿全身而退了!你说她是不是得道千年的老妖怪?” 第299章 人性之恶 黄小牛将姐姐安抚一番留在家中,就哼着小曲出门了。 原本前日喝了些酒,又听姐姐说有个漂亮小媳妇,挣了不少银子,还无依无靠的,就动了点邪心,可酒醒之后也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可谁知他姐还当真了,不仅当真了,回去还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当然这篓子没捅道别人家,只把自己家的天给捅漏了。 至于那什么天隆寺的大师,他何德何能能认识?不过是逛花楼的时候遇到的不知道几代弟子,跟他说了几句话,让他记在心里,反复琢磨。 为啥反复琢磨? 当然是为了唬人啊! 他们天龙山脚下的,就是一个贩夫走卒都能讲两句佛语,无非是耳濡目染,听多见多了。 所以想让花楼里的姑娘对他另眼相看,就得说出点真东西。 至于别的,他还真没想过。 今儿个,是每月一次的选花魁,花楼里格外热闹。 姑娘们都是精心培训出来的,容貌出色,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为了避免客人们对着老面孔生腻,每个月都会有一批新的姑娘参选,比拼吹拉弹唱,才貌以及舞蹈。 赢了的,就是当日的魁首,可以在出价最高三名恩客中选一名自己中意的。 所以今儿个是大饱眼福之日,花楼之内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很快花魁选出来了,到了恩客叫价的时候,今儿居然有和尚叫价! 这可是个稀罕事儿。 天隆寺的和尚德高望重,北地皆知。 可和尚逛花楼,若是偷摸去逛也就算了,可大张旗鼓的出来叫价竞争,就有点过了。 “哈哈哈,兀那和尚,居然也来逛花楼,天隆寺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放肆,你可知道我师父是谁?” “我管你师父是谁,你师傅管得了仙家的事儿,管不了我们俗家的事儿,有人爱给你贴钱,那是他们的事儿,俺可不管,一个秃驴,再唐突了佳人!哈哈哈哈!” 黄小牛不知那夺得花魁的大汉是谁,只知道那个一脸阴郁的秃驴就是自己上次撞上的那个花和尚,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经过一个转角,眼看那胖和尚身影就要消失,黄小牛急忙快步追上,忽然就被人一掌抵到墙上: “你是何人,跟着洒家做甚!” “啊,大师息怒,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大师,实在是有个好事儿想找大师,是个得财又得人的好事儿!” 戒嗔不过是个天隆寺外院的比丘,负责打扫院落,带香客拜见大师,客却私自昧了不少香火钱,在天隆寺没什么地位,可下了山却是逍遥快活得很。 酒肉穿肠过,自然也没少花银子在女人的肚皮上。 而他最感兴趣的,还真就不是这些烟花之地的女子。 每每看到那些上香拜佛的妙龄女子或是年轻媳妇,戒嗔就觉得一颗春心蠢蠢欲动。 “哦?你是谁?你怎知我想得什么人?” 稍稍放松了一些对黄小牛的钳制,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看着就不是个善辈。 “大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寻一处僻静地儿,容小的好好跟您说道说道!” 陈晓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市井小民的酒后邪念,加上一个打杂和尚的淫念凑在一起真能翻了她的天地。 第300章 死局 那日人散去,晓卿找里正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黄大妞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天隆寺的和尚又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跟个村民有交情? 横竖事儿已经过去,又多了一群给她免费干活的村民,每日看着山铁村人吃香喝辣,敢怒而不敢言。 这人还真的,吃饱了就开始生是非,既然如此,就然他们也尝尝难受的滋味好了。 前日大嫂匆匆来了一趟,就回家了,好些日子没见着宝儿了,自己身子也需要静养些日子。 可大嫂带来的东西着实让她开心坏了。 留在王大义他们村的这些日子,一群妇女反复实践,现在已经能将亚麻织成极细极软的料子,也能做出既便宜又结实的料子,这次白宁来,给她带了几个成品,其中有一个是轻薄透气的蚊帐,一个是柔软厚实吸汗透气的麻席,并且告诉她,这些东西正在抓紧织,可无论如何,今年夏天是赶不上了,就算能做出几十套,也根本达不到贩卖的规模。 交待了下人送信去给王大义,晓卿就叫人套车装上新做的几大缸泡菜,可正要上车的功夫,忽然后背就冒了一阵冷汗: 不对,她疏忽了! 这件事儿的重点根本就不在于天隆寺的和尚,也不在于什么龙脉,而是顾山他们! 他们是杀人逃犯! 是横跨千里二来投奔她的逃犯! 他们身上背着二十几条官兵的命! 黄大妞把这事儿说出去了! 感觉浑身的血液涌到头顶,又散了个干净,晓卿觉得手脚冰凉,连缰绳都握不住了。 “来人,快去,把顾山叫回来,把他们几人都叫回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孙明也忽然一拍大腿,叫一声不好,抬脚就往晓卿家赶,正赶上顾山等人进屋。 几人把心里想的一串,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 “顾山哥,你把当时所有目睹经过的人,招到一起,先串好口供,如果真的有人盘问,就把所有的事儿推到那些死去的人身上。 我猜这事儿就算事发,也需要一段时间,况且那么远的距离,人家未必能联系到一起,只是我们一定要低调,千万不能招惹事端,若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别说你们,就是我们也难逃一劫。” “夫人,实在不行我们就走吧,把老人孩子留下,俺们也歇了一阵了,再找地儿躲起来,躲一阵子,等风声过去再出来。” “倒也不用那么急,黄大妞家既不是官也不是商,没有通天的手段,而且就算只留下老人孩子,他们一样会抓回去顶事儿,你们犯的本来就是连坐的罪。” “那咋办,我们不能连累你们!你们对我们的恩,我们记下了,若有命留下,一定会偿还。” “别说什么偿还的事儿,咱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收留的事儿已经是事实了,即便我们说不知道你们是罪犯,可流民也不是说收就能收留的。” “要俺说,这事儿得找根儿,黄大妞把这话说出去了,是她嘴贱,可是咱们村这么些人,谁不走个亲戚,早晚这事儿会传出去。 这麻烦啊,早晚得来!” 晓卿手握拳,紧紧抵住嘴巴,急得直咬自己: 这要是放在一年或者两年之后,可能压根就不是事儿。 可是现在她正在做准备,却远远还没达到她想要的那个程度。 第301章 置于死地而后生 陈晓卿的脑子里有一个十分不成熟的计划,甚至可以说是自毁前路九死一生的计划,会让她现在刚得到的这些全部付诸东流,也很有可能把大家都送进地狱! 留下,这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带着大家同归于尽。 可刚刚种下的菜,刚刚晒好的砖,刚刚安顿下来的老人孩子…… 晓卿面色几经变换,心肠硬了再硬。 “夫人,不能因小失大,我们杀人逃命,就已经做好死在路上的准备了,能遇到三哥,还遇到夫人,里正,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不怕的,我们还能走,何处安心是吾家,天大地大,总有找到的那一天。” 顾山看出晓卿的为难,他又何尝不为难? 眼里刚看到一点希望,孩子和女人刚刚见到一点笑脸,就又要亡命天涯了,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死在路上……也许没有人能活着走到终点,可这就是他们的命。 “卿啊,这人,不能留,但是还能有些日子,这消息传出去再穿回来,怎的也要个把月的时间,而且现在流民多了,也不一定就能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短期之内可能啥事儿也没,除非碰上找事儿的,撞上了,咱们就脱不了干系了。剩下这些日子,好好做准备吧。 哎,不是不想留你们,我老啦,得对村里的孩子们负责,你也别怪我。” 老里正也是心如刀割,这跟把人往死路上推有啥不一样? “那……就再留一个月,俺们就走……多谢夫人……” 顾山艰难道。 “是要走……而且要大张旗鼓名正言顺的走……” 晓卿讷讷道: “里正叔,到时候演一场戏,就还拿这龙脉的事儿作筏子,可是到时候您要当这个恶人,把他们全都赶走,让全村的人看着,一个不落的都走。” 顾山脸色一白,他原本还想恳求晓卿能开恩让他们把几个孩子藏在村里。 “是,我们都走,一个不落的离开。” “里正叔,你可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地方,那个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地方?” “啥?你打啥主意?你想让他们往那跑?那不中! 去哪不行?非要往死地跑,不行!” “里正叔,那里真的不是死地,那里是最好的地方,那个地形你们也看到了,进了那里,别说追兵,就是大兵压境都能守得严严实实的。 你们听我说,那个地方是咱们黑水的下游,不是死地,但是有很多湿地,就是那种看起来是草地,但是实际上是水泡子,只是一层浮在水面的草,所以人一踩上去,就会掉进去。 而且这种水泡子特别大,还很深,掉进去肯定就危险了。” “那不是,当年可是有会水的人,一样没出来。” “对,除了水泡子,还有沼泽,这种就更危险,是很湿的泥土,下面也是水,不小心踩上,拔不出来腿,就陷进去了,越陷越深,连人带马都能给吞进去。 遇上这样的,人别慌,越挣扎,陷得越快,你得把身体放平了,把衣裳铺在那个泥地上,想办法让身体打滚,这样才能有救。” 晓卿说得就像亲身经历一样,实在太真切了,连孙明都糊涂了: “丫头,你咋会知道这些?舆图上都没有的地儿,你咋跟见过一样?啥书能写这些?” “顾山大哥,剩下这一个月,我给你准备些东西,你好好记着我说的话,兴许咱们还能再见面。” 第302章 疯了 晓卿就像没听到里正说话一样,魔怔一般径自说着: “沼泽和水泡子到处都是,你们一定不能分散开走路,必须特别小心,让牲口走前面,不带行礼,若发现陷进去,赶紧拿绳子往树上系。 那里到处都是猎物,水泡子里全都是鱼,这个季节,肯定是不会饿死人的,但是你们打猎的时候一定看好地形,若是陷进沼泽,那是九死一生的。 砖窑你们会砌了,烧砖马上也能学到了,再有半个月,咋盖房也能会了,找到了地方,赶紧盖房子,要么等土地冻住了,你们肯定会被冻死。 如果你们遇到沼泽,不要怕,那不是吃人的土地,只是太过湿润的泥土,但是在那下面你们能挖出泥炭,这是那些死掉的树木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晾干了可以当炭烧,也可以种庄稼……” 随着晓卿的描述,几人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全新的地界。 能吞人的泥巴,挖出来还能当炭烧。 走路就能撞上狍子,数不清的肥鱼自己跳到岸上。 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能孕育出最富足的粮食。 四季分明,风调雨顺,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若真的是为了给顾山画个大饼,那也是足够用心了。 可……那分明就是死地…… 没有人看到过那后面的样子,可能是一步登天,也可能是坠入深渊。 顾山离开屋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心里却装了沉甸甸的铅块。 晓卿的话,并没有安慰到他,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 若真的有,她怎么不去?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顾山变得沉默寡言。 活儿照做,就当是偿还这些日子欠下的债,人总不能背着债带到来世。 晓卿忙疯了,连上一秒见过她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原本三年后的计划突然被提前了这么久,还是一群毫无准备的老弱病残,陈晓卿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疯了。 明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都能藏得住饿不死,何必非要让人进去冒险? 她说不上来,可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看似生路的其实都是死路,只有死路才是唯一的生路。 她不断在内心和自己角力,理智和直觉打得你死我活,筋疲力尽,可该忙的事儿却一点也没耽误。 她把生意上能抽调的每一分钱都拿出来,还把舍不得吃的鸭子全宰了。 她去找冯澈,问有没有特别结实的密不透风的布料,还收了大量陈年的毛皮,跑遍了城里的每一家铁匠铺。 连店里的生意也顾不上,只能任其野蛮生长,好在还有大哥和莫离,几个孩子也逐渐摸清门道,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所有的人都发现,夫人疯了。 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觉,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上百里的路打个来回,只在车上睡会儿,吃口东西,就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冯澈问: “你在忙什么?怎么瘦了这么多?” 大哥问: “可是出了什么麻烦?告诉大哥,你别自己折腾。” 赵冲问: “嫂嫂你为什么都不来店里了?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厉害?” 赵斗说: “嫂嫂,我哥呢,我想我哥了,我觉得我现在能打过他了。” 晓卿也想赵睿了,明明说好很快就回来,可是已经一个月了,发去的信也没有回音……好想走之前能见到他。 第303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任谁来到大樟村,见到北村的景象都会大吃一惊。 短短月余的时间,比人还高的荒草从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久违的大地。 矮树灌木也被清理干净,崎岖不平的地面被铲平,铺上了沙石,垫起了平坦而宽敞的道路。 道路两旁是整整齐齐的院落,大小一致,南北通透,每个院子配了厨房,柴房,杂物室。 三十间整齐的小院前面是六间大院子,屋顶修的比住房高一米,宽大的空间,院子里有遮雨的大棚,同样一边三间,窗户贴着崭新的窗纸。 在房子的两侧,是山铁村的人种下的菜地,如今已经绿油油一片,却还没有成熟。 河边架起三座高高的水车,一架车把河水灌溉到大樟村的农田,这是山铁村民送给大樟村的礼物。 另外两架把水从高处引向新挖掘的河道。 新挖的河道十米宽,五米深,两公里长的河道,清除了泥土和石块,经过一个月的雨水和水车的灌溉已经有了浅浅的水层。 而今儿是村里的大日子,要把河流主干道到新河道之间的屏障打通,让河水从彻底贯通。 “都准备好了么?这东西真的能起效么?” 为了避免人员的伤亡,大家商量之后,决定用硝石引爆河堤。 新挖的河道两侧已经用石块做了加固,比地面还要高出半米,比原先河道纯天然的河堤更加牢固。 “准备好了,夫人你放心吧,俺们村之前用硝石炸鱼,我对这东西熟悉得很,引线都连好了,到时候点火就行了,没人知道。” 两河道相连的地方已经不断有水渗出,可是还是太慢了,用硝石炸开河堤,会瞬间崩塌,大量河水灌入新河道,可这是瞒着全村人的,只有里正知道。 “顾山大哥,今日要辛苦你了。” 晓卿一个月,人瘦了一大圈,脸颊上原本嘟嘟的婴儿肥已经完全褪去,一张小脸只剩下大眼睛,愈发明亮,这么久的努力,成败都在今日,不管是河道还是…… “是,夫人,只是村人没有心理准备,今日难免要哭闹一番……” 精干的顾山经过一个月的风吹日晒和内心的煎熬,整个人也瘦脱了相,背负着沉重的压力独自忍受,整个人就如同被野火锤炼过的宝器,愈加锋芒内敛。 “这图你收好了,一定按照我画的路线走,这是里正叔他们当年走过的路,三百多里,谷口有个大山洞,可以略作休整,路上一定避开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往南走了。” 已经叮嘱好几次,晓卿却还是不放心,像个老妈子一样磨叨。 顾山看着憔悴了一大圈的少女,两圈黑眼圈,眉目间俱是忧色,心头那一抹不甘和埋怨也消失殆尽了。 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夫人不必自责,世事无常,本就不是夫人能左右的,我等生死由命,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晓卿来到厨房,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从阿城买的满满一大包糖果子,倒进小妞妞藏糖的罐子,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打转。 在婆婆的枕头下放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回到卧室,提笔给赵睿留下一封信,放在枕头上。 时间匆匆,就这样吧,留下越多痕迹,越让人挂怀,还不如悄悄离去。 晓卿在等。 阚双江也在等。 云层压得很低,狂风卷着地上的沙子砸在人脸上,睁不开眼。 “要起暴雨了,大家都躲进棚子去!” 里正在等。 浓烟一口接着一口,遮住了一脸的凝重。 暴风雨要来了。 第304章 天崩地裂 看着一排排整洁的房屋,青砖瓦房啊,连大樟村的人都羡慕的紧: “对你们可真好,我们都还住泥土坯子的房呢,你们就能住这冬暖夏凉的大砖房了,瞅这窗户纸,这个白呦!” “可不,这房子俺可稀罕透了,要么咱换换呗,让俺们也住几天砖房?” “当家的,这房都盖好了,是不是咱就快能搬进来了?” “可不,估么就这几天了,回头你们几个关系好的住一屋,今年先这么着,等明年,挣够了工分,咱自己也盖个小院,种点菜,养点鸭子,回头鸭蛋也能顿顿吃。” “真好,想不到,离了家,还能找到这么好的村子,还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可惜铁蛋儿留在路上了,要是能跟来,看到这么好的房子,吃到这么香的饭菜……” “哎,别难过了,往后看,往后天天都是好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午饭过后,整个天都黑下来了,白日被黄沙遮盖,望不到边际的厚云黑成铁锅底,蜻蜓和飞鸟在飞沙走石中慌乱的寻找去路,发出凄厉的啼叫。闷雷像携着辎重缓慢前行,一步步逼近,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像一头潜伏着等待扑食的巨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切吞噬。 闷雷一阵接着一阵,从天边滚来,漆黑的天空瞬间被撕裂,“喀喇喇”一阵巨响。 “哇!娘我怕!” 胆小的孩子哭起来。 一阵地动山摇,像整个大地要裂开一般,又是一阵巨响,有人惊叫: “大河裂开啦!不得了了,天崩地裂啦!” “河神发怒了!真的触怒了神灵!” “怎么了?怎么回事?” 有人躲在棚子里不敢出去,有人急着去看个究竟。 这一看,更多的人叫嚷起来: “不得了了,发大水了!河要翻身了!” 被打开的河堤如同万马奔腾飞流直下,卷起千钧巨石夹杂倾泻而下,涛声震天,黄泥翻涌,像巨大的一口锅在沸腾翻花。 人群中传来女人惊恐的哭声,夹杂着怒骂: “完了完了,都怪你们,不听老天爷的警示,这下要完了,大樟村要被淹了!” “断子绝孙,断子绝孙啊!” “别胡说,河堤被来就被水泡了,被冲开很正常!” “就是,大家挖了那么久,河堤松动是正常的,有河道,怕啥,淹不了村子!” “里正!里正在不在?不得了了,出大事儿了!” 有人慌慌张张的跑来,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来人淋了个落汤鸡。 “咋了?出啥事了?里正没在啊,快去叫里正,快去!河堤都崩塌了!” “咱们村的祠堂塌了!” “啥?祠堂塌了?” “咋能?” “俺咋会知道,这不打雷了,赶紧往家赶,就看到一个大雷直接劈到祠堂上了,给劈得稀碎!” “天啊,这是真的触怒了老天爷啊!” “陈晓卿人呢?!” “没在这,去找她!叫她来看看,还说什么为了咱们村,要我说,黄大妞说的没错,这就是触怒了龙脉了,让她来,给咱们个说法!” 山铁村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都去看顾山,而顾山只是沉默的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刘香云看着难受极了,气得眼泪直往下掉: “你们这是干什么,河道是一起挖的,如今决堤了就往外人身上推,有福一起享,有难不同当,我真替你们臊得慌!” 第305章 血泪 “所以说当初就不该挖!我们也是让陈晓卿说迷糊了,为了点银子,犯糊涂!” “那银子你们还要不要?” “那银子跟河道就没关系!不挖河道就不能盖工坊了?这就是你们找的借口,你们就是为了把河道挖开,把村里的运势分走!” “喀喇喇”又是一道撕开天地的惊雷,瓢泼大雨疯狂而凌乱的倾盆而下,恍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惊得大家连吵嘴都停了,感觉下一秒就会被这狂暴的大自然吞噬。 “完了完了……全完了……” “里正来了!里正来了!” 孙明来了,浑身湿透,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冲进来二话不说冲着顾山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愣是把顾山抽得趔趄几步摔倒下去。 “孽障!你们这群人坏了我们村的风水!” 老里正暴怒起来,竟是带着几分杀气,和平日那个笑眯眯的老头恍若两人。 顾山捂着脸一言不发。 “呀!里正,您咋二话不说就打人呢!” 刘香云把山铁村的人都护在身后,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 “卿儿不在,可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接纳人家了,那就是自己人,您不能出事儿了就往人家身上推!” “男人的事儿,有你插嘴的份么?滚一边儿呆着去。” 蔫人出豹子,老里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叫人把刘香云拉开,直接指着顾山鼻子道: “大樟村接纳你们,俺们做到什么份上,你们不瞎,都看到了。 可是现在,趁着老天爷彻底翻脸之前,你们所有人,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天大地大,你们爱去哪去哪,不许留在我们大樟村的地界! 连孩子带老人,一个也不许留,连东西也不许留下一件,全部带走!” “啥?里正,您要赶走他们?您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里正,求求您,别赶走我们,让我们留在这吧,我们不惹事,这天灾不是我们惹的啊!” “里正,这么大的雨,我们这拖老携幼的,你让我们往哪走啊?这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啊,求求您了里正,夫人是愿意收留我们的啊!” “里正大人,陈晓卿跑了!” “什么?跑了?!” 又是一声惊雷,直劈得所有人顿时失去了声音。 “啊哈哈哈!遭报应了吧你们!活该!陈晓卿跑了!河提破了,龙脉漏了!陈晓卿跑了!啊哈哈哈!活该啊活该!” 黄大妞鬼一样冒出来,整个人已经魔怔了,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恶臭,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一个来月竟然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我早就说了,陈晓卿是妖怪,她要的就是破了咱们村的龙脉,现在这块地界的气运都被她抢光了,你们完了,你们完了,啊哈哈哈,都去给我家老胡陪葬吧!” 破成一片片的肮脏衣袖随着黄大妞的疯狂而上下翻飞,散发出一阵阵恶臭,恍如魔鬼一般。 老里正的脸都黑成锅底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顾山,我敬你是条汉子,别让我们动手!” 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青筋暴露,满眼血红,几百年的祖业啊,连老祖宗的祠堂都毁了,他是罪人啊! “里正!” “里正大人!” 眼看着铁打的老里正双眼似要流出血泪,大樟村的人都吓坏了。 “里正大人,您息怒,我们把他们赶出去,您息怒啊!” 第306章 人追丢了 棚子里躲着山铁村的人,也躲满了大樟村的人。 平日鸡飞狗跳家长里短的屁事一箩筐,可里正就像村口那棵大树,为他们遮风挡雨,拉架主事和稀泥,这么些年,不偏不倚,大家心中自是有杆秤。 顾山眼圈也红了,钵大的拳头狠狠锤击自己的胸口,仿佛撕裂般煎熬。 八尺的汉子紧咬牙关,太阳穴突突的跳,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 “山铁村的,所有人,我们走!” 话音一落,哭声震天。 顾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头冲进雨里。 “大哥!” 二狗急忙追上去。 “哎呀,下着这么大的雨,可怎么办,这淋了雨老人孩子不得生病啊!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啊!孙明你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 刘香云哭着就跑了。 天被撕裂一般汹涌的咆哮,决堤的河道如同万马奔腾,山铁村将近三百男女老少,前一刻心里有多火热,此刻就有多狼狈。 冰冷的雨水浇透衣裳,淋湿了头发,顺着脸淌,眼睛睁不开,白茫茫一片连呼吸都困难,本就是空无一物来的,如今走了,连破旧的衣裳都没,只身上一套衣裳,还是来了之后夫人给做的。 女人和老人的眼泪被淹没在瓢泼大雨中,孩童的哭声被紧紧压在娘亲的怀里,滚烫的眼泪被雨水冲刷得冰冷,连着浑身的血肉都冻僵了。 像是被拉上刑场的罪犯,山铁村的人,一个接一个,比来时更加狼狈,消失在雨里,慢慢走出村子,消失在路的尽头。 和山铁村人的凄苦相比,大樟村的人也像心被挖了一个大洞一般,看着奔流的河水,想着一个月并肩劳作的一幕幕,不知是谁先开的头,等回过神,哭声已经连成一片,哭决堤的河,哭坍塌的祠堂,哭离开的人,哭这不让人活命的贼老天。 只有黄大妞在笑,笑声尖利刺耳, “哈哈哈,妖怪被赶走了!可是气数已经,晚了,让你们贪心,哈哈哈哈,一起陪葬吧!” 孙明身躯颤抖,瘦削而突出的胸膛剧烈起伏,湿润的眼眶始终没让泪水掉落,心里跟刀割一样,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大口大口的喘气, “把黄大妞抓起来,关起来。” 瞬间苍老,声音虚弱无力,像亲手杀人性命一样,三百条命啊! 暴雨让路途变得泥泞不堪,路上连个遮挡都没有,一队人深一脚浅一脚,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张开嘴,雨水就会掉进嘴里。 顾山紧紧攥着晓卿给他的地图,出了大樟村的地界,过了镇子,让镇上所有人的都看到他们一路往南走,其实出了城门到了没人的地儿,就转个弯从城外绕回东北方向。 刘香云回到家疯了一样搬了几口铁锅上车,再把能找到的米面油,葱姜红糖都放到牛车,歪歪斜斜的套上车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镇上,听人说一直奔南,就出了城门朝南边追去,可追了很久都没有见到队伍的影子,那么多人,还有老人孩子,下着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走得这么快? 都怪她,怪她动作太慢了,最后那两袋米不装就好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装那米肯定就能在镇子里追上他们了! “呜呜呜……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那么多孩子,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这淋了雨病了可咋办啊啊啊啊!人呢,顾山大哥,你们人在哪啊啊啊啊!” 刘香云拽着原地打转的牛车在雨中放声大哭。 第307章 忆往昔甜蜜岁月 也许是命不该绝,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的几人,出城不久,雨就停了。 像来时那般突然,停的也干脆利落,没多久太阳就露出脸来,晒干了被淋湿的衣裳,再过一会儿,连汗都出来了。 顾山松了口气,若不是这样,恐怕这一场雨,人就要倒下一半。 好在此时是夏季,夜晚也不会太凉,而且林间小动物很多,几人带着家伙,不费多大功夫就能猎到食物,看着萎靡不堪的村民,攥紧了手中的地图,这是唯一一线希望。 “大哥,干嘛非要按照他们的说法走,她都给咱们赶出来了,你还听她的?” 对于这一个多月来的辛苦付诸流水,大伙都心生埋怨。 只有顾山知道,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从他坦白那一刻,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也许一开始,就应该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落脚,就算难些,也好过再一次被赶出来。 好在,大伙学了一身的本事,这一个月,田木全把一身的本领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们,还高兴的说: “夫人说了,这叫授人以渔,俺是师父,你们都是徒弟,教会了徒弟,叫桃李满天下,你们都是桃子和李子,我走到哪都能享清福啦!” “嘿嘿,木全兄弟,俺们听说的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你咋还说俺们是桃子和李子呢?” “哈哈,夫人说了,那叫没有格……没有格局!一个人能盖十栋房,百栋房,可教出来十个徒弟,就能盖千栋,百栋房,徒弟再教徒弟,就能盖出上万房子!要盖那么多房,怎么会饿死师父?” “盖上万个房子干啥?你们村才多少人,那么多房住得过来么?” “咋住不过来,就照夫人三哥这样的,指不定天冷了还有多少人能找过来呢!” “那么些人,夫人都要留下?” “这要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就能留,这么多地,这么多山,勤快点,谁也饿不死,夫人说了,也就是在你们刚起步的时候给你们搭把手,之后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谁也不能帮一辈子,搭把手的事儿,那有啥不行的? 你们不知道,当初夫人从牙行给我们买下来的时候,我们都可害怕了,生怕让我们跟孩子分开,还有不能动的老娘,可是你们看咋的,夫人还给我们新起了房子,还给我们开工钱,说干得好了,都能给俺们消了奴籍!” 一幕幕美好如过往云烟,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刷得干干净净的碗筷,破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每日的笑脸相迎: “夫人说了,给你们的碗筷都要用烧开的水煮了,要么吃坏了容易生病,每日的衣裳换下来我们也会帮你们拿开水烫,头上长虱子的把头发剃了衣裳烧了,过几个月就长出来了。 这汤是做泡菜用的盐水烧的,夫人说你们出汗多,得多吃盐,咸点不碍事,多喝水就行,省的中暑,今儿个煮了绿豆汤。 夫人从城里买了一批布头,等会儿没人来领一份,按照自家人头领,针线也有,先紧着女人和老人,孩子们的夫人那边都给安排了,你们不用管了。” “大哥,想啥呢?走吧,要么天黑了。” 顾山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呆,眼看天色已经落下来,附近连个能藏身的地儿都没有,草比人高,林比海深,雨后空气湿润,蚊虫迎来了一场盛宴。 看着逐渐西沉的日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起身,走了!” 第308章 降妖除魔 一场暴雨过后,日头重新冒出头角,挂了漫天的彩虹,惊恐失落的村人纷纷跑出来看。 湍急的河水此刻已经平静下来,缓缓流淌,映衬在蓝天白云和彩虹下,如同一条彩带蜿蜒穿过绿油油的村庄,庄稼被暴雨打弯了腰,此刻雨过天晴,又重新站直了。 三架水车像三个神力无穷的巨人,缓慢的旋转,把一捧捧清澈的河水送到高处,再倾泻下来,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同生命一般流向大地。 被雨水洗得晶亮的新砖房一排排站立在绿油油的菜地中央,像是雨后冒出的小蘑菇一样,干净又茁壮。 “哞”! 老牛拉长了声音鸣叫。 喜鹊重新离开树梢,叽叽喳喳去觅食。 每一片树叶都被冲刷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叶片尖端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那里还是刚才那副灭世的景象? “这……是因为他们走了,所以河神息怒了,龙脉保住了?” “可是还是挖开了啊。” “是不是错怪他们了?” “那祠堂怎么说?” “就……年久失修了呗?” “都怪那个黄大妞,就是她说的神神鬼鬼的,还说是天隆寺的大师说的,害的我们心里就扎下根了,啥事儿都疑神疑鬼,这都他妈的哪跟哪啊!愿望好人了!” “呜呜呜……下着那么大的雨!那么些老人和孩子,呜呜呜……他们身上没钱也没粮啊……这可是死路一条啊!” “他娘的,我……我一听说祠堂塌了,我脑子就呼的一下就懵了,也是那雷劈得太邪性了,让人跟着了魔一样。” “里正,这可咋整,咱们是不是冤枉人了?我这心里咋这么不得劲呢……呜呜呜呜……蓝瘦……香菇……呜呜呜” “人都走了!” “那……追……嘶,你踩我干啥?” “他们走了,这新房谁住?” “啊?咱能住?” “里正,这新房也有我们的份儿,您也看到了,俺们都出工出力了,现在他们走了,俺们把这房子分了吧?” “住?再坏了风水,你负责?” 孙明眼睛一瞪,下了死命令: “菜园子我叫人打理,除此之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上北村来!” “里正,里正!” “又怎的了?” 孙明腾的转身,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死死盯着来报信的村民,却只听他说: “村口来了一群和尚!还有官兵!” 该来的果然还是逃不掉! “都闪开,衙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上前阻挠办案,违抗者按律带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地阴气甚重,乃是有鬼怪作祟!” 一行人因为下雨而耽搁在镇上,等到雨停才出发,刚刚好跟顾山他们擦肩而过,甚至两边打了个照面,只是谁也不认识谁罢了。 “噫,奇了怪了,这和尚咋能跟官府的人跑到一起?到底是捉拿凶犯还是降妖除魔?也不是一个部门啊?” 张家媳妇纳闷的瞅着一行稀奇古怪的配置,一边噗噗的吐这瓜子皮一边看戏。 众人不敢上前,可架不住好奇,就远远的站成一排,谁也不肯再多退一步,组成了一条整齐的人墙。 人墙随着官兵加和尚组合的推进而整齐划一的平移,横着就进了村。 “谁是陈晓卿?有人告发她窝藏凶犯,是妖怪附身,我们官府的负责捉拿凶犯,大师们负责降妖除魔!” “噫……那陈晓卿是凶犯还是妖魔啊?是先降妖除魔还是要先捉拿归案?” “当然是先捉拿归案!放肆,谁在多嘴?” 第309章 胖和尚戒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观你们这山村瘴气甚重,怕是被鬼怪藏身多时,已经影响了村里的百姓,若想驱逐瘴气,需要做一场法事。” 一个胖和尚搓动佛珠,目不斜视,满脸虔诚,看起来颇有一些得道高僧的模样。 “娘,和尚不是吃素么,怎么会这么胖?” 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 “嘘!快快闭嘴,瞎说什么大实话,人家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再胡说当心他们吃了你!” 那孩子被他奶奶搡了一把,手里多了一把瓜子。 “大师,俺们乡下人穷,兜比脸还干净,可出不起法事钱,这钱是不是官府给我们出了?我们可是宝库镇的百姓,父母官不能不管我们啊。” “放肆!官府办案,无关人等立刻清退,陈晓卿家在哪?!” “切,退就退!咱们走!” 围观的人如潮水般褪去,留下一地瓜子皮儿。 “站住!陈晓卿家在哪?你们村的里正呢?” “老朽就是大樟村里正,大人,大师,你们总算来了,我们等的你们好苦啊!” 孙明一露面,顿时老泪纵横,一副找到组织的模样扑过来就抱着那胖和尚哭起来: “大师啊,你们不知道啊,那陈晓卿妖法高深,差点毁了我们整个村子啊!不信你们去看看,我们大樟村的祠堂都被她劈塌了!” 一面扯了胖和尚袖子就往祠堂走。 原本准备回家做饭的村民一看里正这架势,顿时觉得事儿不简单,瓜子儿也不磕了,一甩鼻涕就嚎了起来。 “哎呀青天大老爷啊,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啊!你们可算想起来我们了,要不是刚才我们齐心协力把那群妖孽赶出去,我们全都死定了啊!你快来看看我们村的黄大妞家,她男人可是活活被那些妖怪做法弄死了,死得好惨,脑袋都烂了!” “是啊,你们刚才没看见啊,真是法力无边,那掀起来的巨浪几百米高,大河决堤,愣是让河水转道了,你们说是不是千年蛇妖啊? 这要是千年蛇妖,那可得法海来了才行,刚才那黑云你们也看到了吧,那可真是邪性,他们前脚被我们轰走,后脚这天就晴了,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要么正好可以降妖除魔了!”’ “等等等等!” 戒嗔一听不对劲,急忙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大河决堤?房倒屋塌?” 戒嗔从小就在寺庙,虽说是个酒色和尚,可对这些神明之事还是十分畏惧的。 原本他听那黄小牛说有个绝色的小媳妇,心里就开始痒痒,两人商量如何行事,可谁想到刚回到山上就被告知有大人物要做一场大法事,谁也不得离开,所以一直等了这么久,才下山来办这事儿。 到了宝库镇,报上天隆寺的名号,直吓得府衙屁滚尿流,屁颠屁颠的就跟着来了。 至于什么窝藏罪犯都是他编的,反正你一群流民,说你是罪犯,你就是,有本事你就证明你自己不是。 没有官府发的路引,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到时候罪名一定,那小媳妇还不是任自己揉圆搓扁,想怎样就怎样? “大法师,我们还能骗你不成?刚刚里正还说那北边阴气太重,让村里人谁也不许过去呢! 你可不知道啊,他们人前脚刚离开咱们这地界,后脚天刷的就亮了,那水一下子就不闹腾了,真是活见鬼了!” “这位小施主,你娘说的可是真的?” 戒嗔被张家的唬得发懵,就问那孩子。 “大法师,这是我孙子,不是我儿子,您看不出来么?” 戒嗔:“……” 第310章 落荒而逃 “法海师,我奶奶说的真的,可吓人了,我们以为那河要冲上来了,那个黄奶奶都疯了,又哭又笑,还臭,你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问你们陈晓卿家在哪,我们要去搜查,你们拦着我们,是想窝藏逃犯不成?是不是她家里还藏着同党?” “哎呀,你们快来看看吧,俺们也怕啊,可是不敢去啊,那可是千年老妖的老巢,谁知道有啥,你们去给我们好好检查检查!” “是啊,大师,我们就靠你们了,别说您看我们村乌烟瘴气,我看着也是乌烟瘴气,你瞅瞅俺,这一个月就跟被抽了精血似的,整个人都没精神,你们一来我就好了,您快给我们做法吧。” 孙明转过头,让胖和尚看着自己憔悴不堪的模样,加上红通通的双眼。 戒嗔是来找小媳妇的,心里想着皮薄肉嫩一掐就出水的小媳妇,哪想到被孙明一张老脸怼到面前放大了看,那一脸纵横的沟壑和浓郁的烟味儿差点给他吓撅过去。 心里把个黄小牛骂了一万八千遍,使劲的往后扽自己的袖子,奈何老里正抓得死紧,非得带他进去看看。 “住手,住手,你们不得无理,贫僧道法不足,若是千年老妖,需得回去请我师长前来,既然逃犯已经不在,那陈晓卿也跑了,我们就赶紧去追,走了,走了。” 人若没跑远就赶紧去追,没事去抄老巢干嘛……不是……莫不是真是个妖怪? 戒嗔觉得后背直冒汗。 一看他要走,老里正急了,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大师,你不能走,你说啥也不能走,今儿个你走了,这一晚上指不定我们村的就完了,俺们怕他们晚上回来报复,要么你们在这等等,俺觉得他们还能回来,真的!” 戒嗔:“……” 这干瘪老头劲儿咋恁大? 自己一条袄袖子就跟让狼叨住一般纹丝不动,再扯就要不雅了。 急忙给那几个官兵使眼色。 衙门来的官差自然是要妥帖的照顾好大师,一看这眼色,得了指令就准备冲进去,哪想到这是撤退的眼神。 一见人往里冲,戒嗔急得就想跑,张家的一见这模样,一个五体投地就趴地上紧紧拽住了胖和尚的裤腿子, “大师,大师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小兄弟们,不忙走,上婶子家吃饭去,婶子家炖肉!” “你,阿弥陀佛,出家人如何能破戒,还不快放我等离去,等我们请了师父来!” 不得不说这戒嗔也是个敬业的,都被逼到这般田地,也没放下大师的架子,可是被他同邀而来的那几个和尚就没这么高的职业操守了,眼见不能脱身,直接骂道: “你们几个傻官差,还不赶紧把人拉开,没听说里面有老妖么,不要命了你们?” 又不是真的有逃犯,这几个人是不是傻? “兀那老妇,还不快放开大师,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完就去帮着拽戒嗔,几个官差也反应过来,急忙过来赶人。 可孙明和张家媳妇是谁? 老鼠夹子一样,逮住你了还想跑? 于是一边拽,一边抢,就听得“嗤啦”一声,大和尚半个袖子扯下来露出了白花花半个膀子,紧接着又是“嗤啦”一声,戒嗔只觉得一阵凉风吹过,整条裤子竟然叫人拽了下来…… “哇!白花花,大光腚!和尚光大腚!” “哎呦我的妈呀,可晃着我的眼睛啦!完了完了,晚节不保,老头子啊,我错啦!” 张家媳妇嚎得比谁都惨,差点没给戒嗔气死。 刁民!这群刁民! “走,走,快走!” 一群人狼狈离去,张家媳妇跳着叫的又喊了会儿大老爷别走,来我家吃饭啊,才消停下来。 第311章 艰难 又是一场闹剧落幕,可大樟村的人却没有一个露出笑脸。 谁也不是傻子。 这就是天隆寺的大师? 黄大妞说的那个,坐在天上,就能看到人间妖孽的大师? 这个被他们扒了裤子,连村都不敢进就落荒而逃的的大师?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原来真相在这里。 “里正,咱去追人吧,赶车去,应该能追上。” “唉,走都走了,散了吧,都散了吧……” 只有孙明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这和尚,而是官差。 这次给挡回去,可下次再来,就不一定挡得住了。 只希望,官差抓不到人别把火撒在卿丫头身上。 田娟觉得自己变娇气了。 明明来的时候一路上,比这更苦,光在山洞里就躲了一个月,那时候天还凉得很,大家挤在一起,晚上露水能把浑身都打湿了,冻的发抖。更别说那些虫子毒蛇,林子里的野猪,山底下的狼群,一路奔波几千里,连口锅都没有,脚上不知起了几层血泡。 可现在,明明才过了一日,风餐露宿,就开始怀念晓卿夫人家干净的床铺,怀念大壮奶奶安静又温和的面容,粗糙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几个孩子,给他们洗干净,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裳。 其实她已经不算个孩子了,可是夫人怕她住到别人家不安全,坚持让她们几个半大的女孩都住在后院,虽然是老房子了,可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让她们觉得特别安全。 每天早上,有人烧好了热水,说女孩子不能用凉水,以后会落下病根,老了就后悔了。 晚上,会让她们每人清洗自己的亵裤,告诉她们,女孩子,自己要干净,衣物要拿日头晒,这样才能杀死脏东西。 她想那个家,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虽然一开始她满怀戒心。 女孩子偷偷哭泣的声音瞒不住谁,渐渐的,几个孩子都哭了,从蚊子一样的嘤嘤变成嚎啕大哭。 顾山不曾因为孩子的哭声而停下脚步,虽然不知前方是什么,可是往前走,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相信那个描绘中的美好的地方,可是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支撑。 三百多里,还有很长的路,他们只走了八十里,看着越来越慢的速度,越来越疲惫的队伍…… 再走过这片林子,后面就没有村落了,接下来的二百多里都是荒无人烟的地界,在地图上已经是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有狼群……他们就是死光了,也不会有人看到他们的尸体。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荒凉,高过人头的杂草,需要很吃力的在前面开路,扒开野草,小心翼翼的下腿,生怕踩到毒蛇,放眼望去,一片片的野草,看不到边,就像走在一片漆黑的深夜中,没有星光,看不到方向,也不知前方是什么。 好在他们还有太阳,跟着太阳的方向,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林地,荒草,越走心情越沉重,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真的要埋骨他乡,好歹也找个有人烟的。 “大哥,他们为啥给我们诓到这么偏的地界,是怕我们被人找到么?” “是啊,这都快到天边了,连条路都没有了,要么咱们就到这吧,别走了。” “大哥,这有山,有水,也没有别人,就在这安营扎寨吧,歇歇,明儿个开始盖砖窑,俺都会了。” “是啊,山子,咱有手有脚,脚下有地,别走了,这就是咱新的地盘了。” 顾山抬头看了看日头,舔着干裂的嘴唇道: “不中,这儿连个遮挡都没,平白的起个村子,万一让人家看到了,跑都没法跑,横竖也走了这么久了,坚持坚持,几千里都走了,怎么都变矫情了?” 第312章 抵达 一行人,饿了就打猎,摘野果,渴了,找个河沟子喝水,从日出走到日落,就得赶紧找地方落脚,否则会被夜里的野兽当成宵夜。 每个夜里,顾山躺下的时候,都会回想大樟村的好,回想夫人的善待,回想那里的一点一滴。 正直的里正,和善的村民,体贴的厨娘…… 借着月光一点点摩挲着地图上的笔记,近了,就快到了,再有一日……明个晚上,如果那里真的有个大山洞,大家就能在那歇歇了,而不是这样,幕天席地,靠着篝火…… 顾山在夜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猎豹一般一跃而起,警惕的看向四周,果然,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凑近。 心沉入谷底,沉声道: “二狗,醒醒,有狼群。” 为了防止夜晚有狼偷袭,大家伙点了一圈的篝火,围绕在周围,所以狼群还没有靠近。 老人女人和孩子,睡在最中间,外面一圈是男人。 “都醒醒,别睡了,狼来了。” “狼……娘……呜呜……我怕……狼把爹爹吃了,又要吃丫丫了……” “别怕,孩子,别怕,有娘在。” 女人和老人惊醒,自动往里靠,给男人们留出更多的战斗空间,同时她们要守着火堆,不能让篝火熄灭,还要点起更多的火,只有火光能吓退狼群。 现在就希望,这些狼不是饿疯了的,如果是饿疯了的,不管有没有火堆,它们也会冲上来,即便能杀退狼群,也会再死伤一批。 野外这样的环境,受伤,就等于死亡。 男人们高度警惕,拿着武器,和狼王对峙。 好在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们,这一次,狼群围困到半夜就退去了。 只是男人们再也不敢睡觉,天蒙蒙亮,大家就再次上路。 一夜的困战,让队伍疲惫至极,连日来的焦躁,担忧,内疚,惊吓,让顾山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 早饭他没有吃,双眼通红的坐在那里,等到队伍再次出发的时候,眩晕让他脚步虚软,如同踩在棉花上。 “山子,你这样能行不?” 看出他的不对劲,老人担忧的问。 “快了,就在前面了,我估么着,再走两个时辰,就到了。” 已经没路了,地图上啥也没有,其实这几天,后面的路都是他看着太阳,估摸着方向走的。 但是他没敢说,自己就是拿着这么一张什么也没有的地图,按照夫人说的,带着三百人,老弱病残,走了三百多里……也许已经四百里了。 两个时辰之后,并没有看到目的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一直到天色已经黑了。 最漫长的等待,是没有时间的等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一万年。 最漫长的路途,是没有终点的路途,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去向何方,还有多远,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 顾山想,他一定是疯了,沉浸在陈晓卿给他描绘的那个美好的故事里,彻底疯了。 队伍里隐隐传来哭声,因为远处已经响起狼嚎,月亮已经爬上天空。 大家整整走了一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像奔赴黄泉路一般,麻木的走着。 是的,他想,他们可能已经走到了地狱的入口,否则,怎么会在看到那个巨大的山洞时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呢? 就像老里正所描述的,两面成夹角的巨大山峰耸立,只留下中间的那条河,这是从晓卿他们村一直流出来的河,可是不能沿着河走,因为所有的野兽都会在河边活动。 据说这条河一直通向那不知名的地方,因为突然狭窄的地形,水流变得湍急,的确不是人力所能过去,而河这边的山脚下,可不就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第313章 第314,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到了!我们到了!” “太好了,里正没骗咱,真的有这么个地儿!” “有山洞!今晚可以好好歇歇了!” “有山洞就不怕狼群了!” 只要守住洞口,就不怕狼从四面包抄,这对于他们来说难度就小多了!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老天爷开眼啊!” “咦?这是?” 大家远远的就看到了山洞,高兴得连疲倦也没了,拖着僵硬的身躯就往山洞跑,如同一群丧尸出笼。 天色早就暗了,让大家什么看不真切,直到走到跟前才发现,山洞里有东西! “嘘!” 那庞大的身影让二狗后背蹿起一股凉意,莫非是个大家伙! 足有大半个人高,狮子一样的毛发,牛一样的尾巴,牛一样的……咦?是牛? “是牛!” 不是一头牛,是很多牛! “这是咋回事?哪来的牛?” 不光有牛,还有牛车!很多牛车! 牛车上装满了货物,挤挤叉叉的堆在山洞里。 “这……这是……” 二狗哽咽了,发出变调的声音: “大哥,大哥!是夫人给咱们送的东西! 大哥!夫人没有不管咱!给咱送了东西,还有牛车!” 二狗子又哭又笑,又唱又叫: “大哥,乡亲们,夫人给送了好多好多牛车,这里有二十两车…呜呜呜呜……有四十头牛啊大哥……这是好多银子啊……都用油纸包着,这都是啥啊……大哥,有粮食,好多粮食。还有铁锅! 咱们有救了,咱们真的有救了啊!” 无法相信突然拥有了这么多东西,大家蜂拥而上,一时间,欢呼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顾山扯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神志有些恍惚了,但是终于卸下心里的重担,可以放心了。 然后他听到大家忽然安静了,仿佛被掐住了喉咙,遭遇了无法控制的事情。 怎么了? 顾山努力的辨认,前方,微起的雾霭之中缓缓走过一个人,身姿瘦小,步伐沉着,那人走上前来,对他拱手而深深一拜,郑重道: “顾山大哥,承你不离,我定不弃,前面纵有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陪你们闯这一路!” 顾山忽然觉得胸膛那颗心几乎要离他而去,那般疯狂的跳动,从未有过这样一刻,让他如此明白这样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若此刻让他就地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顾山,人如其名,如山岳耸立不倒,坚韧而刚正,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人群呼啦啦跪倒一片,一路的委屈和伤痛,被驱逐出来的愤怒,不解,都在看到陈晓卿的这一刻消散了。 谁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带着这么多牛车,穿过这穷山恶水,躲过狼群,又在这样险恶的地方苦等他们,要知道,他们差点就放弃了,他们跋涉了多久,夫人就等了多久,他们进行的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路途,夫人则是一场没有时间的等待。 “夫人,请受老夫一拜!” “夫人,谢谢你几次三番救我们性命,从此山铁村民唯夫人命是从,永远效忠于夫人!” 山呼声此起彼伏,是发自内心的臣服和感激。 雪中送炭,还是两次,算上三哥,那就是三次。 这样的大恩大德,就是赔上性命都是应该的。 晓卿笑容如花灿烂,谢谢你们陪着我一起疯,对于你们这样豁出性命的信任,我为何不能豁出性命相陪? “大家这一路辛苦了,今晚好好吃点东西,明天我们进山!” 第314章 欢聚的盛宴 晓卿没日没夜的忙活了一个月,就是为了今日而准备。 当年那些人想进山而不得,折损了几波人,如今她有备而来,背水一战,多了几分把握。 光是大铁锅她就足足备了二十口,只是山洞里空间有限,没办法全都架出来,就只支起两个灶台,可这对于风餐露宿连口热水也没喝过的大伙,已经是宝贝了。 不仅带了锅,还带了碗,还不是普通的碗。 晓卿去铁匠铺,让铁匠按着图样,先做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片,然后捶打出凹陷,再把边缘打磨光滑,直接按照后世的食堂餐盘做出来三百个托盘,这样每人一个托盘,就可以把菜饭分得清清楚楚,只再加一个粥碗,比原本的餐具不知高级了多少。 最主要的是节约空间,便于携带。 两口大锅烧上开水,晓卿往里面加了干菜,木耳,蘑菇,腊肉,干豆皮,熬成浓浓的菜汤,分量不够,就先分给老人和孩子,女人们忙着收拾做饭,男人出去砍柴打猎,大家喜气洋洋,宛如过年一般。 很快就在山洞里铺上了柔软干净的的稻草,还带着泥土的芳香。 打开牛车上装着的油纸包,一摞摞折好的玉米面煎饼,虽然放了好多天,已经硬了,但是薄啊,用浓汤一泡,又软又香。 孩子们吃得小脸通红,总算是有口热乎的暖暖胃了。 整个山洞里溢满了肉汤的香气和孩子的欢笑,男人女人们轻松的交谈。 原本是通向地狱之路,却没想到走到地狱的入口,看到阎王爷坐在门口摇着扇子说走啊我陪你们一起。 顾山压力骤减,整个人放松下来,就疲惫的睡去了,晓卿让人别吵他,吃过饭都好好歇歇。 女人带着孩子在河边打水清洗一下身上的污垢,连着多日的晦气也一同洗去。 洞穴口摆了三个火堆,旁边是堆的高高的柴禾,有人负责守夜,前半夜两人,后半夜两人,一群疲惫至极的人终于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晓卿这些日子也着实是累坏了,她叫大川帮她把牛车连起来,一人顾车头,一人看车尾,小心翼翼才把这些牛车弄过来。 大川担心她遇见狼,不肯离去,又在这边留了几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不顾大川的强烈要求,把人赶走了,而大川则驾着牛车,隐藏在附近,直到看到两边胜利会师,才偷偷溜走,回去找里正报信。 听到陈晓卿果然胆大包天的跑去那死亡之地,孙明气得直揪胡子, “这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天地的神力哪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去给我把人追回来啊!” 大川沉默片刻道: “叔,东家做了完全的准备,我看她未必会死。” “胡说!做准备又能怎样!啥样的准备拗得过老天爷?!” 孙明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给大川一巴掌,这才跟过去多久,胳膊肘就往外拐,这么大的事儿愣是瞒着自己一个月! “叔,好些东西我帮着她一起准备的,东家脑子比你好使,我看她能行。” “你!你……你……个混球玩意!” 第315章 战前动员 “这是火石,这是烟花,这是炸药,炸药一定要小心,弄不好会爆炸,如果遇到狼群,这是最后的保命手段,数量不多,但是够用了。” 睡了一觉的汉子神采奕奕,又恢复了活力,晓卿拉着大伙讨论作战计划。 “这里比较安全,让老弱妇孺就留在这里休息,你们挑二十个人,分成两个队伍,各带一辆牛车装补给,我们一起往前探路,不着急,慢慢往前走,你们看我的这个装备。” 晓卿指着两个装着轮子的大铁架给大家展示: “这是我专门定做的除草机,这个一定保护好了,人走在牛前面,牛车后面缀着这个东西,这样所过之处的荒草就会被割掉,后面的人按照草地的痕迹就能找到路。” 四方的架子下面是一个滚筒样式的刀槽,模仿后世的庄稼收割机而打造,大伙看了啧啧称奇,这要是放在庄稼收割上可是不得了了。 “嘿嘿,再给你们展示我的另一个成果,探路棍!” 晓卿得意极了,她的聪明才智遇到这种困境的时候特别容易激发出来,可你若让她为了七哥种田去增产而绞尽脑汁,她就困了…… 探路棍是竹子做的,防水还轻便,人手一根,下面是铁丝做的三个岔,成一个支架,立在地上可以当拐棍,其实就是一个盲人手杖,只不过是用来探草丛里的蛇和沼泽的。 至于驱蛇药,各种腹泻,伤痛,伤寒药,晓卿更是准备了一大堆。 “有个伟人说过,不打无准备之仗! 所以我做了完全的准备,调动了我所能够得到的所有的资源,准备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的物资!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安营扎寨,住下来,建立我们的基地,之后各种物资会源源不断的运来,不会让大家冻死饿死,被野兽吃了! 在我心里,每一个人的命都比天重,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不能让一个人掉队,战斗不意味着死亡,也可能是胜利。 这次离开比我的计划提前了很久,所以让大家受委屈了,但是我觉得这也许就是冥冥中得指引,让我们先走这步棋。 所以,前路艰险,但是我们是最勇敢的战士,拥有最精良的装备,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少女头上缠着布条,手里住着根形状奇怪的棍子,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慷慨激昂的做动员工作,形象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可大伙就莫名的充满了信心, “放心吧夫人,咱们可是几千里路跑过来的,里面也竟荒地,别看我们没啥本事,可是探路找地儿,还真是一把好手。” “烟花一个时辰放一次,一切正常放一支,需要救援放两支,找到地方放三支,只要不是下雨天,十里之内都能看到。 咱们不图往里走,里面太大了,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摸索,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有水源,有遮挡,地势高,就可以落脚。找到落脚点就派一支队伍出来接人,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夫人放心!咱们一定完成任务!” “那准备好了,咱们出发!!” “祝夫人旗开得胜,祝大家早日归来!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 “哈哈,走啦!” 此刻,陈晓卿内心豪气冲天,像个开山霸路的女土匪,向着她梦寐以求的广阔天地,,出发! 第316章 山穷水复,柳暗花明 人分两组,顾山带队一组,晓卿带队二组,二狗跟晓卿分到一组,然后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话唠。 老里之前说过,进山的这段路约么四五里,再之后就是一团瘴气,看不到前面,人也是从那里开始,断了音讯。 晓卿想,河道两侧,泥土湿润,多淤泥和分支,加上山谷中温度变化快,雾气大,所以两只队伍始终在一起,前进十分谨慎。 顾山坚持要走在前面,叫晓卿一组跟在后面。 果然,走不多久,就看到前面一团白雾,能见度非常低,顾山放慢了速度,却发现脚下的泥越来越软,人踩还行,若是牛车根本过不去。 “东家,地太软了,牛车不能过!” 远远的声音透过大雾传过来。 “下茅草,铺木板!” 晓卿早有准备,立马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她要做一份这里的地图。 哪里是丘陵,哪里是山脉,哪里是河流,哪里是沼泽。 软泥会把车轮陷进去,牛蹄子也一样,但是铺了干草和木板,牛车就能顺利通过,约么又走了四五里,雾气越发浓重,光线也暗了下来,即便是晓卿,心里也不由得打鼓,怎么不像是通的,更像是死路一条? “顾山大哥,前面什么情况?” 晓卿扯着脖子在后面喊,声音像装进了一个匣子,在四周回荡。 “树把路挡住了。” 山脚下是一大片树林,当年啥样不知道,如今愈发茂密,只留下一条窄路让他们经过,也是因为靠着河,那泥地太湿软长不了树,遮天蔽日的大树上爬满了蔓藤,连接着悬崖,把太阳全挡住了,再前面,是一片连在一起的植被,地上湿滑,真怕一不小心就滑到河里。 那些枝枝叉叉,如果用刀砍出个豁口,人是能过去的,但是牲口肯定不行,更别说牛车,没办法,只能原地停下,男人抡起膀子开始砍树。 好在蔓藤密集,但是并不难砍断,若不是湿气太重,晓卿都想点一把火烧了这片林子。 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竟然真的叫他们砍出了一条通路。 眼瞅着越来越亮,顾山两手用力一扒,哗啦一下,把盘根错节的的蔓藤扒开一个口子,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一下子刺了进来,“哎呀”! 被刺到双目,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夫人!你快来看!” 顾山顾不得眼睛刺痛,再次用力,扒开更大的空间,晓卿急忙跑过去就着那缝隙往外一看: 此时正直盛夏,只见前面一片巨大的平坦而开阔的地界,粉的白的,红的荷花娇艳的在湖泡里绽放,绵延十多里,荷塘中掩映着一丛丛绿油油的苇草,大片的小叶樟草在风中沙沙作响,无数丹顶鹤,白欢,在粼粼水波上空翱翔。 成群的野鸭,鸳鸯,在水中嬉戏,蔚蓝如洗的长空不时掠过金雕,白鹤的身影。 碧绿的草场上,马鹿和狍子无忧无虑的奔跑,觅食,竟然还有一头跑到他们面前,呆呆的张望了一会儿,就跳跃着跑开了。 晓卿被这副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捂住胸口,怕心跳得太快飞出胸腔,她也能听到旁边顾山剧烈的心跳。 第317章 陷阱 “哈哈哈哈,我们到了,快来看!” 顾山用力扯开更多蔓藤,用刀子刷刷的砍着,劈出更大的空间以供牛车通过。 “额滴娘啊~老大,咱们这是到了仙境了?” “呀,你们看到没,好大一条鱼,从水里跳出来了!还有,还有!” “好多鸭子,这下打猎都不用,拿个网子一张,就有的吃了!” “这么快就到了,这不哪哪都能住么,这么好的地儿!” 这片蔓藤紧挨着河道,但是明显好走多了,河道边上稍不留神,人和车都得翻下去。 说来也奇怪,一过了那个峡口,河流顿时就放缓了,开阔而缓慢,仿佛疾奔的行人突然慢下来,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 “大家都要当心,如果只是这么点困难,不至于当年折了那么多人,很有可能这会有大危险,越是开心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还是顾山有经验,狂喜过后,不禁奇怪,若这么容易就到达目的地,不过是十几里路,一片林子挡着,为何当年那么多人再也没有返回? 晓卿伸出丑丑的探路杆,戳了戳地面,硬的,这才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队伍这时自动散开,大家都小心的用竹竿戳地面,忽然,晓卿僵住了: “大家不要动!” 刚才那只从他们面前跳跃过去的狍子蹦啊蹦啊,忽然就蹦不动了,就在晓卿两步之遥的地方,四条腿瞬间就陷进泥里,狍子吓坏了,拼命挣扎,可是毫无作用,反而加速了下陷的速度,没几秒钟就没了顶。 众人安静如鸡,再没了刚才的欢呼雀跃。 良久,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晓卿眼睁睁的看着那狍子沉下去,可是她一动也没敢动,因为她感觉,自己就踩着那沼泽的边缘,如果这里有沼泽,就说明这一片还会有,间隔或远或近,但是这是一片地面看起来是泥土,实际上下面是水的地段。 “退回去,全都退回去!” “原路返回,谁也不要乱动!” 二狗额头见汗,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地真的能吞人,那么大一个狍子,这么些人看着,几个呼吸间就没影了,连个泡都没冒,这要是人踩上去…… 晓卿总算明白当年那几批人为什么都有去无回了。 重见天日之后的狂喜,放松,成了催命符,谁能知道这么美的天空下就是一片杀人的土地? “夫人,怎么办?这地过不去。” “别急,牛车上我做了红布条,一人一把发下去,等下咱们一边走,一边探,发现是沼泽,就在边缘插棍子,棍子绑上红布条,别着急,慢慢来,一点点探出来就好了。” “这太费时间了,咱们得先探出路来,探沼泽的事儿可以以后再说,只要有路能出这片湿地就行。”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往里走,沿着这边的林地,往边上走,这里有树木,沼泽是不长树木的,要么看起来是平地,黑泥,要么就是绿油油的草甸子,这样的都有危险。” “再过会儿天就要黑了,得找地方落脚了。” 第318章 搭车 冯澈不知道陈晓卿最近在忙什么,只觉得她神神秘秘的,可每次问都不开口,加上邱家最近折腾得厉害,即便是冯家施压也不肯消停,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连家也顾不上回。 冯澈不回家,冯依依就自由了。 祖母对她的管束,总是睁一眼闭一眼,能松点就松点。 这不,哥哥一出门,她就带着彩霞跑出来了。 “哎,天大地大,这人海茫茫的,上哪儿去找人啊,这都多久了,哥哥也不管我!” 司家最接近来的频繁,眼瞅着二人的婚事就要提上议程了,冯依依哪肯,不找到那个让她心动的蒙面男人不算完。 “姑娘,您与其暗自伤神,不如去天隆寺求个签,我听说,天隆寺的香火最灵验了!” “祖母肯定不让我去,怕哥哥知道了又发脾气,不是说了么,嫁人之前都不许我出门了。” 冯老太太说的不许出门,是不许出她的院子门,冯依依自动理解为,不能离开阿城,反正阿城就是她家的,这不也是“不能出门”么? “姑娘,反正大少爷不在家,咱们叫一辆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大半天就回来了,怕什么?” 彩霞可劲儿的撺掇,其实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走,叫车去,是不是还得遮住脸?” “对啊,小姐你这么漂亮,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谁,到时候传到大公子耳朵里,又要发脾气。” 于是两个姑娘欲盖弥彰的用手帕挡着脸,直奔车行。 很久没出家门,冯依依兴奋极了,像一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感觉车身剧烈的晃动,紧接着轿子一歪,两人叽里咕噜的滚了出来。 “哎呦!你这该死的轿夫,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你不想要命了吧!” 冯依依珠花都摔掉了,一身华贵的苏绣纱裙也蹭上了泥土,还没爬起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就是,你这个贱人,把你拆了也不够陪我们姑娘身上一朵花的,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哎呦,对不起二位姑娘,我这车裂了,这轿子不能做了,不过好在已经到山脚下了,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了,还请你们高抬贵手,这车费就不要了。” “我呸,还想要车费!想的美你!” “这儿怎么人这么少,不是说天龙山一年四季都是排队的香客吗,你怎么给我们带这里来了?” “姑娘您有所不知,那人挤人的是前山,车马到了都要堵很久,小的想着给姑娘们节省时间,就带你们来了后山,这里是大师们和达官贵人专门走的路,人少,路宽,姑娘们往前走几步说不定就能遇到大师了。” “哼,那你滚吧,别再让本姑娘见到你,否则定要你好看!” 把人轰走,冯依依气得脸都红了,眼泪也在眼眶打转, “呜呜,我发型都乱了,衣服也脏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换衣服!” “哎呀,小姐,来都来了,这会儿回去,也叫不到车啊。” “我不管,我不好看了,别人会笑话我的!都是你出的坏主意,如果是家里的车,肯定不会摔下来,也不用自己往山上走了!” 彩霞陪着笑脸,心里翻着白眼, “姑娘,你就算摔花了衣裳,也是最漂亮的,没事……哎,您看那边来了个车,咱们去搭个车……喂,那边的小师傅,停下来,让我们搭个车!” 第319章 误入** 戒嗔正烦得要死,就听见有人没大没小的叫他停车,不由得一声冷哼: “哪里来的小娘皮,老子的车也是你能搭的?” 就撩开车帘,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晃瞎了他的狗眼! 只见一个倾城容貌的明艳姑娘正一脸愤愤的冲他怒视,这一眼直看得他虎躯一紧,心花怒放。 嘿嘿,看来是命里该有,丢了个修炼千年的小媳妇,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小姑娘,啧啧,戒嗔顿时换了一副面孔,哪里还有刚才的不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戒嗔,敢问二位施主欲往何处去?” “这秃驴好酸,你管我们去哪,你下来,把车让给我!” 少女的声音犹如黄鹂出谷,听得戒嗔浑身酥软,魂儿都没了一半,却还是一脸肃穆道: “贫僧刚做了法事,现在急着回到天隆寺,若两位施主同去,可以搭你们一程……咦,这位女施主,我观你两颊潮红,印堂暗沉,这是有情劫之相,可是要来天隆寺求签?” “咦?什么叫情劫?” 冯依依如今正是相思入骨,听到一个情字顿时好奇心大盛。 “阿弥陀佛,情劫就是一场感情的劫难,无法摆脱,你不想放弃那个人,却又控制不了自己去思念。” “控制不住思念?” 冯依依小脸一红,有些紧张的问道: “那为什么叫劫?为什么要摆脱?” “阿弥陀佛,万法无常,包括情之一字,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变化才是永恒的。” “兀那秃驴,你不要说这些玄乎其玄的,我听不懂!你就说,我能不能心想事成?” “女施主,情劫乃婆娑世界第一劫,很难度过,但是度与不度都在施主您自己,小僧还有急事,若施主不上车那就先告辞了。” 戒嗔作势要走,冯依依这才急了: “不行,你我男女有别,如何共乘?你下来,我上去!” 戒嗔心中大乐,一脸严肃道: “女施主,你要上便上罢,上面有上面的快活,下面有下面的乐趣,总要都试过才知道。” 冯依依一脸狐疑,总觉得和尚没说什么好话,又想不明白。 待上了戒嗔的轿子,彩霞只得和胖和尚并肩而行。 彩霞刚听和尚说的玄乎其玄,不由得偷偷打听: “这位大师,您能不能帮我也看看相啊?” 戒嗔扫了彩霞一眼,刚刚看过仙女姿容,如何忍得了这庸脂俗粉,当下只淡淡道: “天机不可泄露,女施主且耐心静待,或许好事将近。” 待到了山上,戒嗔的轿子直接进了后院,七拐八拐,拐得彩霞都不知道方向了,不由得问道: “大师,都说这是后山,那香客不应该在前面吗,您怎么给我们带这来了?” “阿弥陀佛,天隆寺前后本就贯通,前就是后,后就是前,哪有什么前后之分,女施主稍安勿躁,在此等候片刻,贫僧去去就来。” 一间禅房,空无一物,四周却缀满了纱帐,看起来怪怪的。 香炉点着香,已经快要燃烬,中间有小沙弥进来换了香,又给两人倒了茶,便掩门出去了。 不过一盏茶时间,主仆二人就毫无悬念的昏睡过去了,那门被推开,戒嗔哈哈大笑着推门而入,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三名和尚。 第320章 羊入虎口 四弟,你好本事,下了一趟山,居然带回来一个极品,来让我看看。” 一个比戒嗔还胖的和尚伸出油腻的肥手捞起冯依依的脸蛋一看: “哈哈哈,果然是绝色,咱们几个可算是享福了,欸,这个身份没问题吧?” “放心吧,从山脚底下捡的,看衣裳是个有钱的,可就主仆两人,像是偷偷跑出来的,谁家大家闺秀出门连个轿子都没有?这不正好撞到我手上了!” “这么好的货色,咱们要不要告诉师父?” “告诉师父还有咱什么事儿?每次都让咱几个吃剩的,凭啥咱就不能找几个黄花大闺女!” “那就这样,给这俩小丫头,把药量加大,玩儿几天就给送下山,神不知鬼不觉,她俩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真的找上门来,咱天隆寺上万个和尚,也找不到咱头上!” “这么好的货色,放了有点可惜,你们看看,这不比那些关了好些年的新鲜多了?好歹多留些日子,师父他们不会知道的。” 冯依依主仆二人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落入**,等待她们的,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天隆寺中庭院幽静,香烟缭绕,林木葱郁,翠竹环绕。 大殿之上,佛号朗朗,高僧云集,宝相庄严。 头顶是青天,脚下是神明。 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任谁也想不到这圣洁庄严之地埋藏了怎样的罪恶。 而之前那通风报信的黄小牛,左等不来大师的消息,又等不来姐姐的消息,有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娘的,莫非这秃驴人财兼得,过河拆桥了?不行,我得去山上找他去!” 又一琢磨,不行啊,山上那么多秃驴,哪个是自己要找的?人家也不可能让他进去挨个找,要么还是先去找姐姐打探打探消息! 而在荒无人烟的大平原上,晓卿等人花了整整五天的功夫,才把入口处那望不到边际的一大块湿地圈成红色,鲜艳的红布迎风招展,警示人们不要靠近。 沿着山脚有一条十米宽的地带,都是低矮的灌木,从山外叫了男人进来,七手八脚把那些灌木铲除,这就出了一条安全的道。 沿着这条道,往里走了十几里,才终于离开了这块湿地。 “怨不得里正说当年折了几批人,若不是夫人对这里了若指掌,还做了这么些准备,咱们也得死绝了。” “可不,那么大一片水泡子,走几步就是一个坑,走几步就一个,这要是不知道咋回事,真当是地吞人,吓都吓死了。” “不过,这儿的土地可真肥,黑黝黝的,这几天吃鱼我都吃腻了……嘿嘿嘿……” “哈哈哈,你瞅你那个德行,吃鱼还吃腻了,还知道自己姓啥不?” 路打通了,中间换了一次人,眼瞅着再往前就是一大片灌木丛,脚下也变成了坚实的路,一侧靠山,由东向西蜿蜒着清亮平缓的河流,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我的个乖乖,这也太大了,这么大地儿都是我们的了?这不是比当皇上还好?” “不行,离沼泽太近了,不定啥时候那东西就蔓延过来,太危险,再往里走走。” “我觉得也是,住这感觉跟看大门似的,哪天有人来了,第一个就是咱,不行不行。” 大家都觉得当门神不好,于是又往里走了三四十里,好在除了刚进门那一大片沼泽,再没遇上。 “差不多了,把这一带好好排查一下,没问题明儿个就叫大家进来了。” 里外的距离,如果驾牛车,大半日就能到,早点出发,赶着中午到,晚上人就接进来了。 第321章 分道扬镳 “把车上东西卸下来吧,先安置个能住人的地儿,看看我给你们预备什么了!” “嚯,这么多席子!” “还有锯子?” “对,砍树,锯木板,铺在干草上,再铺上席子,这样能防潮。” “不用的夫人,我们这一路都睡在地上,铺块布就行了。” “时间短没事,久了不行,咱们现在光挖砖窑就得要些日子,再等把房子地基搭起来,咱好歹能挪个窝,这个季节雨水还多,苦日子要过一阵了。” “夫人,你回吧,东西都给俺们送来了,地儿也送到了,你就回吧,这太苦,盖房也不用你,开荒也不用你,你搁这呆着干啥。” 晓卿:“……” 我想看看棒打狍子瓢舀鱼…… “等过阵子你再来,我们房子盖好了,也能住,现在回吧。” “是,回吧,这日子也不够了,我们不种地了,附近找点有啥能吃的野果,野菜,这这么多鱼,肯定饿不死的。” “我不放心……” “没啥不放心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夫人回吧,这就跟我们一道出去,你就别再进来了。” 二狗子总觉得这没遮没挡的弄个村子出来怪别扭的,晓卿笑他: “你要想建城,你就铺围墙,你若想建村,那就种树。 齐刷刷种下几排大杨树,不就有遮挡了?” “杨树冬天就没叶子了,种柏树,松柏,一年四季常青!” 晓卿:“……” 谢谢你啊我还不想永垂不朽。 脑补了一下满村种满松柏的景象……出来几天了? 大家都担心坏了吧。 几个孩子里,最挂念的是小妞妞,似懂非懂的小丫头,奶香奶香的,看着像个小大人,其实一块糖就能勾走,留了那么多糖,她应该不会哭了吧? 行吧,人也送到了,东西也留下了,那就先回…… “工具,火种,粮食,衣服,还有防雨的油纸,木条……” 晓卿一一交待,啰嗦的不行。 “粮食就放在牛车上,不要卸下来,车上有防雨布,不会受潮。 记得一定要喝开水,所有的药都放在那里,如果孩子病的厉害就做牛车送到镇上去看病,没人认识你们,单独出去不要紧的。 千万别乱跑,你们确认好了村子的地界就开始圈地种树,一定别跑到沼泽里。 有啥事儿我不在的你们自己想办法,秋收前我再过来一趟,如果有急事,找个脸生的去镇上南货北仓给我留信,或者阿城的南货北仓都行……” 看着大家都收拾好行李,驾着牛车,扶老携幼从山洞出来,缓慢的像山谷移动,晓卿像是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妈妈一样,反反复复嘱咐着,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 “夫人,放心吧,回吧,趁着天亮,要么我去送你?” 顾山怕晓卿回去的路上有危险。 晓卿连忙拒绝,赶着牛车就往回跑,生怕顾山追上来。 看着夫人仓皇而逃的样子,大家都笑了,目送了很久,送到眼泪流下来,才依依不舍的向着新家出发。 晓卿驾着牛车跑了半天,才狠狠一拍脑袋: “你个憨货,银票没给呢!” 立马调转车头,又重新追了上去。 穿衣吃饭,看病抓药都是钱,这几百口人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真有点急事是要死人的。 在大樟村干了这么久的活,就是刨了吃住,每人也得给上三两银,所以她兑了一千两银票,全都换成小面额的,怕用起来不方便,结果忘了给顾山。 第322章 沼泽 自己这阵子实在是精神太紧张了,从筹备大家离开开始,夜以继日的担惊受怕,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总算是踏实了,平安把人送到了,东西也都给齐了,放松下来的晓卿被牛车摇晃得居然睡着了。 等晓卿一觉醒来,如坠深渊的恐惧瞬间包围了她。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算算时间,她竟然睡了两三个时辰! 老牛站在那吃草,吃几口,走两步,而放眼望去,四周除了逐渐暗沉下来的天地,野兽的咆哮,和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太阳马上就要沉下去,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恐惧像一只魔爪,一下攥紧了她的心脏,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几乎顶得她无法呼吸。 “有人么?没有……这是哪儿……老牛,你还认路么,咱出去行么……” 晓卿绝望得直掉眼泪,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怀里有烟花,但是这么暗的天,能看到多远?自己在哪? 怀揣着唯一的希望,晓卿点燃了烟花。 “砰”的一声,烟花飞上天,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正在吃草的老牛“哞”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停下,吁!停下!” 拼命的拉紧缰绳,可老牛疯了一样东突西蹿,跑了不知多远,忽然四蹄收紧来了个急刹车,站在后面的晓卿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噗”…… …… 晓卿像一根萝卜一样斜斜的插进泥里,两条腿全都陷了进去,就像下面有一双手在往下拉她一样…… 沼……沼泽! 老牛悠闲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也意识到了前面的危险,时不时还看晓卿一眼。 晓卿浑身都僵住了, “老牛,把你的尾巴给我……拉我一把……” 感觉到身体在缓慢向下滑动,连呼吸都会加快下滑的速度,晓卿努力放平身体,像之前学到的那样,脱掉衣服,平铺在泥上,努力,深呼吸,放平自己的身体。 努力把脚拔出来……理论和实践之间差了一条银河,不管她怎样做,身体还是没有停止下陷的趋势。 晓卿真的吓坏了,眼泪断了线一样往外掉,手脚也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她不想死在烂泥巴里,她不想死得这么孤单,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死了…… 她想,被泥巴糊住口鼻窒息而死是什么样的一个过程,是不是会吧泥巴吸进肺里,活活呛死? 还是会封住口鼻,让她的肺因为窒息而爆炸? 从她在牛车上醒来,到现在,其实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瞌睡早就跑了,只剩下一寸寸吞噬她的黑泥。 泥巴吞到胸口,压力让她呼吸开始困难,胸口被挤压,然而那淤泥无情的继续吞噬,淹没了她雪白的脖颈,肮脏的黑色抚上了她的脸颊,晓卿拼命仰起头,把口鼻露出来,眼泪断了线一般流下,不要,我不想死,我舍不得…… “哞”! 老牛似乎也被吓到了,发出一声惨叫,却一步也不敢迈过来。 “好吧,谢谢你了……希望你能活着走出去……” 黑泥慢过了嘴巴……晓卿紧紧闭着嘴唇,留恋的看向天空最后一抹晚霞。 乌金赤红相融合的火烧云在深灰色的黑暗中穿透了整个天空,把碧空染成了柔和的粉红色,美得像仙境一般。 鹰击长空,向着落日翱翔,无边无垠,风吹绿波,如此美好的人间。 永别了…… 大樟村…… 永别了…… 赵睿…… 第323章 以身相许 泥水漫过了鼻子,肺部疼得快要炸裂,晓卿无奈的闭上双眼,被淤泥迅速的埋没。 胸口剧烈的起伏,肺部需要空气,强迫她去呼吸,嘴唇不受控制得张开,腥臭的淤泥涌进口鼻,要死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穿透泥浆抓住她的双肩,迅速把她从沼泽里拔了出来,一只大手飞快的抹去她满脸的淤泥,又伸出手指掏净她口中的淤泥。 终于能呼吸了,顾晓卿大口大口的剧烈呼吸,眼泪把脸上冲成了花猫。 那人又恶狠狠捏住她的鼻翼两侧给她清理鼻腔,凶狠道: “擤!” 晓卿:“哼!” 那人:“……” “我叫你擤鼻涕!” 晓卿:“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眼睛都被糊住睁不开,浑身都是脏臭的泥巴,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我吓死了……我差点就死了……我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那人恶狠狠的磨着牙看着又脏又臭的陈晓卿,恨不得吊起来打一顿出气。 “呜呜呜……” 哭到一半晓卿就发现自己飞起来了,整个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噗通”一声掉进河里,再次被淹了个里外湿透。 那人就像洗衣服一样,拎着她的肩膀在河里晃悠了十几个来回,还把她脑袋也摁进去洗洗涮涮,嫌弃极了的模样。 晓卿:“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啊……你放开我你个混蛋我要淹死了……唔……啊救命啊你个混蛋我不要洗了放开……唔……” 一直到确认眼前的人已经洗干净了,才终于开恩一样拎着人回到岸边。 陈晓卿已经被呛得没脾气了,把自己抱成一团,缩得小小的,也不嚎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委屈。 “你以为你是谁?敢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 救她上来那人浑身冰冷的气息,压得她又抖了抖。 “若不是你放的那个烟花,此刻你就死了!” 男人也在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怎样,天知道他看到那个烟花的时候内心里闪过多少个念头,全都跟她有关! 飞奔到那里却看到空无一物,若不是看到这该死的牛车,他……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她怎么敢! 自己带了三十个手下进来,全都折在这里了,就连他也迷路多日,找不到出口。 陈晓卿! 男人咬牙切齿的正欲发作,就看到那缩成一团默默流泪的小丫头嘴里开始嘀咕: “呜呜呜,赵睿,我差点以为就见不到你了,我好怕好怕啊……” 男人浑身的煞气奇迹般地消散,心底又酸又疼,恨不得把女孩搂在怀里好好疼惜,却听她又道: “赵睿你个王八蛋,一走那么久也没个音讯,老娘不伺候你了,老娘要改嫁,嫁给救了我的英雄,老娘要以身相许,我要给你戴绿帽子,呜呜呜……你在哪你为什么都不来救我……咦怎么这么冷……” 终于想起来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大概是要以身相许的关系吧,晓卿借着幽暗的天色看到了那个冰冷的铁面。 卧槽…… 一个多月以前山洞里那不可描述的种种重新回到脑海里,晓卿呆呆的看着周身散发着阴森怒火的男人,一张小脸狼狈又无辜,却可恶的弯了弯嘴角,用沙哑的声音道: “嗨,玉面,好巧啊!” 玉面阎罗冷冷的看着那张狼狈的小脸,笑嘻嘻的看着他,然后狼狈的打了个喷嚏,喷出两缕泥巴汤子。 玉面:“……” “就你这样,还是做牛做马吧,以身相许就免了。” 陈晓卿:“……” 这熟悉的配方,怎么有点像她相公? 第324章 迷了路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黑得极快,两个迷路的人牵着一头迷路的牛,走在这苍莽的天地间。 如果不算晓卿一身湿透,晚风微凉的话,如果算上走在前面那男人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般隽秀,这真是一件浪漫之极的事儿。 可是晓卿冷极了。 折腾到现在肚皮早就空空如也,大惊之后突如其来的疲惫和情绪爆发让她此刻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蔫头耷脑的跟在男人身后,很久才找到一片树林。 “太晚了,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晓卿可怜兮兮道, “玉面大侠,搞点树枝烤烤火呗,你把我泥巴都弄掉了,现在好冷啊……” 玉面:“……” 晓卿身上的火石都湿透了,好在男人身上有,不费多少功夫就把火点起来了。 晓卿跑回牛车里窸窸窣窣鼓捣一阵,再出来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看到男子惊愕的目光,不好意思笑道: “嘿嘿,出门在外,哪能不带身换洗衣裳?饱带干粮暖带衣,古人诚不欺我啊!” 晓卿的车上不仅有换洗的干净衣物,还有皂角,木梳,香膏,牙粉,等等一个小包裹,还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出门专用包。 男子显然被她气得不轻,胸膛明显的起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晓卿吸吸鼻子,嘀咕道: “这传说中的玉面阎罗怎的这般小气刻薄,总瞪我干嘛?我吃他家粮食了?” 湿衣服得赶紧洗干净晾上,这还是白宁给她做的衣裳,晓卿喜欢得不得了,平时干活都舍不得穿,这次出门是觉得自己三成要凉,死也得穿身好衣裳吧……她现在换的这套是神仙姐姐给她做的,嘤嘤嘤……最喜欢神仙姐姐了! 宽大的水袖摇曳,极精妙的剪裁把女子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曼妙动人,轻飘飘的裙摆在夜色的篝火旁款款摆动,像极了林间的仙子。 长发被散落下来,柔顺的垂下,让原本活泼的女孩多了几分柔软。 男子提着猎物回来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女孩跪坐在火堆旁边,乖巧得像个小兔子,心底再次柔软下来,满腔的怒气一点点散去。 晓卿回过神来,男子已经用树枝串了野鸡准备架在火上烤。 看着没有拔毛也没有开膛破肚的野鸡,晓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你们……不是……这鸡是这么烤的么?” 男子微顿,有些迟疑道: “不是这么烤么?” 晓卿:“……” 野鸡将将死透,血糊糊的鸡毛,还在抽搐的鸡脚,简直是凶杀案现场的既视感,看得她还没吃就要饱了,传说中的大侠现实中都是这么闹心的么? 不是应该一身道骨仙风,手法利索的把猎物剥洗干净,串上干净的树枝,烤得外焦里嫩,金黄喷香,再温柔的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她么? “所以你之前都是这么吃的?” 晓卿一开口,顿时仙气全无,一副厨娘气息喷涌而出。 “嗯……还差点烧着了衣袖……之前都是别人弄的,可是他们都死……” 这里处处是沼泽,晓卿还算幸运,只是在一大片沼泽的边缘,连老牛也幸免于难了。 可他们就没这么好运了,因为在这里迷了路,盘旋了很多天,分头找路的队伍全都失踪了,也许还活着,只是不知现在在哪里…… 看出男子的低落,晓卿默然。 接过他手里惨不忍睹的野鸡,忍着恶心去拔毛开膛。 第325章 你像我夫君 玉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原本玉面也有过来这里发展的打算,但是因为队伍全军覆没,而止了这个念头? 所以堂堂将军这些日子就自己盘旋在此地,吃着鸡毛烧焦一肚子鸡屎的烤鸡? 看着男子夜色中沉默的模样,晓卿心下有些难过,手上动作更精细,车上还有一小包盐,和一包类葱姜粉,是她自己做的,里面还混合了蘑菇和小虾的粉末。 把处理干净的野鸡里里外外涂了一遍,这才上火开烤。 火堆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和烤出来的油脂滴落的呲呲声,夜风卷着扑鼻的香气在空中盘旋,晓卿不知想什么想得走神,直到闻到一股糊味才回过神来。 满怀歉意的看着玉面伸手扯下一般烧糊的烤鸡,不等凉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想到什么,回牛车取下一包煎饼, “这是我带的,一起吃点吧,换换口味。” 男子接过一包硬邦邦的煎饼,皱眉道: “你就吃这?” “嗯,反正路上也就是三四天的时间,凑合一下就过去了。” “三四天?就吃这个?” 晓卿摸摸鼻子,无辜道: “呃……还有盐……” 车里的空间有限,能节约出一寸地方,能塞下的东西都留给山铁村人了,毕竟要在荒野中生活很久,要啥没啥,所以她留给自己的就是一个小布包,若不是怕回去的路上遇到危险,恐怕连牛车也会留给他们。 “玉面……你是玉面没错吧……” 直觉这人生气了,看不到眉眼,可那紧抿的嘴角,怎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看着女孩有些惶惶的眼神,越发清减的身体,瘦到只剩一握的腰肢,男人眸中酝酿着一场风暴,却在女孩接下来的话语中再次化为一摊春水。 晓卿伸出手指,对着男子的轮廓描绘了一番,呆呆道: “你长得跟我夫君可真像啊……我夫君也是这么高,宽宽的肩膀。” 想起赵睿的模样,逐渐和眼前的人影重合,晓卿笑得甜蜜,眸子里却带着眼泪, “说起来,我很久没见到他了,可是你跟他太像了,上次在山洞里,我就把你当成了他,还梦见跟他说了很多话……我不知你面具下是什么样,可露出来的地方,也像,嘴巴,下颌……” 女孩纤细的手指在黑夜中白得发光, “我夫君也是军中之人,我还问过他认不认识玉面阎罗,现在想想,我总惦记着找到将军,却不知他此刻在哪里吃苦。 妾身看到将军,风餐露宿,孑然一身,我就想到我夫君,他人在哪里?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裳换?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受伤?还是,他就是将军队伍中的一员? 他从未告诉我,就连人在哪里我也不知。 若是还能活着见到他,定要缠着他多问些他在哪,做了什么,可有危险,可会害怕。” 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击破心防,这小媳妇,本来只是睡熟了喜欢胡说八道,可这醒着怎的也突然开始说这样……让人受不了的话? 天知道他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忍住了将女孩紧紧拥入怀中的欲望,右手握拳却仍在颤抖。 只贪婪的透过面具,用目光一遍遍温柔描绘女孩的面容,恨不得将她刻在心底。 “将军。” 晓卿忽然唤道。 “嗯。” 男子压抑的低沉。 第326章 心头的朱砂 “将军,妾身从前满脑子都是这乱世山河,流离失所的百姓,妾身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想着如何救百姓于水火,如何寻个枭雄了结这乱世,还百姓一个青天,妾身以为这是我的使命。 可刚刚陷入绝境,命悬一线的时候,妾身脑子里只有被我抛下的家人,我的夫君,脑子里再没了别的,甚至我陷进泥地,不能呼吸的时候,想得只是夫君,妾身原想祝将军夺江山,可现在妾身只想知道夫君在哪,我为何放着自家夫君不管,去管别人?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我谁都不欠,可是无颜面对我的夫君……” 说道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我曾经以为我心怀天下,能容纳万物。 到头来发现,我的心其实小得只能放下你一人。 我以为自己是个浪迹天涯的侠客,如今却想停下来守护一人。 少女双臂环抱着膝头痛哭,男子伸出手想安抚那悲伤的人,却只堪堪停在她乌发边,犹豫再三,胸膛中翻滚着巨浪。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直以来。 想被别人看到,被认同,而不是双目穿过他去寻找别人。 可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他爹是这样,他娘也是这样。 没有人将他放在心上,没有人惦记过他。 他想做点什么,被看到,被认同,被关注。 有些事迷迷糊糊,有些事顺应内心,有些时候只是发泄,直到终于有一个女子将他放在心上。 他以为只是放在心上而已…… 没想到却成了她心上的朱砂。 夜晚,疲惫至极的晓卿,在玉面的授意下钻进马车歇息。 听着女孩平缓下来的呼吸,知道她已经睡了,男子才终于摘下自己的面具。 老牛尾巴抽打着蚊蝇,冷漠的瞟了他一眼。 “傻丫头,就知道穷折腾,这下吃苦了吧。” 看着晓卿熟睡的容颜,轻抚着她瘦削的脸颊,又瘦了,好容易长了点肉,又没了。 男子的大手不客气的东捏捏,西揉揉,这副小身板如何给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俊脸微红,连耳根也开始发烧……这大半夜的,瞎琢磨什么呢? 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自己困在这已经七八天了,因为这地形地貌,简直就是天然鬼打墙,根本不知道应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按说庄户人家打小就是看天认路的,都有特别强的方向感,看着太阳就能找到路。 这日头不同的时间,是不同的位置,一年四季又有不同,所以全靠经验。 可偏偏没这个本事,俗称路痴。 黎明将至,第一抹晨曦打进来,晓卿就醒了。 车里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可明明觉得梦中有人抱着自己。 玉面阎罗依旧是昨日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是已经抓捕并且料理了一只野鸡,正准备做早饭。 晓卿看到了那只被折磨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死不瞑目的野鸡,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将军,大清早有必要吃得这么油腻吗?” “嗯?” 将军一愣: “可是除了这个还能吃什么?” 晓卿:“……” 吃笋啊!去看看林子里有没有竹笋啊! “那个,将军,虽然条件简陋,但是您看看有没有野果,鸟蛋,或者河里抓点小鱼小虾,也比早起吃鸡舒服些。” 将军眨眨眼,扔下那只惨死的野鸡跑去觅食了。 第327章 分道扬镳 晓卿抬头看天,身上剩下的烟花都不能用了。 可是她急得他们昨日是晌午进来的,当时日头在正当中,他们沿着左边的林子进去,到了未时她再次回来,日头在左下75度的地方,拿了跟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嘴里嘀嘀咕咕,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终于确认了方向。 老牛走得不快,应该他们就在边缘地带,顺利的话一天就能出去。 定下方向,晓卿还用棍子做了个记号,免得一会儿走错了。 将军浑身湿漉漉的回来,还真的抓到了十几只河虾,都有小臂长,一窝鸟蛋,七八个野果。 说一窝鸟蛋是因为他把人家整个窝都端来了。 晓卿也进了林子,找了几朵常见的蘑菇,又去河边挑挑拣拣,找到几块大而扁平的石头,洗干净放在火堆里烧热。 把虾剥开,一分为二,去掉虾线,加上一点盐涂抹均匀,再把蛋液淋上,放到烧得滚烫的石头上。 空气中很快就弥漫了烤虾的香气,被蛋液浸泡之后不容易烧糊,柔软弹滑,她吃了两只,剩下都给玉面了。 吃过饭,晓卿指指地面, “沿着这个方向走,只要没有沼泽,就能出去了。” 玉面狐疑,但是顾着面子,没有开口询问, “你上车,我赶车。” “那不行,陷下去咋办?” “陷下去我也能给你们拎上来,上车吧。” 只要知道方向,沼泽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儿。 晓卿将信将疑,但是还是乖乖上了车,晚上没睡够,车里摇摇晃晃,就又睡着了。 直到被敲醒,下车,看到了一脸尴尬……虽然隔着面具,但是她就是看出了将军的尴尬。 尴尬的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了的孩子。 晓卿看看早饭吃完了扔下的虾皮和鸟窝,和明显已经升到正中央的太阳,还有累得直喘粗气的老牛……默了。 男人想摸摸鼻子,却发现隔着面具,只得又放下手,眼睛在地上找缝儿,东看西看,就是不看陈晓卿。 晓卿都气笑了,这一天啥没干,光吃饭了。 最后,晓卿坐在车上指路,重新花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谷口。 “将军,您看,这条红线是我们圈出来的这片沼泽,这块地方太大了,水泡子特别多,可是不管是水泡子,还是沼泽,还是平地,面积都很大。 沿着这边的林子进去五十里,是我带来的人,他们要在那里建立他们的村子,所以这条路是安全的,您下次再进来,可不能这么鲁莽了,不管您有多少人,在这片天地面前,都是渺小的。” “你为何要带人来这里建村?这么荒凉的地方?” “是荒凉,一无所有,但是拥有自由。 将军您苦苦追寻的又是什么?” 为了什么,穷尽一生,孤身一人,吃尽苦头? 不知为何,男子想到了那两个藏在面条底下的鸡蛋,和那个晚上,一边煎鸡蛋,一边温柔的对他笑的小媳妇。 可是现在,他还有他的责任。 “将军,多谢你两次救我,如此恩情妾身铭记在心,天高水长,我们总有再相见之日。” 晓卿拱手抱拳,就此道别。 却再不提什么以身相许的事儿。 气得男人在身后磨牙:你个卸磨杀驴的臭丫头……且等着我忙完这一阵儿的…… 第328章 撞车了 男子并未离去,而是远远缀在后面,直到两日后晓卿的车上了官道,进了村子的区域,才放心离开,心急如焚直奔天龙山,此一趟行程叫他又惊又恨,惊的是这片地域当真没有人迹,而且若能长久驻扎下来,熟悉了地形,简直就是天然屏障。 峡谷相隔,易守难攻,若把大本营驻扎在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养精蓄锐,简直是宝地。 恨的是陈晓卿这胆大包天的丫头不顾死活……若不是刚好他在,此刻已经是天人永隔。 且那失踪的三十个士兵,也让他心里沉重。 此番如果不是遇到晓卿,他也是无功折返,且不知要在那里多久才能找到出路。 所以虽然是他救了晓卿,可也是晓卿救了他。 且说那黄大妞的弟弟黄小牛,第一次到大樟村,哪里找得到他姐夫家在哪,就拉着人询问。 一听他说是黄大妞的亲戚,村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快去看看吧,你姐怕是疯了!” 却说那黄大妞死了男人,也不张罗后事,见天儿的就把人放在院子里,天热,眼瞅都要生蛆了,村里人才强行把她男人给葬了。 可这黄大妞就跟疯了一样,天天的在村里来回乱窜,逮着人就扑上去说陈晓卿是灭世的妖怪,大家都躲着她。 “你们不行啊,把她接走吧,这人眼瞅着就不好了,好好的就中邪了一样,也不知人家晓卿哪得罪她了。” 黄小牛摸到姐姐家,一进门差点没以为走错了。 满院子的狼藉,摔瓶子倒罐子,正房塌了半边,人是埋了,可地上的血迹还在,根本没有清理过。 “姐?” 黄小牛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生怕里面窜出个耗子来,这么脏,也不知他姐怎么住得下的。 “姐?” 探进个脑袋,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了个跟头: “我日勒,姐你不会死屋里了吧?” “哈啊哈哈哈,你们都要死,你们都要给那个妖怪陪葬!” 一个眼镜血红蓬头垢面的疯子从门后跳出来,跟黄小牛对了个脸,吓得黄小牛大叫一声: “啊!姐!你是我姐?你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你们!你们都被她骗了!连和尚也被她骗了!她早晚要吃了你们的肉喝了你们的血!” “姐,你别喊了,我,是我啊,你弟弟,那陈晓卿到底咋回事,后来咋没动静了,她人呢?” “我弟弟?你是我弟弟?” 黄大妞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把黄小牛看了几遍,看得他直发毛, “我弟弟是天隆寺的大师,你是哪根葱?” 黄小牛:“……” 我就是你弟弟那根葱。 “姐,你这是咋了,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到底出啥事了,我都叫天隆寺的大师下来降妖除魔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人到底来没?把那陈晓卿抓起来没有?” “啊哈哈哈陈晓卿,胖和尚,大光腚,白花花的大光腚!” 黄大妞又唱又跳,一句正经话也问不出来,给黄小牛气得没办法,扭头就走。 “这他娘的,白折腾一趟!” 黄小牛气得直跺脚,想着姐姐的模样,心里还挺难受,一路走,一路揣着手哭,才刚出村口就迎面撞上一辆牛车。 第329章 搏斗 “你这人怎么赶车的?看不见人是不是!” 黄小牛这一下摔得不轻,脸擦着地,鼻血狂流,还沾了一脸的泥土,看起来别提多惨了。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你别动,让我看看伤哪里了?” 晓卿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精疲力尽,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眼看到家了,一个晃神儿,根本没看到路中间走着个人。 从牛车上滑下来的时候,晓卿两条腿都是木的,面条一样就跪坐在地上了。 黄小牛看着狼狈,其实也只是摔破了皮肉,抬头一看,一个漂亮温柔的小娘子,当下怒气就消了一半,看着人发愣。 “呀,都哭了,你快把头仰起来,拿手指捏住鼻子两侧……” 晓卿看他鼻血都流过河了,赶紧叫他抬头。 “你是谁家的,这是要出村?着急不?要么去我家歇歇,换身衣服,我叫个郎中给你看看,待会儿我叫人拿牛车送你吧?” “呜呜……我叫黄小牛……我来找我姐姐……你是何人……呜呜……怎的不看路……” “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恍惚了,我就是这个村的,妾身姓陈……” “咦,那你认识陈晓卿?” 黄小牛一个机灵,盯着面前的人看:年纪不大,长得一张白嫩的漂亮脸蛋,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憔悴,但是这身上的衣裳可是绸缎的,再加上自己驾着马车……这就是陈晓卿! 晓卿正奇怪这人怎么会打听自己,就看到刚刚还坐在地上呜呜哭的男人忽然一跃而起,面露狰狞,上去就狠狠掐住陈晓卿的脖颈,两只手狠狠给她摁在地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住她。 快得让晓卿完全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只能拼命用收去想挠那男子的脸,奈何男人的身量让她完全无招架之力,情急之下,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小技巧,于是吃力的摸到男人的一根小拇指,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反向一撅。 “啊啊啊啊~你这个贱女人!” 黄小牛吃痛,急忙放开了陈晓卿,人却还骑在晓卿身上。 晓卿得了呼吸,立刻张口大声呼救。 黄小牛怕她引来人,心中一急,提着晓卿的头狠劲的往地上砸去: “你这贱人,我叫你喊,我砸死你!你害我姐姐,我砸死你!” 眼瞅着陈晓卿几下就没了动静,也怕她引来村民,急忙拖着她的身体丢进牛车,一不做二不休,已经杀人了,就得做到底! 黄小牛不费吹灰之力就搜到了晓卿身上的一千两银票,简直惊得忘了呼吸: “我滴个乖乖,我姐姐真没骗我,这人可真有钱啊,出门身上揣这么些银票!一千两!足够我花一辈子了!” 黄小牛拿着银票狂喜,却忽然听到女人一声咳,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竟然还没死! 可这会儿也容不得他多想,脱下身上的脏褂子,扯了个袖子塞到晓卿嘴里,又把褂子撕成布条,把晓卿腿脚捆住,双手绕到伸手牢牢捆上,还是不放心,最后让晓卿面朝下,反剪的双手又栓在牛车内的横梁上,这才放心。 把牛车的油布盖得严丝合缝,哼着小曲,坐上牛车一溜烟跑了。 第330章 阴沟里翻船 晓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避过了大风大浪,安然无恙,居然在家门口被一个陌生人偷袭,还险些弄死。 黄小牛更是得意,得了一千两银票,之前对陈晓卿的怨气顿时消散一空。 “啧啧,早说你有银票,我也不至于下死手,毕竟我跟你又没仇,何必背着人命? 欸,不对啊,这事儿会不会查到我身上?人家发现这婆娘失踪,我又是来村里的陌生人……岂不是要怀疑到我头上?” 黄小牛并不知道晓卿回村的事儿,可谓无人知晓……山铁村的人就算知道也是白扯,他们不会出来。 大樟村的都只道晓卿出门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等到大川他们想找人找不到,也只会联想到进了死亡之地,根本不可能往他身上算这笔账。 “不行,这事儿我得找个背锅的,天隆寺的臭和尚耍我,不如这锅我给他们甩过去?到时候人扔到天隆寺,死活都跟我没关系,更没人会追究这银票的事儿!哈哈哈!人都没了,上哪找银票去?那个死和尚叫什么来着?戒嗔!对,戒嗔!” 黄小牛计上心来,隧日夜兼程的往天隆寺赶。 晓卿是在夜里醒来的。 后脑勺火辣辣的,好在村口是土路,磕上去只是破皮,被扼过的喉咙也在疼,这个姿势被捆在车上,两只手腕被反剪后悬空提起,两个肩膀疼得要散架一样,嘴里被堵着布,听着外面车轮飞奔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这人要带自己去哪里。 晓卿仔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儿,可却怎么也不知道这人为何对自己下毒手,唯一能认定的,是这人是临时起意,可能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不知道是图财还是图色,是有仇还是怎样。 晓卿尝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以这个姿势被捆上,几乎没有挣脱的可能。 这人明明之前对自己下死手,想直接杀了自己,可现在却只是捆住她赶路,是急着把自己送到什么地方去,可漆黑的夜晚,除了车轮撵在路上的声音,晓卿得不到任何线索,就算得到,也没用。 姐姐我被富家千金吊在悬崖下没死,陷进沼泽灭顶了也没死,难不成要被一个不知哪来的路人害死? 晓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昏昏欲睡的时候就使劲掐自己,可还是扛不住疲惫的侵袭,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大天亮。 黄小牛赶了一日一夜的车,不吃不喝,不敢停下歇脚,也是累得双目通红。 他生怕这女人搞出什么幺蛾子,万一弄出点动静,或者就这么死在车里,他就麻烦了。 晓卿听到声音,进入了闹市区,身边车水马龙,处处是小贩的吆喝声,不禁纳闷这是哪里。 没想到牛车很快就转到一个僻静的路上,越走越静,然后就开始爬坡。 是上山? 天龙山的正面,是留给普通香客的,真正的贵客,要么就是直接清退闲杂人等,要么就是从后山上去,才不会在那里堵着。 后山为了方便贵客进出,直接修了盘山道,所以之前冯依依就是直接被那戒嗔牛车拉进了后院。 黄小牛家在本地,自然灵通,早就知道这山上另有一条道。 他怕从正面上山一路上人多车多波折多,这要是让人撞破他就麻烦了,故而跑到后山,却没想到到了后门却看到一贵公子正在门口与小沙弥纠缠,着急就扯着脖子喊到: “喂,那和尚,我找戒嗔,他要的人我给带来了!” 第331章 擦肩而过 那沙弥正接待贵客,哪能搭理他,只斜了他一眼就继续与那贵客周旋: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北地寺庙何其多,切不可因他人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们。天隆寺由来已久,也是附近一些寺庙的眼中钉,即便不能真的怎样,给我们找些麻烦添些恶名,这些年来也是屡有发生,施主妹妹失踪是大事儿,切不可一时糊涂耽误了找妹妹的时间。” 那小沙弥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极为沉稳,有理有据。 和贵公子解释一遍之后,复又对着后面的黄小牛道: “这位施主请耐心等待一会儿,师父们都在前面道场,这位公子有些急事。” 黄小牛内心就是再急也只得按耐着性子,焦躁的无意识的拿着鞭子戳老牛。 晓卿在牛车里听得不那么真切,但是也听到有人交谈,虽然手脚被捆,嘴巴被堵着,可还是能发出一些声响,可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是继续装昏迷还是出声呼救…… 却听到一个十份熟悉的声音传进来。 “冯某若无十分把握,不会寻到此处,若是小师傅不能做主,就叫你们住持出来,关系到冯某家人的安慰,若小师傅执意阻拦,别怪冯某不客气了。这些年冯家虽然势弱,可区区一个天隆寺还真不放在眼里。” 冯澈!外面的人是冯澈! 晓卿大喜,立刻拼命挣扎,并且用鼻腔发出“呜呜”的声音,声响不大,但是足够让冯澈听到了! 可哪知道就在她发声求救的同一时间,天隆寺忽然发出巨大的钟声,“哐,哐,哐……” 声音如雷,悠长且洪亮,振得后山的松柏刷刷颤动,完全遮盖了晓卿的动静。 正巧后院出来几个和尚,看见有人在此纠缠,再瞟一眼后面急赤白脸的黄小牛,顿时生了默契: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且将车先赶进来吧,让您久等了。” 竟是不问缘由,叫黄小牛把车赶进后院。 黄小牛虽然懵,可也只能如此,嘴上还叨叨着: “我找戒嗔,戒嗔师傅可在?” “这位施主,戒嗔今儿个有事,交待我们在此等候,您不必担心,且进了院子,自会有人安排。” 黄小牛晕头转向往里走,七拐八拐的绕得连老牛都要晕头,才终于到了和尚带的地方,若是叫他自己走进来,没个十回八回都记不住路。 晓卿一听到钟声响起就心说坏了,可此时再后悔没有早发声也是无济于事,只得闭着嘴继续装死。 黄小牛被领到院子里,那和尚见他发呆,不由得笑到: “怎的,今儿个是第一回来,还不知道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黄小牛心下恐慌,怎的和尚看起来这么阴森? 那戒嗔究竟是何人物,怎会知道他今日会来? 不对!戒嗔根本不知道他回来! 这些和尚诓他! 可诓他干嘛? 黄小牛完全糊涂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那些和尚见他的确不知,不由得哈哈大笑: “行了,人留下,我们带你出去。” “人?什么人?我没有人……” 第332章 欲盖弥彰 黄小牛吓得快尿裤子了,他没说他来干啥啊,这帮和尚咋知道他车上有人?这下还怎么嫁祸给天隆寺?这要是让和尚发现他绑了个女人,转眼就得给他扭送到官府去! “大爷……大老爷,我车上没人,我就是找戒嗔……你们让我走吧,我没人……” “噗”,一个和尚被他的蠢样逗坏了, “感情真是个不知道规矩的,戒嗔没跟你说么?” 当下也懒得跟他啰嗦,竟是直接掀开牛车,看到被捆成一团的女人,笑到: “虽然是个不懂规矩的,这活儿干的倒是漂亮,回头戒嗔少不了赏你。” 边说边解了悬挂在车梁上的绳子,扭过晓卿的脸看了一眼, “啧,货色不错,扔到地窖去吧。” 隧将晓卿像死狗一样扛在肩上往地窖走,黄小牛已经被吓得不会动弹了,惹得那几人又是一顿大笑。 “瞅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怎的?和尚也是男人,又不是个个像戒嗔那般不要脸面去逛花楼,毕竟是百年古寺,清誉大过天嘛,走了!” 其中一人带着黄小牛,又穿过复杂而高大的院墙,直接从正山的一个侧门给他送了出去。 那小门“哐当”一声关上,震的黄小牛的三魂六魄才算归了位。 此时已是浑身湿透的黄小牛目光呆滞,如同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 “我滴个乖乖……还道是什么清净之地,怎的看着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一路下山,逐渐人多了起来,黄小牛被吓得通体冰凉的身子才慢慢恢复了点热乎劲儿。 一时间看着熙来攘往的一张张面孔,忽然分不清善恶,只觉得周身都是恶鬼。 “这位客官,买我的香吧,只要十文一把,再往上走价格翻倍了。” “卖包子了,素包子,香喷喷热乎乎的热包子。” “卖水果啦,谁要买新鲜脆甜的果子,五文钱一个!” 逐渐人声鼎沸,黄小牛驾着牛车挤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啊,人虽然被丢到天隆寺了,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包袱已经脱手,可得让大家知道人在天隆寺!而且还是天隆寺自己收的人! “天隆寺真不愧是降妖伏魔的寺庙啊,大师们佛法高深,刚刚我听说,他们抓了一个千年妖孽,已经关押到佛塔之下,要镇魔除妖!” “什么?千年的妖孽?你胡说呢吧?” 大家都在烈日下暴晒,谁也挪动不了,烦的够呛,有人聊聊天,大家也巴不得,立马接茬。 “我怎么会胡说,听说,那妖怪附身在一个年轻小媳妇身上,平日里看着和颜悦色,任谁也不知道那就是个妖怪!” “咦,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那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天隆寺的大师坐在山上,就发现那个地方一片瘴气,掐指一算,是百里之外一个叫做宝库镇大樟村的地儿,于是立刻派了得道高僧前去降妖除魔!” “大樟村?都没听说过,你说的可是真的?” “可不,听说那妖孽在村里大兴土木,把村里的风水搅得一团糟,还吞人精魄,村里死了不少人,可是还是被大师给抓回来了,听说就关在寺庙底下的镇魔塔里。” “真的?那抓住可太好了,天隆寺保佑咱们北地百姓安居乐业,功不可没,若不是他们,咱们哪有这么好的日子啊!” 第333章 地牢 “降妖除魔都是大功德的事儿,大师们日后必然修成正果,佛祖保佑,保佑啊!” 众人七嘴八舌,把大樟村,女掌柜,千年妖怪兴风作浪一事添油加醋。 天隆寺门前十里长道堵得水泄不通,人人寸步难行,可这八卦就像长了翅膀,从路中间,迅速传上山顶和山脚下。 “欸,你听说了没,天隆寺刚刚镇压了一个几百万年的妖孽,就压在山脚下,拿整个天龙山镇压,才能降伏此魔!” “什么?这么厉害,那咱们这不是危险了?万一哪天那魔头出来了,咱们不都完蛋了?” “就是,还镇压什么嘛,直接打死不行吗?” “你不懂,打死了那魔能投胎转世,回头还要为祸世人,搞不好第一个就要来砸了这天隆寺,所以得镇压,慢慢消磨她的魔气,一直到她灰飞烟灭。” “真可怕,这魔哪来的?” “就在宝库镇的大樟村,那里有个魔窟,里面尽是些得道的老妖,为了抓这一个妖魔,天隆寺派了一百零八罗汉,屠尽整个村子的妖魔,才抓了这头领!” “卧槽?那大樟村被屠村了?” “可不!” “千年老魔头”陈晓卿,被和尚扛在肩膀,颠得七荤八素,紧咬牙关才没哼出来让和尚发觉她醒了。 被扛着绕得五迷三道,愈发阴暗,晓卿偷偷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从院子里被一路往下带,竟是进了地下的洞窟。 而这洞窟极为隐蔽,竟然在一个院心的一颗大树之下。 大树被掏空了大半个树心,却还顽强的活着,那洞口从树心进入,拾阶而下,墙壁上插着火把照亮,明显就是常有人进出。 晓卿胆战心惊的偷偷观察,约么走了四五十阶,才到了平地。 从进了洞穴就开始觉得气闷,如此到了深处,更是阵阵恶臭和腐朽的气息,光线极暗,耳边全是女子的哭声和一声声的哀嚎,铁链摩擦的声音,皮鞭抽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有烧红的烙铁烫在人皮上的声音。 晓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努力控制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不显出异样,依旧是昏死一样的耷拉着。 好在那和尚也没在意,走到一处牢房,掏出钥匙,打开牢门,把晓卿像死狗一样重重往地上一丢,重新锁好门,转身就要走。 “你放我出去!和尚!我爹是当朝二品大员宁家,你放了我,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你关着我,等我爹找来,给你们和尚庙全都抓起来砍头!” 一个年轻的姑娘看到和尚进来,立刻冲上来扒着狱门大叫, “你们这些秃驴,嘴上净是些仁义慈悲,实际上都是些肮脏的臭虫,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么!快放我出去,我爹不会不管我的!我爹一定会来救我!” “啧啧,小美人,进了我们的地牢,还想出去?别做梦了! 别说你爹是一品二品的,就是皇亲国戚进了我们这儿也不可能放出去。 钱,我们有的是,堆着都发毛了,要是小美人伺候得好,爷爷们还给你赏钱。 至于你爹,有本事就让他找,这么些年,你瞅瞅,这下面关了多少人,那边那个,快死了的得,她爹还是王爷呢,你道怎的,是她的娘亲,也就是王爷的续弦给钱叫我们把人关起来的,你知道当今这些达官贵族,为何不敢动我们?小姑娘,你太嫩了,就是你爹,也有把柄攥在我们手里,等他来救你?呵呵,还是想想怎么给爷爷们伺候舒服了吧!哈哈哈!” 第334章 何谓王,何谓法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爹最是清正廉洁,怎么会有把柄?你们一个破寺庙,一群秃驴,我就不信你们能和朝廷对抗!你们没有王法么?!” “嘿嘿,小姑娘,王法王法,当然是有王才有法,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什么是王? 当今天下,尊家是王,那尊家的法就是王法,在北地,天隆寺也是王,所以天隆寺的法就是北地的王法,至于这地牢里,爷爷我就是王,这儿我说了算,你想出去?得过了我这道法,爷爷我是个怜香惜玉的,只要你想清楚了,自己洗干净了爬到我床上……” “我呸你个臭流氓!你做梦!姑奶奶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如了你这秃驴的愿!” 那姑娘气得目眦欲裂,不要命的骂那秃驴,晓卿真想捂着她嘴让她消停会儿,自己保持着被扔下来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脖子快窝折了。 “嘿嘿,不愿意有不愿意的办法,到时候一碗药灌下去,管你什么贞洁烈妇,都得扒了衣裳求着爷爷们宠幸,哈哈哈哈哈……” 那和尚大笑着扬长而去。 “卑鄙,无耻!流氓!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来人啊!快放我出去!” 和尚走了,地牢里只剩下那些鞭挞声,痛苦的呻吟,牢狱的呵斥怒骂,轻薄的嬉笑,女子的挣扎和哭求,宛如人间炼狱。 晓卿心里默默的骂了个@……¥%……¥,用额头拱着地面,丧尸一样翻了个身,总算能正常呼吸了,可惜双手还是被绑在身后,连坐起来都困难。 发觉这件监牢里关了至少有二十个女子,除了那个宁家的小姐,还横七竖八了很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女子,也有一看就是绫罗绸缎的官家女子,只是都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呆坐在那里。 晓卿试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在双手反剪的情况下起身,只得求助: “宁小姐,别哭了,能帮我把绳子解开不?” 听到有人喊她,那姑娘瞪大眼睛回头看,奇怪道: “你是谁?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姓宁?” 晓卿无奈道: “你刚才喊的那么大声,全地牢都听到你爹姓宁了,我姓陈,叫陈晓卿,宁姑娘,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 “哦……你刚才说装死呢?” 宁不悔看着地上的女孩,梳了个妇人发髻,虽然狼狈,却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也奇迹般地平复了情绪。 放开了双手,晓卿吃力的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臂,一边解脚上的绳子,一边观察他们这个牢房的情况。 牢房很大,但是关了二十七八个女子,一下就显得拥挤了。 这些女子有些情况尚好,就像宁姑娘这样,只是受了些许的皮肉伤,衣衫脏乱些,也有的明显是受了刑,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不知死活,还有的衣衫不整,人像没了魂魄一般呆滞的靠在墙边。 牢房两两相对,左边一排,右边一排,几十间的样子,牢狱尽头是刑房,惨叫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牢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堵得人心里恐慌。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你也得罪他们了?这帮秃驴怎能这么大胆?难道没人管得了他们么?” 看宁家的小姐像个愤怒的小豹子一般在拥挤的牢房里走来走去,晓卿轻声劝道: “宁姑娘,你省些力气吧,还不知要关到什么时候,你现在生气也没用。” 第335章 活宝宁不悔 宁不悔正要开口,忽然另一侧地牢的口子开了,听到有脚步声走来,晓卿一个蹿起,一把紧紧捂住宁不悔的嘴巴,拖着她整个人向牢房里侧退去,在人走到她们牢房之前,一把将宁姑娘摔在地上,然后自己也趴上去,把头发全部打乱,像个快死的人一样歪在墙角,一动不动。 宁不悔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摊手摊脚的挺在那一动不动,龇牙咧嘴的在陈晓卿耳边抗议: “姐姐,你压住我的小兔兔了,好疼!” 陈晓卿:“……” 特别不好意思的往旁边蹭了蹭,继续装死,顺便抹了一把灰涂在宁不悔和自己脸上。 来人走到他们牢门前,稀里哗啦的开了锁,走进来一个个用脚尖扒拉着, “这帮臭小子最近都不好好干活,瞅瞅这几个货色,看着都下不去嘴,这是新鲜货么?怎么一个个都快死了?” “回大师傅,这不是上个月道场的事儿,大家都好久不下山,这还是前一波,最新鲜的都在这里了,不行就还从那些老货里挑吧?有几个是方丈他们用了满意的,我都标记出来了,这次好好打扮打扮。” “滚你的,你当上面那几个老家伙是傻的不成?敢给他们吃剩饭,你我都活的不耐烦了吧?” 那人骂骂咧咧,说出的话让晓卿汗毛直立,他们说的方丈,和她理解的方丈是一个意思吧? “啊!” 一个被踢醒来的女子发出一声痛呼,立马被来人看到: “这个吧,这个看着还行,抗走!” “不行,你们是谁,不要碰我!救命!救命啊!” 那女子大惊失色,手脚并用想要摆脱那狱卒的钳制,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若是坏了清白,我夫家会休了我的!” “哈哈哈,还夫家?这儿就是你夫家!” 宁不悔听到那女孩呼救,蹭的就想起身,被陈晓卿手疾眼快,一抬腿就撂到了小兔子身上,疼得差点没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呜呜呜呜呜……姐姐……我……我兔子死了……呜呜呜呜……” 直到人走了好久,宁不悔还在那猫着腰哭,哭得陈晓卿又尴尬又无奈。 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若不是刚刚陈姑娘这一脚,你就死定了,还不谢谢人家陈姑娘救你?” “咦,你是谁啊?” 宁不悔今年十四,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稚嫩的身条正生机勃勃的发育,被晓卿这一腿实在是踢得疼极了,小脸儿都哭变形了。 “唉,先别管我是谁了,被抓到这里,是谁并不重要。” 晓卿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牢房最暗处坐了个女子,若不出声,恐怕都很难看到这还有个人。 女子整张脸都抹了黑泥,头发散乱,肮脏不堪,身上也把牢房里能蹭的污秽都涂上了,一看就是个高手,晓卿心下佩服,急忙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把牢房角落里的污秽都抓起来抹在身上。 宁不悔都看呆了: “姐姐,你这是干嘛啊,好脏啊,那……那是……天啊……臭死了!” 宁不悔一脸这什么鬼东西好恶心离我远一点的表情,殊不知自己白嫩漂亮的小脸早就被晓卿抹成个大花猫,此时怒目圆睁的样儿别提多滑稽了。 “噗嗤”! 饶是那暗处的女子也被她这傻样逗乐了。 第336章 呕……呕……呕…… “傻姑娘,你不想下一次来人带走去祸害的人是你,就赶紧抹,这里关着几百人,他们记不清楚,能蒙混一次是一次,慢慢的等新的人被抓进来,咱们这间房就被淡忘了。” 那女子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姐姐,那他们都被带去哪里了啊?” 宁不悔也被感染了,撅着屁股悄声问。 “呵呵,还姐姐,我都能当你姑姑了,你叫我沈姑姑吧。” 那女子听声音极为年轻,想不到年纪已经能做二人的姑姑。 牢房里布满了便溺等污秽之物,女子的月信,呕吐之物,根本不是一个脏字能形容,宁不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只得任由晓卿给她浑身涂了个遍: “呜呜……姐姐……好臭……呕……呕……” 一阵稀里哗啦…… 晓卿:“……” “呜呜……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擦……” 晓卿也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心说我要是再给你来一顿显得我有点没格调。 如此一来倒是让二人的恶臭程度登峰造极了。 暗处的女子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 “天隆寺这地牢应该是由来已久了。” 沈姑姑幽幽的说道。 三个恶臭的人挤成一团,谁也别嫌弃谁,伴着一阵阵的干呕声,听沈姑姑讲过去的故事。 “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天隆寺的香火可以这么灵验? 其实来求佛的,都是心中有所求,女子求个好夫婿,求生子,求平安,求夫君独宠一人。 男子来求的,无不是升官发财。 老人来求的,则是家宅平安,长命百岁。 年年岁岁如此,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专情男子,哪有那么多花好月圆? 能荣宠一世,那靠得不是男人的专一,而是不择手段。 升官发财的路上总有那么些绊脚石,而把这些石头踢开碾碎,才有了后面的平步青云。 所以天隆寺就是那个收钱办事的幕后黑手。” “沈姑姑……呕……你说的我不太明白,这帮秃驴能干什么啊?他们哪有那么大能耐?说让人升官就升?说让人受宠就受?” “你年纪这么小,我真是不想跟你说这里面的龌龊……最初天隆寺起家的时候,以求子得子而名噪一时。 可那些来求子得女子,有些需要上山一次,有些是数次,但是每次来,都要斋戒沐浴,在山上停留七日,你可知为何?” 晓卿看宁不悔呕得眼圈都红了,从身上撕下一点布头,搓了两个球塞进鼻孔,让宁不悔也这么做,宁不悔没掌控好力道,搓了两个长条,于是就这么挂在鼻子底下,晃悠这两个布条摇头,她是真不明白。 可晓卿已经隐隐明白了。 “那些和尚,见到来求子的女子,就下了迷药,拖到殿后去轮番糟蹋,待女子醒来,却不记得发声什么事,再回家,就发现有了身孕,只当是佛祖保佑,即便是心里有所怀疑的,也不敢吭声,就当是天隆寺灵验,如此一来,山下那些男人不知戴了多少顶绿帽,却还抱着那些野种沾沾自喜。” 第337章 罪恶之地 “什么?!佛门圣地,他们怎么能行如此污秽之事?!” “还有什么不能,若不是你我被抓到这里,看到这些,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本该是这时间最纯善至诚之地其实是个魔窟吧?” “太可恶了这帮秃驴!我……我爹如果能找到我,我一定要让我爹杀了他们!” 想到那些一心求子的女子被平白污了身子,还有苦难言,宁不悔就气得咬牙切齿。 “再后来,这些女子来还愿,却被这帮和尚告知此事,方才知道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是连爹是谁都不清楚的孽种,可事情已然如此,即便戳穿了,对自己也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被陈塘,赐死,连孩子也会被一并杀死,只得忍痛认下这事,之后就成了天隆寺摆布的旗子,任凭他们肆意索取,还要被迫供出她们家族的秘密。 如此一来,天隆寺就掌握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和一份每个家族的肮脏把柄,用来在官场上隔空操控,如鱼得水,其中也没少干那些陷害忠良,狼狈为奸之事。 而朝廷上下,更是不知道多少人受控于他们,或者长期勾结。” 沈姑姑停顿了一下,浓郁的恶臭熏得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看着黑暗里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这才莞尔一笑,继续讲。 “就像刚才他们说的,那个王爷家嫡长女,是因为占了一门好婚事,直接让继母给算计了。 在天隆寺,这样的太多了,有些是和尚自己抓来消遣的,有些是那些龌蹉的后宅牺牲品,可不管如何,只要是到了天隆寺,人你是天王老子,人也别想出去,横竖是要死在这里的。 因为没人会来救,也没人敢来救。” 晓卿心里听得一阵阵的绝望,压下一阵因恶心而漾起的生理性泪水,突然问道: “那北地的冯家和这天隆寺相比呢?” “呵,冯家,这些事他们怎么会不知? 不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即便如冯家,也不愿和天隆寺对上,即便不死不伤,也溅你一身屎,打不死你恶心死你。 这就是天隆寺,没有人愿意招惹的存在。” “可假如天隆寺抓了冯家人呢?” 晓卿想起冯澈跟小和尚讨人,莫不是他们抓了冯依依? “天隆寺抓的人,盘根错节,相互制约,不是你我想的那般简单,即便是冯家也不会轻举妄动,可抓到这里的女子,哪容得你慢慢斡旋?” 进了天隆寺地牢的人,恐怕比进了大理寺的囚犯还难以重见天日,所以和尚丝毫不估计,更是时不时从外面掳些良家女子前来填充他们的后宫。 “天隆寺旁,冤死的女子尸骨,比历代死去的和尚都多。” “真是太嚣张了!那我们怎么办?” 晓卿回忆了一下被人掳来的过程,她窝藏的逃犯,无论如何犯不到招惹到谁,如果是招惹了官府,直接来抓人就是了,根本没必要通过天隆寺,所以她应该是属于被掳来的良家女子这个部分,可是那人明显不是寺庙的人……晓卿忽然想起她的银票,伸手一摸,果然没了。 所以这人是先抢劫,然后嫁祸给大和尚,所以才把自己送到这来? 可见财起意之前那人明明就是对在自己恨之入骨,这又是为何呢? 一切都摸不到头绪,身陷囹圄,似乎从顾山他们到来之后,麻烦就一波接着一波,而眼下这局面,则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第338章 图谋越狱 可任凭她怎样推理,眼下被关起来已经是事实,目前除了刚刚遇到的冯澈,简直想不到更好的出路。 晓卿把脑子里古今中外的几部越狱大片都回忆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这地下囚牢是什么构造,或者说,如果朝着另一个方向挖开能挖到哪里,有没有可能逃出生天,毕竟这里关押了这么多女子,看起来和尚也没有仔细登记,少几个都发现不了。 看着晓卿开始摸索墙壁,一边用拳头敲打,一边把耳朵趴上去听声音,宁不悔赶紧的也撅着小屁股东敲敲,西打打,然后趴上去听一听。 沈姑姑奇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地牢应该是寺庙建立的时候就在这了,用的是结实的岩石搭建,很可能是和地基连在一起的,坚固得很。” 晓卿也发现了,这地牢不是砖,而是岩石,大理石,硬度很高,根本不是那种用个铁钉就能哗啦哗啦扣个洞的渣子工程。 可但凡是岩石搭建就会有粘合的地方,几百年前的建筑了,不信还能如当初那般坚固。 晓卿不气馁沿着石头缝隙一点点摸索。 这老寺建得相当坚固,不是把各种形状的大石头凌乱的堆砌在一起中间加上泥浆,而是把大理石全部开凿打磨成有棱有角的四方块,中间再用粘合的浆料填充,所以即便晓卿能摸到那些填充的缝隙,也根本没办法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撬下来一块。 这条路被堵死了,晓卿没有气馁,开始往身子底下摸索。 牢房很潮,没有阳光,而且泥土中的湿气会钻透地面,地面上铺着一些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稻草,扒开常年淤积的垃圾和稻草,露出长期浸泡着血水和排泄物的恶臭的地板,惊讶的发现,竟然只是泥土! “姐姐,你摸到什么了没有?” 宁不悔在墙上敲击之后,又趴到地上敲一敲,闻一闻……呕…… “好臭啊!”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陈晓卿用白嫩的手指去抠恶心的黑泥,眨巴眨巴大眼睛,取下一根发簪递给晓卿: “姐姐给你用这个!” 晓卿眼睛一亮,急忙接过那根金色的发簪,往地上一戳……弯了…… 宁不悔的发簪雕工精美,自然不会是傻大笨粗,一使劲就弯了。 宁不悔傻眼,好在发簪虽然软,可韧性还好,晓卿换了个方式,只捏住簪子靠尖儿的地方,在坚硬的泥地上划拉,倒是也能挖起一些土来。 “傻孩子,你这样要挖到什么时候?而且这泥土下面又是什么,也不知道,即便真的也是泥土,难不成,你还想从这里逃出去不成?” 沈姑姑看出了晓卿的意图,觉得这孩子真是异想天开。 “姑姑,我看过一本书,书上写,有一个人,被关在一个海岛上的监狱里面,这个岛在海洋的正中心,最深的地方,这个监狱只关了他一个犯人,每个月会有一个人把食物给他送进来一次,就再也没有和外界的接触。” “这么惨?在海洋的中心,太孤单了!” “对,然后他被关了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他把铁打的监狱挖通了,一直通到外面,然后他趁人刚送过饭,就跑了出来,又捡岛上的枯木做船,最后逃之夭夭了。” “什么,铁做的监狱都能挖开?” “是啊,虽然很慢,但是只要不停的挖,低水可以穿石,何况我们有三个人,咱们三个人群里去,两个人打掩护,一个人在后面挖,一日不行一个月,一个月不行一年,总是有点希望,好过在这里等死。” 第339章 冯澈施压 晓卿一边说,一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鸡血两个难姐难妹: “你想想,人家逃出去了还有万丈深的大海,还有吃人的海鱼,咱们这不过就是个山,挖通了也还是山,从山上下去有什么难?所以只要挖通这个地牢,咱们就能逃出生天了。 我不知道你们的家人如何,反正我家人连我被抓来这里都不知道,等他们知道我失踪了,恐怕也再找不到一丝线索……即便找到了线索,也没可能和这天隆寺抗衡,若是执意追究下去,怕是连性命都要丢了,所以,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晓卿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掉眼泪,不是不怕,是真怕。 和玉面分开,自己的好运就到了头。 不仅被一个小混混劫掠,还错过了唯一一次求救的机会,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只求冯澈不要善罢甘休,能给天隆寺造成一些压力……可即便那样…… 正想着,地牢的门再一次打开,刺目的光线让几人不得不闭上眼睛遮挡光线。 这次下来的是另一个和尚,举着火把问狱卒: “上个月抓来的关在哪里了?” “大师傅,人在这,这是前面两个月的人,都在这里了。” 那小和尚骂骂咧咧走到晓卿他们隔壁的牢房,喝问道: “有没有叫冯依依的?你哥来找你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着十几间牢房都开始出现骚动,毕竟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人还能让家人来接。 和尚见没人回答,又问了遍: “谁是冯依依,赶紧出来,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再不出来我就告诉你哥查无此人,你也别想重见天日了!” 晓卿不知冯澈跟寺庙如何交涉的,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只内让人过来提人,不由得心生一丝期翼,偷偷往隔壁的牢房张望,甚至在想要不要让冯依依知道她在这里。 冯依依没有答,可别的牢房的人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叫唤: “大师,大师傅,我家是青城最大的织户,求你也叫我家人来接我吧,要多少钱我家人都能给!” “大师傅,求求您,我家老爷是柳州知府,求求您去报个信,必有千两银相送!” “他娘的,到底哪个是冯依依?出不出来?不出来老子不管了!你就死这里吧!” 那和尚被众人一吵吵就火了,扯着脖子骂道: “都叫唤什么?他娘的!有钱了不起是吧?你们以为我们天隆寺就没钱是不是?再吵吵的都拉出去打板子!” 他这一通骂,刚才还喊的几个人顿时不出声了,远远的听着在哭。 晓卿这边是新抓来的,真不知牢狱尽头的那些人已经在这关了多少年。 和尚骂骂咧咧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抱怨: “连方丈都被惊动了,那冯家居然把令牌都亮出来了,说不把人交出来就要集结冯家军来攻打寺庙!不就是个娘们,至于么!” 狱卒边送和尚边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说不准就是吓唬咱们,冯家军都多少年了,鬼知道死绝了没,就是没死也剩不下多少了,以咱们寺庙这八千僧众,还能怕他们不成?”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唬人,万一冯家真的疯了,在北地还是会给咱们惹不少麻烦,光是那帮蠢货跑出去散布点谣言,就够咱们吃一壶!” “那这人没找到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没找到就是死了呗,死了让我怎么交人?他娘的少不得又得磨叽半天!老子真想直接给那姓冯的一闷棍,也替皇帝老儿了了这多年的遗憾……咦?” 那和尚原本只是随便牢骚,说到这里,却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那姓冯的再依依不饶老子就替天行道收了他!区区一个冯家也敢在咱地盘上蹦哒?” 二人骂骂咧咧的从晓卿她们牢门前经过。 直到出了地牢,也没见到那冯依依的影子。 晓卿的心沉到谷底。 第340章 屈辱 天隆寺内一间禅室,此刻正坐着一身玉色长袍的无双公子,只此刻温润的面庞恍若罩了一层千年玄冰。 “慧能大师,依依不仅是冯某唯一的妹妹,也是司家少主专情之人,眼下司家正待提亲,若是知道舍妹可能被天隆寺劫持,大师是不是有把握一定能把事情摆平?”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天隆寺普渡众生,一向是慈悲为怀,怎会将无辜女子囚禁,施主丢了妹妹心急是自然,可即便是司家人来了,老衲也还是今天这个答复,即便你叫十万大军灭了我们天隆寺,这没有的人,老衲也无法给施主变出来。” 刚那小沙弥顶不住找了慧能大师,慧能出来之后他就在大师的眼色下去地牢寻那冯依依,想着冯家真的逼急了,就把人扔到后山喂狼,再把残尸找回来交给冯澈,就说怕是被人带到山里自己跑了,结果遇到狼群,刚好印证了冯澈的说法,又毫无办法,反正是死无对证。 却看到那小沙弥跑回来偷偷对他摇头,心下知道事情恐怕出了岔子。 “大师口口声声说天隆寺慈悲为怀,却不知你们寺庙上空的怨气已经要冲破天庭了。 冯某不才,却也有不少挚友,平时闲聊也会说些家里的私密之事,你们抓了那么多人,真的以为就密不透风么?” 慧能呵呵一笑,仿佛冯澈讲的只是个笑话: “都是些道听途说之事,天隆寺实在是太冤枉了,冯施主,此刻时间不早,您若想留下歇歇,老衲就先告退了,若是想起兵围困,那也请您尽快,等兵临城下了老衲自会迎接施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罢,竟直接起身走了。 天隆寺的事儿做的隐秘,但是绝不是密不透风。 至少上面的这些达官显贵,盘根错节,互有姻亲,难免不会漏出一些口风,也正因此,冯澈才会顺着一串迹象找到天隆寺。 可没想到一个寺庙的和尚竟已猖狂至此! 先是一个小沙弥将他拦在门外百般推脱,再是这老和尚出来一顿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干脆抬屁股走人你爱咋咋地! 此刻天色将晚,即便是他带人在寺庙地毯式搜索,也未必能找到一鳞半爪,天隆寺占地寥阔,庙宇层叠,院院相套,本就如迷宫一般,加上寺庙留了一些给香客住宿的地方,还有自己的耕地,即便让他带着百人在庙里翻找三天,若真的隐蔽,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人。 所以那老和尚就是如此猖狂,剩他一人在此。 冯澈一股怒火在心底蹿起,却又深感无力。 他想带人直接掀了这淫僧窝,可他手里那几百人到了这里根本就不够看。 冯依依失踪已经月余,因他一直在外导致错失了最佳的救人时机,等知道信儿,线索又断得七七八八,而好容易找到这里,竟然是个无底深渊。 尽管内心不愿承认,可理智告诉他,依依此刻已经是凶多吉少。 晓卿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你自己都活得像个缩头乌龟,画地为牢,又凭什么去替那十万人决定他们的命运? 如果他不曾墨守陈规,此刻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狼狈? 他不得而知。 而在紧邻着天龙山的神女峰下,隐秘的山谷中,潜伏着密密麻麻的军队,短短几个月,从最初的万人变成如今的三万,横跨千里,如溪流汇入大海,如今完成了最后一支队伍的汇合。 第341章 铁七上线 从潜江一带开始,把一万私军打散,再汇聚,分头进行了数次不大不小的战役,把原本的一万人变成两万,接下来沿着潜江一路北上,沿途收编当地流民,剿了一些无恶不作的土匪,也收留一些无路可走的散兵。 过了潜江,大部队不得不隐匿行踪分头行动,于是玉面叫手下七大将领每人带三千人缓慢前进,约好了在神女峰下汇合。 他在死亡之地耽搁了半个月时间,再回来队伍已经从两万五变成了三万。 “铁桶是最后回来的,整整八千人,已经超过咱们的预计,兜里这点银子就够维持一万人的开销,也只半年,你扩到两万人就是三个月,现在三万人了,咋办?” 罗万贯看着漫山遍野黑漆漆的人头,里面一大半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股叛军,荒山野岭间都压不住一股子酸臭的味儿,可铁面具下的男人就像没闻到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过三个月而已,沿途就捡了这么多人,等到入秋,流民会比现在多十倍,若是入冬还找不到地儿落脚,势必会冻死很多。叫铁七他们来开个会,今儿个入夜就开拔。” “可是咱们是私军,又不是做慈善的,这么多人真的负担不起啊我的大将军!你也知道要入秋了……” 罗万贯的抱怨随着铁七的到来戛然而止。 铁七不是一个人,而是七个人。 玉面阎罗原本也不是玉面,而是叫铁面大将军,后来是为了区分他和铁七,才改成了玉面,阎罗是敌人给他的绰号。 七个铁字辈的将军分别叫:铁桶,铁勺,铁板,铁锅,铁钳,铁犁和铁山,原本各有各的名字,是一路选拔之后称为“铁”字辈将军,同时被赐予铁面护甲的。 对,这七个铁将军俱是以铁甲护面,且面具和玉面的一模一样,罗万贯一看这七个穿山甲进来就头疼得直抽抽,只有玉面这个变态能想出这么变态的办法! 七个铁面将军一张铁甲遮住了七情六欲,金属的冷硬让人平白多了几分冷酷,可一开口就露馅了: 铁桶是个年方二十五高大壮硕的汉子,配上那张冷酷的玄铁面具跟肉山大魔王似的,一开口仿佛整个地面都在振动,只见他深吸了口气正要把一肚子苦楚和委屈细细诉说,就被旁边的铁勺给打断了: “将……将军!您去哪……哪了?我特别想……想……想您!” 铁桶一声长叹,委屈的闭上嘴,又特意露出一副不甘愿,我在忍辱负重的表情,看得罗万贯嘴角直抽抽:来了来了,又开始了,他家玉面大将军的恶趣味,给七个人戴上相同的面具,若不是熟知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再加上雷同的名字……扭曲的性子…… 铁勺拿瘦弱的臂膀两边一挡,把剩下几个铁面将军都拦在身后,谁也不许抢他的话: “启禀大将军……铁……铁桶他这次带回来的……人……最……最少!” 罗万贯纳闷: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么,铁桶带回八千人,不算原来的三千,增加了五千,怎么会是最少?” 第342章 我懂你心里的苦 铁勺:“少……也有……有八千人。” 罗万贯:“……” 知道您爱断句,但不能每次都断得这么恰到好处吧?急得肠子都快转圈儿了。 铁桶挺起胸膛,原本就波澜壮阔的大胸肌像两块跳跃的面包,快把衣裳撑破了,只见他再次清了清浑厚的嗓子,拦住结巴的铁勺,一脸严肃道: “禀大将军,铁桶这次收容流寇及百姓共计四千八百五十人,凡有家属者,一次性赏银三两,无家属者,赏银二两,共计花费一万二千四百银,加上来回路上食宿药材,这是剩下的三十一个铜钱!” 铁桶从怀里掏出一小把铜钱,在他的熊掌里可怜兮兮的躺着。 罗万贯听得脸都黑了,三万两啊!又是三万两白银! 就剩下三十个铜钱! 呜呜呜…… “启禀大将军,人带回来了,铁桶任务完成,可是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万贯正想说不当讲就别讲了,铁桶已经自动开启了当讲模式,给他憋屈得直抓耳挠腮。 “这件事情大将军最初颁布的时候铁桶就想了很多,然后我觉得不行,原因有三点:其一,之前招收的一万人已经是意料之外了,我知道罗大人这里囊中羞涩,虽然罗大人不说,可是我都懂,这种把所有的苦埋在心里独自抗下的感觉,我特别懂!” 罗万贯:“……” 忽然就觉得今儿个天黑之前是走不了了。 “因为我懂这种苦,所以大将军的苦我也懂!” 玉面阎罗:“……” 我谢谢你啊! “因为我懂你们的苦,所以我承受了这一切!” 玉面:“……” 罗万贯:“……” 就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你一个壮汉天天这苦来苦去的怎么这么闹心呢? “其二!就是军心,新来的人和我们还没有融合好,又增加了这么多新人,现在大部队的新人旧人比例是……” 铁桶卡壳了,觉得有点丢脸。 铁杵偷偷提醒他:“二比一。” “对,二比一,两个新人一个旧人,新人没有战斗力,没有凝聚力,没有忠诚度,我们将不再是一支指哪打哪雷厉风行的队伍,这是很危险的!” “唔,继续。” “其三,其实这还是罗大人的苦。” 罗万贯:“……” 好吧,是我的。 “这新来的两万人良莠不齐,我们三万大军,无处可去,接下来仍旧是数不清的开销,若是开春还好,可眼下已经是盛夏了,咱们这些人的吃食去哪淘换?” 玉面坐在高处的一块大石上,斜斜的靠着树干,一身肆意潇洒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大家都知道这是大将军心情很好的意思。 铁桶说完了,嘴巴干巴巴,等着大将军发话,可等了半天只等到一个字: “唔……” 铁桶:心好痛,我好苦,你们谁也领悟不了我的苦。 “铁桶,你……你这样不……不对……将军叫你做……就有……有将军的理由,你做……就是了……可……可你……既然不同意……为……为……” 玉面好整以暇的看着铁勺在那急得双手乱挥,也不催,也不恼,可罗万贯实在等不下去,直接打断了铁勺的大喘气: “你把嘴闭上,铁板,说你的情况,为何别人的队伍都增加了,只有你,不增反降?!去时候是三千,回来就剩下两千!人呢?!” 第343章 有财运没财命的铁板嘤嘤怪 铁板让罗万贯一问,扑通一下跪地上就哭起来了: “呜呜呜,我的钱啊!” 这是铁板一贯的开场白,罗万贯已经没脾气了,有气无力道: “你又捡到钱了?” “呜呜呜……不是捡的,是抢的……呜呜呜……” 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贼酷的面具,哭得像个嘤嘤怪,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们去的罗家镇,在那里碰到一群流寇,就收编了,然后他们说,往远处走走有个镇子,那里的地主鱼肉乡民,他们都是被占了地才跑出来的,让我去给报仇才肯跟我走……然后我就带着人去灭了那个地主。” “然后抢了地主的钱?” “呜呜呜……不是,地主有个小妾,说她的女儿被地主卖给了南边的一个海盗,求我们去帮她把女儿救出来,只要救了她女儿,她就把地主的钱藏哪里都告诉我们。” “地主的钱还能藏哪?除了房契银票,剩下的肯定是埋起来了,你们那么多人,还挖不出来?” “那多不合适……主要是,人家求到我头上,我一听也心软,就带着大伙去了……” “然后呢?” 感情这伙人是追着银子越跑越远了! “然后我们还就真找到这些海盗了,他们正好上岸,就被俺们包抄了!” 千里送人头的悲催海盗…… “结果人家的闺女没找到,却让我们找到了海盗藏了好多年的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呜呜呜呜……” 说到这,铁板已是泣不成声,可给铁勺急坏了: “你……你别哭啊!这……这……这……你……这说话太……太……太叫人捉急了!钱……钱……” 铁桶轻轻拉住铁勺的手,给了他一个:亲,你想说的我都懂,你让我我来的表情,也不知隔着面具铁勺看懂了没。 “人家的闺女你们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笔不义之财,别告诉我接下来你就带着这笔不义之财上路了。这是民脂民膏,是无数商人倾家荡产的积累,你是否应该去官府报案,将这些财物物归原主呢?” 铁勺:我特么真不是这个意思。 “呜呜呜,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想,反正人没找到,也没脸回去见人家,那地主的钱就算了吧,反正也得了一笔钱,还剿了他们一批水性可好的海盗,路途遥远,我们就准备坐船走一段,结果上了船,开到深海,那帮海盗偷偷把钱箱子沉到了海里,人也坐小船跑了……呜呜呜……整整十箱金银财宝!” 铁板把胳膊伸开,比划了一下箱子的大小,心疼得罗万贯只揪自己的头发,什么最心痛?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曾经拥有,却没有珍惜! “那,那你的人呢?一路上收编的人呢?” “船装不下,我叫他们自己走回来……” “沿海的城镇没有别的客船么?” “可是船票好贵……” 罗胖一口老血咽下肚,有气无力的问: “那你留在外面的还有多少人?” “八千……” 罗胖:“……” 玉面:“……” 铁桶:“……” 众铁:“……” 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过呢! 铁板抱着双膝嘤嘤嘤的悼念他得而复失的万贯家财,罗万贯琢磨着怎么接应那远隔千里的八千流寇,而玉面阎罗则是盘算着这八千人能来汇合的可能性以及忠诚度……都是个问号。 第344章 花容月貌 “哎,你这也太不小心了,若是有这笔钱,多少兵咱都嫩收来,怎能把杀人越货的海盗当成良民对待?” 铁桶一向话多,唯独这次大家觉得他说的有理。 “哎,板儿哥你是舍命不舍财的人,可钱财乃身外之物,哪就这么容易能守得住?还不如像我这样,只管守住自己的花容月貌,自然有无数人蜂拥而至……也是,板儿哥你这先天不足后不补的长相也只能求那身外之物了。” 铁板看着铁钳面具下露出来那又黑又长宛如一根烂茄子的下巴,忽然就不那么难过了,钱么,反正下次出门还能捡到的,多丢几次就习惯了。 终于轮到铁钳,他很开心,翘着兰花指扭到玉面阎罗面前,又妖娆的转了个圈,看得罗万贯恨不得直接原地去世,可玉面阎罗却像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依旧轻轻勾着嘴角,姿态肆意而沉稳。 “玉面大人,人家总算是见到你了,天天跟这些臭男人在一起,人家都变丑了!还好咱们玉面大人风采依旧,若说这如花的容颜,我就只服大人您一个!” “呵……” “那个,铁钳,走之前你从我这借了三千两银票,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罗大人给了你三万两,你又借了我三千两,可你这带回的人只有四千二百人,按照我们的标准和沿途伙食费,应该还剩下两万五前两到两万七千两,花销了六到八千两。” 一个憨憨的声音开口,是铁杵,挂着和他的娃娃脸极不相称的面具,微微仰头,眯起眼睛,这样才能看清面前一个扭得让人眼花缭乱的人影。 “咳咳,那个……铁钳,管你借钱的是我……” 铁锅不好意思的说。 铁杵:认错人了……好尴尬…… 然后转头看向铁锅: “行,你能还我银票了么,铁铲……” 铁杵:“……” 最后,除了铁板那晃悠在路上的八千人,剩下的人和银票就都在这了,除了三万张巴巴等着投喂的嘴,罗万贯怀里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 这么些人,不算马的草料,光一天的干粮钱就得千两,钱花光了,除了少部分能留下来的,剩下的人就会做鸟兽散。 哪有什么揭竿而起一呼百应为了革命而奋斗? 都是些吃不饱的农民,哪有钱,哪有粮就往哪跑,管你皇帝长几个脑袋姓甚名谁? 偏偏那祖宗视金钱如粪土,从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原本五皇子管着军饷和自己的生意,这一万私军也不是那么难养活,可现如今,五皇子被软禁,太子一党趁虚而入,吞了五皇子大笔的地盘,让罗万贯这里捉襟见肘,连盘活面上的生意都不够钱,这样下去迟早会彻底被拉胯。 “我倒是知道个地儿有银子,只可惜拿不出来。” 铁杵仰着娃娃脸,若有所思道: “我听人说,这北地最有钱的不是三大家族,而是天龙山上的天隆寺,这几百年来,天隆寺不知道收了多少香火钱,且和尚也花不了多少,只进不出,怕是比国库都富,如今天下大乱,和尚散点财也算是为苍生祈福了。” “不……不……不……” 第345章 宝章镇大裤村 “你光说不,那银子也不能从天上掉下来,等入冬了大家伙吃什么用什么?” “我说……不……不错!” 铁杵:“……” 铁勺哥哥你非得抢话说么你又说不明白。 “阿杵你不可如此鲁莽,天隆寺那是何等庄严慈悲的地方,怎能触犯佛祖?” 铁杵也不知隔着这么远铁桶大哥怎么认出自己的,眯缝着眼睛看了又看,振振有词道: “我听说天隆寺每日能接待香客上千,每人就只一吊钱,一年就是三万多两,天隆寺五百年,那就是一千五百万两银,更别说历年那些大户捐的香火,恐怕只比这个多,不比这个少,这样算就是三千万到五千万两白银,你们真的不要么?” “三……三……三千……” “会有这么多?” “我天,这钱要是能给咱一半,不用一半,十分之一,都足够咱们成事了!” “说到天隆寺,我倒是听到点小道消息,你们想不想知道?” 一个粗噶的声音响起,刚才一直都没开口的铁铲。 说罢也不理大家的反应,忽然就换了个姿势,刚刚站那像个金刚塔似的汉子扭了几个弯儿,一脸兴奋道: “你们知道吗,天隆寺的住持特别爱放屁,而且放得都是蔫儿屁,没声,但是臭气熏天!啊哈哈哈所以他们天隆寺的禅房都没有窗户纸,怕给大家熏死了啊哈哈哈! 不光如此,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可是天大的秘密!” 铁铲一脸神秘,压低了粗嗓门道: “我听说,天隆寺的和尚有吃肉的,你们都不知道吧!等大将军回来的时候我去那边转悠了,转到一个屠宰场,我就看那屠夫杀了好多猪,可是没有人买他家的肉啊,我就奇了怪了,没人买你杀这么多干嘛,而且这大夏天的杀猪,这日子是不过了?” 北地百姓贫苦,一年到头吃不上肉,是真的,因为猪崽子多是春天下,养一年到冬天,刚好肥了,这会儿是杀是卖,都是最划算的,而像晓卿那样继续养着的,其实很不划算,不说过冬猪会掉秤,再长也都是大肥肉,还得继续喂粮食。 要么夏天杀的就是还没长成的小猪羔子,百十来斤,若是养到年底急救室两百来斤了。 “然后啊,我就问那杀猪的,可是他不理我!我就生气了,偷偷猫到他们库房, 你们猜怎么着,我就听那屠夫跟伙计说,等天黑了就把猪送上山,车子盖严实了,别把血水漏出来,要么和尚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看看!是不是天隆寺的和尚偷偷买肉吃?!” 铁铲翘起兰花指,眼神凌厉而义愤填膺,分明忍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这帮和尚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在山下还听说他们跑到人家村里降妖除魔,抓了个千年老妖,什么抓妖,我看就是欺男霸女,不定又抢了谁家的闺女,给人家安个妖怪的名声! 这帮臭秃驴,哼!” “天隆寺的香火一向灵验,人家降妖除魔有什么不对的?这人世间如此乌烟瘴气,定是有太多妖孽来人间作乱,若不是天隆寺这样佛法高深的大师出手,岂不是处处都是妖魔鬼怪? 阿铲,大哥明白你心里的苦,你为你娘不平,为那些女子不平,你心里的苦,大哥都懂,可寺庙里都是得道高僧,与你说的人世间的臭男人是不同的,你不可以俗人之心揣测圣人。” 玉面一直不搭腔,只淡淡的听着手下这七个铁将军叽里呱啦的吵,看吵得不可开交,下意识的问了句: “抓了个什么样的千年老妖?” “说是一个附身在小姑娘身上的千年老妖,从……什么镇……好像是叫宝章镇大裤村儿!” 玉面根本也没走心,淡淡说了句, “行了,准备启程。” 起身就走了。 第346章 内疚 倒是罗万贯鬼使神差的嘀咕了一句: “这地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走在前面的玉面阎罗突然止住脚步,回转身来,一脸狐疑的看着还沉浸在八卦中不能自拔的铁铲问道: “你说的难不成是宝库镇大樟村?” 铁铲一愣,眼睛转了半圈,想了想: “也没准,我记不得了……” 罗万贯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玉面走到铁铲面前,“你再把那妖怪的事儿说一遍,一字不漏的说一遍。” 说到最后,声音冷得如加了刀子。 铁铲翻翻眼皮子,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景,捏着鼻子学道: “天隆寺的大师坐在山上,就发现那个地方一片瘴气,掐指一算,百里之外一个叫宝库镇大樟村的地儿,那妖孽在村里大兴土木,把村里的风水搅得一团糟,被大师抓回来关在镇魔塔里!” 竟是连当时那人的口气声音都模仿得一模一样,若是有认识的人听到,立刻就能猜出这说话的人是黄小牛。 大将军身上万年不变的冷漠气息一瞬间变得爆裂而阴郁,吓了铁铲一跳。 “那个,也许不是……” 罗万贯急忙安抚,却被玉面直接打断: “就是她……她之前收留了一批流民,我却忘了问她为何跑到那里……该死!” 好端端的突然带着一群流民跑到死亡之地,人还差点死在里面,莫非就是因为天隆寺的事儿? 然后人刚回到村里,就立刻被天隆寺的人抓来…… 虽然猜中的不全是事实,但是已经距离事实不远了。 男子双拳紧握,周身气息愈发冷冽阴沉,如同万年玄冰一般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想到那个清朗娇软的小丫头被那些淫僧抓走可能遭遇的一切,内疚自责如同毒虫一般蚕食着他的心脏,让他胸膛几欲爆裂。 铁铲记得坑杀三千战俘那次,将军就是这样的,浑身充满了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的气息,让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大将军?” 几人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铁铲,这是哪天的事儿?” “约么有八日又四个时辰了。” 八日! 一想到晓卿这八日可能遭受到的,一股锥心之痛无法抑制的从胸口开始向四肢蔓延,天隆寺的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现阶段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选择,和人多势众的天隆寺对上,会立刻把这只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队伍暴露出来,后患无穷。 “大将军,咱们还走不走?” “铁桶!” 男子冷冽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们七人,跟随罗大人,带着新增的队伍一路北上,到舆图上的峡谷口停下等我,若是三日后等不到我和队伍,你们自己按着图上的路线进山。” “大人!大人不可!” “大将军,不行啊,那是百年古寺,触怒佛祖会被降下惩罚的!” “所有人听令,即刻启程,留下原班人马,罗大人,你们走吧。” 罗万贯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好,怎么好端端人就能被天隆寺抓了? 想到那个灵秀慧黠的女子,再看看这祖宗一副要疯的模样,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柔声劝阻道: “大将军,顾全大局啊,这半年为了隐藏这支队伍,怎么吃了多少苦,你现在要功亏一篑吗?” 第34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大将军您要做什么?为何要让我们带着人先走?难不成您要去天隆寺救那个妖孽?” 铁锅后知后觉的问道。 “大将军,若是您要围攻寺庙,恐怕将士们不会愿意啊,别说士兵,那是保佑咱们的佛祖,哪能去寺庙撒野,真的会触怒老天爷的!” “对啊,大人,您去围攻寺庙,恐怕军心涣散啊。” 罗万贯急急的劝阻: “不仅仅是暴露了队伍,恐怕这一战也损失惨重,如何跟大伙交待,打家劫舍就算了,怎么能对古寺下手,不如还是好生交涉一番,让他们把人放了,千万别大动干戈啊?” “属下也同意罗大人说的,以和为贵,若是大将军要救人,可以和寺庙斡旋一番,想必若是抓错了人,他们会放人的。” 铁七几人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咋回事,这妖孽莫不是大人认识的? 这还用说?你没看大人火都烧到脑袋顶了? 那这么看不光是熟人,可能还是亲近之人! 我猜不仅仅是亲近,搞不好是近亲! 几人眉眼打得极六,铁桶一边唐僧一般唠叨,一边不忘给小伙伴甩出几个眼神。 斡旋?天隆寺别说不会放人,恐怕还会默默的记个小本子! “传令全体老兵,但凡跟随我去天隆寺者,每人赏银十两,一柱香之后出发。 罗大人,请你立刻带人离开,不要耽误我的正事儿!” 看看!看看!十两银!特么的从南到北他们这几个将军都没得十两银的差事,这一万人走这一趟就是十两银! 铁七眼睛都亮了,顿时从刚才的不行你不要这样不对变成了真好真香请你带上我的小眼神,一个个殷殷期盼的看着大将军。 “大将军,我刚才想的不够周全,我觉得不管被天隆寺抓到的人是谁,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这事儿拖不得,斡旋什么的太蠢了,咱们应该立马打过去,大兵压境,看他们谁敢不从!带新兵赶路的事儿就委托给六个弟弟吧,铁桶愿意为大将军鞍前马后,请大将军下令!” 剩下的铁六眼皮子直抽抽,大桶子你这么拔屌无情真的好么? “大将军,此事不宜就等,应该速战速决,让新兵留在这,等我们办完了事儿再回来带上他们就行,不用分头行动!” “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们誓死跟随!” 几人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挣这十两银……哦不是,都想立这头等功,谁也不想当牧羊犬。 玉面阎罗此刻心烦意乱得很,见几人聒噪不停,目光冷冷一扫,顿时安静如鸡。 旁边的罗万贯也是一个激灵,不再多言,委委屈屈抱着膀子领命去了。行吧,行吧,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用的都是我的钱…… 神女峰到天龙山不过一个时辰的路,天擦黑到完全黑透,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山脚下此刻正潜伏着一队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看着最后一批香客也离开官道,这才逐次现身,蹑手蹑脚的向这天隆寺的方向进发。 为首一男子身材颀长,姿态俊逸,恍若凌空之豹迅捷而轻盈,一行人无声无息的快速潜行。 忽然为首那人停下动作,极为不解的回首张望,似有闷雷之声从地下传来,速度很快,从密林深处,隆隆的碾压如潮水奔涌。 动静越来越大,不仅是他,其余的人也听到了动静,都疑惑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远远的夜幕之中出现了点点火光,逐渐增多,从星星点点变成一片汪洋,那些火光迅速的向这边扑卷过来,恍若黑夜中舞动的萤火,九天下倾泻的银河。 第348章 大军压境 火光移动的速度很快,如一条跃动的火龙,从天边向这里蚕食。且数量惊人,一群隐匿在夜色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以为自己是做梦,均是一脸迷惑。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北地何时出了这么一支队伍。” 急行而来的人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慌乱,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队伍。 这样的队伍不应该都是在边防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少主,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上山?”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如果对方是冲着天隆寺来的,正好我等趁乱找人,且不可和他们发生冲突。” 这么大的阵仗,总不可能是为了他们几人而来。 为首之人此刻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什么人,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了这么多人?! 天龙山到阿城不过三十多里,这根本就是他的家门口。 枕头旁边躺了个老虎而不自知,若这队伍的目标是自己,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乖乖,这是多少人……得上千人了!” “还说咱们这几百人出来太显眼,还穿的黑衣裳,他们咋还敢点火把呢?” “咱们是来偷人的,人家可能是来灭门的。” 几个黑衣人偷偷嘀咕,然后接下来他们发现那舞动的萤火越来越多,铺天盖地如银河落九天,竟是将这漆黑的天地都点亮了一般,密密麻麻看不到边际。 “这……这……这……怕不是上万大军?” “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不是在做梦吧?” “少主……难道是?” “不,不是。” 为首那人,也就是冯澈,声音里带了自己都能察觉到的不豫。 铺天盖地的大军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到了山脚下开始向两个方向散开,竟是要两面夹击。 天龙山有前山和后山,前山是香客走的路,后山是和尚走的路,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玉面阎罗直接就叫大军包围了天龙山,他下的命令是:包围天隆寺,活捉所有寺内僧人,反抗者杀无赦,不可伤及香客。 天隆寺上,一个正在撒扫的小沙弥无意中往山下看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吓得慌忙大叫起来。 “大……大师兄……你们看……山下这是什么啊?” 被小沙弥叫出来的大师兄看着山下一片火海一般的人潮,吓得手里的馒头都掉了, “这……我也不知道,快去禀告师父!” “快来人,不好了,快来人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们看后山,好多火把,这是冲我们来的?” “那又怎样?来就来,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是天隆寺,连皇上都不敢招惹我们,谁敢对我们怎么样?就不怕上天责罚?” “哎呀,不得了了,前面也有,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不要慌!没事,容我去找方丈。” 那大师傅去到方丈的住处,却被告知方丈现在正忙着,顿时心知肚明,哪敢进去打扰, “啧啧,这天才刚黑,师父也是忒急了。” “传令所有弟子,到前庭和后院守着,我倒是看看,什么人大半夜的敢来扰我们清净。” 冯澈带着人一路狂奔,总算在大军之前赶到了寺庙,此时天隆寺的和尚已经举着火把站了几排,他们只能隐藏在寺庙下面的洼地中,只等大军到来的混乱之际混进去找人。 堂堂北地之主混到如此地步,冯澈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被撕干净了,若不是脸上戴着面具,这会儿还得分心控制自己的表情。 第349章 挖到啥了 黑暗中,几个窃窃私语的女子。 “姐姐,你听到什么没有?” “好像大地在振动。” “我觉得也是。” 一个小身影熟练的撅着屁股把耳朵贴在地上认真的听着。 “就好像有一大群牛跑过来一样,轰隆隆的!” “莫不是地龙要翻身了?” “什么是地龙翻身?” “地底下埋着一条大龙,每次翻身,大地都会裂开,把房子震塌,人都掉进去。” “那咱们在地底下,岂不是直接会被大龙吃掉?” “嘘,别说话,我怕要有变故,姑姑撑不住了,咱们最好能趁乱之前得手。” 晓卿一张小脸又脏又臭,好在这么些日子都已经适应了,头发乱蓬蓬的炸得像个疯子,里面夹杂着草棍,木屑泥土,远远看去以为她不是关了几日而是生下来就在牢里了。 “呜呜呜,姑姑会不会死啊,我好害怕啊。” 晓卿不吭声,不断的用包着布料的手使劲挖,在她们身后,赫然是一个一米的深坑,在贴着墙壁的地方。 岩石的墙壁下面是地基,地基下面才是山体,所以一直挖到一米深,晓卿才终于摸到了地基的尽头。 按照她的猜测,从地基下面往外侧挖,就能挖到另一个房间,不管是哪里,总之不是这牢房,出了牢房,就有机会逃跑。 所以这几日,除了吃一些馊臭的泔水和睡觉,剩下的时间全在不停的挖。 那个小金钗早就废了,没办法只好把衣裳撕成一块一块,包裹住手指,以手为铲,好在后来挖到几块不大的石头,再用布裹住石头替代手指。 第一天下来,几人柔嫩的手指就磨得全是血泡,沈姑姑虽然年长一些,可那青葱般的十指甚至比两个小姑娘还要柔嫩一些,不是那种充满活力的嫩,而是保养得当,不沾阳春水的嫩。 幸亏这地下越挖越松软,不像面上那层土坚硬,所以挖到地基的边缘之后晓卿继续往下挖了一尺然后才开始往地基底下挖,不得不说,天隆寺的建筑工程太抗造了,原本晓卿想着这墙壁一尺厚到头了吧,想不到居然挖了整整一米!一米厚的围墙! 这帮秃驴早知道自己不干好事,这是提前就做的耗子洞么? 挖出来的土越来越多,怕露馅,几人偷摸把挖出来的土从铁栏杆里偷摸丢到隔壁的牢房,然后拍拍结实,宁不悔巧得很竟然能把那泥土堆成个人的模样,黑沉沉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卧倒的人影。 隔壁牢房:怎么莫名就觉得人有点多? 现在大坑已经挖好,所以每次人都要蹲到坑里才能挖,再把挖出来的土运出来。 姑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醒来了,晓卿跟宁不悔一个挖坑一个放哨捏泥人,硬是把一个隔离过成了愚公移山,两双白嫩的爪子已经变成真正的爪子,十个指甲里那黑泥就别提了。 “我觉得快挖通了,你坚持下,不用堆泥人了,可能今晚就能出去。” 再一次上来换气之后。 晓卿累坏了,整个人钻到土坑里,三人都是体态娇小的,就想挖一个小洞,可没想到姑姑晕过去了,身体没办法像她们这样灵活的钻来钻去,只能把洞扩大,可再大也是个不宽的洞,这边挖通了,另一边还是堵死的,按照她的推断,她应该是挖一个u型地道从这堵墙底下像刺猬一样转出去,现在挖了大半个u,她的脑袋就得怼在一个封闭的通道里往上挖,一会儿就憋的不行,得出来缓口气。 为了防止沙石泥土落进眼睛和嘴巴,她把头罩住,闭着眼睛,休息好了就钻进去一顿疯挖。 从上往下挖,使劲很容易。 可从下往上挖,光是一直举着胳膊,就已经吃不消了。 地下传来的隆隆声越来越大,晓卿胳膊都已经钻心得疼,她仍然咬着牙拼命在泥土上划拉,划拉掉的土坷垃劈头盖脸的落下来,忽然,她觉得有个坚硬圆滑的东西砸下来。 我……日…… 伸手去身子底下摸,怎么摸着像个银锭子? 就很迷…… 第350章 两个问题 晓卿没在意,继续挖。 “啪叽” 又一块东西砸下来…… 随着手中的石头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和硬物碰撞的声音,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稀里哗啦的砸下来,混着泥土。 已经累迷离的晓卿没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在锲而不舍的挖啊挖啊,仿佛化身一只穿山甲。 丝毫不知道外面已经快要翻天了。 山下的动静实在太大,上万人手中的火把把整个天龙山映成红色,丝毫没有隐匿的意思,看得冯澈的队伍直泛酸: “少主,原来这就是万人之众啊,那咱们当年的十万大军得多威风?” “可不是,俺从来没见过这么些人,真神气啊,你们说天隆寺的和尚能顶住不?” “天隆寺的和尚都是武僧,一个能顶十个,十个顶百人,真的打起来,和尚未必不能赢。” 天隆寺的住持觉明大师终于在惊天动地的喧嚣中从屋里出来了,一看,除了自己,几个方丈竟然没一人出来,不禁皱眉,这些人也未免太松散,若寺庙真有了什么事儿,根本就顶不住。 “住持,您看,人马上就到寺庙门前了,弟子们都准备好了,若是他们敢强闯佛门圣地,弟子誓死扞卫咱们的地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是哪个方丈门下的弟子,小小年纪,戾气忒重,动辄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我等佛门圣地,任谁来了,也只能虔诚拜见,凡事都可商量,哪有什么化不开的怨仇? 佛度众生,慈悲为怀,切记,切记。” 觉明须眉全白,一副悲天悯人的佛像,对着小弟子谆谆教导,引得众弟子均虔诚叩拜: “谢住持点化,弟子明白了,出家人慈悲为怀……” “嗯,好,你们去把几位方丈请出来,客人都远道而来了,如何能怠慢了客人?” 不过片刻间,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将寺庙围了个严实,众人举着火把,沿着寺庙一圈圈散开,把整个山顶照得如白昼一般,冯澈等人根本无处藏身,只得乖乖拱手示意:兄弟们,我们也是来打劫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哈。 好在队伍得了命令,只负责封寺找人,对于外来的香客都无需盘查,更何况猫在寺庙外面明显是图谋不轨的几百人。 到底是见惯了风浪,看到虎视眈眈把整个寺庙围得水泄不通,觉明丝毫不见惊慌,仍是不紧不慢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深夜来此,又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佛门圣地,容不得血光,否则我寺八千弟子都不会答应,施主可要想清楚。” 只见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人,似每一步都踏在天龙山的脊髓之中,步步带煞,猎猎生风,一身遒劲黑衣,硬是叫他穿出了绝世孤雄的味道,玄铁覆面,冷冽而阴郁的气息毫无保留的波及到觉明面前,竟让他向后趔趄了半步。 就这半步,顿时让觉明的慈眉善目一顿,好深厚的内功! 眼前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会有如此了得的功夫? 没听说北地有如此英杰,即便是冯家的少主,也不过尔尔,天隆寺这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好深的戾气,还请施主……” 铁面之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如同淬了寒冰: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们是否抓了宝库镇大樟村的陈晓卿?” “这……” 觉明怎么知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寺庙地牢的入口在哪。” 第351章 不讲武德 来天隆寺寻人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就连最普通的小僧都能应对如流,觉明如何会怕? 可今日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就是面前这一身煞气阎罗一般的男子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再加上这水泄不通的兵将,的确让他感到十分棘手。 棘手到他需要换一个说辞来应付对方。 觉明的思绪百转千回,实际只是一瞬间。 然后就在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之际,只见那男子缓慢而坚定的抬起一只手臂,轻轻往前一挥。 时间似乎停止了。 就像是亲人告别之时,轻轻的挥一挥手,也像是对着远方的朋友,挥一挥手,那样轻松。 可他身后有着一万大军,装备精良,身经百战。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身后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涌向天隆寺。 觉明足足用了半分钟来确认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无法相信,屹立了几百年的天隆寺,北地百姓心目中最神圣不可亵渎的天隆寺,任尔皇朝更迭,我自岿然不动的天隆寺,居然有朝一日真的会被攻打。 “杀!冲!杀!” 震天的吼声把温柔乡的方丈们吓得屁滚尿流,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被一脚踹开房门,一片白花花赤条条不堪入目。 “呔,好你个秃驴,佛门圣地竟然做这等腌臜之事!” 闯进去那士兵不给秃驴穿裤子的机会,直接刷刷几刀把人逼出房间,光着屁股一路哀求,连滚带爬的赶到寺庙门口。 觉明本就如猪肝一般的脸色见了这一幕更是抖若筛糠,话都说不利落了,更不敢和男子阴森犀利的目光对视。 “大人,这几个和尚正在鬼混,房间有很多女子,衣衫不整,属下不敢看……” 男子身上气息陡然变得狂乱而暴怒,以无人看见的速度抽出长剑,一剑刺穿了觉明的肩膀,同时人已经飞掠进院子。 手下迅速将几个衣衫不整的花和尚和胸口呼呼冒血鬼哭狼嚎的觉明捆成粽子。 门下的小和尚原本以为凭着住持的威望,那些人也就是装装样子吓唬人罢了,哪想到对方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完全不讲武德,吓得手忙脚乱,找武器的,抱着光头四处奔逃的,从里面冲出来慌乱抵抗的。 可天隆寺早就从根上腐烂,哪有正经练功,平日只管骗香火钱,和吃喝玩乐,曾经的底蕴早丢了个一干二净。 如摧枯拉朽一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僧人一个个丢盔弃甲抱头求饶,只盼着这伙人早点离去,能给自己留条命,左右自己也只是个小和尚,天塌了也轮不到他们顶着。 越来越多的俘虏被一串串栓到寺庙前庭,偌大的空地上跪满了一身失血的僧人,天空黑压压的沉下来,俯瞰苍生,这一幕光怪陆离,抱头鼠窜的僧人,道貌岸然的大师,跪地求饶的得护院,哀嚎阵阵,哭声震天。 进攻开始的猝不及防,冯澈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伙人竟然不多废一语,那架势看着竟是要直接挑了这百年古刹,心中翻涌,到底是谁如此张狂? 难不成是尊家? 不可能啊,尊家此刻也是内外胶着,哪腾得出兵力来此? 可这雷厉风行的做派分明就是一只身经百战的队伍。 “公子,我们?” “走,咱们只管找人,千万不要跟对方发生冲突,情况不对,就立刻撤离。” 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混进厮杀的队伍,只是他们不往人前凑,只寻找密道之类。 第352章 人间炼狱 玉面阎罗风身影如鬼魅一般掠进方丈的**,那禅房大且豪华,室内竟还摆着巨大的冰块,两个原本负责对着冰块打扇的小沙弥吓得抱着脑袋坐在地上哭,一屋子的妙龄女子身无寸缕,显然是中了某种迷药,如今和尚被抓,几人不仅未曾受到惊吓,反而相互纠缠在一起,发出阵阵靡靡之音。 玉面阎罗一时间竟然无法从一群白花花的身子中看清每个女子的面容。 可她们失智般的状态让他的心又是一沉。 这些女子明显就是不从而被用药物控制了神志,等药劲过去了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怕是寻死的心都有……他的晓卿……不敢再想下去,他飞快的用剑鞘一个个挑起女子的脸,看到不是晓卿就松一口气,一个个查看下去,还有整个人被埋在下面的,他不得不用脚将上面的躯体踢开,那些温暖柔软的身体在他眼中如同白骨,他却不敢用力,生怕下一个就是他的傻丫头。 陈晓卿,你在哪里? 你在不在这里? 只要你让我找到你,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再也不放开你,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没有,这个房间没有,再找下一个…… 玉面阎罗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每个房间都有十几名女子,有点女子不知为何,神志不清,却已经惨遭毒手,他想不明白,为何那些满口仁慈的和尚会对手无寸铁的女子下如此毒手,八个房间,上百个女子,纠缠的身体,献血的气息,那些呻吟,痛哭,宛然交织出一副人间炼狱。 哪里是什么神佛,根本就是披着袈裟的恶鬼。 陈晓卿,你在哪里……你一定要活着,我只求你活着,我求求你,一定要活着,怎样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活着…… 没有……还是没有……没有…… 检查完最后一间屋子,还是没找到陈晓卿。 男子定住身子,努力抑制手臂的颤抖,回忆刚刚看到的那些残肢中有没有似曾相识的那个瘦小的身影。 没有,如果是她,他一定能够第一眼认出来,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八间禅房,相对而建,极致奢华,宛如恶魔张开的巨口,要吞噬这天地间的一切。 “呜呜呜,求求施主饶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负责伺候方丈的,我们什么也没做,求求施主放了我们,我们这就下山,再也不来了。” 看到他一间间房的翻找,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吓瘫了的小沙弥,一个个噤若寒蝉。 其中一个小沙弥鼓起勇气爬出来,跪下恳求,生怕这阎王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你们的地牢在哪里?” 恐怖的陌生男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施主,我们不知道,这是寺庙的秘密,我们虽然会收些银子,会破戒,但是我们不知道地牢在哪,只有戒字辈的师兄掌管牢狱,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戒字辈?” 寺庙的后山,戒嗔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只是那几人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房内一片漆黑,只剩下神志不清的冯依依和彩霞,两人光着身子双目无神的被捆住手脚扔在屋里,跟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若不是一个黑衣人不小心踩到了彩霞,听到一声痛呼,恐怕会以为这房间空无一人。 “少主,这房里有姑娘!” 不比前院的热闹,后山只有寺庙的伙房,牲口棚,菜地,库房,柴房,洗衣房,没有找到备份高的僧人,就在冯澈以为会无功而返的时候,听到了手下的呼叫,急忙过去查看。 第353章 妄造杀孽 漆黑的房间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四周若隐若现的火光穿透窗纸透进来,只一个身影冯澈就认出了冯依依。 这个妹妹,即便再怎样无法无天,娇纵蛮横,他也做不到赶尽杀绝,好歹是这世上仅存的他的手足。 可冯依依如今竟然被一群和尚如此对待。 “依依?” 试探的叫了一声,女孩没有反应。 冯澈脱下外衣裹在妹妹身上,把她从头到尾罩了起来,试探了一下鼻息,人还活着,似乎也醒着,可是却一声不吭。 旁边的女子应该就是彩霞,冯澈叫人进来把彩霞一起裹了带出去。 黑暗中的一点光亮照进来,忽明忽暗,冯依依一双倾国风采的大眼睛像被抽去了魂魄,大大的睁着,仿佛要透过黑暗,看到深渊的恶魔。 她身上的迷药早就失效了。 那迷药是天隆寺所制,但是仅限于大师傅们使用,根本轮不到戒嗔他们这些看门的,就那一颗还是他想尽办法才弄到手的。 冯澈不知道妹妹是什么状态,心疼的抱着人准备撤离,却发现整个寺庙都被封锁了。 “所有人不得离去,所有香客不得离开寺庙,大人要搜查地牢,在大人搜查完毕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把所有僧人压去前院,把所有僧人压去前院!” 地牢? 这寺庙还有地牢? 冯澈也并不想就这么撤了,可一方面担心妹妹的情况,不想节外生枝,却不知这队人马竟然是奔着地牢来的。 “少主,怎么办,咱们撤不出去,所有通道都被堵死了。” “无妨,我们暂且等等,我倒是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天隆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一队队僧人被押到前庭,挨个跪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除了负隅顽抗的直接杀了,大部分和尚都被提溜到一起,跟着他们光溜溜的方丈和血呼啦的主持排排坐。 “戒字辈的僧人在哪,现在站出来,可饶一命。” 玉面阎罗在寺庙找了很多地方,但是根本找不到密道或者地牢,库房。 天隆寺实在是太大了。 这帮酒色和尚这么些年,一点点向外扩建,把整个山顶都占满了,乌漆麻黑的根本找不到哪是哪。 他的命令一出,顿时有几个和尚摸摸蹭的的站起来,犹犹豫豫的,生怕被一剑砍了。 他又说了一遍: “戒字辈的出来,可饶一命,其余全部就地处决!” 一石激起千层浪,剩下不是戒字辈的不干了: “你们是土匪,凭什么要杀我们?” “你们深夜闯到寺庙,会被神惩罚的!” “我等有佛祖保佑,寻常兵器近不了身,你们这群妖孽,还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是那话音刚落,唰的一声,那颗光溜溜的头颅已经滚到地上,那僧人嘴巴大张,瞪着眼睛,似乎也不相信自己已经被砍了头,死不瞑目。 “啊!大师饶命啊,我不想死,呜呜呜,我是戒字辈的!” “阿弥陀佛,师兄,师兄你不要死啊!” “施主,你妄造杀孽,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觉明到底是一寺之主,饶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经如金纸,依旧是一副得道高僧的庄严肃穆,对着那阎罗般的男子厉声喝问。 “呵……” 男子冷冽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般: “除了戒字辈的,杀无赦!” 第354章 放下屠刀 “施主饶命,我是戒字辈的!” “还有我,我也是!” “我也是,我真的是,戒贪师兄可以作证!” 大殿之上原本跪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站起来几百个号称是戒字辈的,不仅原本是戒字辈的站起来了,即便不是的也站起来了。 若是小沙弥冒充一下倒还好,关键还有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也冒充小辈,反正没人敢戳破他。 这些站出来的人被带到玉面阎罗面前,乌压压站了一片。 面前的男子如一把淬毒的匕首,锋利且很辣,阴郁。 “你们都是戒字辈的?” “对,我是。” “是的,施主,老衲是戒字辈的。” 觉明简直没眼看,自己这师弟看起来比自己还老,居然觍着脸冒充戒字辈的,真是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 “好。我问你,天隆寺的地牢入口在哪?” “啊?这……这我怎么知道……” 觉法这个等级的是屁股后面跟着一堆人伺候的,他只知享受,怎么会知道地牢在哪? 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老和尚眉心出现一点红,脸上还是刚刚端出来的谄媚,就这么定住了。 “师弟!” 觉明暴起,目眦欲裂, “孽障!罔顾性命,在佛门前杀生,你会入十八层地狱的!” 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寺庙仅次于住持的长老已然毙命。 “这……不是说戒字辈的可饶一命吗……施主……” “我……我不是戒字辈,施主饶了我……” 刚刚冒充的一个和尚跳出来,可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掉落…… “啊!啥人啦!” “救命啊!大师!大师救救命!”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您怎么说话不算话?” 站在觉法身后的和尚吓得直哭,可那柄淌着血的利刃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之上,那妖孽连杀两人,连面色都不曾变过一分,也许是更加阴郁了,还是那句话: “地牢入口。” 戒痴知道这是在逼问地牢入口,可他只是负责处理尸体的,从地牢中拉出来的死去的女子,会被运到后院,他们才接手拉去烧了,地牢在哪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可是看到前面两人,他知道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是必死无疑的,当下两股战战,额头上汗珠子哗哗往下掉: “我说,别杀我,我说!我是戒痴,但是我只负责收敛尸身,然后焚烧,地牢的位置我不清楚,但是在后院,我知道在后院!” 剑尖略往边上移了几寸,就在戒痴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只觉得肩膀剧痛,整条手臂被齐刷刷斩了下来,鲜血狂喷,当下翻了几个白眼晕了过去。 那还带着温度的血一点没浪费,全喷到觉明的光头上,气得觉明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厉声斥责: “孽障!你个孽障!你会下地狱!” “孽畜,放下屠刀!” “施主,你这是入了魔障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看到第一个被宰的居然是这帮戒字辈的,剩下的人心里顿时踏实了一些,又开始哔哔啰啰。 可收割者只侧身对手下的兵士说了句: “调派一队去后院搜。” 就将剑架在下一个人的脖子上了。 戒嗔无论如何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不知为何,可是他就是隐隐觉得,这一场祸事是他招来的。 第355章 我愿为你入魔 天隆寺这么些年都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惹了这么大的仇家找来……一定是因为他的节外生枝……都是那个叫冯依依的! 又是一颗人头落地,一片咒骂和痛哭,戒嗔的身体抖得无法自已,怪他,都怪他一时贪心,把那个绝色的小丫头抓来,这要是让这魔头知道事儿是自己干的……恐怕都不是一颗人头落地这么简单了……不能说……不能说……可是那几个师兄能招架得住么? 那魔头根本不跟你废话,就一句,地牢入口,不知道的直接一刀剁了,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啊!” 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如今那魔头连话都不问了,就只把滴着血的剑轻轻架在下一个和尚的脖子上,阴沉着用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看着他,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毫不留情,杀。 他不怕下地狱,若是到了地狱能把她从阎王手中抢回来,他甘愿入魔。 周遭的哭喊和怒骂分毫不能入他的心,一个个逼问下来,得到零星的信息,有地牢,关押了大量女子,下药,毒打,酷刑,暗无天日,沦为众僧的玩物…… 那个温暖而干净的女孩,娶过门都不忍轻薄于她的那个让人想小心呵护的女孩……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心底喷发,那些房间里赤裸交叠的女子身体,浓重的血腥气,像是点燃了他最后一根心弦,崩裂。 真气运转至剑尖,挥臂一斩,这次不是一人,而是一排脑袋,齐刷刷掉落。 “啊啊啊啊~~~~~” “饶命啊,施主饶命啊!我说,我说!是慧能,慧能是掌管地牢之人!” “对,慧能是掌管地牢之人!” “施主饶命啊,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出家人,是师兄和师傅逼我们这样的,我们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们都是吃斋念佛的老实人啊!” “呜呜呜,施主,不可再妄造杀孽了,人我们交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天隆寺上下八千僧众,难不成你要都杀了才能解气吗?” “我,我也举报,前几日戒嗔师兄去要了迷药!就是给那些女人吃得那种迷药,戒嗔师兄肯定也知道地牢在哪?” “戒嗔,这就是戒嗔!施主,戒嗔在这里!” 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被众人推到前面,吓得面如土色语不成句: “施主,人没死,还在后院关着,和丫鬟都没死,我们啥也没干,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知道是冯家的大小姐,我们哪敢得罪,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 那黑衣的蒙面男子一身浓浓的血腥跟从地狱中出来的鬼王一般恐怖,吓得戒嗔还不等问就全招待了,就是死也不承认他对人做了什么,那么多师兄一起干的事儿,他一定得把自己摘干净了: “那两个小娘子自己要来天隆寺的,我只是顺路带了她们一程,谁知道她们非得要看看我们的禅房长什么样,我就带了两个小娘……女施主到后院,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施主饶命……” “冯家……” 毫无温度的吐出两个字,那张黑漆漆的铁面具上淌着血,看起来恐怖极了。 “对,是冯家……她们说了自己是冯家的人,是她们自己非要搭车,不信施主您可以去问,我真的没想抓她们二人,我是去宝库镇大樟村抓陈晓卿的,可是那妖女道法太深,又不在村里,我们就无功而返了,这都快回到寺庙了才碰上冯家的小姐,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第356章 戒嗔坦白 “孽障!什么人都敢往寺庙带!给庙里惹下如此滔天祸事!还不领死谢罪?! 施主,老衲的确不知这狂妄弟子居然敢做出如此背叛师门的蠢事,请施主发落,但是还请施主饶了剩下这些孩子!” 觉明万万没想到这一个扫地的小杂种有这么肥的胆子,都敢强抢民女了,他以为他是谁?方丈么? 不仅如此,还给整个寺庙惹来了这么大的一个仇家,想到这就恨不得那人能把这戒嗔剁成肉泥来泄愤,撒完气赶紧走人。 “呜呜师父,您老人家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黄小牛,有个叫黄小牛的,说他姐姐在大樟村,村里有个女妖怪,兴风作浪,让我去助他降妖除魔,弟子只是想去干好事,没想做坏事啊师父,那冯家的小姐真的是自己拦下我的车,非得要跟来寺庙的,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死后下阿鼻地狱!” “你说,你的几个师兄?” “对,我师兄,就他!他!还有他!他们几个,就是他们几个,看到冯小姐长得漂亮动了色心,逼着我去找了迷药下给冯小姐,都是他们!” “放屁,好你个戒嗔,你诬陷我们!” “就是,我们这些日子都在诵经抄经,根本没见到你,你怎能把自己做的恶事赖在我们头上?” “阿弥陀佛,戒嗔师弟,佛有佛法,寺有寺规,你犯了错事还想着如何抵赖栽赃,倒不如实话实说,好求得施主的宽恕,何必再多生事端?” 那三人见戒嗔疯了一般攀扯,心下大恨,承认是不可能承认,可就怕这魔头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杀,他们就完了。 铁面魔头叫身后的属下: “把这几个人绑了,送到阿城冯家。” “什么?你……你不是冯家的?!” 戒嗔惊了,他妈的不是我的锅我为啥要背?! 却见那魔头用剑尖温柔的碰了碰他的脸,耐着性子问道: “把大樟村那段再说一遍,一个字不要落。” 戒嗔:“……” 难不成是因为这事儿?! 觉明此刻若再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住持就白当了。 合着这万人围寺竟是因为这叫戒嗔的弟子因为一己之私,跑到那什么大樟村去搅和的?! 戒嗔见事已至此,只得哆哆嗦嗦的把事情交待了,末了,他委屈道: “后来被村人扒了裤子,我也没脸留下,就带着官兵跑了,但是这人真真不是我抓的,或许施主让别人误导了?怎么会听到人在我们寺庙的谣言?而且若是真的抓了谁来,怎么会嚷嚷得人尽皆知?说不定是有人干了这事儿然后嫁祸给我们寺庙的。” 玉面阎罗盯着胖和尚,看他说的不像假话,且日子也对不上,他去村里应该是晓卿刚离开的日子,然后他回来,这才能顺路抓了冯依依,若之后再没下山,的确不可能是抓了晓卿的凶手。 “你们的地牢,我要看。” “地牢……慧能……慧能在哪? 不瞒施主,我们天隆寺建寺伊始,就定下了规矩,住持不得干涉地牢之事,地牢之事实际上是慧字辈的弟子在打理,也是慧字辈的弟子一脉相传,其余人等皆不知晓,所以即便是老衲,也只知道地牢在后院,具体的地点只有慧能才知道啊。” 第357章 藏宝之地 觉明说的一句真话也没有,作为寺庙之主,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地牢的位置,后院那唯一的一块禁地,就是一寸一寸的摸,也摸到了。 只是那后院布了一个八卦迷踪阵,且是阵中阵,因为那里不仅仅是地牢的位置,也是天隆寺的秘密金库,那里不是明面上的财宝,而是这几百年来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中获利的财宝,一代代积累下来,数目惊人。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找到地牢,因为找到了地牢,金库就危险了,虽然不是一个入口,且中间用最坚固的大青石搭建,厚度甚至可以抵住黑火药的威力,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在地牢的上层,埋了整整五千斤黑火药,一旦秘密败露,看守之人会直接点燃黑火药,把一切炸为废墟,让所有罪证都灰飞烟灭。 五千斤黑火药,足够炸穿位于它底部的地牢,并且把所有犯人都炸成一片焦炭,看不出面貌,衣物,甚至便不出男女。 到时候只要死咬一口,就什么也查不出来。 “慧能呢?慧能在哪?把他找出来,别害了我们这么多人!” “施主,慧能很可能是躲进了地牢!” 觉明却觉得慧能很可能去了另一个地方。 当陈晓卿蒙着眼睛一通狂挖之后,终于感觉到豁然开朗,头顶出现了亮光,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有人说话,吓得她赶紧屏息凝神,偷偷倾听。 “动作都快点,趁着还没人查到这咱们赶紧跑。” “慧能,那黑火药怎么办,要不要点?” “点了黑火药,这里就暴露了,人家会跑过来!” “不会,虽然是一墙之隔,但是这是八卦迷踪阵,一般人只能找到阴门,看到已经炸了,就会留在那里查看,正好方便我们从阳门逃跑。” “可若是整个寺庙都被他们围住怎么办?” “那我们就在这躲一阵子,你们放心,那帮老家伙就是死也绝不会吐露这个地方,这是天隆寺的传承,只要宝库还在,天隆寺随时都能重新起来,可要是宝库丢了,就是到了阴曹地府,祖师爷爷们也饶不了他。” “慧净,你去点火药。” “什么?师兄……我不……我不去……我想出去师兄,求求你,我媳妇还在山下等我,我不想死。” “你死了,你那份我们给你媳妇带下去,还能让你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咱这些人反正得去一个,你不去,谁也别想下山,钱带不出去,你媳妇只能带着你儿子改嫁,跟别人姓,还给你带绿帽子,你去吧。” 晓卿听得眼前一阵阵发懵: 什么火药? 有人来攻打天隆寺,把天隆寺包围了,这几个和尚躲在这干嘛呢? 宝库?这里是天隆寺的藏宝地? 偷偷把头探出去一点,差点被晃瞎了。 和隔壁地牢的阴森不同,这房间堆满了金银珠宝,整箱的金锭子,被四周拳头大的夜明珠映照得熠熠生辉,交相辉映,简直像是进了恶龙的巢穴。 而说话的几人正在地库的入口拼命往麻袋里装着各种金银珠宝,听声音有七八个人。 可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晓卿又往暗处躲了躲,好在这里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听那几人的声音至少隔了二三十米。 第358章 越狱被抓 “呜呜,师兄,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我还想见见我儿子,他才刚出生,我给你跪下了师兄,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火药不点了行不?反正他们也找不到这里,等他们撤了咱们就赶紧跑,而且那毕竟也是几百条人命呢,咱们都要走了,就别再生杀孽了。” “你放屁,你不点火,寺封了,那些人没人送饭,也得饿死,而且一旦被发现了,几百个官府家眷,方丈他们百口莫辩,你点了火,火药一炸,把整个地牢都炸成灰,那边的人肯定被吸引过去,光清理那地牢就得费不少功夫,等清理好了,我们也跑远了,终归得死一个,你好歹在外面留了种,我们都还是光棍一条,你不去谁去?” 陈晓卿“……”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当下再不迟疑,赶忙退回坑里,这才发现,之前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都是些珠宝和金锭子,堆积太久了,箱子都破了。 重新回到黑暗中,来不及适应漆黑一团,一把抓住摸上来的宁不悔,香香软软的小女孩也跟她一般脏臭了,但是这手感没错。 “姐姐,怎么样?” “不悔,情况很糟糕,你听我说,他们要炸牢,时间紧急,先把姑姑送过去我在下面接着,动静小点,隔壁房里有人,被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什么?炸……” 晓卿一把捂住宁不悔的嘴巴,事不宜迟,她们牢房还有二十几个女子,最好是能一起都救出去,也不枉她们这些天费劲挖的这地道。别的牢房的就没办法了,只能祈祷围攻的人能在爆炸之前找到这里。 晓卿先跳下坑,正要叫不悔把姑姑的腿送下来,忽然坑道被另一个身影挡住了。 宁不悔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推那人,那人狞笑道: “我早就看到你们在这挖坑了,不想我嚷出来把牢头吸引过来,就让我下去!” 晓卿也惊了,果然这么多天的动静早有人注意到了,竟然能沉住气,等到她们大功告成了才来打劫,也是个有心计的,不由得怒从心中起,从袖子里掏出那截被磨得又薄又尖的金钗,一把揪着那探下来的头抵住对方的喉咙,压着嗓子道: “早看到了不过来帮忙,现在地道挖好了你想抢先,门儿都没有,你要是敢喊人那就鱼死网破,谁也别走,你老老实实呆着,等我们三人下去,就轮到你,若来得及,咱们牢里的姐妹都能出去,现在你给我滚边儿上呆着去,再废话我直接戳死你!” 宁不悔也反应过来了,凶巴巴的过来踢人,捏着嗓子奶凶奶凶的说: “靠边呆着去,姑姑还没走呢,你不干活,还想吃白食,那也得排队啊!” 那女子竟是没再多言,不仅让开了洞口,还帮着宁不悔把人抬到洞口,先放下两条腿。 晓卿见那女子识相,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急忙接住沈姑姑,一点点往底下拖,等到沈姑姑整个人被拖进洞,宁不悔就跳下来了,撅着小屁股扶住沈姑姑的头,那人见宁不悔爬进去了,这才回身推了几把睡着的几个人,低声道: “都别出声,跟着我,把大家都叫起来,别让牢头发现!” 然后急忙自己也跟着跳下洞。 第359章 爆炸 牢里的女子陆续醒来,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人影在她们面前消失了,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地上被挖了一个很深的洞,这么多天居然都没人发现! 当下谁也不吭声,离洞口近的自然抢先,可却还有些犹豫,毕竟不知道另一边是什么情况。 洞口很窄,晓卿发现没办法让沈姑姑先上去,而且她也抱不动一个成年女子,只能先上去,然后把沈姑姑头下脚上的拖上去,还要小心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整个地面都堆满了金银珠宝,稍微一碰就是大动静,也幸亏那几人忙着划拉,盖住了这边的声响,可即便如此,晓卿也不得不先蹑手蹑脚的清理出一片给沈姑姑躺着的区域,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可这点时间足矣让她冷汗狂飙,因为她发现那个被派去点火的人已经不见了! 而剩下那些人已经在商量逃出生天之后去哪里花这一大笔财富,有什么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更是不时的发出大笑。 “也不枉你我伺候这群老东西一场,这些宝贝拿到山下,足够几代人衣食无忧,封妻荫子了。” “要不是把守阴阳阵眼的人被那帮家伙杀了,咱还真进不来,那些人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杀?” “这都是命,他们不乱杀,咱们进不来,宝贝拿不到,说明咱们命里有这些。” “倒是可怜了慧净了,他那袋宝贝谁给他背下去?” “我来吧,毕竟人是我叫去的,得给他妻儿一个交待。也不枉咱们师兄弟一场。” 慧能道。 一人能背的东西就这么些,多给你一些,我就少一些,所以慧净你个傻小子,多谢你装这一大袋,替你师兄我省些功夫,等回头师兄发达了,不会忘了给你烧柱香的,哈哈哈哈哈! 马上就要得到荣华富贵了,几人心情好得不得了,根本没注意到在这库房另一个角落的动静。 昏迷的人和有知觉的人就是两个重量。 晓卿和宁不悔俩人把吃屎的劲儿都用上了,甚至那不知名的女子在坑道里使劲推着宁不悔的脚丫子,才让她没有被沈姑姑的重量直接压出溜回去。 把沈姑姑送上去,宁不悔才从坑道的底部爬出,刚刚站直身子,就听到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大声响,地动山摇,震得整个身体陡然撞像坑洞的一侧,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尖叫,而在这几乎将耳膜都撕裂的巨大震颤中,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完全被淹没了,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晓卿也在这巨大的爆炸中被震得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爆炸不是一声,而是如排山倒海般一声接着一声,房间的天花板上扑簌簌掉下很多灰尘泥土,呛得人睁不开眼,不停咳嗽。 在巨大的刺激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捞宁不悔,那傻姑娘被落了一头的灰尘,连眼睛都睁不开,抓着晓卿的手哭叫着往上爬,可手脚都被吓软了一点也使不上力气,只是拼命的哭。 “别哭了,快别哭了,后面还有人呢,你上来了她们才能上来,快爬!使劲!” 不知道隔壁牢房的情况怎样,可如此大的动静,整个天隆寺都震颤了,巨大的声响穿过地底,连山下百姓的家里都感受到了这巨大的震动,纷纷钻出家门,往山上张望,之间到火光一片。 “我的天啊,这是咋地了?” 第360章 天降神罚 “天龙山着大火了?” “我瞅着不像啊,这动静咋听着像地动了?” “地动哪有从山上来的?是不是打雷了?” “天隆寺有佛祖保佑,啥雷能给天隆寺烧着了?” “那天上打雷,就是佛祖不保佑了呗?”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保佑呢?天隆寺都是得道高僧啊!” “是不是有了比高僧还厉害的?不是前不久抓了个什么千年妖怪?” “你是说,千年妖怪道法太厉害,把天隆寺上的天雷都给引下来了?” “可不是,说不准那镇妖塔镇不住这妖怪,那些大师也镇不住,所以天上派了天兵天将来帮着降妖除魔呢!” “那这热闹我得看看!” “哎,让一让,让我也瞅瞅,神仙打架啊,这辈子都没看过!” 在爆炸响起的第一声,玉面阎罗就一个疾纵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掠去,除了留下看守俘虏之人,剩下的人也急忙冲着不断发出巨响的后院赶。 觉明低下头轻蔑的笑了,只要黑火药被点燃,他们就抓不到任何把柄,等人撤走,宝库也保住了。 那些无名尸,任你手段通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爱咋咋地吧,哈哈哈哈! 一片绿荫环绕的庭院整个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腾起的硝烟还未散去,燃烧的断壁残垣和漆黑的枯枝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惊天动魄。 爆炸还没有完全结束,不断有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响起,石块崩塌,墙壁碎裂,牢房之上一层埋着一整层的火药,把上面的建筑全部炸飞,同时炸串了地板,把下面的牢房炸得干干净净。 宁不悔被晓卿软着手脚拉上去,才想起脚下的人,却看那人已经没了动静。 “姐姐……姐姐……她怎么不上来……呜呜呜……她……她怎么不上来……” 满脸尘土被眼泪和成了花猫, “姐姐她是不是死了,她怎么不上来,呜呜呜是我害了她,我快一点她就不会死了,她们都死了吗姐姐?她们是不是都死了?” 忽然,地道里的人“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救我……” 那被尘土埋的看不清的女子突然开始奋力向前爬,晓卿和宁不悔每人探下去一只胳膊,合力去拉那女子,没怎么费力就把人给拉上来了,正纳闷,一看那女子,被炸得只剩了半个身子,两条腿齐根断掉,被泥土糊在鲜血淋漓的断面。 “哇啊啊啊啊!” 宁不悔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一边叫着姐姐一边撕自己的衣服去给那女子止血,手脚都抖成一团,哆哆嗦嗦想碰又不敢碰,哇哇哭叫着问姐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女子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看是活不了了,晓卿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擦拭她被尘土掩盖的面容,是个纤细秀丽的女子,眉眼年轻,只是此刻已充满了死气。 泪水不受控制的掉在女子脸上,合着血水混在一起,怎么也擦不干净。 对不起,应该早点,再早一点,对不起。 “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告诉我,我去替你。” 女子鲜血一口接一口的涌上来,根本无法言语,双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彩,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布料,仿若生命之重,看到晓卿接过来,双眼中的神采就一点点黯淡下去,变成死灰。 第361章 二货的妹妹 “呜呜呜……姐姐……姐姐帮我……帮帮我……救救她……” 宁不悔还在歇斯底里的大哭,晓卿再也忍不住,闭上眼睛,紧紧搂着没了生息的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魔鬼!这些人是魔鬼! 她憎恨自己的弱小,既不能拯救那些女子于水火之中,也不能在她们死去之后为她们复仇,甚至连她们的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 几百个女子,是谁的女儿,又是谁的母亲? 没了女儿的母亲是否终日以泪洗面,没了母亲的孩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走吧,不悔,姑姑看着不好了,再不抓紧就医,怕是也要……” 晓卿以为她们能逃出生天,可出来才发现被绕进了迷宫。 出了藏宝的房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她甚至不知道,这迷宫不是一层,而是三层,寻常人进来,会活活困死在里面,没有水,没有食物,还抬着沈姑姑,当她们第三次经过一个被蹭了血迹的石凳的时候,心知不妙。 此刻她们不仅找不到出口,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爆炸的余威未尽,手下将士问是否要挖开废墟,却看到大人沉默的看着深坑,一言不发。 爆炸还没有完全结束,现在下去,只能徒增伤亡。 虽然那胖和尚说,晓卿没有被抓,可看着那冒烟的巨大废墟,他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紧,被一种就要失去她的恐惧支配, “去把和尚带过来,让他们下去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出活人可以一命抵一命,挖出一具尸体换半条和尚的命,若是什么都挖不出来,今天就屠了天隆寺。” 夜色之下,什么都朦朦胧胧,根本就看不出清,给救援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和尚很快就被带过来了,其实很多小僧根本就不知道寺庙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可是人被压着,也没办法,只能哭唧唧下去挖。 觉明不想动,被玉面阎罗照着屁股蛋子就是一脚,直接给踹到坑里,剩下几个光屁股方丈也被兵士们一人一脚给踹下去: “哈哈哈,你们还以为自己是谁呢?今天人挖不出来,所有人都得死!管你们方丈还是住持!” “报告大人,发现了一队人,夜里上山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了,但是不知道这伙人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冯澈等人被带过来,尽管隔着火光,二人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上次相见,一人从晨曦中走来,一人在黑暗中潜伏。 而这次,在这充满硝烟的修罗场,二人俱是一身黑衣,只不过一个如来自地狱的阎罗,浸满鲜血,一个是风度翩翩不是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即便在夜色之中,也难掩一身的清贵之气。 冯澈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这个男子,上次匆匆一面,二人并未使出全力的一次过招,敌友莫辩。 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兴师动众,率万军踏平这天隆寺。 他是谁? 他为何要这样? 看这样子也是为了救人,却不知是谁,能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玉面阎罗缓缓扫视着被押之人,看到那被怀抱的女子,身份不言而喻,能缺心眼到自投罗网的女子也没谁了,不愧是这二货的妹妹。 第362章 玉面.蓝翔 “报告大人,在前庭找到天隆寺库房,查获大量珠宝金银。” “报告大人,查获天隆寺粮仓,查获大量食物。” “报告大人,查获天隆寺牲畜棚,有大量牲畜。” 最后一个兵纳闷极了,和尚不是吃素的么?养牛就罢了,养那么多猪干嘛的? 一声声来报,玉面阎罗左耳进右耳出,全副心神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那些僧人苦哈哈的搬开一块块断壁残垣,露出里面的构造,忽然间福如心至,单脚点石,身体腾空而起,果然在相聚不远的旁边看到一间与这废墟大小相似的院落。 在他腾空而起的瞬间,那原本胸口淌血,整个人如同老树一般萎靡不振的觉明目中精光爆射,双爪如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玉面阎罗的空门而去。 玉面身在半空,已不由己,且全副心神都放在旁边那建筑之上,眼看就要被老觉明的利爪掏胸破腹,冯澈毫不迟疑,一把放下冯依依,双脚点地腾空而起,拔剑刺向觉明胸口,觉明若是拼了性命不顾,必能伤了那阎罗,可老命要紧,当下急变身形,使了个千斤坠就冲着冯澈下身袭去。 冯澈去世未尽,凌空一番躲过了老觉明下三路的攻击,与之缠斗起来。 而玉面阎罗就像没看见一样,心安理得的受了冯澈支援,若有所思中,抬掌对着那院落屋顶一轰,掀起一大片瓦砾,露出了里面的结构,果然是个迷阵。 破解迷阵之法除了从内部破开,也可以直接强力拆除,于是玉面.蓝翔开始了强力轰炸,一片片掀起房顶。 老觉明心下着急,出手愈发狠辣,浸淫多年的功底终究不是冯澈能抵挡的,几个回合下来,一双利爪抓破了冯澈身上几处,招招都奔着要害,让他不得不全力抵抗。 晓卿在玉面.蓝翔大人开始拆墙的瞬间就发现了,声音不远不近,不大不小,不是爆炸,没有太多的震动,像是有人在扒房子! 玉面阎罗直接飞到那建筑之上,寻找到那入口,果然狡猾。 这院子看着和寻常大殿无甚区别,可掀开房顶看到的却是迷宫,显然这迷宫还不是一层,想到隔壁刚刚发生的爆炸,玉面.蓝翔大人沉思片刻,落到一个疑似阵眼的地方,捡了块石头,“笃笃”的敲击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这一敲可吓坏了正好躲在这里的慧能等人,他们卷了钱财,准备在这里等到风声过去,好趁黑跑路,谁知道先生一阵稀里哗啦,然后就有人在脑袋顶上敲…… “大……大哥……是谁?咱们要不要出声啊?” “嘘,肯定是敌人发现了,别出声,应该是瞎猫碰死耗子,只管躲着。” “大人,要是他直接给密道砸了咋办,咱们会不会被砸死?” “怎么可能,这是石板,又不是房顶一掀就飞……” 话音刚落,一阵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头顶厚达一尺的石板碎裂开来,如同强力火药,玉面.蓝翔大人见没动静,一拳轰碎了阵眼。 碎石阻住了部分掌力,却带着万钧之力砸向几人,当下就有几个直接砸破了脑袋,脑浆崩裂。 说好的石板呢…… 第363章 夺命的鬼 玉面一眼就看到被砸在下面哇哇大叫的几人,和散落一地的珠宝玉器,果然这下面别有洞天,难怪那老秃驴一直装死,眼看着要败露了,才突然发难。 冯澈一边和老觉明过招一面心里发苦。 一个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念之下出手相助,一个是这老秃驴看起来一副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可出手全是冲着下三路来,也不知怎的就跟他冯家传宗接代之事如此过不去,弄得他十分狼狈。 同时暗恨那厮,自己好歹是给他救场的,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连看也不看一眼? 也许是他持续输出的怨念已经强大如实质,终于让蹲在地上的男子想起来天上还有俩,顺手就抓了一把大如鸽卵的夜明珠扔了出去。 老觉明:“……” 卧槽,我的珠子! 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接,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印堂被砸了个血洞,珠子镶在上面看着像个二郎神。 冯澈无语的看着漫天散花的珠子:“……” 还真是敌我不分。 再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变二郎神的老觉明,内心五味杂陈。 “饶命……大人饶命……我们就是看库房的小僧,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大人饶了我们!” 玉面阎罗把石头踢开,底下藏了七个人,被砸死了五个,剩下一个眼看也活不了了,嘴里一直冒血,只剩下一个,砸到了腿,脑袋倒是保住了。 慧能都快哭了,怎么这么倒霉啊,躲哪不好,非得躲在阵眼底下! 这么大的迷宫,这么厚的石板,就算他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全都砸开,换个地方躲,或者索性就在金库呆着不出来也行啊,眼下可是凶多吉少了! 玉面.蓝翔大人看着痛哭流涕的和尚,蹲下身子,用最和善的声音安抚道: “我不杀人的,你别怕。” 男子声音清越冷冽,身上血气浓郁得让人作呕,玄铁面具上一层又一层的血浆都已经干涸。 慧能:“……” 我信你个鬼。 “你叫什么名字……嗯……小和尚?” 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可慧能就是觉得这是索命的阎王。 “我……叫慧……慧不能!” “呵……” 玉面.蓝翔大人笑了。 “慧能是吧,带我去密室。” 慧能:“……” 是哪个狗东西把自己供出去了?! “大人,我真不是慧能,慧能是他!” 慧能一指那正荷荷吐血的师弟,毫不犹豫的甩锅。 那师弟:“……” 不是,师兄,你会害得我死无葬身之地的! “好吧,他是慧能,你不是……” 那阎罗一般的男子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伸手一捏,直接捏碎了那个师弟的脑壳,脑浆崩裂,尽数喷到慧能脸上。 再次温声到: “现在,带我去密室。” 声音低得如同情人之间的蜜语,却让慧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变态……这人是个变态……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玉面.变态大人在慧能身上擦了擦手,双手往身后一背,等着他带路。 慧能这会儿是真的不会了,站了几次没站起来,不怪他,都怪裤子里的珠宝太沉了,几人为了能多带些走,把珠宝都塞进裤腿,裤脚是绑着的,就当穿了沙袋,总之多带一分是一分,地窖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现在辛苦一点,出去了就多几套大宅子。 想得挺美,哪想到遇到了这个夺命的鬼? 第364章 失控 玉面.变态大人也不管他,就在那等着他狼狈起身,颤颤巍巍往前走。 “大人,您可不能杀我啊,我们天隆寺作恶多端的就是方丈他们,其他的人都是无辜的,大人我带您到了密室,然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您拿您的金山银山,只留我一条小命就行了。” “嗯……” “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您饶了我,我下山了给您立长生牌坊,世世代代为您歌功颂德。” “呵,所以地牢是你让人炸的?” “对……不是!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一个小沙弥,哪有这个能耐?而且如此草菅人命之事我能干么?” 玉面.变态大人突然出声试探,吓得慧能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否定。 “所以,你知道地牢的事儿……” 慧能:“……” “你知道地牢,也知道地牢被炸,你在一墙之隔的宝库,带着宝贝准备逃出生天……” “大人……” 慧能额头暴汗,感觉这项上人头不保,却听那变态道: “哦对,这是慧能干的,不是你,冤枉你了……对不住……” 慧能:“……” 一惊一乍,恍如隔世。 一路走来,那男子时不时就诈自己一把,吓得他已经没脾气了,所以当那个声音幽幽问道: “所以九天前那个从后山被送上来的女子你也送进地牢了?” 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说了句: “是啊……” 然后就后知后觉的惊呆了,感情这人套了半天话,根本不是为了宝藏,而是为了那个……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九日前被关进来的女子长什么样了。 对了,那人是被一辆牛车送上山的,送人的是个生面孔…… 刚刚还慈祥莫测的阎罗此刻退去了温柔的外衣,黑洞洞面具如同暴风前夕一般凝视着他,声音像冰雪中夹着刀锋一般: “那女子被关进地牢了?” “是……” “是你亲手关进去的?” “是……” “有没有可能逃出来?” “没……没可能,天隆寺地牢在迷宫第三层,且不说牢门她们都出不来,那牢房是用大青石打的地基,黑火药都炸不穿,你……你没看这么大动静这边都没事么,其实就隔了一道墙,可这墙一米厚,神仙来了也跑不出去……现在地牢炸了,黑火药跟牢房之间可没有那么厚的石头,就只一层板子,人肯定变成肉泥了,谁也跑不出去……哈哈哈哈……” 慧能知道他没活路了,只求能死得痛快点,所以干脆放弃抵抗,想彻底激怒眼前的魔王,好让他暴怒之下直接一掌杀了自己。 “你上万大军又怎么样?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来晚了哈哈哈!天隆寺几百年了,能没点防范么,只要你敢来我们就敢点火药!是我炸得!我就是慧能!哈哈哈!是我叫人点的火,你说的那个女的我记得,肤白貌美,还是个没**的小媳妇,哈哈哈,是我把她送到方丈的床上的,小媳妇就是够劲儿,吃了我们的药,要多骚有多骚……哈哈哈!” 玉面阎罗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撕裂开了。 疼得失去知觉。 脑子里想到的全是那个丫头的一颦一笑,她的暖,她的好,原本存了一丝侥幸,猜测或许她躲过一劫,猜测那只是谣传,他不在乎让一万大军白折腾一趟,也不怕担了这无法无天屠杀僧人的恶名,只要她能逃过一劫,这算什么? 第365章 这傻妞有点上道 那个照亮了他全部黑暗的的小火苗,还来不及呵护就被摧毁了,他感觉内心那头恶魔再也无法控制,吸饱了仇恨的血液,拔地而起的狰狞巨兽一下子挣脱了束缚,张牙舞爪的破体而出。 慧明绝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周身萦绕着巨大的煞气,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就像被定在地上一般。 “魔鬼……魔鬼……你是魔鬼……” 狰狞的嘶吼声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的细小声音穿透了黑暗,唤醒了玉面仅存的一丝理智。 是什么声音? “笃笃,笃笃” 是金属敲击石块的声音,极微弱,但是连绵不绝,像黑暗中的灯塔,像她一样固执,一下下的敲击,虚弱,而坚定。 玉面.大魔王瞬间理智回笼,特别平静的跟慧能说: “继续,下去带路。” 慧能:“……” 咋回事,眼看着都要炸开了怎么一下就哑火了? 声音越来越近了,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变成了毫无章法的敲击,又凶又急,让玉面顿时疑惑了。 晓卿从听到第二声巨响之后就愈发确定了有人在拆墙,十分怕这墙直接砸到头上,在不辨敌友的情况下,也只能敲击石凳,以求有人能发现她们。 她敲不动了,就换宁不悔,然后…… 就真的有人来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宁不悔还在拼命的使劲,拿着就剩下一个尖儿的小钗子一会儿小鸡啄米一样“哒哒哒”,一会儿戳戳戳,根本不抬头。 晓卿看到走廊的尽头出现一双黑色的鞋,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 那人走得很快,像是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一直就走到她们面前。 一身黑衣,被鲜血浸透。 满身风尘,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有点委屈。 “啊!来人了!终于有人来了!” 宁不悔一个箭步跳起来冲着玉面阎罗飞奔而去,眼看就要投怀入抱的时候被那人用手轻轻一拨,直接扑到了和尚身上。 宁不悔:“……” 好吧我不配。 晓卿笑了,然后就哭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他又救了她一次。 有点小小的失望,也不知是什么期待落空。 可终归在他小心翼翼的怀抱中哭得像个孩子。 他抱得那样小心,生怕一个用力怀里的女子就被捏碎了。 她那么虚弱,那么可怜的看着他,露出的双手尽是血泡,小脸黑得看不出人样,比起他,她更像是那个趟过刀山火海走过来的。 一米厚的石墙,短短九日,真是他固执的傻姑娘。 谢谢你,这么固执,这么勇敢,坚持到我来,没有被炸死在那一片废墟中,没有让我坐地成魔。 宁不悔看了看抱头痛苦的两人,羡慕极了,看了看仅剩的大和尚,挠了挠臭烘烘的脑袋,想了想,忽然大叫道: “你就是抓我进去的那个臭和尚!我认出你来了!别以为你哭了我就不认识你了!” 宁不悔嗖的一下跳老远,指着慧能大叫: “姐夫!就是这个臭秃驴抓的姐姐!” 陈晓卿:“……” 被噎得眼泪都回去了。 玉面阎罗:“……” 这傻妞有点上道,以后我罩了。 第366章 我是你相公……的同僚 慧能看到满身尘土污血的陈晓卿,记忆里才找出这个人。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狂乱的抓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也想不通原本关在地牢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晓卿根本懒得理他,用哭哑的嗓子问道: “你怎么来了……你不会真的……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都是你闹出来的?” “嗯。” 男子淡淡的答。 快夸我! 晓卿:“你是不是认识我相公?” 玉面:“……” 晓卿:“为何你总能救我?是不是我相公叫你来救我的?” 看着女孩期盼的眼神,玉面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到女孩的眼中如绽放了最绚烂的烟花,穿透了周身的漆黑,一直照进他心底最深的黑暗,让那些阴暗晦涩在这样的光明之下无所遁形。 若不是旁边有个蠢丫头,他真想就这样告诉她,我不仅认识你相公,还熟得跟一个人似的。 可惜没有可是,又失去了一次坦白的机会,而且在坦白的路上坑越挖越多。 “我相公呢?他也来了吗?” 女孩期翼的问道。 旁边那个又黑又臭的蠢丫头用一脸狐疑的表情看着两人:不是相公?? “呃……他有些事,耽搁了。” 煞气褪尽,再不是那个嗜血的魔头,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却被面具挡住了,摸了一手血。 这才反应过来晓卿半个身子都是血,紧张道: “你受伤了?嗯?伤到哪了?” “我没事,不是我的血,那个……大人,我相公叫您来救我的?” 玉面:“……” 有点心虚。 “他叫您带着军队来的?” “唔……嗯……” “难道我相公级别比您高?” 玉面:“……” 就知道没这么好糊弄,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去圆! “也不算,我们是……同僚。” 晓卿一脸狐疑,她跟赵睿提玉面阎罗很多次了,既然是如此亲近的关系,为何从来不听他说起? 饶是隔着厚厚的面具,玉面也觉得脸上快被晓卿瞪出两个洞来。 “所以说,为了救我,出动了整个军队?” “呃……也不是全部……一部分……一小部分……” 晓卿的目光越来越犀利,某人已经磕磕巴巴不敢说话了,感觉打架都没出这么多汗。 却见满脸黢黑蓬头垢面的两小只凑到旁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很蠢的那只似乎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让他家小媳妇又亲又抱,也不嫌臭。 商量完了,晓卿瞪着两只贼亮的眼珠子,龇着小白牙,美滋滋的跟他说: “大人,因为民女让大人兴师动众,实在是罪过,妾身愿意替夫君将功赎罪,天隆寺地下有个藏宝库,里面金银财宝数都数不清,妾身把里面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献给大人,以充军饷,只留下万分之一做为我们几个姐妹……的精神损失费。如果大人要记功,一定记得算我夫君头上!” 看着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玉面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丫头无法无天的,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就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副尊容,也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摘面具。 现在为了给自己的夫君讨功劳……好吧,他这内心还真是纠结。 第367章 你想怎么死 “此地不宜久留,天亮了惊动了官兵很麻烦,金银那些东西就在这放着吧,我还要去把这些僧人处理了。” 玉面对身外之物一向没什么执念,尤其是在罗万贯每日魔音穿耳的加持下,愈发不爱理这些黄白之物的事儿。 晓卿听得下巴都要掉了,感情这位大神财商是负数啊! 啧啧,眼下晓卿已然把这位玉面阎罗的主线和自己夫君的主线合并了,原以为桥归桥路归路,现在发现走着走着路变单行线了。 “不行,大人,这钱你必须带着,而且不仅是钱,寺庙这么多和尚,吃得喝的穿的用的,马车牲畜这些一定数量庞大,您不光要带走,还得一根针都不留下,全部带走。” 玉面:“……” 慧能:“……” “我……我得赶路,带着这么多东西怎么赶路?” “不带这些东西,您赶路也是白赶。” “……” “您可以让和尚搬,现在是什么时辰?” “子时,我天亮之前……” “够了,两个时辰足够搬东西了,你给我两个时辰,我能给你把这里搬得只剩砖头。” “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累赘……” “怎么会是累赘?现在已经快入秋了,中原大旱,这会儿你上哪弄粮食去?过冬要不要添置衣服?被子?这里有现成的,天隆寺八千个和尚就有八千套被子,一套棉被二两银八千套就是一万六,还有价无市,你买都买不到! 路上辛苦点有棉被过冬,你现在赶这两个时辰冬天要挖地窖过活么?” “那……粮食就不用了……我们可以打猎……” “呵!” 晓卿都要被气乐了,玉面大大您老人家是公子哥么? “一两顿吃肉没什么,让您一日三餐只吃肉,一吃吃半年,别说……张口说话都能熏死人了,大人,这事儿您必须得听我的,没得商量!” 两人公鸡一样大眼瞪小眼,玉面企图在这件事上占上风,然后发现一点优势也没有。 宁不悔看着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只抓住了过冬,粮食,被子,这几个关键词,反正晓卿说什么她就狂点头,帮姐姐输出“嗯嗯嗯”声波。 慧能:要么你们先处理我行么? 在跟晓卿的对峙中完败的某人,不开心的踹了慧能一脚: “带路!” 慧能:“……” 在密室的出口,是一个很奇怪的迷宫,晓卿跟着慧能走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离开门口多远,一直在兜圈子,若不是玉面直接打穿了天花板,她们就困死在这里了,等人家发现,已经是三具尸体。 玉面大人给沈姑姑输送了一些真气,看着脸色好些了,让宁不悔陪着,安置在椅子上,等她们折腾利索了再下山治疗。 逃命的时候没留心,只知道这宝库大得惊人,再回来,才发现宝藏的规模超过想像,连冷漠的玉面大人看到这满室的金玉都被震撼得无法言语。 看到两人对着宝库发愣,慧能偷偷往后退,想开溜,被玉面冷冷的声音镇住了: “你想怎么死?” “大人?!” “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上,可以让你选个死法。” 这一刻,面前的男人又变成了那个嗜血的魔头,和刚刚温柔呵护的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大人,这迷宫没我你们出不去的。” “呵……” 第368章 谁安慰了谁 玉面弯腰捡起一个小金锭子,反过来一看,果然,底部印着官银的字样,这里藏着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宝贝,要么就是官银,下面印着官方的字样,私人流通会被抓起来,要么就是些来路不明的古董珠宝,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价值连城,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堆着发霉。 他没见过皇上的国库,可就是觉得,恐怕几个国库也抵不上这和尚庙的私藏。 “既然你自己不选,我就替你选了……裤腿里的东西倒出来先……” 邪魅的男人轻松的上下抛着那小金锭子玩,慧能不知道他想干嘛,但也只能解开裤腿,让两条沉甸甸的裤子里揣着的珠宝稀里哗啦的流出来。 “这块金子送你了,求财得财,说了我不杀人的。” 话音刚落,手指一弹,那金锭子撞碎了慧能的门牙直接进了他喉咙。 “啊!” 慧能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惨叫,瞪大了眼珠子,赶紧伸手去抠嗓子,可那金锭子卡在喉咙深处根本没可能吐出来,不管他怎样抠得涕泪横流,也牢牢的卡在脖颈处,将喉咙撕裂。 “啧啧,真脏,你可以滚了。” 玉面轻轻挥手,慧能像火烧腚一样一面喉咙发出“荷荷”的声响,一边吐着血往外跑。 晓卿担忧的看着: “他不会死不了吧?” 这家伙什么都听到了,不弄死他就露馅了。 “放心吧,我们也上去吧,我叫人下来搬。” “稍等下,大人,我有点事……” 晓卿小心的从琳琅满目的珠宝中走到之前她们藏身的地方,凌乱的一切,满地鲜血,失去身体和生命的陌生女子,躺在那么多极尽璀璨夺目的珍宝之中,刺得人眼眶酸痛。 “姐姐,我带你回家……” 玉面此刻才算是知道晓卿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可看到现场,和这被炸掉了半截身子的女子,才知道她们逃得有多险,再晚片刻……就会像这女子一样被炸得面目全非! 若不是她聪明,若不是她勇敢,若不是她傻乎乎的锲而不舍,怎能这么短的时间挖通这么深的密道……可若不是他紧急来攻打,和尚也不会狗急跳墙点燃火药…… 他差点……就失去她了…… 晓卿看着女子灰败的面容暗自垂泪,却被搂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浓郁的血腥气遮盖了原本属于他的味道。 晓卿本以为他在安慰自己,可却发现身后的人颤抖得厉害,紧紧搂着她,双臂像铁一般坚硬,一时间竟不知是谁安慰了谁。 玉面下地道之前那一把珠子帮冯澈反转了局面,很快就把觉明打得吐了血,此刻满身鲜血的二郎神觉明再也没了之前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狰狞着一张老脸对冯澈大笑: “冯家的小崽子,你可知道老衲是什么人,你竟敢……噗……” 话没说完被冯澈一脚踹过来,满口门牙崩裂,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把这老狗堵住嘴巴捆上。” 折腾了一夜,冯澈也没了如玉公子的好脾气,擦掉拳头上的血,淡淡看一眼还在搬砖的众人。 现在离去应该没人拦得住自己吧…… “什么人?!” 随着士兵的喝问,一个满脸是血的和尚从地洞里钻出来,双目突出,七窍流血,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酱紫,“荷荷……” 他想说什么,但是张开嘴巴只有不断的冒血。 第369章 打劫天隆寺 冯澈微微皱眉,走上前去看那人的情况,却发现不知是何硬物撑开了那人的气道和食道,气喘不上来,活活憋死,可若取出硬物,那已经撕裂的气道也已经充满了血,只能活活把人呛死。 何人如此歹毒? 未及细究,地道下又陆续走出几人。 当先走出的是一身黑衣的玉面阎罗,打横抱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身污渍,却掩盖不了原本穿得是今年苏城最名贵的水波烟云绸。 女子双目紧闭,四肢无力的低垂。 再往后,是两个泥猴一般的……女子,合力抬着半截身子,那身子没了双腿,创面占满了泥土,混合着血水,流出黑红色的泥浆,沾了那两个泥猴满身,早已断气多时。 “哇,总算是重见天日了,可憋死我了!我要洗脸,来人,给我打水,本姑娘要洗脸,我都要臭死啦!”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冯澈才看出那泥猴之一是个不大的姑娘,也就是冯依依这个年纪。 宁不悔一窜上来就急着找水,结果看到黑压压一群人,吓了一大跳: “呀,姐姐,这么多人,哎呀我衣不蔽体,姐姐快帮我挡挡! 你们都闭眼睛!非礼勿视!谁再看我让我爹打你们板子!” 原本是深夜,虽说寺庙灯火通明,可毕这么些人,都各自忙着,谁有功夫看你个泥猴子身上穿得是啥。 宁不悔原本在地牢里就把衣裳撕得乱七八糟,刚刚又给那断肢女子裹伤,衣裳的下摆都撕成布条了,两条黑乎乎的小泥腿可怜兮兮的在那戳着。 原本她不说,是真没人能看出来,黑得就跟穿了裤子似的,可是她偏偏要叫…… 废墟上几百双眼睛,和院子里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向这里看过来。 天隆寺的和尚是啥,除了那些个为首的祸害人的老东西,都是些视女人如老虎的单纯孩子。 玉面的军队呢,是慌了几年连窝瓜都能看成个女人形状的老兵蛋子。 在这几千双带钩的眼睛扫射过来之前一秒钟,晓卿一个饿虎扑食连着二人怀里的尸体带着缺心眼的姑娘一起扑倒在地,让自己的裙裾把对方两条小泥腿子遮得严严实实。 “嗷呜~~~” 宁不悔的小兔子再次遭遇了双重暴击,后脑勺也结结实实磕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冯澈的第一反应是脱了衣裳去给女孩子披着,然后他反应过来外衣已经给妹妹了再脱就没了。 玉面看到这一幕,嫌弃得直撇嘴,放下怀里的夫人,从昏迷不醒的觉明身上扯下袈裟,扔给晓卿,同时冷声呵斥道: “眼睛都不想要了是不是?想看把自己媳妇扒光了带过来给大伙看!别人家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愿意看?不是你们生的是吧?!” 众将士:“……” 晓卿:“……” 啧啧,这毒舌,她家相公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都被带坏了,以后叫赵睿远着点这家伙。 直到晓卿起身,冯澈才不可置信的看着有些眼熟的身影。 虽说已经脏得没眼看了,可这利落的小身板,刮地三尺气指颐使的模样…… “将军你看这,这么大的寺庙,几百年了,破家还值万贯呢,这得值百万两,这里从天上到地上都是钱啊,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树一草都是钱,这么多年,天隆寺坏事做尽,就是留着也会被百姓天天砸臭鸡蛋,索性那些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这些弟子也带发修行,换个地方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来替他们的师祖洗刷这些罪恶。” 能把抢劫寺庙劳役僧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除了陈晓卿也真的没别人了。 第370章 我跟你走 “叫人别挖了,黑火药一炸,隔着一米的地道都不能幸免,牢里的人没可能还活着了,搬出来连谁的身体是谁的都分不清,没有意义,叫他们去把自己的生活用品,被子褥子枕头床单衣服袜子,针头线脑所有的东西的都收拾了装好。 派人去检查厨房,粮仓,牲口棚,一粒米也不要丢下,一口锅也不能留下! 寺院的车不够就把东西扛着,拿床单包起来。 寺院的笔墨纸张火石都不能浪费,去把佛堂摆的贡品也端下来,路上渴了饿了填吧一口。” 晓卿双手叉腰,特别舍不得的看着这寺院的高墙绿瓦,如若时间允许,真是恨不得把墙皮都挖下来带走,这么些砖,她得烧多久啊! “还有看看干活用的各种铁器,尤其是厨房里的铁锅铁勺铁盘一件都不能少,这些想买都买不到,安家落户太需要了……” 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今晚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大军倾轧百年古寺是因为陈晓卿被抓了! 他丝毫不认为和另外两人有关,因为那黑衣男子自始至终眼里只有一人。 再加上上次在山洞的事儿,所以上次就是他救了晓卿,这次更是为了救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推平了天隆寺! 而若不是他闹得一片混乱,自己这些人未必能找得到依依。 心里五味杂陈,像打翻了醋瓶子,说不上来是什么,这一刻他对自己有些厌弃。 晓卿能被救,难道不是心存感激? 可为何像是……像是被别人夺走了珍爱之人,而心生嫉妒? 看到黑衣男子目光胶着在晓卿身上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冯依依。 她一直醒着。 和尚的药效不过是一两天而已,可当她醒来看到压在自己身上那个赤条条的胖子正是当初上山载她们的和尚时,崩溃了。 她大喊大叫,大声哭闹,可能让祖母心疼得不知所措的她的眼泪却叫这些人更兴奋了。 他们把她捆在床上,给她喝水,不让她下床,直到她崩溃,求他们,她屈服了,堂堂冯家大小姐,竟然对着一群和尚屈服了。 哥哥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可是她不知怎么面对,所以她闭上眼睛。 可是刚刚的声音吸引了她,她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就是那个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认出来,像一柄出鞘的宝剑,锐意迸发,浑身上下透露出力量的美。 她想叫哥哥杀了那几个和尚,最好能把天隆寺的和尚全杀了,可一开口就会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她连开口的资格都失去了,只能默默流泪。 玉面看着小丫头叉着小腰神气活现的指东道西,跟自家地盘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不由得目露宠溺,百依百顺。 晓卿正嘚嘚嘚说得带劲,忽然看到玉面大人褪去一身温和,重新一身冷彻骨的德行扭头看向身后来人。 “这位大人,今日幸得您出兵,冯某才趁机救出妹妹,这事算冯某欠你一次,冯某愿意替大人善后,守住前院,和官府周旋一两日,您大军可安然离去。” “冯澈?” 晓卿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熟人,这下麻烦了,还琢磨着斩草除根带抄家呢……反正谁也不认识她……这下得了…… “陈掌柜,陈掌柜福大命大,能躲过这一次,日后必有大福,家妹身体不适,冯某先告辞了……” “哎……别啊,我跟你走!” 第371章 满载而归 陈晓卿一把拽住冯澈的袄袖子,又在玉面大人犹如实质般杀人的目光中讪讪的松开爪子: “那个……我们这老弱病残的,走不了啊,能不能送我们去阿城的铺子里?” 冯澈还没来得及回答,玉面阎罗已经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问道: “你拽人家干什么?我不是人么?” “大人你这么多事儿,哪顾得上我啊,你快忙你的去吧,姑姑身体撑不住,我就先走啦!” 这次振振有词的陈晓卿没占了上风,被玉面大人铁钳一般的手扣在原地动弹不得,冯澈苦笑一下,带着手下去前院了。 不知晓卿和这人是什么关系,可从他们的言谈中不难判断,晓卿是知道这支大军的底细的。 北地境内一只不受朝廷控制的大军……且无人知其来历……细思恐极。 若是那人要灭口……自己这人手根本就走不了。 所以他能离开,即是对方卖了晓卿一个面子,也是对他的掣肘,应该是知道他对晓卿的看重,不会出卖,才放自己离开吧。 玉面根本就不知道冯澈脑袋里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 等到大军进了死亡之地,大门一关,你们爱谁谁。 等北地能调动出足够灭他的人马,他们早就走远了! 追?你来追试试? “报告大人,牛车一百四十辆,马车五十辆,粮食万石,金银细软四十车……” 手下盘点装车之后来汇报,一不小心踩到早已断了气的慧能脖子上,觉得有点硌脚。 “细软……剩下的车都拉过来,粮食叫大家扛着,找几个可靠的过来跟我下地窖。” 等装满了金银财宝的车一辆辆从觉明的眼前走过去的时候,刚醒过来的老觉明心疼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可嘴巴堵着,于是血从鼻孔冒了出来,看着很是瘆人。 “啊,对了。” 玉面停下脚步,看了看被押送过来跪在地上的大小和尚,十分郑重的问晓卿: “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理?” 大有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直接把这八千人活埋了的劲头。 晓卿咽了咽口水,心说我肯定是想多了。 “这些人为非作歹,罪无可恕,可犯罪也有主犯和从犯,不能一概而论,妾身建议还是和最初一样,眼下大人用得上人手,审理出主犯,要杀要剐都是顺应民意的事儿,剩下的做为从犯,罪不至死,可是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就罚他们去苦寒之地开荒种地打猎盖房好了,正好此去一路辛苦,那么多行李,叫他们背着!” 时间紧急,来不及审理,又不想错杀好人,或者漏杀了坏人,索性除了光着屁股拎出来那几个方丈和二郎神觉明,其他的都拉到地方再统一处理。 库里的宝贝足足装满了剩下的一百五十辆车,还有不少没装下的,冯澈只得叫人用布包着背着,没道理粮食都扛得,金豆子扔下。 他只是不爱管这些事,又不是真的傻。 浩浩荡荡两百车,从后山悄无声息的溜了。 拉着金银财宝的牛车马车开道,后面跟着哼哼唧唧的几百头大肥猪,不知道谁那么有才,猪头一个个连着栓起来,绳子上挂着苹果,让猪们欢腾的一路小跑目不斜视。 中间押送着八千和尚,扛着大包小包,拿不了的穿身上,穿不下的系腰上,从头武装到脚趾头,也不管他们热不热,都跟逃荒的一样。 后面是一万亲军,肩上背着,怀里抱着,裤腰上还拴着,远远看去像一个个行走的小金库,个个乐得见牙不见眼。 “还是跟着大人有肉吃啊,你是不知道,跟着铁板将军每次都跟钱财擦肩而过,就没有一次能把钱揣兜里的。” 第372章 胜利会师 拍着兜里鼓鼓囊囊的钱,将士们开心坏了,天隆寺库房里钱财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不为过,串钱的绳子都磨烂了,就那么扔在库房,金银更是不计其数,来之前大人说每人给十两银,还以为又要被罗大人各种克扣,想不到直接就拿到手了。 见着大伙拿钱,晓卿比自己得钱还开心。 这年头大伙跑出来造反图个啥啊,还不就是挣点钱养家糊口。 没钱,任凭你有再崇高的理想……都是快饿死的人,大字儿不识一个,你指望他们跟那啥啥一样有觉悟是不可能的。 现在跟着你干是为了军饷,因为饿肚子,可转眼找到个能吃饱喝足的窝立马就能挖个坑躺平,再也不干了。 所以终究要有切实的东西来吸引大家,无非是功名利禄。 玉面贼有良心的给晓卿挤出一辆马车给晓卿,把留给她们的那份珠宝装上车,甚至叫人从不知哪里扒拉了个棺材出来给那女子装了,毕竟总抱着尸体跑来跑去的不是事儿。 晓卿:所以大哥你就让我们跟棺材一个车运回去是吧。 看在这是给自家相公立功的份上她决定不计较玉面阎罗的小气。 却在临走前因为让不让玉面亲自去送有掐了一顿。 “走吧,我送你们过去。” 装好了车,玉面伸手去牵缰绳,宁不悔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蹦蹦哒哒跑过来, “太好了,将军你送我们吧,对了将军我叫宁不悔,安宁的宁,不后悔的那个不悔,你叫什么?” 玉面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抵着宁不悔的脑门给她戳出一臂之外的距离,看得晓卿“噗嗤”一乐,然后慢条斯理的拿回手指在身上蹭了蹭。 “不悔,别闹,将军这么多人要带,还有那么多东西,可不是陪我们玩闹的,大事要紧,再待会儿天都要亮了,我们跟在你们队伍后面下山,半天就能进城了。” 玉面:“要送。” 宁不悔:嗯嗯,要的要的! 晓卿:“……” 一万大军带着八千俘虏你不看着……更别说这么多金银财宝,我要是北地的地头蛇,就是拼着老命不要了也得干了你这一票…… “唉……” 幽幽的叹了口气,心累。 最后的拉锯以晓卿和宁不悔每人攥着一把大刀上车而收尾。 玉面派了八个人给她,不仅仅是护送,而是随行保护,在他下令收回这八人之前,他们就要听从晓卿的安排了。 这八人不仅忠诚可靠,且身手不错,遇上小股山匪也不在话下,只要晓卿她们别往死里作,就没问题。 折腾了整整一夜,下山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好在后山荒凉,看不到人烟,否则平地里突然多了这么一支人马,得吓晕过去。 一整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赶上了大部队。 铁桶他们看着人乌泱乌泱的从后面追上来,都傻眼了。 “大人,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去了还是没去?中途折返了?” “不知道啊,不过咱昨夜就走了两个时辰,晌午吃了饭才出来,真的被追上也不奇怪,不过这人怎么看着多了那么些?” 去的时候一个个孤零零的小兵蛋,回来怎么一个个像长满了寄生怪,身上大包小包,整个队伍臃肿了很多,可行动丝毫不见迟缓,跟吃了春药似的蹦哒得欢快极了。 “咦?不对啊,人多了呢……铁板,是不是你的人来了?” 第373章 骄傲了 “不是……不对,这味道很奇怪……这感觉很奇怪……不是我的人,但是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啊……奇怪,又是那种擦肩而过的感觉……你们不觉得那些人看起来有点奇怪么?” 铁勺: “不……不……” “不奇怪么?怎么走路姿势都怪怪的?” “不……” 众铁:“……” 铁勺: “不好啦……秃……秃子!咱们的人被……被秃子……抓啦!”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队伍里面密密麻麻一片亮光光的秃脑袋,这是太阳下山了,要么明晃晃不至于这么半天才发现。 和尚们累坏了,一整天粒米未进,连水都没让喝,扛着百斤的麻袋,可是赶路的将军说了,谁掉队,杀无赦。 所以没有一个和尚敢泄气,累得哇哇大哭也咬着牙拼命跟着,终于赶上大部队了,一个个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号啕大哭。 和尚哭了,猪也不干了,特么的一个苹果拴着让我们追了一路,连口水都不给喝,太不把猪当猪看了!可是苹果看着真香啊……想吃…… 那赶猪的把绳子解了,带着人去给猪找吃的,这么着赶路也不是办法,人到了地儿累了歇歇就是了,可是猪累了那是要掉膘的啊! 罗万贯刚看见人就叫部队停下休息,在原地驻扎一夜再走,正好有水源。 铁七也胡啦一下子涌上去。 “将军!将军!我挣到钱啦!” “哈哈哈,罗大人,我们发财啦!” “将军,好多粮食啊,我们有的吃了!” “大人快看,这么多马车和牛车,看到没,排了这么长,都是咱们的了!” “大人,还有棉被,崭新的棉被!每个和尚都有,大人说这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和尚:“……” “对,还有和尚扛的粮食,也是我们的了!” 和尚:“……” “那……那……和尚呢?也是咱们的了?” 和尚:“……” 瑟瑟发抖…… 罗万贯第一眼看见是不相信,自打认识这玉面阎罗,就像在他的万贯家财库房开了个无底洞,呼呼往外漏,真的是一丁点也不会过日子。 说起打砸抢,那是高手,可是每次打了,砸了,剩下的东西就破破烂烂没法看了,也不知怎么斯斯文文一人下手总是那么粗野。 这次这大包小罐子的,他眼见,一眼就瞄到一个和尚背着盐罐子酱缸风干萝卜条……这是把整个天隆寺给背来了? 罗胖子狐疑的看着自己的老搭档,不知怎的觉得这小子今儿个下巴扬得有点高,一脸的血呼啦擦里透着藏也藏不住的小得意。 啧啧,看样子人是救出来了,所以合着这是媳妇儿的手笔,难怪……这掘地三尺的功力比自己更胜一筹啊! 嘿嘿,总算有人能管住这阎罗王了。 看到罗万贯笑得猥琐的德行,玉面懒得理他,下巴颏又往上抬了抬,特别骄傲的留下一句:原地休息,天亮出发。 就直奔河边洗澡去了,一身的污血走了一日已经干透,一进去就染红了一池河水。 夜幕低垂,一望无际的荒野中,横七竖八的歪着将近四万人。 和尚们累坏了,紧紧抱着自己扛了一路的包裹,睡得委委屈屈。 想着到了地方这跟了自己一路的包包就要归别人了,就很心塞。 出征的一万将士睡得心满意足,梦里都龇着牙花子乐得直流口水。 新征的兵们今儿吃了一顿饱饱的大米白面,心说果然是没跟错人,这荒年能过去了,若是年底还能给家寄些银子就更好了。 铁板被捆了手脚躺在地上,一脸痛苦。 “哥哥们,求求你们,让我看一眼,我受不了了……” 第374章 今日不可 “不行,你这个破财命你自己不知道?只要是你摸过的银子,立马就没!打死也不能让你摸!” “那也不能捆着我啊呜呜呜……” “不捆你,夜里你梦游自己上车摸去咋整?” “嘿嘿,铁板哥,为了咱们大伙的银子,你就忍忍吧,这些日子这钱你想也别想,牛车你躲远远的,等到了地儿我们把钱藏好了再给你解开。” “呜呜呜……我也想像罗大人那样……呜呜……让我看一眼……银子又不长腿,怎么会跑?” “三弟,你的苦我懂,真的,大哥懂你心里的苦,可是你也要理解大哥,还有弟弟们。” 铁桶古井无波的脸色浮现出怎样也掩饰不住的喜悦,也不知这苦怎么就又懂了。 “大家苦了这么久,得来这些财,就是不要命也得守住了,虽说银子不会飞,可只要是被你摸过了的银子,不仅能飞,还能跑能跳能隐身,反正兄弟们是镇不住你,就只能捆住你了……” 罗万贯在哪呢? 他从第一辆车摸到最后一辆车,又从第一匹马鼻子,摸到最后一根牛尾巴,被尥了一蹶子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姑娘是个人才啊! 原以为她会靠着山村慢慢发家,想不到这竟然一步到位了! 这么些财富,莫说是一个村里的姑娘,就是王爷,五皇子,甚至当今圣上见到都能迷瞎了眼,可那陈晓卿,就这么放心的让队伍拉着她的宝贝走了,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玉面那个祖宗更是活宝,这么多钱扔在这,换了衣服欢天喜地找媳妇去了。 你媳妇要是知道你把这么多钱就扔这不管了能不收拾你? 还是说,这俩人准备靠着这笔钱圈地为王,退出江湖? 想不明白……外面的兄弟还在闹腾,大伙高兴,是真的高兴,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有了这些钱,就是那里的日子再苦也能熬下来。 罗万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趴在一车宝贝上,手里抓着银子,打着呼噜,梦里都在笑。 玉面阎罗这里胜利会师,可冯澈那就没什么好日子了。 大军下山没多久,官府的人就来了。 玉面临走之前干了个缺德事儿:他把十几个光屁股方丈扒光了,脖子上套根绳子,往寺庙前面一挂,一大排生猪一般迎风招展。 看得冯澈直磨牙:特么的你一会儿就走了剩下的事儿都是我擦屁股,你不能不这么缺德么? 玉面阎罗干缺德事儿从来都是有如神助,能干两件绝不干一件。 一排迎风招展的光屁股方丈中间,他戳了根杆子,把老觉明也挂上了,倒是没扒他衣裳,可在这么一群光猪之中,觉明觉得比扒了他还让他难堪。 老觉明知道了太多秘密,怎么能让他开不了口呢? 玉面看看老觉明的嘴,又看看他的老胳膊老腿,不行,老东西坏得很,万一冯澈这蠢东西压不住叫老东西翻盘,给自己惹麻烦。 深思熟虑之后玉面阎罗一脸严肃的把二郎神额头中间的夜明珠抠了下来,又把他额头中间的洞戳大了两圈,就在老觉明的目瞪狗呆中转身离去了。 所以官府的人一来就看到一排迎风招展的腊肉和血流致死的老住持,吓得魂儿都飞了。 再定睛一看,门口守着的竟然是冯家少主,一身黑衣,与往日的温润和善判若两人。 “冯……冯少主……这是怎么回事?您让一让,官府办案,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要进去检查!” 冯澈十分彬彬有礼的听完官兵的诉求,淡淡道: “今日不可。” 官兵:“……” 就很迷。 第375章 墙倒众人推 冯澈又解释了一遍,意思就是: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今天这山我包了,你们不能进去,明天在说。 官府的人回去报信,山下的百姓就胡啦一下子涌上来了。 冯依依早就被送下山了,怕惊动老太太,冯澈叫人送她们去了庄上的宅子。 跟着他来救人的也都遣散,换成了冯府的家丁,前山后山都守住了,连吃穿用度的也都带来了,迎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哭天抢地,坦然而坐,慢条斯理吃着早餐,时不时看一眼迎风摇曳的一排腊肉。 被炸开的地方只清理了一半,还有很多碎石,可若再挖下去,就会看到成片的炸碎的血肉,和女子的衣饰。 现在正是盛夏,即便是山顶之上也比较炎热,少不了蚊蝇,围着那些废墟不断的寻找缝隙钻进去,导致三天之后那些废墟完全被清理出来之后,围观的百姓和官兵都吐了。 成片的尸山血谷以极其骇人的状态敞开在大家面前,很多尸体已经长蛆了,从狰狞的五官爬进爬出。 再强力的火药也不可能毁灭一切痕迹,从那些断肢和衣着可以轻易判断这里关了大量的女子。 和尚庙,地牢,女子,爆炸,灭门…… 再加上悬挂在门口那十几具扒光了的腊肉,和流尽精血而死的老住持。 不用官府宣布,百姓就脑补出一部大戏,直接把十里八村这些年下落不明的女子全归算到了恶贯满盈的天隆寺头上。 天隆寺原本是佛门净地,普通人别说溜达了,一路上来都是三跪九拜沐浴斋戒以示虔诚。 现在和尚都没了,可不赶紧的撒开了转悠。 这一转悠可好,伙房吃完了没扔的骨头,猪下水,水沟里的猪毛全被找出来了。 “这帮和尚,丧尽天良!囚禁女子,还吃肉!” “酒!这里还有酒!” 因为实在是太沉了,所以这一地窖的酒是唯一晓卿允许放过的。 “天啊,酒色和尚,这……这也是百年老寺,怎会如此?我家年年都半夜起来,赶头柱香,我就说为啥我家生意越来越差!” 大家转悠来,转悠去,看着盆干碗净的天隆寺,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这寺庙荒凉得像多年无人居住。 “和尚呢?” 终于有人问出来。 “对啊,天隆寺八千和尚哪去啦?” 一夜之间,除了庙还在,几个恶贯满盈的贼首被斩,其他的和尚呢? 大伙迷,官府也很迷。 其实打斗痕迹随处可见,不难猜到这里发生了一场火拼,可打死他们也猜不出来有一只万人大军浩浩荡荡的踏平了这里,最后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是结案卷宗是这么写的: 尊圣二百四十八年: 天龙山之天隆寺夜起大火,所藏黑火药爆炸,死伤无数,住持方丈等人被炸死,其余众僧携财物逃散不知所踪。 对那生蛆的无数尸体绝口不提,反而是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眼见此地人去屋空,再不会有下一个天隆寺,也不知谁带的头,开始拆那些建筑的砖块,房梁,反正能搬得动拆得下的,纷纷都拆下来,将墙倒众人推演绎到极致。 后来说是有人在废墟瓦砾中捡到了金子,此事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开,于是来搬砖的人更多了,恨不得把地板缝儿都撬一遍,一时间,风光无两的天隆寺在人去楼空之后迎来了新的高光时刻,远近的人家都来搬砖,为此官府不得不在门口看守,怕发生争吵踩踏事件,买票入场,限时限量,先到先得。 谁也想不到,百年老寺的烟消云散,居然是因为错抓了一个女子。 第376章 宁不悔动情 搅得风云突变的女子,如今懒洋洋坐在车里,背靠着棺材,看那女子临死前塞给自己的布条。 是从里衣撕下的内衬,沾着血写的。 篇幅有限,只写了她是青城谢家的太太,叫秦桃,被小妾陷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四岁的儿子谢长安,求好心人帮忙,只求儿子能平安长大,躲过那贱妾的毒手。 “姐姐,姐姐。” 宁不悔两眼冒光的凑过来,一副讨好的模样,小黑爪子扒拉着晓卿的胳膊,一脸神秘的说: “姐姐,那个大将军好帅啊,你介绍我认识好不好?” 晓卿听着新鲜的慌,斜着眼睛揶揄她: “咦,脸都看不到,哪里就知道帅了?” “哎呀,美人在骨不在皮,大将军身姿挺拔,如松如剑,不用看脸就知道,光是看看身上就好看的挪不开眼睛。” 宁不悔轱辘着眼珠子冒桃花,一张小黑脸儿冒着狼光,急得快摇尾巴了。 “好姐姐,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就准备横刀夺爱了!” “哈哈,你这傻丫头,我是有相公的人,我相公天下第一帅,我怎么会去喜欢别人? 大将军长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若喜欢就找机会接触接触呗。 不过那家伙嘴巴臭得很,不会说话,也不会过日子,还总是冷冰冰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过日子还是得找嘴巴甜的,温柔体贴听话的,要么动不动就给你装大爷摆脸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可靠,忠诚,只爱你一人,要么娶一堆小妾回家,天天大眼瞪小眼给你添堵,还得互相算计着谁能多伺候两天。” “姐姐,哪个男人不纳妾?我爹就纳了四房,这样才能传宗接代啊!就好比我现在的娘,以前是我爹的妾,也是我娘的表妹,我娘死了之后就是她照顾我们这些孩子,所以要是我爹只娶了我娘一个,现在我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晓卿被宁不悔的歪理气笑了: “若是你娘去的早,你爹可以为了照顾你再娶,或者为了自己再娶,这和你娘在的时候娶好几个女人进门给你娘添堵是两码事。” 宁不悔歪着脑袋想了想, “我娘去的时候我才三岁,都记不得了,我爹总在外面忙,也没空管我,要说家里几个妾,倒是都挺乖的,没有像你说的那么……添堵?” “若是你嫁给了你心爱的男子,可愿意他去别人的房里?可愿意他用搂过你的手臂去搂别的女人?可愿他说给你听的甜言蜜语转眼说给另一个女人?” “嗯……不愿意……吧……可是娘说那是妒妇,不能做妒妇!娘说做夫人的要懂事,要大度,要给男人传宗接代,男人是天,女人得顺着男人来……” 晓卿无奈的拍了拍宁不悔松狮一样的脑袋,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呵欠: “傻孩子,等你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人,就知道什么叫妒妇了,你现在还小,睡会儿吧。” 从被黄小牛抓进地牢,晓卿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三人没日没夜的轮流挖坑,经常是睡上一两个时辰就换人,也分不出昼夜,现如今天光大亮,阳光刺眼,车再一晃悠,呵欠就一个接着一个,原本还兴奋异常的宁不悔,瞬间也像被抽干了水份一样迷迷瞪瞪睡着了,二人再一睁眼,已经到了南货北仓的后院门口。 第377章 呵,男人 来开门的是莫婶,见到晓卿吓了一跳,就要叫人,被晓卿制止了。 现在正是大家都忙着的时候,惊动了客人,也吓到孩子。 “夫人,大当家的急坏了,到处打听您的消息,又不敢跟别人说,这阵子人都瘦脱相了,您这可是上哪受了一身的罪啊?” “您去前面跟大哥说一声,我得先去洗洗,要么这一身都能熏死个人,这是宁姑娘,给宁姑娘也烧水,找一身合穿的衣裳给她,没合适的就去东兴布庄买一身。” 南货北仓的院子很大,空着的厢房也有七八间,可宁不悔非得要跟晓卿一起洗澡,结果对着一桶清水的时候,从水面看到了自己类松狮的尊容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活啦!” “啊……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呕……呕……我……大将军……呕……” 就这副德行我是疯了么凑到大将军跟前去呜呜呜完了大将军不会喜欢我了! 晓卿被宁不悔的蠢样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看不到我是什么样子么?哈哈哈,咱们俩一样的啊!” “呜呜呜……姐姐我心里的花朵还没有绽放就枯萎了……” 晓卿:“……” “好了,你要相信大将军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浅薄之人。” “那……那不以貌取人,将军会不会喜爱我的冰雪聪明?” 晓卿:“……” “我觉得将军就是个以貌取人的真汉子!” 得到消息赶来的陈启礼隔着两道门都听到了自家妹子没心没肺的笑声,提了一个月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其实就在黄大妞事发前后他就有些不好的感应,但是当时店里忙得脱不开身,再后来就得着信儿说村里出事了,流民被村民赶出去了,他急忙跑回去看,才知道自己妹妹也“不翼而飞”了。 而五天之后,才从老里正那得到信儿说妹子应该是跟着流民一起找活路去了,但是去了哪,老里正坚决不开口,只说叫他等,若是等不回陈晓卿,老头子把命陪给他。 这话说的,陈启礼差点没两眼一黑坐地上,又不敢惊动了别人,只能暗自焦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愣是给人都熬得瘦脱了相。 还好,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晓卿坐回来的马车就在后院停着,八个保镖本留了两人看车,晓卿说到家了,用不着看着,大家都去洗洗,休息休息然后吃东西。 莫婶帮着把沈姑姑抬进屋,就赶紧出去叫隔壁的冯掌柜帮忙找大夫。 车已经卸下来放在院子里,马被拉到马厩喂草,陈启礼见到车子也没多想,直接就撩开车帘,结果看到一个棺材…… 铁青着脸回过头,就碰见莫婶带回来的大夫。 那大夫一愣: “可是这位少爷要看病?” “啊?不是,这是我们大当家的,病人在屋里呢,您快请进。” 还有病人? 见不着妹妹急得转磨磨的大哥又忙不迭的撩帘进屋,结果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躺在床上,浑身的恶臭早已弥漫了整个房间。 “呕……” 大夫:“呕……” 莫婶:“……” 呵,男人。 第378章 亲人重逢 莫婶足足帮两人换了三次水,才终于把两只泥猴子洗干净 重新换上干净的衣裳,乌发顺滑的垂下,露出白皙的脖颈,只是不小心把有些结痂的血泡又弄破了,一双手钻心的疼,确切的说,是两双爪子。 晓卿平时不停操劳,相比之下宁不悔才是那个肉嫩皮尔薄的,而且这傻丫头干活是真不惜力气,可有股子小老虎劲儿。 “夫人,大夫说沈夫人只是身子虚弱,又劳累过度,需要温补休养,过些日子就能下床了。大当家的去前面忙了,说只要人没出事就好,叫您吃完了先歇着,晚些时候他再来看您。” 晓卿知道大哥是为了避嫌,若不是宁不悔在这,大哥指定已经冲进来了,可身边跟着个小姑娘,两人刚洗了澡,头发还没梳起来,这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得见外男的。 若不是脏成这样,谁没事大白天的洗澡啊…… 腰酸背痛爪子烂的两小只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吃着隔壁东兴楼送来的饭菜,方觉回到人间。 “唔……好次,这肘子真香……丸子也好吃……饼真香……这酱也好吃……呜呜呜……好幸福,姐姐我不回家了,就住你这里好不好?” “你不回去,你家里人不要急死了?好歹送个信过去?” “不用啦,我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闲逛,肯定会把我抓回去的,不告诉他,这样我玩够了再回家好不好?” “明日一早我要先送秦桃姐姐回家,还要看看她家中是什么情况。沈姑姑这里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可身子也要养养,等她醒了问问她有何打算。而且店里的生意我很久没照顾了,加上马上村里要秋收,你若真的不想回去,就跟着我,可是我可没空陪你玩啊。” “没关系,姐姐你去哪我就跟到哪,我不给你捣乱,在说我也想去秦姐姐家看看,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害她,我要给秦姐姐报仇!” 想到秦桃惨死,宁不悔的眼眶就红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呜呜呜,姐姐,若不是当时秦姐姐使劲推我的脚,我根本就上不来,若不是我太慢了,秦姐姐就上来了。” “不怪你,也不怪我,怪那些恶人,你吃过饭就歇吧,我去前面找我大哥。” 晓卿进来的时候,店铺里客人已经不多了,知道嫂嫂回来了,赵冲和赵斗也没了做事儿的心思,熟练的给客人装好货,开了单子收钱,天还没黑,已经准备关门了。 虽然只月余不见,可两个孩子似乎都长高了,从背影看着结实又挺拔, “阿冲?阿斗?” “嫂嫂!” “嫂嫂你可回来了!” 两个孩子见到晓卿就冲过来了,奔到晓卿面前,赵冲堪堪止住了脚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已经知道男女有别,即便是自己的嫂嫂也得注意,可赵斗就像个小豹子一样嗖的钻到嫂嫂怀里,呜呜囔囔的就哭了: “呜哇哇啊……嫂子你去哪了我吓死了呜呜呜……” 看着红着眼圈想扑又犹犹豫豫的赵冲,晓卿心中一软,冲他招招手,赵冲这才掉着眼泪儿靠过来。 第379章 责怪 晓卿一手搂一个,轻声安抚他们: “嫂嫂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很危险,所以没有带你们,但是你们做的都非常好,嫂嫂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跟着大哥把铺子经营的非常好,你们也很坚强,没有因为心里难过就什么也不管了,就是因为相信你们可以把店铺管好,嫂嫂才能放心离开。” “不要,嫂嫂,我不干了,我不要做好,这样嫂嫂就不走了,我不要做好了,嫂嫂又走了!” 赵斗是个半大孩子,赵冲懂事了,不像赵斗这么耍,用将变未变的小哑嗓儿委委屈屈的说: “若是我们做的不好,嫂嫂可以惩罚我们,可为何我们做的好,嫂嫂还要抛下我们?” 晓卿被责问得哑口无言,大哥也难得一次没有帮着她说话。 陈启礼走过来,拍拍两个男孩的肩膀,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知羞,你们嫂嫂身上有伤,当心点。” “啊,嫂嫂你受伤了?” “在哪里?可看过大夫了?” “没事,嫂嫂伤不重的。” 晓卿急忙安抚两个孩子,却听到大哥冷冷的“哼”了一声。 “大哥……” 若说最委屈,最无助的时刻,是带着姑姑,和宁不悔在迷宫迷路的那个时候。 所以见到将军直接就委屈的哭了出来。 再见到大哥,心里倒是没有委屈了,剩下的全是心虚。 看着大哥拉下来的面孔,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不知道有多心焦。 晓卿只看了一眼就委屈得撇着嘴哭出来了,哭得陈启礼险些就没绷住,可到底是软了声音道: “你说你,胆大包天就算了,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你是怕我们拦着你,可你不想想,这么多天没有音讯,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得有多担心?!” 晓卿知道自己做的事儿是绝对不会被大家允许的,因为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那山后面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死地,可是只有她知道,那是唯一的活路。 当时晓卿想得好好的:若真的她出了意外,死在沼泽里了,铺子里有大哥打理,两个弟弟也都成长起来了,家仆也各有各的长处,挣了这么些钱,真到那一天,应该也不至于没了活路。 可谁知道,躲过了沼泽,没躲过小人……黄小牛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可是这事儿怎么跟大哥说啊? 不说的话,宁不悔和沈姑姑怎么交代? 马车里的棺材怎么解释? 还有跟着来的八个保镖又如何讲起…… “所以,你要答应大哥,以后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能瞒着大哥,就算大哥不愿意,可只要你想好了,一定要做的事儿,大哥会让你放手去做,但是不能再让大哥像没头苍蝇一般瞎撞了,知道吗!” 晓卿:“……” 这事儿我觉得我还真答应不了你…… “大哥……我……不能答应您。” 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搪塞过去,可晓卿不忍心这样对大哥,本来瞒着就已经很不好了,再欺骗大哥更说不过去。 没想到晓卿会这么说,大哥面露失望,看着妹妹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今日也累了,先休息吧,别的事明日在说……对了,你马车里那棺材……” “对不起,大哥,我不能说……” 第380章 冯澈酸了 陈启礼被气得一滞,无奈道: “我先说的是,哪有把棺木拉进院子的,我们是做生意的地儿,若是叫人知道了会说晦气的,而且现在天气热了,你……” 晓卿这才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 昨夜秦桃就死了,尸身放了大半天,捂在棺材里,怕是要臭了。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你听我的,把人送去义庄,叫人把衣裳穿了,明日你若要送,也是从义庄领了尸身,怎能不明不白的停到自己家?” 人不大,主意挺正,可到底还是那个娇纵长大的妹妹,你把她当做大人,跟她生气,可转眼就发现她还是个孩子。 罢了,有些事也许慢慢就懂了,和之前的任性比起来,现在的晓卿已经比以前懂事太多太多,也正是因为她突然变得太过懂事,才让他有时候会忘了,妹妹就是妹妹,褪去那个独自把家支撑起来,带着全村全镇的百姓做生意,发家致富的强大外在,内心里还是他那个娇娇气气爱哭鼻子的小妹妹,他跟她较什么劲? 晓卿被大哥这么一说才明白,的确是没有把死人往家里拉的道理, “那个,大哥,我现在就把人送去义庄,只是要怎么跟人家说呢,姐姐也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人家会收么?” “你莫管了,你累了这么久,好好歇歇,隔壁冯掌柜认识义庄的人,我去跟他打个招呼,把人送过去就行。另外,你回来的事儿我叫人往村里递个信儿,里正也急得够呛,要给你赔命呢。” “啊?!” 大哥嘴上不说了,可话里话外挤兑晓卿,你瞅瞅你干的事儿,给大家急成啥样了,上次他见到里正嘴上起了老大一个血泡,抱着烟袋就光抽。 “嘿嘿,大哥你叫人跟大伙都说一声,说我好得很,忙完了这阵子就回去。” “嗯,忙完了好好歇歇,你看看自己,又瘦了,还受了这么多伤,到时候留疤可怎么好……一个女孩子家……” 大哥唠叨起来就没完,晓卿笑嘻嘻的给大哥推出去, “好啦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了一定给哥哥放个大假好好陪陪嫂子。” 晓卿特意去了趟隔壁东兴楼,当时天黑,匆匆一面,她根本没听清楚冯澈为什么会出现天隆寺,事后才想起,冯澈是去救妹妹的! 冯依依? 冯依依也被关进天隆寺了? 可是分明没有跟她们在一起。 若在一起,那必死无疑,可若不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虽说冯依依几乎杀了她,可她并不想那个女孩受到那些禽兽的摧残,即便是被惩罚,宁可是她一刀砍了她,也不应该是如此丧尽天良的惩罚。 所以她找了冯掌柜,得知冯澈还没回来,也是心下惴惴。 冯澈算着时间,到了天黑就撤了,一天的时间,够队伍走出五十里,天黑了,也不可能去追,官府还要调查,磨蹭两天,人早就走远了。 其实即便是没有走远…… 脑补了一下几百官兵追上万人大军之后的场面,冯澈不厚道的笑了。 从见到晓卿那一刻起,他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像是被什么从身体内撕裂了,分成了两个自己。 一半还是因循守旧的自己,温良恭顺,可另一半却挣扎出来,鄙视那个不争不抢的自己。 脑海里一会儿是铁血军队从天而降的震撼,一会儿是铁面男子对晓卿的虎视眈眈。 再想到冯依依的惨状,跟司家的婚事肯定是没戏了,换做一般家的女孩出了这样的事儿,怕是只能一根绳子吊死或者剃了头发去做姑子。 可自家妹妹这性子…… 第381章 陪我睡 城里的夜晚不比边疆,即便是最深眠的子时,街上也能走过打更人,敲着梆子,长街彻夜通明的火光照耀下,拉出细长而飘忽的影子。 屋檐上一丝微不可觉的响动惊了墨七,斜斜的睨了一眼房顶,用脚提了提躺在旁边的兄弟, “有人来了,虫八,你去。” 虫八睡得迷迷糊糊,很久没睡过床了,也很久没洗过澡了,自打主子进京,他们就跟着不靠谱的大人风餐露宿,林里蹿泥里滚,顿顿吃得都是沾着泥沙的饭。 好容易换了个舒服的地儿,一没留意就睡过去了,这个时间是他跟老七值夜,当下惊得“通”的一下就蹿上屋檐,看到了熟得不能再熟,化成灰他都能认识的缺德带冒烟儿的大人! “大人?!” “唔……” “大人您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唔……” 虫八忽然眯了眯眼,大人今天有点怪? “大人?” “唔……我没有找你……” “不找我……啊……难道您找夫人?” 虫八迅速脑补出一部伦理大剧,满脸惊恐道: “大人,人家是有夫之妇!” “唔……” “大人!人家的相公还跟你很熟??!大人!” 虫八的幽怨都要溢出北地了,大人怎么能这样! 夜探香闺就算了,人家是有夫之妇啊,还是大人的手足兄弟的妻子,这不是,什么,朋友之妻不客气么? “行了,回你的屋去,不用你管。” 玉面阎罗打了个呵欠,来回奔波两夜,他也很困了,此刻只想搂着自家小媳妇儿舒舒服服睡一觉,疯了么在屋顶跟他们王八小队在这纠缠? “不行,大人,您叫我们保护夫人,那你自己不能知法犯法!” 玉面想说我特么怎么就知法犯法了我找我媳妇睡个觉触犯谁家王法了? 可是没法说啊! “那个……我有事找陈掌柜,十万火急的事儿,你给我靠边呆着去,再磨叽明儿给我归队!” 话音未落,虫八已经消失在夜风中。 夜风:我吹了个寂寞。 轻车熟路的摸进香闺,随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潋滟风情的面容,卧房里盈着淡淡的馨香,总算不是那个脏不溜丢的泥猴儿了。 陈晓卿趴在桌上睡着了,脸色还沾了碳灰。 事情多且繁杂,她就拿着纸开始写写画画,一直到倦意涌上,就趴在桌上睡熟了。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迷路的地方,疲惫和绝望中,一道身影向她走来,她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却始终隐藏在暗处,怎么也看不到,她想张口去喊,一下就醒了。 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桌边,那个带着淡淡宠溺看着她的人。 见人醒了,那人换上一脸嗔怪, “怎么不去床上睡?你家椅子是赁来的?” 熟稔的语气就像是晨起离家日落而归的丈夫。 原本积蓄在心中的苦闷一下就散了。 调皮的眨眨眼,点头道: “嗯,是赁来的,所以舍不得上床呢。”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之时,千言万语都不必多说。 良久,赵睿泛出一丝疲态,淡淡道: “陪我睡会儿?” 第382章 翻旧账 他说的睡会儿真的就是睡会儿,真的累了,可是看着晓卿有些泛红的耳垂,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只见他猿臂一伸,强势而霸道的拉住晓卿的手腕,就往床边带去,吓得晓卿走路都踉跄了。 ‘不不不……’ 来不及抗议就被赵睿扳着肩膀转过身来,小脸涨的通红,后背蹿起一股战栗,额角已然见汗,可赵睿难得的强势,见她窘迫,只低声闷笑,随后只轻轻一带就把人揽进怀里,软玉温香入怀,纤腰被一只坚实的手臂搂住,另一只大掌穿过柔顺的发丝扣住她后脑,轻轻摁着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 晓卿有些麻爪,想要睁着,反而被抱得更紧: “别动。” 来自头顶的警告,声音低沉而诱惑, “让我好好抱抱。” 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男人霸道而强势的把小小的人儿整个揉进自己怀中,俯下脖颈把脸埋在少女乌黑的秀发中,贪婪的汲取属于她的清新香甜,这么小小的一个丫头,怎么能蹦哒得那么欢实? 连点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没有,也学着人家行走江湖,真想摁在床上打一顿屁股,又舍不得。 晓卿被他箍得不能动弹,也就老老实实任他抱着了,赵睿身上有一股似松似竹的味道,清朗独特,靠近才能闻到,特别好闻,是属于阳光升起那种不染一丝尘埃的干净的味道,有时候梦里也会想念他的味道,可这么久,他都只是短暂的停留一夜,天亮就离开。 短暂如昙花盛放。 小姑娘突然就委屈了,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撅着嘴嘟囔着: “这次能呆多久?是不是天亮又要离开?” “嗯。” 低沉的男音带动胸腔共鸣,晓卿刚好趴在他胸口,觉得很有趣,不由得玩心大起,想逗他多讲话。 “不要走好不好?” 我真的很需要你,被黄小牛抓住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沉默了片刻,其实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五皇子撂挑子,把那几万人扔半道,又觉得万一这事儿被知道了恐怕第一个饶不了自己的就是怀里这丫头,只得无奈道: “现在还不行,你再等等我?” 胸腔“嗡嗡嗡”,平缓的起伏,晓卿觉得好帅…… 完了完了,没救了,沦陷了……自家夫君怎么这么帅呢? “要等多久?” “唔……” 大军到了驻地,就是锅碗瓢盆那些个破事儿了,有罗万贯和铁七他们应该就够了,到时候就偷偷跑回去陪媳妇! “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我就回去陪你可好?” “这么快?” “嗯,我怕你等不及。” “等不及什么?” “当年娶你的时候是算计着,又丑又别扭的性格应该能吸引不少祖母的仇恨,能让我娘她们日子好过点,连过门都是赵冲那小子迎的,不作数。” 晓卿脑子里嗡的一下,往事一幕幕回放,赵睿出征之前,突然的婚事,赵家老太太的磋磨,婆媳连带小叔子小姑子脸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一直到赵睿浑身是血的抬回来,那丑姑娘撞了柱子,才有了后来的她。 竟然是被赵睿这黑心肝的算计的? 只为了自己出征这些年,有个让老太太出气的靶子? 第383章 服软 那个又丑又蠢的原主,那个别扭的丫头,就这么死了,而她占据了,不仅是原主的身份,还有七个哥哥的宠爱。 若说赵家人和村人对她的喜爱是经过她的努力换得的,可娘家七个哥哥和娘亲对她的爱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更是不知道那个他们疼爱的小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就因为赵睿这家伙的算计! 一股愤怒和委屈涌上胸口,晓卿开始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奈何人被他抱得死紧,一动都动不了,气得哭道: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就为了你自己的那点小算盘,你坑了一个女孩三年的时光,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诈死回来,陈晓卿已经撞柱而亡了!” 那个陈晓卿已经死了,遭受了闷闷不乐的三年之后,又因为你的最后一次算计,死了! 也许她性格自私,阴郁,可是她罪不至死! 更不该被你算计和利用!算计一个无辜女子,你何其缺德! 赵睿紧紧抱着怀里挣扎愤怒的小东西,心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恐慌,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算计你,那时候我孤身一人,不知该怎么办,只想着让娘他们好过一些,但是没想到你性子那么烈,幸好你没死,幸好你活下来了,幸好还有机会,让我看到你的好……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大坏蛋,没人喜欢的大坏蛋,所以不要连你也讨厌我好不好?” 女孩因为愤怒,声音都颤抖了。 赵睿心下大乱,坦白之前就知道她会生气,可这是他欠她的。 也许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也许是。 如今的陈晓卿和传言之中差得实在是太多了,他几次叫人来打听过家里的情况,都是媳妇对婆婆和小叔子小姑子不闻不问,跟娘家人也像仇人一样,反倒把赵老太太当好人。 而就在他假死回家,陈晓卿撞柱未死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归是好的,即便真的是什么山精鬼怪上身他也不嫌弃,反而喜欢得紧。 这是陈晓卿的秘密,她不愿意讲,他永远都不会问,只要她开心,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可是对于她而言,他还欠她一个坦白。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必须去面对。 他可以欺骗任何人,但是不想骗她。 他喜欢她看着他时,眼睛里带着星星的模样。 喜欢她温暖的笑容,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是只对着他,才会如此毫无芥蒂敞开心扉。 喜欢每次即便是在她睡梦中前来打扰,她也完全的张开自己的怀抱接纳他,把心里最柔软的一个位置留给他,让他忽然觉得,他并不是被全世界厌弃的人,至少还有她,把他放在尖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等到他发现,已经深陷不可自拔了。 “我没有权利替她原谅你,你走开,你放开我!” 晓卿挥着细白的小拳头打赵睿,被他急忙一把推开,一左一右双手抓着她的手腕, “好好,我是坏蛋,等你伤好了,我让你打个够,现在先不说这些了行不行?” 陈晓卿那点力道打在他身上跟猫挠似的,可是惦记这丫头的手伤,伤敌二十,自损八百,怎么这么蠢?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好容易跑来见你一次,就这么点时间,下次又要等很久,别生气了可好?” 声音讨好的带着一丝示弱,让晓卿的一颗心仿佛在醋缸里泡过,又被捅了几刀,分不清更酸还是更疼。 第384章 金弩 心疼他大半夜来回奔波,眼睛都熬红了,恐怕连饭也没好好吃,人又瘦了,在家里养得白白净净的,离开这些日子,一次见着比一次黑瘦,脸色挂着淡淡的胡茬,身上穿得是磨破了边角的黑衣,应该过得也很艰难。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一下子就泄了气,站在那恶狠狠瞪着他,奶凶奶凶的,让人恨不得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可这会儿借他的胆儿他也不敢这么干,见好就收是才是正道。 赵睿掏出一个小瓷瓶,捞过晓卿的爪子,挖出一些膏药,小心翼翼的抹在她手上一层摞一层的血泡上,那些血泡有点已经结痂,有点还在渗血,在洁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这玩意是宫廷里那帮家伙用的金贵东西,说是可以不留疤痕的,就这么一小瓶了,你少受点伤行不行,再这样我连伤药都没得给你了。” 涂药还不老实,嘴里絮絮叨叨的数落她不让人省心。 “留疤了你嫌我丑?” “怎么会,你多丑的样子我都见过,你说说,哪次见你不是……” 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每次见到最狼狈的她的不是他,而是戴着面具的他。 “不是什么?我怎么丑了?你说清楚!” 晓卿依依不饶,瞪着眼睛鼓着嘴巴皱着小鼻子,继续张牙舞爪。 “呵……” 赵睿轻轻刮了她鼻头,蹭了一点凉凉的膏药在她鼻尖,就继续专心涂膏药, “在我心里,美与丑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别每次见你都是一身的伤,你说你,哪有的女子的温柔娴静?整日上蹿下跳的……让人放不下心。” 柔和的烛光中,映衬着男人倾国倾城的面容,偏偏这人嘴上说着不在乎美丑,完美无缺的双手捧着自己这双千疮百孔的爪子,却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轻轻的,柔柔的,怕下手重了捏疼她。 那仔细的眼神,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一煽,碎了满眼的星光就砸进了她心里。 “扑通” “扑通” 是心跳的声音。 总算把两只爪子都涂满了膏药,凉滋滋的,很舒服,原本疼的地方一下就不疼了,晓卿不得不感叹这东西真不错: “省着点用啊,给不悔留点。” “唔……” 赵睿眼皮一翻,直接把剩下的半瓶子装起来,不给。 晓卿:“……” 真抠! “我得留着,万一你又出去惹祸怎么办……” “你就是嫌我丑!” “不是我嫌你丑,我是怕你自己嫌弃自己,懂?” 赵睿无耻的伸出自己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艺术品一样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怕你到时候哭着说自己丑,非要自请下堂,啧啧,那可怎么办?” 晓卿:“……” 说好了不在乎美丑的呢……你个骗子! 涂完药,赵睿又变魔术一般拿出一个小玩意,金色的,看起来还挺好看。 “这是什么?” “一把小金弩,可以放在袖子里,你看这里,有个机关,抠这里,箭就射出去了。” 那金弩只有巴掌大小,制作极其精美,箭头不启动的时候埋在管子里,发射的时候从管子里飞出,不是传统那种带羽翼的箭,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小金针,细如牛毛。 第385章 王八小队 “这是偶然得来的小玩意,正好给你用,平日不可打开,这都是有毒的,知道么?” 晓卿这回真的感动了,泫泫欲泣的看着赵睿,男人正垂眸给她演示金弩怎么佩戴,给了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颜。 “你这小身子太废了,一个小瘪三都打不过,一个图财一个图命,你个图命的能让图财的给治住?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射他个稀巴烂听到没?打架要下狠手,胳膊没力气用腿,打不动可以上嘴咬,等有时间我教你点招式,现在先凑合让王八小队跟着你,万万不能撇下他们自己走记住没?” 赵睿头一次说这么多话,絮絮叨叨的,可晓卿一点也不觉得烦,心里像被温暖的水包围着。 不过…… “王八小队?” “嗯,原本他们是五皇子的贴身护卫,这不是五皇子进京了么,不能带着,就留在队伍里了,八个人,所以叫王八。” 晓卿:“……” 虫八:“阿嚏!” 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两人又哭又笑,你来我往,不知不觉的已经是丑时了,晓卿已经补了两觉,可赵睿是真的困了,搂着小媳妇往床上一歪就睡着了。 看着眼前被放大的俊颜,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睡着的赵睿看起来像个人畜无害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在脸色投射下一片阴影。 高挺的鼻梁有些混血的感觉,红润的嘴唇,棱角分明的坚毅的下颌线,再往下是弧线完美的喉结…… 晓卿看着看着,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想了想,伸出手臂,轻轻放在了赵睿腰上。 嚯,这小腰…… 夏日炎热,别看赵睿从上到下一身黑看着挺禁欲的,其实衣裳料子薄得很,手一放上去,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肌肉的线条,劲瘦有力…… 晓卿一下就飘了。 偷偷摸摸的把手挪到赵睿小腹,啧啧,连八块腹肌都能摸出来,不是那种很夸张的大块肌肉,但是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再顺着腹肌偷偷向上,哇!好……好大的胸肌……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记得还是赵睿装死那会儿,自己看过他的身子,白白的,该有哪儿有哪儿,但是那时候似乎人瘦得厉害,没有这么伟大,后来被自己养了一段时间,即便离开家了也吃的不断寄过去……正摸得带劲,听到头顶那人似乎闷笑了一声,抓住她作怪的爪子,在她耳边低喃: “别急,等给你补一个仪式,到时候为夫洗干净等着你摸……” 晓卿“轰”的一下脸烧成了番茄,窘得急忙缩手,太丢人了,偷偷摸人家被发现了! “呵,睡吧,再忍忍,嗯?” 赵睿拉着晓卿的爪子放在自己胸口,唇角勾起,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晓卿:“……” 再忍忍……我忍你个大头鬼! 不过睡了一个时辰,赵睿就睁开了眼睛。 晓卿已经睡熟,俏生生的小鼻子发出均匀的呼吸,香甜的像她人一样。 男子久久的凝视着娇妻,仿佛想把人的模样刻在心里一样,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遂起身戴上面具出了房门。 院子里王八小队齐刷刷站在门口。 赵睿:“……” 第386章 人家富贵花 一夜好眠的晓卿醒来发现赵睿已经走了,坐在床上把玩着小金弩,怎么看怎么喜欢。 也不知这么精致的工艺是什么人打造出来的,要是之前有这玩意早把那黄小牛射成筛子了,也不会稀里糊涂的被抓去山上,也就不会遇到宁不悔和沈姑姑,更不能替相公的队伍找到那么多的财富。 整个地窖的金银财宝,她跟将军讨了一箱子,因为不只她一人,还有不悔,姑姑,和秦桃,见者有份,本就是意外之财,她道没那么大执念。 箱子就放在屋里,昨晚赵睿回来连看也没看一眼,晓卿过去查看,不知什么木料做的箱子,四角已经有些腐烂,毛毛糙糙的,可掀开来足矣晃瞎了晓卿的…… 将军倒也没特意挑选,但是她这箱子没有金锭子那种硬通货,都是些女子用的珠宝发饰宝玉珍珠,流光溢彩的一箱子倾泻出来,箱子是那种两人合抬的大箱子,可不是那种专门装珠宝用的小匣子,这一箱足足有四五十斤重,打散开来随便一套都是价值连城,这些加起来够嫁几个公主了。 “夫人,隔壁那位太太醒了,您可要过来看看?” 莫婶过来叫晓卿,夫人房里静悄悄的,看来是累坏了,没人敢来打扰。 “太好了,婶子,您叫两个人把这箱子抬到姑姑房里,我这正发愁怎么分呢。” 晓卿对这些东西的价值不太了解,知道值钱,但是哪个更值钱,值多少钱,就不知道了,甚至有些怎么佩戴都不懂,原身只是个秀才的女儿,如何会有这样的见识? 沈姑姑瞧着气色大好了,人已经能靠着坐起来,晓卿没醒来,但是莫婶直接从铺子里拿了人参,掰了两根须子给沈姑姑煮在粥里。 夫人现在是什么身家了,光是南货北仓每个月的利润就近千两,这才刚开业没多久,在外人看来堪比金价的人参在她们店里不说多如牛毛,也快论堆儿搓了,揪两根须子怎么了?若不是虚不受补,她还要掰半根呢…… “姑姑可真是金贵人,你看莫婶都敢上铺子里揪参须子去了。” 晓卿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人参香气,一想就想明白了,莫婶本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眼界自然不比常人,昨儿个沈姑姑一身污秽,可衣裳用的都是寻常人家见不到的好料子,即便是落魄至此,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大富大贵之人。 因昨日昏迷着,莫婶给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衫,换下的衫子没敢丢,洗干净了晾上,准备缝补好了再还给人家,虽然肯定是不会再穿了,可那料子就是做个帕子也足够一般的女儿家压箱子底儿了。 “怎么的,我还喝不得你家一碗参粥了? 就给我放两根须子,这要放以前,我都能把粥碗摔她脸上。” 沈姑姑放下粥晚揶揄道,睡足了一觉,清爽了很多,能再洗个澡就更好了。 “不悔那丫头呢?都几点了还睡,这到了婆家可得受苦了。” 洗干净脸的沈姑姑一照面就让晓卿愣了一下,在牢狱中实在是幽暗,加上见到人的时候沈姑姑就已经是大黑脸,根本看不清长相,如今若不是那声音还是冷冷清清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晓卿都要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第387章 宝贝箱子 面前的夫人犹如一朵人间富贵花,眉宇只见尽是一片端庄,远山黛眉恰到好处的扫在饱满天庭之上,一双明眸轮廓优美,眼角略微向上,看向你的时候不经意就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岁月待美人极尽温柔,都不舍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迹,说是姑姑,可看起来根本就是风华绝代的女子,若不是现在人还带着病气,说她二十几都不会有人怀疑。 “姑姑好相貌,你真是姑姑么?是不是诓骗我们两人占我们便宜来着?” 晓卿看直了眼,一眼一眼又一眼,恨不得在沈从心脸上看出朵花来。 沈从心才不怕被人看,笑着说: “我占你们什么便宜了,两个没一个省心的,真有你们这样的侄女我怕我就老得快了!” “姑姑说谁不省心呢?是说我吗?怎么会?我不是姑姑你的小甜心吗?” 宁不悔毛着脑袋噔噔噔的就跑过来了,听莫婶说沈姑姑醒了,披上衣裳就奔过来了。 “你你你,你们两个,不早点叫我,我错过了什么好事情没有?” 宁不悔一进来,屋里就热闹了,像个小八哥一样嘴巴说个不停: “姑姑,你好些没,还有哪里不舒服? 姑姑,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嘛,你知道我们怎么出来的吗? 姑姑,你知道爆炸了吗,好多好多的黑火药,把咱们一起关的人都炸死了你知道吗? 呜呜呜呜姑姑秦姐姐也死了,秦姐姐是被我害死的,要不是我笨,秦姐姐就不会死了……呜呜我要给秦姐姐报仇!” 沈从心还不知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再一睁眼人就已经在这里了,如今听宁不悔一说,刚刚还轻松愉悦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真是一帮胆大包天的毛贼!可怜了那秦姑娘了,你们若是去她家,也算我一份,若他们胆敢欺凌那孩子,你们回来跟我说,我定要叫那家人悔不当初!” 想到是这俩姑娘拼死拼活把自己从洞里搬出来,否则自己也早就炸成一滩污血了,沈从心看向二人的目光更是多了一分慈爱,可感谢的话却说不出口,只道: “我要在这里养些日子,不会让你家揭不开锅吧?” “噗”,晓卿直笑,姑姑这是记恨她心疼那两根参须子,还没完了。 “姑姑,这箱子宝贝是我从大将军手里讨出来的,算咱们四个人的安家费,可是我不懂这写的东西的价值,让姑姑来给分分看。” 宁不悔唰的一下眼睛就亮了,蹦蹦跳跳的去开箱子。 “哇!好多好多啊!哇这套玛瑙步摇真好看,适合姑姑!这个华胜也好看,姑姑,姑姑这个给你,我看我娘戴过,她很爱惜的,平时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这个白玉八仙纹手镯给姐姐,姐姐你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太惨了,唔这个这个玉兔捣药耳坠是我的了……唔……夜明珠……玲珑翡翠玉镯……嵌绿松石花金簪……” 都不用沈姑姑出手,宁不悔就已经如数家珍,双眼放光,一双小爪子紧着扒拉,也不嫌疼了。 女子对这种美丽的东西天生就没有抗拒力,更何况这里每一件都是精品,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是顶尖的,晓卿也拿着一根羊脂白玉镂空双鸾如意在手中把玩。 第388章 分赃 沈从心撇了一眼,淡淡道: “这些刁贼,倒真是藏了些好东西,怕不是比当今天家还富有。你们分吧,分成三份就好,这些东西于我没什么用处,平添麻烦,记得给秦家的分些实惠的,倒是不悔这丫头可以给自己挑几件做嫁妆。” “姑姑!” 宁不悔唰的放下两只爪子,瞪着眼睛不依道: “您说什么呢,怪让人害羞的!您怎么不说卿姐姐,叫她好好打扮打扮,让姐夫见到就挪不开眼下不了床那种!” “扑哧” 饶是沉稳惯了,沈从心还是叫宁不悔这张混不吝的嘴给逗笑了。 “你你你……姑娘家家的都说得什么话?你还知道害羞?我问你,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你会不会,有没有姑娘像你脸皮这么厚的?还下不来床!你知道下不了床是什么意思你就下不来床?!” 晓卿昨儿个刚被赵睿调笑说心急难耐,今儿个宁不悔就说让她下不来床,这一个两个的,真会啊! 晓卿气得一边笑一边去挠宁不悔的痒痒,宁不悔夸张得叫着满屋子乱窜,好一顿鸡飞狗跳,让沈从心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很久不曾这么轻松。 死过一次的人,忽然有些东西就看开了,那个家,忽然就打心眼里膈应,不想回去了。 最后东西还是分了四份,沈姑姑说不要,晓卿不依,说好了见者有份,你不要是几个意思?看不起我们? 嗯? 两小只一叉腰,沈从心怂了。 “行了你俩赶紧出去吧我看着你们头疼。” “姑姑你可要给家人送个信?” “唔……这是哪里?” “现在咱们在阿城,这里是南货北仓,我家在阿城的铺子,我家在离这一百多里的大樟村,过阵子我得回去一趟,姑姑您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想回家了,我叫护卫送您回去。” “唔……我不回家,就住这了,你们先去忙,我养好了身子也跟着你们跑一跑,散散心。” 一个两个的,都当她家是什么旅游胜地了,行吧。 因为有宁不悔在,早餐又是从隔壁东兴楼要的。 听说来了贵人,冯掌柜特意嘱咐厨师做了京城时兴的京八件,油茶,炸油果等,但是宁不悔还是最愿意吃甜辣的拌桔梗,一边辣的嘶嘶的一边吃不够。 晓卿心里则有些不安。 按照秦桃布条上写的信息,她是被小妾陷害,如今只放心不下儿子。 能攀上天隆寺的关系,都不是等闲人家,非富即贵,那妾若能害的夫人生不如死,怎会放过夫人所生的稚子? 晓卿等人关的牢房是最晚被抓的,也就是月余的时间,想到和逃出生天只有一线之隔的秦桃,晓卿心下惴惴: “不悔,快吃,吃完了赶紧动身,我总觉得心里没底儿。” “不会吧姐姐,就算再怎么不待见糟糠之妻,可孩子总是自己亲生的,娘已经被除掉,孩子慢慢养废了就行了,不用急着下毒手的,否则会落了口舌,反倒不聪明。” 晓卿:“……” 没想到你这么懂。 “嘻嘻” 宁不悔吐吐舌头, “这种事儿太平常了,这是最最简单的一种你知道吗,你不会我教你啊,要是以后姐夫也这么对你,你只要收几个衷心的无依无靠的漂亮姑娘,就能把后院掌握在自己手里……” 晓卿:“……” 看不出来,小丫头居然有一肚子对付姨太太的经验,这都谁教的啊? 第389章 我们心里苦啊 宁不悔虽然理论很强,但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心里没底儿,麻利儿的吃了东西就出发了。 大哥已经去义庄接了棺木出来,另套了一辆车拉着,两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竟然跟死人坐一辆车,真是…… “你们两个女孩子,这么上门不合适,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要!” “不要!” 二人异口同声。 陈启礼:“……” 被嫌弃了。 妹妹就是个蔫有主意贼大胆儿的,配上这个看起来就是那种人家打架她递刀子的主,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 “夫人。” 王八小队出现了,八个人木着脸,看起来拽酷炫的感觉,晓卿直接就脸盲了,一模一样的黑衣服,看着就不像正经人,关键是,长得都很普通那种,掉人堆里找不出来的。 “呃……那个……你们几人谁是队长?” 几人面面相觑: “报告夫人,我们没有队长。” “哦……那……王八小队,咱们走吧。” 就怕世界突然安静。 八大王八在心里默默把玉面大人骂了个底儿朝天,黑着脸赶车去了。 玉面阎罗打了两个喷嚏,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小媳妇醒了,戴着狰狞面具的脸露出一抹诡异的姨母笑。 罗万贯正好回头看见,顿时觉得眼睛瞎了,这一脸春色的蠢样真是没眼看。 和尚背着的铺盖卷和粮食已经平摊到大部队了,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活活累死,可即便如此,和尚还是一脸幽怨依依不舍,有的小和尚已经哭了: “呜呜,我想回家,这是要带咱们去哪儿啊,是不是要杀了我们啊?” “就算不杀,也会当成奴隶,捆上我们的手脚,每天用鞭子抽着让我们干活吧?” “咱们在寺里,虽然也要干很多活,可是好歹能吃饱饭,还能省出一些钱给家里人带去,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咱们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官府会来吧?来了看不到我们,会来救我们的吧?会的吧?” “呵呵,你们以为自己是金镶玉呢?救你们干嘛?救你们有钱挣吗?有吗?有吗? 没有钱的事儿换你你会做吗?人车马喂的,不是钱吗?你脸色长钱了吗?还捆着你,捆着你,绳子不要钱吗?都想什么呢?吃素吃到脑子里了?” 一个袅袅娜娜的彪形大汉带着铁面具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近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无情的戳了好几个包。 小和尚:“……” “这位大叔您哪儿来的啊?” “你们别管我哪来的,到了我们的地盘,老老实实听话,少琢磨那些用不着的,我们大人是个面冷心善的,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可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哎……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至于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知要去哪里,总归是个能吃饱穿暖的地方,天涯何处是归途……” “六弟,你又顽皮了,别吓坏了孩子。” 有一个黑粗的面具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吓了和尚一跳,你们都这么喜欢躲起来听别人说话的么? “我懂你们心中的彷徨,我懂你们的苦,从那个安逸的地方,一路奔波,去向不知道的远方,心中的不安,罄竹难书。” 和尚们:“……” 还真是。 “其实我们心中的彷徨一点也不比你们少。” 铁桶沉痛的说, “原本我们是一支铁血的军队,像钢刀一样准确的切到任何一个需要我们攻打的地方,我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可现在因为大人的一时糊涂,惹了你们这么一群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说,满口的仁义道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再看看你们干的那点事儿,真不知哪里善哉了。 你们不仅影响了我们的速度,我们的团结,我们的战斗力,还影响了我们整个队伍的信念,更别说这一路上你们要浪费多少粮食,你说,我们要拥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不杀你们? 所以我们比你们更苦,这么想,你们心里有没有好受一些?” 和尚:“……”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到。 可是那是我们的粮食啊! 第390章 门房 为了赶时间,晓卿特意套了两架马车,她和宁不悔坐在前面,车里装着给秦桃的那份首饰,后面是秦桃的棺木。 青城谢家,一点不难打听,祖上原本是本地的一个普通庄户人家,听说善养牲畜,就逐年扩大,鸡鸭猪牛这些不在话下。 随着养殖的需要,每年都要买下更多的荒地以供草料并种植一些精料喂猪,几代人传下来,已经从一个庄子发展到近百个庄子,不仅仅是北地最大的牲畜供应,甚至一些珍惜的品种已经供到京城。 如此鼎盛的人家按说在北地无论如何也是举足轻重的,可谢家从不参与这些,十分低调,只因这谢家虽然业大,但香火就是旺不起来。 谢家世代都是单传,不管怎么娶妻纳妾看风水,都没有出过第二个儿子,人家都说这是因为谢家干的这买卖杀生太多,老天爷要惩罚他们,可究竟是如何,除了谢家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晓卿他们沿途打听谢家所在地,指路的人东拼西凑出来的信息,然而真的到了谢家门前,发现还是低估了谢家的势力。 “嚯,好一个暴发户,按说也不是刚起家,怎么弄的这么俗套?” 高门大户,晓卿就只见过一个冯家,但宁不悔可是见多识广了,即便是一个从泥腿子爬上来的县丞家,都未必能有如此俗气的摆设。 晓卿打眼一看以为到了动物园,这个朝代本以青砖灰瓦为主体,朱红色描金漆的大门是大户人家的标配,再富裕些的加上镇宅的狮子和鎏金铜钉,可像谢家这样大门口两边一字排开麒麟,玄龟,貔貅等十大神兽的真是头一次见到,后面依稀还有些三羊开泰等祥瑞,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凑起了,大门口一溜排开不说,人家都是石头的,他们家是镀金的,为了防止路人揩油,还用围栏围起来,远远看去像个牲口棚,不伦不类,和传闻中低调避世的谢家实在是对不上号。 再配上一整面朱红色描金漆的围墙,那富丽堂皇真不是一般的扎眼。 王八小队的老大前去叫门,也有些被这绚丽晃瞎了眼,这要是京城流行起来这个审美……啧啧。 等了很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探出一颗不耐烦的脑袋,瓮声瓮气的问道: “谁呀?” “送你们谢府夫人灵柩回来,请通报。” “谢府夫人?灵柩?你疯了吧你!我们谢府夫人活得好好的,你咒谁呢?” 门房瞪着小斗鸡眼跟周大大眼瞪小眼。 周大一滞,他按照夫人所说的报,却不想对方居然这么说,八人中属他嘴笨,一时间不知该说句叨扰了还是照着那晃来晃去的脑袋拍下去。 宁不悔蹭的起身就准备跳下去,被晓卿拉住胳膊,隔着马车问道: “请问你家可曾有位夫人姓秦?” “什么夫人?我家夫人自然是姓谢!” 那门房恶狠狠道,忽然眼珠子一骨碌,想起了什么: “不过你说姓秦的,那是我们家养牲口的奴才,叫什么我可不知道,更没听说过什么夫人!” 那门房虽恶,看着却不像胡扯,这就有些棘手了。 秦桃留的信息极为简单,看这桃字更像是女子未出嫁的闺名,门房不知也是很正常的,可至少自家夫人姓什么不会记错。 而秦涛说自己是被小妾所陷害,可现在看着,这秦家分明也是有夫人的,不过月余时间,难不成是新来的门房? 第391章 畜牲 晓卿心中疑惑重重,隧下了马车行到门前,先是递上一小块碎银,福了一福,才问道: “这位小哥,我们外地来此,不甚清楚谢家的规矩,还望小哥赎罪。” 那小哥接了银子,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眉开眼笑的推开门,冲着晓卿一拜: “嘿嘿,这位夫人太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儿只管问,小的知无不尽。” “如此多谢了,请问小哥,府上可有秦姓女子?” “唔……有啊,秦家这代就这么个女儿,眼看着就要绝后了,啧啧,等以后看谁还能给他家养牲口。” “哦?小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只听说谢家善养牲畜,这秦家……” 门房小哥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片刻,看到的确附近没有携家人,这才大着胆子道: “嗨,夫人,你们外人肯定是不知道,可是我们这青城啊,大家伙都知道,这牲口哪是谢家养的,都是秦家,他们从祖上开始,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就说不出了,反正是不知怎的就成了谢家的家仆,世代为奴啊,只能被谢家人奴役,不管你本事多大,也脱不了奴籍,啧啧。” “所以,照你说,这秦家的女子,是谢家家仆?” “那我还能骗你咋的,您出去问问,谁都知道这秦家是谢家的家仆,谢家现在的夫人是青城知府的千金,姓阮,小的敢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既然如此,秦桃为何说她是谢家的太太?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晓卿有点懵,本以为今日来了是撕逼大战,不想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困在外面了。 “不过,我们夫人这些日子回娘家了,所以你们到底要找谁啊?刚刚这位大哥说什么夫人灵柩,又是怎么回事?” 晓卿竟然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这事儿的确有点尴尬。 若说别的情况,她直接报官都行,可从天隆寺地牢逃出来,不说涉及到天隆寺那一堆失踪的和尚,她们如何逃出生天,也是需要追究的,这就必须要牵扯出玉面阎罗率军攻打之事,玉面阎罗是谁,军队哪来的?现在哪去了,八千和尚去哪里了? 玉面阎罗为何救你?你是他什么人? 然后她就废了。 她可不是冯澈,光刷脸就能把这事儿压下去,其实也不仅仅是刷脸,而是地方官实在也不想让自己的辖区出这么大的事儿,能捂住是最好的,将来不管那帮和尚跑到哪里,只要出了自己地界,造反也罢,放火也好,都不是他的问题,所以跟冯澈一怼咕,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晓卿要是敢提出这件事儿,第一个被关的就是她,而且,刚刚这看门的也说了,谢家的夫人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这官是肯定告不成的。 这可怎么办? “这位小哥,那据你所知,府上这位秦姓家奴,可有孩子?” “这可没听说,那女子还未婚,怎么会有孩子?” “那谢家府上可有小公子?” “您说这个,倒的确有个事儿,估么有个把月了吧,从庄里抱来个孩子,说是要养在夫人名下的,是个小公子,但是好像小公子闹腾得厉害,前几日把夫人的脸给抓了,夫人生气,这才回了娘家。” “可知是哪个庄子抱来的?和那秦姑娘可是一个庄子的?” “那倒不是,秦姑娘在这些庄子里来回跑,这些个庄子都归她管,不一定在哪的,那孩子具体是哪个庄抱来的,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孩子凶得很,像个……像个……” 门房说到这里,又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才捂着嘴小声道: “说那孩子不像个人,倒像个畜牲!” 第392章 大官儿家的姑娘 晓卿一筹莫展,却看到宁不悔在车上冲周大招手。 周大跑过去听宁不悔说了句什么,眼睛一亮,重新跑回门房跟说: “海河省总兵宁有种家嫡长女宁不悔前来拜见谢家家主,请通报!” 门房:“……” 晓卿:“……” 门房委屈道: “这位姑娘,您早说您家主人是谁不就得了,我还能不给您通报么,这不是折煞我了……您稍等,我这就去报。” 不易老百姓长了八张嘴,不如大官儿抬抬腿,晓卿酸了。 回到马车上,宁不悔得意的冲她龇牙咧嘴: “姐姐,这种高门大户的龌龊事儿我见多了,你不懂,等会儿咱们见风使舵,你等着看好戏!” 已然成了宁不悔丫鬟的晓卿无奈,幸亏今儿个带着这丫头,要么有得耗了,倒不是怕耗,主要这秦家姐姐的尸骨还在车上,古人讲究入土为安,若没有宁不悔的身份在这压着,别说找回孩子了,怕是姐姐的尸骨都进不了谢家祖坟。 没多久门房就回来了,动作利索的推开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一个身着酱紫纹金云长袍的富态男子疾步而出,来到马车前恭敬一拜,殷切道: “青城谢家第十三代家主谢宝强拜见宁小主,不知小朱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小主赎罪!” 陈晓卿:“……” 这态度……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宁不悔只淡淡应了一声,立马换来马车外更加诚惶诚恐的声音: “实在是不知小主前来所为何事,否则谢家一定扫榻相迎,眼下正直晌午,天气炎热,还请小主移步陋室,歇息一二,谢某不胜荣幸。” “唔……” 宁不悔傲慢的哼道,随即给晓卿挤眉弄眼的猛送菠菜。 宁不悔:#¥@%¥@¥¥ 晓卿:“……” 啥意思么?让我讲两句? 宁不悔@#……@% 晓卿:“……” 终于在宁不悔眼皮子抽筋加摇头摆尾中明白了她这是让自己假扮她的丫鬟,对,丫鬟不能还在这坐着了! 于是晓卿噗通一下跳下马车,“唰”的撩起车帘,冲宁不悔一摆头……然后捏了个兰花指,嗲嗲的说: “小姐,请下车。” 王八小队险些集体撅过去。 宁不悔嘴角抽搐的捏着晓卿的兰花指下车,趾高气昂的看了一眼谢宝强,谢家家主立马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了。 一行人带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谢家大门。 宁不悔人后小尾巴已经摇起来了,可人前还是一副世家千金的模样,端得很是那么回事。 跨进正院儿,却正赶上谢家午膳传菜,谢宝强忘了这会儿该吃饭了,一时间有些尴尬,你这邀请吧,弄的好像人家千金小姐大老远来你家蹭饭一样,不邀请吧……就好像你家舍不得让人家吃这一顿一样,好巧不巧,怎么偏偏赶在一起了? “哎呀,这个,真是不好意思,这些下人不长眼,怎么这时候传膳……这……这……” 宁不悔顿时鼻孔扬到天上去,冷冷的“哼”了一声,正要说你们这帮没规矩的还不赶紧把饭撤下去! 晓卿就狠狠捏了她一把,接茬道: “无妨,我们家姑娘走南闯北,就喜欢这些乡下的吃食,觉得跟家里的不一样,很有意思。” 还有什么比饭桌上更好的地方打入敌人内部的? 宁不悔:“……” 谁说的我才不要吃个屠夫家的破饭! 第393章 粉墨登场 谢宝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说好,忽然想起来不对,急忙想着怎么阻拦,可看到那“丫鬟”已经一马当先迈进了屋。 宁不悔无奈,也只得跟上,这时候若他再往外赶人就太失礼了,只得擦着越擦越多的汗跟着进了屋。 正巧谢家的老太太也正让丫鬟掺着进屋,在一屋子莺莺燕燕的瞩目中缓缓入座。 “这又是哪家的姑娘啊,玉儿呢?我老太太眼花,这模样瞅着不真切,过来叫我看看。” 谢家老太太岁数大了眼神不太好,看着远远的两个姑娘家聘聘婷婷走过来,就当是她孙子又新纳的妾。 谢宝强脑门上的汗都能接一盆了,急忙跟宁不悔告罪一翻,小步跑过去跟老太太解释: “娘,是河海总兵宁家的嫡长女,路过这里,可不是玉儿的什么人,您可别乱说,得罪不起的。” “总兵?总兵那是几品官啊?” 谢家钱财多的是,可是是世世代代都供不出一个读书人,最喜欢装作文人,要么就是跟官宦人家攀亲戚,可这时候对商人本就轻贱,哪个缺钱缺疯了也不会让自己家闺女嫁这么个人家,说出去太难听了。 但是谢家不怕啊,先从小官儿勾搭起,一步一步往上爬,这不,好容易道谢宝强的儿子,谢宝玉,谢家的十四代少主,娶的夫人就是青城知府的千金阮绵绵,所以老太太也自诩是个官家夫人。 “娘,总兵是正二品啊,玉儿媳妇儿的爹才是从四品。” “啥,咱家玉儿勾搭上个二品大员的千金?” 老太太不光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太好使。 “哎呀,不是的,娘,人家是来上门做客的,跟玉儿没关系!” 完了完了,莫非谢家的气运今儿个就到头了? 谢宝强也不能封上老娘的嘴,又不能捂上宁府千金的耳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哎呦,原来是宁府的千金啊,我就说今儿个一早府上的喜鹊就叫得厉害,果然是有喜事上门啊,我们谢家这么多年,可算是来了个顶顶金贵的人儿,可让我们沾沾喜气儿,当家的,快叫宁姑娘上座!” 一个三十出头的圆润女子从外面进来,约么说刚得着信儿的,谢家的大太太,谢宝强明媒正娶的媳妇,也是青城辖区伏羲镇知县的女儿,一双桃花眼,白嫩的皮肤,略薄的嘴唇,一张嘴老太太就乐了。 “媳妇,快来,这来了个漂亮丫头,你快给玉儿看看!” 老太太顶喜欢这个媳妇儿,都说婆媳不对付,可谢宝强的媳妇儿这张嘴,就没谁是她哄不明白的,这不,来太太见到她就高兴。 “哎呦我的亲娘啊,咱家玉儿攒了一百辈子的福份可也不敢这么高攀,您想得可真美,宁姑娘啊,我们家老太太就喜欢漂亮姑娘,没见过您这天仙似的人儿,说话不经脑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宁不悔还没张口,这话就都让她说完了。 人也夸了,老太太也骂了,一个老糊涂的人,你还能怎么滴? 谢宝强看着自家夫人,恨不得给她跪下了,总算有人来救场了。 可刚高兴没多久,嬷嬷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进来了,那那孩子明显就是在较劲,嬷嬷怎么拉,他就反着使劲,又黑又瘦的一个小男孩,愣是给嬷嬷累出一身汗: “哎呦我的小祖宗,吃饭了,也不是让你干别的,吃饭还不行吗?” 小男孩一言不发,看嬷嬷的眼神像个凶猛的小兽,看得嬷嬷心里发冷。 第394章 四脚小野兽 忽然,那孩子像是闻到什么,翘着小鼻子像小狗似的使劲嗅,这副样子顿时让一屋子两代妾室都捂嘴偷笑,只有谢宝强勃然大怒,当着贵客的面,这像什么样子?! 可还没等他发火,那孩子竟然挣脱了嬷嬷的钳制一下蹿出很远,这下晓卿可看到了,那孩子根本不像寻常孩子那般直立行走,刚刚被嬷嬷拉着手看不出来,这一挣脱,孩子直接像个四脚小野兽般蹭蹭的就冲……她来了! “孽障,孽障!快给我拦住他,别充装了贵客!” 谢宝强的媳妇儿看着那孩子冲过来,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发怵,却还是一咬牙一闭眼,一把就狠狠抓住那小崽子的胳膊,哪知道那孩子回过头来照着她的手背就是一口。 “哎呦!” 那也一口深可见骨,根本不是小孩子该有的力气,疼得宝强媳妇一下就松了手,再没人敢拦着那孩子,谢宝强离得远,急得干瞪眼,眼巴巴看着那野孩子直接冲到贵客面前。 “来人!快来人!还不把他给我抓回去!” 这会儿谢宝强也顾不得丢人现眼了,再怎么的也比让这孽障把客人伤了的强。 那孩子四肢着地,窜到晓卿面前就停下了,疑惑的闻闻这里,嗅嗅那里,躬着个身子,小小的一团,跟小狗一模一样。 他嗅得起劲,搅得宁不悔恨不得也闻闻自己身上是臭了还是怎么,就把孩子给吸引过来了。 小家伙闻闻晓卿,又蹿到宁不悔面前仔细闻闻,如此反复,小小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却再不复刚才的凶狠。 最后小家伙停在晓卿面前,小表情疑惑极了,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可这味道让他感觉到心里很难过,是娘的味道,又不是娘的味道……和娘的味道不一样,但是是娘……这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疑惑的小家伙,晓卿和宁不悔几乎就确定这是秦桃的孩子,可孩子怎么这样? 二人面面相觑,小家伙也在观察二人,这时家丁冲上来了,谢宝强立马大声吩咐: “去,把人抓起来,关到他的房间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转身又对宁不悔点头哈腰, “实在是对不住,让您见笑了,这孩子有点问题,我叫人把他抓起来。” 一见到家丁,原本还平静的小家伙顿时凶恶的皱起鼻子,身子拱起,喉咙里发出像野兽的那种呼噜声,小表情狰狞极了,还不时龇出雪白的小牙,恶狠狠的盯着为首那个家丁的脖子。 家丁看到小家伙的样子,被吓得头皮发麻,不是他们怕一个孩子,主要这孩子又不能真的伤到他,偏偏动作十分敏捷,很难抓住他,每次抓都会被连抓带咬弄出一身伤。 七八个家丁很有经验的行成一个包围圈,虎视眈眈的盯着小家伙,小家伙恼火极了,表情十分凶狠,每次被这些人抓,下手都很重,他身上都会被捏得很疼,衣服下面青一块紫一块,这些家伙会偷偷的打他,用棉布包着棍子狠狠地打他的肚子。 小家伙在几人的包围圈下一点点的后退,小屁股拱得高高的,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冲着周围龇牙咧嘴,发出阵阵咆哮,可这厅堂中却没有一人对他伸出援手。 第395章 烤乳羊 其中一个家丁硬着头皮第一个冲上来摁住小家伙,结果被小家伙一爪子挠在脸上,当是就见血了,可就小家伙出手的瞬间,身后又围上来几人,顿时就把他摁得不能动弹,不管手脚再怎么挣扎,怎么拼命晃动小脑袋瓜,胸口都被一个成年人的膝盖牢牢押在地板上,连气都喘不过来,小脸憋成酱紫色。 谢宝强似乎对这次的围捕表示满意,他妈的这个小野种,要不是因为他占了谢家的血脉,早扔出去喂狗了! 要是这样养不熟,索性关起来,等过几年能睡女人了,找几个姑娘伺候,怀了孩子,就给这野种处理掉! 心里这么琢磨着,谢宝强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凶狠之色。 小家伙被重重的压着,怎样挣扎都无果,却倔强的不肯服软,鼻子里一阵阵传来属于娘的味道,身上香香甜甜的暖暖的娘的味道,眼圈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沙哑的,不似人声的呜咽,可大厅里的人都听见了,他在喊:娘…… 小家伙豆大的泪珠扑朔扑朔掉下来,娘,我疼……娘……吹吹……娘…… “咦,这孩子是在叫谁娘?” “回宁小主,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可能是想他娘了,没事我这就叫人关起来。” 谢宝强稀里呼噜就想蒙混过关,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一般人不会死追着问人家的隐私,可宁不悔那是一般人么? “那他娘呢?” “啊?呃……他娘……他娘死了,这孩子没娘!” “嗷嗷嗷嗷嗷嗷!” 正在地上憋得脸青紫的小家伙听到这句话,忽然就疯了一样冲着谢宝强狂吠,小小的脸蛋上血管都要爆出来。 “呵,没娘啊,那他爹呢?” “呃……” 总不能说爹也死了吧,这不是咒他儿子呢么? “他没爹……” “咦?娘死了,没有爹,那总有别的亲戚吧?你们是他亲戚?” “啊?不是不是,这个,我们不是他亲戚!” 谢宝强让宁不悔吓得顺嘴就说出来了,说完了就觉得有些不妙,果然这姑娘下一句就是: “既然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那姑娘我今日日行一善就他了,来人,把人绑好了送到我马车上,这孩子我要了!” 谢宝强:“……” 脸变成猪肝色。 好在他媳妇这会儿缓过来了,急中生智道: “这个,不瞒姑娘说,这孩子是我们专门找回来的,那个……家里的风水有点问题,这孩子是我们找来挡煞的,给不得啊。姑娘想做善事还不容易,我家里别的没有,鸡鸭牛羊这些牲口多的是,给您牵过来一百头,您放个生,这不就得了,这孩子身上不干净,您可远着些,别叫他给带点煞气过去。” “什么一百头?你是说我这道百兽宴啊?嗨!叫客人笑话了不是,我们家啊,不缺这些个牲口,所以吃食上精致些,你看看我们家的这个菜啊,每日都是百头牲口所做,就好比这道碳烤乳羊,就是把即将临盆的母羊扔进炭火烘烤,等烤熟之后再剖腹取出小羊,肉嫩而香浓,不是老身吹牛,整个北地也只有我们家才能吃的到!” 第396章 残忍 “唔唔唔……嗷嗷……” 小家伙趁一个家伙不注意,回头吭哧一口咬在那人大脚趾上,疼得那人嗷的一嗓子,又把他狠狠的压住了。 谢家老夫人介绍得正兴起: “来,姑娘,你看看,这道菜叫龙须凤爪,需取百道活鲤鱼须和百只活鸡的脚掌,做出来只这么一小盘,但是口味不错。 还有这道脆鹅肠,是我家宝强跟外省人学的,是用这活着的大肥鹅,拿小刀,在鹅屁股上转一圈,然后把手伸进去使劲一拽,这肠子就拽出来了,只有这鹅是活的,才能做出这道脆肠,来来,来,快来尝尝!” 宁不悔:“……” 呕…… 这些烹饪方法,晓卿闻所未闻,即便是物质大丰富的现代,这么搞也是要被批的,更何况是物质匮乏的这个时候。 “敢问谢老夫人,那这些去了脚掌和肠子的鸡鸭鹅,如何处理呢?” “嗨,我们谢家别的不多,这些畜牲简直多了去了,每年养的都卖不完,留着过冬还糟践粮食,所以我们谢家吃这些东西,从来不含糊的,而且我告诉你,那些去了脚掌的禽兽,我们不仅自己不会再吃,就连下人也不许吃,扔到沟里去发臭发烂,也不许吃,这是祭拜老天爷的!” 还真没听说过拿六根不全的的畜牲祭拜的,否则我看你就挺合适。 “所以你就要拿你们家多的没地儿放的畜牲来糊弄我?本姑娘做善事可是替当今太后娘娘做的,你们就这么糊弄我?!” 陈晓卿简直要给宁不悔今天一激灵一激灵的小脑袋瓜点赞了,平时干啥啥不行,原来是装逼第一名,都不用她提示的,这一套套的! “什么……太后娘娘?” “那是,你们不知道吧,太后她老人家的表妹的姑父的侄儿媳妇的堂妹的姐姐是我们家三姨太亲哥哥的同僚的顶头上司的亲姐姐!今年太后她老人家大寿,我们是要给老太太做功德庆生的,到时候我报上去,你们北地第一大屠户就献出这些你们吃不了的臭肉给我,你们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谢宝强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连带着一众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也不知是谢宝强的妾还是儿媳妇,都稀里哗啦跪下了。 “赎罪,请宁小主赎罪,贱内绝对没有轻贱太后老人家的意思,这……我们这羊乃是祥瑞之物,所以贱内的意思是将这祥瑞之物挑选出最壮实的一百头,以做……” 谢宝强磕磕巴巴抹着额头上的汗使劲圆场。 “所以你们将这祥瑞之物连母带子一锅烤熟了也是给太后娘娘祈福了?” “啊……这……” “你们有所不知,太后她老人家心肠慈善,最讨厌杀生,若是知道你们家这么干,你说她会不会……” 宁不悔拉长了声音,百转千回在屋子里踱步,提着谢宝强的心跟着吊在半空。 “会不会抄了你们的家?”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吓唬我们了,太后她老人家心肠慈悲,怎么会跟我们这等草民一般见识,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您就当我没说过这话,等会儿我叫管家支一万两银子,我们谢家去咱们北地最大的天隆寺给她老人家上一柱万年香,保佑太后她老人家福寿安康。 第397章 生变 “不过这位宁小主,也该到饭点儿了,快入席吧,吃过饭,甭管您想干什么,我们都陪着。” 谢宝强媳妇好一个九曲玲珑心,不知怎的她就觉得今儿这宁家的姑娘,莫名其妙登门是不怀好意,而且目标就是这个小野种。 若真是宁总兵来了,迫于人家的威势,怕是人家要啥就得给啥,可就这么个小姑娘,又不是朝廷诰命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在你爹的脸上给你几分薄面,可若真想把她们家的香火给断了,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我们自己家的孩子自家爱怎么的,关你屁事? 就是你爹来了想插手我们的家务事,事关谢家存亡,我们也得跟你好好的辩一番,即便你是总兵,也是海河总兵,凭什么把手伸到我们青城来? 想造反么?! 宝强媳妇能想明白的,自然在座的也都不是傻子。 谢宝强本想着莫名其妙来了个千金,无论如何搞好关系,总归不是坏事,可若对方是存了刁难的心思来的,那可就对不住了。 这些道理宁不悔也是知道的,她本想一鼓作气把人拍呼晕了带了孩子就走,毕竟是答应了秦姐姐,也是她欠秦桃一条命。 可若谢家坚决不放人,她还真没什么权力把人家怎样。 而陈晓卿此时则是有些打退堂鼓。 看谢家这情况,秦桃明显是瞒了她们太多东西,且不说人家谢宝玉有明媒正娶的太太,和秦桃的说辞对不上,就单看谢家人对这孩子的态度,恐怕还另有隐情。 这孩子瘦瘦小小,看不出年纪,可一身衣裳穿戴可是按着谢家金孙的等级给穿的,还有专门配的嬷嬷,可见也并未轻待这孩子。 去母留子,还是个低贱的家奴所生的孩子,谢家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在她看来,这孩子根本就是谢家不可碰触的逆鳞。 而秦桃所托之事,是让她们揭了这片逆鳞。 自家还一脑门子官司,晓卿实在不想再多惹事儿了,关键这是人家自家的事儿,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那些鸡飞狗跳勾心斗角的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桃的歪曲和隐瞒让她最后那点抱着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火热也熄灭了。 小家伙被家丁七手八脚捆起来带走了,临走前呜咽着扭着小脑袋看晓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晓卿心下暗叹,稚子无辜,可这终归的别人家的事儿。 她眼下的目标是避开三年后那场灭了整个村子的水患,带着村民远走高飞,帮着夫君,也顺带帮着玉面阎罗早日实现造反大计,而不是插手别人家的恩怨情仇。 “走吧,小姐。” 有些心灰意冷。 “姐姐……” 宁不悔明白晓卿的心思,却还是不甘心。 “你我能做的也就是找个地方把人葬了,她没对我们说实话,我们何必把自己搅进人家的是非之中,若是说出天隆寺的事儿,后面的麻烦不是你我能对抗的,走吧。” 宁不悔见晓卿去意已决,连装都懒得装了,冲着几人冷冷一哼,扭头就走,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看到之前那门房小斯跑进来找谢宝强,晓卿心下咯噔一声,觉得不妙,拉着宁不悔就加快了脚步。 第398章 驭兽 马车停在专门给马喂料的地儿,王八小队没有跟着进来,毕竟是外男,也怪她们最初叫门的时候说的是带着你家夫人灵柩回来的……刚刚门房通报应该只是说了是宁总兵的千金,这会儿…… 果不其然,刚走到院子里,谢宝强就大喝了一声: “贵客请留步!” 随着话音刚落,那马车里的灵柩已经被谢府家丁抬了过来,谢老爷脸色阴沉,毫不犹豫的吩咐道: “开棺!” “喂,你不可以动!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动!不想活了你?!” 宁不悔勃然大怒,厉声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谢宝强冷笑一声: “哼,宁小姐,我敬你身份高贵,给足你面子,邀请你进来款待与你,想不到你暗藏祸心,居然把一具尸身带进我家门,这事儿不管闹到哪儿,就算草菅人命,你也得给我个说法!” 谢宝强再不复刚刚的和善,阴沉着一张脸吩咐道: “来人,把人给我留下!” 院子里的动静立刻惊动了王八小队,几人迅速从外面冲了进来,把宁不悔和晓卿团团围在中间,与此同时,谢府的家奴也鱼贯而出,把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棺木被打开,露出里面已经被整理干净的秦桃的面容,饶是如此,惨白的面孔和残缺的肢体也吓了谢宝强一跳。 事已至此,想要善了是不可能的了。 “哼,二位贵客,说说吧,我们家的家奴如何会在你们手上,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人就死了?” 这样子,竟是要倒打一耙! “你们,都滚回自己的院子去,没有吩咐谁也不许出来!” 谢宝强叫所有的人都回屋,只留下了老太太和自己的媳妇,桌上摆着的精美菜肴已经冷了,开始发出阵阵油腻夹杂血腥的气味。 晓卿暗暗把赵睿给她的金弩扣住,以备不时之需。 “夫人,怎么打算?是杀了他们还是我们撤?” 周大淡定的问。 晓卿对几人的实力心里没谱,想不到周大如此自信。 “这里这么多人,你们都能杀了?” 几人环顾四周, “都是些小虾米,不值一提,夫人你太小看我们了,如果不是怕伤了你们两个累赘,这会儿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晓卿:“……” 宁不悔:“……” 这耿直的画风还真有些熟悉。 于此同时,被押着往后院走的小家伙忽然停下了,他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而且更浓郁了,是娘的味道,可是充满了哀伤。 “呜……嗷呜……” 小家伙闭上双眼,四肢蜷缩,冲着天空发出悲鸣。 风中传来熟悉的气味和声音,小家伙仔细判断着气味的来源和方向,心中止不住的哀伤,不停的发出呜咽,像一只孤单的小兽。 “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给人关起来,赶紧的,我怎么看着他这样心里发毛呢?” 那家丁说着就去抓小家伙。 忽然一只大鸟从天而降,冲着那家丁的眼睛就狠狠啄去。 “啊!” 家丁猝不及防,眼睛流出鲜血,抱着脸惨叫,众人还来不及帮忙,就看到天空中陆续飞来更多的鸟,有大有小,在小家伙仰天悲鸣中一波一波汹涌得向着这边飞来,从零星几只变成铺天盖地,遮盖了太阳。 第399章 冤枉了谢家 “啊呀,臭鸟,走开!” “我的头,哎呀,救命,我的脸!”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几个家丁被群鸟围攻得完全顾不上小家伙,只得松开了钳制,于是立刻有几只鸟儿落到他身上,用嘴去解他身上的绳子,用锋利的喙去啄那绳子,很快小家伙就恢复了自由,一脸煞气的冲着他嗅到的方向飞奔过去,原地留下一片狼藉,那些家丁在地上翻滚嚎叫,却被铺天盖地的鸟儿遮盖住,遭到更多的攻击。 很快惨叫声就弱了下去,横七竖八的家丁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气,双目被啄出,喉咙被啄出血洞,更有甚者天灵盖被巨鹰的利爪穿透,惨不忍睹。 黑溜溜的小家伙敏捷的飞檐走壁,如同小兽一般用四肢跳跃,轻而易举的越过高高的围墙,风一般向着母亲的灵柩飞奔。 “说吧,我们家的家仆是怎么死的,你们不给我们个交待,那咱们就见官去!” 谢宝强一口咬死对秦桃的死一无所知,陈晓卿自然不至于主动去提天隆寺,你知我知,但是都装作不知,这就是在等她们让步。 “你们想怎样?” “呵,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儿,我要你们发誓不得对外人透露半句,不过空口无凭,我看你们主仆情深,你这丫鬟人就留在这里,等到风声过了,我再把人给你放回去,否则,只要我谢家的事儿传出去,我就叫你这丫鬟好看!” 谢宝强横下一颗心,这谢家的丑事儿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否则还怎么跟那些高官结亲,让自己家的血脉高贵起来? 倒是旁边的宝强媳妇看出点门道,拽住自家脸色铁青的老爷,嗔怪道: “老爷,你这么凶干什么,吓坏了贵客,去去,你们都靠边站,干什么动刀动枪的?” 女人款款走过来,亲昵的就要拉宁不悔的袖子,却被虫八面无表情的挡在外面,也不尴尬,笑到: “我猜两位姑娘应该是机缘巧合碰见了秦桃,被那家伙蛊惑了来跟我们讨说法,年轻人嘛,一腔热血,容易被人挑唆,这可不是跟我们谢家就结了梁子了?宁姑娘,这事儿你想知道,那我就找人给你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也叫你知道我们谢家人是怎么被秦桃给耍了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好端端的你难为这两位姑娘干什么?” 说完,就吩咐: “来人,你们去把附近几个庄子的管事,管事媳妇都叫来。 就说来了两位贵客,也不用说什么事儿,免得人家嫌我们串了口供。” 她如此这般,反倒叫宁不悔和陈晓卿难以继续对抗,只冷冷道: “谢大人,你刚才叫人偷走我们马车里的东西,又叫人拦住我们,这事儿怎么说?” “秦桃这个杀千刀的小贱人!死了?哈哈!死了好!这个贱人,害我玉儿,让她死!” 谢家老太太看人都远远的在院子里,好奇跑过来凑热闹,她耳朵听不清,也听不见大家说什么,却一眼看到了灵柩的尸体,高兴得直叫好。 “可是你们弄死了这小贱人?太好了,哈哈哈,老天有眼,赏,重重的赏!宝强,你好好谢谢人家姑娘!” 看这架势,对着秦桃恨不得剖骨剐肉。 晓卿和宁不悔暗道不对,莫非真的是冤枉了人家谢家? 第400章 娘喜欢的游戏 谢家家宅很大,而小野孩谢长安的居所是最偏僻的,所以刚刚发生那血腥的一幕并没有人看到,一直到他蹿到了几个妾室的院落,碰到了被遣返的几个妾室,因为没吃上饭,正肚子里不痛快,一眼就看到了他,尖叫道: “呀,是这个小野种!他不是被关起来了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来人,来人呐,有没有人管啊,怎么放这个野种到处跑?快把他抓回去!” “都怪这个小野种,害的我们饭都吃不了,跟他娘一样,是个讨债鬼,一肚子坏水儿!” “嗷嗷嗷……昂……” 小家伙被一群莺莺燕燕的香粉味儿迷的昏了头,找不到娘的方向了,小脸露出一丝迷惑,可怜巴巴的看着几个围着他的女人,小嘴窃窃的发出:“娘……娘……” 的声音,他对女子总是抱着一丝好感的,区别于那些对他很粗暴的男性,这些女性身上有2着和娘类似的味道。 “啊哈哈哈,这小野种喊你娘呢!” “鬼才是你娘!你娘死了,你没娘了!” “瞎喊什么,谁要做你这个怪物的娘,赶紧走开,别把脏东西弄到我身上!” “都是你这个小野种,害的我们生不了孩子,你死了,是不是我们就能生孩子了?” 不知是谁的一句话,顿时让几个女人眼睛都亮了:对啊,谢家一脉单传,就连谢宝玉的正房太太阮棉棉过门五年也不曾有身子,最后一查竟然是那个下贱的奴婢偷偷引诱了少爷,偷摸生下一个孩子养在牲口棚里,占了谢家血脉的名额,导致她们这一群女子竟是再没有一个能有身孕的。 若是这孩子死了……是不是她们就有机会了? 不管是谁,有机会总好过没机会! 一窝子女人的心顿时都明悟了,心照不宣的缓缓聚拢了过来。 “怎么办,谁下手?” “我……我不敢……” “不管谁下手,在这的人都有份,谁也别想摘出去!” “对,今儿咱们六个人在这,不管是谁下手,这事儿六个人都得算一份,谁也别想抵赖!” “行……怎么弄?掐死还是淹死?” “掐……掐死他……然后扔池塘里!就说是他自己淹死的,反正咱们六个都在,事后就一口咬定咱们都在屋里,不知道!” “呜呜……嗷呜?” 见到几个女子都向自己靠近,小家伙开心得很,摇头晃脑的原地四条腿蹦哒,小屁股扭扭的,要是有根尾巴就已经摇起来了,完全不知道几个女人包藏祸心,直到他整个人被从地上抱起来,抱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他想回头看看是谁这么好,却忽然被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唔……喘不上来气,好难受,他下意识的想攻击,又怕伤到了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只能痛苦的发出呜咽声,用小爪子去扒拉那捂住他的手,可是再怎么凶狠,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和成年女子的力气想比如同蚍蜉撼树。 小家伙被憋得脸都紫了,难过得发出微弱的悲鸣,瞪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像娘亲一样,都要这样捂住他,也是要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再放开他吗? 他一点也不喜欢做这个游戏,可是娘很喜欢。 所以是娘叫她们来陪自己玩的吗? 小家伙眼中出现了一抹欣喜, “嗷呜……” 第401章 真相大白 小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双眼失去神采,可还是乖乖的扒着那只手,一点也没有用尖锐的小爪子去挠。 “啾”! 一声大鸟的啼叫声划过天空,巨大坚硬的喙狠狠地啄了过来,小家伙想阻止却没有力气,眼睁睁看着大鸟一下啄进了身后那人的天灵盖。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群惊慌失措的女人,鬼哭狼嚎,惨叫声盖过了漫天的飞鸟。 领头的大鸟愤怒极了,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它们的小宝贝就差点被人杀死了! 几个妾被上百只鸟攻击得体无完肤,却还没有完全死去,但是所有的人都被摘去了两只眼球,匍匐在地上痛苦的打滚,这一幕仍旧无人知晓,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注意力都放在陈晓卿她们身上,倒是王八小队的几人有些纳闷的互相对望了一下:这谢家真是动物园,什么动静都有。 很快庄子里的人就被叫来了,一共是五个附近的庄子,拖家带口,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串供,谢长安都懒得安排,直接就叫人在院子里开始说,于是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很快就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谢家和秦家的恩怨,从第一代就开始了。 但是也说不清是谁欠了谁,谁又坑了谁,反正秦家人成了谢家人的家仆,从此世世代代成了奴籍。 秦家人天赋异禀,似乎血脉里就带了些普通人没有的,能跟牲畜交流,用在牲畜饲养上,得天独厚,比如说,哪个牲口病了,怎么病的,怎么治,牲口什么时候要交配了,要下崽了,要产奶了,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狼群来了,诸如此类的事儿,在秦家人眼里,就不是事儿。 谢家善经营,于是秦家就世代为奴,给谢家养牲口,谢家倒是也没有怎么苛待秦家人,可奴才,永远是低人一等,不能科举,没有自由,秦家一直想翻身,都未果。 说也奇怪,这秦谢两家,势同水火,却都是一脉相传的子嗣艰难,谢家是一带只得一男,女娃或许能有两三个,而秦家就更惨,一代只得一人,男女不论,都能继承秦家的血脉。 于是秦家不管生下来是男孩还是女孩,都继续姓秦。 而谢家,则是不信邪的千方百计想开枝散叶,也是因为听信了自家杀孽太重的原因,所以拼的命去找些达官显贵之家,总觉得富贵家的人压得住这股煞气。 可如今的少主谢宝玉,成亲五年无所出,不管是正室还是妾室,这可急坏了全家人,四处寻医问药求佛拜祖。 直到前不久,谢宝玉才终于扛不住压力支支吾吾的说了他成亲前跟秦家这代女仆有了手尾,可他真不知道秦桃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是在离这很远的一个庄子里找到的,孩子养在牲口棚,猪圈里爬爬,马厩里滚滚,狗窝里呆呆,若不是有人说秦桃从不去那个庄子,可那个庄子的牲口还养得特别好,谢家都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宝贝蛋子被人家生在了猪圈里。 秦桃从来就没有想攀上谢家,她只想毁了谢家。 对于那个孩子,她没有爱,只有恨。 她想永远藏着这个孩子,谢家的血脉就彻底断了,她还几次想杀了这孩子,可怕这孩子死了,谢家的血脉还能接上。 第402章 再生变故 直到事发之后,谢家人直接对她下了死手,她被关进天隆寺的地牢,才知道大势已去,可仍旧不死心,于是骗着晓卿她们来抢孩子,孩子不能落到谢家人手里,否则她的复仇就失败了,谢家人自然有办法用孩子把血脉延续下去。 而谢长安这个名字,本就是谢家给谢宝玉的儿子留好的名字。 几个庄子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故事给拼凑起来了,没有任何自相矛盾的地儿,反倒是几人一边说一边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秦桃真的是狠心,那孩子生下来,她一天没奶过,孩子吃猪奶,吃马奶,吃狗奶,一点点活下来,饿极了就跟着吃猪食,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人。” “可不,算着这也得四岁多了,话都不会讲,就会嗷嗷叫,也不会像人似的走路,走走的就趴下啦,那姿势哪里也看不出是个孩子。” “那孩子一直就在庄子里,百来个庄子,秦桃挨个的溜,只有那个庄子,一年只去一次,可能也就是去看看那孩子死了没!” “也不知原本是个啥样的孩子,现在看着是养废了,哎,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晓卿想起那个在黑暗中悄悄观察她们,但是不肯帮忙,直到最后一刻才跳出来想要摘果子的秦桃,这的确是她的做事风格,至于之后帮宁不悔上来,一部分是求生欲,一部分也的确需要她们帮着来夺孩子,所以在弥留之际,给了她这份早就编造好的血书,真可谓机关算尽。 把她们俩当猴耍了…… 看着同样被当猴耍的谢家人,虽说不知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吧,但是这报仇报得是真够缺德的。 最可怜的是那孩子。 想着那小兽一样孤单又倔强的小身影,晓卿心中一阵闷痛:稚子无辜,不管秦桃为何如此,却真真的该死!你既生下他,又把怨恨撒在他身上,可孩子做错了什么? 想起刚刚小家伙那一声“娘”,即便如此,孩子还是丝毫不掩慕儒之情,唯一会说的,就是“娘”。 “姑娘,你们看,我们也是被她坑惨了的,若她就是为了求个名分,也不是不能给,大不了就两家人化干戈为玉帛,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可她倒好,这好歹也是我们谢家的独苗啊,就扔在猪圈里当畜牲养!她这是为了埋汰我们!是为了报……报复我们!” 谢宝强的话里还有隐情,可晓卿一点追究的意思也没有了。 俩家人的事儿,就算各打五十大板,可万万不该,亲娘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然后就是,把她俩当猴儿耍。 “事情已经清楚了,的确是我们误会了谢家,差点被蒙蔽了,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还望谢家主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晓卿在认错这事儿上从不含糊。 谢宝强也的确不想跟宁家有什么龃龉,巴不得对方能给个台阶下来,当下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原本就这么散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可变故突然就发生了。 第403章 谢长安抓狂 “这位姐姐与我们有些渊源,可事已至此,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只是好歹相识一场,这人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就劳烦谢大人了。” “好说好说,我们定会将人葬入秦家的祖坟,不管怎样,这么多年的恩怨,能了就了了吧。” 宁不悔走到灵柩面前,神色复杂的看着面目狰狞的尸首,怏怏道: “秦姐姐,我们走了,你赔上自己的性命,还想利用我们报复谢家,你的一辈子都被仇恨所累,只可怜了那个被你生下来又抛弃的孩子,姐姐不欠你什么,我也一样,就送你到这里吧。” 二人怒冲冲而来,怏怏而去,谢家人又被提起了一次痛处,同样也是垂头丧气,可就在这时,周大几人忽然重新提剑聚拢起来,将两个女子围在中间,面向外,一脸警惕。 片刻间,一道黑瘦的小身影从房檐上跃进来,直奔秦桃的灵柩! “啊呜?啊呜啊呜!” 小家伙见到了自己的娘,喜不自胜,直用小短腿儿蹬地,小狗子一样屁股撅的高高的,匍匐着身子用小鼻子去嗅自己的娘,一脸的欣喜,眼睛亮晶晶的,像吃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惊喜和满足。 “啊呜?娘……啊呜?”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用小爪子去够娘的袖子,装作不小心,偷偷摸摸娘的手……怎么凉凉的? “啊呜?啊呜?” 娘没打他,壮着胆子再碰一下,怎么硬硬的? “娘……” 娘怎么不说话?不应该站起来踢他吗? 娘的味道不对,娘身上怎么臭臭的? 唔……娘你被什么弄脏了吗? 小家伙整个扑到棺材里,睁大了眼睛检查自己的娘,咦?娘的腿呢? 娘的腿不见了? 娘怎么都是血? 不是热乎乎的鲜红的血,而是腐烂的臭气,干涸的凝固的黑色的血,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小家伙脸上的欣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无助,他反反复复的确认着,甚至大着胆子用爪子摸了摸娘的脸,上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被娘一巴掌抡到地上,可是这次娘一点反应都没有。 “呜呜……娘……呜呜……” 小家伙焦躁的一圈一圈围着灵柩转,不断的去拱那尸身,触摸,还伸出小舌头去舔,连周大等人都看着心里难过,更别提两个女孩子,宁不悔抱着晓卿哭得不能自已, “姐姐……呜呜……姐姐……” 晓卿也是第一次见到幼崽对母亲毫无保留的依恋,尽管被那样对待过,还是心无芥蒂的爱着自己的母亲,酸楚的泪水夺眶而出,可怜的小家伙。 “怎么回事,看守的人哪去了?” 看着自家的骨肉围着那个可恶的女人又亲又舔,谢宝强气疯了, “来人,快来人,把他给我拉开,什么脏东西都舔,也不怕拉肚子!” 秦桃本就死得凄惨,加上这一日一夜的奔波,天气炎热,即便撒了药粉,尸体也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小家伙呜呜叫着又舔又嗅,谢宝强怕他吸了那些脏东西生病,就叫家丁去拉开。 “呜呜……呜呜!嗷呜!” 小家伙不干了,眼睛红通通的,一脸倔强,小嘴唇气得直哆嗦: 娘……我的……我的! 好容易能跟娘亲近亲近,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没有被打飞,为什么要抓我?! 第404章 暴起杀人 “嗷呜!嗷呜!” 小家伙奋力抵抗,拳打脚踢,几个家丁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灵柩打翻了,秦桃的尸体一下子滚了出来,烂肉碎屑散落一地。 小家伙一下子就呆住了,娘……他的娘被摔坏了! 小家伙颠颠跑过去用小爪子想把那些碎掉的地方捡起来,却只抓到黏糊糊软绵绵的烂肉,怎么都不能把娘修好。 “嗷呜~~~~~嗷呜~~~~~” 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整个人变成一只炸毛的小兽,仰天长啸,发出绵长凄厉的悲鸣,匍匐在娘的旁边,不断的流泪,嘶吼。 “长安……小安……” 晓卿心疼得恨不得捂住那孩子的眼睛,这么残忍的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她刚想走过去,就被虫八一把拉住护到身后: “夫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迅速划过一道阴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家丁就一声惨叫,双目鲜血淋漓,被一只体积不大但极其迅猛的黑鸟啄掉了眼球。 “啊,哪里来的鸟?!” “啊!天啊,有蛇!” 不仅天上一片片飞鸟聚集过来,疯了一般对人群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院子里不知从哪钻出来很多大大小小的毒蛇,还有各种狰狞的爬虫,街边的野猫野狗,下水道里的老鼠,像是被下了魔咒一般冲着场中的所有人连扑带咬。 “救命啊~这是什么鬼?有鬼啊,闹鬼了!” “啊,老爷,快躲起来,快进屋!” “老夫人,快进屋躲一躲……哎呀,救命啊!” 惨叫声连成一片,血雨纷飞,在这漩涡的中心,小家伙双目赤红,如蒙血一般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只不停的哀嚎,他恨,他好恨,为什么摔坏他娘!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娘,暖暖的香香的娘,记忆中唯一抱过他的娘……“嗷呜!” “啊!姐姐!好多蛇!” 有碗口粗的大蟒蛇,有手指粗细见血封喉的毒蛇,疾如闪电,穿梭在院落中,见人就咬。 王八小队紧张极了,主要是这场面太过诡异,天空已经被群鸟遮盖得看不到日头,黑压压仿佛置身地狱,只有那些毒蛇蠕虫开足了火力对着人群攻击。 谢宝强第一反应是把谢长安拽回屋里,想也没想就去伸手抓他,被小家伙一个回首,恶狠狠瞪视,劈头盖脸就骂: “瞪什么瞪你个小兔崽子,你是我孙子!等事儿过去了我再收拾你!” 在他看来,这是自家的小孩不懂事,又耍熊了,揍一顿就好了,一顿不好那就两顿,总能揍出成效来的,却没发现孩子的眼神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和慕儒,此刻谢长安的眼中只有凶残和仇恨。 小家伙慢慢的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指着谢宝强,谢宝强气得毛儿都快立起来了: “小兔崽子,你指谁呢?你个没大没小的小野种!” 糟了! 晓卿心里冒出一个极不好的预感,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就是觉得这漫天的飞鸟是谢长安这小家伙招来的,还有这一地的毒蛇,都是在他发怒之后出现的,而现在他伸手指着的,是他名义和血缘上的祖父! “长安,不可以!这是你的亲人!” 晓卿突破护卫的封锁,扑向小家伙,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她一把搂住那小身子的瞬间,一条比胳膊还粗的蟒蛇用蛇尾高高举起了谢老爷,紧紧缠紧,晓卿甚至听到他骨头断裂的声音。 “荷……荷……” 谢老爷的喉咙和眼睛里都冒出鲜血,双目凸出,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片刻就瘫软了。 第405章 两败俱伤 “啊啊啊啊~救命啊~” 谢宝强的媳妇拉着老太太往屋里跑,但是怎么可能快得过毒蛇,没几秒钟也就没了声息。 “长安,停下,快停下,这是你的家,你以后会后悔的,好孩子,快停下!” 晓卿紧紧搂着小家伙僵硬的身体,发现他浑身都是冷汗,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嗓子都沙哑了,却在被她搂进怀里的一瞬间柔软下来。 从发疯的小怪物变成一脸呆萌满脸羞涩的小家伙,有些不可置信的在柔软的怀抱里蹭了蹭: “呜呜……呜呜?” 娘? 唔……香香…… 小心翼翼用满是汗水的小鼻子嗅了嗅,又抬起乌溜溜的小眼睛窃窃的看着晓卿: 有娘的味道,可是不是娘……可是香香的,软软的,好喜欢……一定是娘派来的! 院子里的鸟兽瞬间都平息下来,失去了战斗意识,如潮水般褪去了。 就像突如其来的包围,消散得也不留一丝眷恋,如果不看那满地的血肉,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噩梦。 守卫队八人惊魂未定,实在是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能号令百鸟虫蛇,这是怎样的能力? 几人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就连宁不悔也被不知道什么的虫子在手背咬了一个大包,红肿一片。 院子里谢家的家丁和丫鬟一个个躺倒在地,身上血洞大开,死不瞑目,真是尸横满院,无一生还。 大家看向孩子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这么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小家伙带在身边太危险了,一个不留神就灭门的那种,完了你跟他还说不明白! 这不,一身血的小东西在晓卿怀里蹭了又蹭,在几度确认不会打他,摔他,把他踢开之后,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晓卿,满脸乞求,试探的用小爪子抓了晓卿一只袖子,欣喜的发现没有被整个人糊到墙上,就放松下来了,然后眼皮子开始打架,一下,两下,三下,紧紧抓住袖子……睡着了。 刚刚像个魔神一样的小东西,睡着之后晾着柔软的小肚皮,一脸无辜,可怜巴巴的拽着晓卿的袖子,生怕她跑了。 “夫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稀里糊涂上门来讨说法,直接给人家灭门了……罪魁祸首在她怀里睡了…… 看着谢长安毫不设防的睡颜,如果报官府,这孩子肯定会被杀死,或者囚禁一生,这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委屈? 毕竟他的娘生了他,却没有管教他,孩子的喜怒哀乐,都来自于那些牲畜的潜移默化,开心了,喜欢了,就抱抱,亲亲,生气了就连抓带咬,愤怒了就毁天灭地。 “你们去看看别的院儿的情况,有活口就带过来。” 看着一地的尸首,就连被带来问话的庄子里的人也惨遭不幸,他们才是真的冤。 幸亏今日谢宝玉和夫人不在,才躲过一劫,可回家后见到这物是人非的一切…… “夫人,没有活口……都和这里的情况差不多。” 偌大一个谢家,上下几百仆从,居然惨遭灭门。 尸山血海中,被摔出棺材的秦桃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眸半张,似乎发出了胜利者的嘲讽,两败俱伤的结局,是否可以告慰秦家世世代代的在天之灵? 第406章 收拾残局 “姐姐,怎么办啊我们……” 今天发生的一切,连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了,告到官府,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孩子做的? “走吧,在被发现之前,检查一下有没有留下痕迹,我们走!” 晓卿当机立断,人已经死了,她们留下也于事无补,至于发生了什么,让官府去断吧,左右不能让这孩子再被抓起来。 “今日的事儿对谁都不可提起,对这孩子也一样,他总有长大的那一天,让他知道自己的家人都是死在自己手下的,怕是要成心魔。” 论起脚底抹油这种事儿,王八小队就没输过谁,不到片刻的功夫,几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直到上路很久,宁不悔人还是傻的。 “姐姐,你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晓卿毫不客气的掐了她一下。 “嘶……真疼真疼……我的手……” 宁不悔抱着爪子跺脚, “姐姐,怎么办啊?” 她问的没头没尾,晓卿却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不走的话,我们都会陷在里面,孩子的罪孽洗刷不掉,我们也会沾上一身骚。” “可是姐姐……我心里好难受。” “我也难受……从相信秦桃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错了,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也由不得我们不信。” 谁会想到一个人临死了还在算计别人? 谁能想到一个母亲能这样狠心的对待自己的孩子? 谁又能想到这个谢家的孩子竟然能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假如今日我们没有上门,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这孩子的命运也会是另一个走向,可是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这孩子是秦家和谢家的血脉,我……其实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对待他。” 这孩子太危险了,虽说他的那些举动很大程度是出于懵懂,可家里那么多孩子,老弱妇孺,若将来有谁一个不小心惹到这孩子,她可没办法把村里的牲畜都处理掉,不说别的,就大樟山上那些猛兽……若是被驱使了,整个村都能被灭了。 其实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完全无解,如果为了活命,只要中断小长安对猛禽所发出的信号就可以了,那些凶兽明显是收到他情绪的指挥,如果能让孩子昏迷或者死亡,那些攻击自然就被中断了,只是当是谢家即便是谢宝强,也一丁点要杀死孩子的想法都没有,所以只能去和那些猛禽凶兽搏斗,才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若真的有一天,这孩子失控,要伤了别人,自己也只能忍痛下手了,在那之前,就先寸步不离的带着吧…… 直到她们回到店里,小家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是不是还在“娘”的怀里,看到晓卿并没有离开,幸福的小脸上冒出一朵红晕,晕乎乎的冒着粉红色的小泡泡。 “娘……娘……” 小家伙只会发出这一个音,软软的,让人听了心疼。 对于被她抱回来的这个孩子,护卫队绝口不提,别人也不敢多问,二人倒是老老实实跟沈姑姑交待了前因后果。 第407章 一身伤的小长安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从心听了二人的讲述,都惊讶的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天啊,真后悔没跟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这孩子有这么大本事?” “嘘……什么本事,您别这么说,孩子小,还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若是走了外路,那可是不得了的,现在他小,咱们还能近的了身,若大了再学一身武功,加上驭兽这本事,可不得抵千军万马?” 小长安从晓卿怀里探出小脑袋,毛茸茸的,好奇的看着漂亮姑姑,还有漂亮姐姐,看啊看……嗯,都没有他的娘漂亮! 小家伙很开心,回头糯糯的叫了声“娘”,他发现,每次他叫娘的时候,这个娘都会格外温柔。 “我不是你娘,你叫我姨吧,先给你洗个澡,都是血,再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小安?” 小家伙眨眨眼,没听懂: “娘!” 莫婶抬进来一个大木盆,装满了干净的温水,想让小家伙进去,结果小家伙吓得整个人团在晓卿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小脸儿吓得铁青,一个劲的摇头, “娘……娘……呜呜……嗷……娘……” 大颗的泪珠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小家伙一脸恳求的摇脑袋,怎么又要做这个游戏了?他好怕怕,不要被水淹,好难受, “呜呜……娘……娘……” 小家伙连“不”都不会说,只能惊恐的睁着眼睛,乞求的看着晓卿,讨好的摸摸她的袖子,再讨好的看看她。 “小家伙好怕水啊,难不成以前被淹过?” 宁不悔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在谢长安的光屁溜上掐一把,兴致勃勃的等着他下水,沈从心也饶有兴致的瞪着看小家伙脱光光,丝毫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三个女生看光光的谢长安小朋友吓得哇哇大哭,又不敢违拗晓卿的命令,一边哆嗦着一边把头往水里埋,可给晓卿心疼坏了,一把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眼泪劈哩叭啦的掉下来: “可怜的孩子,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这么小的孩子……” 看到“娘”抱自己,小长安又开心了,以为是自己的听话取悦了娘,于是又乖乖把整个头埋进水里,还扭着脸对着晓卿笑,只是那笑容看在三个女人眼里,直接让三个人泪奔了。 “秦桃那个王八蛋,炸死她真是太便宜她了!这是她自己的儿子!怎么能!” “小安,你听姨姨说,洗澡不是这样洗的,你要坐进去,不用把脸放进水里,这样不能喘气,会很难受的。” 晓卿忍着眼泪,把小安抱起来,温柔的拿着小家伙的小脚丫轻轻往水里放了一下,又捞出来, “而且洗澡要脱光溜溜,小安的身上脏了,姨姨们帮你洗香香,不会痛的好不好?” 小家伙眼睛一亮,说道: “香……香……娘香……” “嗯,洗澡,洗完了像姨姨一样香。” 等小家伙脱完衣服,扎着两只爪子准备揩油的宁不悔放弃了,因为孩子实在是太瘦了,小身板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疤,有时间久远的烫伤,鞭伤,有近期的淤青,挫伤,脖子以下,体无完肤。 一时间,房里只有轻轻的水声,和三个女人低声的啜泣。 第408章 疗伤和彷徨 晓卿生怕不小心弄疼了小长安的伤口,下手极轻,眼泪一阵阵模糊了视线,好在孩子身上除了皮外伤,骨头还是好的,没有落下终身残疾。 小家伙对一切的感受都新鲜极了:不打他的娘,香香的软软的衣裳,每个人都不凶他,都对他很温柔,对他笑,轻轻拍他的头,他四肢着地也没有人骂他,笑他,他趴在地上把脸埋进饭碗,把饭粒吃得到处都是也没有人说他,吃过饭,漂亮老姨姨还给他做了一个鸡毛键子给他玩,两个大哥哥还拿了蹴鞠来陪他玩,一点也不会笑他,可是他们都好笨,没有自己跳得高,也没有自己跑得快,看在他们这么笨的份上,就让着点他们好了…… 一直到晚上,躺在香喷喷软绵绵的床上,小长安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就是梦里都没有这么快活过,真怕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消失了。 “娘……” 小家伙怯怯的,一双小鹿一样的眸子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担忧,晓卿轻柔的抚摸着他枯黄的头发,爱怜的揉着他的小脸蛋, “小安,叫姨姨。” “娘……” 门“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一张白嫩的小脸蛋从门缝里像个烧饼一样被挤出来,跟床上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小家伙眉开眼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指着门缝喊: “小……小……娘……” 晓卿:“……” “嘿你这个小家伙,居然敢叫我小娘!你知不知道小娘是什么意思啊?叫小姨!小姨!否则我就掐你的小屁股!” 宁不悔呲溜一下就钻进来,挥动着十根细细的手指头准备揩油,一边嘴上威胁着: “叫小姨,小姨,听到没,我要掐你屁股了啊!” 小长安咯咯笑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又懵懂的不知命该怎么说,憋了半天,求饶般冲宁不悔叫了一声: “小屁股!” “哈哈哈哈哈!” 陈晓卿爆出一阵大笑。 “啊啊啊啊你这个小坏蛋,竟然叫我小屁股,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今天小姨要把你的屁股挠开花!” 宁不悔气得小脸通红,哇呀呀的就要去挠小长安,吓得小长安一边躲一边大叫: “屁股小姨,屁股小姨!” 不明白为何已经学的很像了还要挨打。 “啊哈哈哈哈!~” 看着明明年纪大很多可还是个不着调的熊孩子逗小长安,把小家伙逗得忘了担忧,展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笑闹声传遍了整个院子,驱散了大家多日来心中的阴霾。 洗干净的小长安身上带着一股孩子的奶香味儿,又不同于别的孩子那股甜甜香香,而是带着一股野性的味道,像一只小牛犊子,小爪子也不是那种绵软的小嫩爪,而是掌心有着厚厚的茧子,因为长期四肢着地,手掌和两个膝盖都磨出了厚皮,甚至两只胳膊也比普通孩子长一些。 小家伙睡得很警醒,不停的翻身,似乎是在做噩梦,每次都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晓卿还在,才开心的继续睡了。 这一晚宁不悔也赖在这边没走,把整个身子扭成个字母c,睡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跟小家伙一左一右霸占了整张床,弄的晓卿哭笑不得,好像一夜之间多了两个孩子。 想到前一夜赵睿偷偷溜进来找自己,不由得就想到了他坑原主的事儿,自己跟他依依不饶,可转眼间自己就折腾出了人命,还是一大家子。 第409章 宁不悔你摊上事儿了 明明她把每一条性命都看得那么重要,可这些人还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死了,死得那么容易,轻如鸿毛,连抓都抓不住,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没了,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激起。 触柱而死的原主是如此。 因为大军营救,被点燃炸药炸死的天隆寺地牢里的女子如此。 今日因为她们而大闹一场最后满门灭绝的谢家也是如此。 这一切让她陷入了一种迷茫,她明明是想要救人的,想要尽可能的帮助这些水深火热的人,可却因为她的出现,那些本不该死的人死了。 她动摇了,是不是自己就不该出现,让剧情按照原本的方向进行下去,对,原本的剧情,那是什么? 是三年之后的大难,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几十年的战乱,数百万百姓的流离失所,乱世枭雄的血泪,是了,这是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想要去改变的事情。 她从未局限于眼前的苟且,她看重的是远方的田野。 可即便如此,还是忘不了那几百条鲜活的生命,恍惚中,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是她,杀死了那些人。 直到后半夜,费劲的把两个睡相极差的人堆到一起,给自己找了个条缝隙睡下,后果就是,早上头昏脑胀,还添了两个黑眼圈。 结果小长安轻手轻脚的凑过来,用小鼻子闻了又闻,嗯,味道好像更像娘了一点,也许她是娘变得吧,慢慢就会变回来了。 可是还会变成那个很凶的娘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变回来好,还是不变回来好呢? 小长安有些苦恼,变成原来的娘,是不是又会抛下他不管,很久很久,才能见到一次? “谢长安!” 平底惊雷,吓了小家伙一跳。 顶着鸡窝头的宁不悔双眼失焦的坐起来,起床气大到冲破天际,今天她的脸格外的疼,因为她的小兔子……睡了一觉,好疼啊! “谢长安,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踹我了!” 小家伙支愣着小耳朵,像个受惊的小狗子,一脸无辜: 小屁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真的没有半夜睡不着找软乎乎的地方踩……真的没有…… 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晓卿都要沉痛哀悼她逝去的清净的耳朵根子了。 “啊啊啊啊谢长安!我的衣服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宁不悔的惨叫。 小家伙疑惑的看着手里的破布,再看看娘被擦得很干净的鞋底子,摇摇头,随手把破布往灶台里一塞。 “啊啊啊啊谢长安我的洗脸盆里是什么?你撒尿尿到我盆里了?” 正努力在娘面前直立行走的小家伙:“……” 糟了,昨天夜里憋急了又舍不得离开娘的房间,就找了个盆…… 心虚的用小爪子捂住小啾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不悔每天被小家伙祸害得鸡飞狗跳,咬牙切齿的要报仇,可小家伙跟晓卿跟得紧,她总抓不到几回下手。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因为天气太热了,晓卿就给洗完澡的小长安穿了个小肚兜,还是沈姑姑给缝的,小家伙渐渐熟悉了这里,不再像开始那么拘谨,四仰八叉的睡在炕中间,宁不悔嘿嘿狞笑着走进,食指和大拇指猥琐的圈成一个圈儿,在嘴里哈了口气,对着谢长安的小啾啾,就是一个爽利的弹指神功,“啪”! “呜哇啊啊啊啊啊~~~~娘……娘!疼!疼!” 小长安终于说出了娘之后的第一个字儿,从此也彻底跟宁不悔把梁子结下了。 第410章 猫冬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每日跟宁不悔打得鸡飞狗跳,但是小长安再也没有用过他的那个技能,被宁不悔欺负得不行的时候也就是抱着晓卿的大腿哇哇哭,或者跑到沈姑姑的床跟前抹鼻涕。 几人琢磨着觉得是孩子天性敏感,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即便不说,他也能感觉出来,跟宁不悔之间的鸡飞狗跳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没有真的伤害到对方,所以小长安感觉不到威胁。 就连抱着晓卿哇哇大哭,也多半是为了撒娇,心里不曾有一点怨恨。 这么看来,小长安分明是个性格敦厚的孩子,根本不是她们开始担心的那种阴暗刻薄性子,竟然在短短的一天之内,连续几次暴怒,除了晓卿见到的那次,是知道原因的,却不知前面的几波人是做了什么惹孩子发怒的事儿,才让小长安暴怒。 晓卿还发现这孩子十分亲近女性,却对男性没什么好感,除了赵冲和赵斗两个孩子,因为这两个孩子性格忠厚,对这个新来的小弟弟又宠得不行,除了她这个“娘”之外,小长安最喜欢的就是两个哥哥了。 在漫长而孤单的童年,秦桃怕他被别人发现,就把他扔在最偏僻的庄子里,那里常年只有一个半聋半哑的看门人,和他风烛残年的老婆子,除了跟那些牲畜,飞禽走兽做伴,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每次秦桃去了,都是把他折磨得半死,可即便如此,小家伙也满心期待每一次见到娘,从不蹭发过脾气,否则也不会隐藏了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 总之几人观察下来,越分析越觉得这孩子不是个暴躁脾气,分明是软乎得像个小面团,不会说话,却知道察言观色,讨好每一个人。 于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几个人说别人不好的时候都会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秦桃。 宁不悔则是跳着脚的想把秦桃挖出来再炸一遍。 鸡飞狗跳的日子将将过了五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晓卿把铺子里的帐都理了一遍,又重新跟大哥和几个镇的负责人把即将秋收之后的生意捋了一遍。 北地的秋天不同于南边,南边最冷的时候也不结冰,只是阴雨连绵加上屋子里的潮湿叫人难挨,而太阳出来的时候,户外还是暖融融的,山上也经常能见到些草木,只是长得慢些,而等到春雨一浇,万物复苏,就开始疯长。 可北地的秋天之后,就是几个月的大雪封山,若是雪来的早些,十月的大学会一直封到来年的四月,整整半年,颗粒无收,难以捕猎,出趟门都得趟着膝盖深的积雪出去,一会儿鞋裤子就都湿透完了。 所以北地人讲究猫冬。 啥叫猫冬,备好了干粮柴禾,一冬天不出门,搁家猫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埋头造小人儿。 这也是为什么北地的生产力比南地低那么多的原因,没法子啊,造船的,河面冰封了,盖房的,土冻瓷实了,种地的,啥玩意都冻死完了,整整半年,只出不进,所以若是上半年收成不好,就只能进城找点零工打打,可天寒地冻的,铺子关门都早得很,天刚擦黑就不卖东西了,短工也不好找。 几百上千年,北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晓卿受不了啊,半年啥不干,就是怀孕都没这么长产假啊! 冬天,是一个赚钱的季节,赚够了钱,才能过个富足年。 所以她要用自己的劳动和智慧改造今年的猫冬生涯,让大樟村附近的百姓都忙活起来! 第411章 冯伯伯 晓卿是在东兴楼的包间见到冯澈的。 时隔几天而已,却感觉这温润如玉的男子似乎有什么变了,似乎连气质都多了一些疏离。 一见面,冯澈就差异的看向晓卿的腿部挂件……一个黑溜溜的小家伙,偏偏画了两个不伦不类的红脸蛋,一身灰不溜丢的衣裳,在地上蹭得没样儿,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晓卿,满脸疑惑。 “这是……” “娘……” 小家伙感受到威胁,立马紧紧抱住晓卿的腿不撒手,小屁股扭扭的求关爱。 冯澈:“……” 内心遭受道一万点暴击,只知道佳人已经许配,却不知她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看这肤色,再联想到从未出现的她的夫君,莫非是蛮夷之人? 看到冯澈一脸呆滞的模样,晓卿噗嗤就笑出来了,揉着作怪的小家伙,解释道: “说来话长,你可记得我们当时从地牢带出一具尸体?” 冯澈回忆,天黑,又是那么乱糟糟的情况,的确没太注意。 “这是她的遗孤,家人没了,我们就带着出来了。” 晓卿弯下腰,揽着小长安的胳肢窝给他抱到腿上,一边轻轻掸掉他身上的灰,一边指着冯澈告诉他: “小安,这是冯公子,是姨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冯伯伯,这是小安,谢长安。” 冯澈误会这是她儿子倒是没什么,可是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莫名其妙给赵睿戴个绿帽子不知道到他什么反应…… 小家伙得到了安抚,顿时毛就顺了,乖乖的窝在晓卿怀里,小心翼翼的试探,伸出小爪子,偷偷摸一下……再摸一下…… 晓卿由得他去摸,这孩子特别没有安全感,是长期的生活环境造成的,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复,否则这些阴影会伴随他一生。 忽然就晋升为“伯伯”的冯澈整个人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五内俱焚…… 冯……伯伯…… 素来以沉稳平和着称的冯家少主险些憋出内伤,颤抖着手指从上摸到下,最后终于摸到腰间一块暖玉,莹润通透,甚是好看,解下来有些羞赧的对着小长安,温声道: “小安你好,伯伯不知今日你来,但是很高兴见到你,这块暖玉是伯伯送给你的见面礼,你拿去扔着玩吧。” 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冯澈伸过来的比玉还白的手指,看直了眼睛,真好看啊……这是给他的吗? 小家伙抬头询问的看看自己的“娘”,这暖玉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是冯澈也不缺这个,送给小安的,晓卿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 “长者赐,不可辞,小安收下吧。” “长者”再一次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小家伙见到晓卿点头,顿时开心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心爱之物,缓缓的伸出小脑袋,就在晓卿和冯澈都以为孩子要用嘴叼走那块暖玉的时候,小长安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冯澈的手心。 嗯……香的! 然后伸出小爪子一把抱住了冯澈的手,咯咯咯的笑起来。 香香的还好大只,这个玩具他喜欢! 冯澈:“……” 手心软软的,痒痒的,突然被一个小家伙缠上来,紧张得动也不敢动,退也不敢退,生怕吓到孩子,整个人僵在那里,然后被小安顺着胳膊就爬到了肩膀……然后直接爬上了头顶…… 第412章 洗钱 看到冯澈一脸如丧考批的模样,晓卿厚道的憋住了笑,制止道: “小安,不可以跑到大人的头顶,冯伯伯这么帅,发型被弄乱了会不开心,下来好不好?” 冯澈:“……” 谢谢,但是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呜呜……谁来告诉他该怎么把这一小只从头顶拿下来…… 被小家伙这么一闹哄,二人之间的尴尬反而消散了。 一笑泯恩仇,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一句:这是你冯伯伯。 既然没有把他当成外人防着,那纵你杀人越货,我也替你兜着。 可话题终究还是要被提起。 “那日……” 再提到那天,二人都有些尴尬,晓卿不知如何安慰冯澈,冯澈则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话到嘴边又几次咽回去,怎么说? 你还好吗? 我妹妹很不好? 百转千回,最终装作轻松的问道: “你可知后来那里怎样了?” 得知百姓搬光了那里的一砖一瓦,从石头缝里抠出很多漏下的珠宝,从此世界上再无天隆寺,晓卿内心感慨,铲除了这个罪恶之地,也算是玉面阎罗的功劳了,当然多亏她夫君提议。 可今日来见冯澈,为的不是这事儿。 “你可知,当日我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 “是连着地牢的藏宝之地?” 后来冯澈仔细查了那里,大概猜出晓卿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不免对她敬佩更深。 “对,所以,你大概也能猜到我得了一批宝贝。” “嗯……” “那批宝贝……还不少……但是都是些见不得光的。” 冯澈明白了,晓卿想用他的当铺洗钱。当铺常年干的是什么? 最大的油水就是那些无法赎回的物品转卖之后得来的钱。 来当铺当的东西什么都有,贼脏自然也不在少数,很多东西年头久了,也无法追究,总之当铺自有一套强大的系统把这些赃物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而也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才能让当铺财源广进。 从地窖里得到的大批宝贝,想变现是个问题,那些官银还好说,叫人磨去官印就好了,剩下的那些古董字画玉器,价值连城,但是都换不成白米粗布,相比之下,晓卿更想要这些。 晓卿这一步走的是险棋,那日去救她的是北地里凭空冒出的一支队伍,冯澈对此不可能不心怀芥蒂,不过是因着多年的教养才克制住对她的询问。 她把财宝的事儿摊开放在桌面上,是想告诉冯澈两件事: 第一,这个队伍跟我的确是有些渊源的,我也知道他们的存在。 第二,我没有把你当外人,这事儿我开始对你不设防,洗钱是第一步,后面也许会有更多的合作。 “冯伯伯”轻轻拍着已经快钻到他衣襟里面的小家伙,也不敢说,也不敢动,就痒痒的还挺新鲜,内心澎湃,脸上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仿佛又恢复了初见时那个衣冠禽兽的贵公子。 “一成利。” “嗯?什么?” 内心纠结出十万八千里的晓卿没反应过来冯澈在说什么,脑子里还在编纂一千零一个理由。 “我洗钱,收一分利,万两银收千两,千两银收百两。” 这比例不算大,但是架不住基数多啊,晓卿他们从地下搬走的是多少东西啊! 第413章 你想要什么 她还在想着怎么说服冯澈能接下这单生意,没想到冯澈直接报价,这比说什么:你放心,我会尽力这种话要实在得多。 “不过数量不会太大,若市面上银子流通太多就会被发现,两个月十万两,最多了。” 两个月十万两,一年就是六十万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批赃物消化了,就得细水长流,否则被找上门来,谁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谢你。” 晓卿真心实意的道谢,拖了这么些天,都不敢来找冯澈,天大的事儿,他问也不问一句,就这么给她揭过去了。 就像一个闯下弥天大祸的孩子,一身狼狈的跑回家,等着劈头盖脸一顿臭揍,可等到的是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句淡淡的:吃饭吧。 冯澈只低头轻轻撇了她一眼,就让她嘴里咕哝的那些话都说不出来了,讪讪的看着冯澈忙上忙下的抓小猴子,深深的觉得自己欠冯澈一个大人情。 这件事儿就算是完了,接下来是第二件事,也是今日来的重点。 刚要开口,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一团火一样卷进来的宁不悔一眼就看见在冯澈身上撒欢儿的小长安,哇呀呀大叫着就扑上去抓人: “谢长安!你是不是又去祸害我的胭脂了!” 扭得欢快的小屁股一僵,心虚的回头看了看大魔王宁不悔,一张猴子屁股一样红通通的小脸蛋顿时暴露出来,宁不悔看着蹭花的小猴脸……和也不知是谁这一身象牙白的衣衫上一块一块的胭脂,表情精彩极了,顿了几秒就开始哈哈大笑。 冯澈冷冷的看着闯进来的丫头,那无法无天的蠢样儿跟自家妹子一个德行,不知天高地厚,只淡淡撇一眼就转过身,让小家伙继续爬,可劲儿蹭。 那一副宠溺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晓卿叫宁不悔把小长安带回去,正好她跟冯澈要谈些重要的事儿,小长安舍不得极了,但是还是听话的照做了,就是临下来之前抱着冯澈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大口,貌似是跟赵冲他们学的,脸上的胭脂蹭到冯澈的脖子上,还有亮晶晶的口水,软软嫩嫩的,倒是叫冯澈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晓卿嘚嘚半天,才神游似的支吾一声。 晓卿:“……” 不知道还以为你跟小长安才是亲的。 回神片刻,冯澈才不自在的清清嗓子,重复道: “所以你是打算开始接手东兴楼的生意了?” “嗯……是也不是,毕竟你帮了我这么多……” 我还想让你帮我更多…… 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你想要什么?” 晓卿总觉得冯澈温柔的双眸能轻易的看透她的内心,那些掩藏在平淡如水之下的,是能够洞穿一切的犀利。 冯澈定定的看着她,坚定的目光不容她回避,不等她开口,继续用肯定的语气道: “你想要粮。” 晓卿:“……” “你真的想好了?” 冯澈第一次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温和,只剩清冷,犀利如箭。 你一个女子,何苦趟这浑水?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你可知,这一步迈出,再难回头? 你可知,若失败,万劫不复? 你可知,若你万劫不复,我也必将坠入深渊? 第414章 贩粮 晓卿无畏的直视冯澈双眸,少女清丽的眼中一片清明,除了一丝歉意,原本不想拉他下水,他只要装作不知即可,可这人,温和了那么久,偏偏此刻不容她有一点抵赖,她孤身一人而已,可他身后是百年世家,是整个北地。 “你……真的想好了?” 冯澈再次逼问,这一问,是问晓卿,也是问他自己。 隐忍了这么久,真的……可以……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么? 陈晓卿这条贼船,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看她大刀阔斧的狂砸猛砍,每一下都砸在他的心坎上,他也想如此张扬肆意的做些什么,即便不能……至少也能守护在她身边。 “冯少主,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妾身自己做事,自己承担,你只要装作不知情……”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心里好受一些,那可以,我装作不知情,然后看着你用冯家的近百家酒楼的名义收购粮食,再以施粥的名义用掉,最后偷偷留下一部分运去养你的军队?” 晓卿一滞,没想到冯澈连她想怎么做都猜得清清楚楚……这就尴尬了。 “你真以为朝廷那些人是吃白饭的不成?” 冯澈冷笑。 “每年各地的粮产量从税收上就能看出来,各地官府和朝廷都是有一本帐的。各地官府存粮多少,赈灾多少,损耗多少,军仓和义仓库存量多少,少了就要买进,粮价格涨了就会抛售。唯独一些常年做这粮食生意的人,跟官府勾结,低价收,高价卖,囤积居奇。 你打着悬壶济世的名义,还不如做出一副奸商嘴脸更让人放心,否则你这些粮的走向都会被监查。” 晓卿:“……” 丢人了。 “现在就要秋收了,你若想做这事儿,就赶紧布置下去,且,北地若粮不够,你可以从南边贩来一批,毕竟他们那里量更大。” 晓卿有些茫然的眨眨眼,做奸商这事儿她不熟悉啊…… 若是赵睿的那个同僚在就好了,圆头圆脑,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 “阿嚏!阿嚏!” 罗万贯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奶奶的,谁骂老子呢?是不是你?!” 玉面阎罗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我还用偷偷骂你? 一脚踹飞你岂不是舒爽? 因为队伍庞大,辎重太多,且成员良莠不齐,所以原本前一日就该走到的路程愣是拖了两天才到。 三万多大军如今浩浩荡荡的到了死亡之地的谷口。 一如上次分离之时,这里没有任何变化,一草一木。 “大人,就是这里吗?看着很荒凉,真的能住人吗?” 铁桶心里嘀咕一路了,到底行不行啊? 大人若是打起仗来,那绝对是心狠手辣算无遗漏的高手,可若说是别的事儿……那可就差点意思,这大人安排的据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真的靠谱吗? 别说他心里打鼓,就是罗万贯这一路也不知问了几百遍了,念得某些人表面暴躁,内心隐隐的欢快,我让你们瞧不起我,等一会儿啪啪啪给们腮帮子都抽肿了! 就是怀着这样的恶毒念头,一路上故意一言不发,一副神棍的高深模样。 第415章 算账 实在是这几天的路愈发荒凉了,明明是之前走过的路,可如今正直夏季,雨水丰沛,野草很快就盖住了之前压出的车辙。 不看蚊虫蛇鼠这些,单看时不时窜过的野兔山鸡,高过人头的茂盛荒草,是不是挂在脸上的蛛网,就知道这地儿根本没有人烟。 因为死亡之地的名声太过可怕,导致即便是这附近方圆几百里,即便是挨着如此清澈的的河流,居然都没有人敢在此安家落户。 人类的一切都来自于大自然,和自己勤劳的双手。 只要风调雨顺,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就能繁衍出世世代代。 古人的村落是如何来的? 其实就是依山傍水,先有了水源,就能活下来。 有了山林,就有木柴,能生火,能打猎,有了水源,能耕种,能盖房。 逐渐从一个小部落慢慢发展壮大,之后建立自己部落的防护措施,比如简陋的篱笆,亦或是坚固的城墙,可以是茅草的房屋,也可以是琉璃砖瓦亭台楼阁。 但是不出意外,最初的选址都是在水源附近。 这条湍急的水流一直走下去,进了山谷之后就由湍急变得平缓,河道顿宽,玉面其实有些担心,因为山谷能通过去的路就那么一条,之前没人还好,人多了,走的多了,路面踩踏久了,真怕那里坍塌了,泥土全都掉进河里,最后那里就只能坐船通过了。 现如今,河道两边水草长得比人还高,密密扎扎的,玉面叫队伍直接停下,把附近的杂草全部拔光,因为前面就是入口了。 之前是匆匆探路,如今既然要驻扎下来,当然不能任由这里就这么破破烂烂的,他还准备在这里重新迎娶他家小媳妇……咳咳…… “铁桶,你带一小队人去前面的通道侦查一下,把进山那条路给清出来。” “是,大人!” “铁勺,铁杵,你们二人带百人精锐小队,和十天的粮食,进去探路。” 玉面把晓卿之前留给他的舆图递给二人。 “里面标记出来的地方,要格外注意,另外这里的地形我跟你们讲过了,人员散开,不要集中在一起,就沿着河流寻找,沿途做好标记,铁杵你把舆图画仔细些。” 玉面想了想又道: “你们等会儿再出发,我给你们加点料。” “是,大人!” “铁锅!” “在,大人!” “你带人在这附近找找有什么能吃的,不管是野菜还是野果,每种都摘些样子带回来,我们要在这里驻扎几天,粮食不能动,先就地取材,猎到什么吃什么。” “是,大人,你放心,就是地洞里的耗子我都能给他抓干净了!” 铁锅别的不行,吃上简直是有如神助。 “抓耗子干嘛,都想吃出病来是不是?” 玉面嗤笑,踢了铁桶一脚,让他赶紧滚。 三万多人马,乌压压一大片,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铁铲,铁勺,铁钳!” “属下在!” “去把和尚围了。” 把各个任务分配下去之后,玉面大人懒洋洋的声音从面具后面透出,怎么听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进山之前,咱们该算算账了。” 第416章 逼良为娼 长途跋涉了几天,把一众衣食无忧的和尚累得哭爹喊娘,可荒郊野岭的连掉队都不敢,若是被队伍丢下,不用那帮军官杀他们,狼都能撕了他们。 所以边哭边赶路。 平日干惯了粗活的小和尚倒罢了,无非是多扛了点东西。 可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和尚就惨了,一身胖肉快颠散黄了,一个个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瘫倒在地,这一路上他们也没少欺负小和尚,把自己身上的行礼都强加在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被欺负惯了,倒是也没敢反抗。 不仅如此,每到安营扎寨,这些大和尚软手软脚的往那一摊,就让小和尚伺候他们,生火做饭,烧水洗脚,通通是小和尚的事儿。 这不,一听说能停下,那些大和尚顿时就受不住了,哎呀哎呀的叫唤,小和尚还得给他们捶腿。 地上都是比人还高的荒草,草地里蛰伏着各种毒虫,但是架不住人多,不过片刻,荒草就被连根拔净,推到一边去喂牲口。 大和尚们翘着脚呆着,等着小和尚伺候,忽然发现不对劲。 原本应该安营扎寨起火做饭的大部队怎么朝着他们过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要杀人了!” “不得了了,他们要杀人了,快跑啊!” “哎哟,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 大和尚发现了不对劲,小和尚也发现了,惊慌失措,吓得拔腿就往草丛里钻,可钻过去发现那后面早就被围上了。 大和尚一个个跟个翻壳王八一样在那手脚划动,却爬不起来。 “救命啊,大人饶命啊!” “都闭嘴,谁再鬼哭狼嚎拖出去打十军棍!” 没头苍蝇一样的小和尚很快就被抓住了,铁铲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深呼吸一口,忽然左手一叉腰,右手拈了个兰花指,指着一群和尚道: “跑什么跑,叫什么叫?这荒山野岭的,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们!” 这开场……简直好极了,像极了逼良为娼的老鸨子。 铁铲觉得自己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十分得意。 “怎么滴,你们以为这几天吃好喝好,我们就把事儿都忘了是不是?你们不会以为,强抢民女杀人越货的事儿就过去了吧?啊?做梦呢吧?” 一听是这事儿,骚乱顿时就平息了,还以为卸磨杀驴准备宰了他们吃肉呢。 “我们家大人,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严于律己,这件事情,咱们出发之前就定下的,没有参与的人,我们绝不滥杀无辜! 但是!” 铁铲加重了语气,尖声道: “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虎作伥的禽兽!” 因为情绪激动,最后禽兽俩字直接喊破了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平静下来的人群又骚动起来。 “大人,我就是伙房做饭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强抢民女的事儿,我是无辜的大人!” “大人,我是后山喂牲口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事情!” “大人,我就是一个小沙弥,平日我们下山都不行,大师们这样做,我们也管不了啊,他们也不会听我们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大人,都是方丈他们做的,我们一无所知啊大人!” “都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等会儿有的是让你们说话的时候! 谁再敢插嘴,打断我说话,直接拖出去三十军棍! 听懂了没有?!” 不得不说,铁铲的声音极具穿透性,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嗓子喊破了也就跟前这几百人能听个真切。 第417章 死罪可免 后面还是闹哄哄的,铁铲头疼,不由得为难的看着大人。 几人戴的面具其实是相同的,但是单从气质上,就能判断出谁是领头的,铁钳虽然也一副自己花容月貌天下无双的气质,但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先天不足了,所以气质有余,就只那黑丑的鞋拔子脸,站在人堆里就显不出来,更别说还总爱站在大人身边。 犀利的目光扫过人群,明明没有看谁,可就是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被刀刮了一遍似的,顿时就噤声了。 一身黑衣面覆铁甲的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 “和尚分成八十组,每组一百人,组内互相举报,举报为实,可奖,举报为虚,则罚。 自举者,罪减一等,被他人举报者,罪加一等。 组内有犯者,没有被举报出来的,别的组可跨组举报,跨组举报,同样罪减一等。 被跨组举报确认事实的,全组罪加一等。 每人只有一次发言机会,每个人的口供都要画押,一个时辰后,给我结果。 罪人分四等。 第一等,一无所知者,无罪。 第二等,知情不报者,轻罪。 第三等,为虎作伥者,重罪。 第四等,杀人淫乱者,死罪。” 黑衣男子的话像带着铁钉一般,一字一钉,都钉到了人的心上,尤其是最后那句:死罪。言出法随一般,让一个大和尚当场就崩溃了: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大人你听我解释,都是方丈干的,我是被迫的啊,我没有杀人!” 大和尚屁滚尿流的往前爬,他是淫乱了,可淫乱罪不至死啊,他又没有杀人,凭什么是死罪? “大人,那些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些为非作歹的贱人,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助她们修成正果啊大人!” “呵……” 黑衣男子发出冷笑, “好一个修成正果,俗家女子为何要修你佛门正果? 既然如此我也助你一臂之力。 来人,把这和尚扒光了绑到山上去,绑的远一点,别饶了大家的清净。” 这荒山野岭,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即便是遇到猛兽,也能一人一拳收拾了,所以猛兽不敢靠近,可若是远离了人群……先不说那些猛兽,光是那蚊虫毒蛇,就能要了命。 那大和尚一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大人,饶命啊大人,您说坦白可以减罪的,我没有杀人,我罪不至死!大人您说话不算话如何服众?!” 铁铲一脚丫子踹翻了大和尚,嘴里骂骂咧咧道: “在这里大人就是天王老子,用特么跟你说话算话么?服众?打不过才要服众!有本事你造反试试看?” 真有意思,大人什么时候需要跟你讲理了?还说话算数?说话算数还是我家大人? “咳咳,铁铲,人不可言而无信,是我疏忽了。” 大人居然会认错? 几人以为他们听错了,就听大人忽然软了声音道: “坦白从宽,的确罪减一等,你们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我要罚你们,懂了?” 铁铲:“……” 大人你还是那么的缺德…… “是,大人!” 士兵架着胖和尚往远处山上走,还能听到大和尚的叫嚣: “你们听都到了没,你们大人说了,不许让我死了,听到没?你们得看好了我,得给我吃饭,不能让我饿死,也不能让我被野兽吃了!听懂了没?” 第418章 菩萨九念 黑衣男子重新转过脸来,对着八千和尚道: “我这个人,言出必行,从不食言,现在开始计时,如果超过一个时辰,哪个组还没有得出结果,那个组集体绑到山上去,听明白了吗?” 铁桶已经带着人去探路,河道两侧都是山,倒是不宽,但是水流非常急,那一边紧挨着山体,这一侧好歹还有一条道,只是荆棘树木密布,大军是不可能通过的。 铁桶目测了一下,若是把河边这一侧的树木全部清理掉,能开出一个三十米宽的通道,但是工作量可不小,就拿不定主意,问罗万贯: “罗大人,将军说把路清出来,可是这多少算清呢?十米,二十米,还是三十米? 这么大一片树,都要砍了吗?” 不怪铁桶发晕,主要是这里的树木年头都太久了,几百尺的高大树木遮天蔽日,和山体几乎连成一片,加上盘根错节的蔓藤和蕨类,黑压压的瘴气弥漫。 他们人手多,真的清起来倒也快,可是要这么干吗? 这里明显就是天然的屏障,都砍了可就没了。 罗万贯搓着下巴端详片刻,也拿不定主意: “这事儿你可别问我,别的事儿我能替他做主,这开城池设军防的事儿我可不敢插手。” 铁桶只得眼巴巴等着大人把和尚的事儿处理完,听完了他的问题,大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自己人都进不去就琢磨怎么防别人?等到了冬天一把火就全烧完了的东西你拿着防谁呢?” “这……可是现在是夏天……” “所以你是秋天之前就要离开么?” “好的大人我知道了……可是十米够不够,一定要全部砍掉么?” 他就是有点舍不得……他知道这话他不该问,可他就是忍不住要问…… 果然,问完了就看到大人的面具上仿佛写了一个“忍”字。 “你出大恭怎么不留一半?” 铁桶一脸茫然: “啊?一半怎么留?要夹断么……” 呜呜呜大人你太坏了! 玉面忍无可忍的对着铁桶屁股就是一脚,这一个个蠢的,怎么没他小媳妇半点灵气? 和尚审理鸡飞狗跳,在铁钳直接砍了两个人头之后老实下来了。 因为检举有功,但凡是知道点情况的都毫无保留的揭发了,毕竟待会儿叫别的组揭发了就惨了。 不到一个时辰,主犯从犯就审了个清清楚楚。 八千和尚里,参与奸**囚的居然高达四百人! 比负责做饭看押的还要多,知情者多达近千,剩下六千多和尚倒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看着哭哭啼啼的四百多个大和尚,别说铁七震惊,就连小和尚们都惊呆了! 谁能知道自己的寺庙居然是个**?谁能知道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师长其实是无恶不作的恶棍? 这些小和尚很多都是家里穷苦,养不下去才送到寺庙出家,好歹有个活路,其实也是苦命人,年龄有大有小,八九岁的懵懵懂懂的,还有最小的才六岁,长得跟个萝卜头似的,每日也要起早念经,打水,浇菜,洗马桶,打扫禅房,跪擦地板。 “呜呜呜……阿弥陀佛,我们岂不是助纣为虐了……呜呜……师父平日教导我们做菩萨九念,新死想,青淤想,脓血想,枯骨想,可为何师父们自己要破戒,且囚禁这些可怜的女子在牢中,可是师父明明说,众生平等,众生皆有生存的权利,我们自己怕受伤,畏惧死亡,众生无不皆然。” 第419章 玉面.大尾巴狼 “施主,我等皈依佛门,一心求得正果,为天下苍生祈福,可没想到却进了这无间地狱,虽然我等并未助纣为虐,可日常大师傅的吃穿用度,寺庙的一砖一瓦,无不沾染了我们的身体,若说大师们罪孽深重,弟子同样是不可洗刷,弟子只求一死,洗刷一身的罪孽。” 后知后觉的小和尚们哭着嚷着说自己不干净了,要死,活不下去了,真正恶贯满盈的大和尚却一个个涕泪横流说自己是主动坦白的,说自己啥也没干就是蹭了蹭云云。 玉面看了看呈上来的单子, “铁勺,铁杵,这四百多个人给你们带着,用绳子拴好了走在最前面,若能活着回来,那是老天爷赏的命,就贬为劳役,服役三十年来洗刷自己的罪孽,若死了,那是天道轮回,没什么好说的。 剩下的,助纣为虐的,三十年劳役,剩下这些,知情不报的,十年劳役。 至于你们……” 玉面淡淡的看着一个个痛哭流涕的小和尚,以头抢地,把白花花的小秃瓢磕得叮叮当当的。 “若你们真的认为自己造了冤孽,就应该更加虔诚的修行来洗脱自己的罪孽,如此才能往生,否则就是一脑袋扎泥缸里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天隆寺几百年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下了地狱你敢报名字么?不怕受在那里的女鬼扒了你们的衣裳吃了你们的血肉?” “施主,不会的,那些女子因横祸而死,并不像我等罪孽深重,怎么会在地狱等我们?” 小和尚不服气,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一定是去油锅地狱的,而那些女子是无辜惨死,怎么能碰面呢? “哦?那你就能确定,一定不会等着你?” 黑衣男子阴恻恻的声音,让小和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那……那……那我便向她们道歉……呜呜……我怕我不想碰到她们……呜呜呜……” 小和尚又哭了。 黑衣男子满意的笑了: “既然这样,怕死了到地底下不能交差,就活着好好赎罪吧。” “怎么赎罪?” 小和尚一脸单纯的看着大灰狼。 “你们看,看看周围,看到了什么?” 玉面.大尾巴狼开始忽悠小白兔。 小和尚茫然四顾: “荒无人烟……” “不,是寒冬将至。” 小和尚疑惑的看着身边一片绿油油的茂盛的野草想问您是怎么看到寒冬将至的? “寒冬将至意味着什么?” 玉面.大尾巴狼极不敬业的引导着。 “这是盛夏啊……好吧,寒冬将至……意味着万物凋零?” “对,很好,万物凋零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要过年了!” “啪” 贼不客气的照着小光头来了一巴掌,天知道他想这么干已经好几天了,手感还真不错。 “错了,万物凋零意味着你们这些人都要饿死了,不仅仅你们,还有天下万千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些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孩子,有那个闲工夫叽叽歪歪的扯淡,不如多干点活挖点吃的盖点房子,在这个冬天到来之前多收留一些流民,懂了么?这就是你们的修行!阿弥陀佛在心里说就行了,别再让我听见,懂?” 小和尚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光头,懵懵懂懂眼泪汪汪。 第420章 悟不能 末了,玉面.大尾巴狼到底是良心发现,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啊?晚辈是悟不能。” 玉面:“……” 这天隆寺挂羊头卖狗肉也就算了,给弟子起的这都是什么破名字? “我缺个跑腿的小跟班,就你了。” 施舍完大恩大德的玉面.大尾巴狼扭头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然后发现小跟班没动……啧啧,真头疼。 回头,一把搂住小光头,夹在胳肢窝底下就走了。 “啊,施主,放开我,啊,放我下来,施主……呜呜呜……施主!” 恶贯满盈的大和尚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只让他们在旁边等着,于是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一个个底下眉眼官司打得闪电一般,良久,四百多人之中推选出来一个代表,举手道: “报告长官,我有重大秘密需要告诉你们大人!” 然后他准备舌灿莲花用一百种理由说服这个小兵带他去见大人,没想到小兵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往前走。 大和尚心中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直到见到了之前那冷峻刻薄的黑衣男子,正拿胳肢窝夹着一个寺里的小和尚转圈玩,大和尚心里又是一突…… “报告大人,这和尚说有要事禀报。” “嗯……” 玉面.大尾巴狼停下对小和尚的恶作剧,轻轻应了一声,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这……启禀大人,我有要事禀告,还请清退下人。” 大和尚一脸郑重,满脸都写着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跟你讲。 玉面琢磨着天隆寺都让晓卿掘地三尺扒拉干净了,还能有啥? 示意那个士兵上边上等着去,但是还没有松开对小光头的钳制,小和尚应该是每日剃头的,这不是跟着他出来荒地里跑了这么久,没人管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冒出一层小绒毛,半软不硬的,好玩极了。 大和尚见这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的底气顿时就灭了三分,但还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上前来道: “大人,您可知,天隆寺建成至今,已经有多少年?” 特意卖了个关子,等着黑衣男子上钩,那黑衣人果然停下了撸和尚头,转过身来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和期待。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滚,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是给你吃饱了吧?” 大和尚:“……” 忽然就不想说了嘤嘤嘤。 原本觉得是个好差事抢着要来的大和尚内心一阵阵发虚,可对方不接他的话茬,他只得硬着头皮憋屈道: “相传天隆寺有个秘密宝库,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财宝,几百年来积累下来,数量庞大!” 说到这,大和尚又不吭声了,眼巴巴等着对方给点反应,结果看到对方连眼皮子都没掀。 “这宝库,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财富,但是我听住持说过,而且位置应该就在牢房的附近!” “唔……” 玉面漫不经心的回忆,住持……就是那个二郎神,呵! 原来这么多和尚知道这笔财宝,那还怎么给她媳妇做聘礼? 玉面不开心了。 脸色沉了下来。 胳肢窝里有个声音道: “施主不可妄添杀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421章 洞彻人心的小和尚 玉面一瞬间的确是想宰了那四百多个和尚,或者交待铁勺他们就把这帮人留在沼泽里就行了,没想到他杀念才起,怀里的小和尚就发现了,又给他念了一顿。 玉面想想有道理,他都是成家的人了,少天杀孽,也给他们以后的儿子积福,于是一副遗憾的样子说: “你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来不及了,因为我着急走,就把剩下的事儿都交待给你们北地的冯家少主了,早知道有那么多财宝,说什么我也不会把这事儿交给他……啧啧,真可惜,你回去告诉你的小伙伴,别想了。” 大和尚:“……” 不是,怎么跟像想的完全不一样?? 看着密林被一寸寸砍掉,让泥土重见天日,眼前也渐渐开朗。 没有了那些遮蔽,谷口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森,但是玉面知道,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个雾气弥漫的山谷,那么大片的土地,没有任何建筑,时而一马平川,看不见一个土坡,时而是开阔的水面,蜿蜒而波澜,相似的地貌和植被让他轻松的就迷失了方向,甚至连这条大河都无法找到,像个蒙了眼睛的毛驴一样团团转。 更别说那随时会出现的沼泽,就连熟知的晓卿都险些命丧于此。 这片土地充满生机的同时,也遍布着未知的危险,看似平静的一切,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张开巨口,吞噬一切。 河道两岸巍峨的大山高耸入云,看不到边际,也许只有太阳才能俯瞰。 陡峭的崖壁像两扇大门,守护着身后的宝藏。 这会是一片充满艰辛和汗水的土地,也将是一个无比困难的冬天。 可内心却隐隐雀跃,因为这是他和小媳妇一起开辟的天地。 他和她,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在这天和地之中,好的,坏的,这一切,都是属于他们的。 陈晓卿最近有些分身乏术。 一个是马上秋收了,她要回村看看,很久没上山了,也不知秋天山里有什么能采摘的,等大雪一下,就不能上山了,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 第二是宁不悔,离家这么久,这熊孩子就是不肯回去,但是怎样也要给家里人捎个信啊,她偏不,说要回去给大家一个惊喜。 第三件就是她挂念着往山里走的这些人,别的倒还好,只是这么多人过冬是个大难题,她只知道有一万大军和八千和尚,不知道还有另外两万新征入伍的。 几百人的事儿不难,只要组织好了,砍树活泥,上顶盘扛,几天就能盖个房出来,难的是上万人,若是砍树,能把林子砍秃了,挖泥能把地球挖个洞…… 更别说她还准备跟冯澈贩粮,还有她的作坊。 这么多事儿堆着,她决定先叫人送宁不悔回家。 宁不悔直接就坐在沈姑姑的床上开始耍赖: “不回不回我不回!我不要回家,回去就出不来了,我要浪迹天涯!” 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比小长安还没样儿,给沈姑姑逗得前仰后合,点着她的脑门笑骂: “你这个疯丫头,也快嫁人了,这副样子叫婆家看了去不得笑话你一辈子!” 第422章 牙印 “啊啊啊啊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回家我就要留在这里嘛!姐姐,姐姐好姐姐,你不要踢开我,我很乖的,你看我都不会满地爬,也不流鼻涕,我会自己吃饭穿衣梳头发,姐姐好姐姐,我不要走,你让我再住些日子,我想跟你一起回家嘛!” 宁不悔才不管,她脸是彻底不要了,搂着沈姑姑就往她身子底下藏,说什么也不出来。 沈从心如今身体已经好多了,笑着去掐宁不悔,折腾一通,小脸红扑扑的,头发也乱了,一身的奶气还像个孩子。 “屁股,小姨,羞,羞!” 这些天小长安开始往外蹦字儿了,像牙牙学语的的小儿一样,一个字,两个字,会开始表达自己的意思,此刻看着上蹿下跳的宁不悔,十分羡慕,可是哥哥告诉他,他是男孩子,不可以上女孩子的床,所以除了娘的床,他不敢去别人的床上祸祸。 “嘿嘿,你想上来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上沈姑姑的床吧,嘿嘿!” 宁不悔龇着亮晶晶的小虎牙,看着小家伙一脸藏不住的羡慕故意气他。 小长安:“……” 就很气! “嘻嘻,你来呀来呀!” 晓卿笑喷,刚几岁的小不点,还男女,断奶了么你? “小安,你别听他们瞎说,你还是个宝宝,没有男女之嫌,去吧,抓她,让她猖狂!” 小长安顿时眼睛就亮了。 宁不悔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跑路,就看到一团小黑影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扑到了她肚皮上…… “呕……” 宁不悔肠子都要被砸出来了,偏偏小长安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这肚皮好软乎,小爪子踩踩踩,唔……像那个猪妈妈的肚皮一样软……咦? 猪妈妈有奶给他喝,屁股姨姨有没有? 小长安撅着屁股开始在宁不悔的肚子上摸,小爪子摸的宁不悔哈哈大笑,眼泪都跑出来了: “喂,你在找什么,这是我的肚子!” 小长安摸不到,就伸着小鼻子去闻,哼哼,哼哼…… 终于找到了屁股小姨的小兔子,开心的一口就叼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谢长安我要杀了你!” 恼羞成怒的宁不悔嚎叫声穿破天际,伴随着的是陈晓卿和沈从心的开怀大笑。 “啊啊啊姑姑你变心了你都不心疼我了!” 宁不悔委屈坏了,小长安被她一把拎着脖子扔到床里面,不死心,还一脸馋样的准备扑上来,小狗子一样。 “姐姐……唔唔唔姐姐……我的兔子……完了完了,我的身子不干净了……” 晓卿:“……” 一脸的我深表同情但是我想先笑一会儿。 “姐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嘛!哼!你们都不爱我了!我走了我要离家出走!” 宁不悔跟个炮仗一样腾的就跑出门去,等二人想起她身上还有小长安的口水,已经来不及了。 宁不悔穿了一件很薄的水蓝色真丝裙,这种料子若是沾了水,颜色会变得很深,而宁不悔就是带着这一圈小牙印跑出去的…… “气死了气死了,本姑娘晚节不保,都怪谢长安你个小屁孩!” 宁炮仗一路横冲直闯,像一道风一样闯进东兴楼,大喊一声: “冯掌柜给我来点冰水送进来!” 不等冯掌柜开口阻止就直接冲进了包房,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你谁啊?” 冯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闯进自己专用包房的女孩,再次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没呆错地儿,正要开口撵人,目光就无法控制的停留在宁不悔身上那个牙印上了…… 第423章 你这马甲挺别致 “咦……你是上次那个人吧?哎算了算了,我不说你了,你呆着吧,咱俩各呆各的,谁也别管谁!” 宁不悔一肚子火,拎起桌上的茶就一通灌,末了拍拍惊魂未定的小胸脯,自言自语道: “气死我了,姑娘我十四年的贞操没有了,回家爹得扒了我的皮,完了完了,我也嫁不出去了,出家吧,不行,我还想吃肉,那可怎么办?” 宁不悔一手叉腰,气鼓鼓的像一只小青蛙,再结合她身上那不可言说的痕迹,冯澈拿后脚跟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想起那个灰溜溜的小家伙,不由得低笑一声。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宁不悔这二杆子,明明说好了谁也不打扰谁的,虽然是在人家的屋子里,可姑娘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宁二杆子眼睛一瞪,腰一叉,劈头盖脸就骂: “你笑什么笑你?我都嫁不出去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笑,这么难过的事儿就这么好笑吗?” 冯澈刚要开口,又被宁不悔炮轰回去: “我都不计较你进我屋了,我好心好意让你在这呆着,还说好了我们不互相打扰,可是你居然笑我?!” 宁二杆子气得小胸脯不停的起伏,马上就要炸开一样,一跺脚,就恶狠狠的往外冲。 冯澈本想顺便逗这小丫头两句,没想到她这就要蹿出去了,是上次跟着晓卿回来的人,他也就当是个小妹妹,自家的丑在自家丢就行了,出去丢人现眼可不行,于是只得起身一把拽住了宁不悔的衣袖,哪想到二杆子根本不是什么欲迎还羞的作势要走,是真的一身莽牛劲儿,她要走,冯澈要留,结果“次拉”一声……一截袖子扯下来了。 宁不悔:“……” 老子的……衣裳! 冯澈:“……” 这下是真头疼了,现在装瞎还来得及么?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冯掌柜刚推开一道门缝就被两只脚丫子齐齐的把门又踹了回去,撞得鼻血长流。 宁不悔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那只袖子装回去之后,直接很结棍的把袖子团吧团吧一扔,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恶狠狠道: “行吧,反正本姑娘也不嫁了,你说怎么吧,要么你出家当和尚去,要么你自戳双目,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冯澈特别想把衣裳脱下来给这二货穿上,可这鬼天气热得很,他也就穿了一件……这一脱一穿的,没事儿也有事儿了,所以刚才为啥要把冯掌柜给踹出去呢? 宁不悔抱着自己的小胳膊,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不行,她要找姐姐去评评理,凭什么青天白日的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被糟蹋了? 冯澈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就看这二货姑娘又是一阵风一样就要冲出去,吓得想也不想就又是一抓……“次拉”……两只袖子,整整齐齐,两条白花花的胳膊…… 还不等宁不悔发难,屋门被推开了,追进来的陈晓卿被两条白花花的小胳膊晃瞎了眼,良久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马甲还真挺别致的……” 冯澈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背转过去,两个耳朵都红头了,饶是他古井无波这么多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的场景。 怎么就好端端给人家姑娘拽出一件马甲……不是,这时候还有玩闹的心思,怎的就如此浪荡? 不过……今年秋季是不是可以按着这款式做些马甲?晓卿说别致呢…… 第424章 冯依依的恶毒 宁不悔这会儿可真是委屈极了,就像一只被掰掉大爪儿的大闸蟹,挥舞着两条细细的小胳膊就要打晓卿,晓卿一秒变脸,明明刚刚还笑得不可自已,忽然就脸一拉,怒斥冯澈: “你你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妹妹怎么弄成这样?” 转脸温柔的对着宁不悔道: “乖,别难过,姐姐帮你。” “呜呜姐姐……” 宁不悔总算有撒娇的地儿了,扑过来抱着晓卿的脖子哭,本来晓卿都忍住了,结果被她扎着两条小胳膊的滑稽样又给逗乐了,只得绷着劲儿,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冯澈你还不快叫人拿衣服进来……” 冯澈如蒙大赦,急忙溜着墙根跑出去了,这辈子都不曾如此狼狈过,路过一脸鼻血的冯掌柜…… 宁不悔抱着陈晓卿哇哇大哭,哭得话都说不利落了,大意就是:胳膊看就看了,兔子咬就咬了,但是我真的不能不吃肉啊姐姐! 陈晓卿险些就让她逗得破功了,一边拍着她光溜溜的小胳膊一边安慰: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啊就说自己不干净了,人家说的男女大防根本就不是这个。 先不说谢长安那个小屁孩连什么叫男女都分不清,你就当被狗咬了就行了。” “那那那……那我衣服被撕破了怎么算?” “衣服就更没事了,你想想,你有胳膊,我有胳膊,冯少主也有胳膊,大家都长得差不多,看一眼又能怎样?再说了冯少主大你那么多,你就当被你爹不小心看了一眼不就行了?” 喜当爹的冯伯伯刚走到门口就是一个趔趄,转个弯儿回去了。 “可他毕竟不是我爹……” “那就认个干爹,多大的事儿啊?!你记住了,你有他也有的,那就不叫事儿,就好比,你有个脑袋,他也有个脑袋,人人都有脑袋,虽然说长相各不同,可你见谁把脑袋藏起来不叫人看了?” 宁不悔觉得不太对劲,可又无法反驳,稀里糊涂的就算是认了,连带着心里给冯澈长了一辈儿。 冯澈不想叫更多的人知道这事儿,就让莫婶把衣裳送过来,看着手中鹅黄色的柔软面料,想到刚才的场景,不由得一阵苦笑,偏偏叫她撞上这么尴尬的时刻。 小长安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胡作非为引发了怎样的涟漪,这会儿正抱着蛋羹吃的欢实,小黑脸儿上全是油。 宁不悔以自己内心受到创伤为理由又赖了下来,坚持要跟晓卿一起回家,沈从心也说想一起去乡下散散心,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被二人如此胡搅蛮缠一翻,冯澈的账本也看不下去了,收拾了便往家走,进了院儿方察觉不对劲。 冯依依自打救出来就安顿在庄子上了,一个是她自己也需要时间,一个是怕刺激了老太太,可今日回来竟然看到庄子上的车夫和下人。 “小姐回来了?” “启禀少主,小姐一大早就回来了,实在是我们拦不住啊,您快去看看吧,好像是跟老夫人吵起来了。” 冯澈加快步伐,到了堂屋,果然见到外面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下人,不禁眉心紧蹙,这妹妹愈发的恶毒了,竟是想让这么多人都去死么? 第425章 诓骗 “哐啷”一声,随着冯澈进门,一个花瓶被掼到他面前,冯老太太一脸铁青,指着他鼻子就是厉声呵斥: “你到底是怎么护着你妹妹的,这么大的事儿,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冯澈自小是老太太放在心尖尖上宠大的,从来不曾说过如此的重话,冯澈凉凉的撇了一眼冯依依,想也知道她不定怎么歪曲的事实。 只是编排他的不是也就罢了,外面跪着的那些人,最后为了保住冯家的脸面,怕是都只能打死封口,人家跟她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如此毒辣! 只是老太太已经信了冯依依的话,此刻他再解释也是让老人家徒增难过。 冯依依苍白着一张小脸坐在那里,不哭不闹,让冯老太太更是心疼,若是她还像以前那样大哭大闹也就算了,偏偏这么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真是挖她的心肝啊! “祖母息怒,是澈儿失职,没有看护好妹妹,请祖母责罚。” 冯澈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像祖母请罪。 地上都是摔碎的瓷片,鲜血一下就殷出象牙白的衣裳,冯老夫人一下子就心疼了, “起来!好端端的谁叫你跪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请罪,是要气死我不成?!” 看祖母哀恸至极,冯澈不敢违拗,只得起身垂手而立,不发一言。 “祖母,不要罚哥哥,是我自己太傻,也是我命该如此,即便哥哥没有耽搁那么久才来救我,我人都被他们抓到山上,也是百口莫辩,从那和尚诓骗我们上车,依依就已经失了清白,所以不怪哥哥。” 老夫人的眼泪又掉下来了,捶胸顿足, “我可怜的孩子,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我们是冯家啊,我们是有从龙之谷的冯家,就连当今天子对我们都要礼让三分,区区一群和尚,他们怎么敢?!” 老夫人的龙头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震的满头银丝都在晃动。 “依依苦等二十八天,实在熬不过去,终究是叫那些人得了手,只可惜,哥哥若能早来一天,妹妹也还是完璧之身。” 冯澈:“……” “所以,不怪哥哥,是我没那个命。若是哥哥能像护着别人那样对我,若是哥哥也能把我看的有陈晓卿半分重,也不会那么久才发现我被人抓了,若哥哥有人家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魄力,早早的就能把我救出来,也不会让我身陷囹圄……说了这么多,都是我的命。 依依谁也不怪,只求一死。” 即便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冯澈:“!!” 这下他想保那些人也保不住了,冯依依把所有的事儿都兜了出来,若是传出去,不仅是她的名声扫地,就连陈晓卿也一样,他更是会被追究,那一万军队是怎么回事,很可能因此而波及整个北地! “冯依依,你住嘴!” “澈儿!” 冯老夫人不干了,眼睛一瞪。 “祖母,实干重大,这么多家仆都在,您是想赶尽杀绝么?” “饶命啊,老夫人,我们都是被牵扯进来的,我们什么也不会说,饶了我们吧。” “求求老夫人,放了我们吧,我们回庄子,再也不出来了,死在庄子里,求求老夫人不要杀我们。” 第426章 血口喷人 除了冯家原本的下人,都是庄子里跟来的仆人,足足有几十个,本来送完了就能回去的,偏偏冯依依不叫他们走。 “唉……” 老夫人叹气,她也是叫冯依依的事儿气疯了,冯家一向宽待下人,怎料竟出了这么大的丑事。 “叫人带下去吧,不识字的,灌一碗哑药,若是识字的,就送上路吧,记得厚葬,也别亏待了家人。” 活是不可能的了,知道了冯家这么大的丑事,如此发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下人哭嚎着,感恩着被拖下去,最终只剩下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玉容和之前被晓卿留在府上的莫离。 冯依依看了眼莫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祖母,那天我看得清楚,火光把整个山顶都染红了,足足十万大军去救那陈晓卿,连哥哥都被逼得不得不替她们看守寺庙,那陈晓卿和叛军的将领二人卿卿我我,不顾万人瞩目就搂搂抱抱,祖母,这么大的事儿,冯家能兜得住么?” “冯依依,你造别的谣就罢了,人家陈晓卿招你惹你了,你如此污蔑人家?什么十万大军?你全程不是一直昏迷,是你发癔症吧!” 冯澈怒气迸发,这妹子蠢不自知,都到如此地步了不说好好修身养性,还不停攀扯别人,想拉更多的人下水,明明都是她的家人,她却非要下死手! “呵,哥哥,你说我造谣,你可敢以冯家列祖列宗的清誉起誓,陈晓卿当晚不在寺庙里?” 冯依依直视冯澈,毫不心虚,冯老夫人也看着孙子,想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 冯澈自然不能否认,被冯依依噎得额头青筋暴跳。 冯依依见状,眉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继续说道: “我就奇怪为何那些和尚会诓骗于我,明明知道我是冯家人,直到见到陈晓卿,才恍然大悟,我道她并未同我计较那些小事儿,却想不到在这等着呢。” “你说什么?你被抓进去和那陈晓卿有关系?!” 冯母大怒,好你个陈晓卿,枉我不嫌弃你一个村妇,想不到竟敢陷害我冯家女儿! “澈儿,若你再护着那陈晓卿,别怪我翻脸,来人,现在就去把那妖妇给我抓过来! 莫离,你可知罪?!” 冯老太怒发冲冠,也管不的真的假的,但凡是有一丝可能害了她外孙女的,她都不会放过! “祖母,那陈晓卿舌灿莲花,等她来了,就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把黑得说成白的,再加上哥哥偏帮,这对主仆又能脱身!” 一旁的莫离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陈晓卿身上,原本也是有些忐忑听了人家的辛秘,可听都听了,还能怎样? 可竟然如此空口白牙污蔑陈晓卿,那就不行了! 莫离转身,扑通一声跪下,据理力争: “禀老夫人,我家夫人绝不是那种恶毒之人,更不可能和什么叛军有所勾结,否则也不会偏安一隅做些山货的小生意,且我家夫人和老爷伉俪情深,婆媳融洽,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儿,和外男卿卿我我更是无中生有的污蔑,这罪莫离不认!” “祖母,您看,光是一个仆人就这么能说,真是随了那牙尖嘴利的主子,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么袒护那女人,莫非,你也是陈晓卿的裙下之臣?” 第427章 攀扯 “放肆!冯依依,你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多淫言秽语!” 若不是老夫人在这,冯澈真能一脚给冯依依踹墙上镶着去,越说越离谱了,仗着他不愿多说当日情景,就在这一路给老夫人带歪。 那日的事儿,不管是陈晓卿在当场,从地道里爬出来,亦或是那支不明来路的军队,更甚至是陈晓卿与那蒙面男子的关系,都是不可言说之事,偏偏冯依依偷偷睁着眼睛看了个明明白白,此时发难,不知所求为何,除了恶心人,拉人下水,应该是还有别的打算。 冯澈郁闷的闭了闭眼,竟不知自己这愚蠢的妹妹何时还变得如此恶毒了。 冯澈这话刚说完,冯依依眼泪就掉下来了,红着眼眶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 “是啊,哪个姑娘家能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我已经不是姑娘家了啊哥哥,就因为那个陈晓卿,我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这辈子都不用嫁人了,所以你说,我的淫言秽语是哪里来的?自然是那些和尚教给我的!” “别说了,我的孩子,别说了!” 老夫人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那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时间久了,就忘了,别想了,来人啊,去把陈晓卿……” “祖母!此事是家丑,万万不可再牵扯无辜之人,这事与陈晓卿并无干系,人也是我找来去救依依的,只是人家不认识妹妹,找错了人,寻了个面容相近的女子,天黑灯暗,依依把那人当做陈晓卿,至于究竟是谁,澈儿也未仔细看,只救了妹妹就赶紧离开了。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愿受天打五雷轰,死后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冯依依“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哥哥颤声道: “哥哥!你……你为了那个贱人!竟然敢发这种……” “祖母,依依遭逢大难,行事难免偏激,也臆想了很多子虚乌有之事,怕是需要些日子方能恢复,所以我才让她先住在庄子里。这事儿是家丑,祖母万万不可外传,若是把等闲人招惹来,最后发现与人家根本无干系,又不能随意杀人灭口,岂不是贻笑大方? 莫离,这事儿与你无关,近日祖母心情欠佳,你也就先回去吧,只是今日的事儿切莫对旁人提起一字半句。” “不行!” 冯依依疯了一样大叫,哪还有半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莫离不能走!他知道了我的丑事!他必须死!祖母!莫离他识字,他必须死!就算不杀了他,也要剁掉他的手脚,挖出他的双眼,拔掉他的舌头,割掉他的耳朵!否则明天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我被和尚糟蹋了!祖母!” 冯依依捶胸顿足,双目赤红,跳着脚哇哇大哭,若哥哥敢叫莫离走出去一步,她就一头撞死! 从冯依依进门大闹开始,莫离心中就隐隐觉得诡异,女子失了名节不应该是羞愧难当藏着掖着么?怎的一进门就嚷得人尽皆知? 而且好端端要攀扯夫人? 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毫不怀疑,事情说道这份上,若他今日敢走,明日冯依依失节一事就能传的整个阿城都知道,到时这事儿毫无悬念的会落到他头上,然后把陈晓卿拉下水。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冯依依失节已成定局,不想着如何善后,为何千方百计拉夫人下水? 她和夫人,到底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除了几次小过节,也没别的啊? 第428章 背后之人 岂止莫离不明白,就连冯澈也想不通冯依依对陈晓卿这股不共戴天的仇恨从何而来,明明是她对晓卿下死手,反过来好像是晓卿刨了她祖坟一般。 “冯依依,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我会找个寺庙捐一大笔香火,叫你过去青灯古佛一生衣食无忧,可你若存了害人的心思,不肯消停,那我就直接叫人把你关押起来,永无天日。我说到做到,你想清楚了!” 这妹妹,纵成这样,已然成祸! “哥哥!” 冯依依一声尖叫,随即哭倒在地,溃不成声。 “祖母,我不要,我好怕,我不要寺庙祖母,只要一想到寺庙,我就会想到那些和尚,想到他们对我做的事儿,这些天我没有一夜不做噩梦啊祖母!” 老夫人什么也不能说,一直默默的流泪,她苦命的孩子,任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被人糟蹋的事实,不管是青灯古佛,还是圈禁在家一辈子,都是彻底毁了啊! 她怎么能舍得叫她的心肝宝贝受这样的苦? “澈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咱们家富可敌国,连一个姑娘都护不住么?” 老夫人放软了态度乞求孙儿。 “就不能寻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入赘过来,给足了银子,叫他保守秘密?” 若是能把新婚之夜糊弄过去,对外就说是依依身子不好,请了大师算卦,不可出嫁,必须要入赘方可解了这煞,也不是说不过去。 民间也有说,失贞女子只要提前弄些鸡血,也能糊弄过去,甚至那些青楼女子,为了能卖个好价钱,也有让女子假扮成“初夜”的法子。 这样好歹能相夫教子,和乐一生。 老夫人为了依依操碎了心,脸面都不要了,可冯依依并不领情。 “不要,祖母,我不要这样欺骗一个无辜的人,我会于心不忍。” “我的孩子啊,那你可怎么样才好啊?” 老夫人痛彻心扉,痛苦而无奈,痛苦孩子的遭遇,无奈她的执拗。 年幼的孩子永远在对抗自己的长辈,永远不接受他们的好意,总认为来自于长辈的束缚管制是他们通往幸福的最大阻力。 “祖母,这里对我来说,是伤心之地,现在我只想忘掉这件事,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姓埋名,换一个身份去生活,冯家大小姐的名字我不要了,我好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名字,换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过我想要的生活。哥哥这么大本事,应该能帮我找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吧?” 冯依依得意的挑眉,用一副挑衅的样子看着冯澈。 所以说……这丫头从进门闹哄到现在,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而且想顺便拉陈晓卿下水,能成最好,若不能成,也是她谈判的把柄。 这么缜密的计谋,不是冯依依这个蠢货能想出来的。 冯澈沉吟片刻,环顾四周,又回忆了一番刚刚跪下的那些下人,冷冷的看着冯依依,问道: “跟你一起的那个丫头人在哪里?” 冯依依笃定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平静下来, “你说什么,什么丫头?我的丫头怎么了?你管我丫头在哪里?” 冯依依有些紧张的攥紧拳头,一脸警惕的看着哥哥。 第429章 发落 “所以你进来说得这些全都是那个丫头教你的?去另一个地方隐姓埋名,换个身份,也是那个丫头教你的?攀扯陈晓卿,拉这么多庄子里的下人下水,也是那个丫头教你的?” 冯澈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冯依依喘息的机会。 “不是,你胡说,不是她!你想干什么?祖母,祖母!” “这么狡诈恶毒的丫头你留在身边,到了新的地方又想做什么?在我和祖母的眼皮子底下,十几条人命说没就没了,你自己遭遇了不幸,你不说好好思过,反而迁怒别人,滥杀无辜,难不成都是那个丫头给你出的主意?你身边原本都是祖母给你挑选的心性老实厚道之人,什么时候混进了这么奸诈的恶徒?” “没有!不是她教我的,哥哥你别胡说!彩霞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在庄子上养伤,你要对她做什么?祖母,祖母你快管管哥哥啊,我就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了,到了陌生的地方,好歹能陪着我,若是连彩霞都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唉……” 冯老太太一声长叹,关心则乱,她是一开始被这事儿冲昏了头,冷静下来想想,依依做的未必就是天衣无缝。 想不到竟是个歹毒的丫头在背后挑唆! “依依啊,你若真的想重新开始,怎么能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呢?你这是糊涂啊……” 冯老夫人一锤定音,彩霞是不可能留了,冯依依“嗷”的一嗓子就坐地上了。 “你说的重新开始,祖母同意,叫你哥哥给你安排好了,你就去吧,别离开家太远,有事儿哥哥还能找看你,跟你的人我会亲自挑选,只是这些人你不可以随意打发了,他们都是跟了冯家一辈子的老人,做事稳妥可靠,若是连这些人都没有,到了外面……” 老夫人说不下去了,冯依依这性子,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都能惹出如此大祸,到了外面,没了冯家小姐的光环,不得让人生吞活剥了? “不要,祖母,求求你留下彩霞,她是我同甘共苦的好姐妹,你不要杀她祖母!” “愚蠢!” 老夫人勃然大怒。 堂堂冯家大小姐,金枝玉叶,却被一个奴婢哄得找不到北,自家人都当成死敌,却对一个图谋不轨的奴才言听计从,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冯老夫人疲惫至极的挥挥手, “去吧,下去吧,玉容,你叫人看好了小姐,就叫刚才那些灌下哑药的人去她院子伺候,旁的人不得靠近,谁敢靠近小姐,立刻打死扔出去,去吧,都去吧。” “祖母!不要啊祖母!求求你饶了彩霞,她真的是为了我好!” 冯老夫人疲惫的闭上双眼,老泪纵横,她护了这么久的小囡囡,到底是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她该有多害怕啊? 莫离此刻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老老实实跪着。 夫人那,他是万万不敢回的,只怕给夫人招惹麻烦。 冯澈思忖片刻,对莫离道: “依依回来如此做,若说是那叫彩霞的贱奴指示,指不定那贱奴在庄子里已经做了些什么,怕是今日就会有些谣言传出,你立刻回去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告诉夫人,只是依依这块你就掠过不要提了,叫她自己当心些,也做好准备,省的谣言四起的时候无法应对。” 第430章 冯家辛密 陈晓卿当然知道冯依依是怎么回事,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他斩钉截铁赌咒发誓说陈晓卿不在场,自然演戏要淹到底。 “依依那段不要提,至于怎么遮掩,你自己去想吧。” 冯依依那段不提,冯澈赌咒发誓这段自然也不用提,莫离回去只要说冯澈上了天隆寺,救了些人,有人污蔑说陈晓卿也在那里面,且和外男有些首尾,叫晓卿想好如何应对即可。 莫离心事重重的离开,就只剩下祖孙二人。 久久不曾言语。 “澈儿啊……” “祖母,澈儿在。” “你说……你二叔他可会怨我?” “祖母……”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说,哪个母亲能像我这么狠心,把刚出生的稚儿送到别人家……若他不恨我,怎么一次都不来看我?” “祖母……” “我知道到他怨我,那孩子冰雪聪明,怎么会猜不出自己的身份,可是他不认我,这么多年,也不认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祖母……” “我知道你要说,天下无父母的不是,可是这对于你二叔来说,太不公平了,我为了保留一支冯家的血脉,硬生生把他塞到别人家,听说,一直被主母苛待,生下的孩子也……” “祖母……说好了不提这些事的,人各有命,出身是不能选的,您心疼他没有锦衣玉食,没有父慈母爱,焉知爹他不羡慕二叔的自由自在?既然已经如此,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是,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像割掉一块肉一样难受,澈儿啊,你可有去看过你弟弟?他过得可好?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你二叔一般俊俏?” 冯老夫人泪水长流,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连看一眼都怕露了踪迹,硬生生装成陌生人。 “没,您不是说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么,好端端的再惹祸上身,若您不放心,我就去……” “不,不要去,不要去……” 冯老夫人激动得打断了孙儿,一颗心纠结得流血。 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功亏一篑。 “澈儿会很小心,不留下痕迹的,祖母。” “那也不可,等等吧,再等等。” 等她到了弥留之际,能见到那孩子一眼,死也瞑目了。 陈晓卿对于莫离带回来的消息意外极了。 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多看了莫离两眼,莫离被她看得心虚,急忙低头。 晓卿:“……” 啧啧,这么嫩还想骗我? 联系实际情况一琢磨,就猜测出十有八九是冯依依闹幺蛾子呢,怕是要把她的事儿捅出去,至于说为啥?她倒是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我看你过得比我惨我就能舒坦点,但凡你过得比我好我就觉得时时刻刻想弄死你,自己都这么惨了还不忘拉别人下水,这执着劲儿不安排个反清复明的公主给她当当委实是有些屈才。 “行了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回村里吧,铺子你暂时不要来了,也回去避避风头。” 万一哪天老夫人想起来想要除之后快,咱还是撩丫子走人吧。 至于谣言? 呵呵,信息如此闭塞的时代,鬼知道她陈晓卿是哪根葱! 第431章 回家 在一大片浓郁的原始森林包围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随着瀑布自上而下奔流,泛起白色的浪花,唱着纯洁欢快的歌谣。 山路陡峭,弯弯曲曲,峰回路转,不识路的人很容易在这里迷失。 从山脚到山顶,像是走过了一年四季。 初是原始阔叶林,后则为针阔混交,再则为岳桦树林,越往上,树越来越小,最后接近山顶时干脆就没有树,变成一片五颜六色的高山苔原、地衣,铺成了一幅色彩斑澜的地毯,及至到极顶,则是光秃秃的一片岩石,沙沥。 登高而望,会发现这群山远远的绵延数百里,天高云阔,郁郁葱葱看不到边际。 在这群山环绕的大地之上,每一条流经的水源都像身体的血液,滋养了大地上的生命。 这条不知从哪里发源,又到哪里结束的河流,见证了成百上千年,一个个部落的兴衰和喜怒哀乐。 看着他们从茹毛饮血开始,逐渐学会使用工具,然后开始了男耕女织,懂得用火焰来获得短暂的温暖和光明。 看着一块块大地被开垦出生机,看着一波波候鸟从南到北的迁徙。 看到一群孩子在河边欢快嬉戏,看到一架架巨大的水车将清澈河水洒向大地。 大樟村只是这片大山环绕中的最平平无奇的一个小村落,平凡得连县志都不知道该如何记载,只有简单的一句:宝库镇大樟村,四十二户。 然而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子,短短的半年之内变了个样子,任谁再进村看看,都会大吃一惊。 村口依稀还是那个模样,黄泥浆子盖的房,茅草垛子上的顶,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隔着那荒凉,仿佛就看到了家家炕头上的懒汉子,吧嗒着烟袋锅子,昏昏欲睡。 可那些破旧的房屋下,原本落着鸡粪和稻草的院子却都洗刷得干干净净,一串串晾晒的山货,蘑菇,药材,一盘盘木耳整齐的一溜排开,堆满了整个小院,将将留出一趟人走的路来。 原本搁置杂物的后院整整齐齐一溜大缸,原本豁牙子的都给补齐了,还加了盖儿,里面是一码红通通的泡菜,满满当当的蘑菇酱,捞出来就能吃的糟鱼糟蟹,和一个个装好的麻袋,里面是野果榛子橡子,准备送去里正家卖的山货。 齐着后院围墙的,是新盖的猪圈,怕猪崽子风吹日晒雨淋,还都特意加了棚子,比人伺候得还金贵。 夏末秋初的时间,一头头胖猪也有百来斤重了,哼着欢快的曲儿拱来拱去,诉说着不识人间疾苦。 仔细看去,竟然还有些零星的人家,院子里跑着刚褪下黄毛的小鸭子,十几二十只,歪着屁股,嘎嘎嘎的走成一排,大模大样仿佛自己才是家里的主人。 若说前村儿不过是牲口养的多些,院儿里山货多些,地里的庄稼长得好些,那过了石桥的后村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晓卿家的几十亩水田如今放眼望去,是一群群洁白的肥鸭子穿梭于绿水荷叶之间,如今的荷花已经开败,露出一个个小莲蓬,青翠欲滴,很快就是采摘的季节,等采过了莲蓬,就是下塘挖藕的季节了。 肥美的水田中,不仅仅有家养的白鸭,还有些附近山里飞来的野鸭驻扎,不仅在这里做窝,还找了媳妇,怕是来年春天就能看到一群家鸭和野鸭生出来的混血鸭宝宝。 第432章 伺候祖宗 细细看,泥塘里密密麻麻的青色大鳌蟹若隐若现,深红色的小龙虾也在水草间上下游曳。 山根底下盐碱地上种的罗布麻已经成熟,随着一阵阵风吹过弯下了腰肢。 而原本是一片荒地,通向村东头的路已经被完全开出来,割掉野草,整理出一大片平地,从晓卿家往东看,隐隐约约就能看到巨大的水车,日夜不停歇的灌溉着支流。 经历了一场又一场雨后,支流已经变得充沛,滋润了两岸的农田,一排排齐刷刷的房子,冒着烟的砖窑,都昭示着这里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中,原本有的十几排房子后面竟然又加盖了一倍,就连菜地也被开垦了更多,此时已经冒出绿油油的菜苗,赶着霜降之前应该是能收上来一批成品。 “哞~” 田间的老牛发出长长的鸣叫,尾巴悠闲的抽打着蚊蝇,仿佛告诉路人,这一大片菜地是自己辛辛苦苦犁出来的。 一大片青砖瓦房中,最亮堂的一间里面,传出孩子朗朗的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一道清癯俊秀的身影站在堂内,身姿笔挺,光线照进屋中,少年人潋滟无双的面容平静而专注,巡视在每一张稚嫩孩童的脸上。 每个孩子面前放着一个小沙盘,柳迎风把字写在前面的板子上,孩子就会照着一笔一划在沙盘上认真的描出来。 听着自家孩子清朗的读书声,外面赤着膀子的汉子们活干得更起劲儿了。 蹲在房顶上叮叮当当的砸一阵,就习惯性的抬头看看村口,没有人,就再继续埋头干活。 然而今天当他再次抬头眺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三驾马车正沿着蜿蜒的小路往村中走来,汉子以为自己眼花了,急忙揉了揉,从房顶上站起来,极目远眺,三驾马车更近了,马车后面依稀还跟着些什么。 也不见汉子如何动作,人已经飞快的跳下屋顶,几米高的距离连尘土也没溅起一分,就飞快的向里正家跑去。 “川子,干啥去啊?屎到腚门儿了这么急?” 回答的是一步又窜回来捞了旁边的褂儿套上,就跑没影的人。 孙明家的门口如今常年停着牛车,隔三差五就得往镇里送趟货,要么院子里都错不开身儿了,老头子琢磨着把院墙拆了,再往外扩一扩,眼瞅着收完了庄稼还能有个把月的功夫,这会儿是山上能出东西的最后时间了,等到大雪封了山,也就能摘点灵芝蘑菇,剩下的所有果实都会被埋在大雪下面,生根发芽,或者腐烂成泥,任谁也没本事把它挖出来。 “抽,抽,抽,你少抽点,再熏着孩子!” 王桂花正在和面准备蒸馒头,看孙明在院子皱着老树皮一样的脸长吁短叹,就知道他又瞎琢磨了。 “我跟你说,那孩子就是个自带福星,啥事儿都能逢凶化吉的命,你甭操心,有功夫给我把油罐子边儿上擦擦去,这家里一个两个的都等着吃现成的,当我是老妈子是吧?” “啪啪”拍落手上的干面,王桂花往大锅里舀了一瓢水,转身去摘小野蒜,嘴里也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第433章 爷爷和姐夫 “屋里的大小姐,出来晒晒太阳,不为你自己好歹也替孩子想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当你在我家养蛆呢? 别回头孩子生不出来我可没法跟你嫂子交待!”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王桂花火大,“腾”的一下站起来就去推门,门还从里面给反锁上了,这可给她气得。 “开门!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你?早知道就不管这麻烦事,你弟为了救你人都卖给陈晓卿了,你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鹰?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不就是个孩子,生出来婶子给你养着,过个几年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咱村里不像你们城里,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这条命留着比啥都重要,人死了就啥也没了,保不齐肚子里的娃还能给你加官进爵呢!” 任王桂花磨破了嘴皮子,里面就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唉……我上辈子是挖了谁家祖坟了这辈子来还债的?” 老里正就像没听见一样,呆呆的坐在院子门口抽烟袋,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大川?” 眼见大川没了命的往这跑,老里正脸上的褶子都绽开了,一下子就站起来,起的猛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听大川道: “叔,村口来了三辆马车,是不是夫人回来了?” “走,去看看去!” 孙明啥也顾不上了,噔噔噔的就一溜小跑冲向村头。 夏日本就炎热,更别说密不透风的马车了,晓卿把车厢后面的帘子打开,绕是如此,还是汗流浃背。 小长安嗷嗷叫着扯自己的小褂,晓卿不许,伸手捂着他,他就趁晓卿打盹的时候偷偷扯,扯吧扯吧就把自己变成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撅着黑乎乎的屁股蛋子,凉快了,踏实了,悄咪咪看娘,心想一会儿娘醒了是不是要戳自己屁股蛋子。 沈从心的身体还不是太好,晓卿怕一路给她颠簸了,专门铺了一辆厚厚的褥子马车,叫莫婶也跟着伺候。 另一辆车就是莫离等人,赵冲赵斗许久没见到娘和妹妹,也吵着要一起回来,晓卿自是没有不应。 她们的车走在最后面,原因无他,而是长安这小家伙,从出了城就开始兴奋,一路上招猫逗狗呼禽唤兽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就缀了一大群在车后面,宁不悔打趣说,小家伙还知道上门要送礼啊,于是小家伙顿时来劲了,掰着小手指咿咿呀呀的跟晓卿掰扯: 大兔子送给妞妞,大灰狼送给爷爷,说完了还让马车后面蹦蹦跳跳的白兔跟紧了别迷路,又瞪一眼大灰狼意思是你别吃我的兔兔这是送给妞妞的! 剩下的你们都靠边站! 于是螳螂蚂蚱跳蚤傻狍子穿山甲蜈蚣山猫顿时在后面自动拍成一队,汗流浃背的跟着一路跑过来,时不时还有小伙伴加入这个行列。 宁不悔在哪? 对,宁不悔在赶车。 说什么也拦不住! 此刻她正挥动着马鞭,站在第一辆马车的车头,把虫八憋屈的挤到一边,得意的唱着晓卿教给她的歌: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随着村庄的临近,她的兴致简直空前绝后的到达了最高峰,于是在看到远远的村口迎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老头之后,看到二人一脸望眼欲穿的殷殷期盼,灵台迸发,大喊一声: “爷爷,姐夫,我们回来啦!” 第434章 村口迎接 “噗通噗通” 一顿沉鱼落雁,晓卿从梦中惊醒险些一头栽下马车,虫八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直接摔到泥坑里。 老里正满腔期待如同遇到了数九寒冬,唯有沈从心竟然没忍住好奇心直接撩开帘子往外看。 小长安眼睛一亮咕噜一下就从车厢里蹿下去,四蹄着地撅着小屁股哒哒哒就跑过去,眨着兴奋的小眼睛,看着眼前的老爷爷,不停的扭屁股,摇尾巴,兴奋的围着里正转圈圈: 爷爷,爷爷,他有爷爷了!晓卿说这个爷爷不会凶他,也不会捆他! “爷……爷……” 里正有点懵,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叫他爷爷? “你们是谁啊?卿丫头呢?” 老人家一脸失落,又不甘心,一个劲儿的往后面的马车上瞧,人呢?真的没在? 小长安一听,找娘的,顿时屁颠屁颠跑到后面兴奋的大叫: “娘!娘!” 看到晓卿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小家伙喊着娘那副亲热劲儿,老里正“啪”的照着自己脑门来了一巴掌,青天白日的,发癔症了不成? 是不是想那丫头想出毛病了,咋把个野孩子的娘给看成陈晓卿了? “里正叔,你们咋在这呢?不悔,你瞎叫什么呢,这是里正叔,这是大川,哪里有你姐夫?!” 狠狠地白了宁不悔一眼,这嘴上没把门的臭丫头险些把大川吓得魂飞魄散,现在脸还是青的! “卿丫头?真的是你?” 孙明一把掐在自己大腿上,真疼,不是做梦,真是卿丫头回来了! 没有被那个死亡之地吞了,真的回来了! 老里正顿时就委屈了,眼睛也红了,天知道他有多内疚,干啥要跟她说那些事儿,这么些天,想想这么些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惦记,老人家就很委屈。 “里正叔,是我,我回来了。” 要不是因为那个天杀的黄小牛,我半个月之前就该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家伙都盼着你回来呢。” 老人家又往晓卿身后看了看,的确没别人了,那三百人也不知……就看到了马车后乌泱乌泱跟着的昆虫野兽大灰狼小白兔,不由得又揉了揉眼睛……照着大腿又来了一下。 “噗嗤”,晓卿看里正这么掐下去大腿肯定是紫了,急忙给他介绍,却见车帘一掀,赵冲赵斗都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里正叔好,您老身体可还硬朗?” “嗳,好,好,好孩子,快回家去看看吧,走走,咱们进村,边走边说,咋还给你们堵半道了,老头子真是傻了,不中用了。” “爷爷,谁说您老了,您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十,老当益壮!” 宁不悔上来亲切的挽住里正老爷子的胳膊,吓得老爷子一连几个趔趄差点没摔到大川怀里,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哪家的闺女咋这么个塞呢,老爷子今年五十有六,还真没到七八十。” 沈从心撩开车帘,微微跟老里正点头,孙明急忙双手抱拳,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啥对个不认识的人如此恭敬。 “爷!爷!” 小长安不甘示弱,一个箭步蹿到孙明肩膀上,给老里正吓了一跳,这才仔仔细细看这孩子,小家伙黝黑的皮肤哪有半点像晓卿?更别说赵家那个俊俏小子! 第435章 报信人失踪 小家伙一脸乖巧努力在老人家脸上蹭啊蹭,就差伸出小舌头给里正的老脸来一顿洗礼了。 “哎呦,哎呦,这小鬼头,这是哪家的孩子,哎呦哎呦,我的娘哎!” 小长安终于还是没忍住,抱着里正的脸就是一顿舔,嗅嗅,里正爷爷是好人!他喜欢这个爷爷! 晓卿直说这是她抱来的孩子,老里正就知趣的没有多问,把一行人往家里带。 赵冲赵斗跟里正打过招呼,就驾着马车先回家了。 晓卿叫王八小队带着沈姑姑也都先上家里去,只带着宁不悔和小长安跟着里正回家。 “里正叔,我大哥说派了人回来跟你们报信的啊,怎么,你们没收到不成?” “啥?” 孙明牛眼一瞪: “咋回事?派人回来报信了?没见到人啊!” “不可能啊,约么有十天了吧,大哥早就说叫人回来报信,我想着您得了信儿了,就不急着回来了,怎的您竟然不知道?” “我天,可别又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咋回事?” 晓卿顿时就想到了她之前在村口的遭遇,可但凡涉及到天隆寺的事儿,都会牵扯出太多东西,即便对着老里正,也是只字未提。 这就奇怪了,大哥会派谁回来报信? 她也没想着问,毕竟大哥做事一贯稳妥。 可这报信的人呢?是信没带到,还是连人也没了? 晓卿有心找大哥问问,可俩人又隔了百里,不知猴年马月能见着,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可毕竟眼下团聚的喜悦冲淡了一切,等晓卿想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 到了家里,见到桂花婶子,又是一通鸡飞狗跳,宁不悔二杆子的性格和桂花婶子投缘极了,就是小长安没躲过去被桂花婶子拎起来对着小鸟鸟就是一顿拨拉。 羞得小家伙一下子合拢双腿,拐成个内八字,气坏了! “哎呦这小娃,还知道害羞了,多大点个人儿啊,可真有意思!” 村儿里这么大的孩子,光着屁股满山跑的多了去了,“弹鸟”之礼在这里已经是斯通见惯,可毕竟小长安没有被如此对待过,羞得不行,嘤嘤嘤的跑回娘的怀里不肯出来了。 眼下见到人平安回来,孙明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这才想起那三百号人: “罗山他们咋样了?” 说完了又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一边特别投缘的媳妇和那个外来的姑娘。 “没事的叔,不悔不是外人,叫她听见也没事。罗大哥他们很好,人都安全到了,东西也都给送过去了,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能顺利在那边站住脚,就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种地了,今年冬天的吃食紧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你不知道,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人了,是个大和尚,带着一群官府的人,叫你几个婶子扒了裤子给撵出去了。” “噗,是谁这么厉害,敢扒和尚的裤子?” 宁不悔两眼放光的把脑袋伸过来凑热闹。 “是你张家婶子,听你婶儿说之前采山货还吵吵过,回头带你去认认门儿,都是实诚心眼的人,没啥大毛病,就是嘴臭,也是叫那个黄大妞带的。” 还去认门,晓卿都怕这宁不悔跟着她逛一圈之后更无法无天了。 再添个扒裤子的毛病可真是要了命了。 第436章 黄大妞死了 晓卿把进山安置的事儿跟里正说了个大概,总之除了被掠上寺庙和军队的事儿,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完了老爷子叹了口气, “说来这事儿都是胡家媳妇闹腾起来的,不过她也算是糟了报应了。” 晓卿这才知道,那黄大妞后来是真的疯了,在村里没日没夜的哭喊,也不知道饿,也不知道累,直到半个月之前有人早上去河边,看到黄大妞半个身子探进水里,人已经没气儿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人的心思就是不对路,明明受着村里的恩,还偏偏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一听人家说你是妖怪,立马就来劲了,这可好,把自己一家子都给搭进去了。” 晓卿一直想不通为何黄大妞会突然翻脸,只当她是愚昧而信了别人的谗言,不想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因为看着自己日子过得比她好,内心暗暗嫉恨,当总算有一个机会让她可以一脚把对方踢下山崖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若对方只是让她一起来害陈晓卿,她未必做的出来杀人的事儿,可反过来,说晓卿是妖魔,她是降妖除魔,又站在了道德至高点上,这时候再不落井下石就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才有了这么大的一场风波,还将恶人引进村子,险些叫晓卿丧命。 宁不悔在来的路上被晓卿三令五申,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是此刻知道姐姐竟然是被这么个恶妇害的进了天隆寺,也是气愤不已,晓卿却拍拍她的手安抚道: “这都是命,若不是被她害,我也见不到你和姑姑,更见不到小长安,所以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 被点到名字的小家伙身子僵了一下,偷偷缩回小爪子,心虚的看着娘,努力用小屁股挡住后面那盆全是黑爪子印的白面,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全是白面,小花猫一样被晓卿哭笑不得的拎过来: “这是奶奶准备做饭用的,叫你弄脏了就不能吃了,这是粮食,咱们要节约粮食知道吗?” 小家伙极乖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王桂花噗嗤一下乐了,端过面盆几下就把那些黑爪子印给揉到里面去了: “没事,小孩子又不脏,蒸熟了吃不碍事的,一会儿都在我家吃饭哈!” 宁不悔想到小长安都是四蹄着地的,恶心的翻了个白眼,表示这饭她肯定不吃。 几人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旁边的厢房门被“哐当”一下踢开,一个有着几分姿色但面容憔悴的女子气哼哼走出来,直接走到陈晓卿面前,先是想以身高压制一下对方,结果发现这阵子陈晓卿似乎长个了,比她还高出一个头顶,气得一滞。 “陈晓卿,我知道我欠了你的,我没什么能还你的,这条命你想要就拿去!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向你低头?门头没有,我宁可死也不会欠你陈晓卿的!” “呵……” 陈晓卿低头一笑,真不知这柳莲花怎的会如此之蠢,她凭什么以为自己值得别人去算计,让她欠她些什么? 感受到怀里的小长安有些炸毛,晓卿轻轻拍他以示安抚。 第437章 小安发作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卿丫头救你还救出错来了?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就即便被欺负的人不是你,只要是个母的,我们大樟村也断没有纵容这种风气的,该办的就得办,你就当我们顺便救了条狗就行了,不用瞎琢磨!” 王桂花看这柳莲花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天天好吃懒做就罢了,挎着一张驴脸给谁看呢?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把我当个人!你们供我吃供我穿,都是看在陈晓卿的面子上!” 柳莲花厉声尖叫,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也是个人!我是柳家的小姐!你们居然如此对我,我爹跑了,我娘被关了,你们这么大的一个村子,给我们姐弟赶到那么个破房子住,如果不是你们这样对我们,我怎么会被那帮禽兽糟蹋!这是你们大樟村欠我的!这是你陈晓卿你欠我的!” 陈晓卿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小长安毛已经全炸起来了,喉咙里又发出那种呼噜呼噜的声音,她心说糟糕,一回头,果不其然,一路上跟随的虫兽大军已经张牙舞爪的进了院子,那头巨大的灰狼更是龇出獠牙恶狠狠的看着柳莲花,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她。 就连洁白可爱的小兔子也一脸凶像,晓卿好不怀疑这兔子会咬断柳莲花的手指头。 “这个……这……” 老两口惊呆了,随着小家伙的暴怒,那些虫子和野兽都换了一副面貌一般,马上就要扑上来撕碎柳莲花。 晓卿急忙拍拍小长安,急道: “小安,不要这样做,停下!” 小长安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一副暴怒的状态,恶狠狠的盯着柳莲花的喉咙。 柳莲花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说道: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陈晓卿,你又从哪弄来个小怪物!你真的就是妖孽!” 陈晓卿顾不得搭理她,小安不能再这样了,原本她以为这孩子性格温顺,定是被逼迫至极才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想不到只是柳莲花说话冲撞到自己,他就会如此冲动! 她没有看到,小长安的双眼已经一片通红,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天,他被从庄子里抓出来,看到院子里被捆着的他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她娘在大声说些什么,然后那个家里的人,也是这么凶的对她娘,然后他娘就不见了,再见到就只有半个了,他不要再一次失去娘,这个娘好好,他要保护她! “小家伙,这可不行,这畜牲是要伤人的,有话好好说,让畜牲伤人可不是好孩子!” 老里正一脸严肃,放下了一直捏在手里的烟袋锅子,从门后拿出铁锹,护在柳莲花面前,一副八风不动的架势,缓缓道: “畜牲,想在我家伤人,先过了我这道关!” 一人一狼在屋内对峙,王桂花也不闹了,直接把擀面杖换成大菜刀,一马当先横在柳莲花面前, “边儿拉呆着去,有点眼力劲儿没有?碍事儿!” “小安,小安,你看看我,小安?” 晓卿抱着小家伙,又拍又哄,这才发现孩子不对劲,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整个人魔怔一般,一张小脸上全是恐惧和后悔。 “小安,好孩子,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娘在这里,娘也好好的。” 第438章 不杀我娘 晓卿心疼坏了,把小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轻轻的亲吻小安的脑门,亲亲他冰冷的小脸蛋,也许是娘的味道唤醒了孩子,也许是那句“娘在这里”,小家伙渐渐回过魂来,呆呆的看着晓卿,“哇”的一声哭出来,小脑袋扎进她怀里,哭得委屈极了。 “娘……娘……不……不……杀……” 他想说,不要杀我娘。 可晓卿以为他说的是:不杀人。 随着小长安的放松,围攻的野兽也像失了主心骨一般,大灰狼顿时又化成大黄狗,坐到门口摇尾巴去了,小白兔也萌萌哒蹲在一边偷偷吃蘑菇。 老里正脸色变了又变,只说了句: “村里孩子多,你多加小心。” 就进屋去了。 柳莲花浑身是汗,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晓卿冷笑道: “这会儿你知道怕了,不是挺想死的么?刚才怂什么?” “陈晓卿,你这个怪物,你不是人!” “我是不是人,不劳你操心,我也不吃你家米,也不睡你家床。倒是你,柳莲花,你给我听好了,我救你,是你弟弟来求我的,所以你不欠我什么,因为如果不是你弟弟,我根本就不会管你,的确,你在我眼里连个臭虫都不如,臭虫还能自力更生,屎壳郎还会自己拣屎吃,你呢,你就是个惹是生非的寄生虫!嫁人谋富贵不成,害你娘也进了牢,不说担负起当姐姐的责任,整日里混日子,你长手长脚了没? 你那手脚是断了不? 可以拿自己的身子去卖,就不能动动你的胳膊腿,自己给自己挣口吃的? 你就连街上乞讨的乞丐都不如,乞丐都知道自己养活自己,你就躺在那一副死人样子等着别人喂! 你爱死爱活的不用跟我说,我跟你弟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救你一命,他为我所用,你现在想死就死吧,但是请你死得远一点,别让村里人沾了你的晦气。” 若不是怀里抱着小安,陈晓卿恨不得拿擀面杖削她一顿。 “婶子,麻烦您这些日子收留她了,从今儿起我不管了,她爱死哪死哪去,我先回了。” 说完起身就走,小安临走还不忘留下大灰狼,这是给爷爷的礼物! 晓卿一路抱着小安往家走,就看出了村里的变化。 听说她回来了,家家户户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躲躲闪闪的凑过来看她一眼,看人好好的,面色红润,没缺胳膊少腿,样子好像还更好看了,这就放心了。 刚到家门口,就碰上几个来送东西的孩子,蘑菇,鸡蛋,猪肉,面粉,孩子们扔下篮子就胡啦一下跑开了。 也有那胆子大的,躲在树后面,伸着小脑袋,像极了小长安调皮捣蛋之后躲着她的模样。 “夫人!夫人回来了!” “夫人,夫人您可好?” “卿儿!卿儿你回来了!” 婆婆赵柳氏喜笑颜开的迎过来,结果被刘香云一屁股撞到一边去了, “哎呀,对不住了弟妹,我这心急的,晓卿啊,咋样了,他们……他们人呢?是死是活啊,你给我个信儿啊!” 刘香云月余不见,整个人瘦得成了一把骨头,颧骨都突出来了,晓卿不由得愕然,这是咋了,咋比她还上火呢? 哦,对,三婶给他们做了那么久的饭,已经培养出了战友一般的纯洁友谊,难怪如此挂怀。 “放心吧三婶,人好好的,一个不少!” 晓卿拍拍三婶的肩膀, “您可得好好吃饭,这都瘦成什么样了,马上秋收了,还等着您给大伙做饭呢。” “诶,诶,没问题,你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我这就吃饭去!” 刘香云乐得都找不到北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第439章 又是一串葫芦娃 “嫂嫂!” 奶声奶气的小妞妞噔噔噔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晓卿的腿,小脑袋埋在晓卿身上哇哇大哭: “嫂嫂你不要再这样啦妞妞都不敢吃糖!呜哇哇!!!” “咦?嫂嫂不是给你留了糖在罐子里,干嘛不敢吃?” “唔唔唔,娘说,糖吃完了嫂嫂就回来了,可是我怕糖吃的太快了,吃完了,嫂嫂就不会回来了,我就不敢吃了!嫂嫂你不可以再扔下妞妞了!” 晓卿听得心里酸酸的,蹲下来一把搂住小妞妞,结果把肩膀上的小长安也送到了小妞妞面前。 “咦?这个小弟弟是谁啊?” 小妞妞跟黑乎乎的小长安可不一样,她长得像个小雪团儿一般白白嫩嫩,软软糯糯,穿了件干净的粉纱裙,白净的小手背上一个个小肉窝。 看着黑乎乎的小家伙看着自己,小妞妞觉得自己要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特别有礼貌的说: “小弟弟,你好,我叫赵小妞,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妞妞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长安,奇怪道: “弟弟,你为什么趴在嫂嫂身上,嫂嫂会累呀” 小长安难得有点心虚,呲溜一下从晓卿身上滑下来,乖乖的站在妞妞跟前,发现:哇,这个漂亮娃娃比他高一头! 小家伙不安的扭着小屁股,脑袋快垂到地上去了,忽然就有些后悔在车上把衣裳撕碎了。 果然…… 小妞妞奇怪的看着长安的小鸟问道: “你的尾巴怎么长在前面了?” 小长安:“……” 呜……哇……娘我要穿裤子! “哈哈哈哈!让你光屁股,这下老实了吧!” 能放过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那就不是宁不悔了。 小长安撒丫子就跑得没影了,宁不悔一把抱起粉雕玉琢的小妞妞,对着圆嘟嘟的小脸蛋就是一顿猛亲,哇呀呀的叫着: “姐姐呀,你们家的娃娃都是怎么生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可爱呢?不行,我不走了,小妞妞,你认我做姐姐好不好,姐姐给你买糖吃,还给你买漂亮衣裳!” “不行,嫂嫂说,不吃嗟来之食,无功不受禄,妞妞想要什么自己会挣钱买,不可以要别人的!” “哇,你好懂事啊,姐姐好喜欢你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都介绍给姐姐好不好,姐姐都没有朋友,一个人好孤单啊!” “朋友可以有,来吧,我给你介绍!” 妞妞小大人一样,牵着宁不悔的手就进屋了,只是这会儿大一些的孩子都在做事,就只有田木全家的两个鼻涕娃和三婶家的三个丫头在,加上小长安,一共七个小不点,宁不悔可彻底过了当孩子王的瘾,带着几小只如同蝗虫一般横扫遍地。 小长安在妞妞偷偷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块糖之后,眼睛就亮了,顿时忘了刚刚的“尾巴”之仇,走到哪就只跟着小妞妞,如同一条小尾巴,小妞妞也喜欢极了这个新来的小弟弟,把自己压箱子底儿的宝贝都掏出来给小长安。 玩闹了一会儿,小长安觉得有点渴了,皱着小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忽然眼睛一亮,四肢着地噔噔噔就往后院跑。 “咦,弟弟,你去干嘛啦,你等等我啊!” 小妞妞跟上去了,然后后面一串小尾巴,歪歪扭扭的跟上去了,宁不悔也鬼鬼祟祟的跟上去了…… 第440章 偷奶喝的崽们 到了吃饭的时候,晓卿狐疑的看着几个目光呆滞看着饭桌半天不下筷子的小崽子加宁不悔,找了个会说话但是还不会撒谎的问: “妞妞,你们怎么不吃饭?” 妞妞:“因为……嗝儿……” 一个大嗝打出来,好大一股膻气。 晓卿:“……” “你们喝羊奶了?” 小妞妞顿时眼睛亮了: “嫂嫂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光喝了羊奶,还有狍子奶,小弟弟还教我们怎么喝猪奶了!” 晓卿:“……” 谢长安你小子的技能还能这么使的么??!! 不是,猪奶又是个什么鬼?! 晓卿刀子一样的目光嗖嗖嗖的射向唯一一个成年……好吧,半大孩子,宁不悔。 宁不悔急忙摆手否认三连: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只是看着有趣在旁边加油打气来着,结果后面小长安喝猪奶真是把她恶心到了,于是看到饭就吃不下。 后面的猪圈旁边有个牲口棚,里面养着冯澈送的小红马,几只珍贵的小羊,还有最初来的时候从山上抓到的傻狍子。 因为后来不缺钱,晓卿就一直养着,也没想杀了卖钱,想不到谢长安这臭孩子居然能摸过去喝奶! 还带了六个小尾巴! 几个孩子现在看谢长安就像看个英雄一样。 “小弟弟好厉害,他知道母猪不出奶,就抱着小猪仔放过来,然后母猪就出奶了,弟弟再把猪仔扔了,叫我趴过去喝!” 啧啧,听听,这都什么跟什么,居然跟猪崽子抢奶喝,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长安不仅带着一群小崽子跑到牲口棚喝奶,还带着新来的小白兔大灰狼等一起进了圈,这下可好,差点给几只羊吓尿了,挤在一团咩咩直叫,还是小妞妞发话,长安就让大灰狼跟几只狗玩去了。 这几只狗还是当初从周家买猪仔的时候一起抱得小狗崽,如今也长成大狗的体型,很快跟大灰狼玩到一起去了。 当然这些晓卿都不知道,宁不悔也暗搓搓的不打算告诉她。 到了晚上,娘和七哥,大嫂都来了,见面又是免不了一番痛哭流涕,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家人还在一起。 倒是娘埋怨了几句老三,要不是他往这里弄人,也不至于出这么大岔子。 小长安跟几小只都玩疯了,趴在地上叫田家的两个小不点轮流骑在他身上,他才多大点啊,田木全的儿子再小也快两岁了,晓卿家伙食好,两个小家伙长得可壮实了,可小长安不怕,别看他瘦,身子还是挺有劲的,要么也不能那么轻易的飞檐走壁。 “哇,小弟弟你好厉害!跳的好高!” 小妞妞开心的拍手。 小长安顿时眼睛亮了,撅过来叫小妞妞也骑上来,小妞妞看着这个比自己瘦小好几圈的小身子,犹豫了半天也没舍得上去,最后对小长安说: “你快点的长大吧,长大了再背我!” 于是从这天开始,小长安每天都会摸摸自己的小脑袋,看看有没有长高一点。 不过是离家一个月,再回来却感觉像离开了很久。 晓卿看着烛光中笑意盈盈的每张熟悉的面庞,内心觉得踏实极了。 因为天隆寺爆炸而一直让她哽在喉中的那根刺,在这一片温声笑语中渐渐软化。 只可惜那人不在,这欢声笑语中少了那一抹吊儿郎当的不羁身影,他应该已经在往那里去了吧? 因为开心,晚饭的时候晓卿喝了一小杯七哥带来的酒,结果晕晕乎乎的就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小长安不在了。 这可把她急坏了,叫家中所有的人里里外外的找,最后哭笑不得的在看到小家伙窝在母羊的怀里睡得香甜。 第441章 读书 “小安?小安?” 晓卿试图把小家伙抱起来,却发现他熟练的在母羊怀里转了个圈,把脸埋进羊毛里,只露出个小屁股。 这大热天的,小家伙也不嫌热。 “七哥,这羊身上的毛是不是剪一剪?” “唔……奇了怪了,这孩子莫非经常跟牲口一起睡么?怎么能睡得这么踏实?” 居然半夜从晓卿的床上溜下来。 晓卿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谢家是北地最大的牧场主,现在家破人亡,是不是可以试着去买些他们饲养的牲畜? 村里今年养了这么多猪,她家的鸭子也要大丰收,这对于村民或者是罗山他们来说,足够了,可还有夫君他们那么多军队呢? 小长安被娘的得声音惊动,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跑回羊圈了,不由得有些害怕,一脸惊惶,怕娘骂他。 “没事的小安,你喜欢怎样就怎样,那你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喜欢和它们一起睡也是很正常的,娘还想从谢家的庄子买更多的牲畜过来,你喜欢的话都可以跟它们玩,但是不要让它们去做伤害人的事情。” 昨儿个事发突然,加上人多事杂,晓卿没有跟小安追究他中途情绪失控的事儿,可不代表他会放任这件事,毕竟小家伙以后想要融入这里,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否则这样的力量不仅会害了别人,也终归会害了他自己。 她知道小家伙现在能听懂一些,就算听不懂也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就慢慢跟他讲: “你看,你如果做了错事,娘骂你,你怕不怕?” 小家伙顿时露出恐惧的表情,点头如捣蒜。 “那,若是娘生气揍你呢?” 小家伙一听更害怕了,急忙摇着小脑袋, “不,不……不打……怕!” 说完了又有点犹豫,想了想,撅起小屁股送给晓卿,自己抱住小脑袋瓜:虽然怕,可是娘要打就打吧。 晓卿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拎着那小屁股就把整个人抱进怀里, “傻孩子,娘不打你,因为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如果你做错了,娘会告诉你,你改了就好了,娘不会罚你。” 小安疑惑的伸出脑袋,他听懂了:改了,就不罚。 “所以对于那些坏人也是,犯了错误,让他们改正,不是去惩罚,明白吗?你也要给别人改正错误的机会,人的性命只有一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能随意夺取别人的命,知道吗?” 小长安有些委屈:可是他们要杀了你…… 但是看着晓卿坚定的目光,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小安是娘的小安,娘说什么小安都听! “嗯!” 晓卿爱怜的抚摸着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经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小家伙刚醒还有些起床气,抱着晓卿的腿不放,晓卿就由他抱着。 今儿个跟要跟七哥商量庄稼和牲口的事儿,因为林大强也精于此道,跟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不像陈启农是半路出家,纯靠自己的天赋和瞎琢磨的,还有很多实战经验是他教的。 林大强的儿子正是半大小子,白天跟着爹下地干活,晚上就跟着晓卿开的学堂学认字,不仅晒出一副劳动人民的好身材,还有了些读书人的自信和睿智。 第442章 大红高粱 晓卿见到十分满意,这也是她们兄妹七人一致赞同的事儿。 读书,不一定要考取功名,但是会让一个人从思想意识上发生转变。 这种变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开蒙是一个过程,就好比在一片漆黑混沌中撕开一道缝,让光线穿透进来,黑暗中的一切都会缓慢的发生变化,随着那源源不断的光芒的照射,变化会越来越大,也许是长出一根枝丫,也许是开出一朵小花,但是无论如何,这和原本那个只存在于无尽漆黑之中的本身,都已经不一样了。 晓卿的课堂设置十分接地气,课程设置了三门课。 文化课:讲千字文,三字经,这是教道理的。 算筹课:教计数,教算账,教怎么一生二,二生三,怎么钱生钱,利滚利,贱买高卖,什么叫可持续经营。 劳动课,就是教如何辨认各种植物,作物,如何耕种,如何盖房,如何打猎,如何喂养牲口。 人穷不可怕,只要有勤劳和智慧,就能从大自然的馈赠中得到无限生机,就像她曾经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怕的是愚昧和懒惰,画地为牢。 晓卿更怕若有朝一日她不在了,村里又重新变回原先那样,家里房倒屋塌了懒汉子也不伸手,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媳妇,全家人就一条裤子也要出去打肿脸充胖子。 天地何其大? 来了有半年了,就连一个村都没绕到十分之一,更别说天下。 以至于当晓卿看到七哥拿来喂猪的一把猪饲料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 农村人家养猪,都是要算成本的,能用猪草混着粮食,绝不多喂一把米,毕竟人还不够吃,哪有粮食喂猪? 村里的人这么些年,也摸到规律,知道哪些草是猪爱吃的,哪些吃了还能长膘的,晓卿空有理论,但是说实际经验真是还不如林大强的儿子林小强。 但是她有理论啊! 什么最值钱? 当然是知识了! 就好比现在,她一把从猪草中挑出一根红褐色的穗子,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她怎么早没发现这么个好东西? “七哥!这是从哪来的?” 老七挠挠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玩意叫蜀黍,猪和牛马都爱吃这玩意,应该就是野地里采的吧?” “快带我去看看,是谁采的猪草?” 晓卿兴奋极了。 蜀黍,没错,又叫秫秫,稻秫,这东西不挑土地,见缝就能长,盐碱地,山坡,都能成活,即便是后世那个时候,在饥荒的时候也是救了无数人性命的宝贝。 “这东西多的是,不管是哪块地儿,只要钻出一颗,第二年就能长成一片,就是这玩意难吃得紧,除了喂牲口,这壳子还可难去。” 林大强也知道这玩意。 夫人没下过地,见到啥都新鲜,可他们也是经过荒年的,这玩意即便是荒年,也只有鸟兽才吃。 晓卿听他们一说,悔得直跺脚,早知道有这玩意,还种什么罗布麻啊! 这是大红高粱啊! “那,这蜀黍的杆子呢?是不是能长的跟人一样高?又粗又长?” “是啊,你当咱们秋冬灶台里烧的都是啥?一半都是这玩意,等下了雪,柴禾不好找,就这玩意,还跟地里戳着,不烧它烧谁?” 晓卿:“……” 第443章 村里开会 “带我去看!” 不看不放心,一看真开心! 晓卿上一次进山还是春天,认不出刚出芽的高粱,可现在再一看这遍地红彤彤比人还高的野草,根本就是高粱啊。 荒地的野草不在少数,齐腰深的,一人高的,可仍旧杨挨不住那鲜艳的红色,若不是这个季节熟透了变了颜色,晓卿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大强,你去找里正,叫他召集全村的人开会!” “啊?嗳,好嘞,啥时候开?” “就现在,越快越好,上咱村东头盖的那个大棚去,跟他说,村里人又有挣钱的路子了。” “嗳,好嘞!” 有了高粱,能养更多的牲口,这玩意虽然不好吃,可灾荒年,能活命就行,总比树皮草根好吃。 大樟村虽然不缺耕地,可不代表别的地儿不缺,北地和南边比起来,粮食的收成少太多,主要是南边一年三季稻,北地只一季,说到底,还是地方不够,若足够了,也不会比南边穷那么多。 晓卿跟七哥从地里拽了不少高粱,扛着就上村东头开会去了,临了把小长安轰回家玩去,小长安乐颠颠跑了。 这还是晓卿回村之后第一次亮相,不同于昨日的零零星星,今儿个村里每家每户都派了当家的人来,村里的大锣一敲,那就是要开会。 往日里,每次开会总有那么些个懒蛋不参加的,凡事拖后腿,干啥都不积极。 这次倒是出奇的人全。 “卿儿啊,今儿找我们又是啥好事儿啊!” 张家婶子一来就吵吵上了,没了黄大妞,这论起泼辣她又往前排了一位。 “张家婶子怎么知道是我找你们,咋不说是里正呢?” 里正说,大和尚来村里抓人的时候,数张家婶子出力最多,愣是连院子都没让人进,否则就以那些官兵的尿性,连搬带强还得把屋子给你砸了。 晓卿笑嘻嘻的跟婶子逗嘴。 “除了你还能有谁啊,你不知道,自打你走了,老孙头就跟没了魂儿似的天天坐村口那张望,要不是你回来了,哪有可能叫俺们来开会!” 张家的婶子猴子一样精明,往日里黄大妞喜欢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她从来都不拦着,若说有多好,也谈不上,不过是喜欢一起东家长西家短扯老婆舌。 晓卿这半年来,第一次闹事儿,是分家,要走了几十亩的盐碱地。 第二回请客,是买了猪崽子叫大伙领养,现在家家院子里十几头大肥猪,眼看着就快能出栏了,加上今年家家手头都富裕,也不差那点草料功夫,所以怎么看也是净赚。 而且日子过好了,手头富裕了,谁家不想吃点油水? 过去一年到头开不了两回荤,今年这刚啥时候,大肥肉都吃上好几回了! 第三次,没开会,但是是从里正那开始全村的收山货,是彻底让村里家家都挣了大钱。 第四次,是收留了那些流民,盖房子改河道,架水车修砖窑。 虽说出了那档子事儿,可现在看看这水车带来的便利,盖好的一排排砖房,新增的一片片菜地,咋的也不是坏事吧? 所以啊,陈晓卿开会,准有好事儿! “人齐了没,都来了没?齐了就开始吧,卿丫头,你手里拿着这猪草干啥?” “你们都识得这猪草?可知还有别的名字?” “这就是稻黍,长得像稻子,味儿可不像,这东西,脱了壳子,里面还有一层皮,弄不掉,吃起来涩得很,还不好消化,除了喂牲口,啥也干不了。” 第444章 稻黍 这东西村里人咋能不认识呢,长得这么高,这么壮,早就有人拿来吃过,最后才得出这么个结论。 “是,这种子不能吃,杆子能烧火,能喂牲口,也能做帘子,不过不是啥好东西,哪哪都有,你上哪个村儿转悠一圈,都能找到几片稻黍,这玩意长得久了,还伤地,寸草不生,所以谁也不弄这东西,种子还到处跑。” “那,若是叫你种这东西,你种不种?” “种这玩意干啥?疯了?给猪吃的东西,山上不都是?” “里正,我从今儿个起开始收这个稻黍,没脱壳的一文钱五斤,还是老规矩,有多少要多少,您看成不?” 孙明抽着烟管子,一脸悠哉,这丫头这是又闹啥幺蛾子了,反正她不是个傻的,她说收就收。 “那有啥不成,钱在你兜里,我还能管着你不成?不过你好歹跟大家说说,你收这玩意干啥。” “肯定要说,不仅要说,我还得让各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这东西叫稻黍没错,也的确难吃,不好脱壳,还容易让鸟雀啄食,但是这种东西不占田地,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长,就田间地头上,院子后面,半山坡上,撒把种子就能活,而且亩产不比大豆玉米低。” “卿姑娘,这我们知道,可是这东西种了干啥使啊?” “若是赶上灾年,这也是能饱腹的,只是多花些力气把里面的皮子去掉,去了皮子,可以做过水饭吃,可以磨面,若不想当粮食吃,还有个更大的用处,就是酿酒。” “酿酒?!” “你说这猪草能酿酒?” 屋里一时间鸦雀无声了。 饶是知道晓卿一贯贼不走空,老里正也被烟呛得咳嗽起来。 “卿儿啊,婶子说,你该不会记错了吧?” 张婶儿小心翼翼的,轻声轻语,生怕动静大了把梦给吓醒了。 “你说这猪……不是,这啥黍的能酿酒?就是外边卖一两银一斤的那种酒?” “是啊,兑水的那种,二钱银子能打一小壶,咱们镇上就有卖的。” 一个肉包子两文钱,一斤白面五文钱,一斤猪肉六文钱,一斤兑了水的酒能卖二百文! 说是抢钱也不为过了。 一两一斤的是城里的散打的不兑水的酒,若是有再好些的在东兴楼,一壶酒能卖到三两银! 一桌饭若是能吃个十几两银子或者更多,那都是花在酒钱上了。 所以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喜欢品酒吟诗,那都是最费银子的事儿,为啥? 笔墨贵,酒贵。 “丫头,这东西真能酿酒,咋以前没人知道?难不成又是书上写的?” “对啊,当然是书上写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 晓卿笑嘻嘻的反问,老里正没说话,反正甭管是哪知道的,若这事儿是真的…… 这可不比那山货了。 山货得花功夫采摘,得清理,晾晒,这东西田间地头哪哪都是,若真是那么好种,地里不种粮食了种这个也行啊,酿酒啊……这可是不得了。 若说为何酒卖得如此之贵,这事儿赖朝廷。 酿酒要用粮食,三斤粮一斤酒,可现如今,吃的粮食都不够,哪能让你大规模酿酒? 所以朝廷禁止民间私自酿酒,把这事儿直接给划归朝廷了。 但是因为利润高,所以民间屡禁不止,还是有不少偷摸酿酒的。 第445章 再分荒地 但是酿酒的确是费粮食。 后世有了袁老,亩产几千斤,可现如今的大樟村,一亩地收成好了,也就是百来斤的粮,酿成酒,一坛子,的确值钱,可是老百姓粮都不够吃,谁会想着去酿酒呢? 这就是为什么晓卿要让大家读书,学算筹。 “你们看,大家谁也不敢动自家地里的粮,因为这是活命用的,可若你手中有银子,能不能买到活命的得粮呢?若是你拿了三十两银子,别说买百斤米,就是千斤,万斤都能买到,用一亩地的粮,酿成酒,能买一万斤粮!可是没人这么做,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能买……这么多?” “三十两银子,一两银能买三百斤,三十两可并不是九千斤?” “那为啥我们不酿酒?” 是啊? 为啥? “因为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市面上将没有粮可买,或者因为粮食少,银子多,粮价上涨,到时候一斤粮可能就是一两银!” 晓卿微微提高了音量。 “是啊,晓卿说得对,都拿着粮食酿酒了,就没有粮食卖了,所以值钱也不能这么干!” “可是那是三十两啊!十亩田就是三百两!” 大家的呼吸都急促了。 “嘻嘻,三百两,三千两也不能这么干,这是动摇国本的事儿啊乡亲们。” 若真的用粮食酿酒,暴利之下人人都会红了眼,根本就收不住,一个县很快就会一粒粮食也收不上来,然后附近的乡县,有样学样,很快一个地区就都开始酿酒,谁不知道银子香呢? 也幸亏这会儿的人没什么见识,想不到这一层。 晓卿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泼下来,让大家火热的心凉了一半,但是还有一半在蠢蠢欲动。 “你们想过没,若是咱们这一地的人都拿粮食酿酒,赋税缴不出,地方官就会受到惩罚,紧接着就是咱们百姓,私自酿酒是要砍头的,你自己在家偷摸弄点没人管,可要闹得一个地方都没粮了,你不掉脑袋谁掉?” 另一半也凉了。 “可是,你说这稻黍……这……这是不是不算?” “对,稻黍在野地就能长,不占咱们庄稼地,摘来酿酒肯定是没事,可是那也要在保证了食物足够的情况下,才能酿酒,所以酿酒这事儿,先放放,大家别急,毕竟这事儿一旦开了头,就搂不住了。” 百姓一旦在酿酒里发现了甜头,立马就会想挣更多的钱,在耕地有限的条件下,要么是花钱从外面买粮,要么就是把自己种的粮都拿来酿酒,但是粮,总共就那么多,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就是越来越不够吃,赶上灾荒,那就完蛋。 “现在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收这东西了,还有些日子秋收,但是这东西已经成熟了,这样变成深红色就能把穗子摘下来,若还是青色的,就再长长。咱们自己也可以留种,明年开春了在野地里多种些,我也想跟里正叔你商量,咱们村那么多荒地,等明年都开出来种稻黍行不行?给各家把荒地分了,让大家都能多点收成,行不?” 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孙明,都给他气乐了: “你这丫头,这有啥不中的?必须中!这就给大伙画地!大川,去给我取舆图去!” “哈哈哈!发财啦要发财啦!” 第446章 无冕之王 “里正,你咋这么好呢,说分就分,不要钱啊?” “要什么钱,家家都有,本就是荒地,我留着干啥?下崽我也下不来那么些!” “哎呦,里正您还能下崽了……” “不过,丑话说前头,这酿酒的事儿,哪儿说哪儿了,谁也别出去给我瞎张张去!这话传到别的村,也是个麻烦事儿,对外收稻黍,就说是俺们要开牧场,喂牲口,酿酒俩字,谁吐露出去我收了他的田,听到没有?!” “听到了!里正放心吧!” “里正叔,你们分地吧,我就不参与了,我家的地已经足够多了,关于收稻黍的事儿,还有很多要忙活的,我就先回去了。” “中,你回吧。” 孙明也不跟晓卿假客气,因为他知道这丫头不缺地,一个是人家的钱就不是从自家地头来的,甭管村里的地分给谁,晓卿都能从这上面挣一笔。 第二就是那死亡之地。 昨儿个没细问晓卿那边的情况,但是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那可是荒无人烟的地界,想要多少地,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嘶……想想这丫头,可真是不得了啊,这感情要当北地的无冕之王了? 晓卿一阵风一样冲回家,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小长安率领他们七人小分队在院子里造反,抱起小家伙就是一顿猛亲。 她太高兴了,比挣了十万两银子都高兴,她明明记得这稻黍到了后世才逐渐被推广开来,但是真的在饥荒年代救了太多人的命,想不到这会儿就已经漫山遍野都是了。 里正带着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分荒地,晓卿一家人摆了丰盛的一桌家宴,把所有的人都叫来了。 晓卿的娘,大嫂白宁带着大宝也来了,田木全每日下了工最开心的事儿就是抱着两个宝贝儿子,离了娘的孩子险些就养不活,却在东家这里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顾。 晓卿从不会区分是自家还是还是佣人的孩子,吃穿用度,都是精心安排,谁的孩子病了,都是公中掏钱找郎中,开蒙这块更是,穷人家的孩子都读不起书,可是他们这些下人的孩子却能跟着一起免费上课,纸笔也是公中出,相当于整个孩子都是夫人掏钱给养了。 两个娃娃没有大名,都是大宝二宝的叫,可是夫人这宝宝太多了,于是就求夫人给起了个大名,老大叫旗开,老二叫德胜,连起来就是,旗开得胜。 田木全开心得合不拢嘴,要是他自己,肯定起不出这么威风的名字。 除了他家两个快两岁的娃,还有三太太也就是刘香云家带过来的三个妾生的孩子,其中大的那个叫百合,今年五岁,坐在那,穿着和小妞妞一模一样的粉红色对襟薄衫,梳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小抓揪,看起来和妞妞年岁不相上下。 另外两个流着口水不能讲话的奶娃,也开始踉踉跄跄的学步,原本连名字都没有,是夫人给起的名字,就是听着有点不像女孩名,一个叫巾帼,一个叫英雄,连起来是好的,就是拆开来看实在是……唉……不过两个孩子养的好极了,都是大壮的姥姥和娘在照看这些个孩子。 “哇,嫂嫂,今天好多好吃的……不过这是什么啊……妞妞都不认识呢!” 第447章 海是大水坑 晓卿今天要款待所有人,叫阚双江捞了小龙虾,大闸蟹,一只鸭子,两尾大鱼,又让刘香云准备了半扇排骨,一副猪下水,叮叮当当忙活一下午做了一桌好菜。 小龙虾洗刷干净之后先过油炸,然后放进葱蒜桂皮八角糖盐辣椒油豆瓣酱鱼露,熬入味,做了个鲜香麻辣的小龙虾,剩在锅大,一锅炒了二十斤虾,晓卿做完了就偷摸尝了一只,虾黄饱满虾肉洁白,膏香肉嫩,完美! 自家养的大闸蟹还欠些时候,晓卿让阚双江挑了十来只相对饱满的,捆上爪子放在葱蒜上,锅里不放一滴水,只大火让锅上汽,再把螃蟹放进去,用葱姜出来的湿气把蟹蒸熟,还能完全断了腥味。 两尾大鱼晓卿杀好之后先用刀片下两侧的鱼肉,再细细切成薄片,用盐抓匀,蛋液挂浆,把中间的鱼骨头也切开腌上,腌好之后下油锅炸透捞出,锅里重新下佐料,爆炒出香味加上自制的调料,把炸过的鱼骨放进去煮一会儿,在放腌制好的鱼片,变色后就整个盛出来,面上码上蒜末,干辣椒,花椒,然后用热油一滚,次啦次啦的冒着呛人的香气。 晓卿做菜的功夫,那边刘香云利落的卤好了一锅猪下水,又给孩子们做了晓卿教的糖醋排骨,蒸了一锅白花花的大馒头,从缸里捞出麻辣桔梗等小菜,红红绿绿,摆满了一桌子。 “别急,慢慢来,这叫螃蟹,是河里生的,还有一种螃蟹,长在大海里,嫂嫂教你怎么吃哈。” “嫂嫂,什么是大海?” 宁不悔在一旁插嘴道: “唔……大海是很大很大的湖泊。” “什么是湖泊?” “嗯……就是很大很大的……水坑。” “有多大?有我家房子这么大?” “有你们整个村子这么大。” “哇!那大海有多大?” “比我们整个镇还要大很多很多。” “哇!那不会淹死人吗?” “你笨吗,水在坑里,不会跑出来的!” “哇,你懂的好多啊小姨,那大海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宁不悔这些日子都以小姨自居,沈从心笑她还没嫁人孩子都一串了。 “那有什么难道,小姨家就在海边,等着小姨带你一起回去看海,给你捞螃蟹,抓小鱼,挖贝壳!” 宁不悔胸脯拍得啪啪响,听得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就连赵冲和赵斗也激动不已,又不好意思像小妞妞这么激动。 小长安也觉得新鲜极了,海是什么?可以吃吗? “好了,都吃饭吧,你们的小姨自己还不知道要流浪到什么时候呢,等她先回家再说吧。” 晓卿笑着打断,一下让宁不悔蔫了下来: “姐姐,先说好,我不走。” “噗……你这丫头,赖在人家了,干脆就在村里嫁人算了。” 沈从心打趣她。 “嫁人就嫁人,反正我不走,你这里热闹,人多,我喜欢,回家又要被关起来,娘都不许我出门,说大家闺秀不许抛头露面,好没意思。” “你爹是总兵,又不是文官,有什么不能出门的?” 沈从心有些奇怪。 “对啊,我也说啊,可是娘说我是府里的嫡长女,就要有长女风范,出去应酬这种事情都交给妹妹她们就好了,所以从来不让我出去的。” 想起在家的日子宁不悔就觉得闷闷不乐。 虽然娘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苛待她,可憋在家里很没意思啊。 听了她的话,沈从心和陈晓卿二人默默对了对视线,都聪明的没再多提。 第448章 庆功宴 小长安抱着一只大闸蟹跟它大眼瞪小眼,两只眼睛都对起来了,这东西好有趣,怎么骨头长在外面了? “卿儿你这日子过得是真不赖,就这河蟹,即便是我们想吃,也并不容易呢,你这竟然养了一大塘子,等以后走了,想吃蟹还得找你来。” 沈从心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世,晓卿却也知道她非富即贵,且是那顶尖的富贵。 “姑姑这蟹还不太肥,您身子虚,最多吃一个蟹壳,万万不可吃蟹腿。” “知道了,吃你一只蟹听你这么多唠叨,亏死了。” 婆婆赵柳氏这些天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许是有生人觉得抹不开面子。 赵柳氏一向敏感而害羞,在沈从心若有似无的气势下,恨不得能变成透明人,晓卿也无奈,可人家是客人,只能减少二人相处的时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可惜没有酒,因为吃饱了要开会。 开啥会呢? 晓卿叫柳迎风直接兑了二百两银子放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就看到了,心里有些嘀咕,却也没多想,直到吃完饭,那堆银子被推到大家伙跟前,大家心里这才开始猫爪狗咬似的痒痒起来。 “今天咱们开庆功会,表彰各位在这段时间做出的杰出贡献和努力。” 这是晓卿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就是: “秋收我不在,但是我相信你们会把接下来的事情做的非常好,好到超出我的预料,这段时间以来,你们每个人的努力和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们做的非常好。” “噗通,噗通。” 孩子们都被抱走了,此刻没有人讲话,但是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夫人说的话,怎么听着就感觉,像喝了酒一样,飘忽忽的呢? “大壮,小壮,英子,没在这,他们的那份我回去会让大哥补发,今天在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阿冲,阿斗,迎风,田大哥,林大哥,大壮婶子,三婶,小娟,小强,我都要感谢你们,谢谢你们为我陈晓卿,为我赵家,为我大樟村做的一切。还有大壮的外祖母,也谢谢您,辛苦照顾这些孩子。” 晓卿说完,就站起来冲着大伙深深一拜,吓得几人连忙躲闪: “哎呀夫人,使不得,若不是你收留我们,我们恐怕这时候都已经饿死了,要么就是碰到恶主,打骂欺凌我们,哪里会把我们当人看!承蒙不弃,我们已经万分感激,您还给我们开工钱,帮我们照顾孩子,我们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田木全说着眼圈就红了,夫人真是好人。 “夫人,若不是您帮我老娘治病,这会儿我已经没娘了,您说这么客气,我不敢当,只要您一天用得上我,别说个池塘,就是个湖,是个海,我也伺候的住!” “原本想着到了年底的时候再发钱,可一个是我现在手头有点富裕,呵呵,钱多的用不完,一个也是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也委屈了。” 因为黄大妞那事儿闹得,下人自然也受了不少气。 第449章 小安心里的疙瘩 “接下来是秋收,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秋收之后还能赶着收一波山货,阿冲,阿斗,还有莫离,迎风,你们四个人要把收稻黍的事儿算计好了,和山货是一样的,越多越好,但是这个我们不卖,收到了全部囤到村东那边的库房里,别淋雨,别受潮。 另外王守义那边我会再去一趟,交待清楚,你们及时跟他们结算,一批料结算一次钱,莫让工人寒了心,且入冬之前一定把附近能采摘的都摘回来,记得留种,明年开春要大面积种植。” “是,知道了嫂嫂,放心吧。” “莫离,你帮我给大哥带封信,收稻黍的事儿我们对外一定说是养牲畜,千万不要提酿酒二字。” “放心夫人,属下明白。” “七哥,林大哥,我有一嫁接之术要跟你们说,明儿个我会亲自做给你们看,我希望天冷之前能挪一批苗进屋,你们趁机尝试这种嫁接之法。” “是,夫人。” “阚大哥,村东的库房我给你腾出三套,需要过冬的鸭苗,蟹苗,虾,可以用缸存到屋里,不过天冷之前我应该能回来一趟。到时牲口也得进屋,田大哥,房子得抓紧盖,现在人住的有了,牲口的棚子也得搭起来,猪过冬就杀了,猪仔得留下,还有羊。” “夫人,你要去哪啊?” 晓卿犹豫了下,答到: “冯掌柜叫我帮他打理一下东兴楼,我估计要出趟远门,归期不定,你们大家各司其职,有解决不了的,村里的事儿人找里正,店里的事儿找大哥。” 把家里村里的事儿一一安排妥当,原本晓卿的计划是带着田木全和阚双江一起过去,临了又改变了主意。 先不说自家夫君在不在还不确定,万一玉面阎罗根本用不到她帮忙呢? 人家大部队几万人,还挑不出个能工巧匠么? 怎么也比她这人手富裕,所以她还是先踏踏实实把自己家搞好。 若有了稻黍的替代,收粮的事儿倒是可以放放,今年冬天别的指望没有,能都有个住处,饿不死人,等到开春一切就都缓解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冬季的漫长,和漏算的那两万多人。 表彰大会开到很晚,田木全抱着银子美滋滋的去找两个儿子,几个娃娃玩累了靠在一起打眯瞪,旗开得胜看到爹了就开开心心的喊着: “爹!爹!” 扑倒田木全身上要抱抱,田木全一手一个把两个宝贝儿子举过头顶,还兴奋的在屋里来回跑圈,给两个小家伙兴奋坏了,高高坐在爹的肩膀上,像两个胜利的小将军。 小长安看着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了最后走进来的晓卿身上,看了看田木全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又看了看纤细瘦弱的娘,小脑袋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安,好晚了,睡觉吧,明儿个起床了跟我回铺子里,一趟,让后娘带你去个好地方。” 晓卿每次说“姨姨”,小家伙都不依不饶的喊娘,喊到后来晓卿也懒得纠正了,娘就娘吧,等孩子大了再说。 晓卿问沈姑姑是想跟着回城里,还是留在这里休息休息,毕竟来回奔波也是辛苦,晓卿在家没歇几日,光东奔西走了,王大义那边都还没顾得上去一趟。 第450章 矿山 “城里我就不去了,我看这乡下挺好,悠闲自在,就在你这住些日子,想走我就自己走了,你也不用找我,若真的有一日想我了,你去平城寻沈家。” “咦,姐姐竟然是平城人,那不都快到京城了?怎么会……” 平城距这里千里之遥,晓卿惊讶沈姑姑怎么会被抓到天隆寺,就像她和宁不悔,以及秦桃,本来就都是北地人,想不到天隆寺的手能伸的那么长! 沈从心冷冷一笑, “倒不是他们手伸的长,而是有人心虚的厉害,恨不得把我弄到天涯海角,生怕我能再被家人找到。傻孩子,你人在北地,等真的有一天,到了平城,自然会知道原因,现在跟你说多了也是无益。” 晓卿知道沈姑姑身后必然有着大渊源,只是反正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何必追着问,自己又帮不上忙。 可没想到第二天要出发的时候,发现宁不悔不见了,这家伙知道她要送自己回家,直接躲起来了,弄的晓卿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小长安蹦蹦跳跳用牙齿咬着宁不悔的裙子把她从稻草堆里揪出来。 面对晓卿故作严厉的目光,宁不悔一脸欲哭无泪,但是还在做最后的坚持: “姐姐,人家就是想再见见将军嘛……” “胡闹,你都不知道将军现在去了什么地方,真出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给你爹娘交待,你先回去……” “姐姐,我娘真的不会让我再出来了,等会去我就要等着嫁人了,嫁了人就更不能出来了!好姐姐,我求求你,你就当我没爹没妈吧,行吗,反正他们有那么多个女儿,也不在乎多我一个,我人生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门,姐姐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你就从了我吧,嗯?” “去找将军一来一回至少又是半个月的时间,你爹娘……” “哎呀姐姐,都说了他们不在乎的,我们家那么多女人,大的小的,我爹数都数不过来,没准他都不知道我失踪了呢,我不骗你,真的,等见过将军我就回家,我发誓!到时候不用姐姐送,我自己就回去了!” 晓卿的脸上写了一百个不信,却终究还是心疼她,听起来宁不悔家里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父慈子孝,愿意躲躲就躲躲吧。 不想回家的还有一个人,此刻正在离家千里的天府之城。 却说那日陈启射急着带石芊芊去医馆,王娟却跟着二哥在山里迷了路,直到第二日翻山越岭忽然见到了炊烟,迎着过去,才发现这里是一处矿场。 二人是从后山绕进去的,倒是没几个官兵,只有管事的看了二人一眼,奇道: “咦,看你们不像本地人,是迷路了?” “这位大人,我等是刚刚和人走散了,这才不小心踏入此地,给您添麻烦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陈启乐见那官兵有四人,当下掂了四块碎银交到其中一人手上。 他这话说的极有分寸,毕竟这荒山野岭,是人家的地盘,若真的见财起意他们就麻烦了,所以他说是走散了,那就是人家还会回来找,至少知道是这附近丢了,官府追究的话,他们脱不了责任。 选的银子也是小块的碎银,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第451章 谨慎 “呵呵,好说,正好开饭了,兄弟你坐下跟我们一起吃点,没什么好饭,垫垫肚子。” 为首那人抓了抓油乎乎的脑袋,抖落了一片雪花,笑呵呵把银子跟几个兄弟分了,招呼他们吃饭,只是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隔老远都能闻到他一身的臭味。 二人对视一眼,人家邀请,不好拒绝,值得硬着头皮跟着过去了。 陈老三没在,二人谨慎许多,毕竟行走在外,可不都是好人,若没有防人之心,几人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去去去,上后面排队去,找特么死呢吧!” 一队骨瘦嶙峋的矿工刚结束一上午的辛苦劳作,排队准备吃饭,大锅里不知煮的什么,发出夹杂着糊味和馊臭的味道,尽管如此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还是对着锅里的东西有着殷切的期待。 一个晒得黢黑的妇人想来插队,被官兵一鞭子甩在背上,衣裳顿时裂开口子,鲜血从伤口冒了出来,那妇人也顾不上,只低声哀求道: “官老爷,求您了,孩子饿得晕过去了,您赏口吃的吧。” “这么多人都排队你眼睛瞎了?饿晕了就饿晕了,早晚也得饿死,矿上是给你养孩子的地儿?死了活该!” 那妇人卑微的跪下,双手合十,额头磕在坚硬的山石上,一下又一下,很快就溵出鲜血,但是官兵就跟没看见一样。 “官老爷,求求您,我不能让孩子饿死啊,孩子死了,我也不活了,求你们了,我男人前脚刚被征兵走了,你们后脚就把我抓上山了,我肚里的是我们全家的命根子,大人求求你,赏口饭吧。” 王娟看得眼热,她身上还有带的干病,看那妇人实在可怜,就想上去帮忙,被二哥一个错身挡在身后,忍了忍没有多事。 好在排在队伍前面的一个男人制止那女子哭求,道: “行了,你排我这,我上后面排队去。” “你倒是会做好人,那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那官兵一脸鄙夷。 那男子没想到是这么个下场,但是也敢怒不敢言,毕竟现在去后面排队八成也吃不上了,每次动作慢了到最后只剩一个空锅,能喝点刷锅水,跟没吃一样。 “去,去,剩下的人都排好队,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这四个官兵就是负责分饭的,分完了才能去跟自己人一起吃饭。 饭分两波,一批是这帮矿工吃的泔水饭,黏黏糊糊也不知熬的什么东西,另一波是他们这些官兵吃的,是白面烙的金黄的大饼,香喷喷的炖肉和油亮的小炒,桌上还摆着两坛酒。 矿上常驻官兵一队三十人,每月一次押运,矿上会有两百官兵。 几人这边开始分饭,那边已经传来酒肉的香气, “真他娘的晦气,六子,你带他们两个去那边吃些东西,我们这就过去。” 收了银子的官兵嘟嘟囔囔,老大不情愿的给矿工放饭。 陈启乐见状,哈哈一笑,上前揽住那人的肩膀,殷切道 “这等小事何必官爷亲自上阵,叫我这粗使丫头去弄吧,今日我能走到这,就是咱们兄弟的缘分,走走,咱们去那边快活,不管这些烂事儿!” “这……若是那些人生乱怎么办?” 第452章 炸炉 那人听了也有些意动,叫六子的也劝他, “五哥,走吧,天天在这看着,这些怂货能出什么乱子,真的敢闹一刀一个砍了他们!倒是你这丫头,记得一人只得半勺,若盛多了后面的连刷锅水都喝不上。” 王娟是憨,但不是傻,她自然不会傻到去问你们明知道不够吃干嘛不多做点? 这帮人都是王八蛋,这就是原因。 那叫五哥的明显很高兴,拉着陈老二就直奔官兵那边的饭桌去了。 “队长,这位小兄弟跟朋友走散了,来咱们这歇歇脚。” “嗯?干嘛的?” 桌上一个三十多的白面男子斜了陈启乐一眼,陈启乐顿时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心道不好,脑筋急转,笑道: “这位长官,小的是同兴钱庄管家的远房亲戚,老管家交代我出来办事,谁想路上跟小厮走散了,怕是回去晚了要受责罚,大人若能派人送我一趟,我叔父定不会叫大人白跑一趟。” 陈老二觉得自己的警惕不是无中生有的,从见到这矿场开始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实在是这里太荒了,杀个人抢个钱什么的太简单了,尸体都不用处里,往野地里一扔就行了。 所以他临时编造了一个身份,一来是跟同兴钱庄的管家的确有些交情,若对方盘问也能说出一二,一个是摆明了自己就是个小杂鱼,没什么钱,但是若真宰了自己恐怕还得惹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三就是许诺重金酬谢,你能给我送出去,我叔父给你一笔酬金,就说明我身上是没什么钱的,杀了我不值当的。 短短一番话,危机四伏,幸亏他不是那个刚离开家的陈老二,见多了风浪,胸中自有沟壑,将一个有些纨绔的二世祖模仿得惟妙惟肖,果然见那白脸男人软了分脸色,淡淡道: “先坐下吃饭吧,那边的是你家丫头?” “呃,不是我丫头,是我妹妹的,因为又把子傻力气,叫她出来跟着干活的。” 白面男子当真不是个好货,第一句话让你放松下来,紧跟着就是第二个坑。 一般人在放松之后的瞬间脑袋都是没有戒备的,若陈启乐说这是自己的丫头,接下来那人肯定会说,力气那么大,我这矿上正好缺人,我送你回去,你把这丫头给我吧。 而他说这是自己妹妹的人,就多了一个搪塞的理由,好赖的就说妹妹不能同意,也算多了一分生机。 “嘿嘿,反正是个丫头,让她替我们分饭,今儿个我们就偷懒了!” 五哥笑呵呵把话接过去,完全不知道二人短短两句话里面有多少官司。 “唔。” 那人就不再与陈启射搭话,闷头吃饭。 陈启射继续扮演自己的二世祖形象,跟五哥二人喝了不少酒,然后就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副你去了城里就找我,吃喝玩乐一条龙,我全包了的德行,看的那白面男子逐渐放下心来,也回到之前说的话题上。 “他娘的,工部尚书家的小兔崽子把锅炉改了之后炸死那么多人,这事儿也赖到咱们大人头上,当初抢功劳抢得比谁都快,出了事儿了他跑了!” “可不,原本李海仁在的时候,十年都没出过事,这次听说是太子,跟工部尚书私下定了一批货,尚书想偷摸把这批东西赶制出来,李先生说不行,来不及,就把李先生给轰走了,让他儿子来搞,你看看,这刚一个月,出事儿了!” 第453章 天府之城 “他娘的,老子不管他们那帮官老爷谁是谁非,神仙打架,扣老子的饷,凭什么?” “凭他官比你大!凭你敢怒不敢言!有本事在这叫唤,你上京城告御状去,告他太子结党营私,私自造兵器,还炸了锅炉房,还克扣咱们的军饷!” 白面男子淡淡的听,淡淡的怼人,怼得那叫嚣的人哑火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 “那现在咋办,锅炉炸了,可是活还得干啊,咱们这矿石运不出去,今年这收成可就完了。” “姓李的他人呢?” “应该是回家了呗,咋的?” “能咋地,现在他们忙着遮事儿顾不上,之后肯定要抓替罪羊,姓李的难逃一劫。” “啊?可那也不是他干的啊?不是说改了图纸?” “你有证据?” “就是有证据,尚书能让他儿子定罪?姓李的能跑了才怪,一点背景也没有,还挺孤傲一人,当初咱们大人想拉拢他也没能成,这回倒霉了,活该!” “呵呵,一个臭农民出身还真以为缺了他谁也转不开了?” “可是要真的杀了李先生,那之后锅炉怎么弄啊?再派人来,又是个没经验的。” “那这就不是咱们管得了的事儿了,吃饭,吃完了干活。” “大人,这个……人……?” “小五,吃完了你去送一趟,天黑之前回来。” 斜了眼整个人已经歪倒的陈启射,那白面男子面露嘲讽,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 吃饭的时候筷子就没从肉上挪开过,这样的人哪里会是什么公子,就是个可怜虫罢了,捞不到油水,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吃过饭,小五套了架拉矿石的车,叫了两个矿工把人给拉走了,一直到了城里,陈启射才悠悠转醒,特别不好意思的拉着五哥的手道: “哎呀,怎么这就给我送出来了,我还想在山里多住几天呢,走走,五哥跟我去我叔父家,不对,走,咱们去最好的酒楼,我请客,不醉不归!” 要不是老大发话叫天黑之前回去,小五还真想吃一顿再走。 “不了,下次吧,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以后有机会,我走了哈!” 陈老二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塞在小五手里,拍了拍小五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看着他。 小五:“……”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王娟一路上出奇的沉默,直到到了客栈,才哭着说: “二爷,我把怀里的饼都留给那女人了,可是那能吃几顿啊?他们太可怜了,要是夫人在就好了,夫人肯定有办法的!” 陈启乐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怜人太多了,此前,此时,此后。 不管是乱世还是盛世,终究有人被奴役,被压迫。 每个人汲汲营营,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个被奴役和压迫的人。 至于那些矿工,除非他们自己能站起来反抗,别人是救不了他们的。 直到两日后和三弟碰面,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最初,几人想经过天府之后,往胡广之地再绕一圈,没想到却被繁花似锦的天府之城迷了眼,连王娟都说: “我的天,没出过门,就好像井底的蛤蟆,任谁跟我说,我也不会相信这街上能有这么些人,京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同于北地的人烟稀少,这里街道熙来攘往,店铺林立,车马拥挤,喧闹声此起彼伏,偏偏又悠然自得,不急不躁,不像北地,即便是数九寒天的日子,俩汉子当街遇上,也能一个不对眼就干起来。 这里的人讲话快且愉悦,像跳动的水珠,又像是在唱歌。 陈启射被骗了两回后不信邪,非得要学会当地方言,于是一行人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第454章 花楼风波 最初实在是适应不了这里的饮食,北地面食居多,稻米是一年一季,香醇油润。 这里食米,且一年三熟,那米又硬又糙,做熟了放在碗里一晃,哗哗作响,煮粥都煮不粘。 且北地多炖煮,什么食材都丢到锅里,稀里呼噜炖烂了为止。 这边则食炒菜多,各种调料,味道千奇百怪,可吃久了还很离不开。 若说北地像个粗糙的硬汉,天府则像是妖娆多姿的少妇。 “怨不得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早知道出门这么快活,我早就该跟爹说,我不读书,就让我浪迹天涯吧!” 陈启射大大咧咧坐在饭馆里,一条腿踩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拿着五香花生豆往嘴里扔,一边嘟囔: “就这花生豆都做的忒精细,咱那边油炸一下撒点盐沫子就不得了,这也不知道咋的弄出这个味道,越吃越上瘾。”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这味道分明是花椒八角,都是用来入药的,这里人竟然会拿来做菜,少吃些可以,吃的多了也是会上火。” 妙龄少女在外游历数月,少了些苍白腼腆,多了几分无惧风霜的态度。 跟着两个钢铁直男的旅途,若不是还有王娟一同照料,恐怕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即便是王娟也是粗使丫鬟,哪会贴身照顾人? 这不,陈启射听石芊芊说吃多了会上火,正准备调侃她两句,王娟粗壮的身子就往前一探,将二人之间的鹊桥堵了个水泄不通: “既然姑娘说上火三爷就少吃些,还有非礼勿视,芊芊姑娘待字闺中,三爷不要总是瞅来瞅去的,您多看看街上的行人,多看看二爷,我们姑娘家脸皮薄,不能看。” “嘶!” 陈启射觉得堵得慌,纳闷道: “这街上饭馆里这么多人,你咋不臊得慌?石芊芊坐我对面,我看两眼咋了?这么多人都能看,为啥我不就能看?” 石芊芊落水之后,身子虽然恢复了很多,脸色却还总是有几分苍白,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闹得陈老三那眼睛就跟粘在她身上一般,有事无事就盯着她小脸看几眼,烦躁的想着这人怎么又瘦了? 而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王娟的眼睛。 “人家看那就是正常看,不像三爷你,每次看芊芊姑娘就跟眼睛上带个沟子似的,总要给人看掉块肉才行,我瞅着都瘆得慌,姑娘这么娇气,叫你吓坏了我怎么跟夫人交待?” 看着三爷王娟就一肚子火,摸也摸了,亲也亲了,还特么不想负责! 这叫人么? 这一路来不知道有多少回,偏偏芊芊姑娘傻得很,总是看不清这男人的真面目,在回家之前她可得把姑娘看好了,要么对不起夫人的嘱托! 若不是这是夫人的三哥,她真想手起刀落,给这货咔嚓了。 要是这家伙被咔嚓了,好歹夫人家还有这么多哥哥,随便哪个都能传宗接代吧? 想到这,王娟娟腾得回头看向一脸风流倜傥的陈二哥,吓得二哥一个哆嗦,花生米都掉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店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们几人正坐在沿街的位置,这里窗户大开,能看到街对面的景色。 而就在斜对面,是此地最大的一家花楼,这会儿人都已经忙了大半天,楼里的姑娘们才刚刚起床,梳妆打扮。 约么再过一个时辰花楼才会开始上人,可今儿却有些例外。 就见那花楼忽然院门打开,一个布衣男子被赶了出来,狼狈的跌在街上,一脸忿忿,怒斥道: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不把人交出来,我就去告官!” 第455章 上花楼找媳妇的傻子 “哎呦,好大的口气,告官啊,你快去,我害怕你就这么冤枉了我们呢!来,我告诉你,衙门在那边,你去告吧!” 老鸨子一脸厚厚的白粉,大白天出门在太阳底下一照白得能吓死鬼。 那布衣汉子复又软了口气哀求那人道: “我知道你们定是把人给藏起来了,规矩是你们定下的,我钱也给了,你们为何出尔反尔?” 那汉子看着邋遢,说话倒是还算斯文,声音纯朴。 “啊哈哈哈,太好笑了,你们听到没,还真是个痴情种子,怎么滴,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拿云秀当成宝呢?就是个岁数大的卖不出去的老丫头了!你把人带走了我还感谢你给我们省份胭脂钱呢,谁会藏她!” 老鸨子看傻子一样看着粗衣汉子,和妓院的打手一起哄堂大笑。 “那她人在哪,说好了让我今日来接她的,她人呢?” 花楼的位置就在闹市区,这会儿又是大家伙回家吃饭的时间,很快就聚集了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你傻不傻,就她那个徐娘半老的,哪有拿了银子还要在这伺候的道理,肯定是立马走人啊,也就你这么傻,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你那云秀啊,早就拿着你的银子跟小白脸跑了!” “什么?什么小白脸?怎么可能?你们……你们骗我!” 那汉子明显不信,却也心里有些犹豫,毕竟当是云秀说让他等她三天的时候,他心里也不痛快,为了把人赎出来,他连房子地都抵给当铺了,可以说是为了她拼尽全力,可……可香秀她人呢? “我骗你?要不要我把楼子里的姑娘都叫出来跟你证明?好端端的我骗你做什么?我们楼子里这么多姑娘,也不是头牌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的赎身钱,我至于骗你?” “什么?五十两?云秀跟我说要一千两!” 这下不光是老鸨子,就连后面跟着凑热闹的姑娘们都笑疯了,其中一个露出大半白花花的胸脯的丰满女子笑道: “这位官人,你真当你家云秀是天仙下凡不成?我们这的头牌也才两千两银子的赎身钱,早知道你这么有情有义,妹妹也愿意跟着你啊,怎样,别说一千两银子,你愿意给我五百两,玉娘就与你双宿双飞,好不好嘛?”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憨厚汉子面色铁青,面露绝望的问道: “云秀说她这些年卖身的钱都在妈妈这管着,只要她赎身了,妈妈就会把钱还给她,她说她攒了不少钱,足够把我家房契赎回,以后就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可……” 这回没等他说完,就连围观的路人都不忍心了。 “兄弟,你这是做梦呢吧,哪有说把卖身银子扣着不给的道理?花楼的姑娘自己的钱自己傍身,攒够了赎身钱给自己赎身,这不是惯例么?你新来的吧?” 事情到这,其实大家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还不就是那篓子里的姑娘骗了这傻子,拿着这人的钱和别人双宿双飞了,只可怜了这傻子,人财两空。 “姑娘你看到没,这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谈恋美色,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去花搂找媳妇,怕不是疯了!” 说完就狠狠剜了陈启射一眼。 陈启射:“……” 我又怎么了我? 第456章 晚了一步 “我说你啊,云秀可有给你什么证物?你拿去报官吧,那二人都是绣花枕头,这几日想必也跑不了多远,也指不定就窝在那个客栈快活,你动作快点人还能抓回来。” “什么?要什么物证?我银票都给了她,还有什么物证?” “就是你们二人往来,可有互赠什么信物或者书信?” “这……” 那汉子糙脸微窘,想说又不好意思说,沉默半晌道: “信物……也算有,可告官就算了吧……我李海仁这辈子也是没这个命,原本想着赋闲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娃,好好过日子,可惜偏偏天不由人愿,何苦再去告官,若云……若她真就这么不待见我,也委屈她这么长时间来虚以委蛇,唉,罢了,罢了!” 说完掉头就走。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就是有点傻。” “唉,这云秀也是个眼瞎的,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跟,偏偏跟了那么个小白脸。” “人家小白脸会做诗,会哄人,会花前月下,我要是云秀啊,我也喜欢,这个长得太丑了。” 陈老三早就懒得听了,有一搭无一搭的,却看到二哥忽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二哥,咋了?” 陈老二忽然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东西快要跳出来了,热血上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 “王娟,你先跟石姑娘回客栈,等我们的信儿。老三,看到那个人么,暗中跟踪,别让人注意到。” “咦,二哥,你这是要干啥呢?” 陈老三一向是腿比脑子快,人还在问着,已经一个翻身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陈老二也没含糊,搁下银子就快步追了上去。 矿山,冶炼,锅炉……这个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多天的断断续续的念头终于被穿成线,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李海仁! 那些官兵口中一手打造了冶炼厂的老百工后代,竟然叫他遇到,幸而人还没被抓走! 抢人!无论如何要把这人带回去! 虽然还没想好回去之后要怎么做,可什么样的生意能比得上那些被朝廷垄断的,比如采矿,晒盐,贩粮,这是一条大鱼! 陈老三一路偷偷跟随李海仁,却见到这哥们走一段,踯躅一段,反反复复,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良久,才终于跺跺脚,往一处偏僻的街道走去。 陈启乐就在更远的地方缀着,一边东张西望,假装逛街,一边跟着三弟。 远远的看着李海仁应该是要回家,他房子抵押出去了,但是还没到赎回的时间,所以还能再住些日子,好歹家中有些值钱的物事,收拾收拾,换些银子,也能另起炉灶,凑合过日子,只是人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打斗声,陈启乐暗叫糟糕,晚了一步! 陈老三也不知该怎么做,回头看自己二哥。 二人听到李海仁挣扎一番之后,愤怒的质问: “你们干什么闯进我家?当初赶我走,现在又来抓我,你们真当我没脾气是么?我都说了,今后我再不为朝廷做事!你们放开我!” “呵呵,李海仁,你想得倒美,还做事?这次是出事了,来抓你问罪的。” “什么?出什么事了?” “锅炉炸了,你说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锅炉炸了?怎么会炸?那人怎样了?人有没有事?老许他们都还好么?方大哥呢?” 李海仁一听锅炉炸了,脑子就是一懵,也顾不上自己的处境,着急的追问那些老伙计的情况。 第457章 救人 “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就是负责抓人的,走吧,到了地方自然就……什么人?” 几人正说话,就见两个蒙面男子闯进,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其中一个宽肩猿臂的蒙面人身手利落,官差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另外两人急忙上去帮他,剩下一个急忙招架剩下那个蒙面人,一边喝骂: “什么人,阻挠官差办案,杀无赦!” “你们是谁,速速报上名来!可是姓裘的派来的?你们敢跟尚书大人作对?” “嘿嘿,叫你家尚书大人回去问问自己的主子,有几个胆子敢在这节骨眼上杀人灭口?杀了李海仁,我家主子要的兵器拿你脑袋炼么?” 陈启乐哑着嗓子狞笑道,一剑挥出眼看要砍到那人的脖子,心里有些不忍,手上顿了一下,正好老三过来一个飞腿把那人踹晕,再一看剩下三人也被他撂倒,四仰八叉的躺了一地,只剩下手足无措的李海仁。 “怎么办现在?” 老二贴过去偷偷问他哥。 “这几个人衣服扒了,堵住嘴,捆结实了,咱们换上他们的衣服赶紧出城。” 哥俩搂着一顿嘀咕,李海仁听不见,却也知道肯定是说的杀人越货的坏事。 第一波来抓自己的人,如果是尚书的人,那第二波肯定就是太子的人! 当初他不肯接那批货的生意,才被从百工部踢了出来,如今尚书那边不顶用,这是要抓自己继续去给太子卖命了! “那……那……” 陈老三想说那两个女人咋办,却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当下就把那四名官差拎到屋里扒了个精光,然后分别捆到四个角落,堵住嘴巴,省得挣扎出声叫人听见。 最后才拎着四身衣裳出来,吓得李海仁指着他,惊恐的说: “你们……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李海仁见到二人心狠手辣,转眼就结果了四条人命,内心更确定这就是太子的人,太子一意孤行,害的锅炉爆炸,几个老友生死未卜,他就是死也绝不会给这些人卖命! “老哥,我们不是太子的人,我们是来救你的,锅炉炸了他们要找人定罪,太子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你快跟我们走吧,不想让你的朋友白死,就想办法给他们报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也被抓了,几个老弟兄怕是坟前烧纸的人都没有了。” 陈启射一把拽掉脸色的蒙面,让李海仁看到自己,解释道: “说来话长,我们刚才在街上吃饭,看到你从花楼被赶出来,才知道你就是李海仁,阴差阳错,听了一些你的事儿,这才刚好能救了你。” 他解释得诚恳,可李海仁却不信: “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我问你,你们跟踪我做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被抓?” “我们来的时候路过矿山,听官兵说了炸炉的事儿,要抓李先生当替罪羊,刚才听您自报家门,这才……” “不对,你少糊弄我,我不是傻子,我问你,平白无故的,你们救我干嘛?你们对我有什么企图?” 李海仁打断陈启射的话,一脸精明,跟刚才那个被楼子里的姑娘骗走了全副身家的憨厚人大相径庭,弄的陈启射哭笑不得。 你说他傻吧,人家问到点子上了,他还真不好说我想让你去我们山里弄个炼铁的炉子。 你说他精吧,这都快死了还在这磨叽,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自信。 第458章 送佛送到西 “李先生,不管我对您有什么企图,您大不了一死以拒之,现在被人抓了也是死,我说我没有企图您也不会信,好歹先离开这里,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时间紧急……” 话没说完,那李海仁就道: “他们是假官差,为了掩人耳目穿了官差的衣服,马车在我家后院停着,走吧,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陈老二:“……” 那四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寻常官差押解罪犯都是用木车,他们居然是一架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陈老二内心嘀咕,莫非是太子的人? 不管怎样,先走了再说! 二人换上衣裳,让李海仁进马车躲好,驾车路过他们住的客栈,王娟正在屋里急得转圈,一叫很快就反应过来,拉着石芊芊上了马车。 上了车,才发现车上有个男子。 “咦?你是刚刚花楼外面那个?” 见一个粗黑的丫头穿得仆人模样,和一个妙龄少女上了马车,李海仁这下算是彻底放下疑心了。 可是突然和两个陌生女子坐在一辆马车上是在是有些窘迫,紧张得他把衣裳都快抓出洞来了。 陈启射不仅扒了人家的衣裳,顺便把衣裳里的关令和银子都抓过来了,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到了城门外,才找了个地方让两个姑娘也换上官差的衣服。 又大模大样的在官道上走了好一阵,让沿途驿站商人都看到他们的马车,才捡了个没人的地儿往野地里钻去。 到了野地,几人换下官差的衣裳,一把火烧了,又往荒野钻了很久,这才停下休息。 直到到了歇脚的地儿,王娟才“啊呀”大叫一声: “坏了,没带干粮!” 几人走得急,谁也没想着沿途买些干粮备着,现在到了这荒郊野岭,才想起来。 “没事,我再去买,你们在这等我。” 老三这就要回去,被二哥一把拦下, “可别,少吃一口总比人走丢了找不回来强,现在正是结果子的季节,随便找点什么吃了都死不了人,别折腾了,你这一趟又得大半天。” “那个,多些几位搭救,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你们好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样你们也免得受这风餐露宿之苦。” 李海仁看出大家的难处,及时开口,给陈老三乐坏了: “李哥,你可真是个敞亮人,行,那就这么的,你自己走吧,一路小心!” 说完就乐颠颠准备驾着马车回大路,好吃好喝没吃够,他是不想又开始钻林子。 来的时候还有游山玩水的雅兴,这带着人跑路可就没那么滋润了。 陈启乐恨不得照着老三屁股踹一脚,把屁股换到脑袋上也不至于这么缺根筋吧? 自己千方百计想把人拐回去还不知怎么办,他可好,一句话把人给送走了! “三爷,这荒郊野岭的,你把人家撵走算什么事儿啊?这又是狼又是蛇的,走不出十里人就没了,你好歹给人家带到下一个村子啊!” 李海仁正准备开溜,就看到那个黑粗的丫头站在自己面前,把光都遮住了,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王娟一脸嫌弃的看着三爷,这缺心眼的,怎么干啥都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对着陈启乐说: “二爷,您说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没道理把人扔半道不是?再说他连路引都没有,难不成要在荒山野岭住一辈子不成?” 第459章 什么仇什么怨 “是这个道理,风餐露宿就风餐露宿,还有野趣,芊芊也觉得不应该让这位大哥在这离开。” 石芊芊居然也帮王娟说话,可给陈老三鼻子都气歪了: “还不是因为你娇气,我才想回官道的!” 他一把抓起石芊芊的小手,让一截玉色的手腕露出来,恶狠狠的指着道: “你看看,这不都是蚊子咬的?我们皮糙肉厚,耗子咬一口都没事,你怎么长的你,蚊子咬一口都能肿这么多天,你还野趣?麻溜的赶紧回家去,这里不适合你!忒多蚊虫!” “你!” 石芊芊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又挣扎不开,羞得直跺脚,然后就被王娟一个熊抱搂进怀里。 王娟一手搂回石芊芊,一掌给陈老三推了个趔趄: “三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已经是第二百八十四回了,回去我一定告诉夫人。” 陈老三闹了个里外不是人,无奈道: “行,行,行,你们怎么说都对,我是猪,脑子里装的全是油,行了吧,各位哥哥姐姐,你们歇会儿,我去打只山鸡。”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哥,我看两个姑娘说得对,这荒郊野岭的,你一个人不是事儿,大家伙在一起好歹有个依靠,你若真的想走,好歹到了下个村子。” 陈启乐借坡下驴,顺着两个女子的话挽留李海仁,可哪知道那李海仁油盐不进一般,拨浪鼓一样的摇着脑袋说: “不行不行,萍水相逢的,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了,二位给我救出来,我感激不尽,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还是要走,没想到那姑娘一丝不让,严严实实在他面前堵着。 “唉,这位姑娘,李某真的得走了,天都快黑了,你让我走吧。” 李海仁模样有三十多岁,也许是过度操劳,让他看起来像个四十岁的汉子,皮肤黝黑,其貌不扬,属于扔在人堆里也能叫人家一眼认出来的那种丑人,挺大个的鼻子占了半张脸,皮肤坑坑洼洼,肉泡眼厚嘴唇,总之五官分开还是聚合都是大写的丑字。 这会儿,这丑汉子窘得脑袋快钻到裤裆里了,那么黑的脸都能看出来有些泛红,两只手紧张的抓着两侧的衣裳,抓出一道道汗渍。 其实王娟就是站在那,离他两米远,四周空旷无边,可他就像是被小流氓堵在死胡同里的大姑娘一般,脚都不敢迈出半步。 这就有点意思了…… 陈启乐泛起一抹坏笑。 这位大工匠李海仁,看起来老实巴交任人揉捏,可真正交手发现根本就是滑不溜手,怎么都抓不住,还软硬不吃,既不怕威逼,也不受利诱。 可结合他之前被花楼女子所骗之事,再看看如今面对着黑包工一般的王娟能羞成这个德行…… 脚底下的草都让他给碾成泥了,陈启乐看着僵持住的两道黑光,放心的捡柴火去了。 等兄弟二人回来,果然看到李海仁还在那脸红脖子粗的罚站呢。 最主要的是人家王娟都已经坐下了,还离他八丈远,可他还是一脸无辜无奈又无措的站在那里,头皮见汗的说: “姑娘,我得走,我真的得走,我现在不走,等到了目的地你二爷会要了我的命。” “不可能,二爷是好人,他不是三爷。” 陈老三:“……” 什么仇什么怨啊? 第460章 小安的亲爹 一直到陈老三杀好两只野鸡,穿到树枝上烤出香味,石芊芊采了一包野果带回来,陈启乐捡回足够的野草铺在山洞内,李海仁还在太阳底下站桩,就仿佛被野草精捆住双脚一般,喋喋不休的跟着忙活到飞起的王娟争论。 王娟真是烦透了,这人这么这么啰嗦,要不是怕他出去让狼叼了谁会一直挽留他? 等到野鸡都撕开了,他还在那碎碎念,王娟实在忍不了了,大吼一声: “行了!过来吃鸡!” 那李海仁肉眼可见的一哆嗦,声都不敢吭一下的跑过来,接过鸡肉,乖乖的吃起来,一脸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陈启乐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挑得太高,故作严肃的跟王娟说: “王娟,你知道你夫人让我们出来,除了避难,还有什么事么?” “嗯?赚钱?夫人叫你们赚钱,多买东西给她。” 王娟一边吃一边答,对于夫人的话,那就是圣旨,必须不能忘,好东西都得是夫人的。 “嗯,你说得没错,但是还有一样,你没说。” “是啥?不可能,夫人说得时候我就在旁边,我一个字也没落下。” “你看,夫人当初从牙人那买了你,之后带在身边,护她周全,现在又叫你一路上照顾石姑娘,这算什么?” “这是夫人对我的知遇之恩和信任,我当然不能辜负夫人了!” “对啊,夫人对你有知遇之恩,因为你忠诚,聪敏,夫人需要你帮她,那你可知道这位李海仁也是夫人需要的能人异士?” “夫人?什么夫人?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 “能人异士?他能干啥?” 王娟完全无视李海仁的挣扎。 “这位李先生,会炼铁,把山上采下来的石头变成铁,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啥?石头变成铁?他是铁匠?” “没这么简单,他是能让那些铁匠把铺子开起来的人,没有他,就没有那些铁匠铺,也就没有咱们平日用的铁锅菜刀。” 王娟仔细想了想,夫人爱做菜,菜刀和铁锅对于夫人来说很重要! 不知道自己已经和铁锅菜刀画上等号的李海仁还在暗戳戳琢磨怎么说服那个壮姑娘让自己走,就看到那姑娘“唰”得瞪亮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认真的说: “你,不许走,跟我回去见夫人。” 李海仁:“……” 嘤嘤嘤…… 为了一个李海仁,陈启乐放弃了剩下所有的打算,几人一路风雨兼程往家赶。 而晓卿这边却遇到了点困难。 因为之前谢长安家出的那档子事儿,她并不敢直接上门去,就跟大哥商量,还是大哥出面,可大哥去了一趟,回来却说,这买卖恐怕是做不了了。 “我说是来买牲口的,打听了许多人家,最后都找到谢夫人的娘家,最后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连夜搬走了,说是惧怕……那个怪物的报复……庄子就都扔在那不管了,生意也不管了,反正谢家不缺钱,房产地契大批,那些牲口很多也都是提前订好了买家的。卿儿……” 陈启礼欲言又止,目光不断的看向蜷在床上睡成一团的小长安,他没有漏听,人家说了,那孩子叫谢长安,就是他妹妹说的,捡回来的孩子。 还有说谢家上下几百口人一天之内被灭门,看痕迹竟然像是野兽干的,谢家素来只是经商而已,也没什么仇家,怎会死得如此凄惨? 外人就说是他家杀了太多牲口,这是糟报应了。 第461章 避如蛇蝎 晓卿听到这样的结果,久久不语。 其实她内心有一个想法,并没有对谁说过,那就是,谢宝玉终究是小安的亲生父亲,因为有着秦桃在中间作祟的关系,导致了父子二人的隔阂,可毕竟不知道谢宝玉是什么人,万一是个好父亲呢? 小安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谢宝玉也有知情权和选择权,在离开之前,她想给谢宝玉一个认回儿子的机会,原本想着暗中观察一下,谁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都不追究发生了什么,就对自己的孩子避如蛇蝎,这样的人即便是把小安送回去,也是个修罗场。 晓卿坐在床边,替汗湿透的小家伙把衣领解开,用帕子轻轻拭去他脖子上的汗,然后在一边给他扇风,一脸爱怜的看着小家伙,缓缓道: “小安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那家人容不下他,虽然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会说,可是从这些天看来,他并不是一个易怒的孩子,那就一定是遭受了委屈。” 小长安很聪明,不过十来日,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还能慢慢蹦字,只是还不完全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错过了最佳学习语言的时间,仍不妨碍他天资过人,如今家里那几个孩子,俨然把他当成了孩子王,什么时候都巴巴的等着小安的决策,而小安对每一个小伙伴都非常友善,从不欺负人,还会把得到的胜利果实乖乖拿给小妞妞。 “我当然相信,天下哪有孩子的不是,别看他们小,其实心里比大人都明白。 但是一来你跟妹夫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天天带着这孩子,我怕妹夫不乐意,二来你这整日东奔西跑的,孩子也定不下来,不如把孩子给我,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若是妹夫愿意,你们再把孩子带回去。” 晓卿知道大哥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可是短短的几天,她跟小安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她相信这种情感是相互的,小安会跟孩子们嬉戏,也会在中午跑到沈姑姑床上去打盹,但是到了夜里,要么找她,要么就是找羊。 若是跟他的亲爹比,自己当然得靠边站,可自己家大哥…… “哥,先不说嫂子肚里有个孩子,你们家还有个老大,这再弄个小安过去,岂不是乱套了,而且孩子不是物件,给来给去的,他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这孩子我就带在身边吧,将来若是他自己想离开,那是他的事儿,只要他不说想走,我肯定不能把他给人。 至于赵睿……他要是小气到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那他就不配做我夫君!” 小家伙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沙哑的小嗓子粘粘的喊了声“娘”,把小爪子隔空伸过来放在晓卿的腿上,晓卿轻轻握住那只小手,心底一片柔软。 陈启礼见妹妹坚决,也只得作罢。 “大哥,我是来跟你辞行的,我又要去那个地方,这次时间恐怕不会太短,没准再回来就要秋天了,我走了之后,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收稻黍一事,今年冬天灾民肯定会很多,我想借着这机会多收留一些灾民,有粮就有人,这事儿就拜托大哥了,生意少做些都没事,稻黍一定要收。” 第462章 爹! “你又要去?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不能告诉大哥?” “怎么会,只是事关重大,不管大哥你怎么骂我,这事儿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而且这也不是我找的事儿,都怪赵睿!” 那么大的秘密不可能一直瞒着大哥,她想好了,早晚大哥要知道,索性就硬着头皮坦白,顺便拉赵睿当挡箭牌,横竖他人不在这,大哥也不能怎样。 陈启礼没想到妹妹竟然痛痛快快说出来了,还以为会跟他瞒着很久,心里窃喜,面上也是一派和蔼的姨母笑。 然鹅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英俊的面容一阵苍白,嗫嚅着嘴唇道: “你……你……说……你们在山里藏了……两万义军?” 看哥哥这反应,晓卿决定还是把天隆寺的事儿瞒到棺材里吧。 看到妹妹淡定的点了点头之后,陈启礼终于两眼一翻,晕倒在小长安的身边。 翌日,南货北仓的门口就挂起了收购稻黍的牌子,甚至还推出二十斤稻黍换一斤白面的措施,一时间整个阿城的人都在讨论为什么是稻黍,这东西不是喂猪的么? 然后得到的结论是南货北仓的东家准备开始养猪了。 虽然牲口买不成了,但是还要准备很多东西,这次进山的时间不会短,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晓卿瞻前顾后,生怕短了什么,就连药材也采购了很多。 当初给罗山准备的物资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那才只是三百人,而这次赵睿的军队,数以万计,别说阿城,就是在整个北地分开来采购也需要个把月的功夫,她又不敢做的太明显,但是一系列的小动作到底还是把冯澈引来了。 小长安一见到冯澈,就是一愣,他把冯澈上次送他那块怪好看的石头给小妞妞玩,妞妞喜欢得厉害,他就没往回要,可是不知为什么见到冯澈就有些心虚。 对方只是看自己一眼,小心肝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在乡下,田木全给两个小崽子举高高的情景。 冯澈一见到小家伙盯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就情不自禁的软了神色,干净的一张面容上只剩宠溺。 “小安,近来可好?” 低下头轻轻拍拍小安的头,小家伙更心虚了,这个伯伯这么好,自己把他的东西送人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却见到那伯伯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纯金打造的九连环放到小安手中,温声道: “上次是我不好,不知道会见到小安,拿了块石头糊弄你。这个才是送给你的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 小安第一次收到属于自己的礼物,眼睛都亮了,也不懂的推却,喜笑颜开的接过来在手中把玩,晓卿不由得瞅了冯澈一眼,暗叹自己还没个男人细心。 小安来了之后,衣裳是莫婶给缝的,吃的也是家里的饭菜,她倒是从未给孩子专门准备什么礼物。 可是看小家伙的开心样,还是喜欢有人宠着,大概这世上也只有亲妈会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了。 小家伙得了宝贝,还不忘小脸红扑扑的跑到晓卿这来献宝,可惜他的小伙伴儿都没在,他现在急着想把宝贝拿回村里去显摆,这是他……这是…… 冯澈正要问晓卿采买之事,就听小家伙清脆的喊了一声: “爹!” 第463章 举高高 二人来不及反应,就看小安噔噔噔的顺着冯澈大腿一路爬上他的肩膀,一边大声叫爹一边双臂向上伸。 “小安,是冯伯伯,不是爹。” 小安不依,执着的喊爹,不停的示意让冯澈给他举高高。 “爹!爹!高!旗……旗开……爹……高!” 晓卿哭笑不得,小家伙这是记着旗开得胜的爹给两个娃举高高呢,所以跑来抱大腿,也想举高高。 冯澈还未娶妻就先当了爹,倒是也不恼,只是耳朵有些泛红,他自小在府里长大,要么是不苟言笑的父亲,要么是胆战心惊的家丁,哪里知道如何举高高,只知道小家伙想高高的,沉吟片刻,居然直接卷了小长安走到院外,纵身一跃,上了一棵大树,让小家伙俯瞰院落,问道: “可够高?” “哇!啊哈哈哈!高……高……爹!” 小长安乐坏了,这个爹爹比田家兄弟的爹爹还要高!他要回去告诉两兄弟! “哈哈哈,高!高!爹!” 小安欢快的声音感染了冯澈,晓卿跑出屋子,就看到他人已如鹏鸟一般从树梢跃向房檐,蹭蹭几下就看不到人了,只剩下小安欢呼雀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俊朗如星的男子搂着黑不溜丢的小长安在城里闹市区的街上穿梭,忽高忽低,疾如风,轻如云,小安感觉自己就像飞起来了一样,瞪大眼睛,仔细的看着下面的世界。 冯澈身上淡淡的香,和属于男子的气息,让他感觉到坚强和安全,像一堵墙,立在自己身后,遮风挡雨,这和娘的柔软呵护不一样。 小安贪婪的吸着“爹”身上的味道,真好,他长大以后也要像爹这么强大! 冯澈在小安笑声的“激励”下,彻底忘了他找晓卿是干嘛来的了,驮着小家伙信马由缰,一直飞奔到城外,直奔冯家的庄子而去,带着小家伙跑到自家马厩。 “小安,伯伯带你骑马可好?” 小安眼睛亮亮的,冯澈觉得自己只要被这小子用这种眼神看一眼,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去做。 冯澈先是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带着小家伙骑了两圈,发现小家伙跃跃欲试,就笑道: “等你大些,我也送你一匹好马,比你娘的那匹更好的。” “嗯嗯!” 小安开心坏了,冯澈说什么他都使劲点头,说到要送他一匹小马,小安忽然想到,娘说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爹送了自己这么多东西,嗯……一块石头,一串钥匙……还有马……自己有什么能送给爹的呢? 咦?有了!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四肢着地把小屁股翘的高高的,小脑袋也抬起来,对着天空发出像小狼一样“呜呜”声,声音不大,但是却传出很远,在天上盘旋。 风儿带着他的声音飘向远方,遇到了飞翔的小鸟。 是小安,小安在呼唤~ 小鸟翱翔着,鸣叫着,叽叽喳喳,被林间奔跑的野兽听到。 是小安,小安在呼唤~ 野兽低吼着带着山林间的风穿梭而过,告诉草丛间游曳的毒蛇。 是小安,小安在呼唤~ 小安嚎叫了一会儿就停下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冯澈,像是一只小狗。 冯澈只当他在闹着玩,轻轻揉乱了他一脑袋软软的小呆毛,问道: “饿不饿,带你吃些东西,嗯?” “嗯嗯!” 冯澈带小家伙先去洗澡,看着黑黢黢光溜溜的小东西觉得可爱极了,简直无一处不可爱,哪里都是小小的,嫩嫩的,和成年人完全不同的曲线,没一个弧度都那么乖觉,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 第464章 送给冯伯伯的礼物 小家伙在盆里等啊等啊,见到冯澈没有给他打香香,不由得有些疑惑,回过头来歪着脑袋看自家傻爹。 傻爹一脸馋相的盯着自己,蠢蠢欲动都写在脸上了,眼光从自己的小肩膀,溜到自己的小屁股蛋儿,喉咙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冯澈:“……”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小安:“……” 香香……娘给打香香! 还会捏屁屁! 爹你什么都不会! 冯澈叫下人把小家伙的衣裳洗了,还没烘干,小家伙很开心的光着屁股到处跑,小鸟鸟迎风招展,别提多舒畅了。 “爹!爹!” 小长安穿过长廊,一身水汽在微微凉下来的夜风中吹干,小脚丫,哒哒哒,踩出一排排小脚印。 “爹!爹!” 小长安跑到前厅,几十个家丁正在给主子备餐,听到叫声吓得险些把碗扔出去。 啥?这么黑的崽子管少爷叫爹? 少爷少不更事,莫不是叫人给骗了? 小家伙好高兴啊,他终于有爹了! 冯澈跟在后面悠悠踱来,看似淡然,实则脸颊微窘,连走路的姿势都带了一丝仓促。 吃过饭,想着晓卿会着急,孩子可能也会找他,只试探的问了一句: “小安你要不要留在这里歇息一晚?” 没想到小家伙就兴高采烈的跑到牲口棚去了,转悠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羊妈妈”,就蹭蹭的爬到冯澈的房间,吧唧一下趴着不动了。 这一晚冯大少睡得辛苦极了,时不时就被一只小蹄子踹到脸上,要么就是一整只爬到脸上来,憋得他不能呼吸,最后干脆哭笑不得的把整张床让出来,又怕小家伙骨碌到地上去,只得守着睡得香甜的小安一整夜,也不知晓卿是不是也如此辛苦。 清晨,小家伙睡饱了,笑眯眯的看着冯伯伯的两个大黑眼圈,心情好极了。 冯澈:“……” 忽然,他神色一滞,一股让他感觉到危险的信号让一夜不眠的疲倦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凝重起来。 他安抚小家伙: “小安,我出去一下,你乖乖躺着等我好么?” “飞……高……高!” 小安不同意,他要跟冯澈一起去。 冯澈无奈,却也不忍抛下孩子一个人,只得抱着他悄悄从庄子里离开,朝着他听到声音的地方迅速移动。 “哈哈……高!高!爹!爹!” 孩子兴奋得大叫,一点不比昨日的激动减少,可冯澈心情则没这么轻松,以手遮掩小安的嘴巴,哄道: “小安别出声,前面有危险,我们偷偷过去看看好不好?” 偷偷?像每次跟屁股姨打架那种偷偷? 小安又开心了,大眼睛闪亮闪亮的,紧紧闭着小嘴巴,爹说偷偷就偷偷! 与那日在天龙山的感觉是一样的,冯澈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震动,风中传来如同万马奔腾的雷鸣声,裹挟着嘶鸣声由远及近。 这北地最近是怎么了? 冯澈正迷惑着,就看到远远跑来的居然是一群牲畜,还不是野兽,是家养的牲畜! 是什么原因让一群牛羊马像着了魔一样冲着这里飞奔? 难不成是有人驱使? 这是要干什么? “哈哈!嘎!爹!” 小安也看到了,兴奋得拍手大叫。 “小安,这里危险,爹……我带你先回去可好?” “不!爹!给!” 第465章 羊妈妈 空气中很快弥漫了来自于牲畜身上的腥臊味,牛马的嘶鸣,咩咩声,二人仿佛置身于动物世界。 然后冯澈就发现了让他无法置信的一幕,那些疾速奔来的牲畜到了他们跟前就逐渐减慢了速度,像是前来朝拜一般,如潮水一样涌来,然后缓慢的停下,慢慢的盘踞在两人周围,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放眼望去,足有几千头牲口,有牛,有羊,还有马,中间甚至夹杂着一些鸡鸭,诡异的骑在那些牲畜的背上,就像拖家带口前来的一般。 “爹!给!” 而他怀里的小安,神气得像个小将军一般,两首叉腰,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冲着那些牲畜一挥手,他甚至感觉到那些牲畜瞬间把目光投向自己,一脸的审视…… 冯澈:“……” 小安一夜未归,冯澈自然叫家丁报了信,怕晓卿担心。 吃过早饭,晓卿盘点完带的货,忽然就想起之前里正说没有接到晓卿回来的信儿的事儿,正要问大哥怎么回事,就看到门帘被突然掀开,一夜未归的冯大少一脸冰霜的冲进来,骇了她一跳,以为是小安出事了,急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小安没事,但是的确出了点状况,你……跟我来一下。” 因为怕引起骚乱,冯澈叫小安在城外一处无人的荒地停着,被上千头牲畜环绕的他,还真没谁能近身。 晓卿看到这一幕也懵了,这是怎么了? “娘!” 小家伙大老远就闻到了娘的味道,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四蹄着地飞快的冲到娘的怀里,小炮弹一样给晓卿砸得一个趔趄,幸亏有冯澈及时伸手扶住她的纤腰,才叫她免于被砸个屁墩儿的命运。 揉着一身汗的小家伙,晓卿急忙问道: “小安,怎么这么多牲畜?” 若不是冯澈面上并无愁苦,她险些就以为小安又惹祸了。 “娘!爹!唔……马……我!” 晓卿扶额……她的婴语还没有到达能跟小安无障碍沟通的程度。 冯澈:“……” 虽然不知道小家伙在说什么,但是幸亏自己谨慎起见,及时把这惊悚的一幕拦在外面,没让庄子里的下人看到,否则怕是又要杀人灭口。 冯家几百年来都是积善之家,近期频繁造杀孽,莫不是真的要变天了? “冯少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晓卿在小安这得不到答案,只得求助于冯澈。 “唔……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很不对劲,我就去看……就看到这些,貌似……都是找小安的,小安很开心,我怕被庄子里的人看到,就带着他和这些牲畜先离开了,应该是没有被被人看到。” 如玉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措辞,一边看着晓卿的脸色,像极了一个帮着熊孩子遮掩的老父亲。 晓卿哭笑不得,当初冯澈竭尽全力不过带了十几头羊给她,她已经如获至宝,如今这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羊妈妈”咩咩叫着盘踞在小家伙身下,莫不是把整个北地的羊都召集来了? “小安,你能叫这些羊回去吗?这是从哪来的,就让他们回哪去好不好?咱们家有羊,你要喝羊奶也有,搂着睡也有,这些……” 晓卿试图跟小安沟通,如何妥善的安置这些羊咩咩,毕竟这些羊看起来不是山野中野生的,倒像是家中畜养的,而北地能有如此规模的养殖场,还真的不做他想,就是他谢家,难道是小家伙把谢家庄子里的牲口都召唤出来了? 第466章 和谢家的孽缘 “不!不!爹!娘!安……安……给!安……给……爹……娘……” 小家伙急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叫这些好朋友跑过来的,再叫他们跑回去,他做不到了! “小安的意思,这个是给他爹娘的?” 冯澈猜测,猛然又反应过来这么说不对,疑似调戏晓卿,急忙改口道: “不是,是送给我们的……不是,也不是,他的意思是……”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冯澈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把焦点转向小安,他抱起小安,与他平视,温和道: “小安,这些牲畜,是你召唤来,送给我们的礼物对吗?” “嗯嗯!” 小安开心了,猛地点头。 晓卿扶额…… 她跟谢家这无解的孽缘啊,先是灭了人家满门,现在又把人家的牲畜隔空召唤来了,她明明没有替天行道的打算,可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状况真的让她百口莫辩。 冯澈静静的看着,晓卿没有细说这里的渊源,但是他想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对于她,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就是不管什么事情,有多么离奇,只要是发生在她身上,他就相信她。 不管是当初从天隆寺逃出生天,还是那上万大军,消失的八千个和尚,和小安身上难以解释的一切。 “好了,孩子的一番心意,可既然孩子的能力来自于天,我想这也是天意。殊途同归,你有你自己的追求,也许是顺应了天地,所以天也会助力与你,至于那些得失的俗事,你不要想的太多。” 之前晓卿为了几头羊,专门跟自己讨要,所以她自然是急需这东西的,如今又这么多放在眼前,却又踯躅了。 这女子有她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底线,可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俱是不拘小节不择手段之人。 权力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他会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也许最初在山脚,大家都是抱着一颗纯善的赤子之心,可随着逐渐攀升,得到的越来越多,就会在那些得到的权利中逐渐迷失,最后沦为被欲望支配的工具。 所以当很多所谓举着为了劳苦大众而推翻独裁的人胜利之后,反而变得比当初自己推翻的人更加残暴。 可这女子,谨守本心,不曾有过一丝的动摇,即便是此时,他知道她手头拥有的财富甚至超过了冯家,可仍旧是一条素色薄棉纱连身裙,一张素静的小脸不施粉黛,满头青丝只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银簪固定。 可即便是这样,只随意的站在人群中,他却能一眼看到她所绽放的光芒。 意识到自己盯着少女看的时间太久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冯澈轻咳两声,揶揄道: “小安说这是送我们二人的,你别忘了把我那一份折算了银子给我。” “冯少主说得是,是我迂腐了,只是这些……晓卿还是受之有愧,横竖我现在不缺钱,既然这样,就麻烦少主帮我办件事。” 世间诸事,本就无法以对错论之,不过是立场而已。 你农民起义推翻旧政权,可以说是当权者只顾自己利益鱼肉百姓民不聊生,可统治阶级一样可以说是愚民懒散腐朽拒绝进步,否则为何人家的寒门出了贵子你家就只能逃荒乞讨? 而晓卿纠结的却不是这不义之财的事儿,而是她占谁的便宜也不想占谢家的,因为他谢家不配。 若是占了别人的便宜,晓卿会记下,现在还不了,以后一定加倍奉还,可是对于谢家,她心里只有怨恨。 第467章 王小妹 想通此节,晓卿也就不再纠结,又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容,对着冯澈道: “冯少主的银子肯定是少不了的,谢家也一样,回头晓卿叫人把箱子给少主抬来,还麻烦少主帮我放一箱在谢家。” 一看晓卿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那些财宝怎么来的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可谢家不知道啊,到时候拿着那些宝贝出去被别人看到,那才真是祸不单行。 啧啧,看不上的人,连占人便宜都不屑,不屑就不屑吧,还得坑人家一道,女人真狠啊。 最后,晓卿为了安全起见,让宁不悔从城里出来,到了郊外跟她们汇合,然后才出发,到底也没想起来跟大哥询问那人失踪的事儿。 邱家原本已经没落了,之所以又能昌盛起来,是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邱常天他娘,叫王小妹。 王小妹本是北地巨贾,其父是永定城巡抚王明,其母贾淑卿,是河南道布政司监察使的嫡长女,地地道道的名门闺秀。 可惜王家只有三女,并无男丁,王明又摄于夫人的威望而不敢续弦,上面两个姐姐出嫁之后,家中就剩下贾淑清最最宠爱的幺女王小妹。 王小妹才貌双全,家世又好,一时间上门求娶的俊杰无数,可这王小妹却偏偏在一次游湖时看上了风流倜傥英武不凡的邱廉明。 那时候邱家已经没落得连祖宅都抵出去的地步,那邱廉明也就剩下两身好行头,整日里不是花天酒地睡姑娘,就是吃喝嫖赌打架斗殴,偏偏生的是仪表堂堂样貌非凡,身高九尺,宽肩猿臂,腰身劲瘦,双腿笔直而有力,一头墨发不羁的披散着,两行浓眉直入云鬓,鼻梁挺且极有魅力,就连嗓音也是姑娘家听了就会脸红的那种低沉的磁性声音。 王小妹往日里见多的都是些文弱男子,哪见到过这样的阵仗,只觉得天下的男子都加上也不及邱廉明的半分,世上的全部男子气概不过就是他的眉宇之间那抹忧郁。 贾母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王小妹竟然已经珠胎暗结有了那邱廉明的骨肉,给贾淑卿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只恨把闺女宠得无法无天,反倒最终害了她。 王明是行伍出身,自是有着军人的杀伐果断和冷血,他告诉邱廉明,想娶他闺女可以,但是有三个条件: 第一,邱廉明入赘王家。 第二,终身不得纳妾。 第三,生下第一子随夫姓,后面的子女都要随母姓。 按说这样的条件已经苛刻至极,是让邱廉明当个彻头彻尾的软饭男,可那邱廉明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叫王小妹的一双父母如同吞下苍蝇一般恶心。 想杀了这人,可自家闺女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横竖也是要嫁人的,索性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省的他备着自己干出虐待自己闺女的事儿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二人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自家闺女反着帮女婿算计自家人,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硬是把父母健在的诺大一个王家都算计到自己的小口袋,当然她也渐渐知道了自己夫君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就把这些都攥在自己手里,准备留给他们唯一的儿子。 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一个良家女子,竟然在盛年时期死于花柳病! 两个早已出嫁的姐姐都跑回来想从家里分一杯羹,却没想到全家的财产尽数过到了王小妹的儿子,邱常天名下。 第468章 邱家的故事 所以在老两口也活活气死之后,王家的家产彻底改姓了邱,只不过这个邱,是邱常天的邱,而不是邱廉明的邱。 邱廉明,用着王家的势力,重新培植了三万走镖的,也就是邱家的私军。 邱家最大的底牌,也在于此。 邱常天知道,邱廉明也知道。 所以二人都知道要牢牢把控着这支队伍。 而比起其父邱廉明,在女色之上,邱常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他还紧紧的抓着他娘留给他的每一分银子,全部让库房管得死死的,即便是他爹,也只能按照份例从库房支银子,而那些想要花在烟花之地的钱,一文不给。 父子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下人也都放在眼里,有时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不,这会儿邱少主正在大发雷霆。 如今邱家住的宅子,是当年邱家没落之后被抵出去的院子,早就叫王小妹盘了回来,又修缮一新。 邱家世世代代都是做镖局的,都是些粗人,不懂得那些文雅的楼阁水榭,清一色的都是高门大院,光秃秃连棵树也没有,院内处处可见黑铁铸造的狰狞异兽,巨大而丑陋,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魔,盘踞在整个邱府。 前院进进出出的都是镖局的核心成员,邱家的女眷是严禁出现在这里的,就连前院伺候的下人也大都是被灌了哑药的,只有一个管家李小,是跟着王小妹鞍前马后一辈子的,如今被留给了邱常天。 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吱呀一声停在邱府门口,车上的丫鬟叫下人进去通传,那门房极为难道: “这位小姐,实在是现在不方便,不如你们留下名贴,改日再来?” “大白天的,这能有什么不方便?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通传?你可别小看我们,我告诉你,我们家小姐是……” “啊!” 那丫鬟正要报出自家小姐的名字,好吓那门房一下,就被院子里传来的一声惨叫吓到了,鹌鹑一样闭上嘴,脸色铁青。 那门房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有些嘲讽道: “你若真的不怕你家主子受惊,你就进去,到时候别赖我没提醒过你。” “啊~” 又是一声惨叫,戛然而止,就像是忽然晕过去或者死掉了。 吓得那丫鬟就跳起来了: “你……你们邱家……大白天的这是……” “嘿嘿,我们本就是武夫世家,这打打杀杀的事儿多了去了,来找我们的历来只有刀口舔血的爷们,你们娇滴滴的姑娘得从后院进……” “你放肆,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就敢如此轻薄?” 从后院进的都是窑子里的姑娘或者妾室,她们是来光明正大的拜访的,如何能从后门进,这小厮摆明了消遣她们! “嘿嘿,不知谁家小姐,可是偷偷摸摸来见我家少主的终归不是什么正经人……哈哈哈!” 几个小厮猖狂极了,那丫鬟这会儿才发现几人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自己,又羞又恼,气得一溜烟就跑回马车去了。 邱家今日的确有事,还是非同寻常的事儿。 若说打杀个把下人,在邱家已经是常事儿,可今日这阵仗却是自打夫人死后就再没有过的,即便是当时发现邱廉明偷养外室,也不过就是叫人跪了三天,把那外室处置了。 可如今邱家正院里青白色的地砖已经被黑血染透,除了一具具无头尸身,还有几十个跪在地上吓傻了的妇孺。 第469章 邱廉明的外室 三个女子分别跪在血泊中,说是跪着,其实人已经噤若筛糠,搂着怀中的孩子连哀求都不敢。 邱常天冷笑着坐在椅子上,从台阶上高高的看着下面的血流成河,肥胖的面容上露着残忍狰狞的笑,眸中一片血腥。 “你这禽兽,残害手足,你爹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一容貌娇艳,极有风韵的红裙女子搂着怀中小囡,双目喷血,她的一家八口连带奴婢二十人都已经死在邱常天刀下,就只剩她们母女二人,小囡吓得号啕大哭,被她紧紧压在怀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激怒了这禽兽。 “哼……” 邱常天冷哼一声,双目充满了嗜血的疯狂,极其享受这种凌虐的快感。 那女子见邱常天根本不搭理她,不由得软声哀求: “邱少主,不管怎样,囡囡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稚子无辜,燕奴愿意从此离开家主,远离永定城,再不踏入北地一步,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母女二人,也免得为了我们这些下贱之人和老爷离了心。” “求大人饶了我们,我们也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求大人饶我们一命。” 另一个带着两个小男孩的中年女子也鼓起勇气哀求。 另一个跪着的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身姿窈窕,面容清纯,可高高隆起的腹部衬托着她纤细的身子看起来格外诡异,此刻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紧紧摁在肚子上,一阵阵的痛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身下一阵阵的热意,吓得她哇哇大哭: “不得了了,孩子要生了,老爷,老爷你在哪啊,老爷救救阿娇,疼死了,救命啊,老爷!” “少爷,你看……” 李小凑近邱常天,想说这孕妇怎么的,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等邱廉明人来了再救不一定来得及,是不是先找个稳婆。 没想到邱常天冷冷道: “我倒是看看那个龟孙能躲到什么时候。” 李小一滞,知道父子二人不合,可这直接管自己老子叫龟孙,也真是可以了。 “老爷他应该是得着信儿了,可是这生孩子可等不得,晚了就……” “李叔……” 邱常天忽然打断了李小,面带狰狞道: “李叔,你说我娘生完我之后怎么就再没子嗣了呢?” 李小一愣,原来这孩子是看着这一地的野种恼了。 邱常天继续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娘生了我之后,再没有怀过身子,什么药都吃了,什么苦都受了,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得了那种病,那时候我就想,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得这种病,娘她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娘都知道,只是帮这龟孙瞒着而已。” 他娘生不出孩子,可这跪着的一地都是什么? “李叔……你说,我是应该杀了这些狗崽子呢,还是让他们生不如死呢?” “少爷……” “你别劝我,名声那个东西我不要,我只想我娘九泉之下心里能好受点,她在底下看着我呢,她要是知道她儿子不给她报仇,心里得多苦?” “少爷,夫人不在了,可是她不想你们父子反目成仇,一笔写不出两个邱字,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老爷了,这次的事儿是老爷做的过了,可是咱们也别把事儿做的太绝,人轰走了就行了,再不济卖到窑子去,孩子就充做府中奴婢,这样就在你眼皮底下,也好掌控。” 第470章 邱家心腹 “哼,我前脚把人放眼皮子底下,后脚他就能把人给我偷走,他就是仗着我不能杀他!” 邱常天满脸煞气,络腮胡凌乱的盖在向下撇的嘴角上,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阴狠和冷漠,有时候即便是李小看着他都会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自己抱着长大的虎头虎脑的孩子么? “若娘还在,定是会让她们好好尝尝觊觎别人家男人的后果,既然如此,这几个女的都卖到妓院吧……这也不妥,卖到妓院那龟孙只会暗暗恨我,我想看到他痛不欲生想宰了我又宰不掉的样子……” 邱常天念念有词,目光忽然转向场中那十几个一身是血的镖头。 这几人都是邱廉明的心腹。 邱常天有个不为人道的弱点,就是腿脚不太好,这也是为何年纪轻轻就长了一身横肉的原因。 因为腿脚不好,所以出门很少,各个镖局的事儿都是邱廉明在跑。 日久生情,镖局的兄弟自然也对仪表堂堂的老爷感情更深厚一些。 所以上次冯澈和司南山直接就找上了邱廉明,跟他谈的镖局垄断北地运输一事。 需要上缴的银子一分不少,且不费一兵一卒,连伤药钱都省了一大笔银子,而且一年北地的抽头远远高出之前邱廉明带人打砸抢的收入,有这么好的事儿,傻子才会不答应。 更何况邱廉明常年豢养外室,老婆儿子手又攥得死紧,缺银子都快缺疯了,连几个要好的镖头都不放过,隔三差五就跟他们打秋风,往往是前一日刚发了饷,第二日就被邱廉明借走,反正是有借无还,他们只好再去打劫自己的手下,每只羊薅一些,勉强不激起民愤。 被自己的东家打秋风,这事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林豹头几人有苦难言,日子过得清贫且狼狈。 可前不久,邱常天就发现,这几个穷得掉渣的镖头手头忽然宽裕起来了。 先是林豹头换掉了那双穿了十年的皮靴,穿了一双崭新的鹿皮靴,再是宋镖头赶着忙着给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接下来是关镖头给家里盖了新房,整日的请假不来报道,几人就像这钱上长了腿儿,今儿个不花明儿就没了一样,争先恐后的把手里的钱造光了。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个驻扎在永定城内的邱家镖师日子都好过了很多,居然也开始隔三差五上馆子喝酒了,一改往日从怀里掏大饼的作风,让整个永定城的经济都繁荣了不少。 这么大的变化自然不可能躲过邱常天的眼睛,他是那种谁家吃大饼掉了个渣没捡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饷银发多了的主,如何容得下林豹头每次走路都特意抬高腿让大家看见他新靴子的事儿? 这一查,就差出了一系列的旧账,也追出了邱廉明豢养的三个外室。 “外祖父和外祖母老糊涂了,才会干出这种引狼入室的事儿,你说,当初外祖父跟他约法三章什么来的?终身不得纳妾,他就养了三个外室。第二个孩子姓王,他就索性断了娘的念想,让娘抱憾终身,然后在外面养了这么多崽子。” 邱常天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忽然大门被踹开,邱廉明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一看到满院子的血,脑门就“嗡”的一下懵了,听到报信心知不妙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混账居然如此凶残! 第471章 李小 “常天!你疯了不成?这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杀的这都是你的亲人!你!你怎能如此凶残! 来人,还不快把人放了!都要造反了是不是!” 邱廉明怒发冲冠,感觉到一张面皮被这逆子扔在地上踩来踩去,老脸都丢光了。 “李小,你也跟着发疯是不是,夫人已经不在了,你要把这孩子宠成什么样?无法无天!来人!来人!” 邱廉明疯了一般,地上跪着的妇孺一见到他,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顿时开始哀嚎起来。 “老爷,老爷你要为奴家做主啊!你儿子他杀了我一家十八口,还要杀了你的亲骨肉啊老爷!” “廉明……救我……我要生了……我好痛啊……廉明,我的儿子,快救救他!” “爹……呜呜……爹,囡囡怕,爹爹救囡囡!”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等了这么久,就在等这一刻的邱常天哈哈大笑起来,巨无霸一样的肥硕身躯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来,狞笑的看着怒不可遏的爹。 “我的兄弟姐妹?哈哈哈哈,你想得美!这些外面的娼妓生的,那就世世代代做娼妓吧,既然您们这么下贱,倒贴这个软骨头的男人,那你们就尝尝千人骑万人枕的滋味!” “孽障!你敢!” 邱廉明气得脑袋都冒烟了,恨不得拎着邱常天屁股叮当揍一顿,众目睽睽之下,父子二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来人!还不放人?都傻了是不是!” 邱廉明怒火中烧,一巴掌就扇歪了院子里的铸铜貔恘,吓得一旁的家丁赶紧跑过来想要给几人松绑。 “李叔叔……” 看到家丁听从邱廉明的指令,邱常天冷笑着低声唤道。 李小一声叹息,默默从他身后站出来,在第一个家丁的手刚碰到红衣女子的绳子,想要解开的时候,双手齐腕而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啊!我的手!饶命,李叔饶命!小的不敢了,是老爷,是老爷吩咐的,小的不敢了!” “啊啊啊啊~~~~娘~~~” 双腕断口处喷出的鲜血淋了小囡一脸,吓得小女孩号啕大哭。 “小囡!你!李小!你……你疯了!你……你……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邱廉明大怒,上去一把推开那个家丁,心疼的把孩子搂在怀里,软声安慰。 李小一张消瘦的蜡黄面孔,看着像个痨病鬼,可一身武艺高深莫测,即便是老家主在世的时候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夫人留给少爷的保命牌。 邱常天能掌控的,既不是邱家的钱财,也不是邱家的镖局,而是忠心耿耿的李小。 他让李小杀谁,如同夫人的旨意,李小即便不愿意,也绝不违背,更何况夫人不在了,他对这孩子更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只见李小蜡黄着一张脸站出来,幽幽的说道: “老爷,您说话太大声,吓坏了公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 声音沙哑如枯木,冰冷如鬼魅。 “吓坏了他?你当他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多缺德事儿都办的出来,他杀了这么多人!他还能害怕?!” 邱廉明都要气笑了,面对李小毫不掩饰的袒护,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472章 忌惮 他不怕这逆子,但是他怕李小。 即便是王小妹在世的时候,李小这厮也多次想杀了他。 若不是王小妹明令禁止,恐怕他早就被这厮砍成十八段喂狗了。 而现在,只遥遥的对视一眼,对方深不见底的目光就让他心底发寒。 他妈的,得想办法离间这两个王八犊子,要么自己早晚有一天让他俩搞死。 “有娘就是孩子,多大也是孩子,若是夫人还在,一样会把少爷捧在掌心宠着,倒不像某些人,放着家里的孩子不管,出去撒点野种,把野鸡当成宝贝,好在少爷还有我,要么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模样!” “你!我不跟你掰扯这些,现在你们要怎样,还不放人?” “老爷,老爷,奴要生了,好疼啊,快找稳婆!” 那个年纪最小的外室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眼看着真是不好了,给邱廉明急得,恨不得给俩人跪下。 “先叫人,这帐咱们回头再算,你让我赔罪也好,怎么样都行,我都认还不行么,先叫稳婆,再晚就没救了!” “呜呜呜……老爷……呜呜……” 一群子女妻妾的哀嚎和满院的血腥,熏的邱廉明头昏脑胀,恨不得能替谁跪在那,可李小不发话,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天,是爹不对,可是你也知道,你娘已经不在了,你我都是男人,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我这辈子过得有多苦,你也看到了,你娘是个妒妇,不许我有别的女人,可是她又不能生,还让你的外祖父一同羞辱于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却连传宗接代都要受制于人,这不是荒谬么! 唉,咱们父子二人何必说这些伤感情的话,都是男人,爹心里想的你都懂,毕竟你娘在世的时候我不曾有半点愧对于她,那些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以后你我父子二人,在这北地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再不用看他人脸色过活,等回头爹就带你去邱家祠堂认祖归宗,让你做家主,爹就负责给你鞍前马后,跑跑活儿,颐养天年了。” 邱廉明一边陪着笑脸说软话,一边偷偷摸摸给自己的外室解绳子,横竖你不能把你爹我怎样吧! “李叔叔……” 邱常天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邱廉明就头皮一麻,心说坏了,急忙抽手,还是被一道劲气划破了衣袖,在手臂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激得他当场失去理智,抽出长剑直奔李小面门,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李小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巧巧夹住了刺向自己门面的剑尖,也不见怎样用力,那邱廉明就感觉像刺进石头一般,难以寸进,想要拔出,也是纹丝不动,李小的武功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只见他轻蔑的一掰,剑尖应声而断,他整个身子被一股巨力反震出一丈远,狼狈的飞出跌倒在他的外室身上。 “李小,你!小天,你要弑父不成!” “老爷!老爷!” “老爷啊!” “呵……弑父?你也配?” 邱常天冷笑: “若不是娘给我留下李叔,怕是我早让你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你胡说,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至于干出残害骨肉的事儿!” 第473章 百般抵赖 “呵呵,你一个破落户,靠着我娘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你不仅不感激,还如此对待娘,娘心里只有你一人,可你却装着这么多个贱人!现在居然为了这些贱人,做出动摇邱家根本的事儿!” “什么?你说什么?你别乱说!怎么可能?邱家不仅仅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怎么会做动摇根本的事儿?你别冤枉我!” “我冤枉你?我问你,你银子哪来的?!冯澈给了你多少银子?!” 邱常天厉声喝问,他爹没想到竟然是这事儿露馅了,不由得狐疑的看了一圈被五花大绑打得皮开肉绽的几个镖头。 “你不用看他们,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大的事儿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吧?你当我是傻子呢?” “不是,小天,你看你这话说的,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里,从前是你娘,你看,你娘爱财,我就帮着她把所有的钱都弄到自己手里来,现在爹帮你挣钱啊,爹要帮你把咱们邱家做大做强,挣大把的银子,让你怎么花都花不完啊!” 邱廉明脸色铁青,原本只以为是外室露馅了,想不到竟然是私下收钱败露了,他妈的是哪个王八犊子把风声透露出去的? 钱,他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二十万两银子光给这几个女人就花了三万多两,然后今儿个一个花魁五千两,明儿个一个千金小姐三千两,买了几套首饰五千两,七七八八的根本没多久就花干净了,要是这小王八犊子真让他把钱拿出来…… “行,那我信你一次,你把你收的钱交出来,我不仅放了你的这些人,这些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今后我睁一眼闭一眼,你爱找谁找谁,就是别上娘跟前去添堵就行,爹,你给我挣得钱呢?”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他么哪儿有钱啊! 邱廉明尴尬了,英武不凡的俊脸开始淌汗,磕磕巴巴道: “那个……我是想给你个惊喜,到了年底一起给你……” “哦……没事,现在给我,也挺惊喜的。爹,钱呢?” 小王八犊子一口一个爹,叫得邱廉明汗出得更厉害了。 “老爷,您这是何苦,在怎样,也没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就是告到衙门,也会治他个不孝子的罪!您看您这汗出的,真是让人心疼死了。” “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邱廉明一把甩开靠上来的女人,讪笑道: “这不是前几日,想玩玩牌,想着一两变十两,给你多赢点,结果手气不好,输了……” “呵呵……爹……” 邱常天一脸敦厚的模样,捻着胡子问他: “我怎么不知道北地有谁敢赢我邱家银子的?爹,是哪家赌场,你给我说说呗?” 说说……我说个屁说,这死兔崽子整日一副痴傻呆乜的德行,这会儿特么来劲了,早知道当初你小的时候就应该给你塞马桶淹死! “这个……喝多了,记不得了……” 我就耍赖,你又能怎样? “呵呵,爹啊,今儿个这两件事,都是你的不是,但是看在你是我爹的份儿上,我给你抹一件,毕竟是一家人。 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但是咱们邱家也不是输不起,可是这是你贪下来的公中的银子,规矩,是娘在的时候立下来的,李叔,规矩是什么来着?” “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的,千两银剁手,万两银砍头,十万两银凌迟处死。” “不是,小天,你怎么能说爹是贪银子呢,那银子是我瘦下来准备给你的,就是一不小心堵输了而已,你这给我扣屎盆子我可不认啊,而且我是邱家家主,我自己的银子,我贪他做什么?” 第474章 抹一事儿 邱常天叹了口气,吃力的抬起肥胖的手臂,李小立刻示意下人把人带上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厮模样的人被拎上来,四肢都无力的耷拉着,已经没了人样。 邱常天撑着肥大的身子踱过去,先是欣赏了一下那人被剥开的脸皮,才问道: “你说说吧,说得好了,给你个痛快。” 那个已不似人形的人痛的痉挛,强忍着抽搐道: “我是阿城南货北仓的伙计,我们东家做山货生意,把价格提上来了,为了让大家都能挣到钱,但是镖局收的银子太高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只要邱家不从中作梗,这个生意就能做。”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收钱办事,收的钱比以前多了,办的事儿比以前轻松了,这有什么不对的?” 邱廉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怪胎儿子,不由得心里发毛。 “看似邱家还是做押运,可是货的总量上去了,比之前多了很多,客商省下南来北往的路费和时间,赚的也多了,剩下更多的钱都被冯家挣了,而邱家的镖局也靠冯家才能拿到这笔钱,时间久了,镖局就不是邱家的了……邱公子,能说的我都说了,求求你杀了我吧,我也没脸见人了,你剥了我的脸皮挺好的。我们东家是好人,是我软骨头,挺不住,可是你就算知道也没用,你们这样丧尽天良的歹人做不长久的,早晚会有人……” 李小出手如电,直接扭断了那人的脖子,看得邱常天一阵叹息,可惜了,这么皮实的人,还想再好好折磨几天呢。 饶是邱廉明再被女色糊住了头脑,此刻也是一身冷汗。 他就说冯澈怎会如此好心,大手笔给他这么多银子,合着大头早就让人家挣走了,自己傻逼一样吃着剩饭,捧着人家屁股,还特么险些把镖局都拱手送人! “我草!冯澈这小王八犊子,别让我逮住他!拿老子当傻子耍呢?要不是小天你明察秋毫,咱们邱家这次真的要栽大跟头了!” “嗯,爹,你别急,我这还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邱常天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折子,打开来缓缓念道: “六月二十四,香春楼花魁打赏五千两。 六月二十四,定做头面玉屏楼五千两。 六月二十五,银票一万两给外室孙氏。 六月二十六,银票一万两给外室钱氏。 六月二十七……” 邱常天慢慢的念,一边念一边欣赏着他老爹一副如丧考批的德行,抑扬顿挫,仿佛要把一份账单念成诗歌。 邱廉明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哗哗的流出来,心里慌得不知该怎样,就听他儿子冷冷的说: “爹啊,凌迟处死啊……娘都没舍得干的事儿,让我给赶上了,你不知道我做梦都盼着……娘受的苦,让你也受一遍呢?” “小天……你听我说,我是你爹啊,我要是死了,你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你是我……” “是啊,爹,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不是说了,两件事儿,给你抹一件,但是只有一件哦!” “怎么抹,你说,我听你的。” 邱廉明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因为他知道,他这变态儿子,加上那个变态李小,这俩混蛋真的能弄死他,他可不能死,还有这么多莺莺燕燕等着他去宠幸呢,他怎么能死呢? “贪公中银子,是死罪。背着娘养外室,罪不至死,但是总不能让我祝你们比翼双飞吧?爹啊,你就当着我的面,把这些脏东西都宰了吧。” 第475章 爹,你慢慢想 邱常天慢条斯理的说道,就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点什么好呢? 可他老子一点也不会认为这个变态儿子是在开玩笑,他双目充血,一脸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上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液,只是更加的冷血和疯狂…… “小天……我让她们走行不行?离开北地,再也不许回来? 或者,卖到妓院,世代为奴,或者,就让她们伺候你行不行?这个,你看这个,姿色好得很,还有这些孩子,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不是很解气?” 邱廉明目中几乎迸出血泪,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再无一丝意气风发,几乎跪下扣头,求他儿子。 “小天,求求你,饶了他们,孩子是无辜的,她们也没得选是不是?爹求你,真的求你,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不管他爹怎么苦苦哀求,连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孩子吓泼了胆也一起哭求,邱常天都只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良久,等到几人额头都磕得一片狼狈,才睁开眼,看着他爹,慢悠悠道: “爹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 你可知自打我记事以来,每天看到的就是娘看着你的痴痴的样子。 那么聪明的娘,能当个女将军的娘,只要碰上你的事儿,就变成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脑子里全是浆糊。 你当娘不知道么? 娘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背着我哭,还得替你瞒着外祖父。 可即便如此,每次你回到家中,她还是亲手为你做汤羹,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最喜欢的,娘甚至不知道我讨厌大葱的味道,就因为你爱吃,每顿饭桌上都会有。 娘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爹你应该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这太不公平了。 爹,今天轮到你了,我给你时间,我不催你,你可以慢慢来,但是到了天黑,如果这里还有活人,那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邱常天一席话说得缓慢,字字清晰,话音刚落,邱廉明就感受到两道凌厉的目光像自己射来,李小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让他毛骨悚然,头皮是麻的,手脚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腾云驾雾的失重感让他一度以为这是一场梦。 可惜这不是梦。 女人和孩子的哭嚎,满地的血腥,李小杀人的目光,和他手中颤抖着的断剑,都让他知道这不是梦。 二选一。 他儿子给他摆出来的路。 要么自己被千刀万剐,他好不怀疑那两个变态会让自己留到最后才咽气。 他不是那么怕死,可是怕不得好死。 要么手刃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一个一个,杀鸡一样,杀了这些跟自己相濡以沫,流着自己血液的的孩子。 他邱廉明是有些软骨头,有些薄情寡义,可即便是邱常天,他也未曾动过一丝一毫的杀意。 邱常天扬起一抹冷笑,阴森森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不管邱廉明怎么选,他都高兴。 只是若他真的选了为那几个贱人去死,他就会让他在垂死之际让那几个贱人凄惨的死在他面前。 “别着急,爹,你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第476章 绝望 “老爷,救救我们……呜呜……” 红衣女子目露绝望,她现在才知道,所谓的邱家老爷,根本是个傀儡而已,不光惧怕自己的正妻,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早知如此,为了小囡,也该早早离去才是,愿想着,东窗事发,不过是被扫地出门,怎料竟然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娘……我怕……娘……” “老爷,老爷你不要奴了?老爷你看看我啊,看看我!” 哭喊声连成一片,邱廉明不禁潸然泪下,抱着几个子女痛哭不止,这些个孩子给他带来的欢乐远远多于邱常天这个变态,这叫他怎么下得了手? 时间看似很长,其实过得很快。 晌午的日头早就斜下去了,随着温度的降低,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离邱常天许下的期限越来越近。 邱廉明抱着几人亲了又亲,哭了又哭,眼睛肿成核桃。 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子躺在血泊中已经没了动静,眼睛睁的大大的,眼角挂着泪珠,双目已经没了颜色。 邱常天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甚至还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梦里不知梦到什么,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阴暗暴戾。 而李小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安静的站在邱常天身后,并不高大的身躯却足以震慑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天边的光亮越来越少,太阳一丝丝往下沉去,邱廉明终于站起了身子,缓缓伸直僵硬的四肢,一脸悲恸。 “娘,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爹会救我们的吧?” “是,爹会救囡囡,囡囡不怕,囡囡不会死。” 女子一边说,一边把囡囡搂在怀里,随着天色渐渐的阴沉,眼前这男人的面目变得陌生,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连恳求都不再尝试,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她不甘,她后悔,后悔被这个道貌岸然的俊美男子眯了眼,失了魂,不顾家人的反对,抛下尊严跟他在一起,原以为是生生世世的爱,可甚至竟然只是几个外室中的一个而已。 她也不求这男人能从一而终,但好歹能护她一生周全。 可事到临头竟然连替她们多恳求几次都没有想到,直接就被吓破了胆子,屈服了。 她自作自受,自甘下贱,只可怜了孩子,来世上一遭,竟然是这样的命运。 她搂着孩子,眼中再无一丝祈盼,冷冷的看着邱廉明一字一句道: “只盼老爷垂怜,莫要让囡囡受更多的苦了。” “嗯,我答应你,不让囡囡受苦,我……我对不住你,若有来生……” 邱廉明无限柔情的承诺,仿佛要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般。 “老爷,若有来生,只盼我们不会再相见,也盼着囡囡经受这一世的苦难,来世能投个好人家,莫要再摊上我这么眼瞎的娘。” “嘿嘿,现在才醒悟,还真是大彻大悟,只可怜我娘到最后也没醒悟,还是被这个衣冠禽兽蒙在鼓里。” 邱常天笑得残忍,丝毫没有一丝软化的意思,只兴致勃勃的看着他爹和这些人的痛苦。 他娘受到的,他要替他娘报回去! “娘,你勒疼小囡了。” 小女孩被捂在娘的怀里,感觉到不安,开始挣扎。 红衣女子的心都碎了,透过泪眼看着自己深爱着的王八蛋。 第477章 老爷你放心去吧 “老爷!” 动手吧,别让孩子担惊受怕了,既然结果已经如此,在恐惧中多活这一刻,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你若还是个男人就替孩子考虑考虑! 可偏偏邱廉明这时一副痴情种子的样子,号啕大哭: “不行啊,我做不到,小囡是我的女儿啊!啊啊啊!” “娘,娘……爹怎么了……娘你放开我,娘,爹是要杀了小囡么?” “娘,爹会杀了我们吗?我们不要死啊娘!” 另外两个孩子也看明白了,开始拼命挣扎。 “不是的,不是爹要杀你们,是爹没办法,都是那个孽畜逼我,都是他逼我的!” “爹爹那你不会杀我们是不是?” 孩子惊恐的看着疯狂的爹,和平日那个高大轩昂,充满男子汉气概的模样大相径庭,这还是他们的爹吗? “啧啧,这么乖的孩子,你们放心,你们的爹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舍得杀你们的,哪有当爹的会为了活命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混账!还不是你逼我的!” “呵呵,爹,这话就不对了,儿子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 你求我啊!兴许我心情一好,就饶了你了?” 邱常天的话,让人心中再次升起一分期盼。 “我求你,你就能饶了我?你有这么好心?” 邱廉明一脸狐疑。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爹?” “不,你绝不可能这么好心,你这是故意骗我,想让我上当!” 对,这变态肯定是故意拖时间,想让自己求他,再等到天色完全黑下去的时候告诉自己,来不及了! 这逆子想要弑父! 想到这里的邱廉明脸色巨变,他上当了! 差点被这小子坑了! 等时间一到这小子就会让李小动手! 不可能! 他不能死! 女人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像王小妹,枉她一生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一死百了! 思及此,他颤巍巍拔出剑,口中喃喃自语: “莫怪爹,这是你们的命,你们命该如此,不是爹狠心……” “爹!爹别杀我!我不想死!娘!娘你救救我啊,娘,我不要死!” “爹,你真的这么狠心?啧啧,这天还没黑呢,你不让你的心肝儿们再多活一会儿了?” 邱常天不忘了在旁边火上浇油。 “老爷,您不能这么干!头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多大个事儿,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林豹头几人被打成重伤,到底是保住了性命,这会儿悠悠转醒,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是啊,老爷,有我们在呢,就是你死了,我们也会替你把几位嫂嫂照顾好,您放心的去吧!” 宋镖头也醒了,但是脑子还有点懵。 “老宋你说啥呢,嫂嫂用你照顾?你想咋照顾……哦不是,老爷,我们会替你把孩子照顾好,你放心上路吧。” 关镖头平日嘴浪惯了,一时忘了场合。 “对,老爷,你放心,以后每年你的忌日,兄弟们一定不会忘了给你上坟!你就放心的去吧!” 邱廉明:“……” 你们说啥呢都? 第478章 兄弟们,滚啊 邱常天也不催,就眯着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深,胖手悠闲的打着拍子。 “老爷,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你的女人和孩子吧?我咋看你这不对劲呢?” “你瞎说啥呢,老爷怎么会杀了他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那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哪个女人还敢跟他?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能丢!咱们是堂堂邱家的汉子!邱家就没有贪生怕死的!” 几人也不知是血流过多还是睡蒙圈了,起来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直气得邱廉明脑门子大筋直突突。 “都闭嘴!你们几个,没事儿了就滚,别在这碍眼!” 几人被吼,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爹,你这是何苦,都是跟你生死与共的兄弟,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也不用挨这顿揍。” 邱常天在点火浇油这件事儿上相当的得心应手。 他这么一说几个老憨憨反应过来了,挠着脑袋问: “对啊,少爷,你干啥打我们?我们用的银子真的是自己的饷银,好端端你打我们干啥?” “呵呵,对不住几位老镖头了,谁让你们的好大哥自己贪了二十万两银子不拿出来呢,我以为他分给你们了,想不到还冤枉你们了,真是对不住了。” “啥?二十万两?咋可能?每个月俺的二十两银子都让老爷抢走了,他有二十万两还抢我银子?” “这不是这个月就没抢?” “诶?还真是?” “咋?老爷,你真的贪了二十万两银?” “老爷,那你欠俺们这十几年的银子是不是该还一下了?” “真是,老爷,你说你养着几个嫂子,都是俺们的钱,你不还钱,我们真的得替你照顾照顾嫂子了……” “滚,你说啥呢?老爷,您把钱还我们,咱们还是好兄弟,嫂子我们不动。” “哈哈哈哈!” “好啊,你这个孽障,我是看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妻离子散,众叛亲离!你要的就是让我失去一切!” 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咒骂,变态儿子的火上浇油,得力手下的釜底抽薪,让邱廉明的遮羞布被扒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优柔寡断,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好,你们就是想看着我杀人是吧!想让大伙看看我是个连女人孩子都护不住的男人是吧!” 寒光闪过,林豹头大喊一声“老爷”,那个乖巧的囡囡已经被一剑穿胸而过,连着搂着她的娘,一起被贯穿。 鲜血从孩子的口中涌出,小囡惊恐的睁大眼睛,红衣女子泪如雨下,怜爱的看着女儿, “乖,娘陪你,娘陪你一起,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娘都陪在你身边,别怕,别怕……”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你们就是要看我发疯!谁也别拦着我!我罪该万死!我不是人!我是畜牲!” 邱廉明一剑杀两人,凶性大发,面目狰狞,如同怪兽一般,再无顾忌,在孩子的尖叫和哀求声中疯狂的挥舞着宝剑,像个杀人的恶魔。 “你们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今天看到这一切的人都要死!” “老爷!” “卧槽,老爷疯了,老爷连咱们也要杀,兄弟们,滚啊!” 被五花大绑的八条汉子一看邱廉明疯了一样杀光了自己的孩子又冲着他们冲过来,想起又起不来,一声“滚啊”之后,八条粽子齐刷刷滚了起来,滚着滚着几个人别上了还能以踹对方的身体来借力改变自己的方向,蠕动着继续滚动。 第479章 冯依依进邱家门 “老爷,你不能这样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娇妻稚子,我不能死啊!” “老爷,今天这事儿我们保准不跟别人说,虽然你这事儿干的的确不地道,可是我们兄弟都不是落井下石的人,谁也不说,你别追我啊啊啊啊!” “李叔,这事儿就这样吧,冤枉八个镖头了,把人放了,一人支十两银子看伤,把那个疯狗捆到大门外去,跟着那几个贱人一起扔出去喂狗。” 人也杀了,目的也达到了,邱常天懒得再看他那个智障爹的表演,至于他想杀人灭口这事儿,还真容不得他自己做主。 “孽畜!你敢骗我!你不得好死!我到了阴间倒是要问问你娘,后不后悔生下你这么个弑父克母的混蛋!” 邱廉明气疯了,也顾不得别的,冲上来就要跟他儿子拼命,直接被李小拦在百步之外,动弹不得。 邱常天正准备离开,听到邱廉明的话,肥大的身躯停住,想了想道: “也是,再让你去扰了娘的清净,李叔,别让他死了,逐出去吧,另外把邱家的祠堂砸了,告诉所有人,以后没有邱家,只有王家,从今往后,我姓王,叫王常天!” 还想缠着娘?先跟你祖宗交待去吧。 邱廉明被封了大穴用铁链捆着拴在大门口,连带着那些被杀的女子和孩子,都扔到门外,血流了一地,吓了门口那小丫鬟一跳。 “小姐,他们家杀了好多人!咱们……咱们回去吧!” “杀人有什么稀罕的?哪个大门大户的不得打杀点奴才,既然人都杀了,就是完事儿了,你再去,让下人通传!” 马车上传来如银铃清脆的声音,竟是那久未露面的冯依依! 哥哥派来的人看她看得死紧,若真的到了地方,想再逃出来就是千难万难,所以她在被哥哥押送的路上假装拉肚子,又买通了店小二,连夜逃出来的。 仆人到处追,却想不到,她就乔装打扮了藏在那个旅馆,等人都走了,才慢悠悠晃荡出来,买了马车,还买了个丫鬟,直奔邱家而来。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要见到邱廉明,那个让整个北地都闻风丧胆的土匪头子,她要借他的力报仇,她要陈晓卿那个贱人死! 丫鬟胆战心惊的跑进去找家丁,那家丁一脸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小丫鬟,倒是也没刁难,就进去通传了。 不多久就跑出来, “叫你家小姐进去吧,不过只能她一人,你在外面等着!” “那怎么能行?我家小姐还没出阁,怎么能单独会见外男?” 小丫鬟瞪大眼睛,哪有进门不让带丫鬟的规矩,她好歹也是受过训练的,大门大户的规矩都懂,在说小姐那么天姿国色的人,万一对方心怀不轨可怎么办? “你等着,我去回小姐!” 不多时,那马车帘子就掀开了,一个一身桃粉色轻纱罗裙的妙龄女子聘聘婷婷走出来,毫不犹豫的冲着门房一仰头,声音若出谷黄鹂, “还愣着做什么?带路!” “啊?嗳!” 那小厮看直了眼,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么绝色的姑娘在马车里生生等了半天,早知道应该让进茶房来啊! 第480章 人心涣散 小厮带着冯依依一路走过血腥的院子,人还没拉出去,横七竖八的尸体凄惨无比,可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高高的昂着头往里走,不仅对她刮目相看,他们这些人见惯了而已,若是换个别的姑娘,不得吓得涕泪横流才怪,可这位一身飒爽的姿态,可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此时的邱常天褪去了刚刚的癫狂,像个呆滞的木偶,坐在有些阴暗的房间里,连灯都没点,李小更是直接隐没在黑暗中不发一语。 冯依依进门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不觉得瘆得慌,直接自己走到一张椅子上,悠哉哉坐下,直视着黑暗中那道身影说: “你知道阿城有个叫南货北仓的铺子在跟你抢北地的山货生意吧?那个店主叫陈晓卿,你帮我杀了她,给你一只万人的军队!” 恍惚中,李小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红衣韶华的女子,眉眼得意的对着那个徒有其表的破落户说: “只要你进了我王家的门,不出十年,我不光救了你的邱家,还把整个王家都送给你!” 他想,至少有那么一刻,邱廉明是真的被那个光彩夺目的女孩子吸引了吧? 冯澈几乎是同时得到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冯依依在半路上逃跑了。 第二个是邱家忽然扣押了所有运送中的货物,并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第三个是邱家没有了,被砸了祠堂刨了祖坟,以后世上只有王家。 第三个消息传开,整个北地哗然。 自古以来也没听说有当儿子的砸了自己家祠堂刨了祖坟,改母姓的。 这也是邱常天,现在叫王常天,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不想走仕途,连带自己的子子孙孙也断了念想,专心在北地做地头蛇了。 枉他邱廉明一番苦心经营,又是入赘又是拼死拼活这么些年,竟然落得一个家破人亡被逐出门的下场,还连累祖先都被连窝端了。 就连邱家……王家镖局的人听到都傻了眼,然后他们就得到命令,所有在押货物全部扣押,这又一次炸了锅。 “这咱们主子是不是疯了?跟司家冯家一起杠上了?” “可不,听说这次的生意是司家和冯家联手的,少爷咋想的这是,突然跟老爷反目成仇也就算了,竟然敢动司家的货,这怕是不能善了啊!” “司家可不是冯家那么好脾气的,更何况人家上面有人,少爷是不是疯了?” “也不好说,如今局势可不太平,皇上那边急着跟胡子打仗,太子又跟五皇子干上了,哪有多于的兵力来管这边的烂事儿,再说了,咱们家不过就是个地头蛇,也不是藩王叛乱,皇上才顾不过来!” “那可是周平川跟冯家可是关系好的很,北地可是有四万驻军呢,万一司家告咱们私扣货物,扰乱北地生意,周平川是可以带兵来剿咱的啊!” “说的也是,所以这到底是咋回事?少爷是不是疯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看,不行咱们就撤吧,这要是打起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以前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意,好容易太平几天,我还没来得及乐呵呢,好家伙,给咱整个大的,他娘的挣了银子没咱的份儿,替死鬼咱谁也跑不了!” “就是,这么点银子,整天提心吊胆的,原来欺负欺负散户也就罢了,现在直接造反了,咱有几条命够丢的?” 第481章 似是故人来 跟着犯嘀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扣货的事儿一出,几个养伤的粽子顿时就躺不住了。 “卧槽,咱家少爷是让什么脏东西给沾上了吧?” “邪门,忒邪门,我看啊,邱家要完!” “什么要完?已经完了!哪还有邱家?现在是王家了!” “可是你说,少爷扣人家货干啥?” “那还用说,那镖车上都印着邱家的旗号,如今改了,得抠下来重做啊!” “你胡扯,重新印好了贴上去就行了,好端端扣货干什么?现在天气这么热,有的货一放就坏了,到时候光赔这些货就得多少钱?!” “他娘的,刚踏踏实实领了一个月饷银,就出事儿了,你说咱几个是不是命里就没财啊?” “干,惹急了老子上山做土匪去,不给他邱家干了!” “王家!” “我日你个碎嘴子……” 王家镖局的人心有多散是一回事儿,但是扣住的货物必须立刻要回来是真的。 司南山是此事的最大受害人,都来不及通知冯澈就一马当先杀到邱家了,还未进门就开始破口大骂: “邱常天你个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不是?赶紧把老子的货吐出来,别以为你这点儿乌合之众能翻天,朝廷的兵来了分分钟教你做人!” “司大人,您息怒,千万别说邱字儿,我们少爷现在改姓王了,他说货是邱廉明接下来的,银子也是他收的,王家不知道,也不认这个事儿,王家是走镖的,不是运货的,您拿我们当运货的使,这帐还得算一算。” “放他妈的狗屁!姓是说改就能改的?他个嘴上没毛的龟孙自己就把姓改了?改了他也是邱廉明那个老王八的儿子小王八,他改姓尊就是皇上家的人了不成?你们府里的人都傻是不是?” 司南山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假斯文,这点和邱廉明有着异曲同工之效,所以二人颇为投缘,而邱常天最腻歪的就是这一套,看到司南山就跟见到他爹一样膈应。 被骂成小王八的王常天堆缩在他阴暗的小房间里,一脸怨恨,不发一语,旁边的明艳女子轻蔑的歇了他一眼,不屑道: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不知道有多得意,要不是你釜底抽薪扣了他的货,打死他都不可能上你家门,别看你们家是北地第二,可是司家只跟冯家玩,根本就看不上你们这个土匪窝,所以你再努力三代,也不过是这些氏族眼中的下三滥,王家一旦冠上邱家的恶名,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摘掉的,你看看,你都改了姓,他还是追着你叫你小王八,整个北地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你笑话呢,司家是敢说,别人是不敢说,可不代表心里不偷偷笑你啊! 要不是你认识了我,就只能继续做着井底之蛙,呆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别人衣冠鲜亮。 你放心,我们冯家好歹也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只要你听我的,不出三年,我让北地除了你王常天,再没有别人敢称世家!” 原本一直默默陪在公子身后的李小,极为罕见的被支开了,站在屋外,却也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女孩的话,和当年那个红衣韶华的女子何其相似! 第482章 吸引 果断泼辣的性格,一针见血的话语,一身的盛气凌人,仿佛整个世间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就连身影都有七分像,怨不得少爷一下子就陷进去了,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孩子,言听计从,就连吃饭睡觉都舍不得离开,甚至把自己也轰出来,只为和她独处。 何止是少爷,就连自己的眼神都难以控制的胶着在她身上,贪婪的汲取每一分似曾相识的记忆。 眼看司南山就要闯进来了,冯依依娇笑着拿了面纱覆在脸上,让王常天看了又看,痴迷的目光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嫉妒,粗声问道: “你怕他认出你来?怎么,难不成事后你还要回去做他的儿媳妇?嫁给那个小白脸?” 冯依依身上的气息让他极度想要占有,却又有一丝莫名的障碍,那感觉就好像是对着他娘,十分迷恋,却又不能亵渎。 可是此刻,他忽然就想尝尝打破这种禁忌的快感,她又不是真的他娘,却又能让他找到娘的感觉,从前娘就喜欢这么管着自己,严禁他沉迷女色,连通房丫头都不给,非叫他考取功名,可骨子里也许他随了那个草包爹,一点王家的精明都没有,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把书一摊开,就立马感受到周公的呼唤,睡个昏天黑地。 直到他娘走了,他才疯了一样开荤,把憋了许久的欲望释放出来。 冯依依忽然觉得旁边的男人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那种让她恶心的味道,就像在寺庙中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那些恶心的臭和尚的那种表情,她太熟悉了! 眼看着那胖猪就冲着自己伸出手来,冯依依厉喝一声: “王常天!你疯了是不是?司南山就在外面,你的脸皮彻底不要了是不是?你王家的名声,你娘的名声,都被你坐在屁股底下了是不是?!你个蠢货!还不滚回去坐好!” 冯依依的变脸,让他瞬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娘,有一种正在被娘呵斥的错觉,条件反射一样就坐正了身子,可眼中翻滚的欲望更加浓烈了。 隔着一道门,李小也能猜出少爷干了什么,这几年少爷都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他都知道,甚至都有他在后面做帮凶,可少爷竟然要对这个女孩下手!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当初小姐不顾一切招赘邱廉明的那夜,他也是如此,辗转反侧,陷入愤怒和嫉妒无法自拔,可当时他就是小姐的一个护卫而已,天壤之别的身份让他压抑了自己。 而现如今整个王家都在少爷的名下,而少爷于自己来说,不过是自己坚守着对那个人的承诺,若没了这层关系,少爷根本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若是自己想……整个王家都可以是自己的! 从前没能护住的那个少女,在心中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怒火,险些将他吞噬,还好冯依依及时喝止了,他周身沸腾的血液才一点点冷却从脑袋回到身体里。 司南山冲过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 长得跟老酸枣一样的李小拉着枣脸站在外面,一脸黑气,不用说也是被他家那个智障主子气到了。 第483章 冯贤侄仁义啊 打开门,那胖傻子一脸欲求不满的跃跃欲试,旁边坐这个蒙着脸的女子,倒是这女子看着颇为眼熟,司南山不禁多看了几眼,惹得王常天又是一阵暗爽,很有种暗度陈仓的快感。 “你小子想怎么滴,有话直说,别跟我兜圈子!” 司南山可懒得跟这个土匪崽子多废话,连椅子都不坐,准备说完就走。 “简单,你把冯家踢出去,钱咱俩对半分,货我立马给你,快马加鞭,保证不耽误世间。” “呵,好大的口气,张嘴就要一半!” “他冯家出个主意就能占一半,凭什么活儿都是我们干的,我就只能得二百万?这事儿你要想借着干,九百万两,分一半给我,我保准一点错不出,活给你干的漂漂亮亮的,否则,你就自己找人搬去吧,另外,这批扣下的货就当我的辛苦钱了,我也不嫌弃,司老爷,门在你后面,帮我关好了。” 你特么一个跟太子妃当连襟的破司家也好意思来跟我叫唤?在我看来你特么也是个吃软饭的老骚货! “你!” “我怎么的我?” 老骚货被胖傻子气得不轻,这小兔崽子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一脸死倔烂横的德行,压根不知道礼数为何物,自己好歹是个长辈,这兔崽子连施礼都未曾! “你个目无尊长的小土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 司南山瞪眼。 “呵呵,我家长辈除了入土的就是那个吃软饭的爹了,你算哪根葱?进门就指着我鼻子吵吵,岁数大就是长辈了?你脚下踩的这砖也有几百年了,你要不要叫声祖宗?” 论学术,王常天是真不行,但是这顶嘴的本事,这么些年跟邱廉明练得那是炉火纯青,分分钟气死你的水平,连旁边的冯依依听了都不由得一阵闷笑,惹得司南山又看了几眼:妈的,这女的怎么如此眼熟,莫不是自己床上爬下来的? 被差点称为自己爹的司南山看了又看,冯依依也有些紧张,她想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不是眼前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司峒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在天隆寺的事儿,哥哥会谎称自己病了去别庄养病,拒了这门婚事。 而等自己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应该是已经利用邱常天这个傻子成功的杀了陈晓卿,再成为当家主母,带着三万私军称霸北地的时刻! 若是她有这三万私军,怎么会在寺庙输给陈晓卿? 那陈晓卿不过是有一万私军而已,就推平了天隆寺,而她会拥有更多! 有了这三万私军,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她! 老骚货吵不过胖傻子,可是事儿还得办。 胖傻子以为冯家和司家对半分钱,却不知那钱根本就是全都进了司南山口袋,冯澈一份不要,只求一个北地的山货生意,司南山怎么会不同意? 因为山货生意原本是邱家的啊! 拿邱家的东西做代价,这交换划算啊! 冯贤侄厚道,仁义! “怎么的,想不明白是不是?若不是看在你连襟家的面子上,我连这一半也不给你,嫌少就别要了,反正你有你连襟呢,不像我,孤儿一个,没爹没娘,你就当施舍我了吧。” 司南山想说我施舍给谁一年九百万两白银啊? 可是也不能反过来要,那不成这胖傻子施舍给他了? 胖傻子是可以装疯卖傻,他可不成。 第484章 原来……是他啊 若谈判不成,就只剩下让周平川来打的这一条路,可是一来这批货肯定就糟蹋了,二来事成之后周平川这王八蛋肯定也要分一杯羹,无形中又多了个跟自己抢的,三来他司家在这件事儿上位置相当尴尬,主意是冯澈出的,联络商户也是冯家一手操办的,整个运输的规矩,路线,站点,都是冯澈制定的。 运输的活是邱家干的,自己不过是仗着身份白拿钱而已。 这再让巡抚周平川把邱家给灭了,感觉无论如何自己这七百万两银子不保。 莽撞了,想不到这傻子如此难缠! 司南山不多纠缠,放了几句狠话就跑了,临走又狠狠看了几眼冯依依,吓得冯依依面色惨白,几乎就以为要被识破。 好在司南山满腹心事,急匆匆走了。 冯依依一阵后怕,紧张得汗都出来了,直到司南山离开,心里还扑腾得厉害,就没有注意到一个肥胖的身躯已经靠了过来,直到那软绵绵湿乎乎的汗手搂住自己的腰肢,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感从毛孔中散发出来,可此时再逃已经来不及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晃神儿让她弱了气势,加上对方垂涎许久,另一只胖手直接就向她胸口袭来,毫不怜香惜玉的狠命揉搓,疼得她尖叫一声,就想推开,可力量如同蚍蜉撼树,对方纹丝不动,反而淫笑着来扯她衣领。 “王常山!你住手!你疯了不成!” 冯依依急中生智想继续像之前那般操控对方,厉声责骂道: “你若敢无媒无聘的占了我身子,我再也不会帮你!你也甭想着称霸北地,得到那一万私军!” “呵呵,你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我就是个粗人,睡了再说,你人都是我的了,什么媒什么聘的有个屁用,至于那一万私军,我有了银子,私军还是事儿么?” 少女的身子又香又软,偏偏一副色厉内荏的架势,让他兴奋极了,恨不得这张小嘴骂个不停,越骂他就越兴奋。 “王常天!你不住手我就死给你看!” “好啊,爷马上就让你欲仙欲死,求着爷让你死……” 王常天兴奋得箭在弦上,忽然门被推开,李小冰冷的声音像淬毒一样: “少爷,冯小姐是大家闺秀,不是那些烟花女子,少爷应该以礼待之,即便是夫人在世,也不会让少爷如此胡来的。” 王常天更本顾不得这些,肥硕的身子牢牢压住不断挣扎的冯依依,手上动作不停,去扯风一样的亵裤,臭烘烘的胖嘴堵住冯依依的哭求,眼看就要得逞,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扔到房梁上,不由得大怒,张口就骂: “李小你个吃屎的狗奴才,敢坏了爷的好事儿!老子他妈的弄死你!” 冯依依双目红肿,衣衫散乱,露出洁白炫目的胸口肌肤,看得李小直了眼睛,却见那女孩乳燕投怀一般扑到自己怀中,哭得像雨后细柳, “李叔,呜呜,李叔你护着我……” 纤弱的小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如兰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部,直让他一股豪情油然顿生: “你放心,李叔护着你,不会让那小子欺负你!” 感觉到少女的身子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李小浑身都僵直得不敢动弹,双手紧张得垂在身体两侧,连脚趾头都蜷成一团。 发现这一点的冯依依在他怀里悄悄扯开了嘴角: 原来邱家是这个人做主啊…… 第485章 路途 当初罗山他们离开,就是从城外的一条小路走的,时隔两个月,砍掉的荒草又已经铺天盖地的长出来,倒是也还有些痕迹。 晓卿叫小安驱使那些牲畜走在前面,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啃噬掉大量荒草,走到半路发现不对劲,这不跟把自己的路线画出来一样么? 于是小安又叫那些牛羊散开来吃,把周围的荒草都啃了,再溜达回来集合,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行进。 一路上三人跟着兽群,倒是异常安全。 连骚扰的野兽都见不到了,简直是巨大的武力加持。 所以王八小队就被她留在店里了,不知为何,总觉得最近会有些不太平,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山里有罗山他们,也有玉面阎罗,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赵睿,至少没有人手上的问题。 其实晓卿特别想去王大义的村子看一下,那里是离她们目的地最近的地方,可是这次又带了这么多小动物,往返之间光是成堆的粪便就难以清除干净,终归是会留下痕迹,只得作罢。 远远的看到了山谷口,宁不悔丝毫不见害怕,天高云淡的,彻底放飞自我了,坐在牛车上扯开嗓子就唱: 唱得小安龇牙咧嘴,不一会儿就钻进羊群见不到人了。 和第一次来这里的心情孑然不同,牛车上拉着满满当当的物资,身边坐着以闺蜜自居的宁二货,羊群里穿梭着黑炭一样的小身影。 小安对这些动物就像对待家人和朋友,她发现了。 当初在晓卿家,那一桌子残忍的宴席也是让小安极度难过的地方,难过又无可奈何,只能以炸毛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却又被谢家人误认为暴躁野性。 这些跟来的牲畜对于未来的这段日子,是极好的物资,晓卿也没舍得想动它们,但是那一身厚实的羊毛,还有母羊沉甸甸的…… 伴着宁不悔聒噪的歌声,她也想唱个“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曾经雾气氤氲的山谷口焕然一新,若不是来过几次,晓卿都要以为认错了地方。 尖锐的哨声响起,从半山腰上扎的攻防处传出,传到下一个岗哨,于是信号声此起彼伏,一直传到远方。 门口的荒草和淤泥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还铺上了均匀的鹅卵石,鹅卵石下面用泥土和大石块填充,原本荒凉的山谷俨然已经是一处颇具规模的城池。 不仅路面修好了,里面的树木也全部砍伐干净,宽敞明亮的一条路,沿着河边,笔直的通向山中。 河边还有忙碌的身影,从周边运来木料,搭建攻防,山腰出隐秘的藏着一个个哨岗,所有人见到成片的牛羊,都惊呆了:大人交待过只要有女子出现,就立刻吹哨,夹道欢迎,可如今这架势……淹没在数不清的羊群中,依稀有几架牛车被围绕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 怨不得大人如此兴师动众,这段时间的功夫都花在门面上了,还特意从队伍中选出最精锐的部分来……修路。 这边的信号发出,很快在营地中的人就听到了动静,几十里的距离,利用这种方法,不过片刻间,就已经到达。 第486章 今非昔比 军中约定了不同的信号,敌袭是敌袭的,有物资运输需要人马的,有普通的流民到来的,也有迎接贵客的。 第一个岗哨是什么动静,第二个,第三个以此类推,就不会出错。 然鹅守城门的小兵看到乌泱泱的羊群,有点发懵,想了想发出了一个物资运输的信号,发到一半才看到羊群中的马车,顿时又打了个弯儿,结果来了个不伦不类的讯息。 后面接到的哨岗也不敢擅自更改,就这么传了回去。 正在欺负小和尚的玉面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陈晓卿来了,这丫头就没有一次按常理出牌的,只是这次不知道又干了什么,给岗哨的小兵吓到了。 众人眼见着大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跑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也不知是谁来了,小和尚看着一溜烟尘,一脸沉重的说: “阿弥陀佛……施主动心了……” “姐姐,这就是将军他们待的地方吗?很有气势啊!感觉比我爹还要威风呢!” “嗯,看来军中是有能人,倒是我多虑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城门都修出来了,往里走肯定更好。” “太棒了,还以为来了得风餐露宿呢,将军真是宜家宜室的好男人,嘿嘿,姐姐,你到时候一定要不小心说漏,就不小心的,让将军听到,我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姐姐,你说,要是我能嫁给将军,再回家说服我爹投靠将军,带着朝廷的兵过来,是不是能帮到将军?” “咳咳……” 晓卿险些被吓得从马车上摔下来: “我的好姑娘,你可千万别琢磨这个,你告诉你爹,你爹只会带着人来剿了他们,皇上能给的赏赐比将军能给的好多了,你爹放着康庄大道不走,走这独木桥……除非你爹像你一样傻。” 傻姑娘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 “那以后翁婿二人岂不是不能见面了?他们一个是官兵,一个是土匪,难不成我后半生都只能过着没有祝福的人生?” 晓卿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先不说将军那边怎么想的,光是你家这身份你就得好好想想,虽然说女儿出嫁了就跟娘家没关系了,可你爹多半还是会为此事受到牵连。” 若玉面是一般的土匪头子也就罢了,可玉面是推翻了尊家王超的人,再过几年,宁不悔的爹大概率要跟玉面对上,那时候宁不悔夹在中间该有多难堪? 即便是不悔不嫁给玉面,她也是自己的好姐妹,若有一日,两军对垒,她一样是左右为难。 按这样看来……若能策反宁不悔的爹,倒真是个好事儿。 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 两边的士兵夹道欢迎,对着马车和羊群行礼,晓卿有些尴尬,倒是宁不悔顿时有一种将军夫人回家的自豪感,还带着几分羞涩,小安蹭蹭的跳回来,奇怪的看着屁股小姨的红脸蛋: “姨姨?” 二人原本以为这大门口都修的这么好,肯定是越往里走越繁华,可想不到过了山谷口却越来越荒凉,杂草越来越高,若不是有一条士兵往来搬运的小路,根本看不出有人的痕迹。 晓卿:“……” 所以就只修了一个城门是么? 第48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而且看这方向和罗山他们没在一个方向,想必是另辟蹊径,没想去骚扰那三百来人。 若是只有她们,沿着那条小路倒是也能直接过去,可这么一大群牲口,速度一下就被放慢了。 因为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吃,所以牲口也吃不下更多的草料,所以晓卿她们的马车就渐渐走到了前面,因为有小安,倒是也不担心牲口走散。 进山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远远的一骑绝尘冲他们飞奔而来,苍莽的天地间,一人一马,人是黑衣,马是黑鬃,似是从天边赶来,直直的冲向她们的车。 身影俊逸非凡,如同裹挟着天地风雷,世间一切都为之衬托,朗朗男儿顶天立地,一人带出千军万马之势,由远及近,凝视着车上的身影。 “是将军!啊啊啊~姐姐,将军来接我们了!姐姐姐姐!你快看,你看,将军是不是看我呢?是不是在看我?哎呀姐姐,我还没梳头,呀,今天也没洗脸!啊啊啊姐姐快看看我有没有眼屎……姐姐我嘴巴有没有味道?姐姐我好看么?好看不?” 宁不悔两个眼睛快瞪穿了,愈发肯定跑过来的就是那日救他们的将军,那英姿勃发的身影深深的映在她心中,难以忘怀。 虽然父亲就是军人,也是宽肩猿臂一身雄风,可和将军一比就差远了,天地间好像再也没有这么好看的人,肩上托着日月星辰,眼中是浩瀚波澜。 宁不悔的激动一下把晓卿内心的火浇灭了,明明是她日思夜想的模样,可近了看,那人果然覆着黑色铁面。 说来缓慢,实则只是一瞬间,俊朗男子已经到了二人车前,约么还有十几米,缓缓勒住骏马,遥遥的望着车上的倩影。 宁不悔内心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勉强维持着五官没有错位,一脸放光的看着将军,满满的爱慕根本遮不住,爪子紧紧抓着晓卿的袖子,扭成一团,心里想着要不要冲上去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晓卿从满脸期待迅速变成失落,又慢慢恢复平静,可眼中的失望怎么也藏不住。 尽管想到了这丫头每次出场都是不同寻常的动静,可这几千头牛羊牲畜还真的震惊到他了,不说别的,看那王八队儿也没跟着,二人是怎么驾驭的这么多牲畜? 忽然看到那群洁白的羊群中间露出一小坨黑乎乎的东西……狗? 那狗一蹦一蹦的,跟个人似的,噌噌蹿到马车上,看着一脸花痴的宁不悔,又看了看前面马背上的黑衣男子,小鼻子皱了皱,迷惑的来回看了两圈,开口道: “姨姨……姨夫?” 宁不悔:“……” 一把抱起小安,在怀里使劲揉搓一番,亲热的说: “小安,姨姨平时真没白疼你,这就是你姨夫,你感觉太准了。姐姐,这孩子虽然有点傻,但是直觉是真的准!” 小安:“……” 娘我觉得屁股姨在骂我。 晓卿:“……” 这孩子脸皮厚的也是没谁了。 黑衣男子翻身下马,向她们疾行而来,即便是仰视,也是百万雄师般的气势,摄得宁不悔内心发出土拨鼠群的尖叫。 男子直接无视了熠熠放光的宁不悔,走到陈晓卿坐的这一侧,晓卿急忙从车上往下跳,结果半空中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托住了腰肢。 晓卿甚至觉得他搂着自己,摩挲了片刻才放到地上。 小安闻到一股血腥之气,无法忽略的强大的煞气从面前这人身上散发出来,顿时浑身汗毛直立,嗓子里发出凶兽的呼噜声,不复之前的平和,张牙舞爪的冲着男子示威,却依旧被无视。 第488章 和尚呢 无视了一大一小,此刻他眼中只有身前的女子,每次都是匆匆而别,短短相聚,似乎每次见到她都不一样了。 刚从天隆寺逃出来的她实在狼狈,狼狈又脆弱,抱着他大哭。 再见她洗的白白净净,躺在床上偷偷摸摸占他便宜。 这次见,少女带着成排的牛车,成群的牲口,“陪嫁丫头”,还有只狗,满满当当的像是回娘家。 大樟村的那个家,赵睿其实没什么归属感,反而这里,这片天地,才第一让他有了归属的感觉,而晓卿是满载而归,毫无保留的把一切都献给了这片土地。 少女明明已经家财万贯,却依旧用一根银簪盘住如墨的秀发,发尾还有些枯黄,像曾经那个一脸脓肿的丑丫头。 男人心中柔情万千,失控的抬手去抚摸少女的秀发。 小安大怒,龇着小牙就冲那只可恶的手扑上去! 你个臭姨夫你摸我娘做甚! 玉面余光扫到那只扑上来的狗,直接反手一挥…… “吧唧” 小长安被一巴掌拍到宁不悔怀里,宁不悔身子被撞得往旁边一歪…… “噗通” 掉进了草丛里的泥巴地里。 晓卿:“……” 原本三分失望两分恭敬五分疲惫的表情顿时双眉倒竖。 玉面:“……” 怎么了?我怕狗咬你…… 直到一行人回到大营,小安也没有跟玉面和解,两人就像天生犯克一样水火不容,互相攻击。 “哪里来的小黑碳,不会说话就算了,眼睛也不好使,谁是你姨夫?” 小安愤怒,呼哧呼哧, “娘!” 这粪蛋欺负我! “娘?你叫谁娘?我看你真是瞎了,你娘定是个黑人,你再去找找吧。” “嗷嗷!呸!” 小安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恨不得扑上去冲那家伙咬一口,可是看起来又打不过,这臭姨夫凶得很! “娘!娘!打!” 娘你给我揍他,狠狠揍,大嘴巴子呼他! 晓卿护犊子把小安搂在怀里,安抚道: “对对,他是坏蛋,他打你,大人还打小孩子,太不应该了,将军,你打我们小安做甚?” 玉面有点委屈: “他黑……我怕他曾你一脸……” 晓卿:“……” 神特么蹭一脸,小安又不是染的! 嗯……不是染的? 下意识在小安脸色搓了搓,唔,还真不是染的…… 小安:“……” 娘…… 宁不悔:“……” 将军就是将军,思路如此清奇,刚才那一巴掌挥得真帅! 即便是一路上鸡飞狗跳,也没耽误晓卿看到沿途的情况。 玉面大将军,还真的就修了个门面。 他们驻扎的这个营地距离山谷有三四十里的样子,她问玉面为何没有跟罗山那些人去汇合。 玉面给到的答复是: “人多势众,怕过去了万一管制不严,做出欺压弱小的事儿,跟你不好交代。” 晓卿:“……” 我信你个鬼!当着我面都敢抽我儿子! 你是看不上那点塞牙缝的肉吧…… 小安张牙舞爪,挥舞着小拳头:你就是欺压弱小的粪蛋! 宁不悔:“……” 将军真帅! “将军,当初那些和尚如何处置了?” “唔……他们一路搬运,还是挺辛苦的,所以只杀了主犯,从犯贬为奴籍,正好也需要些苦力。” “那安置呢?” 晓卿只见到了玉面的军队,却没看到那几千个和尚,不由得有些心里犯嘀咕。 “安置……喏,你看,这不就是个小和尚!” 玉面看到白花花的小光头,眼睛一亮,这孩子执着于出家人的身份,每日神神叨叨念个不停,还央着铁锅每日帮他剃头,现在又是个白花花的小丸子,放在他们这些晒得黢黑的人堆里,格外显眼。 第489章 被告黑状了 晓卿一眼见到人堆儿中辛苦拣柴禾的小和尚,白白嫩嫩的小脸上蹭了点灰,褐色的粗布衣衫虽然破烂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明明比小安大不了多少,却有着一脸恬淡和老成的模样,努力把柴禾码放整齐,再去帮那些士兵生火,认真且虔诚。 晓卿又看了一眼搂着她胳膊的小安,是黑了点…… 小安:“……” !!! “所以那八千个和尚呢?” 这就只一个啊,剩下的人呢?吃了? 晓卿怎么可能看不出将军的搪塞,不依不饶道。 “哎呀,是夫人来了,有失远迎,好久不见,夫人可好啊?” 帐篷里走出一个老熟人,竟然是当初给了她一千两银票买黑松露酱的罗大人,晓卿急忙上前见礼,没想到罗大人会在这里,她还以为人家会帮着五皇子忙活生意的事儿,想不到也跟着到这苦寒之地了。 “罗大人好久不见,托您的福,妾身生意做的顺利,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跟罗大人合作了。” “呵呵,好说,好说,夫人是有财运之人,只可惜也被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要么凭着夫人的手段,整个北地不在话下啊。” 罗万贯对陈晓卿是真心佩服的,怀着诚意夸赞,结果被一道人影硬生生插到前面,挡住了视线。 “你长途跋涉辛苦了,先进帐子歇歇吧。” 晓卿:“……” 将军这于礼不合吧。 宁不悔:“……” 啊啊啊啊将军的闺房!要的要的! 小安:“……” 龇牙咧嘴,大粪蛋! “悟不能,你去伺候夫人洗洗,然后去烧饭。” 晓卿:“……” 将军你居然虐待儿童? 宁不悔:“……” 啊啊啊啊将军好温柔,好体贴,好善解人意! 小和尚先是放下手里的活,然后恭恭敬敬施了个礼,一脸诚恳的先对着晓卿等一行人道: “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小僧这就去替施主打水,还请施主稍等片刻。” 随后又对着将军一脸认真道: “将军,姑娘是有夫之妇,还请将军收敛春心,不要坏了人家清白,帐子是将军和小僧所住,如何能再住女眷?将军还是为这两位姑娘新开帐子才是,善哉善哉。” 小长安定睛一看,白嫩嫩的小光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咦……比小羊羔还白! 玉面一抬胳膊把喋喋不休的小和尚夹过来,教育他: “你看清楚了,这个是夫人,你要叫夫人,旁边的这个丫鬟,你随便叫,黑的这个是狗,叫狗子。你去叫人在我帐子旁边弄一个,弄大一些,舒适些,给夫人住,听明白了没有?” 悟不能疑惑的看看晓卿:明明是个姑娘啊…… 但是的确梳了妇人的发髻。 于是乖乖的施礼,然后笃笃的找人搭帐篷去了。 小安撅着小屁股,看着小和尚离开的方向,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夫人啊,亏得你来了,你是不知道啊,将军他除了打仗杀人,什么都不会……” 罗万贯正要告状,被玉面直接屁股后面一脚给踹边儿上去了,黑着脸道: “我不说夫人也会看,你以为你还能瞒得住多久?哼!” 说完一撩帘进自己的帐子了,留下被告黑状的男人阴沉着脸心虚的站在那, “我……” 刚想编就被晓卿打断: “将军带我去看看吧,再有两个月就天冷了,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回身对宁不悔说: “你就在这歇歇,看好了小安,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给某人拒绝的机会,抬脚就走出了营地。 看着将军蔫头耷脑跟上去的模样,宁不悔再次看直了眼:好心疼啊,好想摸摸头…… 第490章 我们的家 晓卿沿着营地中间转了一圈,军营排列十分整齐,一个个小帐篷横竖对正,间距合理,像一排排刚出锅的小笼包,一眼望去十分治愈。 此时临近晌午,几个帐篷之间垒起的炉灶上架着锅,锅里煮着附近摘来的野菜和面糊,有些还打了野味,穿在树枝上烤,虽然不甚美味,但是也井然有序,不吵不闹,丝毫不见罗大人告状的惨状。 军营中间以阵营为单位,留出了足够宽敞的通道,方便大家进出。 有专人负责找野菜,有人负责生火做饭,有人轮值负责洗衣裳,还有人负责倒粪便清洗恭桶。 俨然有序的一只铁血部队。 可是看着看着,晓卿就发现问题了, “将军,您的将士准备如何过冬?难不成也是住在帐篷里?” “唔……” 将军摸了摸鼻子,表示默认。 “将军,这么冷的天,将士会不会太苦了?” “唔……在边关也是这么过来的……” 某人暗搓搓的想:小媳妇心疼我了? “将军您武艺高强皮糙肉厚,自然是不怕受冻,可普通将士比不了您,若是想让将士战力不受损,还是得让大家吃饱住暖,有好身体,才有力气训练不是?” 心灵遭受了一万点暴击的将军有些委屈: “哦……” “在下雪之前,把房子盖起来吧?” “哦……” “哪怕是茅草泥土的房子,也比帐篷好过百倍。” “哦……” “将军?” 将军心灰意冷,不想讲话,干脆把嘴巴闭上了,紧紧抿着,晓卿不乐意了,这什么人啊,这么自私! 当下就不客气道: “再说了,我家夫君身子娇贵,我可不想让他在这数九寒天的地儿睡帐篷,将军你若不愿意盖房,要么我自己给我家夫君盖,要么冬天我带我夫君回家去,等开春了再来,我家夫君立下那么多功劳,换这个特权总行吧? 再不济,我再给大人捐些粮草,什么时候房子盖好了,我家夫君什么时候过来。 夏有蚊虫冬有雪,我家夫君是入伍,可不是卖身给大人的,大人不心疼,我心疼!” “唔……你家夫君也没有那么娇贵……” 刚才还一副死人模样的将军忽然就有些雀跃,连步伐都欢快了许多。 见晓卿一脸狐疑的看过来,还特别肯定的跟她说: “真的,没那么娇贵,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也不行!娇贵不娇贵我心里知道!反正大人您愿意受冻就受着,我夫君绝不能受这种苦!” 晓卿看将军一副搪塞的模样,依稀还透着那么点猥琐,不由得勃然大怒,这人怎么这样? 她家小安真是没说错,这个大粪蛋! 带着面具的某人差点乐出声来,忍了又忍才没上前揽住媳妇儿的小肩膀,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以掩饰内心的欢愉,强自镇定道: “行,盖房,你说盖房就盖房,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虽然说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可是放着舒服不舒服那是傻蛋,我同意你的说法,你家夫君的房子就由你盖,想盖多大盖多大,木头的泥巴的还是石头的,你说了算,需要多少人手,我给你调配,这样总行了吧?” “那怎么能行?将军您既然同意了,那就大家都盖房,每个人都要忙自己的。我家夫君是什么级别,那就安排什么样的住所,不用搞特殊,毕竟这是军营,不是我们的家。” 他们的家晓卿准备安置在罗山他们那边,而且如果不出意料,罗大哥他们应该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在规划了。 军营就有军营的样子,家属住过来算几个意思? 第491章 视察军营 整个军营转下来,晓卿发现,除了大家的条件过于简陋之外,倒是挑不出毛病,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不得不说,玉面阎罗虽然说话不好听,人有时候猥琐了一些,的确是她知道的那个心怀大义的铁血枭雄。 若和尚那边也是如此,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是没想到过了军营,紧挨着的不是和尚,而是另外一群似兵不是兵,像民不是民的队伍,相比之下就差得远了。 若说刚才的军营像某某军一样整齐治愈,这边就像到了喜马拉雅山另一侧的某国军队,随处可见光着膀子的抠脚大汉,烟味,汗味,四处可见的粪便引来蚊蝇无数。 杂乱无章的帐篷横七竖八的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看不到边界,住在中间的人出不去,吃饭拉屎都是问题,就只能拉在帐篷旁边,讲究点的还知道挖个坑埋起来,可随着粑粑雷越来越多,地方就那么大,于是一坨坨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不是被走路的人踩到,就是自己下次挖坑的时候又给挖开,那感觉太酸爽了。 好在时日尚短,否则疫病肆虐,整个区域的人都要完蛋! 晓卿看得瞠目结舌,这群乌合之众是从哪冒出来的? 旁边的男人极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又摸到面具上, “呃……这是我们路上收编的队伍,人数众多,我还没来得及编进正规军,就先分开了,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脏,现在将领们都不想要他们了……” 晓卿:“……” 这是你不要就能不要的么? 她本来以为就只有一万私军,哪想到居然多出来这么些……这么一大波人的口粮可怎么办? 这些人的执行能力大大低于纪律严明的军人,效率低是必然的,更别说人员编制之后可能会产生的矛盾。 艰难的避过一颗颗粑粑雷,努力目不斜视不去看那些正蹲着使劲的白花花的屁股,晓卿头皮直发麻,忽然被将军有些理亏的揽住腰肢,腾空而起,借着帐篷顶部的力量,艰难的飞出这片区域。 晓卿从半空中俯瞰,才惊觉上万人是一个多么恐怖的规模,动辄十万大军,百万大军,那怕是要铺满整个荒野,飞到半空才能俯瞰过来。 飞到一半,她就看到了前方一片圆溜溜的脑袋,果然是到了和尚的地段。 和尚片区比刚才的乌合之众好不了哪去,虽然有些勤快的小和尚在劳作,可因为没有人调配,所以整个布局和刚才那一坨是一模一样的,困在中间的人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出去,干脆就不动了,原地吃喝拉撒,垃圾遍地,恶臭难当,甚至有的人已经因为长途跋涉,担惊受怕,又吃不好住不好而病倒了。 看到晓卿难看的脸色,某人难得心虚的直接拎着她直奔河边,根本没勇气降临在那一片粑粑雷密布的区域。 这一到河边,晓卿更生气了,真的眼睁睁看到了上游拉屎下游做饭的惊魂场面。 原本清澈的河道两侧污浊不堪,垃圾,粪便,食物残骸,堆积如山,蚊蝇肆虐,腥臭发霉腐烂的味道充斥着鼻端。 忍无可忍,晓卿怒瞪玉面: “这就是将军说的苦其心志?怕是大任降临之前人都要死光了!既然是跟了将军的人,将军为何不善待他们?和尚的命不是命?民兵的命不是命? 将军夺天下是为了什么?就只为了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么? 如果将军夺天下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给世间一个公道,那将军不如回家娶媳妇过日子,何必拖着这些好儿郎跟将军吃苦受罪?!” 玉面阎罗把面具摸了又摸,他没好意思说,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人的脑子能笨成这样,既然住不开,你就搬远一点,也没有人要求你像军队一样整齐划一,做什么非要学他们这样挤在一起? 第492章 玉面的畅想 他们是军营,有军营的规则。 你们这帮散兵不会做军人,做人总会吧? 拉了粑粑都不收拾的么? 还真就不收拾。 玉面虽然生活朴素,对物质没有太高需求,但是不代表他邋遢,骨子里脱不掉的严苛对自己更是不会放纵。 所以等他发现这帮人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之后也真的是叹为观止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拾,晓卿就到了。 看着生气的姑娘,他就觉得自己的理由根本不是理由,所以除了摸面具,就跟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那,一声不吭。 时不时偷偷瞟一眼,看看晓卿气得通红的脸蛋,沉浸在我媳妇真美,怎么都美,生气美,骂人也美的愉悦中。 晓卿骂了半天,一抬头,看到玉面将军一脸神游的模样……别问她隔着面具怎么看出来的,她就是看出来了! 此刻玉面已经在想小媳妇儿的床上铺什么盖什么,梳妆匣里摆什么戴什么了,忽然被晓卿狠狠一瞪,全部的求生欲都冒出来,一副悲恸的语气道: “你说的都对,我就是个只会打仗杀人的匹夫,若不是夫人及时点醒,还不知道要犯多大的错误。我们这都是粗人,对这些一窍不通,还请夫人帮我!” 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有你在,这个冬天都不会寒冷了。 小媳妇的怒火稍微降了点,忽然软了声音道: “将军,我夫君又去干嘛了?您不能让他回来么?有什么任务您可以亲力亲为,反正您对营地建设也没什么发挥余地,不如叫我们夫妻团聚吧。” “唔……” “将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夫君当年就是吐着血被抬回家的,好容易养好了身子,您又让他四处奔波……” 变装不难,难的是那帮老伙计面前这戏怎么演,除非…… “你先帮我把营地规划好,这边事儿完了赵睿差不多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不让他出去了。” 到时候每天晚上他可以以赵睿的身份溜过去找她,白天再戴上面具回来,啧啧,想想就美。 拟好方案的将军很是振奋,带着晓卿回去就准备开会。 正好赶上开饭。 晓卿看着底下将士给将军盛出的一碗不可名状的糊糊,他毫不迟疑的接过去回了帐篷。 “夫人,您也吃点吧,不好吃,我们都是粗人,只会做这个,但是干净的。” 这些天忙着储存冬季的食物,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人手不足,只能煮糊糊,反正将军也不在乎这些。 “你们……将军为何端着饭进了帐篷?” “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军中除了将军,还有七人戴面具,这面具绝不可以摘下示人,所以他们吃饭的时候都会避开旁人。” “那……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呢?” “因为他们是主帅,这样一来可以蒙蔽敌人,二来,若在战争中死伤,可以由手下顶替他们戴着面具出征,这样将士们看到铁面具,就知道大人和将军在我们身边,就会士气大涨,这也是大人定下的规矩。” 换句话说,军中只认面具不认人,不管你是谁,面具在,责任在,摘下面具,就是一具无名尸体,即便你是玉面阎罗也一样。 晓卿一直以为玉面是军中唯一佩戴面具的,为了耍酷或者什么,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再想到他刚才端走的那一碗不可名状的糊糊,到底是放下了刚才的怨气,人无完人,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劳苦大众而造反,但至少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否则,就刚刚在天隆寺查抄的那一大批宝贝,就足够他世世代代封妻荫子做一个衣食无忧的贵族,哪管你皇权迭代,我自岿然不动。 第493章 地势地貌 宁不悔和小安不知跑到哪里吃了一肚子的野果,嘴巴都染得紫紫的,牙齿酸倒了,嗷嗷叫,什么都不能吃,找了个帐篷搂着睡觉去了。 小和尚白嫩的小脸上有一个可疑的紫色爪子印,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干的。 野外蚊虫颇多,于是几人进了将军的帐子。 主帐很大,铁七等人围着坐了一圈,罗万贯在一旁弥勒佛一般,小和尚觉得这种时候应该端茶倒水送果子,可实在条件有限,就烧了一壶开水送进来,在本就闷热的帐子里冒着袅袅白烟,又拿了一些深紫色的野果,装在盘子里端进来,往桌上一放,倒是有模有样的,晓卿看着好笑,这孩子就差采些野花插在桌上了,这么小的年纪,如此懂事,想必也是穷苦出身,如今叫玉面阎罗带在身边,那人面狠心慈,倒也是这孩子的造化了。 刚刚将军吃过饭的碗就放在桌上,还有几个豁口,里面的面糊糊吃得很干净,将军重新覆上铁面,大马金刀的坐在案首。 眼睛时不时扫过小和尚光溜溜的小脑袋,隔三差五就伸手盘一顿,偏偏小和尚木讷得很,明知道从他面前经过会被欺负,还是老老实实进门走直线,委委屈屈的被欺负,一脸忍辱负重的走出去。 晓卿见到桌上有纸笔,就拿过来准备列个图标,玉面一见到她动纸笔,额角青筋直跳,手疾眼快把纸张拽过来, “那个……不用你亲自动手,铁杵,你来,把夫人说的记录下来。” 晓卿一时间有些错愕,怎么感觉将军有些局促呢? 她只是想把内心设想的画出来盘算一番,难不成是军中笔墨过于珍贵? 不待她细想,将军推过一份舆图。 “这是我们来了之后在这片区域附近采集的信息,铁杵,你给夫人讲解一番。” 不等铁杵讲解,晓卿就已经对拿到的东西叹为观止了。 如果说她之前留给将军的像是简笔画,这副手中的地形图就是一副泼墨山水。 地形图清晰的看出河流,山川,荒野,平原,沼泽,而他们所在的这一块区域,是一处极大的平原,毗邻河流主干道,却又是在地势较高的一侧,地基中还拥有巨大的岩石,从地貌上看是未曾遭受冲刷的区域,且河道宽广平缓,可捕鱼,可灌溉,是一个极好的栖身之地。 若说大樟村是个风调雨顺的聚宝盆,那这里就是一块未经开采的处女地。 最早的祖先什么都没有,就是从这块大地上开采出一块块宝藏,靠的是吃苦耐劳,靠的是勤劳,智慧,和团结。 一屋子戴着铁面具的将军,只是形状高矮各不同,就连说起话来都跟演话本子一样五花八门,什么腔调都有,若不是想着这铁面具背后的意义,她都要乐出声了。 “山谷在南,河流这一段都是往北走的,我们沿着河流进了二百里,东西走向百里,河东侧没有去,就先只探了这一片。 发现大小沼泽一百四十三处,大型湖泊三个,地势以平原为主,山脉都集中在平原外围,也就是标出来的位置。” 铁杵记忆力极佳,闭着眼睛也能说出那些沼泽的位置和大小。 “所有的沼泽我们都用木桩和红布标记出来了,只是时间久了那些标记还是会消失,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 第494章 粮草难题 “这地界当真邪性,明明看着是实地,踩上去就陷进去了,若不是我们人手多,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马。” “只是这种沼泽我们探不到底,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还请大人示意。” “沼泽也不尽相同,但是都是因为地下积水过多,排不出去,形成的这种地势,上面的一层可以看做浮土,淤泥,下面是积水,若真的想要治理,就在旁边挖排水沟,只是看起来这一带沼泽很多,这样治理起来费时费力,倒不如先隔出来,另外沼泽地中的泥炭可以晾干了当柴禾烧,也可以用作种植。这些沼泽看起来多,但是在这么大一片土地上看,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混土压沙这些方法看起来简单,但是对于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来说,治理一块沼泽还不如教大家了解,懂得如何利用和共存。 “大人,我们在这片区域发现了大量药材,少数浆果,蘑菇木耳蕨菜这些数量也不少。还发现了一些松子,橡子,这样的干果,另外几乎每个水洼里都有不少鱼虾,飞禽走兽也多的很,这些日子大伙自己也都去打点野味吃了。 另外……那个夫人带来的牲口已经圈了一个地儿先养着了,需要清点一下数目么?” 铁锅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夫人,是这个吧? 是吧?是吧? 上次老大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一万将士说走就走,救的是这个夫人吧? 单枪匹马的就把这么多牲口给赶来了,这么看着的确符合天隆寺妖孽这个名头啊! 铁勺那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都快翻出面具之外了,上上下下的偷偷瞄了晓卿一眼一眼又一眼,直到再看过去对上了大人那杀人一般的眼色,这才收敛了一些。 这一幕被旁边翘着二郎腿磕松子儿的铁铲不动声色的看到,顿时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冲着几个好兄弟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是一会儿我给你们分析。 好兄弟们收到指令,顿时放下心来。 “请问,现在这里的驻军,总共有多少?” “报告夫人,亲军九千九百三十人,目前尚有一千人在路上。 沿途征召……不算铁板将军还在路上的七千人,现在是两万零五十六人。 天隆寺和尚八千一百五十人……活人。 所以人都到齐了应该是四万六千一百三十六人。” “粮食呢?粮食还有多少?” “报告大人,加上从天隆寺缴获的粮食,共有一万五千石。” 此时一石粮就是百斤,从现在到明年开春,开春也没粮,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这次屯粮,保险起见,得囤到明年粮食下来之前,大半年的时间,一个成年人至少也得吃掉十石粮,四万六千人就是四十六万石,这还不算将领军官多出来的份额,就以温饱为界限计算的。 所以剩下的一万五千石粮食,只够这些人吃十天的了…… 好在这个季节雨水充沛,植物茂盛,各种野地采摘的东西可以裹腹,加上偶尔得些河鱼野鸡,还能坚持半个月。 可半个月之后,若是粮食没有着落,就出大事儿了。 四十多万石的粮食,不说采买,光运输就是个大难题。 就以一辆牛车拉一吨计算,二百辆牛车就要运百趟。 四天一趟,还得运四百天…… 第495章 分组分地 光算着这些数字就有些头晕,更别说,你车子运输,是有车辙的。 拉那么重的粮食,一趟一趟的走,没路都走出路来了,这不是告诉所有人我们藏在这里么?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算不出具体数字,也知道眼下粮食是个大缺口。 当下食物匮乏,没有那么多肉蛋奶,蔬菜,水果,所以粮食就是最大的倚仗,一天最少三斤粮,否则就是饿兵。 皇帝都不差饿兵,更别说这数九寒天的日子。 没有足够的粮食裹腹,再没有暖和的房子住,等到零下三四十度,甚至到零下五十度的时候,这几万人都得冻死。 粮,房,都是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是大家达成的共识,只不过没想到一算账竟然这么吓人。 这里不缺地,不差水,只要是开春了,雪融冰破,地里钻出东西,就饿不死人了,再把荒地开垦,种上蔬菜,怎么滴也能坚持到下一次秋收。 大家都沉默了,气氛有些压抑。 晓卿不动声色的拽了张纸在那比比划划,忽然拿出来,吓了玉面一跳,探头去看,发现没有写字,只是一些横七竖八的线条和诡异的符号,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那个,我有个计划,大家听听看行不行。” 晓卿看着纸上的数字,心里大概有谱了,开始说计划: “目前咱们两个难题,一个是住,一个是粮,先说住的事儿……行吗将军?” 意识到自己有点喧宾夺主了,晓卿有点心虚的看着将军。 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将军,看到将军愣了一下,才含蓄的点了点头。 看将军的确没介意自己的失礼,晓卿才开始说: “首先我建议把三个阵营打散,合并到一起。” 没有好的将领,底下的人就是一团散沙,和尚和散兵也是人,不能放任他们在这里冻死饿死。 “以亲军万人计算,我建议把所有人的打散,分成一百组。 每组亲军一百人,是组里的骨干力量,散兵每组二百人,僧人八十人,目前的编制是三百八十人,等到剩下的八千人回归之后,每组再增加八十人,就是四百六十人。 每组中设立一名组长,若干副组长,协助组长的工作,而每个将军可以负责十组到二十组的统管,大人您只要对将军们部署任务,将军再向分管的组长部署,组长再把任务落实下去,只负责自己的组中成员即可。” 将军们不愿意把这些人纳入自己的麾下是有原因的,民兵不是兵,僧人更加不是,他们充其量算劳动力。 将军是带兵打仗的,不是搞生产搞基建的,要那么多累赘干嘛? 而晓卿想做的是让这些人编制成“生产大队”的模式。 先分人,再分地。 “第二件事是分地,将军现在的营地是按照战时军营的部署,可是这里不是战场,也不是前线,我建议把这种营地的方式改成以小组为单位的生产型部署。 你们看这是河道,除了河道,隔三差五还有水塘子,灌溉和日常都足够了,实在不行再挖井,总之沿着河道为边界,每一公里河道为间隔,每段两组人,距离河岸三公里是房基地,两组房子建在一起,四周都是耕地,围绕成回字型,这样万一发水了淹的是农田不是房屋,有三公里的迂回地带也更加安全。 每两组占地万亩,均到人头上是一人十亩,横向六公里,纵向一公里。这样沿河五十公里,是第一梯队的人的地盘。往后再有人来,继续往后顺延,河边地方不够了,就往岸上排,若能修出大桥,就往对岸排。” 第496章 粮价 看似一个简单的地盘划分,晓卿综合考虑了多种因素。 人员的管理,生活的便利,耕种的劳动量,交通运输。 若房子在两侧,耕地在中间,那么每日光走到自家田头就得花不少功夫,方圆六公里的生活区,没有路的情况下走起来一个时辰没有了。 离得太远灌溉就是问题,所以暂时一个回字沿河排开,等勘测到更多的水域再开辟新的生活区。 比如那几个大面积的湖泊,都可以围绕成为新的生活区。 这样纵深五十公里,修好了路,快马加鞭也就是大半个时辰。 “沿着河道六公里之外要修一条大路,在这片区域内,若有沼泽,可以挖沟疏解,全部治理掉,大路的另一侧以后再做规划。” “这……这么大地方?现在每组是四百六十人,按夫人的设计,还多出一些地……” “是,其实这些地上产粮不是按人分配,而是集中在一起统一划分的,比如说,生产一组,四百六十人,耕地五千亩,产粮万石,那么就是大家按照贡献,来分这万石粮,多做多得,少做少得,这个一会儿再说。” 晓卿原想把这一套在村里操练一番再拿出来执行,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可是就是人均十亩地也有些太多了,这样一来战线拉的太长,不便于管理。” “现在因为散兵和僧人不便于管理,才这样做的编制,等以后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可以把组员重新调配,把不需要打仗的人挪到后面,前面只放将士。 至于多出来的土地,有备无患,粮食多总比粮食少要好,多一倍的粮食储备,若是明年再遇到今年这样的情况,就不用到处筹粮了。” 耕地要在开春就计划出来,这么大量的耕地,就要预备这么多的粮种。 而计划耕地之前,得把整个营地都安排好。 耕地围绕宅基地,宅基地立刻就要动工,可不就得现在安排好明年的耕地? 她没有说的是,今年入冬就会出现大批难民,因为没有收上来庄稼,导致中原地区粮价上涨,这种影响是涟漪式的,很快就会波及到北地。 之前的糙米陈粮是二文钱一斤,白面五文钱一斤,入秋了反而涨到糙米三文钱,白面八文钱。 而入冬之前这个价格就会再翻上一番,等到明年开春,糙米的价格已经是二十文了,白面精米那是有市无价。 所以在粮价大涨之前,囤积足够的粮食,是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儿。 而这种事态会从明年开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三年后的大灾,现在看只有两年了,在那之后的粮食变成一两银换一斤夹着沙石的陈粮,这也是爱要不要。 所以规划出来的一人十亩地,是晓卿的底线了,如果条件允许,她想让一人种一百亩,一千亩,到时候每一斤粮都能救一条命。 “夫人,那个……咱们不是……不是……俺们是要打仗的人,这么多地……” “先把这个冬天活下去再想打仗的事儿吧,再过两个月就下雪了,你还想上哪打去?” 铁铲翻了个白眼数落道,真是没脑子。 第497章 有情况 “大人,这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先分人,再分地,下面第三件事就是分工。” “唔……” 铁七敏锐的发现杠精刺儿头大人今天乖得很,在夫人说话的时候绝不插嘴,这要是换成别人,早被怼得七窍生烟了。 嗯……有情况,肯定有情况! 玉面索性换了个二郎腿姿势,大大咧咧往后一靠,反正晓卿说啥是啥,她能把个小村子弄好,能把那三百流民安置妥帖,这几万人对她来说就不是事儿,不过是把人数增加了一百倍而已。 “眼下当务之急是盖房,房基地规划好了,还是要盖成集体宿舍,每组按五百人计算,五十人一小队,每组分出十个队伍,组长一定要分配均匀,能干的和能侃的掺和着来,好吃懒做的和吃苦耐劳的也得匀乎着分,五百人起两个砖窑,工期一个月,十人通铺的大房子盖出五十间,每五间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住一个小队,一个小队配一个大厨房,一个茅厕,一个盥洗室,一个马厩,一个柴房,两个工房,一个饭厅,一个粮仓,一个地窖。 除了堆放杂物的地方,别的房间都要有取暖的设施,先可着睡觉的屋子来,剩下的可以慢慢做。 工房要做成二十五米长,二十米宽的屋子,其他的屋子大小晚一些再讨论。” 村里的人有漫长的猫冬期,这里也一样,整整半年的生产力,晓卿可舍不得。 再说了,这么多人,凭啥让她白养着啊? 吃了我的粮,都得给我好好干活! “最后一件事就是,每个组的组长要做一个人员管理名单,统计好了报上来,里面要写清每个人所擅长的事儿。 这样以后所有的管理都按组分配,粮食,牲口,土地,流民。” 晓卿毫不掩饰她的想法。 流民会源源不断的增加,但是她首先要拥有足够的承载力,才能把人接进来,否则进来大家一起饿肚子,还不如在外面饿着。 “盖完房子之后还有月余的功夫,用那个时间要寻找一切可以吃的食物存放起来。” 然后你们就可以开始干活了…… 晓卿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有些口干舌燥,一低头,就看到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握着粗糙的茶杯递到她面前,感激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虽然只是白开水,但是这里水质清冽,自带甘甜。 “啊,还有一件小事,分组之后大家要开始学习,每日以组为单位传达消息,天黑之后上课。” “啊?夫人,要上什么课啊?” “他们都是大老粗,不识字的,上课干啥?” “上生产课,开荒课,集体主义课!” “啥?” “啥注意?” 铁七茫然,罗万贯沉思。 玉面躲在面具之后,眸光流转,灿若星河。 “大哥,你听明白没有,那个什么注意课是啥玩意?” “我不能确定,但是感觉夫人的城府远非你我可及,重点不是那个什么课,而是……这个夫人是不是那个?” “天隆寺妖孽?” “是吧?你们看大人那个德行。” “哪个德行?我明明看到那个夫人对咱们大人不假辞色,难不成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大人是落花?” “不是,你们没看到人家是有夫之妇么?人家是有主的,大人喜欢又有什么用?” “大人都冲冠一怒为红颜了,难不成还是个单相思?思得还是有主的?” 第498章 犀利的眼 “铁铲,你说,你刚才看出啥来了?” “哼!” 铁铲吐出一把松子壳儿,笑得神秘极了,隔着铁面具都能感觉到那股得意劲儿,他还卖了个关子,气得铁桶直踹他,这才洋洋得意道: “不管是不是他人妇,以我多年的经验,和阅人无数的犀利的眼,能断定这位夫人还是处子之身!” “什么?!” “嘶……过分了过分了,妄议她人就算了,还说如此私密之事,铁铲你过分了!” “切,那我不说了!” “不……不说……不行……你……你……你说……我……” 铁勺急了,又开始磕巴。 “说我过分的也是你们,追着问的也是你们,你们几个口是心非的臭男人,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凭什么让我当那个恶人! 你们这些个粗人,不是我说,但凡是个过来人,都能看出来,也就你们几个万年老光棍连是不是处子都分不清,我告诉你们啊,以后你们找媳妇儿都得带来让我看看,我这一打眼就知道她是人是妖是忠是奸!什么样的花花肠子都瞒不过我这双眼!” “不是,那我们这不是替大人着急么,你说说呗,我们也不跟别人说……”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央着铁铲赶紧说,他这才又开始分析: “所以啊,夫人的身份必是有隐情的,然而咱们大人也的确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夫人根本没把他当根葱!” “不能吧,咱们大人那么英明神武……不是,是位高权重……也不是……富可敌国……好像比咱们还穷……这么一说,我要是那位夫人,估计也看不上咱们大人。” “可不,也不知大人摘了面具是美是丑,看身姿么,也就比我差上那么一点点,若是容貌有我三分,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你们说,夫人看不上大人,可大人又那么一厢情愿,万一哪天夫人见到我的容貌,为我倾倒,那可置将军于何地啊?” 大家极有默契的避开铁钳这个话题,继续八卦。 只可惜王八小队没在,否则把大人夜踹寡妇门的事儿拿出来对对,分分钟编出一部银瓶梅来。 最终大家得到的结论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那可不行! 虽然他家大人既吝啬又刻薄,凶残又冷漠,可是……也许阴阳调和一下就没这么暴躁了! 于是铁七暗搓搓给自己定下目标:尽快撮合自家大人和夫人,早日成就好事! 陈晓卿安排好这边的事儿,就要去找罗山,被某人以天黑容易迷路为理由婉拒了。 虽然说计划定了,可现在军营这边乱哄哄的,光是搬家和分组就得折腾些时候,这会儿就体现出玉面大人简单粗暴的好处了。 亲军先分组,分好之后自己去各个屎坑粪窝里提人,不管高矮胖瘦,提够了数量为止。 谁先凑齐四百六十人,谁先来铁钳这里报道,第一个来的就是第一组,来的晚的往后排,最后一个就要排到最远的地方。 一时间晓卿见识到了跑马圈地的肆意潇洒和鸡飞狗跳爹哭娘叫。 有那反应灵敏行动迅捷的跑到二号阵营外围抓人,方便又干净,剩到后面的只能蹚着粑粑雷往里走,进去踩一遍,出来再踩一遍,若不是大家一遍抓人一边喊着: “分组,分组,谁先分完谁领粮食!” 二阵营的要以为没粮食了准备吃人了,吓得提了裤子就跑,还有的哆哆嗦嗦的拿出刀枪抵抗,这时候就显出正规军的战力了,三下五除二卸了散兵的兵器,屁股后面踹着骂道: “还磨蹭,再磨蹭好地儿都让人抢完了!” 一身的土匪气息也不知跟谁学的。 。 第499章 抢啊! 二阵营的抢完了,迅速对了个眼神,传达完精神就直奔和尚营。 亲军上阵抢人,民兵负责抢粮。 原先的帐篷和粮食都分发下去了,这人是看着眼缘儿和粑粑雷走势抢的,粮食不可能那么正正好,否则得剩出一大堆没粮的来。 所以分了人,物资就要上缴,重新分配。 好在第二梯队是打砸抢出身,抢人不那么在行,但是一个个眼睛带拐弯的,锅里剩把米都能给抓出来,一柱香的时间,愣是穿越了重重阻碍,把那些沾了不明物体的锅碗瓢盆帐篷席子破布头子柴禾棒子都捡了个干干净净。 若说对待散兵土匪和流民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礼待,那对待和尚们简直就是杀猪拔毛简单粗暴。 面对直接冲进来抓人的阵仗,和尚们以为玉面将军反悔了要杀了他们,吓得一个个号啕大哭跪地求饶,人堆里愣是发出了猪叫声, “别抓我,饶了我,大人饶命!” “草,别特么拉了,赶紧走人,去晚了只能住河下游去,天天喝他们洗脚水!” 原本分散开的物资被迅速整理到一起进行清点,拍完号领到自己位置的队伍继续领自己那份物资。 说来快,也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等大家分完东西,铁钳居然已经沿着河边,把一个个营地的号码牌插上了。 一公里一个号牌:一号阵营;二号阵营;三号阵营…… 用朱红色的油漆写得龙飞凤舞的字,让晓卿感叹军中能人甚多。 等一号营地的组长朱武带着人马驻扎完毕,东西归置好,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不由得感慨幸亏自己手疾眼快,否则跟着大人,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排在前面的营地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排雷了,干干净净的营地直接住,不像中间那几排,简直了,捏着鼻子,进退两难,偏偏又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噗叽”声和脚下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简直……呕…… 至于五十公里以外的朋友,那就真的是一路顺风了…… 拖家带口连夜狂奔一百里地,东西和人一扔,连个屁都来不及放就往回赶,因为大人说了: “所有组长天亮开会!” 真尼玛是披星戴月啊。 总算是处理完一干人等,某人暗搓搓的想,是送晓卿去罗山那,然后佯装迷路,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呢,还是趁她半夜睡熟,溜进她的帐篷……反正这种事儿也干得多了,还是再载着她在星空月夜下散个步,却看到小丫头掩饰不住的打了个呵欠,双眸挂了一层薄雾,显而易见的显出疲态。 晚上又是吃的面糊,自家这食不厌精的小馋丫头什么都没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明明带了几车的好东西,连提都没提。 倒是她丫鬟带着那只狗又跑出去采野食儿了。 一肚子的盘算在晓卿的一个呵欠下被清空了,柔声道: “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我叫人给你腾了个帐篷,这几天这里还离不开你,等完事儿了我送你过去可好?” “唔……啊……呜……” 晓卿又打了个呵欠,一个接一个,真的是困得不行了,连将军在她身后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也听不清,径直朝帐篷走去,走到角落的一张单人床上,往上一扑,就睡着了。 反倒是身后的年轻男人,看着小媳妇晕乎乎跑到自己的帐子里,和衣而卧,小脸贴着自己的枕头,眸色深了几许:你都送上门来了……就不怪我了。 第500章 迷惑行为 夜,静如水。 蝉鸣,蛙叫,伴着沙沙的风声,被松江的流水声和成一夏夜曲。 无边无际的青翠,错落有致的荡漾在皎洁月光之下,与成片繁星交相辉映,即便是漆黑无灯火,也依旧是缤纷绚烂,映衬出斑驳的影子。 繁忙了一天的人都已沉睡。 沉睡了一天的野兽睁开眼睛开始活动。 一个小屁股吃力的拱开压住他的一条大腿,皱着小鼻子蹦哒着准备找娘。 天黑了,娘要睡了,他应该再去蹭会儿温暖。 这里的味道他很喜欢,有一种野蛮原始的气息,古老而纯净,只是那些人拉的粑粑真的很臭,比他家牲口拉的臭多了。 几万人的气息夹在风中,像一个个雨滴落入宽广的河流,很快就消失不见,但是娘的味道小安是一点也不会遗失,略一寻找,就蹦跳着冲了出去,直接蹦到主帐外,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 假寐中的男子鬼魅般迅速睁眼,同时覆上铁面,与此同时,借着帐外的月光看到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蹲在地上,眸中射出犀利的寒冰,整个帐内的空气都冷凝下来一般:什么时候狗能进屋了? 小安也从喉咙中发出愤怒的呼噜声,小白牙龇出来,鼻头皱成一团:这什么狗东西,敢抢他娘! 一大一小隔着沉睡的晓卿用目光厮杀了几个回合。 出去,小狗子! 大粪蛋!那是我娘,那是我床!你走! 快出去,小狗子,老子面具闷得很! 大粪蛋!还我娘!多大了还吃奶!你羞不羞? 也许是隔着面具不能充分显示自己的威严,某人失去耐心,直接一股劲气把小狗子给卷出去了。 小安即便飞到半空中也没敢出声吵娘,大粪蛋真黑心,居然直接把小安卷到了羊群中。 “哎呦!” 小安脸朝下砸到羊群中,顿时一阵“咩咩咩咩”。 嗷呜!气! 抢我娘! 还飞我! 不共戴天! 小安气得一个劲的薅羊毛,毛都竖起来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心中戾气甚重,何时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妄生杀念,凡事慈悲为怀,可否让小僧替你……” 小安一回头,那个白花花怪漂亮的小和尚不知为何正盘腿坐在羊群中,对着他念念有词,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立刻让他忘了大粪蛋,开心的扑上去,一把抱住小和尚的腰,想了想,学着小妞妞那样,对着小和尚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 悟不能愣住了,不明白为何小黑炭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呆呆的抹着脸蛋,一双大眼泫泫欲泣,让小安兴奋得“嗷呜”一嗓子,就扑上去亲了又亲,这回倒是全凭本能了。 白天就想跟他玩,结果被屁股姨姨拽走了,担心屁股姨姨自己跑远了会有危险,他只好一路跟着,就忘记了小和尚,如今再见到,开心的不得了。 “走,走,骑!我,安!长安!” 小和尚止住委屈,温柔的看着小家伙,轻声问: “你是说,你叫长安?” “对!长安!小安!” “阿弥陀佛,小僧悟不能,见过小施主,只是夜已经深了,小施主不休息么?” “唔……唔……唔?” “悟不能。” 小和尚又说了一遍。 “唔……不能!” “对,悟不能。” “不能!” “是悟不能。” “不能!” “悟不能!” “不能!” 小和尚执着的一遍遍纠正,可是小安争渴了,揪了个母羊过来,呲溜一下就钻到羊肚子下面喝奶去了。 小和尚:“……” 彻底迷惑了,人类幼崽的行为真的好古怪! 第501章 小告密的 师父,这是啥啊? “喏,喝!香!” 小安看小伙伴不会,又趴上去演示了一番:嘬嘬,咕叽咕叽。 小和尚:“……” 小安:咦?还不会?这么简单! 嘬嘬……咕叽咕叽…… 两个小豆丁,大黑天的趴在羊圈里,撅着两个圆溜溜的屁股,一个喝,一个看。 演示了好几次之后,小安直接打了个奶嗝,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表示再也吃不下了。 小和尚觉得如此盛情,如果拒绝了,佛祖都会生气的,于是鼓起勇气,迷迷糊糊的凑上去…… 那只母羊已经困急了,之前被小安拽着还能忍住,可是被吃了又吃,奶都吃光了,明天拿啥喂崽? 忍了半天的暴脾气终于在另一个熊孩子凑过头来的时候爆发了,直接尥蹶子走人,不伺候了。 小和尚顿时尴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自己的新朋友, “那个,小施主,我不是故意的,这只四脚兽可能是累了,我换一只。” 小和尚慌不择路,觉得自己辜负了小施主的一番好意,急忙找了旁边一只老羊,先是阿弥陀佛了一番,然后就钻到羊肚子底下,可定睛一看,怎么和刚才那只不太一样? “小……小……小心!” 小安没想到小和尚连公羊和母羊都分不清,眼看就要大祸“淋”头,急忙飞身过去扑开他,结果自己被淋了一身一头,好不狼狈。 两小只的友谊迅速得到了升华,等到天亮,晓卿在某人的床上醒来的时候,两小只已经一个被窝睡,一个饭碗吃了。 可把玉面给膈应坏了。 沉着脸,叫小和尚。 “过来,人兽殊途,躲那狗子远点!” “阿弥陀佛,施主明明是人,大人为何说他是狗?” “那么黑,还不会走路,不是狗是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你着相了,长安他心地纯善,为人赤城,大人你不要欺负小孩子。” 小和尚虔诚的捧着破碗舔糊糊,淡然的接下面具大人丢来的一百个刀子眼。 晓卿一夜好眠,神清气爽的走出帐篷,就看到一大两小在那对峙。 这人什么素质?怎么总跟孩子过不去? 娘出来了,小安立马扔了破碗飞过去求宠爱。 某人的刀子眼扔得更欢实了。 小和尚也一脸恭敬的问了声施主早,看得晓卿心里喜欢。 “娘,不能!不能!娘!” 小安欣喜的给娘介绍自己的新朋友。 “切,什么能不能的,这小狗子还是个结巴?” “娘!” 小安不知道什么是结巴,但是大粪蛋说出来的话一定不是好话,立马气鼓鼓跟娘告状。 “娘!睡!他,他抢……娘!飞!飞!我!” 某人看着小狗子艰难的告状,词不达意,恶劣的笑了,却听到小和尚字正腔圆道: “这位施主,长安想说,施主睡觉的时候,将军大人跟他抢娘,还把他踢飞了。” 小安感激涕零的抱住他的好兄弟。 晓卿:“……” 某人:“……” 第502章 第503字,秀色可餐 场面一度凝滞,诡异的尴尬。 直到被宁不悔出声打破。 “姐姐!将军!” 赶了几天的路,把宁不悔累坏了,昨儿个埋头睡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恢复了活力,结果一出来就看到魂牵梦萦的将军坐在这里。 晨曦打在他如墨的发上,面具上,线条流畅的肩膀,强劲的双臂,隆起的胸肌,劲瘦的腰肢,修长有力的双腿…… “啪嗒” “姨姨?口……口水?” “啪嗒” “呀,不悔,你怎么流鼻血了?” 晓卿顾不得追问昨晚的事儿,急忙上来掐住宁不悔的鼻翼两侧,叫她抬头望天: 啊啊啊啊姐姐这样我看不到了,没事的,流点血而已我承受得住!姐姐快放开我,我还没跟将军问好! 宁不悔疯狂的挣扎,晓卿托着她的下颌把她的头往上扳,她拼着老命使劲低头,硬是挤出一个双下巴。 晓卿拗不过她,只得松手,宁不悔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讪笑着对着将军,挤出最灿烂的笑容: “将军早啊,好久不见,将军风采依旧!” “唔……我见过你?” “咦?是我啊,在天隆寺和姐姐一起被将军救出来的!” “天隆寺?你是那个丫鬟?” “丫鬟??” “你不是?” “我……我爹是海河省总兵,我是他的嫡长女……” “所以你不是她的丫鬟?” 英俊的男人冷冷的问道。 “不是啊……” “唔……早知道不救了。” 宁不悔:“……” 晓卿:“……” 直到卯时,一百个组长过来开会,才终于平息了一早上的鸡飞狗跳。 昨儿个占据了一号位置的组长朱武别提多得意了,看着末尾那位一夜都在奔波的哥们,心疼的摸了摸他两团黑眼圈, “可真惨,排五十号,你叫啥啊?” “老子是一百号!不是五十号!” “哦,对,你是一百号,那你叫啥啊?” “吴世豪!” 朱武:“……” 会议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铁七加上罗大人,每人认领十个号段的组,也就是二十个组长,将近一万人。 “太多了。” 晓卿说。 这都赶上一个生产大队了,近万人,又是如此落后的时代。 “除了组长之外,每个小组要设立两名副组长,两名记账,两名记工员,两名库管,一个通讯员。” “铁锅,你不用管这些,你就管吃饭的事儿,铁杵,你负责总账目,分组的事儿你也不用管,剩下你们五个,一人领二十组,吃饭的事儿找铁锅,银子的事儿找铁杵,老罗你是总负责,监管所有的大队,唔……有事儿跟夫人商量。” “这个办法好,把伙食和银子两个大难题拎出来,专人负责。” 到底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做事就是比自己老道。 晓卿心里还没夸完,就听将军继续说: “四万六千张嘴,哪个饿死了我都找你算账!” 晓卿:“……” “以后每日辛时所有大队长开会,前期一天一会,等到后期可以三天一会,有特殊情况随时汇报,组长就不用天天过来了,有事儿找你们大队长,大队长驻扎到你们自己的片区,白天得让组长找得着你们人,别什么事儿都得跑一百里才能见到人,黄花菜都凉了。” 吴世豪简直要痛哭流涕,大人真体贴啊! 第503章 程 “干活之前,我跟你们说好了,安全第一,手底下的人,务必每日进行清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也不能少,有人想逃跑的,就地处决。” “大人,以微臣之见,就地处决是不是过于严厉了,毕竟那些僧人不是将士,也没有卖身给咱们,他们只是因为寺庙而被牵连的无辜之人,若是想回家,吃不了苦,想离开,也是情有可原,我们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慢慢收服,直接就地处决,适用于咱们自己的将士,不适于这些僧人。” 铁桶不认同处决僧人的事儿,晓卿看了一眼这个五大三粗的魁梧将军,想不到居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他们的命运从带兵攻陷天隆寺那一刻就被注定了,没有被灭口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这样的环境,多一分仁慈,就会有更多的人在冬天死掉,你多一分心软,就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可是大人,不知者无罪……” “铁桶,从今天开始,每次开会你的发言时间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少罗里吧嗦的,有功夫多干活。铁铲,把你那个破镜子放下,这儿但凡是个两条腿的都比你长得漂亮,好好干活,弄出错来我替夫人收拾你们!” 夫人:“……” “你们这些人里,有的是北地的,有的不是,不了解的,我给你们说清楚了,这个破地儿一年十二个月有六个月下雪,五月才长草,六月树叶还没长齐,七月开花,八月九月开始落叶子,十月就下雪了。下雪之前,房子盖不出来,粮食弄不来,到时候都得死,这可不是南地,晒晒太阳跺跺脚还能坚持。在北地,胳膊腿儿都能给你冻掉了! 不想死,剩下这两个月就给我好好干活!往死里干!” 玉面将军叮叮当当一顿敲,算是给大伙来了个下马威。 晓卿从怀里拿出一摞纸,吓得将军又是眉头一跳,一脸警惕的看着她把纸展开,是一套详细的开工图,横七竖八的连写带画,大到房基地施工图,院子的布局和大小,砖窑搭建方法,小到泥坯晾晒要领,沼泽中芦苇的采摘和编织,一应俱全。 “这部分是咱们现在当务之急的,先把房子盖了,里面还有一个记工分的说明,因为大伙在这里,有些身上有钱,有些没有,吃饭要钱,住房要钱,可劳作同样可以挣钱,所以就用工分替代,每做一天工,记两个工分,工分可以用来换房子,换粮食,换棉袄,种地可以得工分,盖房编席子一样可以得工分,根据做活的好赖多少来计算,组长,领班这些都可以得到领导工分,立功的同样奖励工分,最后大家干的多了,挣来的粮食和银子,就用自己的工分去换。” “所以夫人刚才说的记分员就是记录每个人的工分以及兑换的对吗?” 铁杵觉得夫人真厉害,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不是,工分记录就是工分记录,至于兑换则是要找库管,每个人分工明确,两个记账也是记两本帐,帐要能对的上才行,一旦发现有人徇私舞弊……” 晓卿琢磨着该如何处置,就听将军冷冷道: “斩!” 晓卿:“……” 行吧,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第504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份章程,你们五个人,每人抄一份,然后就带着自己的组员滚吧,回去都研究明白了,另外明晚开会的时候把夫人说的花名册交上来。” 大伙开会的时候,宁不悔就在外面探头探脑,一脸委屈。 “怎么了,可是病了?” 草原上条件恶劣,不说别的,地上湿气大的很,兵士们都是草席一铺就睡了,时间久了地上的寒气和湿气就会让身上长出湿疹,若是年纪大的兵士还会浑身疼痛。 宁不悔等人皮娇肉嫩,已经给垫了兽皮,可帐篷是防不住全部的蚊虫的,缝隙里钻进的小虫子和苍蝇蚊子都让她苦不堪言。 更苦的是自打来了这里,顿顿都是面糊糊加野菜,虽然将军的风采足以让她内心得到满足,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宁不悔摇摇头,嘴巴里苦苦的,眼巴巴望着晓卿: “姐姐,昨天吃果子拉肚子了,能不能不吃面糊糊,想吃点咸的东西……” 不同于晓卿之前给赵睿准备的油炒面,里面有猪油,有糖,盐和松子核桃,甚至还有小浆果,营养均衡谈不上,但是吃起来喷香有滋味,也能扛饿。 方子早就给出来了,可军中现在吃的还是这黑面糊糊兑野菜,没油没盐,别提多难吃了。 宁不悔觉得自己提了个很过分的要求,低着头不敢看姐姐, “姐姐,我知道军中条件艰苦,还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可是我真的好没力气啊……” “傻丫头,这算什么要求,将士的饭的确是有些简陋了,待我问问大人。” 一听说要问大人,宁不悔急了: “别啊姐姐,别让大人知道,大人日理万机,再因为这种事儿烦心,而且我不想让大人知道我这么娇气……” 宁不悔小脸儿都红了,低着头,扭啊扭。 晓卿无奈,只得去她们的牛车上翻出一包腊肉和精米,一条咸鱼,一包干蘑菇和一包盐,这些原本是留给赵睿的,可哪想到来了这些天也没见到夫君。 “呜呜姐姐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合适吗?早知道这里条件这么苦,我也给将军带点吃的过来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将军可真可怜,姐姐都来了两天了,也不肯把给姐夫带的好吃的拿出来,看将军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每天吃着和将士一样的饭,宁不悔就内疚。 内疚的抠爪爪。 跟小安犯错了一个德行。 害的姐姐还要拿出给姐夫的饭来……素未谋面的姐夫,想想就更加愧疚了。 “哎呀,这是啥味儿啊这么香!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 铁锅的鼻子自带雷达,从腊肉被拿出油纸包开始他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油脂的香气,不是那些烤熟的野味。 野味听起来诱人,可实际上大部分都是瘦肉,比如野鸡,比如兔子,甚至野猪,皮下脂肪都很少,远不及家养牲畜这般油汪汪肥墩墩。 肚子里没有油水的人闻了这股香味儿,魂儿就没了。 不多久,就连别人都闻到了这股香味。 铁锅实在是坐不住了,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一样,一会儿看看大人,一会儿看看他们誊抄的任务,心思已经全飞了。 “去吧,跟夫人学学手艺,你瞅你饭做的那个难吃。” 呜呜……大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啥没啥,你让我咋给你做? 铁锅委屈得像个身高九尺的宝宝,流着口水跑出去了。 第505章 吃肉 “夫人!夫人!” 铁锅哒哒哒奔过去,地动山摇。 晓卿已经用切片的腊肉在锅底煸出一层亮晶晶的猪油。 她的腊肉不是简单的抹盐风干,而是用酱油腌制三天,之后再风干晾晒,晒到脂肪完全腊化,变得晶莹剔透,所以不仅仅是咸味,而是一种油脂配上酱汁再用时间催化出的无与伦比的鲜味。 酱油是她晒酱的缸上最精华的那一层,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她知道啊,这是正经的酿造酱油! 光是这酱油腊肉的煸炒香味就飘出很远,给将士们都馋坏了。 宁不悔蹲在锅前一副八百年没吃过肉的德行,连小安也噔噔噔跑过来,伸着小舌头,伸着小爪子就想去锅里捞,被晓卿手疾眼快拿铲子架住了,然后拿铲子盛出两片已经炒得滴油的腊肉,刚一盛出来,一大一小两只爪子就飞快的抓起肉片,顾不得烫,用指尖捏着吹了吹就放嘴里了。 “唔……香……唔……真好次……唔唔唔……好次好好次!” 这可给铁锅羡慕坏了,使劲咽了咽口水才瓮声瓮气的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口水流一锅。 “夫人,这肉是怎么做的,怎么会这么香?” “你做大酱的上面那一层油,撇出来,叫酱油,用那个腌制三天,再晾晒,出来就是这种酱油肉,也是腊肉的一种,但是口味更加独特,但是这也是单独的肉的滋味,想要味道更好的话,还得多加点佐料。” 晓卿一边说,一边特别凡尔赛的在那已经汪着一层油的铁锅里放进洗净切成小丁的咸鱼继续煸炒,很快锅里冒出了鱼肉的香味,接下来是泡发的杂菌,为了方便泡发,鲜的时候切成小块,很快就泡开了,这都是给赵睿预备队。 行军途中哪有那么多功夫弄吃的,当然要节约时间,所以晓卿做了很多“方便食品”。 铁锅都颤抖了,胖胖的身子,胖胖的面具,整个人都在胖胖的颤抖:这是什么神仙夫人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居然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堆堆好吃的,忽然他就想起里前些日子大人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难不成都是出自于夫人之手? 然后一个大个子噗通一下就跪下来了: “夫人,请受弟子一拜!铁锅愿意终生追随夫人鞍前马后,求夫人……” 一个铁铲的出现打断了铁锅后面的话。 晓卿用铲子盛了一块肉,一块咸鱼,一块蘑菇丁,递到铁锅面前: “不就吃口肉么,还用跪下?快起来,吃吧,别让你家大人看见,他心眼小的很。” “呜呜,姐姐我也要!” “娘……娘!” 晓卿又给每人盛了两块肉, “行了,等吃饭吧,再吃都没了,跟大人说,今儿个留组长吃饭,铁锅,去整几条鱼来,再给我备个锅,野菜有没?” “有!有!夫人您稍等!” 铁锅把那几块肉含在嘴里,没舍得咽,一路飞奔着跑了。 要说军中也是有能人。 自打大伙发现扎营的地儿挨着大河,立马就开始琢磨捞鱼的法子。 将士中不乏水性好的人,也有在水边长大的,渔网结得贼六,没多会儿就提了七八尾大鱼回来,铁锅二话不说,利落的给鱼开膛破肚去腮除麟,还把大伙摘回来的野菜都给洗干净,恭恭敬敬的预备齐了等候夫人发落。 第506章 这是菜 晓卿炒完了腊肉就把大米倒进去,和酱油搅拌均匀,然后放上没过大米一指的水,盖上锅盖,抽掉下面的柴火,小火焖着。 有了味道足够浓郁的腊肉煲仔饭,大鱼晓卿直接用油煎了煲汤,煮成奶白色,撒上野葱。 主要是这么多人,要做水煮鱼得累死她。 野菜用鸡油炒的,加上鱼露,撒上蒜末,鲜美爽口。 “开饭了!开饭了!今天夫人请客,快来吃饭啊!” 饭一好,晓卿就先给小安和宁不悔盛了两碗,让两小只吃,小安略一思索,不对啊,他的好盆友呢? “娘!不能!” 晓卿现在已经知道他说的是悟不能了,当下又给小和尚盛了一份,等下僧多肉少,孩子该分不到了。 明明应该埋头苦抄的将军们,就像提前堵在门口拿着饭盆等命令的一样,瞬间冲出来围着饭锅,探头张望,恨不得鼻孔化为吸尘器,能把空中飞行着的苍蝇都给吸过来。 几人都是戴着面具的,只能把饭菜端回营帐吃,少了几分聚在一起的乐趣。 晓卿盛了一碗叫罗大人端给将军,罗万贯揣着手砸吧嘴: “啧啧,这小子真是好命啊……” 晓卿以为他说的是赵睿,心里难过,拿铲子把刚给将军盛好的饭里又抠出两块腊肉放在罗大人的碗里,面带惆怅: “大人可知道赵睿什么时候回来?” 都怪将军!要不是他,天天把夫君派出去,夫君现在也能吃口热乎饭了! 她的鱼她的肉她的米她的面! 这些人吃的都是她给他夫君准备的! 想到这,晓卿再次从那个碗里挖出来几块咸鱼,眼看再挖就变成白米饭了,这才叫罗大人给端进去。 某人看着自己这碗被扒拉得千疮百孔的米饭和罗万贯那碗堆的冒尖还全都是肉的,正待发火,就听罗万贯说: “夫人这是怨你把她夫君遣走了,不想让你吃,啧啧,你小子,偷着乐吧!” 某人面具下面的脸色先是错愕,再是了然,几经变换,最后有些哭笑不得,忽然就有些后悔昨夜没再多做点什么了。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捻了捻,似是在回忆什么一般,心里涌起一股血气。 请大伙吃饭,说来简单,一百个组长,光米就能吃一麻袋,所以晓卿的这些只够他们锦上添花的。 主菜还是面糊糊野菜,铁七几人能一人分一碗饭,几口菜,抱回帐篷面壁狂吃。 而剩下的组长们,只能闻着饭香味儿喝鱼汤了,烧焦的锅巴实在太香了,融合了腊肉的油,咸鱼的香,山菌的鲜,脆脆的一层巴在锅底,被大家抠下来,晓卿有幸抢到一块,捏着慢慢啃。 小和尚被小安揪过来了,看着一碗腊肉饭发愣: “这……这是什么?” “饭!吃!” “饭我认识,可是这饭里是什么?” 小和尚看着可疑的物体,不敢动。 “唔……菜!” 小安只能区分:饭,菜,肉。 腊肉肯定不是肉,鱼也不是肉,至于炒菜的鸡油,他更不知道是啥了! 所以,可怜的小和尚先是保险起见,夹了一筷子青菜,唔……好吃! 又谨慎的吃了一口米……好吃! 然后极其怀疑的夹起来一块腊肉,问小安: “小安,这是不是肉啊?” “不!菜!” 第507章 图个色 小安极其确认的保证,小和尚顿时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吃起来……真好次,比斋饭好次,比面糊糊好次,小安好幸福,他娘真好。 宁不悔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花,心满意足的放下饭碗,然后有些愣神的看着小和尚: “你们和尚可以吃腊肉的吗?” 小和尚:“……” 腊肉是什么?跟肉有什么关系? 宁不悔看小和尚愣神,又指了指他的饭碗, “这咸鱼你也能吃吗?” 小和尚:“……” “还有这野菜,用鸡油炒的,鸡油,就是小鸡的油,你都没关系的吗?” 小和尚:“……” 小不能的心裂开了。 “呜呜哇啊~~~~” 小和尚扔下饭碗嚎啕着跑去找大人了,然后不知大人怎么安慰的,哭得更凶了…… 坐在草地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宽阔的河面,听着孩子们的鸡飞狗跳,听着将士们的闲言碎语,目光沉静,心中豪情万千。 夏风撩起耳边碎发,轻抚脸颊,一个身影在她身边坐下,带着青松翠柏的芬芳,一时间让她有些错愕,几乎以为是赵睿来了,抬头却望进了黑沉沉的面具。 面具遮住了整张脸,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下颌的边缘和充满男子气概的脖颈。 但是她知道玉面阎罗的真实面貌,天人之姿,举世无双。 想到两小只的告状,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怎的还有偷看人睡觉的习惯?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咦?我几时偷看你睡觉了?” 男人毫不犹豫的否定。 “小安虽然说不明白,但是小和尚不是说了?” “他想进你帐子被我拎出去,所以怀恨在心,我没有偷看你睡觉,真的。” 我只是搂着你睡了一觉而已。 “当真?” 某人极度怀疑。 “我还骗你不成?睡觉有什么可偷看的?你脸上有花?” 某人说得大言不惭。 晓卿将信将疑,但是觉得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堂堂玉面阎罗,摘了镜子看自己反倒更养眼些,没事偷看她做什么? 想到宁不悔那货对将军的仰慕,不由得有些姨母心蠢蠢欲动: “那个……大人……” 又有些不好开口,但是好歹帮宁不悔先旁敲侧击打探一下情报总是可以的…… 某人狐疑的看着支支吾吾的陈晓卿,剑眉微蹙,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这女人一向理直气壮,难得有这么小意的时候。 “那个……将军……” 晓卿忽然觉得将军身上的气息有些冷,不由得又是气短三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还没问就心虚了。 “这么心虚,是想打我什么主意?” 某人毫不留情。 晓卿:“……” 偷偷对手指……要么还是算了吧。 “不是图财就是图色,财的话你比我多,那就是图我的色。” 晓卿瞠目结舌:没有,真没有,你别胡说! “你自己有夫君了,那就是有别人图我的色,你想拉皮条?” “没……没……” 拉皮条什么的太难听了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宁不悔是冰清玉洁的小姑娘,你留点口德能死是不是? “你身边能觊觎我美色的也就那个流鼻血的傻妞了,怎么滴,你想保媒拉纤?是觉得我这个穷将军,配不上你这个大小姐,只能娶你的丫鬟?” 晓卿:“……” 不是,宁不悔怎么就是我丫鬟了? 第508章 夫君是美人 “将军气宇轩昂,心中有大爱,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您若是穷将军,也是因为心怀天下苍生,否则就是带着这些私军自立为王,也能割据一方,当个衣食无忧的霸主。不悔是总兵家的千金小姐,性情质朴,自古美人爱英雄,也是人之常情,今儿个是我多嘴了,将军千万别想歪了。” 真冤枉啊……还什么都没说就让人家猜了个透彻,难不成这人成精了? “呵,好一个美人爱英雄,那夫人你呢?” 虽然这傻妞不知自己是谁,可上赶着把自己往别人怀里推,某人还是生气,十指攒动,恨不得掐一掐那个可恶的小脖子。 “我?我又不是美人,我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晓卿摸摸脸,那些痤疮早已消失,肌肤幼滑细嫩,小小的脸盘,精致而清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灵巧,少了曾经的怯懦,多了几分伶俐和智慧,原本只是中上之姿,谈不上倾国容貌,只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豁达通透,衣着也只是寻常装束,简单而随意,发饰永远是一根银簪,不施粉黛的面容,平静而坦诚的看着将军: “美人爱英雄,英雄也爱美人,我家夫君是美人,所以我做个英雄就好了,让我家夫君可以安安心心做他想做的事儿。” “你……夫君……不就长得好看点?空有一副皮囊,有什么了不起?” “你胡说!我家夫君不光人长的好看,身材也好啊!肩宽腿长,皮肤又白,说起话来声音也好听,谁说好皮囊就不能了不起的?长的好看就是了不起!” 某人面具下的脸都黑透了,本想逗着小丫头夸夸他,英明神武什么的,结果自己在她眼里居然就这么个形象? “好歹是个男子汉,难不成就没有别的优点……比如英明神武……果敢担当这些?” “你不知道吗,我夫君被抬回来,就剩下一口气,天天吐血,连上厕所都要别人帮忙,哪有什么英明神武,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我和娘在做,夫君迎风吐血一步三晃,什么也不管。 但是没关系啊,他好看啊,就躺在那里让我看就好了!嘻嘻!” 晓卿一边说,一边露出满脸花痴的笑容,夫君就是好看嘛! 好看又好玩,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乖得像个大猫一样,顺毛捋就会把肚皮翻出来给你那种。 “天下美人无数,那你若遇到了比你夫君更美的……”’ 某人阴恻恻的说,却被陈晓卿毫不客气的打断: “不可能!我夫君是世上最美的,才不会有人比他好看!” 明明心里不是滋味,可嘴角还是微不可觉的翘起……心里默默鄙视自己一番,偏偏又有些被顺得很妥帖,差点把肚皮翻出来…… 沉浸在自己夫君美色幻想中的晓卿没看到身边某人一副被摸舒服了的德行,看了看天儿道: “我得去找一趟罗山,把东西送过去,将军,这些牲畜先不要分圈,等营地的房子都盖好之后,按人头把牲口给他们分下去,但是切记一点,这些牲口不是杀来吃肉的,千万不可以杀,这些牲口看起来多,可是平均到人头上根本不算什么,至少要繁殖几年再说。” 第509章 与虎谋皮 宁不悔离开家实在是太久了,无论如何得先送她回去。 营地的建设一时半会儿肯定完不了,但是粮食已经捉襟见肘了,她这次离开,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的问题,虽然一筹莫展,可也得解决。 赵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自己横竖不可能跟他住在军营,所以她还得把他们的私房拉到罗山那边去。 还有件重要的事儿,就是买粮食的钱。 这几次连续的采购,已经把她手头的银子都用上了,剩下的在店铺滚动的那个是货款,不能动,动了就没法进货,结算。 之前帮罗山他们采购了几十辆牛车的货,衣食住行,这次又拉了几大车,还有预留了一部分秋收之后收山货的钱,所以除了那些从天隆寺挖出来的中看不中用的宝贝,她手里也没钱了。 跟冯澈谈好了帮她洗钱,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这次她也得跟将军商量把那些宝贝拉走一部分。 自打送晓卿离开,冯澈的心就像缺了一块。 他把这归咎于舍不得小安离开。 妹妹已经送走了,倒也没特意做什么安排,若是有心人,谁也能查出来。 况且,他并不觉得冯依依能老老实实的吸取教训。 但是他也的确没料到,自家妹子能野到那个份上。 “贤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的下茶!这批货扣的银子足足有四十万两,若是拿不回来,咱们的生意就彻底毁了,不仅毁了,还得赔那么多银子!” 司南山急得直在屋里转圈,一圈又一圈,早没了风度翩翩。 “货不是都在镖局手里么,只要叫官府查封了镖局,那些货自然就回来了,这有什么可急的?” 冯澈回神,眸中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像一块看似温润,实则永远没有温度的寒玉。 “周平川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看着软乎,其实是个最贪财的,这事儿落到他手里,少不得得拿出三成以上的银子,九百万两银子,平白给他那么些!你不知道,我……唉……我已经许给慕容家一半,这再分……” 慕容家是当今太子妃的娘家,也是权倾天下的首辅慕容大人的家族。 若说太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掀起血雨腥风,这后面肯定是离不开慕容家的首肯。 当今天下,慕容一出,无人争锋。 司南山爱财没错,可先得抱紧了自己的大腿,才能万年无忧的捞钱。 现在太子一党欲起事,处处用钱,这会儿不表忠心,将来如何能捞到从龙之功? 慕容家势大,可太子的背后毕竟是尊家,而周平川就是尊家的人,你不能孝敬太子的娘家,反倒来拔太子的毛吧? 这将来太子一旦得势,还不得宰了他? 所以这事儿他根本不敢让周平川来掺和,否则区区三万散兵游勇,何值一提? “其实这事儿,南山叔你只要推到我头上来就行了,毕竟周平川现在还不敢动冯家,剿匪是肯定要的,叔你也说了,那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拿不了多少银子,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儿,若有别的活路,谁愿意冒这么大风险? 赶明儿个我就叫冯家旗下的大小铺子都开始招人,叔你叫周平川去剿匪吧,上面官兵一动,下面就散了,我以冯家的名义把人收过来,以后还是这些人,干的还是这些事儿,挣得的银子一分不少,还是到您的口袋,若周平川想要钱,你就让他来找我。” 第510章 下贱啊,冯依依 “这……这……这如何使得?” 司南山爱财,可毕竟和冯家多年交情在这摆着,而且这事儿的确也是冯澈担了风险,一份不要…… “我要的还是不变,北地的山货生意,我要了,这块运输的利润,您拿着,也替我保驾护航,遮风挡雨。” 冯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倒是叫司南山脸色几经变换,险些就有些挂不住了。 “贤侄,你说你……这是何苦,总不能是为了那个有夫之妇吧?” 年轻人总是堪不破情之一字,以为一生一世真的就是一生一世,可尝过了个中滋味才会明白,不过就是男欢女爱传宗接代那点事儿,你贪我的银子我馋你的身子,哪有什么非卿不可? “南山叔说笑了,陈老板是女中豪杰,侄儿只是敬仰,万万没有亵渎之意,只是觉得这山货生意颇有点意思,想玩玩罢了,您也知道,我们冯家……人丁单薄,没那么大开销,挣点糊口的银子就知足了。 不比你们司家,如虎添翼,扶摇直上,只是还请南山叔顾念旧情,能一直照拂于我。” 冯澈依旧是淡淡如玉,仿佛那几百万两银子抵不过手中茶盏,直叫司南山好一顿挠头。 恨不得找几个黄花姑娘给这贤侄开开荤,见识一下新世界,又怕贤侄见识了新世界之后不把那些银子给他了……这叫一个抓耳挠腮…… “贤侄,那个,你看……咱们两家的事儿……” 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天青色的杯口,声音也带了几分歉意: “实不相瞒,依依她……” 司南山刚听到依依二字,忽然拍腿大叫,打断了冯澈的话: “我想起来了,我就说那女子看着十分面熟,虽然看不到脸,可那声音真是跟依依一个样子!” 不等冯澈发问,就自己说到: “你不知道,我前日去邱家找那个老狗算账,那个小兔崽子身边跟了个年轻女子,隐在暗处看不清,只是觉得十分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会儿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分明不是像依依?” 随即又拍了自己一巴掌: “看我说的,这叫什么混话!依依是个好孩子,品行高雅,如何会跟那个小变态凑到一起!行了,我不多说了,我这就找周平川去,等事成之后,叔必有重谢,啊啊哈哈哈!” 司南山心里大石头落地,大笑着扬长而去。 品行高雅…… 呵…… 价值千金的茶杯应声而碎,公子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冯依依,你真是下贱啊。 “啊~~~~~不要啊~~~李叔叔救我~~~” 一声如莺泣血的叫声从冯依依的房间里传出,李小不在府中。 王小妹当年留下的信物,除了留给自己儿子的一部分,其实更多的在李小手中。 所以有些事儿,非李小不可,他不放心把信物交到任何人手中。 今天就是他每月一次外出办事的时间。 冯依依大恨,王常天这个死变态居然在她午睡的时候闯进来,还给她点了迷魂香,而她要是知道李小今日不在府中,说什么也要跟出去才是! 第511章 迷魂香 中了迷魂香的身体酸软无力,一股又麻又痒的感觉一阵阵冒出来,冯依依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有了被关在禅房让几个大和尚调教了整整一个月的经历,她很清楚身体的这种感觉是什么,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更是让她浑身颤栗,用力把指甲刺入自己的手心,让疼痛来缓解一丝迷乱的神志,可是犹如蚍蜉撼树,昏昏沉沉的意念就像是孤独漂浮在大海中的小舟。 王常天一脸阴沉,狰狞的撕着冯依依的衣裳: “你个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想勾引我李叔?你想得美!老子干死你个母狗,我看你还怎么去勾引别的男人!” “王常天,你住手,我没有,我只是把李叔当长辈,他的年纪都能当我爹了,我堂堂冯家大小姐,至于去勾引一个奴才么?我冯家要什么没有? 就是钱也不一定比你们家少,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要勾引别人!” 冯依依苦苦求饶,此情此景,和当初在天隆寺一模一样,被下药,失去意识,被一群人压在身下,那样的痛苦,她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 “你少骗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冯家就算有钱也是你哥的!你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嫁妆?勾搭了李叔,以后王家的钱就落在你手里了,比当个徒有虚名的大家千金不知道富有多少!” “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不要碰我,我是冯家千金,你敢碰我,我哥会杀了你!你走开你这个死胖子!” “哈哈哈,你们冯家就是窝囊废!有本事来杀我啊!我等着!” “啊啊啊~~~” 恶心的身躯贴上来,冯依依要疯了,一面是抵挡不住的迷魂香,一面是比猪还恶心的王常天,她跟不得一把掐死自己,拼尽最后一丝理智哀求: “你若喜欢我,就明媒正娶,你我也算是门当户对,我家人未必不同意,你放开我,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梦话?明媒正娶?就你这个婊子?你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不知道跟哪个狗男人厮混,破了身子,让家里赶出来了吧?你们冯家会为了你这么个婊子跟我邱家翻脸?你别做梦了!” 眼下白花花的一片让王常天红了眼,这贱人虽然很讨厌,但是这身子和这小脸蛋儿真是没的说! “唔……混蛋!王常天!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咒骂声和哭求声,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天黑。 李小一进家门,就感觉不对劲。 果然,远远的就听到冯依依的哭叫,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迷魂香气。 “该死!” 李小浑身陡然一紧,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在脑海中重现。 他是王家重金购买的奴才,武艺高强,从小只负责小姐的安危。 如花似月的可人儿,朝夕相处,年龄相仿,爱意慢慢滋生。 可小姐是那镜中花水中月,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自己只可远观,连近看都觉得唐突了佳人。 日复一日的压抑,自然瞒不过老爷夫人的眼,那一日,他跪在堂中。 “小妹大了,再留你这么个外男在身边,于理不合,也不利于她以后的婚事,你走吧,我们王家感谢你这么些年对小姐的保护,放你自由身。” 第512章 前尘往事 “求老爷,别赶我走,小姐是人中凤凰,小人是井底污泥,万不敢奢望,小人愿意离小姐百米之遥,只要能继续保护小姐。” “不妥,人之性,压抑得越久,越是暴烈,未免有朝一日你做出伤害小姐的事儿,你还是走吧,我王家万万不能留一个外男在小姐身边了。” “老爷,小姐是我看着长的,如同自家妹妹一般,我怎么舍得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李小自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还请大人不要赶我走……” “不管怎样,你都会坏了小姐的名声,我们王家给你自由,已经是最大的仁义,你若执意不走,也行,你去势吧,不再当个男人,也就能守在小姐跟前了。” “大人!” “就这两条路,要么去势,要么离开小姐,你自己选吧!别说我们逼你!” “小姐……小姐,以后我不能保护你了,我要走了。” “什么?为什么?我不许你走!你走了,谁来保护我?” 王小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哀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对不起,老爷说你年纪大了,有了男女之防,我一个外男,会污了你的名声,耽误了你的婚事。” “怎么会?我不管!我不要名声!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你不许走!我去找我爹!” 怒气冲冲的王小妹就要跟自己的爹大吵大闹,被他急忙拦住。 “小姐,你别去,不怪老爷,是我不好,老爷给了我机会,是我拒绝了……” “什么?你拒绝了?你要离开我?是你自己要的?” 少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划过洁白如玉的脸颊,噼里啪啦的掉在胸前的衣襟上,打出了一朵朵小花。 看着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姿,李小黯然又自卑。 他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小姐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圣洁如月,自己怎能如此龌龊?! “李小,你说,是不是你要离开我的?你看着我!你真的要走?以后有人欺负我,打我,伤我,你都不管了是不是?你就忍心留我一个人,你不怕我一个人哭么?” 伤心的女孩依依不饶的质问,问得李小身子缩了又缩。 他知道他绝不会伤害她,可是老爷不信,他只是个奴才,他无能为力。 离开王家,有了自由身,也许还能远远的看她一眼,默默守护她,可留在王家……就连个男人都不是了……他…… “不要,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去跟爹说,让他留下你,嗯?” “不是,是……是老爷……老爷说……只要我不是个男人了,就可以留下。” 李小的脸涨的通红,对着小姐说出这么粗俗的话,简直是罪该万死! “我虽然没有爹娘,可是我也想有个家……” “我就是你的家,你留下,是不是男人没关系,以后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护我一生,你就是我的亲大哥,我让我的孩子给你养老送终,你没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家,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没有孩子,我的孩子以后叫你干爹,你不再是我们王家的奴才,我叫爹给你自由身,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饶是知道小姐心中没有自己的位置,可亲耳听她说出:你是不是男人没关系。 这句话,李小还是觉得心都碎了。 第513章 爷连死都不怕 门板被巨力掀飞,暴露出不堪入目的场面。 周围伺候的下人被李小尽数一掌击毙,连杀数十人,也没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小天!你!” “哈哈哈哈,叔,你回来了,你看见没,是她缠着我呢!” “你……小天……我那是为了你娘……” “哈哈,为了我娘,一辈子当个阉人?叔,你喜欢这贱人是吧,你给不了她的我替你给,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啊?” 王常天笑得张狂极了,一把揪起冯依依的头发,露出她满是伤痕和泪水的脸,恶狠狠问道 李小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十指紧紧握拳,浑身紧绷,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牢牢的盯着冯依依的嘴,那红艳艳的小嘴,是不是会像当年那个王小妹一样,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 冯依依散乱的目光一点点聚集,看清眼前的人,一颗颗眼泪扑簌簌掉下,嘴唇嗫嚅,以气发声:李小……救我! 那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连冯依依自己都怀疑自己根本没能发出声音来。 可听在李小耳中,却犹如大钟嗡鸣,震彻心神。 女孩看着自己,如同看着全世界,没有鄙夷,没有嫌弃,她说:李小,救我! 像是一股甘泉涌入干涸枯萎的树根,给整棵庞然古树注入了磅礴的生机,李小忽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 “嗯?我问你话呢!贱人!你聋了?怎么当着这老狗的面不好意思了?你想勾引这条不中用的老狗是吗?可惜他不是个男人,啊哈哈哈!他早就不是男人了,你勾引他有个屁用!哈哈哈!” 王常天嚣张的声音响彻空荡荡的院子,他不知道自家的下人已经被李小掌毙。 “小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该这样……我是为了你娘才这样,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李小,你快看,这是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我叫他小天好不好,这也是你的孩子,以后等你老了就叫小天给你养老送终,你是孩子的干爹!” 王小妹生产的那晚,邱廉明不知跑到哪里滚混去了,是他第一个从稳婆手里接过这个孩子,和王小妹一模一样的眸子,他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软软嫩嫩的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小天……我……是你干爹啊!” “啊哈哈哈,你不过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真把自己当跟从了?还干爹?我亲爹是个混蛋,干爹是个太监,啊哈哈哈,都是上赶着想当老子的,可惜老子我不稀罕!” “救我……救救我!” “啪”的一巴掌抽在冯依依身上。 “小贱人,就凭你也想挑拨我跟李小的关系,爷告诉你,爷不稀罕,离了谁爷都不怕,大不了一死!爷连死都不怕!你们谁能把我怎么样!” “李小,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第514章 真不怕死 “啊哈哈哈,来啊,你来杀我啊,你来啊,你动手啊,你杀了我,等你死了以后,到了底下,你要怎么跟我娘交待?你要怎么面对我娘!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牲!” 冯依依的哭喊,小天的咒骂和狂笑,还有脑海里回忆中的一幕幕,将这么些年的压抑一下子点燃了,忘不了那屈辱的一天,和之后痛彻心扉的一个个夜晚,只换来了王小妹一声叹息: 唉,李小,以后你离了我,又能去哪里呢?反正我王家不差你一碗饭,你就安安心心留在我家吧。 李小,我找到我想要相伴一生的男人了,你看,他是邱家的公子,是不是很好看啊? 李小,我爹不会同意我嫁给邱哥哥的,我决定珠胎暗结,先跟他生米煮成熟饭,你说邱哥哥会不会看不起我啊? 李小,你看我美不美?有没有比我更好看的新娘子? 李小,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又在外面养女人了?他发誓不背叛我的! 李小,我快死了,真可惜不能看到小天成亲生子,你替我护着小天吧,你是他干爹,没了他,你也就没有后了,你们只有彼此了,所以,替我守护这个孩子吧。 李小,对不起,我这辈子,真的错了,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两个姐姐,但是我最对不起的是你,我拖累了你一生,下辈子给你赎罪吧,我不去投胎,我等着你,我在地府等着你,下辈子你当少爷,我当丫鬟,伺候你…… “李小,救救我,我要死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 “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王常天看着自己掉在血泊中的左臂,惊慌失措。 伤口的血喷涌而出,碗口大的创面像个无底洞一样一点点吞吐着他的生命,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对死亡的恐惧牢牢的攥住了他,疯了一样大声尖叫。 李小面色铁青的点了他的穴道,将流血止住,眼神中再无一丝温情,若不是为了最后的那个承诺,此刻王常天恐怕已经是个死人。 用棉被裹住狼狈的女孩,把人打横抱起,李小面色冷凝的往外走,丝毫不管满地打滚的王常天,你不是想死么……连个肉皮都没破过的人天天喊着自己不怕死,那你就先看看死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上,冯依依安静极了,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轻轻翕动,小脸惨白的,像个受伤的孩子。 李小让人请了女郎中,郎中要掀开被子看伤,李小自然要回避,可冯依依伸出一只小手,牢牢的拽住了他。 “依依姑娘,郎中给你看伤,我回避一下,你放心,我不走远,我就在门口守着你,不会再让那个孽畜伤害你。” 当着郎中的面,李小没敢说出冯依依的姓氏,毕竟今天这一幕传出去,这孩子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他轻轻抽手,却被更紧的攥住。 冯依依不发一语,死命的攥住李小的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就是不让他离开。 李小叹息,只得站在床头,闭上双眼,一丝一毫也不敢看。 可眼睛闭上了,耳朵闭不上。 女郎中掀开被子的抽气声,空气里那股血腥味,女孩子颤抖的身体,都让他心里一阵阵绞着痛。 第515章 自作自受 “小姐,流了很多血,我帮你先清理一下,有点疼。” “小姐,伤口需要敷药,会疼,你坚持一下,这个不敷药会感染,以后可能会影响生育。” 冯依依不发一语,不吭一声,除了紧紧攥住李小的手指,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直到郎中替她盖好被子离开,她还是如此。 李小无奈,点了冯依依的睡穴,才得以脱身。 看着床上生机全无的女孩子,倔强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心痛得无以复加。 女孩子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自己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依靠。 她说:李小,救我。 终于又有人需要自己了,这种感觉真好。 王常天鬼哭狼嚎之后就晕过去了,等醒过来,伤口也已经被处里过了,只是他永远少了一只胳膊。 “小天,你娘叫我护着你,把整个王家托付给我,是想看着你一生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这样我到了底下,也好跟你娘交差。可是我不是你们王家的奴隶,从我不是个男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自由身了。 从你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护着,从你呱呱坠地那一刻,我护着,邱廉明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但是我李小从未做过一分一毫对不起你们的事儿,所以你不能这样说我。 我李小为人木讷,但是不是傻子,我做我认为对的事儿,我不出卖自己的良心。我为了你娘,心甘情愿当了阉人,但是我并不下贱,你何苦用冯姑娘侮辱我?” 王常天阴郁的冷笑,一言不发,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你若喜欢冯姑娘,明媒正娶,好好待她,为何要将人折磨成这样?” 见王常天还是不说话,再次劝道: “你没了外祖父外祖母,娘也不在了,现在你亲爹也被你轰走,真的想当个孤家寡人不成?你娘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没在活着的时候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她只想看你妻儿成群,过富足日子,可如今你连个长辈都没有,如何娶名门家的小姐?好容易来个冯姑娘,你……你为何……为何下这么狠的手?” 最初小天明明是喜欢冯姑娘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若不是这样,他今天也不会放着冯姑娘自己在家,他想,小天不管怎样,是喜欢这女孩的,就算有什么举动,也不会太过分,哪知道差点要了冯依依的命! “事已至此,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冯姑娘了,你先养伤,等养好了,我去给你买几个身家清白的姑娘,你找你喜欢的,好歹纳了,生个孩子,让王家有后。这是你娘给我的嘱托,我不能让王家在你这断了根!” 说到这里,王常天忽然阴恻恻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着什么急啊,王家的种儿,我已经下到那个贱人的肚子里了,你且等等,在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能当干爷爷了。” “你!你给冯姑娘用了那虎狼之药,如何还能生孩子?就算有了孩子也是胎里带病,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还有啊,李叔……” 王常天压低了声音,李小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清。 “李叔你不用给我买什么黄花大闺女,我就喜欢冯依依这种贱货,叫起来别提多带劲儿了,叔,你去帮我问问她,爽不爽?” 王常天往后一仰,爆发出一阵狂笑,面目说不出的扭曲,直恨得李小想再断他一臂。 “我胳膊废了,可是别的地儿没废,叔,你伺候不了就让她来找我,我帮你伺候,啊哈哈哈!” 第516章 澈,盼归 冯依依觉得浑身都疼,身体被撕裂了一般。 女郎中帮她清理了伤口,可身上伤处太多,没办法清洗,所以那些恶心的味道还包围着她,让她一阵阵反胃。 迷迷糊糊中,有人塞了根竹管子在自己手中。 惊得她瞬间睁开眼,却看到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灯在床头。 旋开竹管,掉出一张纸。 冯澈清俊洒脱的字迹映入眼帘: 依依, 你是镶金带玉锦绣团儿里降生的千金,也是我冯澈唯一的妹妹。 你虽然只是个女子,可你身后有我,有祖母,有整个冯家。 邱家恐生巨变,这趟浑水你莫要蹚。 三日内归,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还是冯家千金。 三日还不回家,冯家再无依依。 盼归。 澈。 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冯依依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回不去了哥哥,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不是那个骄傲的公主,我现在是个肮脏的贱人……我后悔了,可是我回不去了。 尽管紧紧咬着被子,呜咽声还是泄露了出来,李小紧张的推门而入: “冯姑娘,怎么了,可是伤口疼了?” “呜呜呜呜!” 冯依依索性也不掩饰了,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娇艳的容颜如同雨打芭蕉一般,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唉,怪我,都怪我,我这的没想到小天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儿,委屈你了,真是委屈你了。” 李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一个女孩子都护不住,他有什么脸进来见她? “呜呜呜呜……” “唉……是我不好,别哭了,再哭坏了身子,今天的事儿我会封口,不让任何人知道,你放心……” “呜呜呜呜……” “唉,冯姑娘,你这可让我如何是好,你打我吧,我是罪人,都怪我!” “呜呜呜呜……李叔,我只有你了……呜呜呜……我哥……我哥不要我了……我以后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了……李叔……你要了我吧……” “你放心,我要你,谁不要你,我也要你,你别怕,叔会一直护着你,就像保护小姐那样,你别怕,谁也不能欺负你!” 李小压根没往别的方向去想,冯依依此刻就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孩子,如同当年的他一样,没人要,这么好的孩子,他要。 “李叔……你要我吗……你不嫌我脏?你真的愿意要我吗?” “怎么会脏,错的不是你,是小天,你是个好孩子,叔不嫌你脏,你放心啊……啊冯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李小被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冯依依突然就撩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子下面是一丝不挂的身子,他赶忙闭上眼睛。 “你看,你还说你不嫌弃我脏,你骗人的!你分明就是嫌弃我,你嫌弃我被那个胖子玷污了,可是我是被他下了迷药,我也不是自愿的!” 冯依依又大哭起来。 “不……不……不是……冯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男女授受不亲,我都能当你爹了,你万不可如此贬低自己啊!” “你还说你不嫌我脏,你连睁开眼睛看看我都不肯!你就是嫌我脏!我哥哥不要我了,你也嫌弃我,我不活了,我这就死去!” 第517章 老牛吃嫩草 冯依依说着就跳下床要去上吊,吓得李小急忙把人拦住,这一拦就不小心碰到了一些不该碰的地儿,吓得又是闭眼又是捂脸,却怎么都不行,他一撒开手,冯依依就要死要活,他拿着被子去扑,冯依依就拼命把被子踩在脚下,一个有意勾引,一个手忙脚乱,几个回合下来,冯依依香汗淋漓,身上散发出少女特有的幽香,李小气喘吁吁,压抑着不该有的想法,偏偏冯依依不依不饶,他稍微松开钳制,女孩就闹死闹活的要上吊,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将整个人压在身下,低吼一声: “别闹了,我的小祖宗,到底怎样你才罢休啊!” 被压在身下的冯依依翘起嘴角,软声道: “你要我……” “冯姑娘!” “你不要我就是嫌弃我,你嫌弃我我就去死!” “冯姑娘……” “叫我依依!” “依依……” “李小,我哥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了,我现在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命,你不要我,我就去你,你离开我,我也去死,你不看我,我去死,你只要转身背对着我,我就去死!” 女孩的身体实在是太软了,不同于任何一个交过手的男子,让他两只手根本无从安放,只能虚虚的钳制着她,怕她又闹。 女孩的眼泪不要钱一般往外涌,他真怕她像个水娃娃一样,泪水流干了人就枯萎了。 冯依依看即便是这样李小都不肯上钩,气得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发狠劲的咬,吓得李小急忙捏住她的脸颊,让她不能再用力,可拔出白嫩的手臂,上面已经是一个深紫色的牙印,泛着血丝。 “你……你这孩子……你这是干嘛……哎别……别咬了!” 李小心疼得揉着这个手腕的牙印,冯依依已经一口咬上另一边手腕了,一个咬一个制止,偏偏李小还压在冯依依身上,这一顿折腾但凡是个会喘气儿的男人都得有点反应,何况李小只是个去势去了一半的假太监。 冯依依一脸倔强,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势。 李小内心天人交战, “冯姑娘,我只是个废人……” “你不是,在我眼里,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要是废人,这世上的所有男人都是废人!” “我年龄大的可以做你爹了,你这么好,值得这世上任何好男儿,何苦……” “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你比我大,那你就多让着我,多疼我,对我好一点,你只要对我好,我就一直跟着你!” “我……我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护院……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小姐给我的,我不能背叛小姐。” “我知道,只是,你小姐的这一切马上就要没有了,你要不要救?” “什么?怎么会没有了?你说什么?” “你想知道?” “嗯,这么大的事儿,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你知道什么了?” ‘你真想知道?’ “是啊,我真想知道,你快告诉我吧。” “你要了我,我就告诉你。” 冯依依偷偷把那封信塞到身子底下,挑衅的看着李小。 “依依,你别后悔,这……这是你逼我的……” “怎么,你打算要了我,还对我始乱终弃不成?” “那怎么会?你若跟了我,我就是豁出命,也会护你周全!即便是不能给你大富大贵,也会让你一生无忧。只是,我这么大年纪,免不了要先你一步离去,到时候你要受苦了。” 李小的款款深情,让冯依依恶心得只想翻白眼,却还是娇笑道: “你若对我好,你死了我给你守一辈子!” 边说着,嫩白的手臂就攀上了李小的脖颈,吐气如兰。 李小再也把持不住…… 第518章 欠账 与此同时,北地冯家名下所有的铺子都开始招工。 东兴楼,东兴布庄,东兴当铺。 与此同时,东兴粮店也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各地冒出来。 “大哥,你听说没,冯瘸子去东兴粮店当掌柜的了,一个月给这个数!” 宋镖头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嘀咕着。 “啥?就那个瘸子?要不是可怜他上有老下有小,早就把他踢出去了,就那人一个月能给这些银子?比咱还多?” 关镖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那有啥,不光这样,豹头,我跟你们说,他们家现在招人都招疯了,不拘是啥人,去了就有活干,最少的一个月也有二两银,还包吃住,手下不少人都跑过去了!” “他娘的,这帮隔路的玩意,一点良心都没有,咱邱家镖局多少年了,吃了喝了这么多,提上裤子就走,真他娘的艹蛋!” “大哥,别说他们,我都眼馋,一年到手二十四两银,是净剩的,还是普通伙计,要是咱这样的去了,咋不比他冯瘸子强啊,一年不得挣他一巴掌?你说咱这些年,吃的喝的是没少得,可拉出来的还不都是屎?家里人没落着好处啊!” “那是因为邱老爷总跟咱打秋风……要么也不至于这么穷……” “呸,说起这个我特么就来气,咱们几个傻王八蛋给人家养儿子,养了半天连声爹都没听着就让他给宰了,这怂蛋玩意儿,连自己儿子都杀,我他妈的是瞎了眼了跟着这么个瘪犊子玩意儿!” “唉,别说了,这是命,都散了吧,回家去。” “别啊,我这还一肚子气呢,回去也拿不出钱来,还得受我家那口子的气,这男人没钱,真是抬不起头来啊。” “他娘的,他是美了,拿着咱们的血汗钱软玉温香,咱几个傻蛋连老婆都养不起了,喝特么几壶酒就把咱们哄的一愣一愣的。” “这段日子货压了,也没活干了,那小兔崽子手紧得很,再拖上几日不给工钱,人又要跑掉不少!” “林豹头,宋镖头,关镖头!不好啦,官府的人把咱们镖局查封啦!” 几个镖师急匆匆从镖局跑来,在东兴楼找到了喝闷酒的几个镖头,带来了坏消息。 “啥?你们说的是真的?” 林豹头腾的站起来,桌上的酒菜稀里哗啦的碰洒了一大片。 “走,回去看看!” 说着抬腿就要走,却被店小二拦住了去路。 “这几位爷,还没结账呢!” “结什么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得我们邱家镖局了?记账!妈的!” 真晦气,一个小厮也敢拦着他要钱? 邱家镖局的人吃饭什么时候给过钱? 可小厮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点头哈腰的恭送他们离开,而是继续拦路。 “几位爷,邱家已经没了,现在是王家,既然换了招牌,好歹先把之前欠的银子结了,邱家镖局这些年来在我们东兴楼赊账吃喝,共计六千七百八十两银,账单在此,零头我做主给您抹了,收你们六千七百两就行,您看,这银子我是跟您要还是上王家要去?” “我呸!你找我要?我还不知道找谁要呢?邱家管事儿的都跑了,六千两银子关我屁事?” “是,是不关几位爷的事儿,那就请几位爷好歹把今儿个的饭钱结了,以后来我们东兴楼,也请付现银,概不赊欠。” 第519章 欠债还钱 店小二万年不变的笑脸,说话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处,直给几个老镖头窘得面红耳赤。 “几位爷,你们别为难小的,小人也是混口饭吃,要说邱家已经散了,如今又被官府稽查,谁知道哪日就没了,那我们这大几千两的账单找谁要去?几位爷也千万别在这日子口闹事儿,现在官府还没顾上你们,光是查封镖局了,若是你们这闹腾,官府再揪着镖师查办,你们这不就惹大事儿了么?” “大哥,别跟他纠缠,咱走!” 宋镖头拽这林豹头就想开溜,咋办,他没钱啊! 几个老东西谁兜里都比脸干净,这么些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他们几个一错身,那小二居然也不怕死的一错身,甚至黑了脸道: “几位爷,今非昔比了,你们不会以为,邱家还有往日的风光吧?来人!” 随着小二的一声招呼,门口竟然冒出七八个手拿棍棒的汉子,几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然就是本地镖局的几个镖师! “你们……你们……居然……” “镖头,对不住了,兄弟们上有老下有小,出来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给的多就给谁卖命。” “镖头,您对兄弟不薄,可恩情不能当饭吃,小的们也是刚来新东家这讨口饭吃,您别为难我们,把饭钱付了吧,动了手不好看,何况,就是我们兄弟不是你们的对手,后面还有官府呢,难不成你们想进大狱?” 几人脸色难看极了。 互相看了又看,确认过眼神,都没钱,这下干了! 那小二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笑着道: “几位老爷爷别为难,我们东家讲理,知道邱家镖局一向是清水差事,有的都是过路财,几位爷手里没闲钱也正常,既然如此可以以工抵债,来我家做工,工钱按着正式工的八成算,各位爷看可好?” “谁要给你以工抵债?!不就是一顿饭钱,你等着,老子回家去拿!谁还会欠你一顿饭钱不成?!” 宋镖头老脸涨红,开玩笑,堂堂邱家的总镖头,跑到老对头的饭馆子里当跑堂的,不笑死个人?! “没问题,那你们就先回去拿钱,今儿的账单是十二两七钱,回头小的上门去收就行,几位爷看,我是去谁家收好呢?” 小二还是一副和颜悦色,拿着账单,轻飘飘一张纸,却像一个大石头压在三个老镖头心上。 “十二两?怎么会吃了这么多?你们是黑店!” “几位爷,咱家的酒是一两银一壶,您看看桌上几个空酒壶了?” 饭菜并不贵,即便是东兴楼,也没有狮子大开口。 四菜一汤不过七钱银子,可满满当当的十二个酒壶,那可不就是十二两银子! “老子一个月的工钱都没有十二两!” 更何况还常年被打劫! 上个月发的银子都交家里了,难得的扬眉吐气一回,难不成还要回去要出来? 想到自家的婆娘,三个老哥哥觉得后脖领子冒凉气,顿时没了声儿。 第520章 釜底抽薪 类似的场面在北地的各个地方上演,没几天的功夫,邱家镖局就彻底凉凉了。 先是官府查封了镖局,再是各地的冯家店铺开始招人,不仅如此,针对曾经耀武扬威的邱家人,体贴的采取了“优秀人才保护政策”: 第一:所有邱家镖局的人来冯家铺子概不赊欠,且开始追究过往欠债,若有抵抗,暴揍加告官套餐了解一下。 第二:凡来东兴当铺抵押的邱家镖局人,一律按最低档次兑现,嫌少的,爱抵不抵。 第三:不肯跟冯家签订正式用工合同的,一律按照八折计算工费,且不包吃住,别人吃饭你看着,吃肉喝酒你闻着。 第四:大街小巷开始张贴冯家招工告示,小工二两银,包吃住,管事四两银,包吃住,掌柜八两银,包吃住。 第五:所有来冯家应聘的人需要前雇主家的三位同僚的推荐,且一人只能推荐两次,得不到三人推荐的盖不录用。 这就是说,三万人里只有两万人能被录取,人就那么多,票也就那么多,反正越往后越难找到推荐人,谁不先给自己一票?你后来的想进冯家,找不到推荐人也是白扯! 五条人才保护政策,也不知谁想的,一条赛着一条笋,路人磕着瓜子指指点点,夺笋呐,邱家这次算是栽在冯家手里了。 你干什么不好,好端端去扣商家的货? 你隔三差五的捏软柿子,官府懒得搭理你,可你一下扣了北地四十万两银子的货,目标还这么大,这不年底给官府送业绩么? 周平川也乐坏了。 屋里摆着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是司南山孝敬他的。 平日里邱家为非作歹,六亲不认的德行早给他膈应坏了,问题是这帮土匪王八蛋做事恶心的很,面积大,动作快,下手黑,想抓他们千难万难,关键是抓住了也就是个小苍蝇,邱廉明把事儿往分局一推,屁股拍得干干净净的,他也没辙。 可这次不是啊! 整整四十万两的业绩在那放着,随便扣住哪个镖局都贼不走空,邱家是不是傻? 哦,对,是王家,邱廉明老奸巨猾,可他儿子是个混世魔王,真以为天下姓邱了不成? 王常天阴郁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的抽动,如果目光能杀人,眼前的两人已经被他戳成筛子了。 脸色红润面带娇羞的冯依依改梳了妇人发髻,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让李小搀扶过来,看着温良恭顺,可眼角眉梢的挑衅之色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真行啊,一个让人干烂的贱货,一个没鸟的太监,我还真想看看你们俩是怎么阴阳调和的,真是两个让人恶心的东西!” 冯依依一听这话,立马星眸微颤,贝齿咬着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李小。 李小恍若被滋润透彻的枯木,散发出春机盎然的气息,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春意,被小姑娘这么一看,顿时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小天,怎么跟你干娘说话呢?” 饶是王常天自己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变态,也被李小的这句话给说恶心了。 “呕……你……你特么疯了吧?你说这贱人是什么玩意?卧槽!李没鸟的,且不说我娘当初就是随口一说,没凭没据的,谁也没认你这个身份,现在随便找个姘头,就敢他娘的以我干娘自居?你要是上趟窑子我他娘的不多一屁股干娘?” 第521章 恶心人 冯依依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常天。 “卧槽,你个贱人看什么看?” 冯依依柔弱的身躯如遭雷击,颤抖着就往李小怀里依偎,心疼得李小原本蜡黄的老脸更是难看: “小天,你怎么能这么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依依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肯迎娶她,我娶,她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可以这么侮辱她!” “我……呕……” 王常天是真的被恶心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卧槽,莫非我看到了真爱?你们俩简直太恶心了,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看见你们俩,我看到你俩,就跟吃了苍蝇一样,不是,你俩比苍蝇还恶心,你俩滚远点,爱干嘛干嘛,别让我看见,我……呕……你们这对狗男女,真的太恶心了……滚……滚!” “算了,咱们走吧,原本是为了你对夫人的承诺,可小天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把年纪了只会骂人,这些事儿就咱们替他操持吧。” 冯依依幽幽的口气,听得王常天汗毛直立。 “你什么意思,你特么先给我好好说话,你们俩王八蛋打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老头子,这贱人来咱们家就没打什么好主意,我才不信她那些鬼话,她要不是奔着王家的钱,会委身给你这个老阉货?我告诉你,你怎么玩儿她都行,但是我娘给我留的东西,你一分主意也别想打!” 王八蛋,想以他娘的身份自居算计他的银子?做梦! 李小这老货虽然精虫上脑,但是对于王小妹的吩咐,那向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 “夫人让我保住王家的财富,可现在王家已经要被你败光了,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管他外面怎样?王家的财富就是挥霍十辈子也花不完,你少在这危言耸听,再说了,我是王家唯一的骨血,这钱怎么花,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插嘴!” “是,你是王家唯一的骨血,可我只忠于夫人,并不是忠于王家。夫人让我第一个,护住你,第二个,护住王家的财富,却没有说,让我护住你的财富。 小天,官府已经查封了邱家的镖局,扣下的那些货也被官府收缴了,很快就会有人拿着这些年的账单上门讨债,没了镖局的保护,你要怎么扛得住那些商家?若不想几十万两白银便宜了别人,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些银子转到别的户头,和你剥离开来,这样你就算是被官府抓起来,也不过是几年的牢狱,你放心,我会打点好监狱的人,不让你吃苦,等你出来,风声过去,这些钱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云雨过后,他在冯依依身下发现了她哥哥的信,这才知道怀中可怜的女子真的被家人抛弃,也真的是一心爱慕自己,不由得更是怜爱,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捧给她。 “王家大厦将倾,为了保住夫人一生的心血,也只有让小天受些苦头了,这孩子在你的保护下,心智像个孩子,出去锻炼一下,兴许就能撑起王家了。” 冯依依这样说。 李小心想:可不就是这样! 依依真是个心地善良又体贴的女子。。 第522章 钱无所谓…… “钱无所谓放在谁名下,若你怕惹人嫌,那就把银子给我,反正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想怎样,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冯依依说到这里,脸上泛起一抹娇羞,媚眼染霜,欲语还羞的模样惹得李小好一顿瞎琢磨。 “好,都依你,我觉得你说的没错,这孩子让我宠坏了,无法无天的,是该吃点苦,锻炼一番。” 二人床榻厮磨了好一番功夫,天都黑了,这才来找王常天,准备给王常天喜提出门锻炼一次。 “你放屁!” 王常天总算弄明白这俩人搞什么幺蛾子了。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算计王家的钱?” “不是算计,是先替你保管,等风声过去,再还给你。东兴楼的伙计已经来过了,光是一家分镖的欠款就是六千多两银子,还不算其他的店铺,咱们整个北地上百家镖局,都算上怕是有上百万两,这些都是有凭证的账单,官府若判罚,还会更多,树倒猢狲散,咱们家的人也都跑到冯家去了,若不弃车保帅,整个王家的财富真的就要散尽了。” “哈!冯家?东兴楼?所以你就不觉得这是这贱人里应外合的计谋?她前脚来咱们家,后脚就出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冯家的计策?” “当然不是!你误会依依了!” 李小一脸笃定,看得王常天又是一阵恶心:他娘的你个老阉货一脸情比金坚的德行真的好恶心! 想到那封信,被压在依依身下,辗转研磨,沾染了两人的汗液,李小一张老脸有些泛红,更加坚定的护着冯依依。 “依依为了我,不惜跟冯家决裂,这些事儿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还是个孩子,就去做孩子该做的事儿吧,只要你明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娘也是,我也是,不要怨恨我,以后你就会明白。” “李叔,你别说小天了,咱们的苦心他不会明白的,若是明白,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这孩子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里除了钱再没别的,什么亲情,家人,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不受些苦,锻炼一番,怕是这辈子就毁了。” 冯依依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倒是李小有些不满,皱眉看她: “怎么叫我李叔?咱们是什么关系了?” “啊……这不是人家……不好意思么……而且,你也还没有娶我过门嘛……李郎……” 这一声李郎叫的是百转千回,李小浑身的毛孔都舒展了,险些就白日飞升了。 冯依依俏脸一绿,险些吐出来。 王常天:“……” 我现在自戳双目还来得及么? 王常天的进修之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没有一点抵抗的余地。 至于他捏在手里的她娘给的私印,在李小面前,那还是个事儿么? 就像从豆腐里捏出一根头发丝一般,李小拿到私印,体贴的替王常天把下巴挂上,右臂推上,拍拍他肩膀道: “委屈你了,小天。” 王常天:我日! 第52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小,我告诉你,冯依依她不可能对你有真感情,这女人就是利用你,李小,咱俩是打架了,可你我什么关系?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娘把整个王家都交到你手里了,把我的命也交到你手里了,你不能糊涂啊我跟你说,你抽我没事儿,你骂我也行,你砍了我胳膊我都没说什么,可是你要是听这女人的,她早晚吃得你骨头都不剩!” 王常天绝望的挣扎,冯依依笑得得意极了,在李小看不到的角度,眉飞色舞的看着王常天死狗一样挣扎,偏偏嘴上还说着贴心的话: “小天,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吃李郎呢?你都不知道,你李叔他有多厉害,要吃……也是他把我吃干抹净,弄得人家现在还疼呢……” 王常天,你欠我的,我会一点点拿回来,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会让你偿还我千百倍! 对,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是什么货色,我让你看着对你死心塌地的忠狗一样的李小是如何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要把你王家吃干抹净,让你失去一切屏障,你的仆人,你的钱财,你的地位,你的家族,我都要一一夺取! 我让你生不如死!让你跪下来求我! 李小被冯依依撩拨得一阵阵气血翻涌,不由得提醒: “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 王常天看着挤眉弄眼的冯依依和一脸蠢样的李小,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直接白眼一翻,气晕了。 日暮西垂,牛车踏着悠闲的步伐慢悠悠踱出山谷,和谷口等待的另一架牛车汇合。 “吁~~” 少女轻柔的声音唤停了牛车,撩开车帘,看着前方那架有些焦躁的牛车。 “娘!” 一道小小的身影披着金色的夕阳,一步两蹿的跳到晓卿怀里。 抱着软软的小家伙,一整日的奔波与疲惫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满足和踏实。 “你姨姨呢?” 这么安静,不是宁不悔的风格啊?莫不是在马车里等着睡着了? “姨姨!呜呜……大……粪蛋……嗷嗷嗷……坏!” 小安吹胡子瞪眼的告状,手舞足蹈,激动极了,可惜小和尚没跟来,他没有翻译了。 晓卿听不明白,走过去撩开车帘,果然看到了宁不悔红通通的桃子眼。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将军说你了?” 结合姨姨和大粪蛋,能猜出这里面有将军的事儿。 宁不悔不说话,只啪嗒啪嗒掉眼泪,晓卿哪看到过她这个模样,当下就心疼了,骂道: “这个将军,我不过是走了半天儿,就把人给我弄成这样,不行,咱今儿个不走了,我回去找他算账去!” “不要……姐姐……不去……丢人……呜呜……好丢人……” 宁不悔一把抱住陈晓卿,说什么也不肯撒手,急得小安也在旁边嗷嗷叫。 时间回到晓卿离开营地那会儿。 “姨姨,姨姨,走……” “咦?小安,怎么啦,要走哪去?” 宁不悔手疾眼快,一把摁住上蹿下跳的小家伙。 “娘……走……” “姐姐走了?姐姐去哪了?” “唔……山……山!” 两人叽叽喳喳打哑迷,光头小悟能肿肿着眼睛进来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安说,他娘去找罗山了,叫你套上车,在日落的时候到山谷等她,说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了,不许再耍赖。” 第524章 清规戒律 “什么?姐姐是这么说的?真的要送我回去?不行不行!我不走,我还没有得到大人的芳心,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怎么滴也得有点实质性的进展再走啊,现在走了,万一大人忘了我可怎么办?” “姨姨?” 小安不明白宁不悔什么意思,倒是小和尚冰雪聪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以同病相怜的眼神看了宁不悔一眼, “夫人既然留了话,施主不去谷口相见,恐怕会让夫人空等一番,此事既然已成定局,施主还是离开吧。” “呜……不能……不走……” 小安舍不得小和尚,蹦过来一把搂住小和尚的光头,抱在怀里盘,小和尚皱眉,轻轻拿开小安的手,一本正经道: “小安,中午我问你吃的是什么,你不知道,所以我不怪你,可以后不懂的事一定不要乱说,今日害我破戒是小,若他日无心犯了大错,恐怕就追悔莫及了。漫漫长路,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凡事平心静气,不要冲动。”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们两个小东西还有自己的友谊,姐姐我的爱情我要自己去争取!” “姨姨!” “阿弥陀佛……” 两小只劝不住宁二货,还被抓着当狗头军师。 “小和尚,你天天跟着大人,你可知道,大人喜欢什么?” 宁不悔眼睛亮晶晶,小脸红扑扑,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惹得小安不停的用爪子去摸她脸,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额弥陀佛……师父说,不得背后妄议他人……这个……小僧真的不能说。” “你师父不让你妄议他人,是不能评价别人的意思,不是不能提啊,比如说,你告诉我,将军他英明神武,心怀百姓,精明睿智,智勇双全,这都是赞美别人,你师父不会生气的啦!” 小和尚极其为难的想了想,觉得不能欺骗宁姑娘,这些词汇的确很美好,但是跟大人不沾边啊。 中午他哭着跑去找大人诉苦: “呜呜……将军,我破戒了……呜呜……” “哟?破了什么戒?色戒?” “不是,我……我不小心吃了肉……呜呜……” “哦……可怜劲儿的,没事啊,你家将军我早就破了,不也活的好好的?” “可是我是僧人,怎能和将军比?” “听你这意思,还高我一等不成?嗯?你个小豆丁!” 铁面一把捞过白嫩的小和尚,摁在怀里就是一顿盘,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唔……那你们和尚还有什么门戒律啊,跟我说说?” “我们修行之人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戒为无上菩提本,戒生定,定发慧,我破了戒,请将军大人惩罚我!” “唔……要我来惩罚你?” “是的,师长不在,将军于不能如同师长,请将军大人惩罚。” “小家伙,以后咱不守这些戒条不行么?你才多大点玩意,知道什么?当年你家人送你上山不过也是图你有口饭吃,现在跟着将军喝酒吃肉不好么?那些戒条你就忘了吧。” “将军,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小和尚拼命想挣脱将军大人的魔掌,可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大人也不用力,就是松散的钳制着他的小秃瓢,摸两下,弹两下,感觉手感好得很。 第525章 表白 “小家伙,你们天隆寺干的那点破事儿你还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佛门圣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披着一层人皮干的畜牲事儿,口口声声阿弥陀佛,普度众生,你们是怎么普度的?强抢民女,奸污民女,残害无辜性命……你没看到后厨搜出来多少猪?清规戒律,你的师祖都破干净了,你也别守着了,横竖咱们也已经破了戒了,就这么着吧。” “将军大人,师祖他们所做,是在修行途中被引诱,可是我更多的师兄并没有如此,还是谨守本心,我犯了戒,会从此更加小心,万万不会再犯了。” “哦?” 大人忽然松开了小和尚,拍拍他的肩膀,小和尚顺势坐回椅子,一副温良恭顺的小模样。 “唔……那若你再破戒呢?” “若再破戒,就说明弟子真的不是适合修行之人,不配侍奉佛祖他老人家。” “啧啧,真是虔诚,那我问你,咱们一路行来,荒野中被你不小心踩死的蚊虫算不算杀生啊?” “不会的,将军,小僧虽然鲁钝,但是自小不忍伤害那些生命,即便是在草地中赶路,也是看好了再下脚,加上我人小份量轻,沿着师兄们走过的足迹,不会伤害生命的。” “哦……” “咦?将军,为何小僧感觉到你心中隐有恶念,却又如此得意?将军你可是又要作弄于我?” 小家伙虽然没摊上个好师父,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歪了根子,可原本的确是块璞玉,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波动,甚至能分出善恶,若是能引上正途,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将军心中有小恶又有大善,如同将军你的为人,明明心怀高义,偏偏喜欢恶行恶状,做些让别人生气之事,只是……您又要对小僧做什么?” “唔……你站起来看看你椅子上有什么?” 小和尚茫然起身,看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一摊血迹,僧袍上也沾了,分明是刚刚坐死了一只蚊子…… 虽说慧根早开,可到底是个孩子,一日之内连破两戒,人生观都颠覆了,于是就上演了那出大哭狂奔的戏码。 此时此刻,看着跃跃欲试的宁不悔,小和尚艰难的吞了下口水,无限同情的看着她。 “你有没有帕子?” 一会儿擦眼泪用。 “咦?帕子?这是个好主意!我去给将军送个帕子!” 宁不悔眼睛一亮。 小和尚面露不忍的闭上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将军啊,做个人吧。 将军是不会做人的,尤其是看着一脸少女怀春的宁二货,面具后面的眉头紧紧拧着。 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挑着那淡粉色的帕子,冷冷道: “私相授受,你爹知道么?” “嗯?我爹……不知道啊……” 将军不应该是彬彬有礼的收下帕子说承蒙宁姑娘一片厚爱云云么,怎么是这个反应? “亏得你爹不知道,要么肯定得打断你的腿!自己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连男人的脸都没瞅见就上赶着送帕子了,早知你这样你爹应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拿枕头捂死,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将军……” 第526章 馋我身子 宁不悔一颗噗通噗通跳的小红心如同被扔进寒潭,一下子就傻眼了,饶是脸皮厚如狗,此刻也眼泪汪汪,又倔强得不肯哭出来,真是我见犹怜,任谁也不舍得苛责。 可将军那是人么? “你看上我哪儿了?身子?既然你这么想要我就遂了你的心念,也省的你惦记久了再生出什么幻想来。” 一边说着就开始脱衣裳,手下动作利索得很,宁不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除了外衫,露出精壮的上身,吓得宁不悔急忙捂眼睛。 “呵。” 男人冷笑一声,上来就扯宁不悔的衣领, “怎么的?这会儿不好意思了?你送我帕子不就是为了这个?馋我的身子,我就给你,还省了那些繁文缛节。军中如我这般矫健的男儿大有人在,若是对我腻了,我再给你找几个?” “啊啊啊啊……你住手!你胡说!我才不是馋你的身子,你怎可这样轻薄于我!你……你……走开……你把衣裳穿了!” “不馋我身子你惦记什么呢?图我一穷二白?还是我家有悍妻?你若想进门给我做个小,恐怕得先过了我夫人这一关,若她乐意,我也不介意多个端茶倒水洗地揉脚的小丫鬟。” “什么……你……你有夫人了?” 宁不悔被接二连三的冲击拍懵了,属于男子的气息笼罩着自己,是好闻的松香翠柏,干净而无一丝混浊,若不是此情此景,和对方污秽伤人的话语,恐怕她已经是娇羞满面,可对方像个流氓一样的行为真的把她吓坏了。 “呵,连我有没有夫人都不知道,就来送帕子?” 宁不悔觉得脸上烫得都能着火了,是啊,自己一厢情愿的跑过来,也没跟晓卿姐姐打招呼,就这么冲动的过来了,哪怕先让姐姐问清楚了,也好过这样跑上门来叫人家羞辱! “对……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让我走……” 宁不悔浑身颤抖,对方的气势摄人,即便只是赤裸着胸膛站在对面,她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焊死在里面得了。 “这就要走了?你挑起来的火,不负责么?” 将军并没有因为她的服软而放过她,反而咄咄逼人一步步靠近,吓得她大叫: “不要啊,别过来,你要我怎么负责,什么火?我去给你找水!” 宁不悔紧紧攥着衣襟,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真的吓坏了。 将军滞了片刻,弱了气势,漫不经心道: “行了,去给我找水吧……” 再过分以后穿帮了估计要被小媳妇揪着鼻子算账,不划算,啧啧,这傻妞,真替她爹头疼。 宁不悔在小安和不能的预料中大哭着冲出来,天崩地裂撕心裂肺,好好一颗萌动的心被碾成渣渣,还没地儿说理去。 宁不悔抱着晓卿的肩膀哭得死去活来,断断续续的哽咽: “姐姐,将军有夫人……呜呜……将军……成家了……” 晓卿:“……” 怎么可能? 玉面阎罗成家没成家,恐怕她比玉面阎罗本人都知道,他怎么可能成家了? 若他成家了,她怎么会不早早告诉宁不悔,叫她断了念想? 没成家,那就是搪塞小丫头的话,叫她趁早死心。 这倒是也没错,既然给不了别人未来,就断了人家的念想,别让人家空等。 第527章 义无反顾 可转念一想,不悔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他至于么如此不留余地? “行了,别哭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我们不悔这么好的姑娘,不能委屈自己,以后找一个把你捧在手心的男人,不追着别人跑了哈。” “呜呜……姐姐……可是我就想做被将军捧在手心的女人,我知道将军不是真的要轻薄我,他是要吓退我,不给我留一点念想,他是为了他的夫人才这么做的……他肯定是把他的夫人捧在手心的……呜呜呜……姐姐我好嫉妒啊……” 屁的为了夫人,他哪里有夫人? 那人就是喜欢欺负人! 来的时候众星捧月,前有羊群后有牛,车就拉了多少辆,回去的路就他们三人孤孤单单,两架牛车,此情此景简直不要更配宁不悔悲伤的心。 罗山他们见到晓卿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再看到她,他们也着实给了晓卿一个惊喜。 丢了一个建好的家,短短月余的时间,汉子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这片空荡荡的大地上盖起了自己的新家。 一排排敞亮结实的砖瓦房,一摞摞整齐的稻草木柴席子。 为了方便野菜野果的储存,罗山他们还挖了地窖,建了粮仓,有着晓卿之前备下的那些补给,加上这些日子收集的,冬天再打打猎,应该日子是能过去的。 男人女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平静的满足。 “罗大哥,实在是委屈你们了,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过你们放心,不出三年,咱们这里一定会大变样,你们都是这里的第一批原住民,你们记住我的话,多盖房,广开田地,缺什么少什么就跟我要,以后你们就是咱们这个地界的开山老祖,都是功臣。” “呵呵,夫人你太客气了,别说我们本来就是居无定所的,能有这个地界,我们也知足,更何况,你给我们准备了这么些东西,足够了,这里说不准比你们大樟村还太平呢。” 晓卿心说,还真叫你说对了。 跟着小安出门,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有毒蛇猛兽,否则这荒山野岭的,两个姑娘家,太危险了。 勉强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天就黑透了,几人饿得肚子咕咕叫,晓卿拿出牛车上的食材开始准备晚饭。 回去赶路不着急,又带着孩子,晓卿自然不会在吃食上亏待他们。 灶台很快搭起来了,小安捡柴禾,宁不悔帮着准备碗筷,晓卿把腊肉切成薄片,在锅里翻炒出油花和香味,用佐料炝锅,翻炒成略带焦香的程度,加上清水,煮开,下了一把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挂面,这面是过油的,造价昂贵且工序繁杂,不适合大规模推广,但是携带出来十分方便,即便是夏天,放两三个月也不会坏掉。 面条很快变得洁白柔软,再加一把绿油油的青菜,放上她自己用干香菇和干贝做成的味精,这些东西她自然是不会在军营露出来。 “唔,好香啊,姐姐,在营地这些天,吃得太惨了,那些军人也挺可怜的,他们要在那住多久啊?” 晓卿淡淡撇了宁不悔一脸,这家伙根本藏不住心里那点小九九,这是心疼将军了,明明被伤得那么深,还义无反顾的爱慕,唉。 “军人,有军人的使命,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吃糠咽菜可能也不觉得苦,只是这个冬天,如果解决不了粮食的问题,他们的日子很难过。” 第528章 黑漆漆的草丛 荒野中野兽成群,可若是三四万人成天的大规模捕杀,野兽也不是傻子好嘛,人家会跑到山里藏起来,以后再想要捕杀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除了下河捞鱼,抓点野鸡兔子,偶尔抓点野猪,狍子,改善一下伙食,再想吃更多的就还是要自己养殖。 小安撅着屁股想给晓卿弄个野鸡来吃,被晓卿制止了。 “晚上了,少吃点油腻的,要么不好消化,想吃鸡明天中午给你烤,晚上吃点面汤,早点休息。” 小安抗拒对动物的虐杀,但是对于这种吃吃喝喝的事儿完全不抗拒,在他看来,猫吃鱼,狗吃肉,老虎抓野鸡,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像他,喜欢吃娘做的炸鸡腿,炸鸡翅,红烧肉,炖猪肘子,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晓卿刚把面条盛出来,递给小安,小安忽然屁股一撅,小鼻子皱成一团,一脸警惕的看着远处黑洞洞的草丛。 “怎么了小安,是有什么?” 晓卿一下子汗毛直立,这荒郊野岭黑漆麻糊的,没事就罢了,真有事了,他们三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忽然就后悔把王八小队留在城里了。 晓卿一手窝着菜刀,一手暗暗捏着赵睿给她的小金弩,站在小安身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草丛。 宁不悔也害怕了,一把抄起锅铲,挤到晓卿身边: “姐姐,会不会是野猪啊?” “不会,如果是野兽,小安自己就能搞定,肯定是人!” “人!这么偏的地方,会有什么人?姐姐诶……我听说,他们进山之前处理了一批大和尚,说是死得很惨……会不会有没死透的……还是有死了变成鬼的……姐姐……” 宁不悔开始上下牙齿打颤,哒哒哒哒,两条腿也像灌了铅一样。 晓卿后背开始冒汗,宁不悔说的有道理,若当是的大和尚有漏网之鱼……那也好,既然是漏网之鱼,总不会太多,她们三个人,还是有点胜算的,宁不悔又二又虎,她有武器,小安能驭兽,真的有了危险,想必能抵抗。 “小安,你到娘身后来。” 小安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对着前方黑漆漆的草丛发出威胁,龇着小牙不肯后退,倔强得很。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夜幕把天地融为一体,月光也被云彩遮住,如果晓卿细心,能看到小安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沙沙声越来越近,能明显听出不是风吹野草,而是一个男人的步伐,沉着有力,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她们的心坎上。 晓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攥着菜刀的手也开始出汗。 “哗啦,哗啦” 脚步声越来越近,扒开草丛,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扒开最后的遮挡,就在晓卿抡着菜刀就要冲上去的时候,旁边的小安已经动了。 只见他像一个小炮仗一般,双腿一蹬,就直冲那人面门而去。 “嗖” “噗” 那人用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然后一拎,一甩。 “啪叽” 小安远远的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晓卿眯眼,觉得这动作看起来甚是眼熟。 就看那人已经大步走过来,“噗通噗通”,两只野鸡扔在地上,黑暗里,一双星眸灼灼的看着她,自上而下,似笑非笑。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第529章 轻薄 晓卿鼻子发酸,委屈得瘪着嘴,手里还狼狈的举着菜刀,想骂又有些舍不得,还未开口,就看被扔到远处的小安,凶兽一般再一次扑上来,即将抓到赵睿的脸时,被赵睿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再一次“嗖”的一下扔出去。 “啪叽”! 晓卿:“……” 小安被激起了凶性,一次次爬起来,冲过来,被赵睿毫不留情,一次次“啪叽”,‘啪叽’。 宁不悔在旁边狐疑的看着这一幕:将军? 小安被摔得五迷三道,最后一次直接扔到了远处的茂密草丛中,爬不出来了。 那人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宁不悔,看得宁不悔一个哆嗦,这才转过脸笑眯眯看着小媳妇儿,委屈巴巴的说: “想着追你,一路上也没好好吃顿饭,没想到还是差点错过了。” 晓卿提起的一口气被噎在一半,无奈的对宁不悔使个眼色,叫她去找小安,自己捡起地上的两只野鸡,利索的杀鸡拔毛。 “你就不问问那孩子是谁?怎么一见面就打?” “天那么黑,我怎么看得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安是个好孩子,你不许那么对他。” “是他先欺负我的!” 晓卿被气的一滞,这人! “你这么大人了,跟个孩子较劲?再说了,小安哪里是你的对手,你就不能让着点?” “我要是不让着他早摔成肉泥了,还能跟我来劲?” 晓卿又是一滞,这人专门跑来气她的吧? 倒是也知道赵睿的确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小安哪里还能爬的起来? 可自己那么宝贝的小家伙,让这家伙甩来甩去的…… “男人就得禁得起摔打,又不是女人,娇滴滴像什么样子?” 说得好有道理哦,感情不是你儿子! 宁不悔拎着小安回来的时候,烤鸡已经冒出阵阵香味。 宁不悔:“……” 说好的晚上要吃清淡呢? 原来姐姐你是个双标怪! 姐夫太吓人了,刚出来的时候,黑暗里看那个身影,她险些以为是将军来了,原来姐夫长这么俊,怪不得姐姐喜欢。 “你这次的事情办完了?” “唔……” “那……要回去复命?” “不……” “嗯?” “我跟你走。” 晓卿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 “嗯,陪陪你,分开太久了。” 晓卿心里绽开了花,五彩缤纷,差点就跳起来了。 又觉得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宁不悔已经够虎的了,再跟自己学点,以后谁招架得住? 默默的撕下一个烤好的鸡腿递过去,夜色掩盖的羞红的脸庞又被篝火映衬出来,无比明艳。 “娘……吃……” 小安被摔得头昏脑胀,蔫蔫的看着娘撕了一个大鸡腿给自己的敌人,整个心都碎掉了,他的鸡腿……娘每次都先给自己的……呜呜…… “哦,小安你只能吃一点点啊,这么晚了,小孩子吃多了不消化,他是大人。” 晓卿正要给小安也撕半个鸡腿,忽然赵睿把整个身子压过来,俊脸几乎贴上晓卿的脸,一身好闻的松柏气息笼罩着她,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男人坚实的臂膀轻轻揽了一下自己的纤腰,在她耳边不满的嘀咕道: “又瘦了,是不是这些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嗯?” 最后那个字咬得暧昧又销魂,叫晓卿从头皮直接麻到尾巴骨。 夏天的衣裳薄薄一层纱,男人有力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轻拂过她腰间的嫩肉,那触感清晰如同肌肤相亲一般。 第530章 谢长安发威 回程的一路上,因为有了赵睿的加入,原本和谐的队伍,多了点微妙的变化。 晓卿把不过一晚上就满脸青肿的小安抱在怀里,心疼得够呛,横着眼睛瞪赵睿: “小安就是个孩子,你疯了?” 小安乖巧的趴在娘怀里,软软的,香香的,重要的是,他有,大粪蛋没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粪蛋不戴他那个丑面具了,但是娘还是他的没错! 小安得意的冲他眉飞色舞。 某人扫了一眼得意的小豆包,幽幽道: “都几岁了还没断奶呢?我两岁的时候就不找娘了,切……” 那声音极其轻蔑。 小安:“……” 慌张的扒拉着小爪子:几岁?我几岁了? “娘!一……二……三……?” “好孩子,咱们不跟他比啊,你几岁了娘都护着你,不急不急哈!” 晓卿一边安抚炸毛的小安,一边给赵睿扔大白眼。 小安心虚的攥着四根手指头,迟疑的看着赵睿,只见那人嫌弃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样,嘴里淡淡的吐出一声“呵”。 小安:“……” 感觉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顿时娘的怀抱什么的就不香了。 “蹭”的一下跳出来,挺直了小胸脯,啪啪拍了两下,小胳膊撸上去袖子,比了比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肌肉,嗷嗷两嗓子,正式对赵睿宣战! 赵睿冷笑,慢条斯理端起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碗,又盛了一碗。 小安一看:嗯?比饭量? 立马小爪子猛刨,什么不爱吃的菜叶叶都塞到嘴巴里。 黑心的赵睿盛第三碗饭的时候,小安已经撑得摊着小肚皮翻白眼了。 吃过饭,赵睿把灶台拆掉,炉灰处理干净,几人的碗筷收拾到一起,冲小安挑了挑眉头。 小安二话不说,用小爪子抱起比他人还大的锅颠颠跑河边洗去了。 晓卿伸手偷偷拧着赵睿腰上的皮掐他,被他一把攥住手,语重心长的教训: “慈母多败儿啊,这小崽子野性未驯,明明是个狼崽子,你非要按着小兔子养,不是害了他么?”” 晓卿想了想,小安还真的不是个养在温室的孩子,她对养娃没什么经验,可兴许小安这样的孩子还真的就吃赵睿这一套。 赵睿趁机拉着晓卿的手摸了又摸,沉浸在思绪中的晓卿没有在意,可苦了一旁熠熠发光的宁不悔了,坐在那浑身长毛一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是转过去了,都能感觉后背长眼睛了一样,把二人亲亲我我的一幕都看到了。 让我瞎了吧让我瞎了吧…… 小安歪歪斜斜抱着锅碗瓢盆走回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心满意足的摸够了小手,准备出发了。 小安看着可恶的大粪蛋,感觉胸中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忽然小脑袋瓜子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每次跟旗开得胜比都能赢的事儿来,顿时眼睛就亮了! “你……来……比!” 小爪子嚣张的挥舞一番,然后拧身就走,扭动的小屁股上写着:你快点跟上来! 说不出的炫酷屌炸天,连晓卿和宁不悔都跟着纳闷:这是想好了怎么翻盘了? 赵睿倒是没炸毛,面无表情的跟上去,叫晓卿和宁不悔又是一阵揪心。 第531章 闷热 小安抖着小屁股得得瑟瑟的走到一棵大树附近,得意洋洋的抬头瞅了赵睿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挑衅,随即他撩开衣襟裤子,对着三步开外的大树根部就开始扫射,细细一条抛物线,愣是叫他嗞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赵睿嘴角微抽,这傻货送上门来找虐,他不虐他满头包还真有点对不住他这满腔诚意。 当下也不客气,掏出大鸟鸟直接就把小安的抛物线给灭了。 小安充满震惊的看着眼前毁灭性的一幕,呆滞的把视线转向赵睿的“武器”。 小家伙是被赵睿拎着领子提回去的。 面如死灰的瘫软在那里,万念俱空,任凭晓卿和宁不悔怎样逗都不说话,一脸的受挫看得二人哭笑不得。 反观赵睿,晨起之后淡淡的郁色一扫而空,本就是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孔,如今嘴角微微上扬,挂着怎样都抹不掉的得意,让人觉得这天空都亮了几分。 “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啊,姐姐,你可得把姐夫看住了,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老实,小心他绿你,他要是敢对不起你,妹妹我替你做了他!” 宁不悔几次看着赵睿走路都快撞树了,暗搓搓跟姐姐告状。 赵睿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宁不悔吓得缩着脖子没骨气的跑了。 这人,真是,怎么跟谁都处不来呢? 晓卿暗自叹息,想起昨夜。 牛车里闷热不透气,掀开帘子就有蚊虫,小小的车厢里满是二人交融的气味。 不比家中的床铺宽敞,小小一辆牛车,车厢不过三尺宽,两人躺平了就得挤在一起,可天气实在是闷热,她就侧过身子背对着赵睿,赵睿不老实,整个人贴上来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可吹着吹着,人忽然就转过去了,黑暗中隐隐听到对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怎么了?” 晓卿转过去想伸手摸摸他,手刚抬起,就被赵睿攥住手腕,动弹不得。 “没事……有些热。”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挠得她耳朵痒痒的,不自觉的心就软成一滩水。 原本这车厢她跟宁不悔也睡过,还加上小安,都没觉得这么难熬,但是赵睿一进来,整个车厢变得像蒸笼一般。 她也热坏了,扯了扯领口,无意识的低吟一声。 车厢内的温度似乎更高了,赵睿有些烦躁的捏紧了拳头,身子绷得紧紧的。 身下铺垫的被褥像是着了火一般,哪儿碰上去就是一层汗,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晓卿索性坐起来,揪着衣领自己往里吹气,二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如兰如麝,夹杂着属于少女的香甜和男子的雄性气息,还有晓卿衣衫摩擦的动静。 “你热不热,要么把衣裳脱了吧?” 晓卿只是想着如此闷热,赵睿穿的黑衣那料子挺厚的,脱了岂不是更舒服? 哪料到赵睿忽然坐起身,似压抑着什么道: “太热了,我去树上睡,你也能宽敞点。” 说完就钻了出去。 早上起来,这没睡好的男人脸色就有点黑,看谁都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晓卿就说让他白日在车里补个觉,只是今儿个老天爷也不知怎的,格外的闷热,树梢上的树叶一动不动,给蝉都热蔫儿了。 到了下午,天上阴沉沉的掉了几个雨点子,下也没下透,而空气就更潮了,即便是坐在马车外面也是汗流浃背。 不说赵睿一个火气方刚的男子,就是两个姑娘一整天汗就没停过。 一身汗津津的难受极了。 第532章 寒潭 爆挫小安的愉悦没能让赵睿开心多久,因为吃过午饭,他就看到小媳妇儿把两截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洁白细嫩的小臂,领口也拉开了一些,精致的锁骨像两弯细细的月牙,泛着莹白的光芒,细嫩的肌肤上渗出香汗,又被她自己擦得潮红。 晓卿时不时用帕子给自己扇风,脖子扇扇,额头擦擦,趁赵睿不在还得揪着衣襟往领口里扇扇。 她贴身穿的是叫莫婶给改良的内衣,实在是这时代的肚兜太水了,松松垮垮一块布,情趣是有的,诱人也是足够的,但是完全不能满足她这个劳动女子的需求——固定。 也许是今日营养跟上了,也许是年纪到了,原本平板一样的小身子突然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迅速茁壮起来,在她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发育到一个不容小觑的地步,这就更让她无法容忍肚兜的松松垮垮了。 她叫莫婶用最细的棉布几层从外围绷上三道边,上面是两根拇指宽的丝带,下面用叠压的剪裁方法按照身体的曲线弧度做成胸衣的样式。 这样的做法好处是贴身,固定,方便。 坏处就是没有太多的富裕空间,如果尺寸变了,就得做新的。 她身上穿的已经是这次从天隆寺回来莫婶给比对着做的了,可就这么些日子的功夫,那小衣就已经紧得不行了,汗涔涔的捂得难受,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工扇风降温,饶是如此,衣襟也湿了一大片。 “今年这天气热的邪性,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比三伏天还热了?” “可不,不知道以为咱们过火焰山呢。” 赵睿闻言看了她一眼,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吓得她心里一突,这人也太敏感了吧。 到了夜晚,依旧是小安和宁不悔睡,赵睿不知跑哪里去了,等着也是喂蚊子,晓卿就自己钻进马车。 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带着一身凉意贴过来,晓卿下意识的就粘了上去,赵睿不知怎么把自己浑身弄得冰冰凉,抱着跟冰棍一样,舒服极了,晓卿喜得直接把脸贴上去蹭。 “醒醒,带你去个好地方。” “唔……” 没睡醒的人撅着嘴闹脾气,不肯起,八爪鱼一样抱着大冰棍。 弄得赵睿无奈,只得把人打横抱出马车,一路衣袂翻飞向着山间疾驰。 晓卿醒透了人已经在飞了…… “你这是要把我劫持到深山老林做压寨夫人么?” “呵。” 男子胸腔震动,发出低沉悦耳的声音: “怎么舍得,你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不想委屈了你。” 晓卿:“……” 突如其来的表白么? 撩拨得她小心脏突突的跳,脸也不争气的红了。 她悄悄用胳膊环住男人劲瘦的腰,心想,你就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配我我不亏啊。 “想什么呢?想你夫君是最好看的男人是不是?” 晓卿:“……” 小蛔?是你么小蛔? “你夫君除了好看,还有很多好处,你慢慢体会。” 晓卿:“……” 什么情况这是? “你不止是最好看的男人,还是最好用的男人。” 晓卿:“……” 我怀疑有人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白日里最沉稳的男人,夜里说着最骚的话,两人一路开着小黄车到了一处山涧。 赵睿放下晓卿,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漆黑的周围。 这里被高大的树木和山石层峦叠嶂的遮盖住,没有星光和月光,白天太阳一丝一毫也晒不进来,于是成了一处天然的冷库,而坐落在山脚下那处淙淙的潭水,晓卿总算知道赵睿这一身寒气从哪来的了。 第533章 第一百零九式 潭水清可见底,能看清每一颗圆润的小石子。 可对于女子来说,这潭水还是太冷了。 晓卿只迈进一只脚,一阵寒意就顺着小腿一路向上,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这温度的水,擦擦身子没问题,可若整个人泡进去,时间久了怕是会落下毛病。 但是闷热了几日的晓卿的确有些贪凉,就壮着胆子向深处走去。 赵睿留下火把就避开了,让她能洗得舒服。 她以为赵睿可能在附近哪里背对着她,心痒难耐的听着动静,等着英雄救美毕竟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所以尽管水凉的扎人,她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可赵睿真的不是人,他全程就站在树枝上静静的观赏着晓卿脱下衣裳,穿着稀奇古怪而且遮不住什么的衣裳下了水。 少女的身影像流水一般优美,火光不亮,但他目力极佳,可以看清女子的每一寸肌肤。 夜风温柔,舔舐着每一个生灵,轻揉慢捻。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澡白洗了。 陈晓卿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却也不是。 她是他骗来的,至少原来那个她是。 他骗了那个陈晓卿,还阴差阳错的害死了她,这是两人之间没有解开的结。 死掉的那个,他不知道,但是他心所属的,是现在的这个她。 而现在的这个她,还没有嫁给他。 尽管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他不想委屈了她。 她是否愿意与自己共度一生,是否愿意为自己生儿育女,他要亲耳听到她的答案。 他说过,会给她一次真正的婚礼,重新在世人面前迎娶她。 忽然,陈晓卿僵住了,尽管把所有的呻吟都吞到肚子里,可赵睿清楚的看到她忽然痛苦的弯下身子,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却倔强得不肯出声,眼看就要一头扎进水里。 晓卿已经屏住呼吸做好了准备,却被一只温暖的手臂牢牢抓起,整个人拎进赵睿怀里,耳边是略带急促和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 “嘶……抽筋了……好疼啊!” 还想泡会儿澡再畅游一番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车了,右腿猛的开始抽筋儿,钻心的疼,她想去掰右脚,结果一弯腰就摔了,归根结底还是身子太弱。 赵睿抱着她就要上岸,被她紧急制止: “别,别上岸,就在水里!” 开玩笑,上面穿的内衣还好,虽然湿了也不会走光,可下面就穿着一条白色棉布的“三角”亵裤,沾了水之后跟透明的也差不多了。 赵睿也不跟她犟,大手捞着她的腰往自己大腿上一放,让她稳稳当当坐着,一手扶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伸进水中找到她那条抽筋的腿,顺着摸上小腿肚子,果然那里的肌肉紧紧缩成一团,连带着脚趾都抽着。 “抓紧我。” 简单的命令,同时松开了那只扶着她的手,晓卿立马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要多乖有多乖。 赵睿双手扶住抽筋的小腿,掌心运起一股内力,暖融融的舒缓着紧张的经脉,很快就让那团紧张的肌肉放松下来,晓卿也不疼了。 原本在水中挺冷的,四周都是冰冰的水,现在半个人窝在赵睿身上,他就像个大火炉一样,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意,半冷半热中,身子一下就放松了,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赵睿的一条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男子的大手握着自己莹白的小腿,那姿势已经不能用暧昧形容了,感觉分分钟开创第一百零九式,脸一下就红了。 第534章 求娶 “我好了,放我下来吧……” 男子目光扫过,让她整个人都感觉火辣辣的,明明以前在泳池穿的更加暴露,可不知道为何在他面前就是窘得头都抬不起来,被他的目光扫过之处,如同点火一般,羞得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 这次赵睿没听她的,而是将她整个人打横抱离水面,一步步走到岸边。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陈晓卿咬牙,这下啥也藏不住了,反正也是这样了,干脆心一横,杏眼怒睁冲赵睿看去,这一看倒是愣住了。 赵睿抱着她,面向岸边,昂着头,双目看着漆黑的岸边,面色平静极了,倒是晓卿从这个角度,看到男人一下下滚动的喉结,坚实的胸膛,急着下水而打湿的衣衫,连眼角都染了桃红。 到了岸边,男人却没有把她放下来,晓卿疑惑的看向他,男子似有些艰难的低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可愿嫁我为妻?” 那深邃的黑眸中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晓卿完全的领会了他所询问的:他问,她,陈晓卿,你,可愿嫁给我? 这时的她,眼前的他。 山涧的风微凉,男人用强壮的身体将他护在怀中,身姿挺拔,如人中龙凤。 小心翼翼的问少女,你可愿与我共度一生? 黑夜揉碎了所有星辰汇聚成他眸中的光,恍若用一生去等待一个答复。 “嗯,我愿意。” 那汇聚的光猛然散开如银河照亮了整个夜空,飞升到至暗的黑洞,点燃了无边的寒冷。 她看到如天神降世般守护着她的男子,英武无双的面容似蒙了一层光,也照进了她心中最阴暗的地方。 “好,你等我娶你。” 点点萤火围绕着二人的身影,融化了夜的漆黑,轻盈起舞,从秀发到指尖,像着了魔一般,映得二人像林中的精灵,借着忽明忽暗的荧光,看到彼此眼中的火焰。 后半夜一如既往的闷热,晓卿却睡得香甜,以至于第二日看到宁不悔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不禁奇怪: “怎么了,你是热的睡不着?” “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姐姐……我是不是碍你们事儿了?” 鬼知道昨儿晚上她起夜,看到一身湿透的姐夫抱着几乎没穿什么都姐姐回来,那一幕简直了……晃得她半宿没睡着觉,那一幕……真……诱人啊! 宁不悔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却又觉得自己无比了解。 “姐姐,你的身子真好看,在月光下白的发光,被姐夫抱着,显得更白了,可是我一直以为男女之事是关起门在屋子里睡觉,原来是要脱光了衣裳晒月亮啊!我就说为什么晚上我爹从来不让我去娘的院子,感情是怕我撞上他们晒月亮!” 晓卿:“……” 神特么的晒月亮! 当下只得岔开话题: “那个,不是的,是我在水里抽筋了……所以……那个男女之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还真怕这二货以后新婚之夜抓着新郎跑出去晒月亮。 “没事的,姐姐,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真的,我都懂!” 难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可以生小孩,昨晚姐夫抱着姐姐那个样子,光是看看都羞得不行,哎呀……要是将军……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将军不要嘛……” 宁不悔光是想想就羞得四蹄乱刨语无伦次了。 “将军?” “哎呀,没有啦姐姐,我就是一想……也不是……我就是带入一下嘛……姐夫抱着姐姐的样子真好看,以后将军要是也能这样抱着我就好啦!不过我也就是想想……将军有夫人了……不知道将军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一定好幸福……” 晓卿:“……” 鬼的将军夫人。 某人御马经过,斜斜撇了一眼宁不悔:算你知趣,哼! 第535章 生意兴隆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依旧闷热,赵睿时不时的会找到水源带晓卿去洗澡,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叫上宁不悔和小安,只是每夜在晓卿入睡之后,他依旧会钻出车厢,睡在树干上。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满是她的芬芳,肌肤相贴之际,旖旎顿生,偏偏又不能做什么,朝夕相对甚是难熬。 什么时候能娶回家呢? 就在这个冬天吧。 队伍已经驻扎下来,接下来是生根的任务,横竖有晓卿在这把关,只要不出大岔子就行。 如果快马加鞭,从大樟村过去也就是一日的路程,坐牛车则要慢上很多。 他甚至想到了冬日,可以经常往返于村子和营地之间。 几人一路慢悠悠行进,更像是游山玩水,不知道这些日子北地已经变了天。 永定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迎来送往的东兴楼正直客流高峰,来的晚的客商已经没有座位,只得站在酒楼外面等位。 自打东兴楼推陈出新,上了一系列的新菜式之后,生意明显好了起来。 菜单上减掉了一些招式繁复乏人问津的老菜,换上了夏日爽口的菜肴,加上店里独有的红油秘方,和冰镇果汁,价格实惠又解馋,让百年老店多了很多新顾客,虽然一桌饭菜不过一二两银子,可架不住人多啊。 为了让更多的客人能享用美食,酒楼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一顿饭的功夫,能翻两次台,这对于东兴楼来说,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盛景了。 而布衣客多了之后,也有个问题,毕竟店里人手有限,位置也就那么多,来了富商就不妙了,这不,知县家的大公子胡广之今儿个宴请几位同窗,不想正赶上东兴楼最热闹的时间。 “广之,听闻这东兴楼最近生意红火,到了饭点儿不定位都吃不上,要不是托你的福,我们今儿个也吃不上这口儿。” “可不,只听说东兴楼的新菜式口味销魂得很,吃完了很是上瘾,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吃,光是站在这门口,都能闻到一股麻辣辛香的味道,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了。” 胡广之叫几位同窗说得有些发怵,他是听说东兴楼生意火爆,可没想到能火成这样,看这人山人海,里外三层的排着,不由得暗自擦汗,他可没定位啊! “哎呀,不好意思,这位客官,麻烦您让我过一下!” “水煮鱼来喽!诸位客官当心别烫着!” 店内小厮卖力的招呼,一盆盆冒着香气的红彤彤的菜肴被端上来,看着就有食欲,闻起来更是欲罢不能,来的晚的看着别的桌的菜式,都说: “小二,就给我来这个,隔壁桌这个,那个,大盆的,这个鱼,统统给我们来一份!” 先来的顾不上烫嘴,用筷子撇开上面一层炸香的辣椒,夹起白嫩霜滑的鱼片放进嘴里,顿时麻辣鲜咸各种味道涌入,直美得那客人急着吞咽,一桌人谁也不说话,筷子雨点一样纷纷落入菜中,看得隔壁的人更是心焦,急着等自己的菜上桌。 好在东兴楼体贴得很,给每桌来了就先送上一小碟泡菜,一碟炸黄豆,即便是这炸黄豆,也是这里没有的吃法,很多人甚至吃不出这就就是自家地里种的东西。 “这油酥脆的东西可真香,这么一小碟,吃不过瘾,店家再来点!” “好嘞,八号桌客人加一碟炸黄豆!” “黄豆?真的是黄豆?这东西炸出来这么香?” “他家肯定有秘方的,这里肯定还放了别的东西,忒香!” 等菜的客人有多急,等位的客人就有加倍的急,而胡广之一看到人山人海站在外面一杯接一杯子喝茶的人,脑袋就“嗡”的一下,坏了,这么些人等位,莫非雅间也满了? 第536章 吃饭风波 邱家能在北地横行霸道许多年,自然离不开地方官的忍让和相互勾结。 而邱家所在的永定城知县,胡宗山这些年也得了邱家不少好处,只是在王小妹离开之后,他就拿不到这笔孝敬了。 邱家看似是邱廉明主事,可钱都是邱常天管着,对于进了口袋的钱他是一分也舍不得往外掏,更不可能孝敬胡宗山,毕竟,现在知县也是要看邱家脸色行事的。 胡宗山有苦难言,剿匪他剿不动,管上面要兵上面不给,再加上的确也收了王小妹的好处,也就由着他们了。 而这次邱家墙倒众人推,胡宗山带着人跑去准备抄家的时候才发现,邱家的房产地契银子居然全都转移到了冯家大小姐,冯依依名下! 这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这两个死对头什么时候勾结上了? 一个邱家他不敢惹,这暗处的冯家他更不敢动,于是兴冲冲出门去,气鼓鼓跑回来,什么也没捞到。 只一个断了胳膊的邱常天,还把所有错都推到他爹,邱廉明头上。 横竖抓个废物回去也能捞点油水,于是胡宗山二话不说,叫人把邱常天抓回衙门关起来了。 胡广之是胡知县的大公子,平日里虽然没有鱼肉相邻,但是出门在外也是前呼后拥,至于这地界上的商铺,谁见了父母官的大公子,不得行个方便? 所以胡广之出门吃饭别说定位子,连钱都没付过,也不是他非就不付,而是没人敢收。 眼见一个个伙计都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就没有像以往那样迎出来带他进去吃饭,胡广之尴尬得挠了挠头,唤住一个伙计。 只是这伙计看着面生,还老大的岁数,刚端了盆菜送到人家的饭桌上,一拐弯就被胡广之截住了: “小……老……伙计,我们几个同窗来吃饭,帮我们带个位子。” 胡广之看了看对方一脸能夹起苍蝇的褶子,一声小二愣是没喊出口。 可对方却垮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扭着身子就往里走。 这下他可急了,已经够没面子的了,居然还被一个小厮甩脸子,当下就道: “哎,你怎么当差的?就是这么对客人?你们掌柜的生意不想做了吧?” 哪知那人只粗声粗气道: “长眼睛出气儿使的?没看见这么多人都等着呢?你多啥了就给你安排位置?你爹是大官儿啊?” “你!” 胡广之气得一滞,他爹还真是官儿,虽然不大,可是也不是你一个小厮能侮辱的啊! “你怎么说话的?” “老子就这么说话!不爱听别听!边儿呆着去,老子忙着呢!” 关镖头一肚子火,被押在这干活抵债就够憋屈的了,关键是三个人因为不肯签用工合同,所以都是临时工,待遇比正式工低不说,还人人都欺负他们,脏活累活,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让他们干,赶上忙的时候,还得出来伺候这些个王八蛋,平日都是看着他们脸色说话的,现在突然调了个个! 这不,这特么不知道谁家的小鳖孙就来闹他了。 “你……你如此出言不逊,把你家掌柜的找来评理!我还不信了,一个酒楼敢如此嚣张!” 胡广之十分恼火,他的同窗也恼火,帮腔道: “就是,你有眼不识泰山,这是咱们知县大人家的大公子,你不赶紧把胡公子迎进上座,居然还出口伤人!你们的店是不是不想开了!” “知县?嘿,行,公子,您在这等着吧,我先进去忙了。” 哪料到那小厮听了他们的名头只是冷笑了一下,扭头就走,这下胡广之的几个同窗都不干了,七手八脚就去拦人,一边还大声喊着掌柜的,快来人! 第537章 雅间 “喊什么掌柜的?掌柜的没空搭理你!你定位了?没定就边儿上排队去!惯的你臭毛病!” 关镖头翻着白眼就往里走,这帮小鳖孙,仗着自己爹天天在这穷嘚瑟,要不是邱家垮了,他爹见了自己都得礼让三分,还用看一个小崽子的脸色? “你个臭跑堂的,找死吧!” “你说谁臭跑堂的?” “说你!怎么了?我说错了?” “不是跑堂的你在这干什么?难不成是个看门的狗?” “非也,你们不看看,东兴楼从掌柜到小厮,都穿着统一的衣裳,这人明显就不是这里的人,说不定是个要饭的,人家看他可怜,叫来帮工的,咱们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就是,咱们是读书人,何必跟个乞丐一般见识,走,我们去找掌柜的。” 同窗们如此一说,胡广之这才下来台,几人就径直进去找掌柜的,旁边排队的人已经听明白了这个是知县家的公子,可到了饭点儿,谁都饿得慌,管你是谁? “知县家的公子怎么了,没有预订就得排队,这是规矩!”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预订?让让,叫我们过去!” “我们胡公子早就订好了,你们少在这信口雌黄,一群没有读过书的粗人,真是有伤风化!” 大家见他们如此笃定,倒也不好拦着,只得让几人从人山中过去。 掌柜的确忙得够呛,胡广之唤了他三声他才听见,一抬头,堆着万年不变的笑脸: “哎呦,是胡公子,欢迎您大驾光临,可有定位置?是哪个雅间,我领您过去!” 胡广之一直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起来,摆摆手道: “你们生意真是好得很,今非昔比了,怎么,没有预订不能吃饭?你该不会也叫我跟这群人在一起等着吧?” “哈哈,广之你真会说笑,谁能让你在外面等??除非这家东兴楼不想开了,在县太爷头上动土,他有几个胆子?” 店里的香味更加诱人,几个人一个个食指大动,就等着饱餐一顿了。 哪想到掌柜的一愣,又陪着笑脸道: “哎呀,没预订可就糟糕了,咱们的位置全都是提前定出去的,您看这外面,这家伙都排着呢,倒是有一个预留的雅间,可是今日那房间里有贵客,真是委屈胡公子了!” 胡广之的笑容逐渐凝固,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了,怎么滴,今天这巴掌是要拍在脸上了? 读书之人如何受得了这番屈辱? 几个同窗也表示不满, “你们一个小店铺,居然不给贵客留位置,是不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究竟是何贵客,我们倒是要看看,在这地界,还有比胡公子更尊贵的人?” 掌柜的心说,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没数么? 脸上却依旧陪着笑: “胡公子自然是尊贵人,只是这雅间几日前就定下,人也真是我们找惹不起之人,胡公子稍等,等雅间的人走了,我就安排几位可好?” 不让这些人跟着大家一起排队,就已经是掌柜的最大的限度了,可这几人并不买账,尤其是闻到这满屋子的香气之后,口水一个劲儿的咽,哪还等的了? “广之,咱们上去看看,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大不了,你屈尊,跟他共用一桌宴席,也未必不可。” “对,若也是尊贵之人,我们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几人说着就往楼上走,掌柜拦都没拦住。 第538章 贵客 二楼的雅间全都宾客满座,热闹非凡,只有三楼的房间是留给真正的贵客的,只有一间,几人走过去,发现房门禁闭,十分安静,在嘈杂的大厅内,更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致认为,既然是贵客,那么必须由他们中间最有身份的人敲门,方才显得有礼有节。 胡广之整理了一番仪容,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朗声道: “听闻屋内有贵客光临永定城,永定城知县之子胡广之恰巧路过,恳请结识一番,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胡某唐突了。” 说完就推开房门。 胡广之自诩这一番话说得颇有风度,极为自信屋内的人听了之后会钦佩于自己的涵养和地位。 门刚刚推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光景,他就被一只手糊在脸上直接推了出来。 那人推着他出来,然后迅速掩上身后的屋门,声音压到最低,从牙缝里吐出一句: “你疯了,上这来干嘛?赶紧回去!” 几个跟着胡广之的都是一脸呆滞,千想万想,想不到雅间里的贵客竟然是…… “爹!怎么是您?!” 胡广之惊呆了,怎么竟然是他爹! 胡宗山也气蒙了,正跟贵人谈事,怎料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跑上门来丢人现眼,什么尽地主之谊,在那人面前连他都不敢说自己是地主,这小兔崽子都把人丢光了! “要你管我!赶紧滚,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完也不管儿子窘成一坨小龙虾,开了道门缝把自己给挤进去了。 外面的几人没料到这情况,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那胡广之更是被雷得外焦里嫩,松脆可口。 失魂落魄的走到门口,顿时遭到大伙的嘲笑。 “瞅瞅,还说定了位置,结果还不是给轰出来了?” “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也不看看东兴楼是谁家开得,人家冯家的店啊,就是一家分店也不是你能嚣张的地儿啊!” “可不,冯家在咱们北地多少年了,连当今圣上都不敢动的冯家,做生意公平干净,从来不店大欺客。” “不像某些人,仗着自己的爹是个官儿,走哪吃饭都不给钱,还加三儿!这回踢到铁板上了吧!” 岂止是铁板,简直是踢到阎王爷的面门上了,若胡广之知道屋里坐的人是谁,估计拿鞭子抽着他今天都不带出门的。 一路上被大家指指点点,臊得不行,偏偏走到门外又碰到了关镖头。 关镖头按照掌柜的吩咐,把外面排队的地界清理干净,省的客人不乐意,正撅着腚扫地,见几人过来也压根没管,一扫帚灰扬了过去,这下胡广之被他爹堵的火儿,吃不上饭的火儿,同窗面前丢脸的火,众目睽睽之下被奚落的火,一股脑的爆发了: “好你个臭要饭的,连你也敢瞧不起我?给我揍他!” 几个同窗说是一起读书,可是平日里更多的是一起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听到胡广之这么一说,顿时撸起袖子就冲那看起来苍老又虚弱的“要饭的”欺过去。 关镖头这几日肚子里也憋着火,正没地儿撒,见几个小畜生没事找事,抡着扫把就干上去了。 几个花拳绣腿的草包只见到那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老乞丐一杆大扫把舞得虎虎生风,那扫把头像长了眼睛一般,闪电般朝着他们的肚子,肩膀,屁股上噼里啪啦的抽过来,又快又狠,风一样,根本无从闪躲! 一时间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几个人被打得东躲西藏抱头鼠窜,只留下胡广之傻呆呆的被打得鼻青脸肿,坐在地上哭着喊爹。 第539章 邱家余孽 等到掌柜的跑来拉架的时候,只看到一群围着看热闹的客人和坐在地上一头包的胡广之,不禁嘴角一顿猛抽,无语的看着一脸结棍的关镖头。 “呜呜呜我爹是胡县令,你热事儿了我告诉你,我让我爹把你关起来,让你吃一辈子牢饭!还要充军!劳役!你完了你我告诉你!” 胡公子今儿个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索性也不要脸了,就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七尺男儿当真是让人没眼看。 “切,你个小兔崽子,爷什么没见过,当初我们潇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捏屎团子玩儿呢,你们先动的手,我这叫正当防卫,抓我?你凭啥?” ““你胡说,我们还没碰到你,你就开始打人了,你让大家看看,看我这一身的伤,你再看看你!”” 关镖头得意洋洋的看着一身伤得胡广之,拍拍身上的灰,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随即目光扫向自己手中的扫把,忽然瑟缩了一下,极其微妙,却还是被胡广之一眼看到了。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你这是持械伤人!持械伤人,罪加一等!” 胡广之灵机一动,大喊起来。 关镖头心中懊恼,刚才顺手就抄着扫把动手了,压根没想起持械伤人这事儿,这下麻烦了! 却还是嘴硬道: “持你娘的械,就是个破扫把,这也算持械?” 说着啪的一声把扫把折断,打算毁尸灭迹。 胡广之看着老乞丐轻轻松松把个挺粗的扫把嘁哩喀喳的给掰碎了,仿佛在掰自己的小胳膊,忽然就大惊失色道: “你是邱家镖局的余孽!” 关镖头脸色一变,唬道: “你瞎说什么?什么余孽不余孽的?邱家已经没了,有什么事找当家的算账去,镖局上下三万余孽,怎的,你抓得过来么?” “哈哈哈,别说你三万余孽,就是三十万,也抓得过来!你不知道吧,朝廷因为渭南水患,正在到处抓壮丁去修河堤,你说,要是我爹抓了你们这群人去,这得是多大的功劳?” 关镖头心中一惊,不吭声了,渭南水患,他们早有耳闻,每年这种时候,朝廷到处抓壮丁,只要抓到了,管你是什么身份,统统押送过去堵大坝,十个能有四个活着回来就不错。 若这小子说得真是胡县令的打算,那就麻烦大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谁要抓人?” “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动老子的弟兄?我灭他全家!” 外面的动静引来了林豹头他们,见到关镖头被刁难,顿时就拉开膀子准备打架,被掌柜的一把推开,劝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生出这些事端,胡公子,今儿个的事情两边都有不是,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哪天胡公子赏脸来东兴楼小酌,我们定当让公子尽兴。” “什么?打了我,一顿饭就想解决?你做梦呢吧?” 林豹头二人想要出头,被老关死死拉住: “你们别管,这我的事儿,都靠边。” “你说啥呢,咱兄弟几个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多大个事儿?” “就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躲是孬种!咱兄弟几个没怕过事儿,来,有什么冲俺来!” “大哥,你别这样,我要真有个好歹,俺家里就拜托你了。” 第540章 平息风波 掌柜的也出言相劝: “你们两个别跟着添乱了,咋的,想哥仨一起进去?老娘儿子还有人给养不?去,边儿呆着。” “想让我放过你也行,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给我赔礼道歉,再给我二百两银子看伤,我就饶了你!” “你放屁!大不了一死,你还想折辱老子?我去你娘的!还二百两银子?你小子就是论斤称卖了也不值二十两,想讹我钱?” 关镖头牛眼一瞪,就要上来揍人,掌柜的急忙拦住: “等等等等,别冲动,别冲动,你这是吃了火药了是咋的,非得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打死了你跟进去偿命是吧?” 怨不得邱家没落了,就这几个头头,自己听东家的吩咐,特意扣下几人做短工,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三人不是那种歪心思的人,只是在邱家待久了,沾染了一些恶习,但是心眼不坏,颇有积分绿林好汉的意思。 可是这也太憨了吧? 你打谁不好,非要打县太爷的大公子,这不是把巴掌扇到了人家脸上么? “胡公子,您消消气,您大人有大量,您是读书人,不跟这些粗人斗气,这么的,事儿是我们店出的,我这个掌柜的就给您赔不是了,钱也由我们店来出,这事儿您看,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掌柜的说着就是深深一鞠躬,对着地上龇牙咧嘴的胡广之拜下去,看得关镖头心里堵得慌,一把拦住掌柜,瞪着牛眼,倔道: “您别管,这是我惹得事儿,再说,俺们是在这抵债打短工的,算不得你冯家的家丁,您不用管我,这小王八犊子,就是想讹钱,老子跟他拼了!” 关镖头咋肯承这个情,死死拽着不让掌柜的弯腰,可平日里四平八稳笑如弥勒的老掌柜居然丝毫不受影响的赔了这个礼,关镖头竟然没拉住他! “小二,去给胡公子取二百两纹银,胡公子,等下我叫人送您回府,改日等您好些了,再登门拜访,如此就多谢您高抬贵手了。” 老掌柜做的礼数周全,叫胡广之挑不出理来,而且他虽然纨绔,但是还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下了台,拿了钱,也就罢了。 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关镖头一眼,惹得关镖头又要蹿出去打人,这下被林豹头他们死死摁住,这才没前功尽弃。 “哎,我说老关,冲动了不是,这回可好,酒钱没还完,又加一笔打架钱,咱哥仨干脆把短工换成长工得了,还能多挣点,早点把钱还完。” “别,这事儿谁也别跟我攀扯,这二百两记在我头上,我自己还!” “去你的,跟我们整这个,不把我们当人看是不是?” “掌柜的,多谢你了,这钱您看……我们仨……” “呵呵,不妨事,你们三人,本就是英雄豪杰,因为这点银子,窝在我们酒楼,的确是委屈你们了,可是这是酒楼的规矩,我也没办法,至于这二百两银,谁也不用你们还,这是酒楼自己做主留你们三人的,惹出来事儿有东家替你们担着,而且,这事儿归根结底也是出在在咱们东兴楼,要是你们出去打架惹事儿,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老掌柜又变成那副弥勒佛的笑模样,摆摆手就进去了,留下三人在原地,像三只孤零零的鹌鹑。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堵得像棉絮,只是嘴巴张了又闭,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进去接着干活了。 第541章 老妻 月上枝头,灯火阑珊的街道,人烟逐渐稀少,东兴楼才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 签了长工的可以留在店内,也可以回家,老关和林豹头他们肯定是要回家的。 一路上,几个老哥们反常的沉默,连平日话多的老宋都不吭声了,走到了路口,几人分道而行。 永定城不小,但是繁华的地方就只中间一小块,剩下的都是又老又破的房子。 因为有邱家在,别家的生意都很难做大,但是也因为有邱家,所以总有这样那样的边角料的事儿可以做,就好比林豹头的妻子,会挑着从村里收来的水果零食去镖局附近卖给南来北往的客商,赚些家用,而自打邱家倒了,这块收入也就没了。 房子在一条漆黑的小巷子尽头,和东兴楼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不过是隔了几条马路而已,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可这里已经是一片漆黑,即便是他家,也没有掌灯。 “吱呀”一声,破旧的院门推开,漆黑的院子里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会儿,朦胧的亮光透过窗纸映出,摇摇摆摆,忽高忽低,门帘被掀开,是他的老妻听到动静来迎他。 林豹头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家中只剩个小儿子,今年十三,还有个腿脚不好的老娘,平日不出门,但是能自己在家操持家务,所以他妻子沈氏才能出门去卖东西。 “怎么了?” 一个照面他就看出沈氏不对劲,饱经沧桑的脸庞也遮不住哭肿的双眼。 沈氏一惊,急忙把脸垂下去,可她这副模样让林豹头更急了。 “咋了,你说啊,可是你娘家哥哥又来要钱了?” 他手里紧,往家里拿不了多少钱,可他在邱家镖局有身份啊,媳妇儿的娘家人就巴结着,逢年过节的送礼不说,还花了三十两银让他给她娘家兄弟安排到镖局当差,哪想到这才进去没多久,镖局就黄了,他也成了布衣,这回沈氏的娘家兄弟如何肯依,三天两头上门来闹,林豹头两口子理亏,可又确实拿不出钱来还给人家,只得忍气吞声。 谁能想到在外风光无限的林豹头回到家中会有如此的一面。 “不是……娘今日做饭不小心烫伤了手,有点厉害,已经叫郎中来看过了,给开了烫伤的膏药。” “啥?咋回事,我去瞅瞅!” “你别去了,娘疼得厉害,这会儿才刚睡着,要是吵醒了又得受罪。” 沈氏常年操劳,明明才四十岁,看起来像个老妪,双手也布满了老茧,微微叹息,忍了又忍,牙齿咬碎了也没能问出一句:你可有银子? 今儿个郎中这几副药就收了二两银,只够三日的,三日之后呢? 她不开口,林豹头又怎会不明白? 看着家徒四壁的光景,一片破败,贤惠的沈氏极少抱怨,即便是娘家哥哥堵上门来。 “今日怎样,在店里做事可辛苦?也是苦了你了,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得去做那些苦差事,这哪是你做的了的?不如明儿个让我替你吧?” “不苦,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苦的?” “那个,我还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 沈氏递过来一条手巾叫男人擦脸,一边有些局促道: “我听说,冯家现在到处招人,也招学徒,说是能认字就行,咱家小聪整日里的出去胡混,还不如送去当个学徒,听说是包吃住,一个月还有二钱银子的工钱,虽然说钱不多,可那是冯家的买卖啊,学好了,能直接转正式工,一个月有一两银呢。” 第542章 早饭 沈氏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男人,邱家之前同冯家表面上就是势同水火了,私底下更是掐得厉害,只不过谁也弄不死谁,就这么面上过得去。 现在邱家倒了,苦了他们这些靠着镖局谋生的人,可自己的男人,在邱家干了一辈子,那是他的心血…… “嗨,这你还跟我商量啥,我一个大男人,连养家的钱都拿不回来,邱家又怎样,说倒就倒了,谁管过我们一分一厘?去吧,省的他见天儿的不学好。” 沈氏吃惊的看着丈夫,想不到他今日竟然这么好说话,不由得心里隐约的冒出个念头,想说又不敢说的看着男人。 “都老夫老妻了,你有啥话就说吧,跟我还藏着?” “我……” “说!” “那个……我想说,那个冯家也招女工,说是要开粮店,招人打扫粮仓的,不用住店,能回来照顾娘……一个月给一两银,包三餐……”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沈氏吧没说完的话都咽进肚子里了。 屋内鸦雀无声,沈氏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自己也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能答应让儿子去做学徒,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也是他答应的太容易,让自己一时间鬼迷心窍了…… 林豹头没有解释,也不想说话。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邱家在的时候,除了邱廉明父子二人,整个永定城里就数他们最风光,那些迎来送往的,谁不要看他们的面子? 他很早就在镖局了,那会儿老镖头还在,每日练武,从不停歇,这才练就了一身铁打的功夫,哪像现在那帮混事儿的,手脚都不利落,但是他手下的镖师,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功夫过硬的好汉。 从小学徒混成镖师,再从镖师混成镖头,又跟邱廉明在一起混了十几年,人前风光无限,实际上穷得裤裆都开线了,这么些年,他是不是疯了? 后半夜,隔壁的厢房传来娘断断续续的痛苦声,沈氏穿上鞋子就过去伺候了,林豹头眼睛睁了一夜,胸口像堵着一大块石头,喘不上气,憋闷得够呛。 院子里开始传来轻微的声响,生火,烧水,倒恭桶,日复一日,沈氏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出了名的美人,可是跟着自己没过一天好日子,早早操劳成这样。 林豹头眼睛酸涩得厉害,他也不想让妻子如此辛苦,晚上照顾老人孩子,天不亮还得挑着担子去买水果,他想,这些年他拿回家的钱,可能还没有妻子挣得多。 可是他没脸,说不出那句,你去吧。 早餐是稀饭,玉米碴子乎的饼子,三个,娘和儿子分一个,他两个,沈氏小口喝着稀饭,说她已经吃过了。 那些折磨他胸口的酸涩几乎化为实质,“砰”的一声,把碗放在桌上,吓了大家一跳,林豹头低着头道: “你们吃吧,我去店里吃。” “相公,那你把这两个饼带上,万一店里没得吃,别饿肚子。” 沈氏慌忙起身给他找油纸。 “不用了,你们吃。” 男人落荒而逃,却被敲门声顿住了脚步。 这么早,是谁? 第543章 上门 沈氏也惊魂不定的看着门外,这么早上门,怎么觉得心惊肉跳的? 儿子小聪叼着半个饼子混混沌沌的看着门外,也有点紧张,昨日跟后面巷子几个小混混打架,莫不是人家家里找上门来了?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了一阵就停下来,等着主人应声。 “谁?” 声音里带着警惕。 “可是林豹头家中?在下姓冯,从阿城来,求见林豹头。” 一个温润有礼的声音传来,让逼仄的小院如同蒙上一层清辉。 姓冯?! 从阿城来? 一个极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林豹头惊疑不定。 破败的木头门其实根本挡不住什么,可门外的男子还是安静等待,直到小门“吱呀”一声打开,见到门后男人一脸警惕的用身体勉强挡住院心里吃饭的家人,这才双手合礼,鞠躬一拜,清朗的声音传进小院: “在下冯澈,久仰林豹头大名,前来拜会,不知是否方便?” 林豹头被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惊得忘了反应,怔愣片刻才急忙侧身将人迎进院子。 “啪嗒”一声,小聪手里的饼子掉进了稀饭里,孩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进来的年轻男子,一身象牙白素色长褂,身上无一分装饰,墨发也只是用玉冠束起,就那么施施然站在院中,整个小院都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天上的仙人是什么样,想必,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冯某唐突了,饶了林大人陪伴家人,只是事急从权,实在是耽搁不得,还请大人宽恕。” “这……” 也亏得林豹头见多识广,若是此刻再不知眼前人是谁,也就白瞎了他这几十年了。 “冯公子折煞我也,您有合适,吩咐一声就是,还亲自上门,谈什么宽恕,昨日之事若不是掌柜的宽厚,恐怕我们三兄弟这会儿已经在吃牢饭了。” 轻微的抽气声响起,沈氏急忙捂住嘴,不知昨日丈夫瞒了自己什么事,都严重到要吃牢饭了! “冯某倒不是为了那事而来,且昨日冯某在酒楼与知县大人议事,知道的时候,胡公子已经回去了。” “什么?您和胡大人?” 联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儿,林豹头面上又是一阵变换。 门外忽然又有人来,听着动静人数还不少, “到了到了,就是这吧?” “是不是啊?这房子这么破?” “你闭嘴吧你万一真的是呢!” “爹,凭什么,不过就是个镖头而已,邱家在又能怎样,咱们是官,他们是匪,真的对上也是咱们赢。” “你懂个屁!这里面的事儿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总之这次之后你给我老实点,再惹事儿我就送你去充军,好好锻炼锻炼再回来!” 林家人饭也不用吃了,这一大早的事情一波接一波,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闹闹哄哄走到院门口才发现院门开着,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院子里站着,而且不仅如此,院里还站着一个俊秀绝伦的公子,胡宗山大吃一惊,急忙上前见礼: “这,冯少主,下官不知您在这里,扰了您的清净,我这就走,这就走……” “无妨,胡大人来所为何事,尽管做就是,我也是有事找林豹头。” “这……” 胡宗山一阵为难,按说,先来后到,他们有啥事儿得在后面排着,可是冯少主明显是有事儿和林豹头相商,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商量,胡广之也偷偷打量院中的男子,绝伦的风姿让他自惭形秽。 爹昨日就是和这人在雅间内谈事,结果被自己破门而入,想想自己说的那什么话? 在北地之主面前自称主人,可真是…… 第544章 质问 “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倒是林豹头解了围,主动开口询问。 “这个,林豹头,在下胡宗山,是本城县令,昨日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几位,还讹了几位的银子,我这是带他来道歉的,另外来还银子……” 这回不用胡宗山摁,胡广之自己就灰溜溜的耷拉着脑袋。 旁边的沈氏听闻来者身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家丈夫是惹了事儿要被抓的,哪想到对方如此低声下气,不由得难以置信。 林小聪也紧张得揪着娘的衣袖,从未见过这个阵仗,要是真的把爹抓起来,他们可怎么办? “是,林大人,昨日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几位大人在东兴楼,出言不逊,还主动招惹了几位,是小子错了,求大人饶恕。” 冯澈淡淡的在一旁站着,不怒不威,胡宗山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出汗。 昨日没想到居然收到冯少主的邀约,美得他不行,哪想到不争气的儿子中间跑出来丢人现眼,这也到罢了,谁知道晚上回家看到儿子鼻青脸肿,再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吓得魂飞天外,赶紧一大早就押着他跟那几个狐朋狗友前来登门。 “是我们有眼无珠了,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赎罪!” “这是昨日的银子,我们如数奉还,这另外三百两白银,几位镖头买酒喝……” 林豹头淡淡看着几人又磕又拜,都折腾完了,才幽幽道: “昨天被你们打了的是老关,不是我,要道歉你们去找老关,至于银子,是东兴楼的掌柜替我们出的,还也是还给东兴楼,这银子我不要,你们该找谁找谁去吧。” 几人:“……” 总觉得您是故意的可是又没证据。 胡宗山抬眼看冯澈,冯澈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压根没打算插手,不由得暗暗咬牙,道了声: “如此叨扰了,咱们去找关镖头,打扰了,冯少主,我们这就走……” 一行人白跑一趟,白磕了几个头,又灰溜溜找老关去了。 林豹头忽然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微微松动了些,不用想,也知道这伙人跑过来道歉和面前这冯少主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他堂堂北地之主真的要找自己麻烦,自己无论如何躲不开,有什么接着就是了,当下大大咧咧往破板凳上一坐, “少主请坐,我家条件差,您讲究着,去给少主倒碗水。” 沈氏如蒙大赦,急忙拉着小聪往厨房走,小聪有些挪不动步,还扭头回来盯着冯澈看,这么好看的人,多看几眼,也好去和小兄弟们吹嘘。 冯澈撩起衣摆,毫不嫌弃的坐在缺了角的矮凳之上,即便如此,也依旧端方如玉,气势丝毫不弱。 “说罢,我知道东兴楼于我们有恩,冯少主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说完了我还要去上工,毕竟是欠着东家的钱呢,呵。” “嗯,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林豹头您可知两个月之前,是谁拿着银子上门叫邱家改护镖为送货的?” 林豹头内心惊疑不定,这事儿是秘密,连邱廉明都瞒着他儿子,直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底下的镖师只当是护镖,却不知道这中间的区别,还当是突然来了大买卖,一时间生意竟是多了十倍!可这冯家却是如何得知的? 第545章 冯澈三问 “是司家。” “嗯,那您可知,这笔生意,是谁的主意?” “难不成是冯家?” 冯家和司家向来关系亲近,如此说倒也不奇怪。 哪想到冯澈淡笑了下, “林豹头却是抬举我了,这生意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们北地一个女东家。” “女东家?” “是,她说,南来北往的客商,有一大半时间和银子浪费在路上,还要忍受劫掠之苦,导致三文钱的东西,到了地方变成三十文,且因为北地冬季漫长,道路阻塞,大大减少了往来的商贩,导致北地物资匮乏,民生凋敝。” “这女子说得不错,我们走镖多年,南方是比我们富庶得多,可冯少主找我说这个做甚?” “这女子告诉我,要想让北地的百姓富起来,就要打开商路,让山民可以挣到钱,让山货可以送出去,更要保证沿途的安全,和控制南北往来运输的成本。” “合着这北地穷,是赖我们了?冯少主抬举,我们是劫了点货,但是那才多少?我们可没这样的本事。” “南来北往的客商,消息闭塞,语言不通,走一趟要几个月甚至更久,若是能节省下路上的时间,不知能多成交多少买卖,所以这女子告诉我,若是能组成一支专业的队伍,在每个城镇设置提货点,需要送货的人把货物统一交到提货点,再由专人把多家货物一起运输到指定地点,就可以大大节省客商的时间,一些老商户,每个月只要呆在家里等着供货商把货物发过去就可以,这样即便是上缴三成的运输费,也比自己折腾一趟划算太多。” “嗯……这倒也是。” “而这样一来,镖局从劫镖护镖,改为运输,抽成,不仅合理合法,也更加安全,收入又比之前多了很多,商路畅通安全,客商增加,北地兴旺,百姓能从南来北往的交易中获利更多,有了足够的钱,就能买更多的货物,如此往复。” “唔……” “其实无论邱家也好,冯家也罢,都是这北地的巨头,若不顾百姓生计,只管自己富贵,就好比如今的永定城,邱家坐拥良田万顷财富无数,可你看这城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如何?阿城想必你也去过,比你永定城又如何?” 阿城的繁华,远不是永定城可比的,这和冯家多年仁义公正是分不开的,不管是多小的商户,冯家也不曾打压,更不曾拖欠货款工钱欺压长工。 所以同样是省城,同样是北地,阿城的百姓安康富足,永定城的百姓艰苦度日。 “即便是如您这样为邱家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干将,也要为了五斗米折腰,林豹头你这样过日子,可对得起家人? 邱家镖局三万个兄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林豹头你这样,可愧对兄弟? 几十年来朝廷睁一眼闭一眼,内乱外地不止,无暇顾及邱家这点破事儿,可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干多了,林豹头,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冯澈三问,咄咄逼人,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林豹头心中如遭雷击。 是啊,他对得起谁? 他对不住那些被他们抢了钱财的生意人,对不起跟着干了一辈子的兄弟,也对不起年迈的老母操劳的妻子,他这辈子除了失败,还有什么? 第546章 东兴货栈 沈氏战战兢兢端了一碗水上来,家中从来就没有过茶叶,这只碗也是找到的最完好的一支,繁复用开水烫干净才敢端上来,那么富贵的人,给人家喝这个…… “谢谢嫂子。” 冯澈淡淡一笑,双手接过茶碗,险些惊得沈氏跌个跟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用比玉还白的手指捏着碗,喝了一口水,那嫣红的唇衬得那碗粗糙无比,真是亵渎了仙人一般。 沈氏比来时更加忐忑的退下去了。 冯澈安安静静的等了片刻,林豹头不吭声,他也不吭声,默默看着碗里漂浮的灰尘,仿佛那是什么名贵的茶叶。 黯淡的小院中,华贵的公子像一尊神袛,从天而降,高雅不可亵渎,连枝头的鸟儿都安静下来。 良久,林豹头挺直的脊梁塌了下来,仿佛遭受了不可抗拒的打击。 “冯少主,你说吧,您来找我,所为何事,若是我这把老骨头还用得上,就任凭您差遣。” “说来惭愧,冯家在北地盘踞多年,也并无建树,反倒是一个女子,心中有大善,冯某也是受她感召,想为北地的百姓做点事儿,只是这事情还要仰仗您了。” “不敢不敢,冯少主您折煞我了,只是我如今……除了几个好兄弟,已经一无所有了,您要做的,我还真不一定能做的来。” “其实事情并不难,还是运送货物,冯家要建立东兴货栈,所做的事儿和之前你们镖局的一样,只是不走土匪那条路,而是真的走镖,把你原来的弟兄们找回来,再多找些人品好的青年人,用东兴货栈把那些没了田地的穷苦人养起来吧。” “什么?” “邱家镖局扣下货物之前那一个月所做的事儿,我想把它长长久久的做下去,邱家没了,可实际上这些年撑起邱家的是你们,只要你们还在,这事儿就能做,带着你的弟兄们,好好挣钱,把这些年亏欠的,补上,北地的兴旺,也靠你们了。” “这……这事儿我怎么能……” “您不用担心,我会派有经验的掌柜和账房来协助您,但是如何建立和管理手下的队伍,这还得靠您,现在世道乱了,各地都开始冒出匪贼,队伍的战力不能放松,必须是铁打的汉子,叫那些山匪见一次就再也不敢招惹。” “这,冯少主,我们……不是……我当年也干了不少缺德事儿……这事儿您交给我怎么能行?” “林豹头,就是因为您见多了这些风浪,所以才叫您来做这件事儿,当年你们抢了那么多商户,可挣了银子到自己口袋?” “挣倒是也挣了些……” 只不过还没捂热乎就叫邱廉明那王八蛋给抢走了。 “东兴货栈的领班一个月十两银,年底每家货栈盈利的一成拿出来给所有货栈的工人分,做得好就多拿,做的不好少拿,我人在阿城,总不至于来抢你的银子,林豹头,这回再有银子可装好了。” “冯少主,您真不嫌我之前干的那些脏事儿么……” 林豹头老脸通红,十两银,这要是以前他也不放在心上,可现如今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媳妇娘都养不起了,还充什么大尾巴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豹头,到年底看账本吧。” 冯澈留了话人就走了,沈氏见人走远了才敢出来,畏畏缩缩的看着自家男人在那发怔。 “当家的,那公子说得可是真的?” “人家冯少主,闲的没事干了来耍我玩?” “那……这是又有差事了?” “嗯……应该是吧。” “爹,我也想去,冯家的铺子听说待遇可好了,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 “边儿去,你娘说叫你去做学徒,跟着好好学习,别像你爹似的,高不成低不就,去吧去吧!” 林豹头轰苍蝇一般把儿子撵走,自己也急匆匆去了东兴楼。 第547章 替我杀了她 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又是一套贵重的茶具被摔成粉末,地上已经堆满了碎片,和瑟瑟发抖的佣人。 “陈晓卿!我要杀了你!啊!” 李小把歇斯底里的女子搂到一旁,免得她伤了自己,皱眉道: “这次的事情是从小天扣了商家的货开始,官府查封,人心涣散,镖局才散了,和那个叫陈晓卿的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如果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有!她勾引我哥,让我哥替她做主,这次冯家不可能无缘无故插手此事,肯定是她,一定是她指使的,你去给我杀了她!” “你是说,冯家这件事早有预谋?” “冯家跟邱家势同水火,怎么会愿意接手那些邱家出来的人,一定是陈晓卿为了气我,为了跟我作对才这么干的!” “她为何要如此对你?究竟是有何过节?” 李小有些焦急的安抚怀中女子,生怕她把自己气坏了。 “她知道我在这!对,她一定是知道我在这里,知道我有了三万人马,马上就能对付她了,所以她就让哥哥把邱家的人都抢走了!一定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你去杀了她!杀了她!” 忽然想到什么,冯依依停止歇斯底里,认真的对李小说: “那个女人身边没有几个家丁,更没有会武的,平时就在村里躲着,你去帮我把她杀了!不行,不能让她死得那么痛快,要慢慢折磨她,你找一群乞丐把她给我糟蹋了!” 饶是李小分外宠着冯依依,听了也直皱眉: “这女子究竟做了什么让我们依依生气的事儿,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她?哼!” 冯依依双手叉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陈晓卿的场面,恶狠狠道: “那个女人,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就是上天派来恶心我的,只要有她在,就没有我的好日子过,只有杀了她,毁了她,我心里才舒服!那个女人处处压我一头,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哥哥,我的祖母,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可是她算什么东西?” 李小听一会儿,分析道: “所以是她抢了你的东西?” “对!她抢了我的东西!” “那东西抢回来了没有?” “没有,没有!他们都不要我了,陈晓卿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一切,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得到我该得的东西,你去帮我杀了她啊!” 冯依依忽然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叫,哭得李小心慌意乱,急忙答应她: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杀了她,你别哭了,嗓子都哭坏了,这么热的天,你看你,又是一头汗,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李小心疼得给冯依依擦汗,冯依依恶心得一把扒开他的手, “你别碰我,什么时候杀了陈晓卿,提着她的人头回来见我!” 李小无奈极了: “她若是抢了你的东西,你抢回来就是了,你的家人,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怎么会被她抢走呢?我一个大男人,你叫我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我……更何况若她是你哥哥青睐之人,我就更不能把关系交恶,否则你将来还怎么回冯家?”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我哥哥才没有青睐她,我哥哥只是一时迷惑,是她勾引我哥!我的事儿你不用管,冯家我也不回了,他们已经不要我了,现在我就是要杀了陈晓卿,我的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依依……” “你放手!你到底去不去,你是不是也对她心生怜悯了?你得到我身子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你愿意为了我去死,我说什么你都会听我的,现在你反悔了?” 第548章 借刀杀人 现在邱家的财产尽数转移到了冯依依名下,她一下子就有恃无恐了。 李小这个恶心的阉人,死了才好! 让他去杀陈晓卿,事成之后冯澈若追究,自己就把事情都推到李小头上,让哥哥一怒之下杀了这死阉人,就算杀不死,他也肯定要四处逃命,自己就算是自由了! 伺候了一回老阉人,换回来这么一大笔财富,以后想干什么不成? “别生气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只是,我不放心你自己留在这里,现在镖局刚垮掉,家里家外都乱的很,你的身份又这么敏感,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会出什么事?这不都是下人么?现在家里的钱都在我手里,谁还敢反抗我?” 冯依依丝毫不觉得她一个人留下会有什么风险,李小无奈,分明就是个孩子,也不知道冯家是如何教她的,如此不懂得人间险恶。 尽管王小妹不在了,可这毕竟是王家的原班人马,后来好歹守着小主子,邱廉明再过份,那也是孩子的爹,王小妹的丈夫,是这个家的老爷。 可如今王家的家财统统进了一个冯家女子的手中,这女子还是和家里闹翻天的,那些遗留下来的王家的老人,不知道有多恨她,若不是李小在这镇着,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最后任凭冯依依怎样撒娇卖乖,甚至在床上卖力伺候,李小都不肯放下她离开,气得冯依依大闹绝食,可平日对她百依百顺的李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怎样都不同意。 最后看着饿得站不起来的冯依依,无奈道: “秋收之后的流民就多了,你可以用王家的名义四处收留流民,用不了多久,你想要的人马就有了,只是需要从头训练,但是这样的好处,是这些人经过你的筛选,受过你的恩,会更衷心。” 看着王小妹留下的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不甘心的何止冯依依,即便是李小,也想着等到小天出来了,再还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到时候,邱家镖局变成王家镖局,他还是那个守护着王家的人。 冯依依用哭肿的眼睛盯着李小看,想着他说的提议,再建立一支队伍? 冯依依转了转大眼睛,不哭了,出神的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今年冬天,能有多少流民?” “听镖局的人说,渭南那边灾情严重,只是受灾之后少有往咱们北地跑的,都往南边去,毕竟南地富庶,如果想要凑齐人马,就需要去受灾的地方放出风声,说朝北边走有人救济。” “那平白无故养那些人,得花多少银子?什么时候才能把银子挣出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了人马,自然能做的事儿就多了,当初王家是怎么养那三万镖师的,咱们就还这么做就是了,有了人,就有银子,钱只会越来越多,花钱只是暂时的。” “哦?这么好?” 冯依依有些开心,可转瞬又怒道: “王家,王家,哪有王家?现在这些银子是我的,你不会还惦记那个死了的老女人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来邱家这些日子,她早摸清了李小的底细。 李小干枯蜡黄的老脸沉了沉,闭着嘴不做声,可阴霾的脸色出卖了他的内心。 第549章 自己的队伍 冯依依心里咯噔一下,不吭声了,毕竟她又没真的对这老阉人上心,何必跟个死人较劲,当下就软了声音道: “哼,我就是听那些下人都说,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你心里惦记别人,是哄着我玩儿的,呜呜……” 从手指缝里偷看李小依旧阴沉着一张脸,蜡黄的死人一样,她看着害怕,更加大声的哭着, 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稚嫩又天真,把年轻的身体钻到男人怀里,扭来扭去,委屈道: “你看,我不过说了她一句,你就摆这副脸色给我看,你对她一片真心又怎样?她可曾对你有一丝怜悯?她在你面前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生儿育女,又为了那个男人死了,她可有看过你一眼?是谁在寂寞的夜晚抚慰你?是我!你要是后悔了就一掌拍死我,我不想受这个委屈了!” 冯依依一边大哭一边用白嫩的小手捶打李小,这点力道对于李小来说还不如挠痒痒,所以自然不会生气,也是这样,才想到,依依不过是个离开家的孩子,单纯稚嫩,加上小女孩喜欢闹点小脾气,自己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好了,别哭了,你想做什么就依你还不行?饿坏了吧?我叫厨房给你备了吃的,先吃些东西吧。” 有了李小的承诺,冯依依很兴奋。 她之前想着依靠邱家的人杀了陈晓卿,可压根也没想过能把这支队伍据为己有。 而现在李小的话让她重新找到了方向:有了自己的队伍,那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的存在,在整个北地,还有谁能赢得过自己? 她不是草包,也不是傻子,邱家的屹立多年,让她深深的认识到私军的力量。 她可以掠夺土地,可以霸占商铺,可以操控官府! “我等不到冬天了,我现在就要开始,你马上叫人去渭南,带流民回来,越多越好!” 陈晓卿,你等着,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赢了你,让你知道,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有人多高调,就有人多低调。 在司南山的遮掩下,甚至没有人知道三万邱家镖局人的去向。 这笔钱一分不落的进了司家的口袋,司南山又拿出一部分孝敬自己的亲家,白花花的银子堵住了一切走漏消息的动静。两家人合起来,就将这事儿彻彻底底的瞒下了。 司家拿钱消灾,给了冯澈极大的空间,以至于他安插进去的那些新人,也夹杂在穷苦出身的镖师之间,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东兴货栈,东兴粮店,两个新业务开展起来,让他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经常是一连几日奔波在几个城镇之间,能在马车里打个盹都是奢侈。 今年北地粮食的收成不错,没灾没虫,各地的税收都完成了。 粮食多了,价格就往下落,他又拉着司南山这个工具人打通官府,暗地里收了不少的粮,再悄悄囤起来。 司南山一副就知道你小子是同道中人的表情,大巴掌拍在冯澈身上: “哈哈哈,活该你小子发财,这粮等囤过了冬,来年开春价格至少翻一番,你这买卖做的划算,冯家有你,怕是要兴旺了,等到发了财,别忘了老哥哥我哈,啊哈哈哈!” 得意之下,连辈分儿都不顾了。 第550章 坑孩子 冯澈面上不显,只谦逊一笑, “伯父你不要取笑我了,若不是有您照应着,这些生意也归不到我头上,以往是澈疲懒了,这次若不是邱家出这样的纰漏,我也未必会插手此事。” 依旧是一副谦和恭谨的模样,看得司南山喜欢极了, “哎,你啊,还是年轻,这儿女情长的事儿,以后你就明白了,你说你,为了一个小丫头做了这么多事儿,哎,咋样啊?人到手了没?” 司南山哈哈大笑,一脸猥琐的揶揄冯澈。 冯澈俊脸微红,无奈道: “伯父您别乱说,这些都是澈心甘情愿做的,也没有以此邀功,也许她……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嘿!你说你,这不缺心眼么?人家借花献佛,你可好,庙都修了还不留名,啧啧,这可不行,你这粮店不会也是为了你那个心上人开的吧?” “那倒不是,其实是冯家来年想扩大耕种规模,所以收上来的很大一部分是粮种,这开粮店,不光是收粮食,必须得自己种,否则赶上荒年,我上哪收粮去?人家自己吃还不够呢。” “那这耕地……也是,咱北地虽然条件差点,但是的确是不缺地,你能干你就干吧,可这都是苦差事啊,哪有当铺来钱快?你这是何苦?” 何苦?还不都是为了陈晓卿……冯澈苦笑,一转眼,两人又是很久都没有联系,一点音讯也无,那女子就像天上来的神仙,时不时的就回去了,谁想找也找不到。 陈晓卿肯定是没回天上去,就是能回她也不回了。 说是送宁不悔回家,可她此刻有一种自己回娘家的感觉。 从那晚开始,赵睿的存在感就变得特别强,明明以前也是朝夕相处,大被同眠的,可现在分明这人换了芯子,那眼神都跟长了勾子一样,就是从她身上淡淡的扫过一眼,她就觉得那个身上就跟没穿衣服一样,火辣辣的。 赵睿夜夜睡在树上,可也不许小安霸占媳妇儿,每次小安撅着小屁股梦游来找娘,都被他精准的从树上飞下来,一脚踢飞,为此小安恨不得一口把他的脚丫子咬下来,天天委屈得找娘撒娇。 “赵睿你总跟个孩子过不去干什么?” 晓卿叉腰。 小安龇牙,有娘撑腰真好! 赵睿: “断奶了还跟你睡?是不是没断奶还骗我呢?” 小安急了,两只小手猛摆: “没骗,没骗!” 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得不行。 “我觉得你就是骗我呢,否则天天晚上往马车上钻什么?不是找奶吃?” “不是!不是!娘……羊……羊奶!” “唔,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选择不相信你,往车上钻就是没断奶!” 小安眼泪汪汪,但是再也不敢往车上钻了。 宁不悔:“……” 姐夫太黑心了…… 晓卿:“……” 你这么坑一个孩子真的好吗? “孩子会长大的!” 陈晓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挑眉看着赵睿,你这么坑孩子,等孩子懂事了找你算账怎么办? “呵,长大了就更不能钻了,知道也晚了。” 晓卿:“……” 宁不悔:“……” 这人都不要脸的么 第551章 宁家绣花针 宁不悔好歹也是青春少艾,虽然懵懂,但是也开了点窍,被这二人的暧昧折磨得不敢出头,天天在马车里躲着,每次出来吃饭的时候都是一脸幽怨。 不是看到两个如一对璧人般依偎在一起,要么就是四目相对款款深情,简直了。 一路上宁不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小脸儿都尖了,可见狗粮管饱不管长。 直到空气里逐渐传来腥咸的气味,闷热也逐渐被清爽所替代,宁不悔高兴的欢呼道: “进了海河省啦!哇呀呀终于不用吃狗粮了!” 随后马上又耷拉下来脑袋: “呜呜,姐姐,你好狠的心,今日一别,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有了新欢,再也想不起我来了!” “姨姨,想,不怕!我!” 小安拍着胸脯保证,把小小的肩膀借给姨姨依靠, 宁不悔看了看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再看看小安小得不像样的小肩膀,嫌弃的扭过头去。 “好啦,这是你的家啊,总不可能永远不回来,就算真的不回来,也得有个说法是不?” 宁不悔几次无意中透露的家庭的情况,让晓卿知道,一切并没有表面那么单纯,而且被抓到天隆寺的女子,幕后都是有人买凶的,秦桃是谢家人干的,沈从心不出意外也是因为家中的势力斗争,可宁不悔呢? 海河总兵的职位,在这里相当于本省军方一把手,在当地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若是挡了谁的路,也不至于去动他的嫡长女,毕竟女孩是要出嫁的,嫁出去了跟娘家就没多少关系。 宁不悔说她家里几乎不让她出门,也极少让她结识同龄人,想到她家庭关系,晓卿问道: “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嗯……十八个吧……如果在我离开家的这段时间,我爹没有新添孩子的话。” 晓卿:“……” “呵,宁大人还真是宝刀未老,就算不嫌废银子,他不怕铁杵磨成绣花针?” “那你们兄弟姐妹关系可好?或者说,这些妾室之间的关系如何?” 宁不悔不知道这绣花针什么梗,想了想道: “还好吧,我娘跟那八个小妾十六个通房从不红脸,我娘人性子和善,不善妒,从不拦着我爹纳妾,只要我爹看哪个女人喜欢,我娘就去给我爹说和,反正千方百计能把人给弄回家来,我爹夸我娘是世上最贤良淑德的女子!” “呵!” 赵睿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晓卿一眼,揶揄宁不悔: “那你问问你的好姐姐,愿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让我也享那齐人之乐?” “不是……八个小妾十六个通房……这都是你娘之后的还是说,你娘在的时候,你爹就是如此了?” 八个妾加十六个通房,也不知道他自己还能不能记得住这么多女人,但是晓卿觉得,这么多多妾,这男人一定死得早。 而且十八个兄弟姐妹听起来多,可是平摊到这二十几个女人身上,就不多了,不仅是不多,简直是少得可怜。 “没有的,娘在的时候跟爹感情好得很,没有别的女人,是因为娘不在了,爹爹太过伤痛,然后娘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娘,她说她愿意替娘照顾我,但是她对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在这个位置上,接替娘的任务,所以才替爹找了那么多女人。” 第552章 海河省 “那这个对你爹没有男女之情的娘,可曾守身如玉?” “怎么可能?那是我娘啊,她嫁给我爹,就算只是为了照顾我,可是哪有女人能不侍奉丈夫的?所以虽然她百般抗拒,可是还是生了三女二子,但是娘说了,她生的那些丫头哪个也越不过我去,我永远是府中最尊贵的嫡长女!” “唔……是,越不过去,所以直接叫人把你抓走了,这不就越过去了?” 赵睿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宁不悔这么傻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不可能!就算越过去又能如何,我一个女孩子,又不能继承家父的职位,娘何苦害我?” 就光婚事,就值得害你这一回。 晓卿心里如是想,和赵睿四目相对,但是没把话说出来。 原本她想着回阿城带着王八小队一起来的,毕竟不知道宁不悔家里是什么情况,可是赵睿说不用,看起来和那八人关系不是很好。 晓卿挠头,自家夫君这张嘴,跟玉面阎罗学的一样不招人喜欢,在军中会不会有人欺负他呢? 随着距离的推进,空气中腥咸的味道越来越重,路上逐渐可以看到挑着担子贩卖海鲜的渔民。 不同于阿城的地势,这里因为临海,所以土壤沙化,难以种植,渔业是当地很重要的产业。 天气炎热,海里捕捞上来的海货都放不久,当天不卖掉的话就要用盐腌上,再者就是用冰块运到外地,就像冯澈酒楼里的昂贵海产,都是从这采购的。 此地另一个支柱产业,就是盐业。 但是盐业是朝廷垄断的,禁止私人贩盐,抓住了是要砍头的,宁不悔他爹在这里,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监管盐场,从晒盐到贩卖,全部掌控在朝廷手里。 除了盐业和渔业,还有一项也属于朝廷的产业,就是造船。 当下全国有两个造船基地,一个在海盗猖獗的闽南,一个就是在海河省。 战船和渔船,都在这里建造,由此可见,海河总兵的权利和责任都相当重大。 海河省境内耕地面积极少,可这里的人身材明显比阿城人要高大得多,衣着看起来也更富裕,可见即便是朝廷把控的生意,可还是让当地人尝到了甜头。 “难怪空气里都是咸盐的味道,这里可真的是遍地是银子啊!” 晓卿睁大了眼睛看着白花花的盐场,从没见过如此规模的产业,和大樟村的山货生意比起来,这里才真的是遍城皆商,家家户户,要么打鱼,要么晒盐,要么造船,也有三中全会的,总之在别的地方稀罕的咸盐,这里真是论堆儿撮。 吃不了的海货,被当地的渔民直接用盐腌制,晾干,或者做成当地特色的一些酱料,比如那种像牛毛一般的小虾米,会被做成一坛一坛的虾酱,当地有名的菜色就是虾酱炖豆腐,咸鲜味里带着一点臭香臭香的味道,飘浮在大街小巷,每个人的皮肤的皱褶里都是腥的。 “老乡,这盐怎么卖?” “你们是外省来的吧,俺们这盐不能卖,你们要买盐,去前面那个盐铺子,那是官府开的,这样大块的盐巴一文钱十斤。” “这么便宜?!” “是呢,俺们这产这玩意,可不卖不出价,再加上家家要腌咸鱼,用的多,所以就便宜卖给俺们,咱们海河的官是好官啊,是青天大老爷!”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到的确是很好的做法,没有让当地百姓开采之后,再翻着倍的卖给大伙。 第553章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盐到了外省可就没这么便宜了,不过你们可以买了回去使,但是可不能卖啊,私贩盐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可别犯傻!” 那老丈一身海水,半身盐渍。 要说当地百姓也是不缺盐,就老丈这衣裳回家泡一泡,晾干了,都能抖出半斤盐来。 晓卿看得眼热,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辞别老丈,几人驾着牛车沿着海滩附近的集市慢慢逛过去,宁不悔生在这里,却从未见过这番光景,稀罕得瞪大了眼睛,管晓卿讨了零钱,买点这个,买点那个,有烤得香喷喷的海虾,有漂亮贝壳穿成的装饰品,甚至还有一些形状不规则的珍珠,价格都很便宜。 宁不悔喜欢得够呛,买了这个又买那个,不一会就抱了满怀。 “你可知除了这贩盐,还有什么生意是攥在朝廷手里的?” 坐车坐得累了,赵睿和晓卿也下了车,赵睿一手牵着牛车的缰绳,一手在袖子底下牵着晓卿,一双璧人和简陋的牛车看着颇为怪异,可当事人毫不在意。 晓卿此刻快乐的像个孩子一般,太久没有见到这些海里的东西,每一样都挑逗着她的味蕾,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的鱼闪耀着银色的光泽,这要是放点豆瓣酱炖上,再糊一锅金黄香脆的贴饼子…… 至于赵睿问的话,都被她跟着口水一起咽肚子里了。 赵睿看着小媳妇儿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儿,不禁好笑,慢悠悠给她讲着时局,声音轻缓悦耳。 “当今朝廷把控着贩盐,炼铁,和粮食三大块,防的就是起兵造反。军队要吃粮,吃盐,需要武器,没有这些,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再者,如此大规模的采购,很容易顺藤摸瓜,找到造反的队伍。” “唔……” 居然有卖八爪鱼的!竟然还是活的! 晓卿眼睛都亮了,红烧肉炖八爪鱼……白灼八爪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嗯,赵睿,你……为什么会跟着……咳咳……的部队?你不是被朝廷征兵了吗?” 这件事儿晓卿早就想问了,一直憋在心里,想问的时候找不到人,见到人了就把什么都忘了,难得当下心情舒畅,自家夫君在耳边嘀嘀咕咕,声音充满磁性,让她心中满足极了。 “哎,五皇子那厮对我们许诺重金,说得了天下如何如何,结果这货自己现在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别说重金了,连饭钱都给不出,我们这是上了贼船了。” 晓卿:“……” 人家玉面阎罗心怀天下,她夫君怎么这个德行? “你看什么看?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怎么,你嫌弃我?” 某人危险的挑起眉毛,找茬。 晓卿顿时就怂了: “不是的,我觉得我夫君识时务,比那些心怀天下的不切实际之人好多了,真的,特别好。”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特别有魅力?” 某人不肯罢休,声音阴恻恻的听得晓卿顿觉十分危险,三魂六魄及时从海鲜摊儿上归位,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咬文嚼字道: “夫君,你看,我一个妇道人家,你总问我别的男人,我又不熟,让我怎么回答?” “不熟?” “肯定不熟啊,你看,你们队伍那么多个戴面具的,我连数都没数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名儿我也记不住,几个带着面具的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我眼花缭乱,真的分不清谁是谁,哪有什么有魅力的人?什么叫魅力?嗯?你都不照镜子的么?你照了镜子居然还问我别人有没有魅力?魅力二字就是为了你才生出来的,怎么能用到别人身上?什么叫珠玉在前?我一个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你问我耗子尾巴好不好吃?夫君这就是你太矫情了,嗯?是不是?” 晓卿巴巴一顿怼,饶是某人牙尖嘴利惯了都不由得佩服,这一番瞎话编的那叫一个圆润,愣是挑不出一点碴子,如果忽略掉沼泽里把她救出来那次,和天隆寺地窖里的投怀送抱……他真就差点信了,所以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某个毛被捋顺的人的想着。 第554章 晒盐 几人走在离海滩不过几百米的一条小路上,这条路很有意思。 靠近大海的一侧,是绵延几里路的晒盐厂,造船厂,和码头,另一侧,则是刚出海归来的渔民沿街兜售海货,琳琅满目,价格极其低廉。 宁不悔和小安的目光都被摊贩卖的格式物品吸引,而晓卿则一直默默观察边上的工厂。 她看到在海边上有很多巨大的卤水池子,是由工人一点点担了海水运过去的,赤脚光着膀子的男子,身上晒成黝黑,在烈日下泛着光泽,压弯的腰杆艰难的支撑,双腿一步步在沙滩上踩出印记。 在巨大的晒盐池面前,人像一只只小蚂蚁一般,排成长长的队伍,愚公移山似的不停的搬运。 这样的劳役,从早干到晚,中午管一顿饭,工钱是二十文一天,也有女人和半大孩子在里面,多是负责烧火,晒卤和煎盐,工钱减半,但是轻松很多。 晒卤就是检查从海里取出水的含盐浓度,等浓度到达一定程度,再把晒卤池里的水提到煎盐池里,下面点火加热,直到把水分蒸发干,只剩下盐。 男人负责把整棵木头劈开成柴,女人和孩子负责维持火不熄灭,顶上是茅草搭盖的棚子,但是只能堪堪遮住煮盐锅,人还是在烈日下暴晒。 这时候就有人把煎出的盐刮到独轮车里,运到仓库。 带着杂质的粗盐就这么一担一担的被做出来,晓卿皱眉,这样做出来的盐里面不仅有少量泥沙,更是含有硫酸钠和镁离子这样的杂质,长期食用对身体不好,不说,看着周围大量运输过来的木柴就知道,这样的煎卤法对植被的破坏是巨大的。 她们平日吃的盐也是这样的粗盐,咸里带着苦味,只是毕竟她只是个吃盐的,不是做盐的,就没有过多的琢磨,而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煎卤制盐,量极大,但是费工费力,漫天的烟火极其刺鼻,和着造船厂的嘈杂声,是一副熙熙攘攘但是也劳苦的画面。 “姐姐,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其实距离宁府只有十里路了,可是已经到饭点儿了。 “姐姐,我还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呢,你带我去吃吧,吃完饭我就乖乖回家。” 可怜见儿的,连家门口的馆子都没吃过,没见过她这么憋屈的大小姐。 “走吧,去城里看看你们当地的美食。” 只是晓卿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东兴楼的分店! 难怪说起北地,老百姓未必知道司家和邱家,但是没有人不知道冯家,实在是冯家的铺子开遍了北地每一个城镇,不管是布庄,当铺,还是酒楼,如今又加上货栈和粮店,只是货栈和粮店还没开到这里,说起来,海河省已经是北地最靠南的地界了。 宁不悔的家在安东,和高丽隔江相望,海域相邻,所以这里也是军防要塞。 街道上往来的不仅有驻扎的官兵,也有穿着打扮明显不是一国的高丽人,带着鼓鼓的货箱,前来贸易。 沿海城市就是好,都不用怎样努力就比内陆城市发达,敞开的门户,让无数人不请自来。 “东兴楼!” 宁不悔拍手,为了在这也能见到这熟悉的招牌而欣喜,不等晓卿说话就大摇大摆的冲了进去: “老板,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们端上来!” “中,喃们等会儿,马上就来!” 当地人讲话一股浓浓的海蛎子味儿,舌头根儿发硬,晓卿噗嗤一下就乐了,就说宁不悔有点口音,原来是在这里。 “笑什么笑,我们这里人讲话就是这样的,我算好的了,你回去听见我爹他们说话就知道,你都听不懂!” 第555章 大玛丽苏 酒楼里香气扑鼻,不同于别家东兴楼,一股子花椒大料辣椒油的呛鼻香气,这里的香是还为儿的香,炖海杂鱼贴饼子,炸得酥脆的小虾米,海带炖豆腐,清蒸大螃蟹,看得几人食指大动,再配上一壶杏花陈酿,是这一路吃得最有滋有味的一顿。 晓卿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只大螃蟹,利索的掰掉肚脐,揭开蟹盖,往里面滴了一滴醋,满满的蟹黄和诱人的鲜味满溢,她掰下一根蟹钳,用钳头把蟹壳里的肉扒拉出来,美美得吃了一口,幸福……太幸福了……纯天然无污染的大螃蟹,膏肥体壮,香…… “唔………” 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晓卿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自己,有点心虚的咽下嘴里的蟹黄,先是对着一脸吹闲的小安道: “这个东西性寒,你是小孩子,不能吃,娘给你挑鱼肉啊,乖。” “姐姐,莫非你吃过我们这里的特产?你怎么会剥这个的?” 宁不悔一脸狐疑。 晓卿一边熟练的去掉蟹腮和蟹心,“咔嚓”一下抓着蟹脚把螃蟹掰成两半,用筷子把上面大块的蟹黄挑下来,放在碟子里,再把几个蟹腿嘁哩喀喳的掰开,摆成方便食用的模样,把盘子推给赵睿,一边大言不惭的道: “虽然没来过海边,但是我养了河蟹啊,跟这个差不多,就是个头小一点而已,怎么能不会吃呢?” 赵睿看着推过来的盘子,好看的眸子暗了暗,似星空般又有璀璨,逐渐卷起的风暴,像是要吞噬一般,看得晓卿心里一颤,掩饰道: “北地食用海鲜的方法十分简单,以清蒸来体现海鲜的鲜味,而南地的烹饪方法则多种多样,就好比这海蟹,若能用上好的花雕酒做成醉蟹,先给活蟹喂饱了酒,再用香料调料,腌上三天三夜,不用蒸熟,直接掰开下酒,味道甘甜软嫩,鲜咸宜人,我一顿能吃三大只!” 赵睿再次抬眼,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喜欢得话就住些日子再走。” “唔……我也想,咱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再过十几天队伍就要断粮了。” “他们断粮跟你有什么关系?” “呃……” 晓卿一滞,对啊,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个……怕他们饿肚子……” “他们饿肚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呃……怕他们饿死……” “那么大活人还能自己把自己饿死?” “不然呢?” “饿死了那就是活该,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管。” “可是那不是你的同僚?” “你是我媳妇,管我一个就行了” “那好几万的人命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们的娘?” 某人理直气壮。 “那……可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还要你给我挣?” 说得十分有道理,晓卿竟无言以对! 从一开始,她就像个关进笼子的松鼠,在跑轮上不停奔跑,为了躲避即将发生的灾难,为了改变一家人的命运,这些都是应该的。 可什么时候开始,她要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主的使命而不顾一切呢? 男主过什么日子,干什么革命,吃多少苦,绕多大圈子,跟她有毛关系? 嗯,那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少受战乱流离之苦,可是她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义凛然了? 晓卿扪心自问,她是个热心肠不假,有爱国情怀民族情节也不假,但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她自己有一日会成为一个忧国忧民默默无闻的乡镇企业家。 嘴里的味道太香,桌上的菜色太诱人,对面男人的目光太专注,都影响了她大脑的运转,思忖良久,她讷讷道: “我就是想让你少吃点苦不行么……别人都吃糠咽菜了,你自己大鱼大肉的也不合适,那就索性都改善一下吧。” 嗯,为了你夫君一个人的伙食,改善四万多人,你可以的,宁不悔默默放下螃蟹,这波狗粮她又吃饱了…… 第556章 恶人先告状 赵睿难得的没有被她这招温情牌糊弄过去,虽然内心已经软得摇摇欲坠,但还是狠着心道: “队伍是五皇子的队伍,干的事儿也是五皇子的事儿,你夫君我就是个听差的,干好了能混个从龙之功,干得差了是株连九族,你是我媳妇,我不想让你跟着吃苦受累,你挣钱,吃香喝辣,我看着也高兴。我命苦,吃糠咽菜,并不代表你要吃我的苦,受我的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是不一样的,你可明白?” 能把这四万人引到安全的地方,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就已经可以了,剩下的不需要她再过多的干涉,京城的局势扑朔迷离,说不准哪天他们真的被一网打尽,她只会受到牵连。 “这些责任,是我的,不是你的,这军功,也没有人分给你一份,你不亏得慌?你有那些粮食,能赚多少,就去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住大房子,买绫罗绸缎,买丫鬟佣人,烧最好的碳,用最好的冰,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好给我生儿子。别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咳咳咳咳……” 晓卿差点被呛得直接过去了,前面还挺感动的,突然就来那么一句生儿子,说得她好像母猪一样,宁不悔更是臊得满脸通红。 晓卿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赵睿拒绝自己也不是不合理的,毕竟这是他们队伍的事儿,开源节流,这都是五皇子和玉面该考虑和承担的,可是…… “如果不是将军去救我……我现在已经死了……就是报答大伙……” “那事儿跟将军有什么关系?人是我让去的,情也是承我的情,军队的人是奔着钱去的,一人十两银,更别说还收缴了那么多粮食物资和和尚,难不成这也要记在你自己头上?” “唔……姐姐,我觉得姐夫说的有道理,你看我吧,我是奔着将军的美色去的,你说你是图什么啊,报恩的话,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以后事成了,你跟着姐夫,也能封个诰命夫人,剩下的别管了,太累了,小安还给了他们那么多牛羊呢!” 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说不过两张,更何况晓卿嘴巴还占着,索性低头啃螃蟹,装乌龟,不理那两只。 你们两个毛崽子懂个屁! 那块地是姐发现的,人是姐带过去的,房子是姐盖的,粮食是姐给的,钱也是姐送的,那说明什么? 那块地是姐的! 那块地上的人也是姐的! 那块地上盖的房子也是姐姐的! 你们这几个土鳖知道什么叫房地产么? 不知道就给我闭嘴! 等到姐赚钱赚得手麻的时候,我再来堵你们两个的嘴! 晓卿愤愤的想着,螃蟹腿咬得咯嘣咯嘣的。 赵睿:“……” 少女面色红润,双眸如上好的琉璃,流光溢彩,灵动而宽和,愤怒的时候别有一番生动,此刻满手都是汤汁,顺着白嫩的手腕往袖子里流,看得赵睿额角狠狠跳了几下,用帕子给她把手擦干净了,无奈道: “像个孩子一般,偏偏还不肯老实,见天儿的折腾,你这是嫌我养不起你了。” 低沉的声音带了点委屈。 晓卿:“……” 这还恶人先告状了。 第557章 高丽 几人没有进雅间,就在一楼坐了个边角的位置,主要是想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也看看在能不能听到一些南来北往的八卦。 不难发现,这个地方有着不少高丽来的商人,穿着高丽的服装,说着高丽话,声音特别大。 “高丽现在的皇上是靠着尊家的支持才上位的,对我们俯首称臣已经十年了,倒是没少从咱们这捞好处,尊家财大气粗好面子,压了个质子在这边,允许他们往来经商,贩卖奴隶,当地有不少家里人都买了那边贩卖的高丽人,有罪犯,也有罪臣家属,反正语言不通,谁也说不清。” 赵睿一点点吃着晓卿给剥开的螃蟹肉,给她讲这些事儿。 “高丽人吃苦耐劳,比当地人更勤快一些,所以在本地很受欢迎,一个强壮的男子能卖到三两银子,这些人被卖到这里,一辈子回不了家乡,认命了就踏踏实实在这里结婚生子,逐渐就有了那些血脉混淆的后代,这些人都住在沿海地区的高丽村。” “唔,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爹说,皇上对他们太宽容了,弄了这么多外邦人过来,真有一日高丽打过来,这些人恐怕会帮着开城门。” 宁不悔惊讶于赵睿居然知道她们这个地方的事儿,明明离得挺远。 “嗯,难得你这么糊涂,倒是有个聪明爹。” “高丽每年都会给尊家进贡十名少女,这外邦女子,自是有着不一样的风情,枕头风吹多了,各种好处就都有了。” 赵睿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而有力,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那么赏心悦目,即便是用手抓着食物放进嘴里这样的动作,也让他做得格外洒脱。 “嗯?外邦女子,有什么不一样的风情?” 普通的一句话,让这男人说出来,似乎就带了几分旖旎,晓卿不由得想逗他。 男子抬头,漆黑的眸中带笑,看了晓卿一眼,慢悠悠道: “这种风情恐怕要亲身体会才知道,至于区别,那是要两相比较才能知道的,可怜为夫无从比较,回答不了娘子。” 晓卿:“…………” 我觉得你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隔壁桌子上的高丽人实在吵得不行,几乎掩盖了他们讲话的声音,无非是在吹嘘自己的生意做的有多大,晓卿忽然笑了,实在是两桌相邻的男人讨论着相同的话题。 赵睿这里说外邦女子风情不同,那边则是说本地的女子如何柔媚,在床上别有风情,此风情同彼风情,男人还真的是一国的。 赵睿仔细的盯了她一眼,问道: “你能听懂他们讲话?” 一个小山村的秀才女儿能听懂外邦人的语言,要是他老丈人知道了恐怕能掀了坟头跑出来。 “唔……一点点……连蒙带猜……” 晓卿无辜的眨眨眼,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有点巧,她才穿帮了。 以前上中学那会儿一度迷恋泡菜文化,很是追了不少韩剧,后来追着追着发现很多历史剧和中国的历史都是对不上的,于是就深入研究了一下,然后才发现,所谓的泡菜文化很多都是从中国移植过去的,后来才成为一名忠诚的中华文化传播者。 她也曾经想过,多么匮乏的一个民族才能把泡菜当做文化来宣扬,直到现在,她听着隔壁桌的高丽商人,明明国家都已经成为附庸,还在吹嘘自己一夜几次狼的事儿,仿佛这样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就不是自己的国家了。 尊家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是在守护自己的主权上还是毫不退让的。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语速很快,依稀听到: “太子……宁家…………船图给我们。” 第558章 船 晓卿偷眼望去,那一桌人有六个,看上去和一般的高丽商队没什么区别,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其貌不扬,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怎么了?” 注意到晓卿的反常,赵睿眉眼带了几分犀利。 “嘘……” “只要嫁给太子,这就是时间问题,可是我们等不了,最多一年,必须拿到东西!” “人手已经安排好了,结婚不行,那就用第二个办法。” “宁有种这个老王八,这么些年把安东管得密不透风,愣是挑不出一点机会,也该到头了!” “走吧,赶紧把信儿送回去,最多半年的时间,还拿不到东西就用第二套方案!” “你们分头走,在一起容易引人注目,我留在这边继续监视,有了消息会传回去。” 陈晓卿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结账离开,赵睿轻轻拍了她肩膀, “我去去就回,你们慢慢吃。” 又对闷头苦吃的小安招招手: “小狗子,过来我带你去执行任务。” 他已经发现这孩子人性通得不多,但是兽性通得不少,那几人说话他听不懂,带着小家伙能有奇效。 小安长着油乎乎的爪子,一听说有任务,顿时男子汉之情爆棚,“嗖”的一下蹿到赵睿身上,油乎乎的爪子给他摁了一对巴掌印,赵睿倒是并不在意,扛着小安,转身跟上那带着锥帽的高丽男子。 “怎么了姐姐,你半天没吃东西了。” 宁不悔一点儿也没感受到诡异的氛围,一脸懵,人咋都走了? 看着单纯的宁二货,晓卿心情有点沉重,压低了声音问: “不悔,我问你,你家中,可有给你定亲?” “啊?当然没有了!我才多大?我爹说,让我在家里多留几年,他养的起,不给我定亲!” 老头子别的事儿糊涂,在她的婚姻大事上还是是分开明的。 “他说,好女百家求,我是他宁有种的闺女,那海河的好男儿随我挑,只是我现在年纪小,嫁过去也是受罪要等我过了十六再说,可我娘着急啊,她说,哪有到了十四岁还不定亲的闺女,人家还以为我们宁家怎么滴了,就跟我爹说,可是我爹就是不依,说别的都行,嫁闺女不行的,他还要多看我两年。” 这宁有种的确是个闺女奴,其实晓卿也觉得应该晚两年再嫁,以现在这医学条件,女子早早的嫁人就传宗接代了,骨盆都还没发育好,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与其嫁作人妇,当然不如承欢膝下过得舒心,这点看来,总兵大人的确没有亏待自己的闺女。 否则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还有利于自己的仕途。 “我现在明白了,我爹真的是一番苦心,要不是我还没有成亲,怎么能遇到将军?不遇到将军,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心动?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啊姐姐!” 晓卿:“……” 这么二的闺女的确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省心。 “那我再问你,你们家和太子家,可有什么渊源?” “太子?我都不知道他是方的圆的还是扁的,我爹最烦的就是拉帮结派,我们家跟他怎么会有关系?我爹是一心不二忠于皇上的!” “嗯……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你们安东这造船厂,归谁管?” 第559章 钱公子 “当然是我爹了!不光是造船厂,还有盐场也是我爹看守的!” 宁不悔骄傲的翘起小鼻子,却不想她们的对话惊动了一个过路人。 这是个年轻男子,刚吃完饭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造船厂归她爹管,不由得停下脚步。 小姑娘长得浓眉大眼,一副生动的表情,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食物残渣,却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道: “咦,我怎么不知道安东船厂换东家了?” “你是谁?” 虎头虎脑对上一张清秀俊逸的脸,男子一身浓浓的书卷气,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一件青灰长袍简单又从容,面带笑容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 “在下姓钱单名一个江字,却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要说这安东的船厂是你爹爹的?” 宁不悔小脸儿一红,有点惭愧,她就是想告诉晓卿,她爹在这里官可大了,可以横着走,有什么事儿就找她爹准没错,不想让人家听了个正着。 船厂是谁的?当然是朝廷的! 船厂和盐场都是,只不过朝廷派了工部的人看管,她爹是当地的总兵,所以看守的官兵也归他爹管辖就是了。 “那……那个我爹就是看守船厂的,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 宁不悔叉着腰,有点心虚,一副虚张声势的小样儿好笑极了。 那青年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合手施礼道: “原来是宁总兵家的千金,倒是钱某失敬了。” 晓卿见那人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就也赶忙施礼。 “咦?你怎么知道我爹?” “在下见过宁大人几次,宁小姐颇有乃父之风,远远的看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宁不悔小脸晶亮,像个红苹果,开心道: “是吧,我像我爹吧!我就说我像他,他非说我像我娘,真是!” “这位钱公子,可是工部之人?” 晓卿看这公子因着船厂的由头来搭话,又联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看来此行并不会太简单,如此也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回夫人,钱某家父是海河省知府钱中山,钱某此番丁忧在家,也是回来不久,听到宁姑娘说船厂的事儿,就叨扰了,还请夫人原谅。” “竟然是知府大人的公子,还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初来乍到,聊到这些事儿,钱公子对船厂了解可多?” “打小在这里长大的,夫人若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 横竖晓卿也要等赵睿回来,见这知府家的公子为人热忱直爽,便邀他坐下详谈。 晓卿对沿途看到的听到的民生颇为满意,潜意识认为能把这地界治理得井井有条,且能把高丽防得滴水不透的父母官,必定是能力出色且宅心仁厚的好官,顾对这钱公子有着天然的好感。 “咱们安东的工厂,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中间换了十三任知府十八次总兵,工部尚书也经历了八位,这块地方算是咱们王朝最重要的军机之地了,也是因为如此,当今圣上极为看重这里,所派之人无不是最亲信的臣子,钱某八岁的时候随父亲迁调至此,也算是见证了安东百姓十几年的兴衰。” 晓卿叫店家把残羹冷炙撤掉,换了茶水小点,亲手为钱公子斟了一杯茶。 “不瞒公子,妾身从阿城来,到了海河,看到民生如此兴旺,十分羡慕当地百姓有一个好父母官,这杯茶敬公子。” “夫人客气。” 钱江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敢问夫人,来安东可是为了做生意?” “这倒不是,原本是为了宁姑娘,跑来一趟,的确没想到这里是这样一番光景,现在倒是想要停留一阵子了。” 第560章 跟踪 三人相谈甚欢,钱江学识极渊博,为人又谦逊幽默,如宁不悔这样的小姑娘也被他逗得前仰后合,丝毫不觉得受到冷落。 而晓卿则惊喜的发现这人居然精通百工之事,正要详细询问之时,赵睿回来了。 小安在他肩头,好似蹲了个小猴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居然罕见的融洽。 见桌上多了个人,赵睿挑了下好看的眉峰,再看到是个年轻男子,还坐了他的位子,不由得星眸微眯,施施然往晓卿身边一站,摆出一副最温柔的模样,暧昧的蹭了一下晓卿,问道: “让夫人久等了,这位小友是谁,不帮为夫介绍一下?” 说完了还眨眨眼。 晓卿:““……”” 这是出去一圈叫高丽人给夺舍了吗? “姐夫,你怎么怪怪的?这是海河知府家的钱公子,叫钱江,正给我们讲安东船厂的事儿呢,好多我都不知道,我爹从来不跟我说。” 宁不悔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替姐姐介绍。 “原来是知府家的公子,失敬。” 赵睿嘴上说着失敬,但是却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 钱江微微一笑,拱手道: “公子客气,尊夫人是女中豪杰,如今一见公子,果然生的人中龙凤。” 赵睿:“……” 凤尼玛币……拐弯抹角骂我小白脸? 最讨厌读书人了,穷酸穷酸还牙尖嘴利,没有好鸟! “呵呵,钱公子好眼光,我家夫人虽然是女中豪杰,可偏爱美色,幸亏在下有副好皮囊,否则怕是出门都不得安稳了。” 我媳妇就是喜欢我好看,怎样? 晓卿:“……” 完了完了,肯定是被夺舍了。 好端端的聊天被赵睿三言两语搞得战火纷飞,不得不中断。 晓卿留下名字,说还会在此地逗留些时间,若是有机会一定再约,然后就被看似笑靥如花实际上眼神冰冷的家伙拎回房了。 宁不悔屁颠屁颠跟上去,被赵睿直接堵在楼梯口, “你都到家了,饭也吃了,还不回去?等我们送你?” 凶神恶煞的。 宁不悔:“……” “姐姐……” “你这么凶干嘛,今天晚了,等明日我送她回去。” “她那么大了自己不能回?” “算了……” 宁不悔叹气: “你们走吧,我回去了,小安晚上就只能你们照顾了。” 说完黯然回身。 赵睿:“……” 完了,忘了那个狗子! “等等!” 最终宁不悔德意再留一晚,理由当然是看孩子。 可是赵睿不舒服了:就算是明儿个宁不悔回家了,这还是还是没人看啊! 刚刚二人并肩战斗的兄弟情被某人抹杀得干干净净。 他带着小安出门,那个落单的男人就已经钻到人群里了,倒是机警得很。 只可惜今日跟踪他的是赵睿,又不是什么无名小辈,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原来是在一家高丽人开的铺子里面做帮工的,只是不知这老板有没有参与那些勾当。 找到了这个线人,就不忙处置。 小安极聪明,单看到赵睿带着他来找这个人,就想起这是刚才店内的。 “你去闻闻他身上的味道,记住了。” 小安知道是给娘办事,特别认真的跑过去,那人看到是个小孩,倒也没当回事。 带着“警犬”小安,赵睿很快到了码头,这里停靠着往返于安东和高丽的客船,一个时辰一趟,这趟船还有一会儿就要启航了。 第561章 蒙面 看着一船的旅人,赵睿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覆住面容,惹得小安一顿鄙视:你以为你这破布瞒得住谁?好吧,只能瞒住那些凡夫俗子,我早就知道你是那个讨厌的粪蛋将军了! “看什么看?谁叫你嘴那么笨,话都不会说?想揭穿我?哼,只有小人才会告密,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懂了?” 毫不心虚的某人遮住脸,摇身一变,又是那个冷漠暴戾的模样,冷冷的站在船边,发号施令。 “刚才那个人的味道你记住了?去船上找一找。” 此时已经快要开船,所以人都站满了,船头船尾,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直接躺在甲板上睡觉,让行人难以穿梭。 可是小安灵活啊,他像个小猴子一样轻灵的在人海中穿梭,记着刚才那人的味道,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且那五人仍旧在一起,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 “他们……是……酒……臭……” 小安哈吃哈吃的前来邀功。 这五个人都是高丽人,此时一脸轻松在那里高谈阔论,应该是想着马上回去就能论功行赏的畅快,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惹得旁边的人也不时侧目。 “看什么看?你们这帮要饭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忽然其中一华服男子用着极不流利的中文对一旁的一对父女挑衅,忽然发现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立马变了一副流里流气的德行: “咦?小姑娘长得不错,几岁了?嫁人了没?跟哥哥去高丽过好日子啊?” 另外几个同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立刻围起来用高丽话对那小姑娘百般调戏,反正听在众人耳中就是:叽里呱啦呜哩哇啦…… 只是从表情上看就知道说得是下流不堪的话语。 “年纪轻轻的要点脸吧,自己的皇上都来给我们当臣子了,每年进贡那么多个高丽姑娘,难不成你还比高丽皇上厉害了?” 一道浑厚沙哑的声音从船头那边传过来,一个满身黢黑赤着膀子只穿了个坎肩的老船工扛着沉重的纤绳步伐沉稳的走过来,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深深的沟壑,也不见鄙夷,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就准备起锚。 “作威作福回你们自己的地界去,别在这儿耍流氓,船上都是百姓,惹急了能给你们几个扔水里去。” 声音不大,却能让船上这几百号人都听清楚,说完还睨了眼小安,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又淡漠的划过赵睿,在他的脸上顿了顿,没看见一样走了。 老船工的话让大伙一阵哄笑, “就是,丧家之犬,来我们这嚣张什么?王公贵族又怎样,还不是亡国奴?” “咱们给他们点好脸色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忘了当初他们的皇上是跪着上岸的?” “你们自己的皇上上赶着把自己国家的美女送过来,你们反过来调戏我们的女孩,你们皇上知道么?” “你说什么!你!我杀了你!” 那华服公子被气的脸色涨红,吹胡子瞪眼,却不敢大声,只敢小声威胁那人,明显是被老船工的话吓到了。 “呵,这人要杀人,真是,当我们这里没有王法么?杀人偿命,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正闹着,忽然人群安静下来,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黑衣眼神肃杀的蒙面男子站在人群之后,沉声道: “奉旨捉拿高丽奸细,这几个人偷窃了重要机密,百姓退让,以免伤及无辜。” 第562章 恶毒 男子声音冷如淬冰,让人颇为信服这是朝廷派来的高手。 “奸细!果然这几个家伙不是好鸟!想偷我们东西!” “抓住他们,不让他们走!” “是高丽的奸细!不是俯首称臣了么,怎么还派奸细来?莫非他们投降是假的,实际上想要跟我们开战?!” “坏了,我媳妇的妹子就嫁给高丽来的了!” “胡说,我们不是奸细!你有什么证据!” 那华服男子当下就慌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事儿暴露了! 对方是不是真的奉旨前来他不知道,可是他是真奸细啊! “叽里呱啦!” “哇哩咕噜……” 忽然那为首的男子往空中扔了一把粉末,黄色的恶臭,一遇到风就吹散开来,迅速蔓延。 “大家闭眼,屏住呼吸,用布挡住口鼻子!” 赵睿冷喝,不知这种烟雾是做什么的,但是黄烟弥漫让百姓顿时慌乱起来,有哭喊的,有踩踏的,喝都喝不住。 那几个高丽人见大伙乱作一团,想趁着人多钻进人群,赵睿怕伤了百姓,束手束脚,只盯着那为首的男子,直接运力将剑柄顶至其后心,眼看快到了,那人竟如泥鳅一般忽然矮了身子,贴着甲板滑了出去,果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赵睿眸光阴沉,愿想着速战速决,以免伤及无辜,现在看来倒是很难善了了,当下五指如削,气到指尖,与那泥鳅一般的男子缠斗起来。 那泥鳅般的男子武功并不咋地,但是练就了一身利于潜伏和逃跑的缩骨术,见对方身形迅捷就知道难以讨好,当下屏气凝神,打足了十二分精神来抵抗,一面躲闪对方迅雷般的攻击,一边伸手抓来周围的无辜百姓抵挡,弄得赵睿束手束脚,一时间竟是无法将其制服。 那几人十分有默契,不断对百姓进行攻击,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小安像个小兽一般先是焦急的蹲守,想要帮忙,见大粪蛋已经把那个家伙逼得不行,就干脆冲进人群一口咬住一个坏蛋,咬在他后脖梗子上,疼得那人哇哇大叫。 “放了我……让我走……给你黄金……很多黄金……好汉……我有钱……” 那人一边抵抗一边用断断续续的中文诱惑,一面又偷偷背转身体把手伸进怀里,目光阴狠如淬毒的蛇一般,忽然“啊”的一声惨叫,他的胳膊竟然齐根被削下来,连着怀里没来得及掏出来的火雷滚落在地,又在即将坠地的一瞬间被赵睿用鞋尖勾起,一脚踢飞到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在半空中炸开,发出巨大的轰鸣! “天啊,火雷!竟然是火雷!这家伙身上怎么会有火雷?!” 很好,只有前线军队才有的秘密武器居然到了一个外邦奸细手中,如果说之前船上还有人将信将疑,现在看到这一幕,是切实的相信这帮人就是高丽来的奸细,而那沉默寡言的铁面人是朝廷派来的高手了。 “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你……我要杀了你……” 那男子被断了一臂,再也无法像泥鳅一样乱窜,也无法抓人来抵挡,片刻间就被赵睿点了穴,死狗一样瘫在那,只是目光中充满了怨恨,恶毒的诅咒。 第563章 宁有种 对此,赵睿连呵都懒得呵一声,正待去寻找剩下几人,却发现人群分开,那四个逃开的人被人用纤绳拴成一串如蚂蚱一般狼狈的拎过来,其中一个后脖子上还挂着小安,小家伙任凭那人怎样捶打,就是死不松口,一张小脸上都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那人的。 赵睿当下眸光一暗,宝剑出鞘,电光般点向那男子抓向小安的五指。 “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五根手指飞上半空,赵睿轻移脚步,从那人身上摘下一脸血的小家伙,依旧是提在怀里,想了想,又挂在肩头,双目精准的寻到隐匿在人群中的老船工,蓬头垢面的老人佝偻着身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接着干活去了。 小小一个码头,藏龙卧虎,还真是低估了这里。 五个高丽人被拴成一串,叽里呱啦的拎下船,·大船这才缓缓离开码头。 小安一脸是血的蹲在赵睿肩头,像个凯旋而归的小将军。 码头人来人往,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一行人,赵睿直接瞄了一艘小渔船,给了船夫十两银子,把那破船买下,直乐得船夫合不拢嘴。 “这几个人捆结实了看好了,晚上我过来,再给你十两银。” 又撩了把海水把小安脸上的血洗干净,好在小家伙没有破相,只是被那人打肿了小鼻子,疼得直咕哝,被赵睿鄙夷的看了一眼顿时就不吭声了。 二人收拾好自己,才跑回东兴楼找晓卿,见到有陌生人,顿时觉得我们俩忙里忙外你怎么跟别人说说笑笑呢? 到了楼上,晓卿闻着赵睿身上淡淡的血味,不禁皱眉: “受伤了?” “唔……” “是小安?” “嗯……留了点鼻血,不碍事的。” 顶着晓卿嗔怪的目光,赵睿难得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 “那些人做了什么?” 压根不问她怎么会那些人的语言,问了也是只能听到一顿瞎编。 “我听到他们说船图,太子,还有宁家,应该是想要得到咱们造船的工艺,想让宁家的女儿嫁给太子,若是这样不行,就打算加害宁家,他们说,只有一年的时间,半年如果还没有进展,就要动手了。” 晓卿言简意赅,丝毫不含糊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我刚刚问不悔,她根本不知道太子这回事儿,若是说那些人的话可信,至少现在已经应该在议婚了。” “议个屁的婚,太子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他媳妇儿是当朝宰相慕容家,权倾天下,还想娶妻?他有几条狗命?” “啊?” 晓卿呆住,难不成听错了? “我估计连平妻都算不上,最多是个贵妾。” 赵睿冷嗤。 “放他娘的屁!” 与此同时,安东城的总兵府也是鸡飞狗跳。 身材魁梧高大,一脸络腮胡的宁有种把桌子拍得嘎嘎响,气吞山河的狮子吼从堂屋一直传到大街上,惊散了方圆一里地的飞禽走兽,也吓得众多妻妾如鹌鹑般缩在那一声不敢吭。 “狗日的尊崇熙,小毛崽子,你老爹都不敢这么对老子,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竟然敢如此羞辱老子!贵妾!居然敢让我宁有种的闺女去当妾!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让老子见了一刀阉了他!” 第564章 自甘堕落 蒲扇大的巴掌把手里的聘书撕得粉碎,牛眼爆睁,冲着他一干妻妾吼道: “是谁?谁跟那个小王八犊子暗中勾结?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跑去当妾!是我宁有种养不起闺女了还是怎样?我看你们谁敢?是昏了头了吧?我宁家好好的姑娘要去给人家当妾!谁想去,我先一刀结果了她,省的出去丢人现眼!” 他是平日忙于琐事,没空管家里这堆婆婆妈妈的事儿,可那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闺女当妾接出去,可家里这帮女人是要造反了,居然聘书都下了! “我宁有种,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拿我银子可以,可是偷我闺女不行!你们赶紧给我招!如实招来!谁干的!” “老爷……呜呜……我们不知道啊!” “老爷,老爷息怒,这事儿我们不知道啊,我们连孩子都没有,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儿,这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啊……” “所以到底是谁?别在这哭,要哭回屋哭去!老子还没死,哭个屁!” 宁有种气坏了,啪啪啪的排着桌子,要不是那桌子是铜铸的,早就拍碎了,饶是如此桌面上也出了一个大坑,布满了手印。 “老爷,老爷您息怒啊……虽然是贵妾,可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那也是贵不可言的身份,说不定能封为贵妃,甚至可能会诞下皇子啊!” “你放屁!皇上还没死呢,说什么太子登基?太子登基了这天下就是他慕容老贼的了!你是想谋反?!” “冤枉啊老爷,您冤枉我,陛下年事已高,太子登基是众望所归之事,也是继承大统,怎么能说我是谋反啊老爷!” 宁有种忽然道: “不悔走了多久了?为何连个回音都没有?突然冒出这么个破事儿来,难不成她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小周氏被问得突然,来不及掩盖惊慌,张口结舌了片刻,才恍然道: “老爷您说得是,这太子和咱们家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怎的会突然来了个聘书,说要娶咱家闺女?莫非是不悔这丫头,从外祖家溜出去玩儿了?您看我就说,不悔这孩子性子跳脱,一般人又压不住,不能让她出门,这不就惹下祸事了!” “唔……不会的,我自己的闺女,我心里有数,那孩子虽然马虎,可绝不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儿来,更不可能会去给别人做妾,那是我宁有种的闺女,不可能自甘堕落!” 一屋子自甘堕落的妾大气儿也不敢喘,唯唯诺诺的鹌鹑一般挤作一团。 “来人,明天……不,这就去外祖家接小姐回来,我倒要问问看,是不是那个混蛋欺负了不悔,要是让我知道,就是他老子也护不住他!” “是,老爷。” “还有,若是让我知道到你们谁在这里面搞鬼,我饶不了她!知道了没有?!” “遵命,老爷。” 一屋人退下,小周氏撑着发抖的腿肚子,故作镇定的回到屋里,刚一进屋就屏退下人, “你们都下去,我要歇会儿,谁来也不见。” “是,夫人。” “娘……你怎么了,你手怎么这么凉?” “娘,父亲他也太凶了,嫁给太子这么好的事儿,别人求都求不来,咱们家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跟京城隔着千里,若是真的能嫁给太子,那不就是飞黄腾达了么?” “嘘,小声点,就你们俩精明,当娘不知道么?小心隔墙有耳,你们父亲正在气头上,让他听了小心挨罚!” 小周氏怜爱的点点两个女儿的鼻头。 第565章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大女儿宁天爱和二女儿宁天真,两姐妹是双胞胎,一前一后出来,继承了她们家如花的美貌,却始终矮那个丫头一头,在老爷的眼里,更是只有宁不悔一人,明明都是宁家的闺女,而天真和天爱不管是知书达礼还是琴棋书画,都比那个不学无术的丫头好无数倍,可老爷说起几个孩子的婚事,满口都是不悔,要给不悔挑个最好的男儿,不悔要多留几年,留成老姑娘,爹也养的起。 堂堂总兵的千金,不学无术就罢了,平日里更是无法无天,只要是她想要的,宁有种千方百计也得满足了,这不,说要去外租家避暑,宁有种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只是万万想不到,他最心疼得闺女此刻根本就不在外祖家! 小周氏拧紧了帕子,鲜红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没有觉得痛,直到两个女儿唤她: “娘,您说,父亲会不会真的让大姐嫁过去啊?这可是太子的聘书,是经过皇上的,父亲他能抗拒得了吗?” “对啊,若是父亲不同意大姐嫁过去,您说,我们能不能替大姐啊?” “你们不是听到了,宁家的女儿,谁也不许做妾,这事儿且有的磨,我可告诉你们,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许冒头,横竖太子的聘书下来了,你们的父亲也需要一个时间接受,这事儿你们若是冒头,免不得要被父亲怪罪,且等等看,不要着急。” 这次的婚事,太子那边势在必得,加上慕容家的帮衬,她就不信那个老顽固能用全家的性命去扛!再说了,等明儿个接人的下人回来,宁不悔的事儿东窗事发,看他还有没有那个精神头! 宁有种看着让自己拍扁的桌子,压了一肚子的怒气,想着明儿个就能看到不悔那丫头,心情顿时好了点, “叫厨房明儿准备小姐爱吃的,好好操办一顿,这臭丫头走了两个月,连个信儿都不说捎一个,真是玩儿疯了。” 该不会真是和太子那瘪犊子见到了吧? 那丫头不会眼光真差到能看上那个瘪犊子吧? 狗熊一般的宁总兵惆怅极了,到时候怎么办?关起来?她绝食可怎么办?哎呦喂……愁的慌! 宁不悔也愁的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前是个金丝雀,在家呆着吧,觉得也挺好。 可是出来溜达这么一圈,顿时觉得自己前面这十几年真是白活了! 要不是这一趟差点死了的旅途,她哪知道女孩子家家的还能这么过? 看看晓卿姐姐,做生意,交朋友,赚大钱,还有将军这么厉害的交情和一个贼好看的夫君,再看看自己,真的两袖清风两眼含泪。 不行,她不能回家!就是回也不能这么回,她得衣锦还乡,她得荣归故里,她得骑着高头大马抬着金山银山敲锣打鼓的回,让老头子看看他闺女有多厉害! 而且她将军还没拐到呢! 她后悔了,当时是真的怂,不就是献身么,献谁不是献? 与其便宜未来不知是谁的夫君,还不如便宜将军呢,好歹将军能记住自己也说不定? 再说了,脱光了衣裳睡一觉,想想就是她占便宜,没看后院那么多姨娘疯了一样想睡她爹么么? 对,就这么的! 一条滔天妙计迅速在宁不悔的小脑袋瓜里成型。 第566章 荣耀 她先是留了一封信,告诉姐姐说,她怕明日回家挨揍,当着姐姐和姐夫怪不好意思,另外客栈的床睡着不舒服,所以决定今晚回家,谢谢姐姐一路相护,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啦! 然后抱着小安睡得直流口水的小脸蛋“叭叭”的亲了两口,找门口小厮买了身男装,把自己的头发也梳起来,包了块头巾,还特别鸡贼的抹了一脸灰,把白皙的小脸遮住,只留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夜深人静,万事大吉,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客栈探出个脑袋瓜,提溜着小铺盖卷消失在夜色中。 宁不悔其实多虑了,因为在这样一个夜晚,她姐姐和姐夫还真顾不上她。 晓卿此刻被带到了安东西郊的一个民房中,也不知赵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提过来的,应该是临时寻到的一处废宅,房屋老旧,围墙破烂,四周一片漆黑。 “记住我说的方法了?” “嗯……” “怕不怕?” 男人干燥的大掌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手心汗津津的,怕,说不出的紧张。 “别怕,一切有我。” ‘嗯……’ 五人被捆了大半天,又惊又怕,不断的用高丽话小声嘀咕着: “怎么回事,怎么会走漏了风声,殿下,您还好吗?” “闭嘴,你泄露了大人的身份!” “这里又没有人能听懂我们的话,今天那个抓我们来的人,你们看到了,他不懂高丽的语言!” “他不懂有人懂,否则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被抓住的?” “是我们太掉以轻心了,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阴险,偷偷学习我们的语言,还假装不会!” “现在怎么办啊殿下?” “闭嘴!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殿下!你想让我被杀死吗!” “不会的大人,他们知道了您的身份,就不敢杀您了,毕竟他们这里能安稳十年,没有战乱,他们的百姓已经忘了该怎么打仗,而我们的陛下这十年来养精蓄锐,到时候一定会叫他们好看的!” 屋内漆黑一团,连星光也月亮也被遮盖,几人在屋内什么也看不到,好在人多,还不会太恐惧,可忽然间…… “闭嘴!” “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什……什么……怎么会……这么黑,什么也看不到啊!” “如果不是人……会不会是鬼啊!” “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呜……我怎么觉得有凉风吹进来了……是不是我的错觉啊?” “闭嘴,不要吓唬自己,没事的,你们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就是死也不能说,否则就是叛国!你们的家人都会因此蒙上耻辱,成为我高丽国的罪人!” “呜呜……殿下,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没有成亲啊,我想回家……我害怕……” “吵死了,出来之前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意味着什么吗?你们以为荣耀是那么容易获得的吗?所有的成功都是用死亡和鲜血献祭的,能为我们的国家献祭,这是你们的荣耀!” “吵死了!” 忽然一个充满暴戾的女人声音传来,像是被吵醒了一般。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如同被定身一般。 第567章 鬼 “殿下……是……是鬼……真的是鬼……” “呜呜,鬼说什么啊,是不是要吃了我们?” “殿下,是鬼啊,不是人……是鬼……” 玄世斌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那女鬼的声音像毒蛇一般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游走,似乎在考量这哪里可以下嘴一般。 “谁……是谁……叫你们来打扰我的……” 那个女鬼又出声了。 “没……没有……我们是被抓到这里的……不是故意打扰你……对不起……” 玄世斌顾不得跟同伴解释,磕磕绊绊的用中文回答,唯恐惹怒了对方。 “对不起……抓……” 女鬼似乎陷入迷茫中,自顾自的嘟囔了一会儿,玄世斌压着嗓子跟几个同伴解释了一番。 “唔……那你们走吧……” 那女鬼迷迷糊糊嘟囔一句,还打了个呵欠,几人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惊得几人不轻,当下千恩万谢的起身往外走,暗自窃喜,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峰回路转,居然被一个女鬼给放了! 这要是让抓他们的人知道,恐怕要气死了! “多谢姑娘,谢谢你!” “姑娘大恩大德,玄某没齿难忘,一定会报答姑娘的!” “闭嘴!你骗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什么报答,都是骗人的!我要杀了你!” 那昏昏欲睡的女鬼不知听到了什么触怒她的话,忽然暴起发难,屋内顿时如同掀起滔天巨浪,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鬼魅般蹿起。 “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声微不可闻的裂帛声响起,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不见了,啊啊啊救命!” “你们这些臭男人!我要杀了你们!” “啊啊啊我的眼睛,救命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殿下救我啊!”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们不是臭男人,我们没有骗你,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我们真的是被人抓来的,皇天在上,若有一句话是骗姑娘的,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暴戾的声音又安静了下来,迷糊的嘀咕着,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屋里满是血腥气,几人大气都不敢出,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忍痛瑟瑟发抖。 “唔……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我听不懂他们的话?” “回姑娘,我们是高丽人,是来这里做……见朋友的。” 玄世斌吓得磕磕绊绊,刚刚那股阴风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好在他机警,躲闪了一下,那阴风就冲着同伴的耳朵切过去了,那速度生平未见,根本不是人类的速度! 他本想说是来做生意的,又想到这女鬼似乎极恨男人说谎,十有八九是被负心汉坑死的冤魂,急忙改口说是见朋友,这话不假,他们的确是来见“朋友”的。 “胡说!哪里有你们的朋友?这里不是高丽,怎么会有你们的朋友?你骗我!你又骗我!” 女鬼再次暴怒,那股阴寒之气立时出现,吓得玄世斌魂飞魄散,急忙用一只手臂捂着耳朵大叫: “我没有骗你,我们高丽的皇子被扣押在京城做人质,我是去见他的,啊不是……不是直接见,是见他的朋友,就住在安东,叫含宰民,就住在码头的客栈,姑娘我没有骗你!” 第568章 感受内心的鬼 “灾……灾民……灾民?” 女鬼又开始嘀咕: “哪里的灾民?又发水患了?” “没有水患,姑娘,是我的朋友叫含宰民,也是高丽人,就住在这里。” “皇子……韩灾民……是皇子……” “不是,宰民只是皇子的朋友……对,朋友,我们是来见他的。” “你是不是在骗我?” 那女鬼又温柔起来,像是在和情人撒娇一般,可玄世斌可不敢放松,这鬼简直是尼玛神经病,神志不清就算了,发起脾气来二话不说就杀人,你个鬼你知道个屁啊! “没有,怎么敢骗姑娘,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姑娘你让我们走吧,我们好久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我的朋友还受伤了,我的手臂也很疼,姑娘你这么善良,让我们走吧。” “嗯……走吧……我要睡觉了,不许再来吵我。” 那女鬼又平静下来,感觉百无聊赖,打了个呵欠,没动静了。 这回几人不敢再废话了,连菊花都夹得贼紧生怕不小心放出个屁来再冲撞了这位神经病。 就在几人马上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那女鬼又出声了: “不对,你在骗我,我能感觉出来,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那个贱人又来找你了!” 提到那个贱人,女鬼又激动起来,觉也不睡了,声音里充满了煞气和泼辣, “是不是那个贱人来了?你还想着她对不对!我的银子呢?你把我的银子拿到哪里去了?都给她了对不对?” 玄世斌:“……” 没有啊,真的冤枉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殿下,那女鬼又再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阴风划过,那人的脸上顿时血糊糊一片,女鬼狰狞大笑: “啊哈哈哈,我让你惦记那个贱人!我毁了她的脸!我看你还爱不爱她!” “没有啊,姑娘,这是我的朋友,他是男人,真的没有什么小贱人啊!” “我不管,我不信,你有事瞒着我,我能感觉出来,你要干什么?你要偷我的钱……不是,你要卖我的地……还是你杀了我爹娘!是不是你干的!说!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慌张,你在说谎……” 玄世斌都快吓尿了,那女鬼忽然又温柔下来,娇滴滴道: “大郎……你告诉我嘛,只要你对我说实话,人家就都依你,你要什么,人家就给你什么,好不好嘛……” “好……好……” 能不好吗,这姑奶奶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他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碰到这么个神经病,再不走等到那个抓他们的人来了就真的走不了了……不过也兴许这女鬼能把目标转移? 还是别冒这个险了,万一自己坚持不到呢…… 正想着,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似乎有一只冰冷粘腻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后脖颈,玄世斌毫不怀疑这之后能轻易折断自己的脖子,而自己根本不可能从她的手中逃脱。 “殿下,殿下你不会要告诉她吧,不能说啊,我们发过誓的……” “这是鬼,又不是人,怕什么的?” “万一隔墙有耳呢!” “殿下,你说高丽话试试,这女鬼听不懂的,你说她能感受到内心,那你只要说了实话就可以了,把你隐瞒的事情,用高丽话说出来!” “对,试试!” 试试你个鬼啊试试,你们怎么不试! 要是那女鬼怒了直接杀了我怎么办?! 第569章 感受内心的鬼 玄世斌此刻内心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了,只想赶紧跑路,但是在同伴面前,还是哆嗦着用高丽话开口道: “我们……我们是高丽皇上派来的,我们想要你们的船图,太子说,只要娶了宁家的姑娘,就有办法要挟宁总兵拿出东西,若是不从,就诬陷他通敌,证据都准备好,到时候会有人放到总兵家中,总兵被抓了,船厂就落在我们手里了,到时候连人带图都是我们的。” 一股脑的把话都倒了出来,也不知女鬼什么感受,玄世斌哆哆嗦嗦的等着,几个小伙伴也哆哆嗦嗦的等着。 “唔……” 女鬼沉吟了一声,似乎又平静下来。 “我们的质子已经买通了太子,等到两国开战的时候,会让太子把五皇子送上战场,然后里应外合杀了他。” 玄世斌大汗淋漓,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又换回中文说道: “我全都说了,没有一点瞒着你,你能感受到吧,我此刻的内心坦坦荡荡!” 没有声响……那女鬼就像消失了一般。 “姑娘,姑娘你在么,我们可以走了么?” “姑娘,你睡着了吧,那我们就走了,不打扰你了,再见!” 神特么再见……隐匿在暗处的陈晓卿险些破功。 五个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消失在黑暗中,庆幸自己的逃出生天,又暗叹居然这样也能行得通: “那女鬼果然是个傻的,这样都能糊弄好,早知道早点说了。” “嘘,都闭嘴,这件事回去谁也不许提起,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海盗,关于被抓和女鬼的事儿,谁敢多嘴,我就宰了他!” “遵命,殿下。” “我我们,这就逃出来了?会不会再被追杀?那个蒙面人!” “一旦被发现,他还会去船上堵我们!怎么办?” “趁夜里,我们偷一条船走,不能等到天亮!” “动静太大了,潜伏上去吧,藏到底下,等天亮。” 几人鬼鬼祟祟猫到了一条渡轮的甲板下。 另一边,晓卿装神弄鬼上瘾了,看着离去的几人,并不出来,依旧在暗处冒着,捏着嗓子飘忽忽的问道: “夫君,你可会像那负心人一般,朝三暮四,始乱终弃?还是愿意与奴家相亲相爱,白首不相离?” 黑暗中,男子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我倒是愿意与你相亲相爱,天天不下床,可只怕你贪图我的美色,浮于表面,见异思迁,到时候始乱终弃的不知道是谁!” 晓卿:“……” 忽然就装不下去了,好在天黑,看不出她的大红脸,这人真是,开车开得如行云流水,最后还倒打一耙,让她连算账都不行。 “咳……那个,我们这么放虎归山行么?那帮家伙明显是觊觎安东的资源,想要跟太子勾结,到时候趁机从中渔利,太子的目标是皇位和杀五皇子,那五皇子如果被杀了你们不是要受牵连?若真的开战了,不会让你们来迎战吧?” 若是在五皇子被召回京之前,还真有这个可能,可现如今,这支队伍已经成功的从地上转入地下,怕是不会再轻易出山。 “高丽如此密谋,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断了这根线,不如放着,至少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若是安东真的乱了,遭殃的是这边的百姓,太子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的。我现在自顾不暇,那支队伍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现在离起事还差个契机,那几人不死,至少这一年半年的安东都能太平,至于宁总兵,你别把人家当傻子,几十年的老将军了。” 晓卿想说岳飞也不是傻子,可架不住皇上是个傻子,想了想还是住嘴了,这事儿还有时间回旋,的确如赵睿所说,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就好比敌明我暗,可以偷摸放冷箭了。 第570章 放虎归山 二人折腾半夜,回到客栈已经是丑时,晓卿困得不行,澡都不洗就睡了,直到天亮小安迷迷糊糊跑过来,才知道宁不悔不见了。 二人看着宁不悔留下的信,哭笑不得,还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呢,抓回来先饿个三天三夜消消那股子邪火儿是真的。 再检查了一下包裹和牛车,陈晓卿不可思议的问赵睿: “这孩子不会连盘缠都没带吧?” 赵睿:“……” 说她二傻子还真是屈才了。 “怎么办?要么直接去宁家报信?叫总兵大人派人全城搜一下,这丫头没带钱,跑不远,估计这会儿已经饿了。” 宁不悔的确是饿了,她老人家料事如神,千算万算,却还是漏了干粮! 大侠出门,都是带着干粮的,疏忽了,大意了! 虽然马失前蹄,但是她也有棋高一着的地儿啊! 天亮了姐姐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去找她爹的,老头子别的不行,抓人跟野狗一样,肯定会叫他那群狗腿子全城搜捕,自己就是躲进地缝儿里也得给抠出来,所以她趁天黑,跑到港口摸上了一条大船,藏在甲板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等到天亮了找到老爹,她已经扬帆远去了哇咔咔咔! 甲板下面的船舱又黑又脏,为了不被人瞧见,她抱着小包裹蜷成一团,忍啊忍啊,迷迷糊糊觉得天亮了,有光线透过头顶的甲板照射进来,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阴暗潮湿……还有老鼠……老鼠…… “啊啊……唔唔唔唔……” 宁不悔刚蹿起来大叫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一个跟甲板一样臭的脑袋贴着她的耳朵恶狠狠说: “闭嘴,否则杀了你!” 那人说得是高丽话,但是能猜到大概的意思。 宁不悔“……” 坏了,这是上了高丽人的船了? 那双钳制住她的手极其粗暴,让她想起了被抓上天隆寺的经历,然而这里可没有另一个陈晓卿了。 “殿下,这女人形迹可疑,怎么办?” “杀了。” “尸体扔不掉,会不会给我们惹麻烦?” “三天的航程,咱们不可能一直躲着,等启航了就可以出去了,这女人……” 玄世斌被赵睿砍掉一条手臂,又惊又怕,连夜逃窜,此刻人已经极其疲惫,几人在船舱的夹缝休息,听到旁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黑暗中又不知是谁,险些没把自己给憋死。 好容易天亮了,借着点甲板透下来的光,看清楚似乎是个小乞丐,还没想好怎样,那乞丐就被一只耗子吓得尖叫起来,这要是把船工吸引过来,他们就凉了。 紧急之下,只得暴露自己的藏身,把人先捂住再说。 “你,干什么的?” 玄世斌用中文问道。 “唔……唔……” “我叫他们把手放开,但是你不要叫,你也是躲在这里的对吧,把人招来了我们都得暴露,所以好好合作,明白?” “唔……唔……” 宁不悔用眼神表示自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身后那人得到示意,才慢慢的放开她的嘴巴,而改为一只大手钳制着她的脖颈,只要她敢出声喊人,就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说,你是谁,在船上干什么?” “我躲我爹……他……他逼我嫁人,我不喜欢,是个老头子……我叫……陈不悔……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一听是个缺心眼的,玄世斌放下心来,冷冷的吩咐: “搜身。” 第571章 搜身 “什么?!搜身?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搜我,凭什么,你们算老几!又不是官府,凭什么搜我……哎!” 宁不悔不敢大喊大叫,可那几个人眼看着手就往自己身上摸,是流氓啊! “住手!我爹是海河总兵宁有种,我是宁家的小姐,你们谁敢碰我,我叫我爹砍了你们的爪子!” “慢着!” 奄奄一息的玄世斌忽然让大家住手,一脸阴鹜的盯着眼前脏兮兮的小乞丐,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说你是谁?” “我……我是宁有种家的小姐,你们放开我!我不管你们是谁,反正都是在这躲着不敢见人的,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走各自的,谁也别管谁!” “呵,还宁家小姐,宁家小姐千金之躯,怎么会像你这样脏兮兮在船舱里躲着,你的话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放我走!” “呵呵……小丫头,跟谁没大没小的呢?宁家的小姐怎么了?我还是高丽的太子呢!” 玄世斌笑了,俊美而阴柔的面孔上露出狰狞, “很简单,现在,证明你是宁家的小姐,否则,我叫他们扒光了你的衣服。” “什么?你……你……你我无冤无仇,你怎么这么坏?莫非你天生就是个坏人?” 玄世斌没搭理宁不悔,扭头跟几个手下说了句什么,大家一顿叽里呱啦,不怀好意的瞄着宁不悔,吓得她急忙用手抱住自己,完了完了,出师未捷,现在真的遇到坏蛋了,怎么办? 看样子对方需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宁家小姐……怎么证明?她一身衣服从里到外都不是从家里出来的了,首饰也早就没有了,这要怎么证明? “证明不了是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玄世斌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一只手往宁不悔胸前伸去,吓得她急忙躲闪,快速说道: “你叫人去我家,跟我爹说他最喜欢的那个花瓶在西角门假山下面那个坑里藏着,你叫他去找,那是我藏的!” 玄世斌:“……” “就没有什么随身带着的信物?千金小姐出门都不带点值钱的东西么?首饰,玉佩这种?” “你土不土啊,我都跑路了还带着那些东西,不是叫人起疑吗!你想证明,就叫人去问我爹!” 哼,让你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砰砰砰”几声巨响过后,宁总兵家的铸铜桌终于碎成了渣。 在狂怒的宁有种面前,正预备吃早餐的一溜妻妾鹌鹑一般噤声,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狂暴的巨熊目眦欲裂,吓得家丁直哆嗦: “回老爷,我们去接小姐才得知,小姐根本没有去过外祖家,所以,没人知道小姐现在在哪里。” “青天白日的我宁有种的闺女怎么会没人知道在哪里!是谁去送的?人呢?送小姐的人呢!” “回老爷,送小姐去的人也一起失踪了,我们以为人留在小姐的外祖家,就没多想,谁知道……人说小姐根本就没有去过……” 听到失踪两个字,宁有种蒲扇似的巴掌捂着自己的心脏,痛苦道: “多久了?小姐失踪多久了?” “回老爷,两个月了。” “两个月,家里都不知道她失踪了?!” 堂堂总兵府,闺女丢了两个月都不知道,这要不是他想起来了让人去接,岂不是过几年都没人知道宁不悔丢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堂堂海河省的总兵,自己的闺女在家门口丢了! 第572章 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老爷,都是我的错,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她去外祖家,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好好一个女孩子,这么久没了音讯,这可怎么好,若是叫人家知道了,就算是人接回家,这名声也全完了,可怎么嫁人啊!” 小周氏哭哭啼啼的拧着帕子走过来,掩饰不住内心的窃喜。 “你放屁!你不往外说,谁会知道!” 宁有种瞪着眼睛,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迅速冷静下来, “不悔那孩子虽然单纯,但是毫无征兆的不可能自己跑了,若是跑了也绝不会牵连他人,所以肯定是有人劫走的。 不悔从小连门都不出,也不可能结仇,所以这鬼十有八九就在家里,去给我喊白副将过来,然后叫宁家所有下人集合,一个也不能少。管家呢,叫他来,把这半年来府中每一个人的行踪拿来,库管,把每一个府中人的财务支出拿来我要过目。” “老……老爷,不悔那孩子单纯善良,谁都喜欢,怎么会又有人害她……会不会就是一时贪玩,跑到哪里迷路了?” “你们家迷路能迷在家门口啊!她不认路车夫还不认路?!咱们宁府的车夫都是瞎子是不是?干什么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家丁呢?护卫呢?我是总兵,你当我是个卖菜的是不是?不悔是总兵府的千金,她要是有个好歹,你们所以有人都给我滚蛋!孩子留下,当妈的都滚!” “老爷,不要啊,你怎么能赶我们走,我们为了宁家也是付出了心血,我们照顾小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是啊,小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老爷您不能这样对我们啊!” “滚滚滚!都滚!小姐出事儿你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还有你!” 宁有种拿手指点点小周氏,一脸煞气, “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进的我宁家家门!看在你把不悔照顾的不错的份儿上,我让你生了五个孩子,你让我纳的我都纳了,这么多妾生不出孩子,那些夭折的幼儿,我都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是让我查出来,不悔的事儿有你的手脚,你给我等着!” “老爷!冤枉啊老爷!” 小周氏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她这些年都没见到宁有种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姐夫是个傻憨子,老好人,自打姐姐去了之后,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年幼的女儿,才娶她过门。 进门这些年,宁有种一心扑在边防上,根本不管家里的这些琐事,不管是钱财方面,还是人手方面,都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平日里更是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就连自己以府内太冷清为由,一个个的女人抬回来,他也都默默接受,即便是从不去那院子,也不曾责问自己一句。 她本以为,待到东窗事发的时候,这傻憨只会疯了一样全城搜捕,可黄花菜都凉了,他根本查不出什么,可若是他返回来查府里的帐…… 冷汗打湿了衣衫,弱柳扶风的面容一片铁青,小周氏强自镇定, “老爷,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不悔找回来,外面的世道这么乱,平时连家门都没出过的孩子,得多害怕啊,府里的账目妾身去查,一定把每一个人都查得明明白白的,不能让恶人钻了空子!” 老总兵听着心里疼得直抽抽,两个月,生死未知,这孩子得糟多大的罪! 让他找出来是谁干的,碎尸万段也不解气! 第573章 心疼 “老爷,这是账册。” “老爷,这是进出宁府的花名册。” “老爷,下人都来了,在院儿里候着了。” “启禀将军,副将白沾前来报到。” 不多会儿的功夫,人都在花园里聚齐了,黑压压一片人头。 “白沾,带人把整个宁府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再调五百人马备着。” “是,属下领命!” 白沾是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长得浓眉大眼,端方正气,是老总兵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是他的得力干将,接到老总兵的指令,毫不迟疑,立刻安排。 宁有种满身煞气,目光沉沉的扫过一地佣人,开口道: “事儿大家都知道一下,小姐两个月之前去外祖家的路上失踪了,没有任何音讯,我到今日才知道此事。我宁有种是个厚道人,最烦那些狗苟蝇营的小动作,如果被我查出来,有人对小姐失踪的事儿知情不报的,我也不整私刑那一套,全家充军,生死勿论!” “什么?小姐失踪了?” 小姐可是总兵大人的心肝宝贝,平日生怕被遇到高丽来的奸细给掠走,门都不让出,怎的竟然失踪了? “管家!” “老奴在。” “小姐出门是三十二骑的配置,为何那日只有四名家丁陪同?为何没有禀报?” “回老爷,小姐出门那日正赶上夫人上香,她们是一起出的门,家丁和护卫都是带足够的,老奴不知老爷这只有四名家丁……是从何而来……” “哦?和夫人一起出的门?我居然没有听说?” 宁有种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可小周氏已经快要哭了,谁能知道日子过了这么久了,管家居然还记得她是那天去上香的! 她故意挑着宁不悔快要出门的时候,才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去上香,那会儿管家和老爷都出门了,按说没有人会注意才对啊! “老爷,您听妾身解释,那日……” 小周氏艰难开口,准备狡辩,可宁有种根本没搭理她,直接吩咐道: “所以那日护卫就跟夫人上香了是么?把人招来,我亲自审问!” “是,老爷。” “老爷,您听我说,那日是不悔她一片孝心,说我们母女三人不带护卫不安全,非让护卫跟着我们,她说外祖家不在海边,安全得很,我们才会分开的,原本我是想先送完不悔,可是又怕耽误了吉时,我不是故意瞒着姥爷的。” 小周氏说完了摆出一个梨花带雨的娇颜,怯生生看向老爷,却差点被老爷冷冰冰的眼神吓死! 老总兵看着小周氏的眼神,就跟看个死人一般,不敢置信,失望,痛恨,唯独没有一丝怜惜,甚至根本没有相信她的解释。 “老爷,老爷你不能怀疑我啊,这么多年,我待不悔如己出,即便是我自己的女儿,得到的也没有不悔的好,吃的用的,住的,给不悔的都是最好的,就连老师也是,只是这孩子顽劣,不喜欢学习,这才让天真和天爱超过去了,可是我对她的爱没有一点变少,老爷你要相信妾身啊!” 小周氏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这么多年来精心保养,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妇人,皮肤白皙,容貌姣好,哭起来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风情。 “不悔是嫡长女,本来就应该用最好的,我没想到居然你会对这耿耿于怀,是不是年头久了,你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了?” 那个跪在姐姐的灵痛哭流涕,心疼侄女知道昏厥的身影犹在,也是因为那样,他才动了娶小周氏进门照顾不悔的心思。 难不成,这么些年,自己都被骗了? 还是说,富贵迷人眼,宁府的繁华富贵,让那个曾经纯善的女子变了模样? 第574章 富贵迷人眼 “账册拿给我看。” “爹,娘都这样了,您快让娘起来吧,那日我们也去上香了,上香又不是错,爹你怎么能因此而怪罪娘?” 天真看到娘哭得可怜,不由得生气,不就是那个宁不悔找不到了,活该她自己乱跑,关娘什么事?爹也真是的,在众多妾室和下人面前如此叫娘下不来台,将来娘还怎么管理内院? “这……老爷……” 看着面无血色的妇人,账房有些迟疑,被老爷冷冷扫过一眼,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把账册交上去。 “算你不傻,完事儿以后自己去领杖十下,扣三个月份例。” 面无表情的翻开账册,直接翻到两月之前,除了一些日常开销,各院支出,零零总总,琐碎异常,可他还是一眼看到小周氏曾经支了一笔五千两的银子。 五千两,对于偌大的宁府来说,不算什么,可也是他几年的例银。 “五千两……” 宁有种的视线在账本上停留了片刻,合上,扔到一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黑沉沉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小周氏。 “老爷,这钱是香火钱,老爷您身居要职,妾身担心您的安危,专门去寺庙为您祈福,您也知道,这香火越重,才越有效果,这钱不是给妾身自己花的啊。” 小周氏颤巍巍透过朦胧泪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只是眼前的男人看着十分陌生,冰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情感,就仿佛多年来那个对自己颇为忍让的男人不存在一般,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她明明说的严丝合缝,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不信又能怎样,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他五个孩子的母亲,没有真凭实据,他能把自己怎样? “香火钱……不悔是五月初五去的外祖家,也就是说,你是五月初五去上香的,可这银子,你是四月支的,中间隔了十来天,这又是为何?” “这是……这是因为原本四月就想去,又耽搁了……” “嗯……所以五月去了,刚好是不悔去外祖家这一天?” “是……老爷,您要相信我啊!” “那管家汇报之前,你为何不说,不悔失踪,跟你调走护卫有关系?” “老爷,妾身怎么会知道,真的是不悔那孩子自己说的,不要护卫,妾身发誓,若是说了假话,天打雷劈,真的是不悔坚持不要护卫的!” “嗯,这个我信,那孩子心地纯善,为你着想,把护卫让给你,说得过去,可是我问你,明知她失踪,你为何隐瞒和她同日出门的事情?” “老爷,老爷赎罪,妾身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怕老爷多心,妾身不是故意的啊老爷。” “嗯,好,来人,把夫人拖下去,好好审问一番,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不悔的下落。” 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和信任,冷冷的下达命令。 “不要啊老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 “爹,爹您要对娘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您不能这样,这样让我们以后还怎么见人啊爹!” “父亲,求您饶了母亲,儿子相信母亲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不悔姐姐冰雪可爱,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也许就是贪玩,在外面多玩了些日子。” 宁不屈是小周氏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平日跟着宁不悔鸡飞狗跳,兄妹关系还不错,也是宁有种最爱的一个儿子。 第575章 白沾 母亲如此没脸,的确是会让几个孩子以后也没了面子,为了不悔,也没必要让剩下的孩子都陪葬。 宁有种刚要下令让众人散了,白沾回来了。 “报告总兵大人,宁府已经包围,但是在门外截住一份信,人没有抓到,已经跑了,您看。” 白沾递过来一封信,老总兵打开一看,脸就绿了,一声不吭,径直去了西厢,不一会儿回来,手上拿了个花瓶,面色更黑了。 “人都退了吧,白沾你留下。” 宁有种捏了捏额头,又补充到: “即日起,所有府内人,不得出府,白沾继续派人把守,也不许有人进来,一旦发现可疑人士,立刻抓捕。” “属下遵命!” “老爷……妾身……” 小周氏哭得站不起身子,浑身都在颤抖,委屈得不行,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来信,她就要被下人扒了裤子在院子里打板子了! 宁有种这个大老粗,从来不搞那些文雅的东西,大事儿小事儿,就一个,扒了裤子打板子,叮叮当当几十板子下去,什么人都老实了。 当然,这板子打完,她人也不用活了,里子面子都没了,只能一根绳子上吊死了。 从鬼门关逃过一劫的小周氏泣不成声,幽怨的模样看得连宁有种都有几分心虚,搓了搓脸,轰苍蝇一般: “快走快走,别在这烦我!” 众人如蒙大赦,潮水般稀里哗啦的走光了,只留下白沾。 “怎么了大人?” 副将上前询问。 “唉!” 总兵重重叹了口气,把信塞给自己最信任的手下。 白沾一目十行,看完信后大惊: “小姐果真被高丽人抓走了?” “可不,那个花瓶,是只有我们父女俩知道的秘密,那时候不悔还小,想让我陪她玩,我哪有那个时间?小家伙就生气,偷偷抱着我的花瓶跑了,那就是一个我放在桌子上的破瓶子,这丫头以为是我的镇宅之宝呢,偷偷摸摸藏起来,想让我心疼。” 回忆起往事,老总兵眼眶发涩,抹了把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收到信,也不知那孩子受了多少苦……是否安好……你说,他们知道那是我老宁的闺女,应该是不敢做什么的对吧?” 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那么远,那么久,他的宝贝闺女该有多怕? “看信上这意思对方等着交换船图,在东西到手之前应该是不会对小姐做什么,只是……我们该怎么办?船图……” 白沾对信的内容大为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宁总兵家的千金怎么会被高丽人抓走,对方居然是奔着船图来的! “船图肯定不能给,那是我们的边防利器,丢了船图,不说高丽人可以打过来,若是传到闽南一代,跟东洋人包抄过来,我们守不住。” “那小姐……” 反正听说宁总兵家闺女多得很,大概也不差这一个。 “白沾,我待你如同亲儿子一般,我如今走不开,这事儿只能靠你了。 他们点明了要在高丽交换人质,船图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但是缺少里面最关键的部分,但是那图复杂,高丽人又不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发现的,让别人拿着假船图跟他们斡旋一番,你带着一百精兵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我救回来,我会在水面接应你。切记一定刚要把小姐安全带回来……” 老总兵忽然间老了十岁一样,肩膀垮下,艰难道: “只要她想回家,不管发生什么,都带她回来,若……若她已经遭遇……不测……你……想方设法,保全她的体面……告诉她……她爹对不住她……” “大人,不会的,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您不必如此自责,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护小姐周全!” “好,好,辛苦你……玄世斌是吧,高丽世子,若真敢欺辱我女儿,我这总兵不当了也要宰了你小子!” 第576章 营救 母亲如此没脸,的确是会让几个孩子以后也没了面子,为了不悔,也没必要让剩下的孩子都陪葬。 宁有种刚要下令让众人散了,白沾回来了。 “报告总兵大人,宁府已经包围,但是在门外截住一份信,人没有抓到,已经跑了,您看。” 白沾递过来一封信,老总兵打开一看,脸就绿了,一声不吭,径直去了西厢,不一会儿回来,手上拿了个花瓶,面色更黑了。 “人都退了吧,白沾你留下。” 宁有种捏了捏额头,又补充到: “即日起,所有府内人,不得出府,白沾继续派人把守,也不许有人进来,一旦发现可疑人士,立刻抓捕。” “属下遵命!” “老爷……妾身……” 小周氏哭得站不起身子,浑身都在颤抖,委屈得不行,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来信,她就要被下人扒了裤子在院子里打板子了! 宁有种这个大老粗,从来不搞那些文雅的东西,大事儿小事儿,就一个,扒了裤子打板子,叮叮当当几十板子下去,什么人都老实了。 当然,这板子打完,她人也不用活了,里子面子都没了,只能一根绳子上吊死了。 从鬼门关逃过一劫的小周氏泣不成声,幽怨的模样看得连宁有种都有几分心虚,搓了搓脸,轰苍蝇一般: “快走快走,别在这烦我!” 众人如蒙大赦,潮水般稀里哗啦的走光了,只留下白沾。 “怎么了大人?” 副将上前询问。 “唉!” 总兵重重叹了口气,把信塞给自己最信任的手下。 白沾一目十行,看完信后大惊: “小姐果真被高丽人抓走了?” “可不,那个花瓶,是只有我们父女俩知道的秘密,那时候不悔还小,想让我陪她玩,我哪有那个时间?小家伙就生气,偷偷抱着我的花瓶跑了,那就是一个我放在桌子上的破瓶子,这丫头以为是我的镇宅之宝呢,偷偷摸摸藏起来,想让我心疼。” 回忆起往事,老总兵眼眶发涩,抹了把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收到信,也不知那孩子受了多少苦……是否安好……你说,他们知道那是我老宁的闺女,应该是不敢做什么的对吧?” 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那么远,那么久,他的宝贝闺女该有多怕? “看信上这意思对方等着交换船图,在东西到手之前应该是不会对小姐做什么,只是……我们该怎么办?船图……” 白沾对信的内容大为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宁总兵家的千金怎么会被高丽人抓走,对方居然是奔着船图来的! “船图肯定不能给,那是我们的边防利器,丢了船图,不说高丽人可以打过来,若是传到闽南一代,跟东洋人包抄过来,我们守不住。” “那小姐……” 反正听说宁总兵家闺女多得很,大概也不差这一个。 “白沾,我待你如同亲儿子一般,我如今走不开,这事儿只能靠你了。 他们点明了要在高丽交换人质,船图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但是缺少里面最关键的部分,但是那图复杂,高丽人又不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发现的,让别人拿着假船图跟他们斡旋一番,你带着一百精兵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我救回来,我会在水面接应你。切记一定刚要把小姐安全带回来……” 老总兵忽然间老了十岁一样,肩膀垮下,艰难道: “只要她想回家,不管发生什么,都带她回来,若……若她已经遭遇……不测……你……想方设法,保全她的体面……告诉她……她爹对不住她……” “大人,不会的,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您不必如此自责,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护小姐周全!” “好,好,辛苦你……玄世斌是吧,高丽世子,若真敢欺辱我女儿,我这总兵不当了也要宰了你小子!” 第577章 住下 客栈里晓卿压根没想到宁不悔此刻已经搅得外面天翻地覆,更想不到她此刻已经在去高丽的船上,只当这姑娘一时心血来潮,用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的跑回来。 倒是赵睿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小安,找找她,用你的异能。” 小安鼻子好使,但是毕竟是人不是狗,跟猎犬的差距还是有的,一定范围内,可以辨别气味,但是距离太远,他是没办法一路追踪过去的。 屁股姨丢了小安也急,听说可以用异能,当下就撅起小屁股,四肢着地,小脑袋仰得高高的,冲着天空就是嗷嗷呜~~ 这次交流的时间比平时更长一些,小安还没尝试过这么复杂的信息传递,尝试了很久,都没有成功,不由得万分沮丧。 “当下只有去宁府这个办法了,我们没有时间,总不能把人弄丢了我们告辞了。” “好吧……” “除此之外,还要立刻封锁港口,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我认为傻子的脑回路不能用常理解释。” 晓卿:“……” “好吧,可是封锁港口也不是我们能做到的,那么多船只,而且现在已经过了最早出航的时间了。” 等几人到了宁府,发现居然有重兵把守的时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什么?你们说,不悔昨日之前还跟你们在一起?” 宁有种惊得两条浓眉一跳一跳的,看着面前气宇轩昂的男子和灵秀的女子,还有蹲在她身上的小黑孩儿。 “正是,只是说好了今日送她回府,这孩子自己跑了……您看,这是不悔留的信。” 晓卿把不悔留下的青山绿水信给她老爹,气得宁有种鼻子差点歪了。 “这小混球!我看她是反了天了!那……不对,人应该还没离开安东,立刻去码头给我堵人!” 二人无论如何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宁不悔竟然被昨日他们放虎归山的那几个人给抓走了! “宁总兵,那几人我们昨日碰见过……只恐怕这个时辰,船已经离港。虽然不知道不悔为何会跑到那个船上,可若是惊动了对方,对方依旧得不到东西,怕是会对不悔不利,与其大张旗鼓去追,不如暗中跟踪,伺机下手。”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唉!” 宁有种把信攥个稀巴烂又揣进怀里,大步流星往外跑。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不必,这是他们的地盘,你不要小看老将军。” “对了,还没有告诉总兵天隆寺的事儿……” “不必,那丫头该张长脑子了,这些事儿让她自己处理吧,你不能管她一辈子,你又不是她娘。” “哦……好吧……” 晓卿眼巴巴的看着宁府的院子,有些不甘心,像刚把孩儿送进托儿所的老母亲一般提心吊胆,又后悔昨日还不如斩草除根咔嚓了那几个棒子!怎么就那么寸,把她的不悔给抓了?! 不管有多后悔,也没法补救了。 出来的路上,晓卿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小安也是,伤心的低着小脑袋,忽然,他有些疑惑的吸了吸鼻子,小眼睛亮了…… 三人不得已,在安东住了下来,赵睿难得享受如此安逸的日子,时常跟在晓卿身后,偶尔也会单独出去。 小安没意思,没有宁不悔陪他作妖,他就见天儿的祸祸东兴楼附近人家的牲畜,一会儿把这家的马放跑了,一会儿让那家的鸡不下蛋,晓卿忙得没空管他,人家就直接把状告到东兴楼,东兴楼收下大部分被祸祸的家禽,几个时辰之后就成了他们一家的盘中餐。 小安逐渐消停下来。 晓卿则是整日去盐场转悠,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 “夫人日日来我们盐场观摩,可是想偷师学艺?” 第578章 改良盐场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晓卿回头,对着清秀的男子展颜一笑: “钱公子,想不到这么巧。” “不是巧合,我听人说,有位夫人,每日都会在盐场附近驻足观望,就想来看看,是否有人觊觎朝廷的东西,没想到来了看到夫人。” “钱公子说笑了,如知府这般身居高位的大人都未曾对盐场动心,更何况我一小女子,我每日来看这盐场,不过是想着能否把效率提高一些,看这些工人实在辛苦,海明明近在眼前,却要废大力气把水一担一担挑来,可我又担心,若是让这些工人不用再担水,是不是就少了很多工作,需要的工人少了,会让那些靠制盐养家糊口的百姓因此而事业。” “想不到夫人如此忧国忧民,倒是钱某唐突了,不过夫人不用担心,我们沿海地区只要肯付出辛苦,吃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如今朝廷有四大盐场,安东只是其一,若夫人真有良策可以减轻工人的劳作,那只会打打提高我们安东盐场的产粮,产粮上去,朝廷给的银子就多,只会养活更多的人,且安东的渔业也离不开盐,有了足够便宜的盐,海产也能保存更多,价值也远远超过盐本身,所以不管怎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如此说来,真就太好了,夫人观察这些天,可有所得?” “嗯,但是要看知府大人愿不愿意做了。” “竟真的有办法?” 钱江十分惊讶,原本只想着随意问问,这盐场是工部人修建的,历经几百年,也吸取了无数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这位夫人看起来像是富家的,更别说有女子会精于此。 “钱公子,您可否叫几名有经验的工人过来,毕竟我没有做过这个,有些事,行不行,得当事人说。” “这有何难,您稍后。” 不多久,几名衣衫褴褛的工人就被叫了过来。 “钱公子,你看,这成千上万的工人,每日从海里挑水上岸,这就是最辛苦的工,出了大量的力,却只是用来挑水,这是我认为的第一点需要改良之处。 第二就是,砍伐木材,烧制盐卤,如果我所料不错,附近的林子早就砍干净了吧?” “不瞒夫人,整个安东的林地都已经砍伐干净了,这些木柴都是用车从别的地方拉来的,安东盐场上百年,砍光了本地的树木,让百姓用柴禾都只能花钱买,若是再过些年,恐怕临近的地方也都没有林子可以砍了。” “对,百年如此,如果几百年,甚至更久呢?若是整个海河都无柴,你可能可知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恐怕还要专门有人来培育树林了……” “没错,但是这个育林的速度终究赶不上你砍伐的速度,林地越来越少,水不固土,会造成大量的水土流失,更扛不住洪涝灾害,从长远看,是弊大于利的。” 钱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有些笑不出来了, “夫人说得极是,可各地的盐场都是这么做的,却不知夫人可有何办法?” “南地阴雨天多,即便是冬日,也是阴雨连绵,难见日头,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可北地整个秋冬都以晴天为主,春夏也多晴天,可以用日晒替代煎煮,节省大量木材。” 第579章 引海水灌盐田 “这位夫人。” 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打断陈晓卿道: “夫人有所不知,夏天有雨水,冬天有风雪,您说的把盐池子放在那晾晒,不是什么季节都行得通的,你马上要晒好了,来一场雨就没了,我们这些人,等着每日的收成拿工钱的,现在这么做,虽然累点,慢点,柴禾钱也贵,但是稳定啊,一天一人能出五十斤,挣得钱能回家吃饱肚子。” “对啊,东家可不管那些,晒好的卤子最后一步最重要,就好比种庄稼到了秋收的时候,赶上大雨就全完了,前面的工都白费了。” 几个工人有些不忿的看着晓卿,哪儿来的大小姐在这瞎指挥,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看戏呗,非来这里指指点点,瞎捣乱。 晓卿不慌不忙,给几位老师傅施了个礼,简单明了的指出, “现在盐场本就在晒卤,同样都是把水分蒸掉很多之后才开始煎煮。如果省略最后的步骤,就只晒,用多一点点的时间,但是晒卤池远远多于煎煮池,如果是怕突然下雨,影响最后一步,可以做成活动的盐池,用木板做成长三米,宽一米半的浅盘,大小一样,摞起来底部可以卡在下一个浅盘的开口处,十个盘子一摞,上面加个盖子。晴天晒,阴天收。” 钱江若有所思,可几个老师傅不乐意了: “钱公子,俺们现在这样挺好,不用改,改来改去也不知能改个啥名堂。” “呃……” 钱江有些尴尬,问道: “夫人这只说了其一,之前您说的,这个工人挑水也是需要改良的,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也是我这几天在考虑的,因为我空有理论,没有实践,说出来怕你们笑话。” 晓卿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引得几个老师傅哄笑,算这女娃知趣儿,也知道自己说话招人笑。 可这女娃却突然蹲在地上画起图来。 “几位老师傅常年在海水里泡着,腿脚都不太好了吧?除了皮肤瘙痒溃烂,是不是骨头也疼,到了阴雨天尤其疼?” “俺们吃这碗饭的,可不都这样,别说腿脚不好,胳膊,肩膀都疼。但是我们盐工不用参军,至少能跟家人在一起,苦是苦点,可命保住了,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盐场的人,夏天还好,日晒雨淋风吹,到了寒冬腊月,简直是生不如死,冰天雪地的日子踩着冰块提水,一不小心,连人带桶一起摔进去,湿透了的衣裳,西北风一吹,能立马结冰。 但是因为要吃饭,所以也只在过年的那个月能歇一下,剩下的时间都要做工。 “我这些天沿着海岸走了很长的路,往东边二十里,那边沙滩就没了,是一片礁石,礁石距离海面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礁石连成很大的一片平地,如果我有办法把水引到礁石之上,直接把悬崖上做成新盐场,这样工人不用再在水中蹚来蹚去,岩石地表也更适合晒盐,只要把地面清理干净,用粘土做成围栏,就变成一块块的盐田。” “夫人说笑了,咋可能把水担到那么高的地方,那不是要累死了?” 几个老工人不耐极了,这女人是不是跑来耍他们的? 第580章 天荒地老 晓卿也不卖关子,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工具叫水车,利用水流冲击的原理,可以把水从地处引到高处,如果需要的量大,那就把水车做大,做多,沿着盐场建一排,只是难处在于,在海滩建水车,一个是盐水侵蚀,水车会很快腐烂,一个是沙土不牢固,水车如何固定,因为这两个问题的困扰,我才一直苦思。” 晓卿把悬崖的地形图画出来,水车的构造,和一块块盐田的平面图都画好,扔掉手中的贝壳,叹了口气。 钱江目光跟着亮了起来,虽然沙土上的图十分简单,但是结合晓卿的解释,他听懂了多半,利用水流的力量让这轮子周而复始的工作,的确能节省大量的人力,至于固定问题…… “很难,我想不出来,但是你把这个方法告诉工部,那里能人辈出,应该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对,只要解决了水车固定的问题,就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即便不行,这水车也是十分有用的,夫人,这件事我会立刻回去告诉家父,到时候还请夫人一并出谋划策。” “这个好说,我就住在东兴楼的客栈,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水车什么的,只是听起来这夫人要折腾他们了,建了那个什么水车,还有没有他们的活儿干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睿发现了晓卿愁眉不展,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连话都少了。 “怎么了?你要相信总兵,那是他闺女,他比你更上心。” “不是,我是在想那个盐场……” “你是走到哪操心到哪,盐场又怎么惹你了?” “也不是操心,而是我想跟他们谈笔生意……赚钱嘛……你知道,我最喜欢赚钱了。” 说道钱,赵睿就是一滞,他最没有的就是钱了。 “我想跟他们谈这个生意,但是也需要他们能把盐的产量扩大,现在这样产量太低了,都给我了他们不够了……” 晓卿低着头拿着筷子戳啊戳,嘟嘟囔囔闷闷不乐。 粮食的事儿没解决,把宁不悔丢了,好在相公在身边,还有小安,否则她得郁闷死。 赵睿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感觉到某人似乎又到了狂躁不安的日子了,想了想道: “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带套干净衣裳。” “咦?” 赵睿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揉了揉她因为海风潮湿而有些毛燥的头发,又点了点她的鼻头,鼻端萦绕的都是他的味道,心情莫名的就好了一些。 小安一看,表示大为羡慕,立马啾啾着小脑袋求摸摸,然后被某人毫不留情的无视了,正要龇牙瞪眼,一只又香又软的手摸上他的小脑袋:唔……还是娘的摸摸香! 吃过饭,晓卿收拾了干净衣裳,打了个小包,走出客栈,没想到赵睿竟然驾着牛车在门口等她,高大帅气的男子屈着长腿懒洋洋坐在车上,见到她微微一笑,让她的小心脏突然就酥了一下。 “怎么……怎么还要坐车……去哪儿啊?” “上车,带你们玩儿去。” 趁着落日的余晖,赵睿赶着牛车穿过闹市区,麟麟的向着郊外走去,小安在车里坐不住,一会儿钻出去跑到赵睿肩膀上,被他赶苍蝇一样拍打,一会儿跳下车兴奋的跑前跑后,招猫逗狗,海风阵阵,古道上的牛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忽然就走出了天荒地老的感觉。 第581章 世外桃源 晓卿索性钻出车厢跟赵睿并肩而坐。 沿着海岸线蜿蜒曲折的小路,可以从高处看到海边的一切,却又丝毫不遮挡远处的美景。 清澈的天空缀满了金黄色的晚霞,遍布整个苍穹,映衬得海面也变成了金色,美不胜收。 青草和野花的味道充溢鼻端,深深的呼吸,吸入的尽是愉悦。 “好美,比起大山,我更喜欢海。” 金色,也同样洒在两人的皮肤上,让原本白皙的肤色看起来如同古铜色一般,绚烂且瑰丽,眸中星河璀璨万千。 “那等这战争结束了,我们搬到海边。” “那也不必,家在大樟村,我们的亲朋好友都在那里,海边只要偶尔来住就好了,而且冬天这里冷得很,海风吹起来冻死了呢,不如山里,要么,就往南方去,那边暖和。” “这么怕冷?” 赵睿用大掌包住晓卿的手,初秋的天气,海边已经渐渐有了些凉意,少女的十指有些凉,软软的,捏在手里舒服极了。 赵睿将那小手放在手心里研究,一根根手指端详把玩,瘦小得仿佛一捏就碎的少女,却有着一颗强韧的心。 “夫君,你……为什么会跟着将军?” “建功立业,男人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别的出路,在家中,处处受到钳制,他们都讨厌我,那时,我也只是个少年,内心有些偏激,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儿,如果放在现在,肯定不会了。”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敏感和脆弱,叛逆共存的年纪,身世成谜,娘懦弱不堪,全家人冷眼相对,内心没有一点认同感,当时的他,内心充满了阴暗。 晓卿知道他这是在解释当初骗婚一事,自己愤怒于他对原主的残忍,可冷静下来想想,他也只是个被家人磋磨的少年,放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如果是十几岁的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嗯,知道了,那件事就算过去了,只是后来呢?既然已经从队伍中离开了,怎么又回去了呢?” “当时离开,也是任务,自然任务结束,就要回去,而且,太子的人居然摸到村里,如果我当时不离开,恐怕很快就会暴露。” 晓卿想到了他第一次离开的时候留下的纸条。 “我是说,现在你在做的事情,你自己喜欢吗?还要坚持做下去吗?毕竟……你也不是非这么做不可。” “最初的确是,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是我的责任。做到我这个位置,想要退隐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加上五皇子暂时看着顺眼,就先干着吧。” 晓卿没明白为何他说的是五皇子,而不是玉面阎罗,又想了下,对,玉面将军看不到脸,也就不存在顺眼不顺眼的事儿。 “你呢,为何这么拼命挣钱,挣了又不花,委屈不?” “唔……如果说,我想建立一个乌托邦,你信不信?” “乌托邦?” “嗯,我知道,完全公平,善良,没有攻击,没有压制的社会是不存在的,但是我想建立一个相对和平,安全,善意,富足的社会……你可以想像为世外桃源,不受世俗争战的影响,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只要勤劳,就能养活自己,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不许地主压迫,没有苛捐杂税,只要想种地,就有足够的土地,只要想做工,就有不挨打挨骂工钱充足的工可以做,病了有医看,冷了有衣穿。” 第582章 前生今世 “很奇怪。” 男子的评判。 “你这么大的女子,脑子里想的应该是相夫教子,或者锦衣玉食,再不就是争宠,夺爱,风花雪月,所以……” 赵睿忽然给晓卿弹了个脑瓜崩,笑着道: “你这小脑袋怎么长得?” 晓卿淡淡一笑, “不知道,从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跟别人有些不一样,我对别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尤其是痛苦的,负面的情绪,那样的感知,会让我也觉得非常痛苦,就好像那些人的痛苦被转移到我身上一样,别的人可能会很快淡忘,但是我不能,我会一直很痛苦,然后一次次的痛苦,会叠加在一起,那时候我就会想,有没有人能帮帮他们,给快饿死的人一顿饭,给没有父母的孩子一个家,给伤心的人一个拥抱?” 晓卿的笑容种带了一些苦涩, “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人,我就总喜欢多管闲事,看到失去自己孩子的父母,就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在我身上发生了一样。” 赵睿静静的听着,在心里猜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让她说出这些话。 “所以……你……曾经是个鬼来着?” 晓卿:“……” 这人真的能破坏气氛。 “不好意思,鬼没有做过,一直当人来着!” 对于她换了芯子这事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为二人之间的默契了,她不说,他不问,但是她知道他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却是第一次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论起来。 “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然是为了来找我,给我做媳妇儿,不然你是来当救世主的么?” 赵睿又敲了晓卿一个爆栗,揶揄道: “肯定是老天爷觉得我太孤单了,挑了你来陪我,你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不知地府哪里搞错了,给你弄到别的地方浑浑噩噩过了半辈子……诶……你不会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吧?连孙子都有了那种?” 赵睿原本只是打趣,忽然就有些吃味起来:若是她曾经连丈夫孩子都有了,那他又算什么? “没有,我在那里也是个小姑娘,比现在还漂亮呢。” 现在的这副身子,经过大半年的调理,愈发的出挑了,已经能看出当年陈晓卿闭月羞花的痕迹,只是换了芯子的人,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曾经弱柳扶风的小家碧玉,如今骨子里透着精干,说话时带着泼辣,其实原本的她更加干脆果决一些,不知为何,似乎被原主的性格影响了,反而有些拖泥带水。 她的回答让赵睿狠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那就好,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你都只能是我的人了,来了就别走了,乖乖陪着我,嗯?等到有朝一日,得了天下,你想帮谁就帮谁,想救谁就去救谁,好不好?” 刻薄如赵睿,何曾如此低声的求过谁? 可眼下的女子一颦一笑,灿若星河,皎如明月,心怀慈悲,犹如降生人世间的菩萨,她乘着风来,又似乎欲乘风归去,他生怕晚了一步,只能留下她一片衣袖。 安东城漫长的海岸线都被工厂占据了,工厂之外是渔民的家,腥臭脏乱,沙滩上遍布着垃圾和渔网,还有晾晒的咸鱼。 一直到走出来几十公里,才终于看到干净的海岸线。 夕阳已经收齐最后一丝光芒,整个海滩忽然就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宁静。 第583章 茅塞顿开 “这里可真美。” 晓卿脱了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挽起裙摆,露出纤细的脚踝,如果不是怕吓到赵睿,她恨不得直接把裙子脱了穿个内裤奔跑一下。 “嗷呜~~” 小安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极为放松,撅着小屁股哒哒哒就跑远了,一会儿用后腿刨沙子玩儿,一会儿盯着钻进洞里的小螃蟹,两只眼睛都盯成斗鸡眼了,原来这就是大海,回去他可以跟小妞妞炫耀了,他是第一个见到海的! 唔……要带礼物给小伙伴们……带什么呢? 小安欢快的刨着小蹄子哒哒哒,把晓卿他们远远的抛在身后。 见到晓卿喜欢,赵睿也就放心了,脱了靴子,挽起裤脚,学晓卿一样赤脚踩在沙滩上。 看着白得几乎发光的赵睿,晓卿心里又想起白日见到的盐工,手脚因为长期浸泡盐水,肿胀生疮,有点伤口深可见骨,夏日沾了海水,惹来苍蝇,叮在溃烂的伤口上,化脓,却还要坚持上工,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所以让你困扰的是什么?” “咱们村里都装了水车,不用再人工灌溉,免了很多辛苦,海边的工人因为要日日浸泡在海里,身体溃烂,我想把盐场从海边挪道礁石之上,也用水车来灌盐田,这样就不用让他们日夜浸泡在海水中了,可是,这种沙土之中,水车是立不住的,而且很快就会腐蚀,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方法,时间耽搁在这里。这都多少天了,粮食还没有采购,运输也是个大问题。” “如果说,你只是想解决盐工泡在水里的问题,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水车呢?如果把盐场搬到礁石之上,可以像打井水那样,从悬崖吊桶下去把水提上来,你要大量,那么就做成水车那样,可以挂一圈桶的。用人力替代水力,但是人可以不用下水,如果下水,可以坐在船里,因为不需要移动,只要原地把水送到高处就可以了。” 对啊,可以用人力啊!在悬崖上做人力水车! 自己这些天都钻到牛角尖,因为赵睿的话而茅塞顿开,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人力……对,用滑轮,减轻重量,可以有人在下面的船里负责提水,再用滑轮批量运上来,省立又高效!哈啊哈,夫君,你怎么这么厉害?早知道你这么聪明,我早就跟你说了,也省的头疼这么多天!” 晓卿高兴的忘乎所以,直接扑上去搂住赵睿的脖子,又蹦又跳,小松鼠一样往他身上扑,被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揶揄道: “你夫君我厉害的地儿多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接着稀薄的光线,晓卿盯着赵睿的脸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他到底是不是在开车,但是心情还是好得不行。 “太开心了,今晚我给你做海鲜大餐!” 晓卿蹦蹦跳跳,恍如小安上身。 赵睿笑她, “小吃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抓。” “不用,我厉害得很,你看我的!” 晓卿开始撸胳膊挽袖子,总算知道为何赵睿叫她带一身干净衣裳了。 明明东兴楼就有新鲜的处理干净的海鲜,两人傻子一样非要自己抓,小安发现了,立刻欢快的加入傻子的队伍,在浅水处扑腾得要多欢实有多欢实,海鲜没抓到,倒是把自己给腌成海鲜了。 “娘……娘!好玩!哈哈!好玩!” 小安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张幸福的小脸儿带着水花忽闪,被赵睿一个弹指弹到水里,又大笑着冒出来。 第584章 粗盐提纯 最后三人浑身湿透,就只抓了两条鱼和几只小螃蟹,跟渔民的收获比起来差远了,晓卿又想起自己连家伙都没带,身上湿漉漉黏糊糊,索性拎着两条鱼回客栈去了。 回去洗完澡已经很晚了,灶上的厨师已经打烊,晓卿就兑现承诺,亲自下厨,做了一个清蒸海鱼,一个蟹黄豆腐,一个油焖大虾,三人酒足饭饱,好不快活。 晓卿叫赵睿带着小安先去睡觉,她还要在厨房忙活一阵。 赵睿拎着小安回了房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赵睿:“睡。” 小安:“不!” 赵睿:“你娘叫你睡!” 小安:“哄!” 赵睿:“男子汉不需要人哄!” 小安拍拍自己的小肚瓜:“小孩!”” 赵睿深呼吸:“怎么哄?” 小安挠挠头:“拍拍,故事,亲亲,唱歌!” 赵睿面露沉思,伸出一根手指,温柔的看着小安,在孩子的满脸期待中,一戳。 小安不知道大粪蛋戳了自己哪里,只觉得轻飘飘人在云端一样,咕咚一下倒在床上睡了。 赵睿得意洋洋,转身去找媳妇。 惊讶的看到晓卿吃力的挪了几个大缸过来,又把东兴楼库房的盐都取出来了,整整三大麻袋! “你这是做什么?腌咸鱼?” 晓卿头都没抬,问他: “小安呢?” “唔……睡了。” 赵睿摸了摸鼻尖。 这回晓卿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这么快?每次都要哄很久的?” 赵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辩解道: “唔……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情,你不懂。” 晓卿翻了个大白眼,我信你个鬼! 但是她现在顾不上跟赵睿白扯,灶台上两口大锅都在烧着水,她指挥赵睿,帮她一麻袋盐都倒进其中一口大锅,让那些浅褐色的粗盐逐渐融化。 “你来帮我搅一下。” 晓卿叫赵睿帮她盯着锅,自己拿了厚重密实的白色绢布绷在另一口大锅上,等赵睿这边的盐溶解了很多之后,就开始从溶液上方舀没有盐粒子的,盛到那口绷了绢的锅里,有些混浊的盐水在白绢上留下一摊摊土黄色的痕迹。 “东兴楼这盐已经是定的最好的盐了,那些百姓用的盐,杂质更多。” 晓卿一边讲,一边把溶解的饱和盐水都用绢过滤,再往没有完全溶解的锅里加入更多的水,让粗盐全部溶解。 过滤好的盐水再上大锅,猛火使劲烧,一个锅不够,架了三个大锅一起烧,一时间厨房里云雾蒸腾,若是有人进来,可能以为到了天宫。 整整烧了一个半时辰,大锅里的水都蒸干了,留下了洁白的盐粒,和之前淡土色的已经大相径庭。 赵睿嗤笑。 “你这丫头,别的都不认真,吃上最是下功夫。” 大晚上的折腾一身汗就为了把这盐洗干净了? “嘿嘿,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等着看,一会儿姐姐给你变魔法!” 晓卿嘿嘿嘿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拨楞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天知道她忍这个世道的盐忍得有多辛苦,因为没有化学试剂,从海水里直接提取的盐里面含有大量杂质,和氯化镁硫酸钙这种对人体有害的物质,味道也是苦涩的,过去讲的说盐是苦咸苦咸的就是这个意思。 家里日常用的就忍了,但是当看到堆成山的粗盐时,身体内想赚钱的欲望支配了一切,这些天的冥思苦想,也包括现在这个纯物理的提纯法。 第585章 味道不错 接下来赵睿就看到媳妇儿把辛辛苦苦蒸干的盐重新倒进了清水中,支起更多的锅,一会儿伸手测量温度,一会儿再把锅里的水舀来舀去,不停的过滤,再煮,再过滤,十几个锅看得他眼花缭乱,但是到底看出一些门道:小卿在水温低的时候,会把从水中析出的晶体再次过滤掉,那部分是不需要的,然后随着温度继续升高,这时候水中出现的晶体则是她想要的,会把这部分留下来,然后继续溶解,分层,过滤,如此反复,知道天色微亮,大量的浑水被倒掉,渣子被扔掉,三大袋粗盐只剩下一袋,但是那盐洁白晶莹,看起来像是雪花一样,不像是食物,更像是珠宝。 饶是赵睿这种对吃上不甚在意的人,也被晓卿的杰作惊到了。 辛苦了一夜的小丫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额头挂着汗珠子,但是眼睛亮极了,里面闪耀的焰火一下就灼伤了他的心,带着钝痛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 晓卿小心翼翼的捏了两个盐粒子,献宝一般递给赵睿: “你尝尝。” 看着那纤细手指上洁白的盐粒,男子眼神暗了,毫不留情的将那指尖整个含在口中吸允了一下,舌尖灵巧划过,又在某人炸毛之前及时的松开,带着志得意满的笑。 “你……啧啧,真是,哎……” 晓卿被弄了个大红脸,狼狈的回头又戳了一指头盐放到自己嘴巴里,结果因为那根手指还沾着某人的口水,盐自然是沾多了…… “啊……呸呸呸……咸死我了,水……水!” 哼,你个祸国殃民的小辣鸡,早晚有一天姐姐要扑倒你,让你见识见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接过赵睿闷笑着递过来的水杯,晓卿暗搓搓的诅咒发誓,小脸儿郁闷极了。 “味道怎么样?” 晓卿仰着小脸儿问赵睿。 赵睿没想到她还能返回头来问感受,诧异了一下,才意味深长的说: “嗯,很好,可以再来一次。” 晓卿:“……” 我踏马问的是盐味儿好吗? 赵睿完完全全就是个不识货的主,但是东兴楼的厨子不能不识货啊! 早上一来上工就被一厨房的狼藉吓坏了,冲着外面就大喊: “招贼了!厨房进贼了!” 大家伙乌泱乌泱跑进来才发现角落里偷盐的两只小耗子。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陈东家,您这是做什么?” 掌柜的抹了把脸上的汗,虚惊一场。 晓卿笑嘻嘻的抓了一小把盐给掌柜的, “来,你们尝尝。” “这……这是……这是精盐?” 厨师见过精盐,专门给达官贵人供应的,但是看着又不那么像,说是糖么,又不太像,横竖东家不能给他吃毒药,就捏了两粒放在嘴巴里,咂摸咂摸滋味,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得手抖得筛糠一样: “这……这……这是……” 老掌柜也尝了,比厨师更激动,大叫着: “这是盐吗?” “对,这是我做出来的精盐,和你们平日用的粗盐大不相同,味道更纯美,吃了对身体没有坏处,没有苦涩味,做出来的菜也更好吃。” “东家,我吃过那些专门供给宫里的精盐,虽然也是白色,但是味道仍然是苦涩的,不是这样啊。” “那当然,他们吃的精盐只是去掉里面的杂质,比如沙土,苦涩的东西是去不掉的,这个让盐不再苦涩的办法只有我知道,我等着拿他卖钱呢,这盐你们留一些今天做菜尝尝,剩下的我要拿走。” “是,是,陈东家,今儿个我们用这盐做吃的,看看大伙的反应。” 老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没有苦味的盐啊,活了这么多年,想都没想过,东兴楼这么高级的食材,做出来的菜,也都带着一股子食盐的苦涩味儿,放多了,那菜就没法吃了,百姓世世代代都适应了这股味道,谁想到这东西还能把苦味去了啊! 第586章 一两银一斤盐 “这件事先不要对外说,这是我们东兴楼的秘方,以后想吃没有苦味的菜,就只能来东兴楼,这种盐只有我能做,自己用可以,但是不许往外给,要买也行,一两银,一两盐,记住了?” “一两!” “对,这种盐,咱们东兴楼用,不计成本,随便用,菜价不变,但是对外卖盐,就是一两银一斤。” 交代完店里的事儿,晓卿高高兴兴回去补觉去了。 他俩一夜没睡,但是小安睡了啊,可是这会儿小家伙居然还在睡,晓卿有些奇怪。 赵睿有点心虚,拎着小安后脖颈子就出去了,回头道: “你睡会儿吧,我管他。” “唔……好……” 晓卿话都没说完就沉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梦到了不省心的丫头宁不悔。 宁不悔这会儿是真后悔了,她爹给她起名叫不悔,是希望她一生顺遂,别有什么遗憾,可架不住她非要在作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谁也拦不住。 船已经开出去有一会儿了,她被那些歹徒困住双手,嘴巴也用破布塞住了,但是这都不叫事儿,她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天隆寺地道都挖过了,还怕这点雕虫小技么? 让她此刻最难以忍受的是……她晕船! 随着每一次船舱的起伏,她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漂移,加上本就没吃早饭,饿得头晕眼花,偏偏口鼻被堵,双手被缚,跪坐在地上,别提多难受了,这一会儿眼泪就哗哗往外流,不是害怕,纯是生理上的难受,老遭罪了。 偏偏今日风浪挺大,船舱又是一个起伏,宁不悔:“呕……呕……” “大哥,这丫头晕船了,要不把她嘴巴放开吧,这堵着嘴巴怎么吐啊?” “放开嘴巴她喊了怎么办?把人招来了,三天的水路,你能一直防着?” 以这个丫头的身份,要是叫破了,他们几人能被船上的人扔下去喂鱼! “可是这丫头看着真惨啊!” 宁不悔是真的惨,眼泪流多了,鼻子开始渐渐堵住,可是嘴巴也封死的,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因为难受,眼泪流的更多,一边后悔,难受死了,可难受死我了,再也不跑了,好好的上什么船……呕……呕……干呕终于量变产生质变,隔夜的酸水顺着喉咙就翻天覆地的涌上来了,嘴巴堵着,于是就从鼻子往外喷,这一下就把宁不悔呛坏了,痛苦的蜷着身体,想咳咳不出,想喘喘不了,小脸憋得青紫,玄世斌一看再不放开人要活活憋死了,只得恨恨的把宁不悔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呕……咳咳……啊啊啊啊……难受死了……我……呕……” 宁不悔跪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涕泪横流,别提多狼狈了,最后整个人无力的以脸支地,摔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 好想骂人…… 玄世斌也虚弱得要死,加上船舱憋闷,被宁不悔吐这一遭,一股无法言喻的恶臭在狭小阴暗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呕……大哥,熏得我也想吐了……” “如果你敢吐出来,我就叫你把吐的东西吃进去!” 玄世斌脸色阴暗得淬毒一般,恶狠狠盯着那个同伴: “衣服脱下来,把这里清理干净,立刻!” 岂止是宁不悔没有吃东西,这几人昨日从船上被抓,到现在都在饿肚子,早就眼冒金星,别提多难受了。 “你,去找点食物和水来,想饿死我么?你们这些混蛋!我是太子!连伺候人都不会,你们这些狗东西!” 第587章 还没死就变成鬼了 宁不悔虚弱的趴在那,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身子一歪,像个虾米一样侧躺在那,好歹拯救了泡在呕吐物里的脸,船舱的地脏极了,厚厚的污垢,还有蜘蛛网,但是都组织不了她像个肉蛆一样在那里鼓秋,慢慢的把脸上黏糊糊的东西蹭掉,左边蹭完了,打个滚,再蹭右边,右边蹭干净了,转个圈再蹭一遍,鼻子里黏糊糊的实在没办法,她认命了,最后,顶着一张鬼见了都能吓哭了的丑脸蛇行到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不动换了。 玄世斌看着一片狼藉,脑门子上青筋一顿狂跳,知道的是抓了总兵家的千金姑娘,不知道还以为是绑了一头发疯的野猪。 宁不悔眼一闭,睡了,她是真的睡了,傻子才不睡,反正这几个货肯定是不敢睡觉的,头顶上的人走来走去,几人唯恐被发现,她怕啥? 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再睁眼,投进来的已经是月光而不是日光了。 宁不悔极其谨慎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乱,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感觉那几个家伙经过一整天的担惊受怕,此刻已经筋疲力尽,睡得死猪一样。 于是宁不悔开始动了:先是活动了一下压麻了的身体,然后仰面躺在地上,像个虫子一样开始屈腿,抬腚,拱……就这么一拱一拱的离开了,黑暗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比鬼更加安静的离开了。 从安东开往高丽的客船很大,长约百米,宽五十米,甲板上是普通百姓,花不起高价,而甲板之下的船舱,除了船员工作的区域,有大约二十个房间预留给达官显贵,而玄世斌他们躲藏的则是存放杂物的库房,那里少有人经过,却正是离那些客房最近的地方。 宁不悔不知道啊,她努力绷紧小腚,蹿得蹭蹭的,被反捆在背后的双手磨得生疼,压在身下的头发也扯得生疼,后背的衣裳似乎磨破了,火辣辣的一片已经没了知觉,却让她拱得更欢实了,像一只逃出生天的小肉虫子,从恶臭的仓库蜿蜒着一路游蹿到了富人区。 当感觉到空气中都充满了香甜气息的时候,宁不悔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一天一夜没吃饭了,饿得想啃甲板,更别说这属于人间富贵的各种香气,简直从阴间回到了阳间。 宁不悔艰难的扭头,看清了这里的地形,走廊的墙上挂着灯笼,有钱人的地界就是好,彻夜灯火通明,宁大小姐酸溜溜的羡慕了,正要挑选一下去哪个房间的时候,听到从她爬来的方向有脚步声传来,坏了,被发现了! 此刻再顾不得深思熟虑,牟足了浑身的力气歪歪扭扭的朝其中一扇门撞去,同时使出丹田之气,准备大喊一声“救命”,好歹叫醒半船的人,可她久不发声,喉咙早就被呕吐物拿坏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连声猫叫都没发出来,倒是憋了个屁出来……“噗”…… 如果还有脸这种东西,宁不悔是彻底封印了,呼救失败,只能用头了,头铁的姑娘奋不顾身,一下下撞击着紧挨的房门,心中祈祷:请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我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甚至能听到叽里咕噜的咒骂声,来的还不是一个人! 再绑回去估计要把自己捆成粽子,再逃出来不可能了,妈的,你倒是开门啊! 宁不悔疯了一样蠕动着身体用铁头一下下撞击着房门,可那门就是纹丝不动。 按说就是死人也要被吵醒了啊,难道说……这屋里没人?? 宁不悔被这个年头惊得险些半身不遂,与此同时,那几人终于追过来了,眼里冒着凶光,却在借着灯光看清地上的宁家千金之后险些一个跟头栽倒死掉。 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变成厉鬼了? 怎么能这么丑?! 第588章 玉面具 忽然,走廊里的灯全熄灭了,整个过道漆黑一片。 “卧槽,怎么回事,是谁?” “灯怎么黑了?大哥?大哥你在哪?” “别喊了,快点把那个臭丫头抓住!再让她跑了,你们都给我去死!” “这么黑,怎么办?” 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几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等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大……大哥,我们不会又碰上鬼了吧……刚才还在这里的,手脚都捆着,怎么没人了?” 想到昨夜的遭遇,几人后背再次冒出鸡皮疙瘩,怎么这里的女人,活着的和死了的都这么吓人? “现在人没了,我们怎么办啊大哥?” “大哥,她会告发我们的!” “告发?怎么告发?告发什么?这里这么多高丽人,她怎么告?我们就在这守着,她肯定在某一个房间里,我不信她能逃走,只要她敢出来,我就挖掉她的眼睛!” 漆黑的地方,几人不甘而又恼火,而只隔着一道门的地方,宁不悔被人紧紧捂住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房内的黑暗,才看清面前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轮廓。 刚刚就在最危急的关头,她都绝望了,忽然周围的灯灭了,自己被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拎了进去,然后就被捂着嘴巴大眼瞪小眼到现在。 原本还想着怎么抗争一下说我会乖乖的不出声,你放开我吧大侠,就看到那个男子有些痉挛的收回手,似乎想要捂住自己的口鼻,下意识的把手拿近了一些,“呕……” 身影忽然退开几步,跑到房间的另一头,拼命大口呼吸,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哎……不好意思……我几天没洗澡了……” 开口嗓音还是沙哑的,但是放松下来,好歹能出声了。 宁不悔内疚极了,这屋里连个窗户都没有,这公子的房间算是彻底废了。 “你这难道就只是没洗澡的问题?” 那人简直要疯了,捂过她脸的那只手上黏糊糊油腻腻,不知道是什么,臭极了,忍无可忍之下,颤抖着十指点量灯油,然后彻底被灯光下那只鬼吓到了。 衣服原本的眼色已经看不出来了,污七八糟的皱成了抹布,还被撕得一条一条的,还有一摊一摊的污渍,身体像个枯萎的花朵一般耷拉着,耸着肩膀,定着一张黑如锅盖的脸,除了两只血红的眼珠子能看出来是个活人,怎么看怎么像个丑死的鬼。 “你……” “你……” 二人同时出声, “你是谁?” “臭死了!” 男人身长玉立,穿着五爪龙金线莽褂,腰间别着硕大的宝石,面上也覆着一只玉色的面具,只露出下颌和喉结,这副装扮让宁不悔都有些茫然了,呆呆的道: “将军?是将军么?姐姐让你来的?” “将军?哪只眼睛看出本公子是将军了?” “啊?不是啊?” 宁不悔有点失望,但是好歹没忘了自己的处境: “多谢公子搭救,只是我恐怕出不去了,那几个人就在门口等着,只要我一露面,就会被抓起来,公子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救了我,可千万别赶我走啊。” 宁不悔眨巴着小眼睛,浑身的恶臭迅速的弥漫在这并不十分宽敞的房间里,让对面的公子已经无处藏身,看着眼前狼狈到极点的女孩,几乎想不起她本来是什么面貌。 冯澈是隐瞒了身份出行的,哪想到能遇到这丫头? 门外的动静早就惊动了他,女孩的喘息,沙哑的呼救,只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不想拉进来竟然是这只!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谁在抓她?晓卿呢? 冯澈恨不得立刻摘下面具问个清楚,可想了想对方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第589章 洗澡 他此番去高丽之事极其隐秘,目的更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难不成要放弃目标即刻折返? “究竟发生何事,外面的人为何紧追你不放?那些又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啊!我叫宁……陈不悔,我爹是个渔民,我就住这船上,昨晚我在睡觉,结果这几个家伙不知道从哪跑来,想捆了我,也不知道要干嘛啊,都是高丽人,只有一个会讲我们的话,那个家伙还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太好了!” 吃了没经验的苦,宁不悔这会儿学聪明了,暴露身份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被那群人看得紧紧的,所以她必须捂好自己的马甲!不能让对方知道她是什么人! 冯澈:“……” 险些被气笑了,可是又不能戳穿,只得无奈道: “那个会讲我们语言的,都说了些什么?可有露出什么马脚?你叫我救你,我至少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武功如何,才好防范。” 一说起这个宁不悔就激动起来了: “那个家伙好臭!又凶!他让我证明我自己的身份……否则就让手下的人对我耍流氓!我就没办法,我就说了一个只有我和我爹知道的秘密,然后他们就把我捆起来,一只看着,我等到他们睡着了,才跑出来的!” 高丽人……证明身份……说明这傻丫头之前已经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对方知道她是海河总兵家的千金,那势必是扣押起来想要达到某种目的,这样对方肯定是高丽国的王室成员,现在两国交好,互通频繁,对人员的审查很是松懈,竟然跑过来这么大的头目…… 但是此时实在是容不得冯澈细想,原因无他,实在是屋里太臭了。 这个时间叫水洗浴那无疑直接让对方知道了宁不悔藏身在此,可不洗…… 冯澈扶额。 “晚上我有些事,那个……净房里的水还没用,只是有些凉了,你赶紧去洗洗吧,你这从头到脚……” 如果条件允许,冯澈恨不得亲自上手,把这黑乎乎的傻姑娘从头到脚洗刷个十几二十遍,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可浴室也就只一桶水,能不能洗干净真是个问题。 “谢谢你啊,你真是好人!” 宁不悔一听有水,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就往净房跑。 说是净房,其实不过是屋子里隔出来的一个空间,有个屏风挡着,船舱么,还想要多豪华? 宁不悔跑过来就犯难了:这怎么洗? 跟男子共处一室,隔着个屏风洗澡? 这肯定是不合适的! 可是不洗? 杀了她吧! “那个……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啊……那个……” “洗吧,我不过去,离得远远的,背对着你,冯某还不至于对你一个孩子做什么。” 晓卿把宁不悔当妹妹,冯澈自然而然的也当这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更何况他家有个冯依依,可不就都是“孩子”? 冯依依有些讪讪的,怪不好意思,自己闯进来,这么臭,还委屈人家熏着,还用了人家洗澡水,还嫌弃人家在屋里……可是又不能轰出去,那几人就在门外呆着,被发现了,真的拼个鱼死网破,毕竟对方人多,这救了自己的公子也不知道身手如何……哎,要是将军在就好了,一定能以一敌十,把那几个人抓起来报官! 第590章 亵裤 冯依依艰难的把身上黏糊糊的衣裳脱掉,看着唯一的一桶水又犯难了:如果爬进桶,整个桶里的水就变成臭水了,她那头发显然就不是一桶水能洗干净的,好在净房的地板有个小洞,可以让水直接流出去,她就蹲在地上,用水瓢把水舀出来自己冲洗头发,让脏水直接流走,看着黑漆漆的水沿着地板往外流,宁不悔差点又吐了。 听着小姑娘在那坑坑吃吃的洗澡,冯澈微微松了口气。 舱房内有个装置,可以通知船上的下人来服务,可显然这个时候是不合适的,净房的恭桶有盖子,大家夜里用了都是盖起来,天亮了下人才来统一收,那个时候再提出一些要求就不会被发现,倒也不是怕外面那几人,只是此去事关重大,他身份又格外敏感,被发现了的话,两边都不落好。 这个时间大伙儿都已经睡了,要食物也是不合适的,只能委屈那傻丫头再饿一晚上,屋里的臭味久久不能消散,好在也有一个通风口,空气逐渐变好。 “诶,公子……” 屏风后面的水声停了,响起宁不悔纠结的声音。 “嗯?怎了?” “我衣服脏了……没得穿了……” 冯澈找了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加里衣,可看到亵裤,郁闷了……总不可能把自己穿过的亵裤给姑娘穿,又不能让姑娘家家的咣当着下身满屋子转悠……宁不悔吸鼻子的小声儿从屏风后面传来,“阿嚏”! 委委屈屈抱紧自己…… 冯澈硬着头皮拿了里衣和外衣过去,看到屏风后蹲着一个跟恭桶差不多大小的身影,额角猛跳,把衣裳给她挂在屏风上,结果看到一只小爪子从屏风后面伸出来,抓啊抓。 宁不悔听到冯澈的脚步声过来了,就伸出爪子等衣裳,自己蜷成一个球,防备走光,结果却听到男子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衣裳给你挂屏风上了,自己够。 宁不悔穿着冯澈的袍子,把湿漉漉的头发绑成球,宽大的衣领耷拉下来,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颈,拖地的长袍被她挽了又挽用腰带扎在腰间,两条白嫩的小腿若隐若现,活像个偷自己哥哥衣裳的顽皮小男孩,迎着他走出来,一脸期盼的说: “那个……那个……你都不穿亵裤的吗?” 冯澈:“……” 突然就觉得自家妹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宁不悔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极力想要克制什么,面具下的脸一阵扭曲,然后大步如风走到屏风后面,以指尖挑起地上那一团黑乎乎的衣裳,目光如炬的勾出团在里面的亵裤,扔到剩了一个底儿的浴桶里,惜言如金: “洗!” 随后把那一团脏兮兮的衣裳直接扔进恭桶,盖上盖子,嫌弃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宁不悔委委屈屈的挂在桶上给自己洗亵裤,本来就饿扁了的小肚子,叫得欢天喜地,别说屋里了,感觉门外都能听得到。 冯澈无奈极了,好歹是晓卿的妹妹,自己这么亏待人家似乎不妥,刚想开口就听宁不悔说: “好想吃姐姐做的饭啊!” 冯澈:“……” 我也想吃…… 收拾利索之后,冯澈叫不悔上床睡觉,自己在榻上凑合一夜,等到宁不悔睡熟之后,忽然听到门上有响动,立刻警醒的睁开眼,黑暗中,看到门栓像长了腿儿一样一点点从里面打开。 第591章 价值万金的脑袋 黑暗中门被一点点打开,一只手先从门缝伸进来,挡住即将落下的门栓,紧接着,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隐隐透进来的月光打在明晃晃的刀尖上,一闪而过。 黑衣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看到一个长手长脚的男子,敞着衣领大字型睡在床上,凉被被卷成一团压在身下,男子睡得很沉,呼吸平缓,对床边的人毫无所觉。 冰冷的匕首悄悄贴近男子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割破男子的喉咙,男子依旧毫无所觉,喉咙都不曾动一下。 黑衣人收回匕首,在屋内再次环顾,的确没什么发现,这才静悄悄又,离开了房间。 他刚一出门,床上的冯澈立刻睁开眼睛,眸中清明一片,哪里有熟睡的痕迹? 轻轻抬起左侧的身体,翻身下床。 被连着被子一起虚压在身下的宁不悔蠕动了一会儿,嘴里咕哝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伙人居然如此嚣张,若不是不想在船上生……冯澈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熬到天亮,下人送来了餐食,宁不悔毫不客气的饱餐一顿,结果支愣出来的小胳膊,明晃晃的结着血痂,昨天洗澡的时候不明显,这睡了一夜,磨破的地方结成暗红色的伤疤,看起来甚是可怖,可小丫头丝毫不在意,满足的吃着馒头, “香,太香了,公子,你姓甚名谁,等回了安东,我好好款待你,感谢你救我的大恩大德!” 冯澈的目光在她受伤的双手上徘徊了一会儿,幽幽道: “不必,你此番被绑,家里人知道么?他们可会担心?等船到了岸上,我给你买好返程的票,你即刻回到安东,听到没?我还有要事,不能送你,回去的路上你自己多加小心,不要再碰到坏人了。” 宁不悔用一个嗝的时间想了一下晓卿会不会担心她,觉得自己已经安排妥当了,贼心大的说: “不会的,我出来之前留下信了,说好了要去闯荡江湖,不闯出一番名堂怎么好意思回家?诶,公子,你去高丽做什么?做买卖?带我一个?” 肉包子脸儿一夜好眠,又恢复了红润的气色,眉飞色舞的小样儿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冯澈有点纳闷,女孩子的脑回路都这么奇怪么? “做买卖?带你?” “嗯嗯,带我一个呗!” 宁不悔点头如捣蒜,两眼放光。 “你有本钱么?” “咦?什么本钱?” “做生意,不要用钱的?你想入伙,不出钱?那你出什么?” “我出人啊!我这么聪明的脑袋瓜,一颗值万金!怎么样兄弟,考虑考虑?” 冯澈:“……” 还值万金,闻着那依稀的泔水味儿,冯澈饭也吃不下了, “我做生意用不到你价值万金的脑袋,你还是把万金看好,完整的带回去见你爹,你也说了,高丽人在抓你,这是遇到我了,能救你一次,可是到了高丽的地盘上,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地儿了,弄不好就是万丈深渊。” “不会!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会到处说高丽人要抓我?你放心,我爹他不知道我出来,就算知道,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我姐姐说,钱能生钱,放着是不会下蛋的,要放到生意里面,才能越来越多,我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又得到了姐姐的真传,在家放着多亏啊!兄弟,你带着我做生意,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到时候赚了钱,我也不多要,你分我一半就行,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宁不悔整个人蹲到椅子上,猴子一样,隔着桌子还得拍着冯澈肩膀跟他称兄道弟,笑得一脸混不吝。 第592章 白嫖 冯澈想到她连亵裤都没穿的事儿,感觉脑瓜仁子一阵阵的疼,捏着那只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深吸一口气, “用我的钱,做我的生意,我还得分你一半,就因为你得到了高人指点?” “对啊!我姐姐说,好的主意就是成功的一半,我姐姐说的话,没人能反驳的!” “行……你姐姐还教你,做生意可以不用掏钱?” “对啊,姐姐说,如果有技术,白嫖也可以!” 冯澈忍了又忍,放下筷子,淡淡道: “我拒绝,你到岸,立刻返回,没得商量,要么现在你就出去。” “不要嘛,你怎么这么绝情?” 宁不悔耍赖,不知为何,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公子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丝毫起不来防范之心。 “行,你说你得了高人指点,那我考考你,看你是真有水平还是想白吃白喝占便宜,可好?” “那有什么?你考吧,我每天跟在高人跟前,她做什么我都看到了,我跟你说,我姐姐做买卖,是最厉害的,她们村,不是,是她们那边,她家在阿城,你没听说过吧!” 宁不悔神气活现。 冯澈:“……” “我跟你说,在阿城,就没有不知道我姐姐的,就连东兴楼的掌柜的见到我姐姐都要甘拜下风!” 宁二货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伸过脑袋来一脸嘚瑟的说, “诶,东兴楼你总听过吧,咱们北地最有名的冯家开的,你不知道吧,他们家少东家见到姐姐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乖顺,你说说,我得有多厉害?” 冯澈:“……” 你有多厉害我是感觉不到,但是这吹牛的功夫还是可以,而且他在陈晓卿面前有那么卑微么?怎么就像猫一样乖顺了? “好了,东兴楼什么的不提了,我问你,我要去高丽谈生意,你可会讲高丽话?” 宁不悔:“……” 这么残酷的么? “嗯?” 宁不悔不吭声,男子好脾气的追问, “若说高丽话不通,也没事,我懂就行,那么高丽的国情你是否了解?盛产什么,缺少什么,价格几许?高丽的舆图你看过?有几个城池?有多远,该如何去?” 宁不悔:“……” “亦或是,你认识高丽的达官显贵,知道什么生意应该找谁?还是能攀上关系,给我们争取更多的合作?” 宁不悔被问的开始怀疑人生了,讷讷道: “那个,姐姐只在这里做生意,没有教我怎么在高丽做……” “嗯,那我问你,如果你姐姐到了高丽,能不能做到生意?” “那当然,我姐姐最厉害了,你说的那些,即便她没有,可是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知道做什么事要找什么人,什么人最需要什么东西!” 说到姐姐,宁不悔又有底气了。 “嗯,你总算说道点子上了,那你姐姐能,你能么?” “我……我不能……” “嗯,所以,还想跟我空手套白狼么?” “不想了……” “船到岸就回家,老老实实学本事,别让家人担心,行不行?” “行……” 宁不悔头都快垂到胸口了,整个人陷入无端的自暴自弃中,还以为跟姐姐在一起,自己就也变厉害了,原来自己还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千金小姐…… 冯澈把人怼老实了,松了口气,可看对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有点内疚。 女孩子脸上的绒毛都还没有褪去,白嫩的肌肤透着婴儿般的光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第593章 相忘于江湖 忽然门被敲响,是收拾餐具的来了,宁不悔怏怏的躲到屏风后,冯澈才去开门。 那下人低眉顺眼走进来,冯澈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走到桌前,才想起平日下人过来,都会问安施礼,今儿这下人居然一言不发就往里走,这分明是那帮高丽人之一,竟然换了下人的衣裳进来查看! 昨夜扑空还不甘心,居然大白天的也敢往屋里闯了,看来宁不悔并不知道这些人抓她的真实原因。 忽然那人身子一顿,冯澈心知不好,虽然只有一副碗筷,可宁不悔吃饭就跟养鸡一样,非说不用筷子,然后左右开弓抓着吃,掉了一桌渣子,而他的碗筷则摆在桌子的另一侧,有心人一眼就会发现端倪。 他们是五个人……这一个……冯澈内心十分犹豫,于是假装憋坏了想出门透风,看到楼道里并无其他人,说明那伙人应该还是藏在暗处,只有这一个人出来。 那人顿了一下之后,就若无其事的收拾餐具,背对着冯澈的眼睛则不停的向屏风后面瞄,这屋里能藏人的,除了屏风也就是柜子里,但是殿下昨晚明明进过这个房间,当时人藏在哪里了? 几人今天天亮了就分批上了甲板,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也没看到那丫头,昨夜天黑,没看清那丫头长什么样,只知道浑身奇丑无比,若她天亮真的换身衣裳躲到人堆里,那就难找了。 正思索间知觉有道阴影闪过,脖颈被重重一击,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冯澈打晕了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犯愁,宁不悔“嗖”的从屏风后面窜出来,指着地上的人睁大眼睛,不明白冯澈为何打晕人家: “你这是干嘛?这下人招你惹你了?” “这人你不认识?” 冯澈没好气道,这姑娘傻的不行了。 “啊,我怎么会认识?” “这不是昨晚绑你的那群人中间的?” “啊?我……黑乎乎的,我不认识啊,只知道其中那个会说我们话的人,掉了一只胳膊,伤口很多血,还有一个,头上受伤了,包着白布,光线太暗了,我能知道是五个人已经不错了。” 冯澈扶额: “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找不到你,索性扮做下人来探查。” “那你就让他看啊,我在后面躲着,他又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过去看,看完了出去不就好了?” 宁不悔一脸你真傻的模样,冯澈用眼神示意让她自己看桌面,她这才发现自己掉的一桌子,嘴硬道: “你可以说,我在这边吃完馒头,又想去那边喝粥,换了个位置,不行吗?” 冯澈:“……” 深呼吸,再深呼吸,忍住想把对方嘴贴上的欲望,宁不悔看着即将崩溃的冯澈,尴尬得咽了咽口水,讪笑道: “好了我知道我错了,现在怎么处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吧,尸体往外一扔,他们也不知道谁干的,他们一共就五个人,伤了两个再死一个,后面应该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公子多谢你救我,已经拖累你了,后面的事儿我自己解决,人我自己杀,你别管了!” 宁不悔哆嗦着爪子,说完这番话已经小脸铁青,别说杀人,就是鸡她也没杀过一只,可这眼下再犹豫下去只怕把恩人都坑了。 “那个,恩人,我内心还是十分感激你的,只要我有命活下来,不,就是我死了,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那个,之前我是骗你的,我姓宁,叫宁不悔,是海河总兵宁有种的闺女,你去找我爹,叫他酬谢你,那个,我还有个姐姐,你就让我爹告诉姐姐,说我嫁人了,出不来了,以后想见面也不容易,那就干脆相忘于江湖吧。” 宁不悔想了又想,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哆哆嗦嗦就拽着那人的脚丫子往外走。 第594章 惊变 忽然,船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似乎整个庞然大物糟到了重创,随即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喊叫声和厮杀声,冯澈面色一变,再顾不得别的,大步上前,止住了宁不悔的行为,急道: “听声音很可能是遇到了海盗,这里是公海,出了事鬼都救不了,别管他了,跟我走!” “什……什么……海盗?” 安东在宁总兵的治理下,十分太平,很多年没听说有渔民出海遇到海盗,她搭的船,有百米长,是一艘目前为止最大号的客船,顾及乘客不下五百人,若是海盗,得有多少?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在阴暗的角落,狼狈不堪的玄世斌如陷入绝境的毒蛇一般,肩膀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医治而腐烂,整个人狂躁而凶残。 “怎么了?” 高烧让他神志模糊,甚至感受不到船身的震动和外面的嘈杂。 “不好了,船底被凿穿了,进水了!” “殿下,是海盗!我们的船遇上海盗了!” “海盗……已经进入高丽的范围了?” “没有,我们应该在公海,是高丽的海盗!” “那你们怕个鸟?走,去甲板,我去跟他们谈判!” 恍如绝境中出现了生机,玄世斌整个人忽然振奋起来,海盗! 整个高丽沿海无人不知,让所有往来船只闻风丧胆的黑鲨海盗! 能来公海打劫,除了他们,不做他想,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们!天知道他想找这群人多久了,就是抓不到一点踪迹,做为高丽未来的掌权人,怎么能够允许自己的地盘上有这么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 但是现在,他需要这股力量! 与此同时,在海面上,七艘体型略小但是船身窄长的船把大型客船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是八艘,对方竟然叫其中一艘船开足了马力直接冲着客船的腰腹位置横着撞了过来,那艘船的船头包着铁甲,还有着锋利的尖刺,一下就将客船中间撞了个大洞,大量的海水从洞里涌入,而那冲锋所用的铁皮船居然完好无损,调转方向,随时准备再来一下。 “敌袭!敌袭!准备开火!” 甲板上,是惊慌失措的百姓和手忙脚乱的水手。 “准备炮弹!传我指令,准备开火!” “大家都不要慌!不要慌!准备迎战!” “船长,不好了,漏水漏得太快,船在往下沉!” “放下救生船,让贵客先上船!” “救命啊,海盗来了!快让我们下船舱!” “船舱漏水了,不能下去,准备开火,大家不要慌,我们一定能战胜海盗,天佑我朝,区区高丽人,不足为惧!” “他娘的,怎么还不开火?人呢?” “报告船长,火炮都受潮了,点不着!” “我日!来几个人,把好舵,准备谈判!” 船长是个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的精干汉子,叼着嘴里的烟袋狠狠抽了几口,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挂着黑色旗帜的船只,他娘的,这帮人一向只劫商船,今儿个怎么对他们客船下手了? 商队经常是几艘船一起,有运输,有火力,因为商船上利益巨大,所以黑鲨没少对往来的商队下手,可因为他们常年躲在公海,除了他找你,你要是想找他,那就难死了。 “救命啊!我不要死!天啊,怎么会遇到海盗?!” 第595章 谈判 “船长,船长呢?叫你们船长给我出来!老子付了钱的,朝廷要护我们周全,老子带的人和货你都得给我安安全全运到高丽,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一个怒气冲冲的胖子从甲板下面冲上来,他也是高级舱房的贵客,带了大量的货前往高丽,而底下的货仓已经被淹了,他损失惨重,一上来就准备找船长干架。 凌海峰都快让那个胖子气笑了,他娘的碰上海盗他还一肚子委屈不知道找谁撒呢,他特么就一打工的,开船的,碰上这晦气事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护你娘个蛋,你买的是船票,又不是护镖,贪便宜贪你爷爷头上来?再叫唤直接把你交出去!” 那胖商人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船长说得话,气得直哆嗦,胖手指着,想骂又不敢,最后憋出一句: “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就告发你跟海盗勾结,坑害我安东百姓!” “行行行,你赶紧去,你使劲告,我不光坑害百姓,还想谋反篡位,只要你能活着回到安东尼就去告,抵赖我都不是人!” 凌海峰一脸痞子样儿,松松垮垮的衣裳一直咧到肚脐眼以下,露出精壮的古铜色胸膛,拽着旗杆就站到船头,抄着个大喇叭冲着对面喊: “冤有头债有主,劫财还是劫色你说一声,我使劲配合你,上来就砸船,败家啊!” 他话是用高丽语言说的,百姓们听不懂,可船上有高丽人啊,这一听就不干了: “啊,你们的国家怎么是这个样子?我们是乘客,你们不应该保护我们吗?我们的安全,和我们的货物,都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不应该拼了性命去保护我们吗?” “真是丢脸,真的给安东丢脸,想不到安东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你们连战斗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了,你们不仅给自己丢脸,也让你们的国家蒙羞,你们要为了荣誉而奋战到最后!”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替我们决定我们的命运?你凭什么替我们谈判!” “我们高丽人是觉得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 高丽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大,本来海上风大,就把他声音吹没了,这下高丽人一吵,他就好像在鸭群里放了个屁,对面更听不见他说啥了。 凌海峰火了,调转大喇叭对准那群叽叽喳喳的人,像看着一群白痴, “喂,各位英雄好汉,对不住,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船上有这么多有血性的汉子,这呀,你们谁想干,往前走一步,我点个数,人够咱就跟他们干!多大个事儿,不就是死么,你们高丽人都不怕,那我怕个屁啊?来,谁要干的,出来!” 高丽人群顿时安静如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我上有八十老妈,下有没断奶的孩子,这位兄台,我看你强壮得很。” “你看错了,我这不是强壮,我是浮肿,几个月都没吃过饱饭了,饿的。” “那个,船长,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你要让你的船员去战斗,为了荣誉而战!” “嘿,倒是都不傻,那我问问你们,不想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几位,你们想怎么干啊?说说,我听听。让我也学学你们是怎么掌握自己命运的。” “船上有这么多男人,叫所有的男人都拿起武器来,奋斗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仅仅是要把握自己的命运,我们这一船人,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 第596章 同呼吸共命运 “对,我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不会因为你们是安东人而抛弃你们。” “叫大家都拿上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还有我们的财产!” “刚问你们,你们不是上有八十老妈,下有八十老爹么,这会儿又能干了?” “哼,如果所有的人都一起战斗,我们当然不会落后,但是你不能叫我们几个当冤大头吧!” “嘿,说得还真是有理,真是他娘的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里里外外都让你们说了,想死没人拦你们,但是别想拉着大家伙一起死,听见没?在我的船上,就他娘的听我的吆喝,不听得就给我滚蛋,少特么在那给我哔哔!” 这边的甲板上混乱不堪,有哭喊求救的,也有默默祈祷的,有浑水摸鱼偷东西的,也有趁火打劫暗度陈仓的。 冯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很小的包裹装好,不再理会那个高丽奸细,拉着宁不悔就往甲板上跑,等他们出了房门,积水已经淹没到膝盖了。 “天啊,我们是在海中央啊!我……我不会游泳啊……” “哐啷”一声,隔壁的门被推开,竟然是几个衣衫破烂的船工在屋里翻箱倒柜,见到宁不悔他们,也不避嫌,怀里揣着宝贝就往下一个房间查看。 “呀,出了什么事,房间怎么这么多水啊,老爷,啊啊啊啊啊~~~” 有人搀扶着往外跑,有人扔下自己的妻女抱着珠宝逃生,众生相不足道,冯澈不欲引人注目,低头拉着宁不悔在人群里东游西荡,很快就跑到最前面。 到了甲板上,上面已经是闹成一团,年久失修的火炮俨然已经成了摆设,船工根本无心恋战,七艘快船封成一个杀阵将破损的客船牢牢围住,对方甚至都不着急开火,猫捉老鼠一般让他们自己先乱成一锅粥,再一举拿下。 “等下会有很多人弃船逃命,大船沉没的时候会有巨大的漩涡,到时候那些海盗船一定会拉开距离,等到大船完全沉没,再来搜捕漏网之鱼。” “什么?这么鸡贼?那船上的货呢?那么多货,都沉了,他们怎么抢?” “咱们这本就不是货船,就算船上有财宝,也不会太多,他们劫客船为的是人,货丢了就丢了,他们不在乎,黑鲨帮是公海上最凶残的一伙人,被他们抓走,九死一生,到时候生不如死,所以我们唯一的出路是潜到他们的船底下,跟着一起走,明白了?” 宁不悔:“……” 每个字都懂,但是连起来不懂……不是,我不要懂,什么叫潜到他们的船底下?是船底下?不是床底下啊! 张了张嘴,她想说,我不敢,结果上下牙齿一个劲儿的打架,“嘚嘚嘚嘚”。 冯澈:“……” “反正我是个男人,大不了做些苦力,可你不一样,你一个小姑娘,羊入狼群你懂吧?” “懂……” “所以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宁不悔壮着胆子往船下一看,黑沉沉看不到底的波涛,如同吞人的地狱,想说我能选择就地死去么? “走了,趁现在,赶紧!” 冯澈拉宁不悔,却发现这丫头八爪鱼一样紧紧扒住船梆子不松手,脸色惨白的求饶: “不行,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敢,你走吧,别管我了,我死了就死了呗,我认了,我真的不敢跳。” 不是宁不悔矫情,实在是那一眼看完了她腿都软了,要不是这会儿扒着船梆子,人就瘫软成泥了。 第597章 娇丽 从这里放眼望去,只有黑漆漆的海面,看不到尽头。 深不见底的海水翻涌着,带上来鱼虾的腥气,和死亡的召唤。 宁不悔十指都抠进桐油,嘴唇看不到一点血色,她这回是真的后悔了,不该跑出来,踏踏实实回家多好,现在……啊啊啊啊啊啊~~~~ 冯澈双手抓住不悔的两个肩膀,轻轻一捏,宁不悔两个胳膊就面条一下软了下来,轻而易举的被男人夹着从船梆子上面跳了下来。 感受着呼呼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海面,宁不悔失控的大叫,手脚紧紧的扒住男子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心安一点点。 “闭嘴,屏住呼吸,别喊了!” 宁不悔:“啊啊啊啊啊……咕噜噜……” 两人炮弹一样掉进海中,腥咸的海水涌入口鼻耳朵眼睛,宁不悔惊慌的大哭,一下就把海水吸进嗓子,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世界,咕嘟,咕嘟,只有自己,爹……救我……她哭,泪水融进大海,她喊,声音被海浪吞没,身体忽然被从后面抱住,猛的向上升起,然后破出水面,突如其来的空气让她咳得涕泪横流。 冯澈无奈,从背后抱住宁不悔,单手一下下替她拍打后背,一面向船底部隐匿过去。 大船已经倾斜了,沉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看宁不悔应该没有性命危险了,他单手从船底劈开一块木板,小船那么大,还略带些弧度,刚好能容纳两人,他顿时有了新的计划,也许不用潜伏到海盗船那里也能脱身了,毕竟跟着海盗一路上岛,之后会发生什么都不一定。 大船进水的速度更快了,在船上的人都能感受到船身在迅速下沉,都吓得抱头痛哭,嘈杂一片。 凌海峰吊着膀子,重新冲对面的海盗喊话: “船快沉了,别他娘的磨叽了,你们赶紧的发话,要人就把一船人都接过去,别光想等着船沉了死一半儿了再来捞,你们要么现在过来接人,要么我现在就让水手拿刀开始砍,专挑青壮年砍,胳膊腿都砍掉了,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抓劳工!” 对面的海盗船上,清一色的黑衣人,全部用黑巾裹住头脸,看不到面貌,但是仔细看去,会发现这里面竟然有女子! 尤其是为首懒洋洋坐在那的,竟然是一个容貌极其美艳的女子,一脸凌厉肃杀之气,没有带面巾,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听着对面的喊叫。 “帮主,他们要杀人,是不是骗我们的?现在过去,会不会有阴谋?” 娇丽拿着望远镜看者船头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却看到那人冲着自己做了个极其暧昧的动作,不由得一愣:这么远的距离,没道理对方能看见自己! 该死的,这个混蛋! 等我抓到你,让你好看! “先不要轻举妄动,等等看再说,另外看好了附近,不要有漏网之鱼!” “是,帮主!” 凌海峰是真的看到娇丽了,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出身形是个女子,想不到黑鲨帮的帮主居然是个娘们! “你们是不是缺男人了?你放心,我老凌一个顶十个,到时候肯定让你们岛上的姑娘快活得喊娘,赶紧的过来接人,再不过来把男人都阉了,让你们看得着吃不着!” 第598章 捆人 凌海峰的声音传的很远,几条船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混蛋,居然敢这么跟帮主说话,我看他是活腻了!” “帮主,我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把我们帮主当什么人了?不杀他是对帮主的侮辱!” “别急,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想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倒是你们,若是真的现在过去,才中了他的计,他故意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激怒我,说不定船上有什么陷阱。” “是,帮主,属下鲁莽了,多谢帮主教诲。” 娇丽的声音有些沙哑,厚沉沉的,说话慢悠悠,很有几分韵味,属下看她的目光,也是钦佩中带着崇拜,崇拜中带着恐惧。 “那个人,不好对付,不过,我喜欢这样的。” 娇丽说喜欢,属下顿时噤声,把消息传达出去。 对面凌海峰看到海盗挥舞手中的旗子,骂道: “他娘的这帮贼秃不上当!伙计们,放救生船,准备跟他们干!” 凌海峰跳下船头,一声招呼,忙着东奔西跑的船员立刻跑向船尾,船尾挂着五条救生船,一条船能容纳二三十人,但是跟海盗的船想比,就是小蚂蚁啃大象了,但是也好过等大船沉下去所有的人都被漩涡卷进深渊。 “老子出门没看黄历,他娘的这帮贼秃疯了不成来劫我们安东的客船!” “头儿,是不是这船上有什么人啊?按说不应该啊,他们抓劳工,抓高丽本地的最合适,毕竟这里离高丽进,那么多渔民出海,随便抓点,干嘛要劫我们?而且,他们是海盗,要那么多劳工做什么?难不成要建立自己的皇权么?” 凌海峰烦躁的抓了抓本来就很乱的头发,刚想反驳,忽然一想,对啊,他娘的有点道理! 立马下令: “去,把所有的人都带到甲板上来,用绳子绑在一起,他娘的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活!去底下查看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水已经淹到船舱了,没死的差不多都出来了,再去查,一个也别漏下!” “遵命,头儿!” 什么人带什么兵,凌海峰像个流氓,他手下就像是小混混,但是好使得很,说东不往西,让杀人就不砍胳膊腿。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让我们走!” “天啊,官兵啥人啦!救命啊!” 船员的举动,让本就惊慌失措的人们更加慌乱,干嘛要抓他们,是要交换?把他们送出去来换别人的活路?那怎么能行? 满甲板的人疯了一样乱窜,可是密密麻麻的人根本就跑不动,没多久就被一个个抓住用绳子捆住双手再连成一串,嗷嗷的哭叫。 “帮主,他们在干什么?真的要杀人吗?” “帮主,我们得抓活的,要是真的被他杀了,咱们……” “不……” 娇丽沙哑的开口,从望远镜里又看到了那张可恶的脸,明明是蓬头垢面漆黑如碳的邋遢模样,可龇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被太阳照得反光,娇丽眯了眯眼……在船上日夜风吹雨打奔波的船员,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可对方得意洋洋的模样让她觉得怒火中烧,那人看过来的目光写着赤、裸、裸的挑衅,抑或说是……挑逗!这个恶劣的男人! 大船在剧烈的奔跑中,又被跩向深渊了一步,失去平衡的甲板开始断裂,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又引出更多的尖叫哭喊。 第599章 目的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你们是强盗吗,为什么要捆我们!” “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放开我,我要让我爹杀了你们!” “嘿嘿,都给我捆好了!” 凌海峰大声指挥,没多久,所有的人就被串蚂蚱一样绑在了一起,其中赫然就有被水淹得没办法,不得不跑出来的玄世斌等人。 真是倒霉透了,明明这一次出来,什么都很顺利,直到现在他也没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该死! 失去一条胳膊,和砍掉他的脑袋没什么区别,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世子,是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他失去了资格,白白的为别人做了嫁衣,就是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对,是那个家伙!若不是后来碰到那个脑子有病的女鬼,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可是好容易逃出牢笼,到了船上,居然阴差阳错的抓到了宁有种的女儿! 如果能换到船图,他准备继续利用那个女孩儿和宁家交换更多的利益,至少能给自己某得一个不错的前程,可是该死的,居然让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逃了! 到手的鸭子又飞了,他当然不干,叫属下一次次去寻找,可居然又碰到海盗抢船,真的是倒霉透了! 娇丽皱眉看着对面的乱像,心里隐隐不安。 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直接下杀手,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不是那么凶残的人,可把奔跑的人都抓起来捆住,这是为什么? 她的疑问,在看到对面开始往绳子上捆一个个炮弹的时候,被揭开了。 炮弹是铁皮的,十分沉重,因为受潮,生锈,不能使用了,但是还是很沉的一个铁疙瘩,如果捆在人身上,人会直接被拉到海底! 他要杀了所有的人?! 不,不可能! 所以……难不成……是猜到了什么? 船上的人实在太多,一层又一层,娇丽很难从望远镜中找到她要找的人,不可能! 看到人绑的差不多了,凌海峰脸上露出渔民出海丰收,晾了满满一院子咸鱼的笑容。 “对面儿的娘们,人我捆好了,你想要哪个?!啊!这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啊?你要活的还是死的啊?要活的你就过来挑嘛,要死的等会儿我替你把他淹死,你放心,肯定不会有漏网之鱼!” “该死!” 娇丽狠狠放下望远镜,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怒的看着对方,这混蛋,难不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可能猜到?难道是走漏了风声? 不,他不可能杀死所有的人,一定是在骗她。 想骗她上船,因为只有她能把人找出来。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告诉他们,我们要所有的高丽人,不管男女老少,一个都不能少,只要把高丽人交给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娇丽沙哑的嗓音,淡淡的吩咐手下。 “是,帮主。对面的,你们听着……” 高大壮硕的手下把娇丽的话传了过去,同样的距离,他没有大喇叭,用尽了全部力气,声音也比凌海峰差很多。 “嘿嘿,小王八羔子,跟你爷爷我斗,爷爷我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肚子里转腰子呢。” 凌海峰龇牙一笑,说不出的猥琐,接着喊: “对面的姑娘,我也不知道谁是高丽的,还有一个问题啊,我们的船都要沉了,你就是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跑不了啊,你怎么放了我们啊!在我们安全之前,我不能放人啊,这么多人命攥在我手里,我不能疏忽啊!” 娇丽丰满的胸脯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忍住怒气,这人狡猾得像个泥鳅! 第600章 玄世斌的打算 “告诉他们,我们可以给他们两艘船,叫我们的人从甲板上撤下来。” “你们听好了,我们的帮主说,给你们两艘船,把人质扔到水里就可以了,你们可以放心,帮主说了饶你们性命,就不会反悔!”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反悔?不行,你们留下三条船,然后滚的远远的,我们上了船之后,你们把高丽人带走!”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遵守你们的诺言!” “那正好,你们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们,谈判破裂,咱们来世再见吧,小美人儿!” 他娘的这帮海盗当他是个傻子不成? 得了人质转头就跑,剩下他们这些人只能喂鱼了。 忽然,一个沙哑而妩媚的声音传来,不用说也是那个带头的娘们儿。 “我以我高丽王朝的命运向你们起誓,今日来我只想找到我要找的人,与其他人等并无干系,把高丽人给我,我将会送给你们两艘船,并且承诺,绝不追击,茫茫大海,若能逃出生天,那是你们命不该绝,再等下去,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决定吧。” “头儿,船快撑不住了,咋招?” “去放救生船,先让女人和孩子上去,留一艘给高丽人。” 遂又对对面喊到: “两艘船先弄过来,我们上了船,行出五里,会让高丽人的小船回来,船上我们不留任何食物,他们跑也跑不了。成就干,不成就拉倒,一拍两散,老子投胎去!” “成交。” 两边各自忙碌,娇丽那边腾船,凌海峰这边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挑出所有的高丽人。 “呜呜呜,救救我啊,相公,我不要被海盗抓走,相公!” “大人,求求你饶了我们把,我嫁过来十年了,我虽然是高丽人,可我的丈夫和家人都是安东人,求大人你不要拆散我们。” “大人,芸娘从来没干过坏事,我们只是去高丽祭拜她的家人,祭拜之后就回来,我们不是坏人啊,大人您别抓她,求求您了。” “殿下,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我们高丽人?难不成黑鲨帮的别有所图?” “该死的,怎么这么倒霉,这帮家伙杀人如麻,被抓了就死定了。” “别怕,随遇而安吧,我们现在反正逃不掉,黑鲨帮由来已久,父王几次想派兵剿灭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想不到竟然叫我遇到了,说不定这反倒是我们的机遇,如果能收服黑鲨帮,做为朝廷所用,那就是立一奇功,即便是诏安不成,那以我们的身手,打入内部也不是难事,少不得吃香喝辣,蛰伏起来伺机而动,早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啊,还是殿下厉害,我等都想不到的事儿,也只有殿下高瞻远瞩,那咱们就低调点,等到了海盗的老巢再说。” “嗯,先观望,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一切按照原来的身份去说。” “放心吧大哥,我们肯定不会说漏的,不过老三怎么还没来,你们看到老三了吗?” “下面都已经淹了,老三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会,老三是身手最好的,谁出事儿他也出不了事儿,也没准出来了,咱们没看到。” “来了!” 高丽人虽然也是黑发黑眼,但是长相和安东人还是不尽相同,尤其是脸型和眼睛,加上船员长期接触两边的人,所以一眼就能认出谁是高丽,谁是半高丽,很快就把人都揪出来,吊着绳子顺到小船上,一切都十分顺利,大船上的人马迅速的转移,而海盗那边的两艘快船也送了过来,两个海盗等船靠近了,就纵身一跃,跳进海里绑着浮板游回去,凌海峰也急忙带大家转移。 第60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等到所有的人都上了小船,客轮已经濒临沉没,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也开始带动附近的水流。 “大家快跑啊!” 随着凌海峰令下,所有的船都疯了一样向着另一个方向逃窜。 娇丽也吩咐大家后退,要给大船留出足够的空间下沉,方圆一里的船只都会被卷进去。 这个时候没人废话,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耽搁了时间,被吞进漩涡,拼命的逃开,是唯一的选择。 大船发出噼啪的炸响,如同巨兽发出的痛苦哀嚎,整个船体从中间一分为二,几乎成直角开始下沉,巨大的船身引起了漩涡,像黑洞一般吞噬着附近的一切,有一艘最慢的救生船被强行跩进了漩涡, “啊啊啊啊救命啊!谁来帮帮我们,我不想死!” “跳船,跳船!” “不能跳,我不会水!” “不跳也是死,跳吧!” “屏住呼吸,抱住船舷!” 惊慌失措的哭喊很快就被漩涡吞得无影无踪。 凌海峰带着大家到了安全的地方,正要下令,忽然暗骂一声不好,死不要脸的高丽人,坑他! “哎呀,这船怎么漏水啊?” “哎呀,这里也漏了,水都进来了!” “快堵上,不堵上船要沉了!” “拿啥堵,啥也没有?” “不好,有人在下面凿船!” “是高丽人!是高丽人在凿船!” “啊啊啊我不想死啊,该死的高丽人!” “我日你奶奶的,敢凿老子的船!” 凌海峰一棍子戳下去,海面上就泛起一股血水,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尸体翻着肚子浮上来。 “各船听令,把那帮王八羔子都给戳死!” 水手们纷纷拿着武器沿着船边往水里戳,也有百姓帮忙的,的确清理掉一波海盗,但海盗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他们早就埋伏起来,动作迅速,下手快准狠,船身被破了好几个洞,怎样都不可能堵上了。 看到高丽人送来的船闹得如此狼狈,那艘救生船上要被当做人质交出去的高丽人乐坏了,一个个露出怨恨的表情。 “草,让这臭娘们算计了!” 看到漏船无论如何也堵不上,凌海峰索性放弃了堵船,腾空飞跃到高丽人的小船上,狞笑道: “你们别急着乐,横竖有你们这帮垫背的在手,能换我安东人一条命。”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魔鬼!” “嘘嘘……别叫,咱们好歹也是同呼吸共命运的,说这么伤和气的话多不好。” 绑高丽人的绳子一直连着,即便是此刻,想让他们一起死,也是轻而易举,更何况,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因为血腥气…… “这是什么?!” 有人惊叫。 波涛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就在船边来回穿梭。 “难不成,我们把鲨鱼引来了?” “都是他们,他们杀人,是血引来的鲨鱼!” “天啊,我们死定了!鲨鱼会撞翻小船,吃掉我们的!” 仿佛为了印证大家的猜测,其中一条救生船被猛地掀出海面,腾空而起,船上的人吓得面色惨白,连尖叫都哽在喉里发不出来,好在船没有翻个,摇摇晃晃之后还是平稳落下,看得凌海峰也是脸色微白,奶奶的,那个船上都是些女人和孩子,该死的高丽娘们,要是落到他手里,看他怎么教训她! “他娘的,要是我们的人掉了一根毛,我把你一船高丽人都推下去喂鲨鱼!你可别怪老子我心狠手辣!看好了自己的孩子,别掉下船,老子去会会那帮王八蛋,来几个人,看好了这帮高丽人,鲨鱼群不退,就推高丽人下去喂鱼,鱼群吃饱了就走了!” 第602章 拜把子的关系 他娘的皇上就是个大傻缺,异邦就是异邦,养不熟的白眼狼,千里迢迢的俯首称臣能有什么好心思?早早晚晚反咬你一口,让你把这些年吃的连肠子带肚子吐出去! 憋屈,真你妈憋屈! 凌海峰拿着铁叉就跳进水里,吓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天啊,水里有鲨鱼,他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巨大的水面猛然泛起一股黑血, “天啊,船长,船长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嘿嘿,放心,老子没这么容易死。” 粗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凌海峰浑身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另一艘船,抹着脸上的海水一脸痞样: “捅了一条鱼,让他们自相残杀一会儿,这群畜生吃饱了也就散了。” 大家很快就看到了一群鲨鱼疯狂围攻那条受伤的鲨鱼,没多久就把它撕烂吃掉了,血腥的场面吓得很多人趴在船边呕吐。 凌海峰站在船头冷冷的看着鱼群,忽而又飞身而起,凌空瞅准一条鲨鱼上去就是一叉,那鱼背已经跃出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夺目的光,一下就被叉了个大窟窿,鲜血冒出,那鱼疼得猛一白伟,“啪”的一下就抽到了凌海峰的身上,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老远,然后掉进水里。 娇丽带着人追来的时候,海面上一团混乱,但是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人死去,大家哭喊,或者麻木,却都还活着,包括那一船高丽人。 美艳的女子冷冷的扫视着人群,居高临下,忽然发现那个惹人讨厌的粗鲁家伙不在,低声问了属下几句,不多时,之前潜伏在水下掏洞的海盗回来了,报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娇丽神色微变, “派人去把那个家伙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高丽人带走,剩下的安东人送到港口,让他们能活着回去。” “遵命,帮主!” 苍茫无边的大海,将发生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没有人能证明曾经发生的一切。 在这望不到边际的浩瀚波涛深处,一叶扁舟被浪推着前进,时而盘旋,时而踌躇,不知何时能到达彼岸。 扁舟上两人衣衫尽湿,十分狼狈,尤其是那个妙龄少女,身着男装,本就肥大不堪,几经折腾,又在水中浸泡,现在勉强遮住重点部位,两条光洁溜溜的白腿无奈的露着,在强烈的阳光下,很快就浸染了一层红色。 冯澈经历了此番,已经不指望能顺利到高丽,去做他想要的交易了,索性直接摘了面具。 宁不悔:“……” 我就说,就说这人眼熟得很!摘了面具更熟了! 动了动干涸的嘴巴,虚弱得伸出手,指着对面的男子,一脸的大彻大悟: “你……我就说我在哪见过你!” 冯澈:“……” “你是我爹的手下对不对?” 冯澈:“……” 我有这么没存在感? “你说,有个人,对你姐姐俯首称臣,那个东兴楼的冯少主……你不认识?” 冯澈眯着眸子试探,不敢相信宁不悔居然真的认不出他。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你当我是吹牛的?怎么可能?我不仅认识他,还跟吃过饭,喝过酒,也算是半个拜把子的关系,你别瞎说啊!” “兄弟”伸出手指,摁住了狂跳的额角,快被这丫头气笑了, “行,我知道了,你跟冯家少主关系莫逆,差点成拜把子的兄弟。” “嗯嗯!” 宁不悔点头如捣蒜,接着大言不惭道: “可惜啊,冯家少主觊觎我的美色,不肯跟我拜把子,真是太遗憾了!” 第603章 你是我爹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带着点婴儿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没有一点邪念,歪歪扭扭的衣领把春光漏了个差不多,更别提那明晃晃的两条小白腿,十颗调皮豆儿一样的脚趾头叽里咕噜的晃悠着,没有一点女孩子的自觉,冯澈有些同情宁总兵了,摊上这么个闺女,真不知家里是什么教的。 “咳,你……还是……” 冯澈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脱下自己的衣裳,递给宁不悔: “你把你腿盖盖。” 这已经是最露骨的话了,大家闺秀,别说腿了,就是脚都不能给人看,她这可好。 “都湿透了的衣裳给我穿,你想让我生病吗?不要!这样吹吹风舒服极了!” 烈日当空,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叫着拉了一坨坨粑粑。 “虽说我都能当你叔了,可毕竟男女有别,你这样实在是……有伤风化,快把衣裳穿好,这里太阳烈得很,你不盖好了,会晒成黑鬼。” “什么?真的假的?就跟船长那么黑?” “背后里说别人可不是好习惯啊丫头!” “啊啊啊啊啊啊!!!!!” 宁不悔的尖叫吓死了方圆十里的海鸟和皮皮虾。 没什么比平底里出鬼更吓人的了,别说宁不悔,就连冯澈都吓了一大跳,居然没有发现有人上船,不知什么时候,其实也不是上船,而是一只手扒住他们的小破木头,人还在海里飘着。 “我就说船怎么沉的那么快,和着不光有海盗撞船,还有你们两个小东西,啧啧,跑得倒快,要不是大尾巴送我一程我还真追不上你们。” “你……你……你……是从哪里来的,这里荒无人烟,你怎么出来的,你是人是鬼?” “嘿嘿,小丫头,我是人是鬼不要紧,你这光天化日之下光……丫头,你跟海河总兵宁有种是什么关系?” 凌海峰本想调侃两句,却在看清宁不悔的脸之后愣住了,虽然宁有种现在像个熊瞎子,可年轻的时候他见过啊,那时候貌似潘安一枚,英挺的好儿郎,那王八犊子的模样……闭上眼睛想想,可不就是这丫头的模样? “宁有种?那是我爹啊,你认识我爹?” “你爹?你爹怎么教闺女的,没告诉你大姑娘家家的得穿裤子?这是什么人?你夫君?定亲了?相好的?私奔?草,你爹呢?没扒了这小子的皮?” 凌海峰连珠炮一样发问,问的宁不悔不知道该答哪句,呆头鹅一样愣在那。 “啧啧,这呆样一点儿也没随了你娘,可惜了。” “你……你还认识我娘?” “岂止是认识,要不是当年你爹横叉一杠子,现在我是你爹。” 宁不悔:“……” 小姑娘的脸青了红,红了白,白了绿,最后一番变换之后开始冒光,绿莹莹的狼光,看得凌海峰都有点害怕了,小姑娘呼噜一下扑过来,一脸热切的看着面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眼睛亮晶晶,仿佛里面藏了核反应堆,凶猛之势让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老男人都不禁色变。 “你!你跟我娘有一腿!” 宁不悔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虎牙龇着,激动的问: “你绿了我爹,还是我爹绿了你,所以说你才是我娘的白月光?你是不是还为了我娘终身不娶?我到底是谁的闺女,你的?还是我家老头的??” “噗通”一声,凌海峰又重新掉进了海里。 第604章 小白脸冯澈 “喂,大叔,大叔你死了吗?你别死啊,我还等着你给我讲我娘的事儿呢,大叔!爹!爹!” 宁不悔伸着爪子在海里猛划拉,扯着脖子喊爹。 一旁的冯澈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整个身体都在震动。 这傻丫头,本来就傻,又被陈晓卿教了一堆有的没的,现在整个一惊世骇俗混不吝,这是宁有种没在这,真在这,看到这一幕,不得气得杀人。 凌海峰让自己在海里躺平了一会儿,确认不是脑子进水也不是死到另一个世界了,是真的碰到她和宁有种的女儿了,只是不论长相还是脑子,都没有随了那个端庄秀丽冰雪聪明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冯澈撕下自己衣袍的下摆,横过来在宁不悔腰上缠了两圈,女孩子的腰极细,不盈一握,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奶香味, “哎哎,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躲开你躲开!” 忽然被陌生的男子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拢在怀里,宁不悔吓坏了,小身板僵硬得跟什么是的,哪还有刚才那副大大咧咧女流氓的模样? 冯澈不白当东兴布庄的东家,刷刷几下,给宁不悔裹了个严严实实,至于有多捂那他就没办法了,若是只他一人还好,现在又冒出个二号爹来,这么露着实在不像样。 “啧啧,你小子,还挺会怜香惜玉,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两把刷子,也不至于让别人把媳妇儿抢跑了。” 凌海峰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一脸鄙夷的看着“臭小子”给姑娘献殷勤。 “呀,你没死啊,快上来,跟我说说我娘的事儿!” 宁不悔像个蛆一样顾涌顾涌的滚过去,小脸儿各种绽放。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了,老子虽然没有娶媳妇儿,可是也没亏待自己,这十几年来天天当新郎,村村都是丈母娘,可不比宁有种那老东西过得舒坦多了?” “不会啊,我爹虽然没有那么多丈母娘,可是女人也是一大把,数都数不清,环肥燕瘦姹紫嫣红,每年我家的花儿都比别人府上开得好,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家土好?” “不是啊,因为城里的蜜蜂和蝴蝶都被我家的女人给引来了,所以花儿就开的好啊!” 平静的海面上,两个男人,一个在船上,一个在海里,听着小姑娘叭叭的吹牛,如果忽略掉强烈的日晒,口干舌燥,和迷失的方向,听起来还是很美好的。 “喂,你小子是干什么的,说来我听听。” 漂了半天,凌海峰总算想起问问了,他扒着木头边儿,迎着光,说实话看不大清楚那小子长什么样,倒像是个招女人喜欢的小白脸,就跟宁有种那老货年轻的时候一个德行。 脸长得好看就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切! 终于被问道自己的身份,小白脸似乎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凌海峰看着就来气: “问你你就说,我又不吃人!别他娘的吭哧瘪肚的不像个男人!” 小白脸为难的看了看宁不悔,面露不忍,凌海峰一看,卧槽,这里面有事儿啊,莫不是把姑娘给骗出来的?我日了,这要是敢骗她的闺女,少不得老子得替宁有种弄死这小子! 凌海峰拳头已经硬了,就听那小白脸磨磨唧唧的说道: “见过凌将军,晚辈是北地冯家这一带的家主,冯澈。” “呱,呱,呱!” 一排乌鸦飞过。 “噗通”一声,宁不悔掉海里了。 第605章 俘虏 在一个荒凉的海岛之上,是让整个高丽沿海渔民,商船和朝廷都闻之色变的黑鲨帮基地。 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海岛,没有与任何大陆接壤,因为避开了航海的交通要道,所以也不曾有人发现这个舆图上都不曾存在过的地方。 岛屿腹背都是海,中间矗立着一坐工字形的大山,植被茂密,物种丰富,随处可见猴子攀着蔓藤滑行,海滩上也随处可见,抓着快速爬行的螃蟹三两下就揭开盖子往嘴里塞。 帮派的营地极其简陋,在山洞里用渔网遮盖,形成一个个隔断,一个个狭小的空间。 因为岛上无法耕种,只能靠采摘一些野果,和捕鱼来充饥,剩下的就是从海上抢劫得来的粮食和极少的肉干。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简陋而艰难的营地,居然生存着一千多黑鲨帮的成员,除了少数的老弱妇孺,剩下的都是青壮年的男子。 “呜~~~~~” “帮主回来了!” “是帮主他们回来了,一定又带了粮食吧?” “希望有粮食呢,我很久没有吃到米了,现在是丰收的季节,应该会有米吧?” “好想吃泡菜配米饭,再有点小鱼干就完美了,真是太久没有见过米,如果让我吃一碗米饭,就是立刻死掉也愿意!” “嘘,小点声音,被帮主听到了会伤心的,帮主大人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如果不是帮主,我们就都死了,是帮主救了我们的性命,别说没有米吃,就是为了帮主去死我都愿意!” “帮主回来了!帮主威武!” “帮主,你还好吗,大家都好吗?这次我们丰收了吗?” “阿满,你就惦记吃,我们这次不是去抢粮食了!” 船头上冒出一颗脑袋,笑嘻嘻的,他们的船小而轻便,人都下船的话,船身吃水很浅,所以不需要港口停靠,在沙滩上夏锚就可以。 “是朴顺啊,你小子又淘气,帮主呢,大家都还好吗?” 随着大家的聚拢,船上的人一个个下来,脱下身上的湿衣裳,露出结实的身体,只是大部分身上都带着很多伤疤。 大伙对这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了,直到一艘载满了俘虏的船靠近,大伙才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人?看起来怎么不太像啊?” “是啊,你看还有穿丝绸的,像个夫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朝廷的钦犯么?” “啊,帮主,是帮主来了,帮主大人,你还好吗?” “啊,是帮主,我们的女神,还是那么美丽,太崇拜我们的帮主大人了,我的功夫要是有帮主大人的一成,我做梦都要笑醒啊!” “不仅是功夫,还有帮主大人的美貌,比起她的功夫,我更想要她的美貌!” 娇丽面无表情的走过沙滩,目不斜视,尽管如此,周围还是一直传来各种唏嘘的声音。 “把俘虏带过来。” 沙哑妩媚的声音响起,很快,一船的俘虏被牵着拉到了营地。 “一个一个带过来,每个人,自抱身份,有隐瞒者,杀。” “是,帮主!” 营地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盯着被抓来的女人一阵起哄,更有的直接做出猥亵的动作,嘴里发出暧昧的声音,吓得几个女眷崩溃大哭。 “这位大人,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都是高丽人,流着一样的血,放过我们不行吗,你们需要苦力,为什么不去抓安东人,为什么要残害自己的同胞?” “唔……谁说我是抓苦力了?” “不是抓苦力,那又是干什么?我们都是无辜的百姓,本本分分的生活,也没有太多的银钱。” “我么……年纪大了,想结婚。” 第606章 有皇位继承 娇丽的话,引得周围的海盗一阵哄笑,帮主这话说了几年了,每次有年轻的男子来到岛上,帮主都是这么说的。 大笑引来了娇丽不悦的眼神,冷冷的扫过,顿时鸦雀无声。 于是那个沙哑而妩媚的声音继续慢悠悠的说道: “岛上的男人都太差劲了,我想找个好郎君,能配得上我的身份的,所以,只能找高丽人,否则我,堂堂黑鲨帮主,不能嫁个安东人吧?” “嫁人,那你抓我们干什么,我们都是女人啊!” “唔……” 娇丽慵懒的思考了一下,开玩笑一样道: “所以这位大婶,你有没有帅气又富有的侄子可以介绍给我的?” “噗哈哈哈!” “帮主又拿人寻开心了!” “闭嘴,吵死了,谁说我在寻开心?你们了解我吗?姐姐今年几岁了你们不知道吗?姐姐我也想找个英俊的男人过花前月下的日子不行吗?姐姐还想生个孩子来继承我的王位不行吗?” 海盗就很可怕了,更何况是海盗头子,然后这海盗头子还是个女人! 大婶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能分清娇丽说得是真是假,气得直哭: “我哪里有有钱又帅气的男人介绍给你?有钱又帅气的男人是谁?我们的王吗?” “唔……” 娇丽似乎又在认真的思索,良久,抬起头,看着大婶,一字一句认真答道: “不行,王太老了,我觉得他那里已经不好使了,生不出孩子,我要那个老东西当爹伺候么?” “哇哈哈哈!帮主你说话太可爱了!” “帮主,我那里好使得很,我帮你生孩子啊帮主!” 自家美艳的帮主凶是真的,但是也并没有杀人如麻,而且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所以下面的人也经常会嘴巴上耍两句流氓,娇丽不跟他们计较。 娇丽顺着声音看过去,刚刚讲话的海盗顿时挺起胸膛,还骄傲的显示了一下胯下的武器,一脸志在必得。 “你的孩子我不想生,你长的太丑了,如果生下来的孩子像你,他可能会自卑到自杀,那么到时候我的王位由谁来继承呢?你么?你会死得很早的,没有那个机会。” “哇哈哈哈,阿强,帮主说你丑,你快去找块石头撞死吧哈哈哈!” “男人好看有什么用?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男人就要有石头一样的肌肉,有高山一样的体魄,小白脸一样的男人,靠不住的!” 阿强不服气。 “唔……你说的对,可是姐姐我就有高山一样的体魄,石头一样的肌肉,我不想找个一样的人,我就想找个身上流着尊贵血脉的小白脸,这样的男人睡起来才有感觉。” “哎哟,哎呦我的天啊,这都是说得什么话啊,海盗大人,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哪有什么血脉尊贵的小白脸啊,难不成你想嫁给我们的皇太子吗?可是太子大人有他的王位可以继承啊,怎么会稀罕你这一个小海岛,你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白给太子,太子都不会稀罕的。” “大婶,你说的不对哦,你看不到我的真实实力对吗?虽然我们只有一千多人,但是我们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什么身份?你们是海盗!” “唔……如果我们只是海盗,为什么朝廷的兵抓不住我们呢?为什么我们的船比所有人的船都快呢?这样在木船外面包上铁皮的方法,你以前听说过吗?这样的技术,就连安东的船都奈何不了我们,你说,如果我有足够的人,我是不是可以从海上轻易拿下整个高丽呢?啊……不仅仅是这样,听说高丽的王现在到处想找先进的船图,可是他恐怕不知道,比起安东的造船技术,我手里的技术更加厉害呢!” 第607章 说来你可能不信 “哎呦我的大小姐,我就是一个老太太,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啊,我也听不懂,我也不想听懂,求求你放了我,我是回高丽看我女儿的,你让我走吧!” “恐怕,暂时不能呢。” 娇丽有些抱歉的看着大婶。 “到了我的岛上,暂时就离不开了,毕竟这里的一切你都看到了,要么就让我杀死,要么就在我的岛上做工,哪一天兴许我心情好,就会放了你。” 说完,她似乎疲惫的伸了伸懒腰,站起来道: “真可惜,又白跑一趟,阿满,带这些人去做苦工,用链子拴好了,谁敢跑就杀了,偷懒的打断腿,饿三天,扔出去喂鲨鱼!” “遵命,帮主!” “殿下,殿下!” “闭嘴!” “殿下,表明身份,我们就可以不用做苦工了,而且那个娘们长得多带劲,你只要跟她睡觉,就能得到她的船图!” “该死,我让你闭嘴!你当他们都是聋子吗?” 玄世斌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唯恐被那帮海盗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殿下,我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你的手臂再不救治就完了!” “是啊,殿下,好歹先给你治伤吧,你的伤口腐败了,又沾了海水,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闭嘴,不许再叫我殿下,现在是敌是友都还没有分清,不能暴露我的身份!而且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女人说得就是真的?” “就算不是,那女人睡一下也不吃亏啊,你看她那脸蛋,那身材,还有那么火辣的性格,在床上一定带劲极了!” “要睡你去,别带着我,想死自己死!我告诉你们,谁敢透露我的身份,我就杀了他!” 其实玄世斌也很心动,那个女人也让他心里痒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好像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他,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错,但是这种直觉救了他很多次,好几次的化险为夷都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直觉,除了前几日被莫名其妙的砍掉胳膊那次。 “走了,别磨蹭,敢耍花样我会用的鞭子说话,听懂了没?” “啪”的一声,阿满的鞭子抽在岩石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看不出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使了一手好鞭子。 “殿下,真的不说么?” “闭嘴!” 玄世斌紧咬牙关,强忍着晕眩跟着队伍,不管怎样,先活下来再说,就这么小岛,鬼的王位继承,即便他再眼馋黑鲨帮的势力,可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到娶一个海盗头子,而且那女人放荡形骸,早就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厮混过了,他还嫌她脏呢,玩玩可以,想做他的世子妃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苦工,横竖有那几人替他,他又不用做。 然而到了地方他就傻眼了。 每个人被分了一片地,一人几个大筐。 “看到你们面前的森林了么,去挖蘑菇,一人一片林子,天黑之前,把挖到的蘑菇交出来,必须是完整的蘑菇,不许弄破弄碎,做得好的,晚上有饭吃,有床睡,做的差的,晚上睡荒野,没饭吃,每个人都要摘满五十斤!” “五十斤!三天也摘不到五十斤!” “没关系,我又不打你们,最多饿着你们而已,怕什么?” 阿满挥着鞭子走了,留下了凌乱的一群人。 这叫什么事儿? 好好的海上航行遇到海盗。 然后抓到海岛,招赘不成,就让他们来挖蘑菇! 这亏得陈晓卿没有被抓,要么她以后就得四处宣扬: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被海盗抓到岛上挖蘑菇…… 挖你妹的蘑菇啊! 这个季节明明就是海鲜们膏满黄肥的时候,抓螃蟹不香吗? 第608章 钱知府 陈晓卿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在钱江的引荐下,她见到了海河省的知府钱中山,合盘托出了盐场改良的计划,听得钱知府连连俯首, “陈夫人,实在是感谢你,特意为我们海河的百姓做出这些贡献,钱某一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上报朝廷,为陈夫人请功,只是不知道,陈夫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钱大人,多谢您的厚爱,但是妾身并不想要什么朝廷的赏赐。” “哦?那……可是现如今盐场的利润是透明的,除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多出来的利润都交给朝廷了,恐怕并无空间可以运作……” 钱中山当晓卿是想要制盐的这块利润,这他可不敢给,说实话,这块事儿,又苦又累,可是钱并没多少,却被好几方势力惦记,谁都想从这里咬一块肉下来,所以安东这里着实是个苦差事,卖命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大人说笑了,妾身一个妇人,哪能惦记这些民脂民膏,而是妾身想和大人谈一笔生意。” “哦?却不知夫人说得是什么生意,我这个父母官看似权力很大,实际上也是受多放掣肘,哎,步步为营,难啊,当然了,若是有什么能帮上夫人的,那一定在所不辞。” 钱中山官场打拼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行,这话说出来,连他儿子都不乐意,一个白眼扔过来。 先说自己没有控制权,难得很,然后再让人家开口,这意思就是我做不了主,不过你说吧,你说我听着…… “呵呵,不忙,钱大人,也到了用饭的时间了,不知大人是否有空来我们东兴楼看看?” “哦?东兴楼不是冯家的,却不知和夫人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东兴楼许我一点红利,我帮着一起打理罢了。” “哦?以夫人的经商天赋,那想必冯家是如虎添翼,要更上一层楼了啊哈哈哈!” 钱中山抚掌大笑,钱江鄙视的斜眼自己老爹,除了拍马屁,一句实诚话也没有。 钱中山被儿子鄙视,不乐意了,老子在这说话,有你屁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大一个生成给你管,你也得揪着裤腰带过日子!你个小崽子! 此刻正是饭点儿,平日里门可罗雀的东兴楼,不知为何,宾客满盈,熙熙攘攘队伍一直排到街对面,好不热闹。 “咦,几日不见,东兴楼生意竟然这么好了?莫非夫人真的有什么奇招?” 晓卿笑而不语,引着钱知府穿过人群,直接进了东兴楼的雅间,一路上经过的桌子,客人无不拍案称奇: “妙啊,果然妙!樊某想不到平生竟然能吃到此等美味!难不成小小一味调料,竟然有如此大的作用?” “果然是化腐朽为神奇,我就听说东兴楼的盐没有苦涩的滋味,想来亲自尝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不苦不涩,那还是盐么?” “小二,你家盐卖不卖,我来十斤!” “回客官,我们的精盐只够店里用的,暂时还卖不了,但是如果真的要买,这价格也特别高,您啊,不如就来我家吃饭了,我们店菜价不涨钱,该多钱还多钱,但是这精盐要买啊,是一两银一斤盐,有这个钱,够您在我们这吃两顿饭了,所以买回去不划算的。” “什么?一两银子只能买一斤盐?” “是啊客官,不瞒您说,这样的精盐,很难得的,只有我家掌柜的才会做,而且说是百斤粗盐得一斤精盐,更别提工序有多复杂了,所以啊,就是这个价。” 钱中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狐疑的看向自己儿子:崽,他们说啥呢? 钱江一脸骄傲的把脸别过去:现在想起我来了?哼! 钱知府:“……” 我日哦你个小兔崽子! 第609章 精盐 “陈夫人,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钱知府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事态有点超出他的想像,本来只想着拿朝廷的荣耀搪塞一下就算了,哪想到人家这根本不在乎那点虚名。 也的确如此。 若说之前,还有人千方百计在朝廷面前露个脸,争个皇商的身份,可自打慕容一家横争霸敛开始,几乎利润大的差事都被他们几家人和太子一党瓜分殆尽,皇商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大堂里吵吵得更厉害了, “老板,那你给我来一斤行不行?一两就一两呗,我想送给远房亲戚尝一尝。” “诶,对啊,老板,你们东兴楼每家店都有这样的盐还是只咱们这一家?” “目前是就这一家,但是很快就会传到每一家东兴楼,你有亲戚,也可以让他去当地的东兴楼。买盐的事儿先不急的,我们现在真的不够,而且私贩盐也是不允许的,你们不能让我们犯错误啊,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钱知府,您看,我这还没开口,反倒叫您听到这些话了,真是不好意思,来,您快请进,我叫掌柜的做几道本店的招牌菜给您尝尝。” 钱知府急,晓卿反倒不急了。 这个老狐狸,她拿出那么好的一套盐场改良方案,不说呕心沥血吧,也的确是绞尽脑汁,更何况还有钱江在这帮忙,居然就想拿朝廷赏赐那点破玩意糊弄她! 朝廷赏赐是啥? 皇帝老儿的一块牌匾,几匹破布,百十两银子,兴许还能给个称号,她夫君连皇帝老儿的江山都准备反了,她又怎么会稀罕那一块牌匾? 做买卖不给钱,那就是耍流氓! 耍流氓耍到她脑袋上了?! 那小二也真心是个人才,三斤出一斤的提纯比例到了他嘴里直接变成了百斤出一斤,这样也好,让这抠门知府好好出点血,当然,这血不是出在百姓身上,而是让这抠门知府,帮着她,好好的坑朝廷一笔! 想想自家夫君,集结兵马准备干翻皇帝老儿,自己这贤内助,呕心沥血帮他坑皇帝老儿,真是夫唱妇随啊! 晓卿志在必得,相比之下,反倒是钱知府有些如坐针毡,早知这女子留着后手,刚刚好歹多表露些诚意也好,这下把人家得罪狠了,后面还不得狠狠宰自己一刀啊! 沿海地区的海鲜,烹饪方法无非是白水煮,或者上锅蒸,不需要添加任何佐料,本身带着海里的咸味儿,又吃不出苦涩,此为上佳。 所以沿海地区的百姓比内陆的百姓更有口福,身材也更加高大。 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海里的鱼虾能把这种苦涩的味道过滤掉,只留下鲜咸的甘甜的口感。 晓卿特意让掌柜安排好了饭菜,没有一道是海鲜,一份白菜炖豆腐,一个肉沫烧茄子,一个凉拌三丝,一道盐酥鸡,俱都是些清淡的家常菜色,只是东兴楼一来厨子手艺极好,二来换了新的佐料,把菜里原先的苦涩去了,只剩下美味,钱知府也不客气,菜一端上来就大口品尝,这一尝就吃出区别来了,怨不得这位夫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这换作是谁,都会知道是得到宝贝了! 更不得了的是,晓卿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一个朱红色的漆盒,揭开盖子,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洁白颗粒。 “这就是他们说的精盐?” 第610章 生意 钱知府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了一小撮,放到嘴里,看得晓卿叹为观止:您这是要一口吃回本儿还是怎的?盐不是这个吃法啊! “咳咳咳咳!” 果不其然,钱知府被齁得直咳嗽,连他儿子都觉得没眼看,扭过头去,递给他爹一杯茶。 可钱知府却没有接,尽管被齁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仔细的在嘴巴里回味,那一脸纠结的表情,既痛苦,又沉醉,晓卿差点以为自己递过去的是白粉儿。 良久,钱知府才缓过劲儿来,贪婪的看着那一小盅精盐, “京城那些贵人们,也会把这盐提纯之后再吃,色泽相近,但是味道不同,他们的那个盐,介乎于粗盐和你这个精盐之间,略好一些,但是苦涩味都还在,当然了,百姓也只能吃得起这种最便宜的粗盐。” 等到嘴里的咸味儿淡去,钱知府这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小豆眼儿一骨碌,透出那么点狡猾的味道。 “只是,从这种粗盐,提纯到原先那种程度,其实只需要两斤盐出一斤,却不知为何,到了夫人这里,竟然要百斤盐出一斤?” 这个老狐狸! 晓卿心里暗惊,面色却不变,笑盈盈的对上老狐狸: “钱知府说得没错,我做第一个步骤的时候,的确是二斤盐出一斤,出的好了,还能更多些,只是这后面的步骤就十分复杂了,您也知道,第一步提纯之后的精盐,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就像这样纯白色的小颗粒,把盐从沙子里挑出来不难,可在这一模一样的颗粒中,挑出苦涩的部分,就好像从成千上万颗鸡蛋中挑出双黄蛋一般,明明是一样的外壳,敲开之前看不到摸不着,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损耗,倒也没有小二说得百斤出一斤,但是的确是损耗极大。” “咳咳,哎,造价如此昂贵,能吃得起的人可就不多了,而且浪费那么多粗盐来做精盐,大量粗盐被消耗掉,会导致盐减产,价格上升,百姓受不了。” 钱知府虽然是个老油条,但是的确是个好官,开口闭口想的都是百姓。 “的确是,一个月一家人差不多要吃掉一斤盐,那么就是一两银子,一年就是十二两,普通的官吏一年也就是十几两或者几十两的俸禄,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可有些人家,若是知道了能做出不苦的盐,恐怕就是价格再翻上十倍也会买吧?” “唉,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人家怎么会在乎这点银子,都是民脂民膏罢了。” 钱知府一脸不屑,不说别人,就是他家顿顿用这精盐,他都得心疼,东西是好东西,可是不能推广,也不敢推广,推到最后苦的是百姓。 “钱大人,若是能按照我说的方法改良盐场,是不是能增产呢?如果能把增产的部分给我,我帮大人做成精盐,至于贩卖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认识京城的达官贵人,就只能靠大人您了,至于卖了多少银子,那我也就管不了了,只不过,我的东兴楼要一直用这种精盐,且会以一两银的价格出售,仅限于北地,出了北地,我们就不管了。” 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东南富庶,西北穷苦,若说哪里人可以吃得起这盐,那当然是往南边走,晓卿这样做,可以说是把整个精盐的市场拱手送人了。 第611章 拉锯 “什么?这……这……夫人此话当真?” 利益当前,钱知府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生怕一个客气到嘴的鸭子就飞了,急忙应承: “夫人如此大方,那钱某就却之不恭了,盐业贫苦,还不是因为门槛低,经济效益低?若是能增加这么一个高附加值的产业,那百姓的收入会大大提升!” “钱大人,误会了,我是说可以把精盐的交易权给您,没有说把这种技术给您,制作由我来负责,成品给您,至于卖盐得到的利润,我要销售额的一成。” “一成?这么多?!” 钱知府尖叫一声,脸都红了,像个被轻薄了的大姑娘,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哆哆嗦嗦的讨价还价: “夫人,你不知道我们这个行业利润有多薄,我最多只能给你抽出利润的半成!” “您看,粗盐是一文钱十斤,百斤就是十文钱,那么我百斤粗盐出一斤精盐,十文钱的成本,转手就是一两,百倍的利润,到了外省,还能卖到更贵,钱大人,我要的不是粗盐得分成,我要的是精盐的分成。盐场改良之后的增产部分,我统统给您做成精盐,百倍的利润,我要一成。” 晓卿眼中带笑,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听得钱知府暗暗磨牙。 百倍的利润,真可怕,什么时候盐里能出百倍的利润了? 就是铁矿山,金矿山,也没有这么可怕的利润。 而至于这盐到底能不能卖到一两银,毋庸置疑,光看看东兴楼的客人就知道,一两银抛出去,肯定是有市无价,哄抢一空! “父亲,陈夫人一片诚心,一心为了安东的百姓考虑,何其大度,您非得这么丢人么?您代表的可是北地,若是这样,以后谁还敢跟您交易?谁还愿意为北地献计献策?” 钱江极其看不惯父亲这副精打细算过河拆桥的模样,像个唯利是图的奸商,然而实际上家中并无余财,也不知父亲抠下来的那些钱都去了哪里。 “啧啧,你给我闭嘴,这儿没你事儿,回家读你的书去!” 钱知府老脸微红,这臭小子,不当家的一个个都是大手大脚,一成银子,那得是多少! “无妨,这门生意本也是意外,横竖粗盐提纯也是我东兴楼日后的招牌,世面上若是没有别的精盐,我东兴楼的生意只会更好,一斤盐能做多少菜?一两银的本,能收回百两,我只会赚的更多。” “嗯,我知道,我知道,以夫人的才能,多少钱都不在话下,夫人心怀百姓,若非如此,也不会为我安东的盐场贡献此等良策,只是,这一成实在太多,虽说利润高,但是这运输,储存,贩卖,每个环节都是成本,所以只能是利润的一成。” “父亲!” “你闭嘴,没你事儿!” 钱江内疚极了,事儿是他联络的,人是他引荐的,人家陈夫人给了父亲完整的盐场改造方案,大大造福了安东百姓,还制作了绝无仅有的精盐,父亲怎么能这么小气!不过就是一成而已,人家要三成你又能怎样呢? “钱公子,无妨的,生意么,本就是讲究机缘的,能不能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横竖事情就是如此,谋事在我,成事在大人,大人若不同意,我在此间事情已了,不日就要返回,若还想找我,就去东兴楼传信。” “老夫冒昧打扰,唐突各位了,陈夫人呢,老夫有点儿话要问你。” 忽然门被推开,大熊一样的宁有种闯了进来。 第612章 宁不悔的傻爹 “咦,你个铁公鸡怎么在这?” 宁有种来得急,倒是也没问屋里都有谁,只听掌柜的说陈晓卿在这里。 “噗嗤”,晓卿笑出声来,原来钱知府的吝啬由来已久,并不是针对自己。 被老对手揭穿老底,钱中山恼了, “干什么你个老鬼,我们谈事情呢,你床进来干什么?” “嗯,这是我闺女的朋友,你说我进来做什么?我告诉你,跟这个铁公鸡做生意,千万别手软,你要十两,他就给你一两,你要一两,他就给你百文,总之就是卖烧饼都得抖落点芝麻的人,你可千万别吃他的亏。” “喂,你帮谁呢,这海河省不是你的地盘儿,钱都叫外人挣了,百姓怎么办?” “你得了吧你,百姓能过得去就行了,再多的钱他们也没那个命拿,就现在这样,安东已经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不那边儿人也惦记这,他娘的,人家能挣到那是说明人家有本事,你这钱留不住的,给了吧。” 海河的情况,钱中山和宁有种不要太熟悉,两个人即是对头又是朋友,听了宁有种的话,钱中山不由得苦笑一声, “哎,这一个个胳膊肘都往外拐了,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罢了,就依你吧,一成。回头你来衙门把合同签了。” 晓卿没想到宁有种一来,钱知府倒一下子松口了,不由得大喜,答应事后就去找知府,这才跟着宁有种离开。 “丫头,我问你,不悔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我一下子急懵了,没问明白,不悔她到底……不是,她怎么会跟你碰到的?” 晓卿一开始没太明白,这都过了这么久,老爷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复又一想才明白,自己压根也没来得及告诉宁总兵,不悔当初是在天隆寺遇到她的! 所以总兵只知道不悔跟自己在一起,不想回家,然后跑路,又被高丽人抓了的事儿,却不知前面那一段。 “这……” 晓卿有些犹豫,毕竟不悔家中的关系她不太清楚,更不知道宁有种对他后院那些个女人什么态度,还有那个续弦,别没准备的情况下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犹豫个啥啊,我是她爹我还能吭她不成?这臭丫头我除了不让她出门,啥都依着她,不让她出门也是怕外面世道乱,你看看这不就让高丽人给抓了,她那个脑子随她娘,不太好使,哎,不省心,我问你,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害她!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几个月都不见人影?” “呃……不悔她心性纯善,可有什么仇人?”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说仇人,也就是后院的那些个女人,不知道哪个嫉妒我闺女国色天香,他娘的,让我逮着我砍了她!” 晓卿当初设想了种种,倒是没想到宁不悔的爹是个钢铁直爹,对闺女视如掌上明珠,既然这般爱护,怎么会好好的就把闺女给丢了呢? “那丫头说去外祖家,当日她小娘偏偏要去上踏马的什么香,结果就把护卫给弄走了,我一直以为不悔在外祖家,前些日子想接回来,才知道人压根没去,我立马就觉得,是我那个续弦干的,可是又没证据,奶奶的,你说,到底是不是她?” 晓卿:“……” 这话都让您说了,我说啥? 当下就把什么时间,在哪里碰到不悔,发生了什么,这一路又是怎样,一一道来,听得宁有种火冒三丈:“他娘的,我还说冤枉了这个贱人,想不到真的是她干的!怪不得捐了五千两的香火钱,拿老子的钱去买凶杀老子的闺女,她可真够大胆的!” 宁有种就要冲回去,被晓卿止住: “宁总兵,我觉得,这件事等到不悔回来,让她亲眼看看,亲口问问,总好过蒙在鼓里,她也该学会保护自己了。” “哎,是,你说的是,我会留着那贱人一条命,让不悔回来亲自发落。” 第613章 回家的路 盐场的生意谈妥了,晓卿一时半会儿就走不了了。 接下来一个最大的问题是粗盐提纯的任务交给谁。 这么大的事儿,交给外人不放心,原本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当然如果是在山里,她会有更好的办法来做这件事,在这里因为时间紧,才用了最笨的方法。 可是这件事做起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她也不可能整个人天天呆在这里,是不是得从家里调个人过来? 粗盐提纯的秘方,一旦传出去,就再也不值钱了,这笔生意跟她自然也就再无干系,她还指望靠这个好好吸点金呢,要是几个哥哥们在就好了。 陈晓卿心心念念的哥哥,跟她擦肩而过,此时已经回到了北地。 李海仁被“强行”扣押之后整个人都恹恹的,像被抢押着上了花轿的小媳妇儿,时不时就幽怨的看王娟一眼,但是好歹没有再伺机开溜,陈启乐一路上跟他聊天,发现这人倒也学识博杂,不仅是炼铁,包括开矿也颇有一番见地,不禁心中暗暗庆幸,多亏了那次迷路,偷听了一耳朵军官的谈话,才能把这人带回来,接下来趁着还没变天,四处寻找矿山,如果顺利,就能在明年开春开始了。 “唉……” 陈启乐忽然叹了口气,引李海仁侧目, “你叹什么气,我还没叹气呢,可怜我这一生如浮萍,随风飘流,居无定所,现在远离家乡千万里,你们到底要怎样?” “近乡情更怯啊,你不知道,我有个妹妹,特别厉害,每次见面都要说我,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大哥成亲,嫂子还给大哥怀了骨肉,老三也好事将近,唯有我……” 陈老二回头看了眼老三,用下巴颏子点了点那边,忧郁道: “妹妹最不喜欢我们兄弟几人形单影只的样子,总希望我们能早早成家,找个贤惠的女子传宗接代,过上有人疼的日子,怕是我又要让妹妹失望了。” 李海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神往,是啊,找个贤惠的女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陈老二接着说: “你不知道,我们村子的人生活简单,远离世俗,春天播种,夏日耕种,秋天收获,我们靠山吃山,到了秋天,不仅仅田里的庄稼长好了,山上的野菜野果和菌子干果都熟透了,每日上山能捡回来几麻袋,拿回院里晒干了,留着冬天吃。我们这里冬季漫长,从头年的十月就下雪了,再到十一月,大雪就把山封了,一直到次年的四月,也不用出门,就在家里,搂着媳妇儿,锅里蹲着香喷喷的肉,烀着金灿灿的饼,孩子在院子外面堆雪人,打雪仗,天擦黑,就熄灯了,炕上烤得暖暖的,孩子们睡了,偷偷钻媳妇儿被窝里……我们北地的姑娘,不比南边,一个个骨瘦如柴,觉得弱柳扶风才美,北地天冷,姑娘们长得顾家匀称,看着瘦,实际上个个丰满……” “嘶……你不是……你不是还未成亲么?怎么,你睡过好多姑娘?” 李海仁听得眼睛发直,不知为何,对那还没有见到的姑娘们,开始心怀憧憬,似乎已经看到一个个貌美肤白,身材圆润丰满的女子。 王娟忍了又忍,没敢揭穿二老爷的胡说八道,干脆躲远点,耳不听心不烦。 “芊芊姑娘,我们先送你回家,这一路上辛苦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可以回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 第614章 石芊芊的婚事 从踏入北地的地界王娟就开始高兴,马上就能见到夫人了,一别半年,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大壮一家人如何了,田家人和林家人如何了,那个特别漂亮的莫离怎样了,还有夫人和老爷怎么样了。 虽然被夫人买回家的日子很短,可是夫人是第一个给了自己温暖的人,跟夫人在一起就特别有安全感。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石芊芊已经难过得快哭出来了,两只小手在衣袖里面绞啊绞,一眼一眼的偷偷瞟前面那个强壮的男人,明明像个土匪,可自己怎么看怎么喜欢,偏偏对方对自己根本没有心思,一路上朝夕相处这么久,都没能让对方动心,这一回去,就要分别了…… “姑娘我跟你说,这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咱们这一路上也算是长了见识开了眼,最好的馆子吃过,最贵的铺子住过,见过达官贵人也见过流离失所的穷人,跟大多数女子比起来,已经是了不得的经历了,收收心,回家让你爹给你找个好人家,踏踏实实的相夫教子,把不开心的事儿都忘了吧。” 其实王娟何尝看不出这傻丫头人在想什么,只是那三老爷吃干抹净了还不想负责,明显就算不是个良配,女儿家家的上赶着倒贴可不是个事儿。 “我爹,我爹哪有认识什么好人家,我娘去的早,我二姨一直想让我嫁给她儿子,可是她儿子是个浑人,不务正业,我觉得她就是看上了我爹的药铺,想要我们家的嫁妆,偏偏我爹是个老实的,相信说一家人,亲上加亲,不会亏待我,婆媳关系好相处,阿娟,我真的不想嫁给表哥。” “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嫁人了,你爹怎么办?” “是啊,所以我爹说,嫁给表哥,离得不远,相互照应也方便。” “方便?他们在哪?” “就在阿城啊。” “在阿城?那当初你家出事了为何不去表哥家躲着?” “当初?” 石芊芊一愣,想了想道: “毕竟我没有嫁给表哥,跑过去岂不是叫人说闲话?” “那你二姨呢?她没有说什么?” “二姨说,虽然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我的名声坏了,但是好在她们一家不嫌弃,还能让我过门,只是要等风声过去再说,所以就……” “所以就?” “呃……所以就这样了……” “哪样了?” “没了……我就在家,然后三爷来护着我,一直到咱们逃出来,我也没有表哥的消息。” “你爹不是给你来信儿了?” “爹只说一切都好,叫我一路小心,尽快回家,没说别的。” “也兴许你表哥在家等着迎娶你,你爹怕你害羞没跟你说,你表哥没准也准备好了彩礼来你家提亲,你这么漂亮又善良的姑娘,会有好日子过的。” 王娟衷心的说,心里又想到了那个漂亮的小郎君,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幸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几人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镇里。 “爹!” 碰巧石掌柜就在店铺外送人,石芊芊一眼就看到了削瘦的父亲,眼眶一下就红了。 “芊芊?” 老掌柜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之后,也红了眼,急忙前,拉着女儿左看右看,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才终于放下心来, “苦了你了好孩子,也辛苦你们了,等几位安顿下来,我做东,给几位接风洗尘,还望二爷三爷你们不要拒绝我,陈夫人有些日子没在镇子里露面,可是你们南货北仓的生意好得很,就连我家都跟着享福了,咱们镇有陈家,是镇里百姓的福气啊!” 第615章 厉害人物 “老丈你客气了,当初那事儿,原本是李家胡作非为,也是让我们兄弟赶上,乡里乡亲的,还能眼睁睁看着石姑娘被人欺负不成?好在此事已经过去了,李家恶人自有天收,石姑娘就算因祸得福,也出去开了眼界,等我们兄弟回家去安顿好,咱们再聚一番。” “芊芊?” 石掌柜看着女儿的表情不像是回家的喜悦,倒像是分别的伤痛,只当她不舍得这几个朋友。 “芊芊,以后跟陈掌柜家一定常来常往,人家的救命之情,一辈子都要记的。” “嗯,芊芊知道,怎么会不记得,救命之情,没齿难忘。” 更何况,不是救了一次。 眼睛红红的看向那人,英挺的浓眉,粗犷的线条,大大咧咧的行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羁,可她知道,那人最是赤城,只是惯会耍酷而已。 只是那人不知在想什么,低着头看着脚底的石子,对自己视而不见,连告别都不愿意么…… 石芊芊实在忍不住了,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跑回了自家后院。 石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不好意思, “哎呀,你们看看,这孩子,让我娇惯坏了,哎,我去看看,对不住啊。” 说完急忙追上去了。 陈启射这才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石芊芊跑远的背影,冷酷的面容少有的严肃。 “老三,这人可走了,你到底咋想的,就这么放手了?” “二哥你说啥呢,这事儿哪轮的着我做主?”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 “嗨,我一个浪子,拖家带口的太多牵挂,再说,我拿什么给人家姑娘?” “咱们镇里娶媳妇,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已经是高的,即便是石家的姑娘,给到二三百两也是很有诚意,我们上次做生意赚的就不止这些,你怎么就娶不起媳妇儿了?” “那也不是我的银子,本钱是小妹的,生意是你谈的,我就是个混子,凭什么有我的份儿,娶个媳妇回家,让他跟我吃苦,我脸不要了?” 老三狠狠地踢了一脚石子,那石头“砰”的一声弹出去,打到前面一个店铺的门槛,深深的嵌了进去。 想不到老三一路竟是为这个烦,兄弟之间,原本也没想分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没有老三的保驾护航,这一路上几次都要遇险,他一个人不可能平安把钱赚回来,可想不到平日大大咧咧的三弟居然是个如此钻牛角尖的人,陈启乐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开导他。 “三爷,石姑娘是个善良的女孩,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若是有个她爱慕的男人,能顶天立地,能跟她好好过日子,不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不朝三暮四,石姑娘就很幸福了,她若是想要荣华富贵,也不会对你示好,你这么辜负人家的一番苦心,不是个东西。” 王娟结论给的言简意赅,逗得陈老二哈哈大笑, “哈哈哈,不是个东西,你说对了,偷了人家姑娘的心,又不负责,不想负责还一路撩拨,的确不是个东西,回去叫他妹妹收拾他。” “你们说的这个妹妹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海仁忍不住了,先是王娟奉夫人之命,把他绑架了。 一路上又听王娟说,是夫人救了她的命。 然后夫人还能收拾那个桀骜不驯的陈老三! 看来这夫人是个厉害人物啊! 第616章 村里的变化 石芊芊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哭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红着眼眶出来,见到担心了自己一夜的老父亲,顿时泪如雨下: “爹,芊芊不孝,让爹你担心了,芊芊再不会了,芊芊嫁给表哥,不再让爹担心了,呜呜呜……” “哎,闺女,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他们欺负你了?陈家的老三欺负你?你跟爹说,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给你讨回个公道!” “不是的爹,三爷人很好,他救了女儿好几次,若不是三爷,女儿就死在路上了,只是……只是……是我一厢情愿,我……” 石掌柜这才听明白,闺女这是看上陈家老三了,而听闺女那意思,人家老三根本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哎,姑娘姑娘,你爹就这么个小药铺,人家陈家现在别说在镇里,就是在城里都是出了名的,你不知道他们的南货北仓生意做的有多大!若说半年前,他陈老三娶你,可能还真是高攀了,可是就这么半年的功夫,哎,那已经是跟冯家一起做事儿的了,爹就是拿着整个药铺子给你当嫁妆,人家也看不上啊!” 石芊芊一脸恍然大悟, “爹,你是说,三哥看不上我是因为咱家没钱?” “那还能怎的,我家芊芊长得这么美,心地善良,除了爹没本事,家事弱点,哪有缺点,他陈老三凭什么看不上你?” “不会的爹,他不是这样的人……三哥为人赤城,出手阔绰,从来不把黄白之物当回事,在路上,他还接济了一群流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他们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嫌弃我家里没钱没势,就看不上我的人呢?” “那是为何?” 石掌柜双手叉腰,气愤极了, “我闺女这么国色天香的嫁给皇太子都不寒碜,他凭什么就看不上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石芊芊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给石掌柜心疼坏了, “哎呦喂闺女,他看不上那就是他没福气,咱家也不去攀那个高枝,有钱人家,三妻四妾婆婆磋磨的,你受不了那个苦,嫁给你表哥,好歹是知根知底的,有你姨母看着,他不能欺负你,日子啊,平平淡淡才是真,那些风花雪月的,等你有了孩子,也就慢慢的忘了。啊,忘了吧,孩子,忘了陈老三。” “嗯,爹……呜呜呜……我……我忘了他……我嫁给表哥……呜呜呜……爹我的心好痛啊,就像被刀子扎了一样痛,爹,我真的能忘了他吗……呜呜呜……” 陈老二和老三到了家里,才知道大哥常年在阿城帮妹妹打理店铺,老四老五老六居然也都离开家了,现在只有老七,操持着家里的地,还神神秘秘的折腾什么“屋里嫁接”。 家里没太大变化,除了看到新嫂子大着肚子,娘的气色也好多了,倒是大樟村的变化让他们大吃一惊。 上次回来只觉得大樟村家家户户都有了活力,生产种植采摘,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这次回来再看,村里连路都修了,从宝库镇到大樟村,二十里路居然修成了石子路,道路扩宽了两倍,方便马车牛车,节省路上的时间,这是为了方便大家把山货运到镇上。 而修路的钱,里正说了,是卖山货的钱,大家伙拿出来了一部分,把山路修好了,这样路通了,以后就能挣更多的钱。 不仅如此,家家户户谷垛堆得小山一般,院里还挂满了红彤彤的辣椒,金灿灿的玉米,琳琅满目的山珍,缸里满是泡菜,大酱,好意副丰收的景象。 第617章 你是谁呀 “咦?你们是谁啊??” 一个脸蛋红扑扑长得像年画里大娃娃的小囡跑出来,头上的小辫跟着一颠一颠的,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几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人。 “妞妞,你不认识俺了?俺是王娟啊!” 王娟一眼就认出小妞妞,半年不见,小姑娘像一朵绽开的花骨朵,从一个干瘪的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稚气未脱的脸蛋儿上透着健康的红,哪像他们几人,风吹日晒,掉了几层皮,怨不得小姑娘认不得了。 “呀,是娟姨!那你们又是谁呢?” 看着可爱的小丫头,一路奔波的男人们心一下子就落了地,踏实了。 这还不算完,小丫头冲着院子里一声大喊: “快来啊,娟姨回来了,娟姨肯定给我带糖果了!” 呼啦一下,几个皮猴儿都跑出来了,田木全的两个娃娃,赵老三家的三个丫头,叮叮当当骑着木马拎着陀螺都跑出来了,齐刷刷站成一排,露出花猫一样的小脸儿,眼巴巴看着几个陌生人。 “哈哈哈,妹妹家就没有一个傻的,连个小丫头都跟精豆子一般,我是你嫂嫂的二哥,你就叫我二哥哥,那个是你三哥哥,我们回来的急,糖没有带,但是……” 陈启乐弯下腰,笑呵呵的看着几个小家伙,伸手进怀里,掏出几小块碎银,放在妞妞白嫩的手心儿里,小娃娃们身上奶味儿十组,还带着汗味儿,好闻极了, “喏,这个银子你们留着自己买糖果好不好?下次二哥哥再去城里,一定记的给妞妞买最好的糖果和糕点。” 期待中亮晶晶甜滋滋的糖果变成了硬邦邦的银子,小家伙们有点失望,但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还是勉为其难的道谢,然后齐刷刷把目光投向陈启射,异口同声道: “三哥哥!” 陈老三一下就傻眼了,他哪会哄孩子啊?鬼知道能遇到一群小叫花子堵门口,他上哪儿给弄糖果去? 本来想直接说没有,却被一旁虎视眈眈的王娟瞪了个透心凉,挠了挠头,急中生智道: “那个,三哥哥一会儿给你们每人做个弹弓,拿小石头能打小鸟的那种,行不行?!” “哦!太好了!弹弓!” “我要弹弓,一人一个,打小鸟!” 孩子们一听有弹弓,顿时欢呼起来,给了陈老三最高规格的礼遇。 看着孩子们欢呼雀跃,李海仁冰封已久的心也受到了感染,笑得比孩子们还灿烂,却发现十几只眼睛忽然滴溜溜的转到自己面前,一张张活泼可爱的小脸儿特别虔诚的仰着,大眼睛们忽闪忽闪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呃…… 他伸手入怀,掏啊掏,毛也没有……一滴汗从李海仁聪明的脑瓜子上滴落。 “你是谁?” 小妞妞奶声奶气的问,小孩子齐刷刷一排站在那里,就像一排小太阳,烤得他浑身是汗。 他抬头期待的看看王娟,又看看陈家兄弟,期待能有人替他解围,可是压根没人搭理他,冷汗流得更多了。 他是谁? 他是一个陌生人,被解救了,带回来,还几次想要逃跑,他该怎么介绍自己? 比单独面对王娟更加深刻的恐惧感包围了他,几只软软的小团子围起来,他就招架不住了。 忽然,小团子开口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们家的客人,叔叔好,欢迎你来我们家,你们都让开,让客人进去,客人叔叔一定很累了,他需要休息,我去叫娘给他准备一张最舒服的床,还有洗澡水,还有好吃的饭菜!” 李海仁的身子就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在怀里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的手尴尬得攥成拳头,恨不得掏出一颗最闪亮的宝石送给小丫头。 第618章 牵挂 小妞妞牵着李海仁的手,却好像牵着他的魂儿,浑浑噩噩的跟着走了,被安排得妥妥贴贴。 看到家里没什么事儿,几人也就放心了。 事实上除了放心,还有点小失落:娘有了嫂嫂和那个李家的骨血,根本顾不上他俩,也就在他们回家的时候冷冷的丢下一句:多大岁数了也不说赶紧找个媳妇安顿下来,明儿个我就去找镇里的媒婆给你俩说个媳妇儿,行了,我挺好的,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不是娶媳妇儿的事儿就不用回来跟我说了。 老七天天撅着屁股忙得不亦乐乎,跟他们说今年粮食的产量增加了多少,他又从山上找了几十种野果拿回来,按照妹妹的方法做嫁接,争取做出好吃的品种。 各个村里都忙得热火朝天,不为别的,都只因为妹妹开的南货北仓。 好在他们之前带回来的蟹苗虾苗看着是已经在家里生根了,那个阚双江把这些东西摆弄得极好。 二人在村里转悠几圈,分别找了两村的里正,不为别的,而是问,可有听说过附近山上出铁矿石的。 “铁矿石?那玩意俺们也不认得啊!而且俺听说,那个矿山都是石头山,你看咱这哪有石头山?都是树木茂盛的,铁矿石,我估计够呛。” 李海仁,还没到火候,虽然跟小妞妞打得火热,可留下是一回事,愿意帮他们赚钱又是另外一回事。 无所事事的呆了两天之后,两个人就没意思了。 陈启乐决定去阿城找大哥,二人商量一番,决定休息一晚上,从镇里出发。 从镇上路过,自然有陈老三的私心,只是陈启乐看破不说破,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横竖这人是放在心里了。 阿城在大樟村的西北方向,而宝库镇在村子的东北方向,明明更本就不顺路,可陈老三非得要从镇里走。 “我说老三,你是不是还惦记人家姑娘?既然说要放下那就放下,别这么娘们唧唧的,你让人家姑娘怎么想?” “谁说我娘们唧唧了,我就是想看看镇上有什么变化,毕竟我那么多哥们儿呢是吧,好久没见了,我也去看看他们。” “呵呵,咱们现在出发,马不停蹄,天黑正好能到阿城,没准还能赶上跟大哥吃饭,你再磨蹭摩擦,就得赶夜路了。” “赶夜路就赶夜路呗,又不是没走过,白天天热,晚上姮好凉快。” “呵呵!” 陈启乐淡淡一笑,由着老三驾车就往镇里跑。 到了镇上,陈老三开始招猫逗狗,一会儿跑煎饼铺子打个招呼,一会儿去赌场看个哥们,把能转的都转悠遍了,从日升转到日落,可奇怪的是,平日里早早就开门迎客的石掌柜,居然一直都没露面,只看到几个伙计在屋里忙着。 急得老三抓耳挠腮,一次次从药铺门前经过,踮着脚往里张望。 “再不走今儿个就走不了了,赶紧的啊,正事儿要紧,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大哥忙成什么样,好歹去给他替回家,你没看嫂子大着肚子呢?大哥是新婚,为了你我不在家,抛下媳妇儿去阿城帮忙,咱俩好容易回来了,还不快去?” “哎,行……” 陈老三蔫头耷脑驾车往城门走,能用的借口都用了,实在想不出别的了,那父女俩人干嘛呢大白天的不出门?是不是病了?出事儿了? 第619章 招赘 越想越不安心,那丫头身子弱得跟什么一样,会不会是路上就病了,一直忍着? 可惜自己离别的时候也没仔细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哭,哭得自己心烦意乱…… “哎,今次一别,真的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那石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龄,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儿,老掌柜肯定急着把姑娘嫁出去,等你下次再见,佳人已是他人妇,啧啧,也不知能不能被善待,能不能找个厚道人家。” 陈启乐慢悠悠的,像是说给老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会的,她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对她不好?她一定会找个好男人,一生顺遂,好过跟着我,颠沛流离。” 牛车远去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麟麟石路上。 而白家药铺内禁闭的后院里,飘着浓浓的药味,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药炉跟前,小心翼翼的煮着药,红肿的眼眶深深凹陷,目光呆呆的看着前方,知道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将她惊醒,才急忙端着煮好的药来到父亲的房间。 “爹,你怎样了,来吃药吧。” “咳咳……咳咳……我没事,闺女,爹没用,拖累你了。” 仅仅两日,白家老掌柜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颧骨高高隆起,双目下沉,面带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灰败之气。 “爹,您别这么说,逢高踩低,本就是人之常情,毕竟我走了这么久,又没有音讯,表哥他到了年龄,碰到如意的姑娘,娶了就娶了吧,芊芊没这个缘分,就在家多陪爹几年,爹又不是养不起我,何必如此大动肝火,若您有个好歹,女儿才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芊芊,你表哥是早就跟你订好的亲事,他们就是要另娶,好歹先来跟我说一声,虽说没有婚书,可是两家人是什么交情?怎么能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另娶了?把我们当什么了?” “是,他们做的不好,好在我没有嫁过去,这样的人家,真的嫁过去了,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爹,这是好事,总比女儿嫁过去才知道这家人出尔反尔要好吧?” 石芊芊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可是出去这半年,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至少若这事儿发生在半年前,她一定不是这个反应。 “你说得不错,可是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他们在咱家刚出事儿不久就娶了,根本就没想过再给您机会!连解释都不让我们解释,在他们心里,是认定了你……你……” 石掌柜你了半天,也没忍心说出来。 “是,他们认定了女儿已经失了清白,就算没有,名声也毁了,娶一个名声毁了的媳妇,表哥的前程就完了,第二,他们也畏惧李家,他们想不到李家会倒,只想着被李家惦记的我,无论如何是不能招惹的,否则只会惹祸上身,所以女儿才一出事儿,他们家就急着忙着给表哥另娶了。” 石芊芊面色从容,不急不躁的慢慢道来, “爹,女儿已经是死过的人了,若不是陈家三哥几次救我,爹早就失去女儿了,人死过一次就知道,这命是自己的,活也是活给自己的,表哥家如何,芊芊不在乎,我的名声如何,我也不在乎,我自己心里干净,心里踏实,不求他们别的人怎样想我。人心长在里面,人嘴长在外面,别人想什么,说什么,都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儿,那些人跟咱家再无干系,断了干净。” “唉……你说的是,你真能想的这么通透,爹也就放心了,只是……只是苦了你……” “爹,芊芊不苦,能在爹身边多守几年,芊芊高兴还来不及,您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芊芊还有个想法,想跟您说。” “哦?什么想法?” “爹,我不嫁人了,我要招赘。” 纤细的女孩儿,斩钉截铁的说,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620章 恶妇 “像咱们家这样的情况,原本就是应该招赘的,爹是因为听了二姨的话,才想着把我嫁出去,如今既然表哥已经成亲了,那么咱家就还是应该招赘,不用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爹你就从咱家的学徒里挑个踏实本分的人,招了就是了,这样我可以一直留在家中,给爹养老送终。” 石掌柜一听就要反对,那些个学徒,哪里配得上他的闺女? “爹,您别急着反对,规矩就是规矩,女儿觉得,这规矩定的挺好,咱们家虽不能比那些大富大贵的,可也算是略有薄产,闺女如果嫁出去,那么咱家的财产早晚跟了别人的姓,唯有招赘,生了孩子也姓白,这白家药铺才能长长久久的传下去。” “可是那也不能委屈你嫁给个不喜欢的人啊!” “爹。” 女孩儿晶莹的泪落下,面容悲切, “如果不是那个人,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反正也不喜欢,那至少找个老实可靠的,免得将来女儿受欺负,您老人家也没法安享晚年。” 老掌柜听了闺女的话,老泪纵横,心疼如刀绞,他这么好的女儿,怎么会这么苦命啊!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忽然房门被敲响,惊了二人一跳:原本这就是后院,有个未出嫁的姑娘,需要避嫌,且店铺的伙计都知道今日掌柜的身体有恙,没有急事肯定不会来打扰。 “谁呀?” 女孩带着鼻腔的细弱声音传出。 “芊芊啊,是二姨啊,二姨带着表哥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了啊,身体好点没?跋山涉水的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么久,休息好了没啊?你要是没休息好,二姨就改天再过来,唉,可怜见的,这么好的姑娘,偏偏遇上那样的事儿,人心都是肉长的,二姨心疼你心疼得都睡不着觉了,你表哥也是,一听说你回来了,急着忙着叫我带他来看你,唉,你看看,到底是自小的情谊,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怎么也割舍不下呢!” 这个时间外面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从药铺穿过来就是她家的院门,二姨站在门口这么一通嚷嚷,所有的人都能听到她的话,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立马惊讶:啥,这石掌柜的闺女跟男人跑了?这是咋回事?之前有个李家公子,这现在又是咋回事儿? “她……她……咳咳咳……咳咳……” 石掌柜被气得险些吐血,这个恶妇,之前怎么没发现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这么一说,以后芊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明明是出去避难的,还有个丫鬟陪着,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孤男寡女如何如何了,这让芊芊以后还怎么嫁人?这个用心险恶的恶妇! “爹,您别急,我刚才不是说了,趁机认清二姨的为人,也算是我躲过一宰,您可千万别再生气了,您要是病了,二姨一家人指不定把我欺负成什么样,我先开门看看他们要干什么,不妨事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少女柔弱的身影出现,关健伸了脖子谈看的看着,一年不见,这姑娘出落得越发招人疼惜了,怪不得那个李家的公子非要抢了去。 “这姑娘长得就是个狐狸精样儿,是个招人的,找媳妇儿可不能找这样的姑娘,啧啧啧,净给家里惹事儿。” “可不是,你没看都这样了,还有表哥上赶着往这跑呢,真是个不知检点的狐狸精!” 众人被刚才的话蛊惑,也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着石芊芊指指点点。 这些话都像刀子一般,扎进女孩儿的耳朵,她面色白了几分,怕床上的爹听到了又要伤心,急忙掩上身后的房门,微微一福, “二姨,表哥,我爹身体不适,不知二位上门,有何贵干?” 第621章 抹黑 “哎呦,芊芊啊,这么久没见了,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只是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一个身材肥硕脸上扑满白粉,涂着血盆大口的妇人热情的迎上来,一把抓住石芊芊冰凉的小手,热络道: “芊芊啊,一听说你出事儿,我就赶紧带着你表哥来了,你们这一老一少的也没个人照应,出了事儿出了事儿除了二姨家,还谁能管你?你表哥因为你的事儿啊,这半年可是吃不香睡不着的,这不,一听说你回来了,我们就赶紧过来了。” 被二姨肥厚的手拽住,石芊芊暗暗使劲却拽不回来,只得由得她在那信口开河。 “芊芊啊,你这大半年都去哪儿了?哎呀,算了先不说这个,女孩子家家的名誉最重要,没事儿啊,孩子,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回来了就好,人回来就好,有你表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关健也上前一步,深情的凝视着表妹,无比痛心疾首的说: “表妹,你走了这么久也没个音讯,娘说,你跟别的男人走了,我心里好难受,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被欺负?” 石芊芊虽说骨子里勇敢坚强了很多,可到底还是那个内向的姑娘,她的口才在这两个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何况二人有备而来,还上来就先声夺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给她扣上一顶名声被污还和外男私奔的帽子,更是让她有口难言,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被周围的人各种指指点点。 “哎呦,这没了娘的孩子就是不行啊,当爹的忙里忙外,光知道挣钱,结果这孩子没看住,这可怎么好?” “多好的亲戚,也不嫌弃她名声不好,真是,不知道珍惜,看看这后生也是一表人才,难得还如此痴情,哎,要是我有个闺女,我都想找这么痴情的嫁过去!” 石芊芊一口恶气堵在胸口,狠这些人乱嚼舌根,什么都不知道就瞎说,更纳闷二姨一家上门干什么,不是说表哥半年前就娶亲了? “二姨,实在是父亲身体不好,昨日听到表哥早就娶亲的消息,父亲就吐血了,他说从小就说好的亲事,你们不想要了好歹来说一声,怎么说都没说,就娶了别人?当然了,因为李家恶霸的骚扰,幸亏陈家帮忙,要么当时芊芊就没命了,我们也怕把麻烦给二姨家引过去,只是,逃出去避难半年,却不想,才回来就得到表哥已经成亲的消息。难不成,是我家才刚出事,表哥就成亲了?” 石芊芊这一番话,不急不躁,可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让刚刚议论纷纷的看客一下就调转了矛头: “啥?到底是咋回事?” “你家跟石姑娘早就议好了亲事,然后偷偷摸摸跟别人成亲了?” “石家出事儿……可不就半年前那会儿,李家闹腾呢,后来李家散了,合着是这事儿啊?” “你说的陈家,是哪个陈家?” “这位大娘,芊芊说得是南货北仓的陈家,当初李家公子轻薄于我,还企图在夜里闯进来我抓走,陈家当家的夫人叫她的贴身丫鬟护着我,叫我们跟着她二哥三哥一起出去避避风头,这一走半年,前日才刚回来,哪想到……唉……爹说别辜负了表哥家的一番厚爱,急忙给了信儿过去,谁想到,表哥半年前就已经成亲了,爹伤心呕血,却不知二姨你们今日所来为何?” 第622章 你们到底有啥事儿 “哎呀芊芊,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怎么说的好像是我们对不住你一样?” 她二姨关王氏翻了个白眼,不干了,这小贱蹄子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跟以前怎么不一样了? “当初李家公子在街上就看上你了,又搂又抱的要纳你做妾,你表哥非要来跟他拼命,若不是我拦着,那岂不是玉石俱焚了?你表哥在家是茶不思饭不想,我是实在心疼他,怕他想不开,这才逼着他娶了个姑娘,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我们不仁不义了?这不,一听到你回来的消息,你表哥立马抛下家里的媳妇,过来找你,我们这一份诚心天地可鉴!” 关王氏是个弹唱俱佳的泼妇,一脸的悲恸,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他们家出了什么贞洁烈女。 关健也一脸深情道: “是啊芊芊,不管你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些都过去了,我不在乎,只要你回来了,表哥永远是你的,我们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什么?” 石芊芊觉得挺热的天,自己愣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表哥的话让她心生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哦,还没有恭喜表哥,芊芊恭喜表哥娶了嫂嫂,祝表哥嫂嫂百年好合。所以,二姨,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哎呀,你这孩子,来了这么半天,你咋不让我们进屋呢?你没看我们带着礼来看你们的?” 关王氏高高扬起手中的篮子,篮子上盖了一块红布,看着是给送礼来的。 她耀武扬威的展示着篮子,得意洋洋道: “听说你回来了,我啊,一大早就做了你最爱吃的八宝发糕,专门来看你的,好孩子,咱一家人怕啥的,开门让二姨进去坐坐,二姨啊,还有天大的喜讯告诉你!” 石芊芊觉得这门一旦推开,恐怕不是天大的喜讯,而是天大的惊吓,能直接给她爹气晕过去那种,所以小小的身体坚决的挡住房门,拒绝这不怀好意的两个人: “二姨有心了,芊芊谢谢二姨,只是爹的病需要静养,受不得刺激,有什么事儿还是等爹好了再说吧,等爹病好了,我们一起登门道谢,毕竟还没见过嫂子,芊芊去给嫂子见个礼。” 这话说的十分合理,就算再是一家人,可人家病重卧床,你有啥急事儿非得上人家床前说?大喜大悲的,再给病人刺激个好歹,谁负责? 那几个看热闹的见石芊芊说话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倒也不像是那种胡搅蛮缠下三滥的女子,女孩儿一口一个敬语,低眉顺眼,反倒激起了大家的怜惜。 “石掌柜家也是不容易,爹拉扯大的女儿,看着倒是知书达礼,不是那种荒唐的,懂事又孝顺,她二姨,你们就先回去吧,有啥事儿,等石掌柜病好了的。” 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出言相劝,被关王氏一个左王八拳就把胳膊给抡到一边儿去了: “我呸,你知道什么,我们家的事儿,你少掺和!我们有十万火急天大的好事儿,干嘛,非得告诉你啊?你算老几?你是石家的谁?莫非,你跟我妹婿有一腿?” 关王氏原本想利用外人的风言风语将她妹婿和石芊芊一军,哪想到没几句话大家就倒戈了,还不是这个小浪蹄子长了一张老实的脸! 眼见人没了利用价值,她立马翻脸赶人。 第623章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哎呀,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无理,乡里乡亲的,你这是干嘛,怎么滴,我们路见不平还不能管了是不是?你也说了,人家就这么两个人,父女相依为命的不容易,有的是那妖魔鬼怪的想来占便宜,我们也是石家的老顾客了,老掌柜为人忠厚,有什么事儿我们还真就不能视而不见,怎么滴吧,我今天就不走了,这是你家地盘?” 这是石家的药铺,关王氏你什么亲戚也不是主人,没权利赶人! 面对仗义执言的大婶,石芊芊感激万分: “谢谢婶子,芊芊家里的事儿,倒是叫几位看笑话了,今日不管拿什么药,都给几位打九折,全当是谢谢各位帮我。” 女孩一脸谦逊和委屈,嘴上说着给大家打折,用的却是感激涕零的语气,一下子就赢得了大爷大婶们的好感。 “石姑娘,刚才是我们眼瞎了,还不知道啥事儿就跟着瞎咧咧,对不住你了,以后大爷出门一定把眼睛擦亮了,免得又被妖魔鬼怪给骗了。”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是妖魔鬼怪呢?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依兰城的关家!惹了我们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姨,既然你们没什么急事,我就先回了,爹还等我熬药,等爹好了我们一定登门。” 石芊芊不欲与之纠缠,闪身就想撤,关王氏手疾眼快,肥硕的身子往前一蹿,就想跟着挤进去,嘴上一边说着: “哎,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分不清里外人儿呢?二姨找你还能有坏事儿?健儿,快来,帮你表妹开门,你表妹身子弱,别累坏了她。” “嗯,表妹,我来帮你。” 说完了整个人就贴上去几乎将石芊芊整个人挤在了门板上,石芊芊如果不后退,就相当于整个贴进他怀里,这样的动作,已经不是唐突,而是耍流氓了! 石芊芊万万没想到二姨和表哥居然如此无赖,她身后就是院门,再退,门就开了,不退,眼看着表哥一脸急色的就扑上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人众目睽睽之下占了便宜,可情急之下根本就想不到办法,整个人被逼得紧紧贴在门框,陌生男子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连开口说话都让她感觉十分困难,只得紧紧闭住呼吸,坚决道: “表哥!男女有别,还请避嫌!” 关健算盘打得很好,若是石芊芊反应慢一步,就会被他“不小心”抱个满怀,少女总是怀春的,他如今可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得毛小子了,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放在他手里,他有一万种办法让她屈服,他算盘打的好,甚至已经抓住了表妹柔若无骨的小手。 关健长得一表人才,像个翩翩公子,可湿凉的手心让石芊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在他踌躇满志的一刹那,一个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砸向他的脑袋,让他整个人毫无防备之下,向一旁倒去,把一脸坏笑堵在石芊芊另一边的娘给砸了个正着: “哎吆吆天杀的,那个狗娘养的干的?” 关王氏哗啦一下炸锅了,篮子里的东西被撞散了一地,哪里是什么八宝发糕,就是一筐黑面馒头,两家明明是差不多的家世,这么寒碜的礼,也亏她拿的出来。 “呦,这就是你们家的八宝发糕啊,这赖婆娘可真能唬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现在粮食刚收,莫非你家就已经揭不开锅了?” “谁?是谁砸我?!” 明明马上就能美人在怀,被搅了好事,关健恼羞成怒,爬起来在人群中寻找罪魁祸首,却看到一个老丈慢悠悠捡起摔了一地的药包篮子,满不在乎道: “你大爷我,怎么滴?告诉你小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是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你给我记住了,当街调戏姑娘,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 第624章 做妾 “这是我表妹,我们从小有婚约的!怎么叫调戏?你瞎了?!” 关健大怒,却在看到老丈不小心露出来的精壮胳膊之后没有选择冲上去。 “表妹就能调戏了?就是你们真有婚约,娶进门之前也不能私相授受,更何况你这不是已经娶妻了?干啥?让石姑娘给你做妾?” “你……” “你个老不死的,我们想干嘛,关你屁事?回家等死去吧你!滚滚滚!都滚,这是我们家,我们自家人说事儿,你们算干嘛滴?都给我滚!” 关王氏彻底不要脸了,泼妇一般大骂,一边拿着馒头砸人, “我告诉你们,现在他石家的姑娘坏了名声,除了我们家人厚道不嫌弃,再也不会有人娶她,你们要是想害她一辈子嫁不了人,被人戳脊梁骨,你们就在这赖着!你们这一个个管闲事的,有本事闲事管到底,把这个跟外男私奔的丫头娶了,要是管不了她一辈子,就少在这瞎咧咧!” “什么跟外男私奔?这还不是你造谣抹黑的?” “我造谣?那当初李家公子轻薄她这事儿总不是假的吧?大街上,众目睽睽,谁没看到?谁敢娶她?不怕被骂王八?” 关王氏拿着个黑馒头,挨个怼着人脸问: “你能?你能?还是你能?我是她二姨,我儿是她表哥!折断骨头连着筋,这事儿就是闹到官府,也是我们家占理儿,你们,我就问你们,管你们屁事啊!这丫头一辈子嫁不了人,当个老姑娘,孤独终老,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们谁能管?嗯?你?你?还是你?” 这话太毒辣了,堵得几个好心人都张不开口,毕竟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事儿,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纵使管得了一时,能不能管得了一世? 若是石掌柜人在这,又会说什么? 自己就是个看客,也不是人家的爹娘,拉拉架可以,可若是负责,谁能负责? “二姨,您别说了,这本就不关几位婶婶和大爷的事儿,你何苦为难人家,可是芊芊刚刚也跟爹说过了,芊芊绝不会给人做妾,既然表哥成亲了,那么更好,芊芊从今日起,不嫁人,只招赘,至于那些风言风语,谁爱说什么,是他的事儿,我堵不住别人的嘴,更管不住别人的心。表哥还是表哥,二姨您也是我的亲人,但是若没有别的什么事儿,咱们就别走动了,石家的药房,娘不在了还有我,芊芊会守住这份财产,不劳你们操心。” “什么?你个死没良心的丫头!是谁从小就一直爱护你照顾你,你娘去的早,是谁把你当闺女一样疼着宠着?你打小跟你表哥同吃同睡,如今你不嫁你表哥,还想跟谁结婚?” 芊芊还不记事的时候曾经两家串门,那时候关健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让关王氏一说,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戳破了两家最后的一丝温情,石芊芊面如土色,悲切得浑身颤抖,人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泪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瘦弱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二姨,您若还记得芊芊是您的亲人,就放过我吧,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多艰难了,不想更多的苦难是来自家人的,您放过我行吗?表哥若想要纳妾,以表哥的身家,很多女子都愿意给表哥做妾,二姨您何苦为难我?” “那不对,毕竟你们是打小的感情,那是一般的女子能比得了的吗?你表哥是个专一的人,对你念念不忘,这个妾啊,非你莫属!” “二姨,你们,欺人太甚!” “芊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你,走了半年,人回来就变得这么生分,还在生表哥的气么?是表哥不好,娶了别人,可是表哥心里的位置只有你一个人,你永远是表哥最爱的女子,你若嫁给我,虽然名分上低了一点,可是只要你生了孩子,我就扶你做平妻,给你更多的宠爱,好不好?别刷小孩子脾气了。” 关健努力展现出自己最风流倜傥的一面,苦口婆心的引诱着不谙世事的女孩儿。 第625章 谋财 要说关王氏为何看上石芊芊,当然是为了吃绝户,等到石掌柜死了,石家的财产还不是尽数都归她儿子了? 别小看这一家镇子上的药铺,虽说平日手头的富裕钱也就是几百两,可是铺子值钱啊,光是压在货上的钱就有上千两,再加上这个铺子是他们家自己的,在最繁华的闹市区,前面的铺子加上后面的院子,也是几百两银子,这里外里就是两千多两银子,更何况每个月都有几十两的利润,怎么也是稳赚不赔的。 而关王氏家中则早已外强中干,石家的这笔进项是他们盘算多年的了,之前是有李家在那作梗,这才放弃,没有李家,立刻又粘上来了。 所以,关王氏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石芊芊的。 “芊芊啊,之前是你表哥不好,若是他能再等你半年,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做这个妾,你放心,等你给我们家生了孩子,二姨做主,一定让你当平妻,若你还能生下儿子,那二姨就让你表哥休了那个,直接扶你做正妻!” 反正空口无凭,到时候,只要进了他们家门,搓圆揉扁还不是她说了算? 哪想到石芊芊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任凭你软磨硬泡,就是一句话: “二姨,我不嫁,想让我做妾,你们抬着我的尸身进门吧,你们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说,是不是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有了手尾?你表哥这么好的男子你居然看不上?你是被哪个野汉子迷了心了?小心哪一日被人家抓起来浸猪笼!” “二姨,您别说了,我要回去了,您走吧,别来找我了,求您了……” “那不可能!咱们两家说好的婚事,是你一个丫头说算了就算了的?” “表哥已经成亲,是表哥悔婚在先,怎么还有婚事?” “表哥是娶妻,可是还可以纳妾啊,他又没有始乱终弃,有什么不行的?还是你看上什么别的男人了?你想招赘,能招到什么像样的?还不都是些吃软饭的傻子?” “我就是找个傻子,瞎子,瘸子,也绝不做妾,二姨,您走吧。” 关王氏快要气疯了,这死丫头,怎么这么认死理! 任她怎么软硬兼施,就是不松口。 “算了,我不跟你说,你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做主了?我也是糊涂了,我要找你爹!你让开!老石!老石!” 一边说着,肥硕的身躯就把石芊芊拱到一边,这回关健没敢扑上去,因为大爷还在旁边看着呢,大爷不能掺和家事儿,但是打个色狼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不行,你不能去打扰我爹,我爹会被你气死的!你让开!你让开!” 石芊芊急忙去拉门,可是根本阻止不了关王氏,急得使劲的哭,越哭就越没力气,看着可怜极了,可周围的人却面面相觑,不敢去拦。 关系到人家姑娘的名声,婚事,谁知道老掌柜怎么想,别自己拦完了最后人家嫁了,自己白白当个坏人。 “二姨,你不许过去!” 石芊芊有一次去拉关王氏肥硕的胳膊,被一个膀子抡到一旁,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就失去控制朝后摔去,女孩紧紧闭上眼睛,心知这一下要摔个狠的,却不想跌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第626章 疼 熟悉的味道让芊芊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睁开双眼,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结实的臂膀牢牢接住自己,透过满眼的泪水,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轮廓,忽然就委屈得不行,紧紧抓着男子的胳膊,呜呜的哭起来,哭得陈老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磨叽个啥,当着自己二哥还要欲盖弥彰,最后都出了城了又颠颠的跑回来,说是一天没见到人,心里不踏实,哪想到来了就看到这傻姑娘让人推倒在地。 “你怎么在自己家门口都能让人欺负了?还能不能让人放心了?” 粗声粗气,用最怂的口气说最怂的话,结果姑娘眼泪掉得更凶了。 “哎哎,我又没骂你,你哭啥,真娇气,哎哎,好了是我不好,快别哭了,跟我说,谁欺负你了,我弄死他!” 后面追来看热闹的陈启乐一个趔趄,险些没叫自己弟弟给气死,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合适么? “你是何人,为何对我表妹拉拉扯扯?你放开她!” 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跑来抱着石芊芊,娇小的女孩儿嵌在男人怀里显得那么碍眼,关健不干了,他早已视石芊芊为自己的禁脔,容不得别人染指。 陈老三就跟没听见一样,粗糙的手指忙着给石芊芊抹眼泪,结果越抹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唉,好吧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告而别,我这不是回来了,嗯,好了,别哭了,你哭的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关健被无视了个彻底,恼羞成怒,看那男子虽然壮硕,可是只穿了粗糙的布衣,想必也是个穷瘪三,于是上脚就踹。 石芊芊摔倒,陈启射接住她,顺势就蹲在地上,关键这样居高临下一脚踹下来,很容易就能给他踹个屁墩儿,可陈老三是谁啊? 他不惹事儿,事儿都得偷着乐! 眼见一只臭脚迎面踹上来,陈老三一肚子邪火总算找到地儿撒了,他也不放开石芊芊,只腾出一只右手一把攥住关键的鞋底子,顺着他往前踹的方向,轻轻一托一送,于是双手背后一副玉树临风的关键这一步迈大了,变化太突然导致他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发出,就“次啦”一下,扯到了。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及时止住了关王氏已经进了院子的步伐,旋风一般冲出来: “怎么了,健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娘跟他拼了!” 陈启乐实在不想看着老三再把人揍一顿然后被衙门抓走,只得迎上去道: “这位……我们是前面南货北仓的陈家,适才这位公子踹我弟弟,步子迈大了自己扯到了,恐怕伤势不轻,为了避免影响子嗣,我建议你还是赶紧带着公子去看看大夫,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什么?扯……扯什么?怎么就影响子嗣了?” 关王氏被说得一头雾水,儿子好好的怎么就扯了了? “健儿,你到底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么先去看大夫?” 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她的儿子重要,关王氏现在也顾不得别的了,一心都是满地打滚的关键。 “健儿,你倒是说话啊,你扯了什么了?你身上带着呢?你哪儿疼啊?” 哪儿……我特么疼! 第627章 穷小子惹你了 关键又疼又气,还没法说,委屈得都快哭了,幸亏他体贴的大爷替他解围了: “老太婆,你儿子步子迈大了,扯了他子孙蛋了,不想断子绝孙,赶紧去看大夫去吧,哈哈哈哈,还想纳妾呢,先保住他的蛋吧!” 关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急,恶狠狠的骂道: “你们这帮狗娘养的,都给我等着,我们还会回来的!” 说完,也不顾别人耻笑,急忙扶着儿子挤出人群走了。 “你们就是之前说得那个陈家人?救了石姑娘的?” “是,正是在下的弟弟,这位老丈,刚才发生了何事?” “哎,你们不知道啊,石姑娘可是让你们坑惨了,这名声也坏了,嫁也嫁不出去了,被那个恶婆娘逼上门,让给她儿子做妾呢,石姑娘以死相逼,那些人啊,我看,还得来!” “咦?当初李家逼迫,我弟弟出手相救,何来坏了名声一说?” 陈启乐精于生意谋算,却不太了解这女子名声里的弯弯绕绕。 “人言可畏啊,那坊间传言什么话都有,也都是无凭无据,捕风捉影的事儿,可就怕婆家将来用这事儿拿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就好比,有人跟一个男子说,你媳妇绿你了,一次两次三次,一人两人三人,时间久了,男人必然会迁怒一样。 陈启乐一听,心中暗乐,嘴上却说: “哎,万般皆是命,我们救人,已经是仁至义尽,石姑娘以后如何,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至于婆家磋磨,本也是天下万千女子的宿命,过得下去就忍着些,过不下去就求得一纸休书,总不至于被男人打死吧?” “哎,可也说不好,这女人嫁人啊,就好比第二次投胎,找个好婆家,男人疼,那穷点也能把日子过好了,可要摊上那不仁义的,就是再大富大贵,也是一脚迈进鬼门关,难啊!”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儿,我看你那表哥啊,不会死心的,指不定哪天就又逼上门了,到时候拿着你爹逼你,你能怎么办?” “啧啧,我看那小子今天这一下扯得不轻,也不知能不能治了,这要是再断子绝孙了,才真是把姑娘坑了。” 大家的话,你一言我一语,都进了两个当事人的耳朵,石芊芊倒不觉得什么,反正她心死了,也没想嫁人,可陈启射就不一样了,好像那鱼被人家放在锅里正反面的煎,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你们都说啥玩意呢?怎么就找不到个好婆家了?挺好的的姑娘,他们眼都瞎了不成?” “后生,你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头,姑娘嫁人,就跟瞎子过河一样,更何况他们家这情况,老掌柜真有一天不在了,孤零零一个丫头,让婆家活活欺负死都没人知道。” 陈启乐努力压制翘起的嘴角,站在一旁煽风点火: “那就找个贫寒人家的,总不至于仗势欺人了吧?” “哎,你不懂啊,寒贫乍富,那更是不得了,没见过钱,没开过眼,指不定到时候直接做出谋财害命的事儿来!使不得使不得,石姑娘,婶子告诉你啊,可千万不能找那穷小子,穷小子没见过钱,到时候见钱眼开,吃喝嫖赌的毛病就都来了,到时候能活活害死你,霸占你家所有的财产!” 陈老三实在忍不住了,大叫一声: “谁说穷小子就见钱眼开了?谁说见钱眼开就吃喝嫖赌谋财害命了?穷小子不是人了?穷小子招你惹你了?!” 他娘的,说他穷他认了,他是没钱,可若要是娶了芊芊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他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咋可能谋财害命? 第628章 流民起 “多谢各位婶婶,老丈,芊芊没事了,以后的事儿,生死有命,芊芊谁也不怨,陈家三哥当初救我一命,芊芊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三哥的大恩大德,若是二姨再来相逼,大不了芊芊剃了头发上山当个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她还能逼我还俗不成?” “不行!” 陈启射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牛眼, “什么青灯古佛,你疯了?一辈子不吃肉,那是人过的日子?娘的,老子不走了,就在这守着,看她再来,我打断她的腿!” 画本子里写的不都是什么为奴为婢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么? 这丫头怎么一竿子支下辈子去了? 陈老三揉揉鼻子,心里有的不痛快。 陈启乐看着缺心眼弟弟,险些笑出来,人家上赶着,他往后躲,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德行,现在人家不上赶着,他心里又别扭了,一个字儿:贱。 “人家石姑娘这那里有你呆的地儿?你怎么守着?在药铺做伙计?” “做就做,又不是没做过,从今日起我就在石家药铺做伙计,我看他谁敢来!” 于是,陈老三重新搬回了石家的前院,做起了一个月二钱银子的学徒。 石芊芊的二姨又来了一次,不出所料的被打的满头包,狼狈而归。 而陈老二到了阿城,和大哥汇合之后,才知道妹妹也不在城里,干脆就留下来替大哥盯着,好让陈启射能回家跟嫂嫂团聚。 而就在他留在阿城不久,就发现,流民变多了。 南货北仓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一路上自然带来了各地的信息。 “蜀中水患严重,本该秋收的季节,连着下了七天的大雨,把山都冲塌了,房屋村庄全淹了,后来好容易暴雨停了,河水漫堤了,连着几十个村庄都淹了,人死了一大半,庄稼,牲畜,房子,都没了。” “谁能想到,我上个月过去还好好的,我们还在那村里住了几日,幸亏不是这个月去的,太危险了!这要是赶上,小命都交代了。” “不光是村里,连镇上都受灾了,衙门整个泡在水里,老爷们也不干活了,都跑到城里去要钱去了。” “嘿,你是没看见,城里也淹了啊,大家都在水里泡着呢,那街道,房子,商铺,全都淹了,死伤无数啊!” “这大灾之后的瘟疫还没开始,人已经背着包裹四处逃窜了,沿途都是流民啊,官府也管不了了,一个城一个城的都不接收,就赶着他们往下一个城走,我看再走走都到咱们北地了!” “难,到不了,中间还隔着中州呢,中州大旱啊!日他娘的,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明明挨着,这雨水咋就不能串串呢?” “中州咋了?” “从开春就没下过一滴雨,今年庄稼也完了,那边的流民是最先起来的,比蜀中还严重,不光旱灾,还赶上蝗灾,铺天盖地,颗粒无收,要过来,也是中州的流民先过来。” “这可怎么好,咱们北地也不富裕啊,这人再拦,还不就得拦到关外去了?” “不能拦了,只能把人放进来,但是进来了,城就乱了,那么多流民,不在自己本省呆着,等救济,跑到咱这,谁能管得了?” “还不是朝廷救济不利!要是朝廷管了,有安置粮,谁愿意抛家舍业?” 农民,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根,没有了赖以为生的地,就变成了流民,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的。 各村各乡的土地,都是有人管辖,有人划分,有的归官府,有的归村镇,想要买地,得拿出白花花的银子。 而连年灾荒,饭都吃不饱,有几个老百姓能攒下银子的? 第629章 流民劫 流民就像滚雪球,从几百人,逐渐汇聚成千上万,到了永定城门外,已经密密麻麻的排出几十里,城门关着,没有路引不让进,跋涉了上千里的百姓疲倦而绝望的滞留在城门以西的空地上,时间一长,蚊蝇肆虐,又脏又臭。 “青天大老爷,开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行行好吧,给我们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饭吃了,是人家说永定城有活路我们才来的,为什么不开城门?” “对啊,你们永定城的人来了,告诉我们,只要是流民,就可以来永定城找邱家人,邱家人会庇护我们!” “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就出人命了!” “滚,永定城没有邱家了,你们从哪来的就回哪去,我们永定城不管接收流民!” “怎么会没有,明明有人来告诉我们,说是邱家收留,我们才绕路过来的,如果你们不管,就早说,现在大家都来了,我们没有力气去更远的地方了,我们的盘缠和干粮都用完了,邱家人呢?叫邱家人出来!” “谁找你们的,你们就找谁去,告诉你们,邱家已经没有了,你们被骗了!行了,快走,永定城没有流民的安置粮,回到你们自己的地盘,好歹还有粥喝,等天冷了,你们想回也回不去了!” “不可能!你骗人!” “骗你们干嘛?邱家早就没了!” “官老爷,求你们给口粥喝吧,我们等了这么多天,实在没办法了,给我们点吃的,有了力气好走路,要么这么些人,只能死在你们城外了。” “你们死外面,也不管我们城的事儿啊,你们也不是我们的人,追究也是追究你们的地盘,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哪里的?听口音不像中州的啊?” “中州城里好歹还有施粥棚,但是不让我们外乡人进啊,我们都是蜀地的。” “卧槽?蜀地?那么远,你们来这?疯了吧?” “是真的有人拿着邱家令牌,去蜀地找我们,说来了有人管,有钱拿有饭吃,我们才拼死过来的!” 那几个守城的官兵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看着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相同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大家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多天了,每天有人叫门,但是都被守城的官兵挡住。 “安东,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真的被骗了?” “当初见到的人拿着邱家的令牌,何苦专程跑过去骗我们?我们有什么好骗的?”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邱家翻脸不认人?” “不管怎样,咱们不能再等了,大伙都撑不住了,天气一天天转冷,生病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喝口水都费劲。” 为首一个布衣青年,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模样,但是举止沉稳,竟是隐隐被这些流民推举为首领。 “那怎么办,我们是等,还是换地方?” “不能换了,大家都没力气了,你看看这一地人。” “这样,再筹点银子吧,好歹买通了守城的,先进去几个人找找邱家,不能这样等死。” 跋涉千里之后,很多人的腿脚都起了血泡,一层又一层,得不到医治,化脓,腐烂,哀声满天。 “娘,我饿,什么时候能吃饭?” 一个四五岁的小囡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无力的靠在娘的怀里。 “再等等,你阿爸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娘也饿,大家都饿着,忍一忍,这永定城总不会看着大家都饿死。” 绣娘年轻的面容蜡黄而憔悴,原本毓秀的闺秀看起来如村妇一般,安东已经三日没有拿回粮食了,他们的干粮陆续都接济出去了,本以为到了永定城就好了,谁知道来了十几天,连人都找不到。 第630章 人祸 而此刻永定城内的邱家,后来说是变了王家,如今又成了冯家,还有人说是李家,反正不管姓什么,邱家都不在了,当家的是那个莫名跑来的姓冯的姑娘,和原本守护邱常天的李小。 “报告夫人,您叫我们找来的流民都已经到了城外了,守城的官兵来催了好几次,问我们到底收留不收留,如果不收,就把人赶走了,已经有人死在城外,怕死得多了污染水源。” 冯依依慵懒的躺在坐塌上,身上穿着最名贵的苏绣,薄如蝉翼轻如鸿毛,桃红色镶嵌金丝凤凰,衬得她的肌肤洁白如玉,原本就贵气的容貌更添几分气势,像是皇族的公主一般,只是眼底的戾气藏也藏不住。 “叫守城的人拖着,现在天还没冷呢,他们死不了的,再等等。” 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动听。 “依依,人都来了,为什么不让进来?他们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已经筋疲力尽,缺衣少粮,这时候招纳,不是正合适么?” 冯依依要一直军队,于是李小就给她出了这流民的主意,人也是他派出去的探子散播消息,收拢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人都已经在城外呆了十几天了,冯依依就是不松口,也不知她是不是又后悔了。 “切,你好歹也在邱家主事这么多年,这都不懂,我问你,城外是不是老少妇孺一大群?” “回夫人,是的,都是拖家带口而来,老弱妇孺占了一大半。” “这就对了。” 冯依依得意道: “我要的是军队,是能战斗的男子,要那么多老弱病残干什么?先晾着他们,等到老弱病残死得差不多了,再把人放进来,让他们等着去吧!” “什么?” 饶是铁石心肠的李小,也万万没想到冯依依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本小姐要的是精壮男子,谁叫他们带那么多累赘过来,难不成我还要给他们养孩子不成?真是笑话,把本小姐当什么人了?” “这个……你想的倒是也没错,但是我们并不需要替他们安置他们的家属,只需要给男丁一份收入和粮食就可以了,他们自会拿回去安置自己的家人,或者,我们可以叫男丁先进来,家眷仍旧留在城外,但是每日他们可以去城外找自己的家眷。” “凭什么?” “嗯?什么凭什么?” 李小一愣。 “凭什么要拿我的粮食给他们的家眷吃?那是他们的家眷,又不是我的?我都说了,我不要替他们养孩子,还有那些老不死的,既然老了,就赶紧死光,活着拖累别人干什么?他们是流民,不是居民,你不会想着我会给他们银钱吧?李小,你是不是傻了?他们是快饿死的人,我要等他们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施舍给他们一口饭,让他们活下来,对我感恩戴德,这年头,能给他们一口饭,就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还想要钱?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你们都过傻了吧?啊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居然还想给流民工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冯依依看傻子一样看着几个人,怨不得邱家没落了,这帮人根本就没有脑子,金山银山都守不住。 “夫……夫人……可是……可是是我们叫人家来的,也没说只要男丁,那些家眷,如果都死了……” “死了就死了,谁也没叫他们拖家带口的来,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就滚,谁还求着他们不成?哼,那么多流民,我就是要饿死那些老弱病残,留下最强壮的供我差遣!” 第631章 活着就是希望 “依依,流民都是些快要饿死的人,饿急眼了会出事的,现在几万人在城外呆着,真惹急了,要造反的,要么你就赶紧把人安抚好,要么就把人弄走,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永定城县衙,是不想惹事上身,才刚刚抓了邱常天,如何能不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只是人都已经来了,到时候真出事了势必会第一个给他们推出去当替死鬼,依依年纪小,不懂这些事,可是他懂。 “我不管,乱起来了不是有县衙?他们是吃白饭的么?只管捞钱,不管治安的?” “他们能管几十人几百人的治安,几万流民,他们还真管不了,永定城不过万人的小城,可你知道现在外面的流民有多少了?你去城门上看看,兔子急了还咬人你,给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逼急了,直接打进来,我们根本抵挡不住,钱没有了,还可以挣,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多少钱都能挣来,所以……”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你好烦,你们去城门外,支个棚子,给那些人施粥吧,记住,一定把粥熬得稀稀的,越稀越好,每日就施一袋……不,半袋米,用陈年的米,最差的那种,听懂了没?” 粥喂多了,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死? 只给半袋米,人多粥少,那些老弱病残肯定抢不过男人,最后男人能活下来,剩下的还是死光光,可是这样,那些男人就会惦记她的好,感谢她救了他们的命! 几万人……每人一两米,一日也是几千斤粮食,半袋米只有五十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是熬成米汤,也根本不够分的,而且流民还在不断的增加。 属下极为难的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 “那个,夫人,半袋米可能只能熬两锅……三锅粥,一个时辰都不够,好歹做做样子,再拿出一些吧,怕粥太少了,一人分不到一碗,再因为这打起来,弄出了人命不要紧,可万一死了男丁,这对夫人来说也是损失啊。” 他说是怕别人打起来,其实更怕流民饿极了把他们揍一顿。 冯依依转了转眼珠子,慢条斯理道: “死就死吧,能被别人打死的,也不是什么有用的,先半袋米施着,不够了再说,记着,粥棚要打上我的名字,让人家都知道,是我在做善事呢!” 属下为难的把目光转向李小,可李小只是无奈的看着花容月貌的女孩,蜡黄的老脸并无一丝怜悯, “按夫人说得去办,有就行了,等给他们逼急了再说。” “是,属下遵命。” 刘浪本来就是负责去蜀地招流民的,城外的那么大规模,那么多流民,可以说都是因为相信他们才来的,结果夫人这么个决定,把他们撂在半空中,心里难受极了。 城外,安东艰难的游说着几个村的里正,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再这么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城门不开,我们手无寸铁,想打进去都不行。” “东子,大家手里的钱都是留着的保命钱,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粮食卖得那么贵,光是一路上吃的就花了多少,哪还有啊?” “我知道,甭管什么金子银子,钗子镯子,好歹凑一些,我去找守城的士兵好好打听一番,这多等一日,就多死些人,说难听点,这些人就是在人牙子手里,都能值些银子,就这么白白饿死了,太冤了。” “哎,我们凑凑,再凑凑,只是,能不能有别的办法能买到点粮食的,北地没灾,能偷摸给我们买点粮呗。” 沿途的粮都涨到二百文一斤了,简直就是要命,平日里一文钱的陈粮,还掺着砂子石头。 “对,这是好办法,家家约么能凑个一两半两的银子,能买回不少粮,好歹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啊,再不济,咱们这么多人,找个荒地,搭个棚子起来,先把今年度过去。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第632章 紫腚没好事儿 夜幕低垂,守城的士兵换班,下了值的有说有笑的准备去买二两小酒吃,忽然看到城墙底下一道黑影在向他招手。 “嘿,你,干嘛呢??” “官爷,官爷,您来,我有话跟您说。” 安东忍着腹中难耐的绞痛,堆出一张笑脸。 守卫嘟嘟囔囔的骂着,直到怀里被安东塞了一把碎银,掂了掂,约么有二两,不由得暗骂一声:穷鬼。 嘴上却道: “算你小子识趣儿,怎的,想干嘛?” “官爷,跟您打听个事儿。” “哼,就这么点银子,还打听事儿,你说吧,我看看是什么事儿。” “官爷,咱们永定城,可有个邱家?” “嘿嘿,这你算是问着了,邱家啊,已经倒了!” “什么?” 安东大惊失色,却一点也没有怀疑士兵的话。 否则说不过去啊,千里迢迢传话叫他们来投奔,可人来了这么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是说不通,可若说邱家倒了,那倒是对上了。 “邱家早完犊子了,老家主跑了,小的那个在大牢里,现在当家的,是不知哪儿来的一个野女人,和原来邱家的一个老阉货。我不知道你们这消息是从哪来的,但是现在邱家做主的,紫腚已经不姓邱了,所以你们这帐啊,我还真不知道能找谁算,牢里那个半疯的就剩了半条命,你们找也没用啊!” 安东的心一点点变凉,越来越沉,沉入谷底。 原本抱着对邱家的一点期望,一下子全没了。 一家老小的希望,嗷嗷待哺的女儿,饥肠辘辘的族人,成千上万的乡亲…… 千里迢迢投奔而来的,忽然告诉他,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看到安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守卫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原本邱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忽悠你们来紫腚没啥好事儿,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咋滴,但是紫腚是有啥幺蛾子,要我说,你们从这往北绕一点儿,进了海河省,紫腚就有活路了,海河省的百姓日子过得顶好,是我们北地最好的,再不行你们绕过去,往东接着走。” 那守卫忽然谨慎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撅着腚神秘兮兮的跟安东说: “我跟你说,邱家新来的那两个,不是啥好东西,你赶紧走,犯他们手里,紫腚是没好事儿,若说活命的路有千条万条,那永定城紫腚是死路一条,你听你阁的,紫道不?” “官爷您跟我说的,能救我们全族的命,您的大恩大德,安东没齿难忘,只要过了这个坎儿,安东一定厚报官爷!” “啧啧,还惦记报答我,先活过去再说吧,你们这么些人,还好没生乱,要是再闹起来,城里紫腚要驱赶你们,唉,这民不聊生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多谢官爷,安东记住了,呃……还有个事儿,想请官爷帮忙……就是不知……” 安东有些踯躅。 守卫不乐意了: “瞅你那憋憋屈屈的小样儿,有啥事儿说,赶紧的!” “是这样,我们想买些粮,又苦于进不去城,沿途过来的粮已经涨到二百文一斤了,大家手里的钱都买了粮食,可是也不够吃多久的,不瞒官爷说……我……我女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说到这里,七尺男儿忍不住哽咽了,愁苦而困顿的脸上满是内疚。 “啥?闺女给饿坏了?他奶奶的你咋不早说?戈这一顿磨叽,你等着!” 守卫骂骂咧咧跑了,安东木桩一样站在那,遥望着黑漆漆的夜,也不知在期盼些什么。 第633章 肉包子 约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守卫又跑回来了,翻着白眼吐着白沫,一副马上要撅过去的德行。 “先拿给你闺女吃,小心点,别让别人看见了,今夜子时,你去城东门那等我,带着银子,听见没?” 安东伸手接过守卫拿来的东西,竟然是纸包着的热乎乎的干粮,简直不敢相信,莫不是在做梦? “滚吧滚吧,瞅你这出我就烦,赶紧回去给闺女!子时,别忘了!” 守卫呼哧哈吃的又跑了,留下安东一个人,颤抖着把那包热乎乎的干粮踹在怀里,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走。 “绣娘,绣娘,醒醒。” 安东悄悄推醒昏睡的妻子。 他们是安县的,一个村儿本来有三十几户人家,一路走来只剩下一半,为了避免人多走散了,到了永定城,大家就按照自己的村县镇,安营扎寨,说是安营扎寨,其实就是茅草棚子堆一下,来的晚的连附近的茅草都没有了。 小囡囡饿了一整天,哭着入睡的,现在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珠,原本白嫩的脸蛋变得又黑又脏,唇色发白。 “东哥,你回来了,咋样了外头?” 上万人聚集在这里,绣娘一个人带着孩子,连走动都不敢,生怕走远了就找不回来了,一大片营地,乱七八糟,没有行没有列,胳膊摞着大腿,东家的行李占了西家的铺,如厕只能迈着过,隔不远就有两个茅草搭的棚子,挖了两个坑,一个是男厕,一个女厕,臭气熏天,遍地屎尿。 不敢走动,也打探不到消息,若不是安县有人统一出去取水,恐怕这一天连水都喝不到。 年轻的妻子满脸的期待,看着自己的丈夫,不同于昨日的困顿,安东一脸紧张的从怀里掏出还热乎的干粮,塞进妻子怀里,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嘱咐: “别声张,赶紧吃,剩下的藏起来。” “呀!” 怀里摸到一包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绣娘惊讶极了,这些天连口米汤都没有,更别说干粮了,还是热的! 小囡睡着,绣娘也不叫醒她,直接把手伸进怀里,掰了一小块干粮想喂小囡,结果掰开才发现,那竟然是有馅儿的!一股浓郁的肉包子味儿一下就散出来,在这寂静的荒郊野岭别提多明显了。 绣娘和安东同时脸色一变,简易的茅草房根本就隔绝不住这个味道! 绣娘一脸焦急的看着丈夫,无声的寻求帮助,安东果决的把手伸进绣娘怀里,掏出两个包子,一个塞进绣娘嘴巴里,另一个放进自己口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一边使劲往下噎,一边道: “快吃,留不住就填肚子里,囡囡,起来,吃东西。” 没有水,但是肉包太香了,二人顾不得什么,狼吞虎咽的往下噎,绣娘直接把一个掰开的包子放在小囡嘴边,也许是睡梦中都想吃东西,小囡吧唧吧唧嘴巴,醒了,迷惑的看着眼前的肉包子,二话不说,捧起来就吃。 这会儿功夫,安东已经噎掉一个包子,立马又拿了一个塞进嘴里,争分夺秒,生怕下一刻就有人闻到味儿跑过来抢。 他们一家三口,村里再没别的亲戚,妻子的娘家人在一个很远的村,走了这么久,也打听过,但是没有消息。 绣娘被噎得直翻白眼,纤细的脖颈青筋暴露,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生怕活活被噎死,可是小囡囡噎到了,小脸一白,翻了个白眼,想吐吐不出来,吓得绣娘刚要喊,却看到小囡囡忽然牙关紧咬,眼泪都出来了,拼死命使劲把那口噎住她的包子给咽下去了。 第634章 安县五里正 “小囡,你怎么样了?” “娘,好吃,我不吐……” 绣娘心疼得眼泪直掉,张不开口。 “绣娘,别停,快吃,这是救命的,吃了这顿,可能又要饿三天。” 安东有些粗鲁的拿住绣娘的手,举着把包子往她嘴里塞,然后轻轻拍小囡的后背,给她往下顺,三个包子下肚,舒坦多了,之前疼得绞在一起的肠子得到了安抚,原本跟守卫说话的时候已经眼冒金星了,当是真怕自己一个站不稳就栽倒了。 肉包子很大,有成年男子的巴掌那么大,绣娘吃完一个,已经有些饱了,小囡囡只吃了半个,还在努力往下吃,守卫很大方,一包里十个大包子,吃了一半,还剩下五个。 安东叫绣娘把纸包好,又拿出家里的包袱皮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然后拼命在他们的小窝棚里扇风,把肉包子的味儿吹散,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甭管咋的,咱吃饱了,剩下的明个我拿给几个里正分了,这包子是守卫好心给的,可毕竟也是拿着大伙的钱才见了守卫的,只怕明儿个因为这个他们要跟我闹了。” “爹,好吃,囡明天还吃行吗?” 小囡一听说,剩下的包子要交出去,手里的半个顿时舍不得吃了,犹犹豫豫的看着娘舔嘴唇,小爪子紧紧抱住肉包子,生怕这半个也要交出去。 安东心里酸得不行,拍拍女儿的小脑袋,温声道: “吃吧,慢慢吃,肚子饿久了,吃急了会疼的,爹想办法,无论如何不能饿死你们娘俩。” 守城的士兵让他子时去东门等,十有八九是粮食的事儿,可是他手里没钱了,只剩下绣娘嫁过来戴的一个镯子,那是他们最后的家底儿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动,那个钱最后能救命。 不得已,安东抱着那剩下的包子,猫着身子又去找几个里正。 安县统共有五个村,这五个村从开头就一直抱团儿走,有啥事儿也都一起商量着来,安东年轻,办事老成,五个里正就让他跑腿。 “回来了,事儿办的咋样了?” 黄五叼着烟管,愁容满面的扭过头来,几人都还没睡,愁都愁死了,还睡个屁。 安东支支吾吾拿出肉包子,给黄五递过去。 “咋,那么些钱不会就换过来这个吧?” 尽管嘴上抱怨,黄五还是一脸欣喜的接过纸包,还热乎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多久没见过热乎的饭了,来,一人一个,趁热分了。” “几个?” “我瞅瞅,五个,东子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太香了,没忍住,吃了来的。” 安东有点心虚,在几个老里正面前,臊得抬不起头来,没办法,他太饿了,再不吃恐怕就饿死了,还有妻子女儿,他为了村里的事儿,整日里跑前跑后,以为这样里正们就能照顾他一些,好歹给些吃的,可是并没有,老爷子们不敢跟官兵打交道,怕对面一个不爽就砍人了,所以都让他出面,村里人看着他红人一样,也有眼馋的,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纯粹是卖力不讨好。 “哼!” 孙强重重的哼了一声,脸沉下来,伸手抓过一个包子,闷不吭声的吃起来。 安东脸上臊得厉害,可心底又生出一种奇怪的舒畅,好像第一次反抗家长赢得胜利的小学生。 “说说吧,咋样了。” 第635章 委屈 “那个士兵告诉我,邱家已经没了,现在当家的是原来邱家的一个下人,和一个外来的女人,邱家的名声不好,人家劝我,说让咱们另寻出路,在这等是死路一条。人家说让从这往北走,说进了海河省,就有活路了,海河省的父母官是个好官,不会不管咱,而且那里靠海,实在不行去码头卖苦力,也能养活一家人。” 安东说起这些事儿来,朴实的脸上绽放着希望的光芒,一脸期翼的对几个里正说: “人家说,再不行,咱们绕过永定城,继续往东走,找下一个城也比留在这好,人家说……” “说啥?吞吞吐吐的,包子噎着你了?” 韩西一脸冰碴子,不乐意的催促。 挺好的一个后生,勤快也聪明,办事也利索,想不出竟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当大任,得当个贼一般防着。 “说永定城是死路一条。” 人群中一瞬间的安静,连包子都不香了。 安东低着头,想了想,又道: “我说我们没有粮食了,求那个人帮我们弄点粮食,他说今夜子时去东门那等他。” “嗯?” 黄五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他真能弄到粮食?” 若能平价买到粮,大家就有救了,有了粮食,甭管你永定城让不让进门,大家都有了退路。 “这个我不知道,人家肯帮忙,总是好的,至于能买到多少,什么价格,都还不知道。” “那今夜过去,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是咋的?” “这个……还不知道,得去看了才知道。” “哼,这过钱的事儿,大伙都回去凑钱吧,记个单子,谁家出了多少钱,等粮到了好算账。你先回去,等到点了,一起去东门集合。” “那个,我怕这事儿不宜声张,咱们这么多人,再给人家惹麻烦,到时候还麻烦几位在旁边等着,待我谈妥了再说。” 从城里用平价给流民买粮,怎么想都是个要下大狱的事儿,粮都被流民吃了,那城里的人吃什么? 粮不够了,粮价自然就上去了,所以哪个城都不接收流民,容易生乱不说,治好了未必有功,治坏了把自己城里的百姓都给连累了。 所以安东想的很周到,你们一大帮人呼啦上去,吓得人家不敢给你买粮了,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事儿,可几个里正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你什么意思,这么多人的粮,得多少钱,差几文下来就不是小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咋,你要瞒着?” 安东一噎,脸上又开始火烧火燎,因为这几个包子的事儿,几个老头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安东悻悻的走回自家草棚,小囡已经睡了,绣娘撑着精神等他,见到他回来,就关切的问: “怎么样了?” 丈夫的脸色难看极了,和刚才回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安东不开口,拉着脸坐在那,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里正的钱,是去打点守卫的,他一分没少的都给出去了,守卫给的包子,是因为他说了女儿快饿死了,那守卫起了恻隐之心,给他买的包子,他要是把十个包子都留下,也就没那么多是非了,可就因为他觉得这么干不合适,才拿出去那五个包子,可是他好像做错了。 那包子他不应该吃吗?人家明明是给他的! 第636章 买粮 “快睡吧,累了一天了,整日东奔西走,又吃不上饭,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绣娘关心的说。 “不能睡,等会儿还要去买粮。” “买粮?” “嗯,能平价从城里偷偷弄点粮出来,里正他们收钱去了。” “那,那咱家……咱家……把镯子给了吧!” 绣娘一听就激动了,能平价买粮,这想都不敢想,若不是一路上的粮价高上天,他们家也还有些家底的,可就是因为二百文一斤的陈粮,让大伙一个个都吃不起粮食,若能还回到一文,两文,甚至十文的粮价,那可不有多少买多少? “别,你的镯子不能动,不到山穷水尽,绝不能动。” “那,那粮食……现在保命要紧,镯子也不能当饭吃,囡不能再饿着了,能换点粮,就换了吧。” 绣娘听丈夫不让动镯子,不由得焦急。 “你听我的,我给他们跑了这么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家的男人都忙着捡柴禾拔草,只有我鞍前马后的伺候那几个,不给工钱就算了,若是买了粮,他们一点也不分给我,那我就不伺候了,横竖再走出去几十里,就是下一个城,咱没必要在这等死!” 因为那几个包子的事儿,安东也杠上了。 而另一边,安东一走,几个里正就拉下脸来。 黄五吧嗒着烟嘴,一口接一口。 韩西往地上吐了口痰,拿鞋底子抹平了,粗声道: “老孙,你怎么说?” 最初是孙强先注意到安东聪明活泛,会办事儿会说话,才逐渐在逃荒的一路重用,所以韩西第一个问孙强的意见,也是对他的尊重。 “唉,活泛是活泛,只怕以后大是大非面前,要做叛徒。” “行了,不就是个包子么,也至于的?统共六个包子,一人一个,人家饿了先吃了就吃了,你们别上纲上线。” “哼,六个?你怕是没看那油纸,从折痕上看,那是十个包子的大小。” “啥?十个包子这小子吃一半儿?” “真的假的?不至于吧?” “哼,他又不是孤家寡人,先给老婆孩子吃完了才想起我们来。” “好歹这不是拿过来一半?反正咱也不知道,他就是把十个包子都吃了,又能咋的?” “就是因为他拿过来这一半,恐怕他自己心里还委屈着,觉得咱们几个十恶不赦,呵呵,你们等着吧,这小子早晚要反水。” “我看也是,他拿着咱们的钱,去孝敬守卫当好人,然后把人家回敬的包子据为己有,觉得这是他自己应得的,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给了守卫银子,人家会因为你一个陌生人就给你买肉包子么?” “行了,都别说了,妄议他人,以后防着点就是了,尤其别过钱的事儿。” 黄五一锤定音,安东在这几人跟前算是被判了死刑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几个老爷子岁数加起来有二百多,这么多年的米不是白吃的,安东也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路的良好表现会最后因为几个包子而白费。 还差半柱香到子时,五个里正和每村四个壮汉就等在了东门,安东收了大伙的银子,统共是五十两,若是真能平价买粮,足足能买五百石,一家也能分四五麻袋的粮,可这些钱若是他们一路逃荒过来的粮价,就只能买两石多,连给大伙喝顿粥都不够。 钱是几个村凑的,里正说算村里借的,买了粮大家分,之后钱也是大家还,真有还不起的,村里就替他还了,这也是氏族大家一贯的做法,如果这种时候不抱团,那只会散得更快。 与之相比,安东自己吃了五个包子的事儿就的确有点不地道了,可他还是委屈,觉得那本就是自己的,已经分出去一半了,为什么还要被责怪呢? 村人在后面等着,安东自己在门口站着,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脚都站麻了,也没看到人来。 第637章 交易 夜色中的永定城格外沉寂,漆黑一片的天空下映衬着灰色的城墙,因为方圆几十里的流民砍光了树,拔光了草,所以连蟋蟀的叫声都灭绝了,只有风吹过城门楼子发出的“呜呜”声,如泣如诉。 “这都几点了,人咋还没来?” “就是,不是坑咱吧?” “不能,应该是有事儿耽搁了,肯定不能坑咱,城里肯定有粮!” 有人期待的伸长了脖子,揣着袖子张望,对粮食的渴望盖过了疲惫,就是再等上三天三夜,只要有粮就行。 安东心里也在打鼓,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紧张得直冒汗,咋回事,难不成东窗事发被人抓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伙越来越待不住了,几个里正打着呵欠流着眼泪,嘴里骂骂咧咧,但是谁也不愿意离去。 直到天色蒙蒙亮,安东觉得再也等不到的时候,终于听见动静了。 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一个人探出头,见到安东,急忙招招手。 安东忙不迭跑过去,那人急匆匆道: “他娘的,邱家那个老娘们居然把所有粮店都打点好了,不让多卖粮,一家一次只能买三袋,我跑了整个城,好话说尽,给你弄了五十袋陈粮,给我五十两,赶紧的!” 安东一愣,怎么会是五十两?城里明明没有饥荒,陈粮不应该是一文钱一斤? 看到安东犹豫,那人就要翻脸: “老子拼命给你弄来的粮,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白折腾啊?要不要?不要老子走了!他娘的,大半夜的折腾掉我一圈儿肉,你再想买可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安东立马反应过来,急忙从怀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两,陪着笑脸说: “官爷您说笑了,我哪是嫌贵,我是嫌太便宜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再说了,托了您的事儿,就是多少钱也不带反悔的,这点规矩我能不知道么?钱您拿好,辛苦您了,我替我们安县的百十户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守卫掂了掂银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哼道: “算你小子懂事儿,行了,赶紧叫人把东西卸了,可别叫人知道,到时候我可不承认啊!” 原本以为能得更多的粮,来了二十几个人,结果就五十袋,一人两包就扛走了。 交易的时候,安东侧着身子,故意让几个里正能看到他们的交易,免得又担心他贪墨。 五十袋粮,说多不多,可还是让大伙心里高兴了得不行,这可是五千斤啊,若按照他们原来的价格,得花出去足足一千两银子,现在就只花了五十两,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那个,官爷,您别急,那个,明儿还能不能再给我们弄些,我们回去再凑凑银子,若还能按这个价,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黄五正好过来搬粮食,听到安东的交涉,面色舒缓了不少,这后生啊,办事儿还是没毛病的,机灵,会变通,能察言观色,罢了,包子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哼,明天晚上站岗的几个跟我关系不好,你当我这钱白拿的?看门的弟兄不得打点?” “是,官爷多担待,那后天,后天可行?只要能弄到粮食,几日我们都等得。” “唔,后儿个夜里你等着吧,我看看,不一定。” 守卫说完了就驾着牛车走了,城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第638章 分歧 “走了,咱回去分粮。” 黄五准备回,扛着沉甸甸的粮,心里一下有了底儿,这么些,一户也能分上几十斤,虽然顶不了大事儿,可是比别的村好多了,省着点吃也能顶些日子了。 “里正,黄里正,您等等。” 安东追上来。 黄五软了面色, “你做的不错,回去一起分粮吧。” “不是,里正,咱不能回去。” “什么?你什么意思?为啥俺们不能回?” 孙强扛着粮食,二百斤的重量压得脊梁都弯了,脸红脖子粗的问。 “里正,咱们扛着粮食这么招摇过市,别的村儿见到咋说?” “嗯?” 叫他这么一说,几人火热的心忽然就凉了下来,孙强把两袋粮食卸下来,出了口气点着头道: “也是,招人眼,总有那夜里没睡的能看到,回头再合起伙来抢了咱。” 饥饿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饿极了,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吃,更遑论抢粮食。 他们二十几个人,扛着麻袋回去,这要是让人一拥而上……想想后背直冒冷汗。 “那咋整?” “我……我……” 安东眼神黯了黯,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觉得几个里正根本不会听他的。 “别磨磨唧唧的,说。” “我想说,咱们买到这些粮食,够吃些日子了,不如听守卫大哥的建议,咱们走吧,离开永定城,往海河省或者下一个城走走,说不定有出路,这儿咱们来了十几天了,城门根本没有开的意思,像那个守卫说得,就算是有一天邱家人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与其在这和上万人一起争强活命的机会,不如咱们跑吧?” 从今晚听守卫说完了城里的情况,他就在动这个心思了,横竖已经跑了这么远,也不在乎再多跑百十里,而且永定城的情况看起起来真不咋地,这邱家也处处透着诡异。 安东接着说: “你们看,咱们在永定城能找到人买粮,那么到了下一个地儿,没准也能买到。” “不妥。” 黄五打断他的话。 “咱们的身份是流民,走到哪都是不受欢迎的,没有路引,也进不了城,来永定城是因为当初他们邱家人说,能收留我们,也能搞定官府,咱们才千里迢迢奔过来,现在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里正,永定城就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人等着吃饭,说难听点,往一锅粥里倒了两麻袋砂子,那粥就不能要了,咱们来之前哪知道能有这么些人,一个城能接纳多少人,一千人都难,别说上万人,住哪,吃啥?他们邱家再有钱,永定城的粮就这么些,剩下的就得去别的地儿采买,咱们有手有脚也有粮,自己去找活路,好在留在这里等着邱家良心发现。” “不行,开什么玩笑?我不同意,好容易安顿下来,大伙都不想走了,你们谁想走?” 孙强环顾一圈,五个村儿的人就算都在,让大伙表态。 负责搬粮食的年轻人有点懵,想不到粮食到手了,居然商量起来离开的事儿了,他们可不是当家做主的,最多只能出点力气。 “那个……这我得回去问我娘,我做不了主。” “是啊,俺们家是爷爷做主,俺得去问爷爷。” 黄五沉思了一会儿,面色复杂的看着安东,缓缓道: “我倒是觉得东子说得有理,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树也受不了,永定城统共就这么点地方,哪里容得下这么些人,怕当初邱家也没想到能来这么些人吧?” 第639章 搬粮 “这事儿还都没商量,村里这么些人,总得问问大家的意见,要不就这样,今晚先回去,明儿个白天问问,看看大伙咋想的,再决定。” “我同意,这么大的事儿,都回去商量商量,横竖也不差这一天,是走是留的,咱得有个章程。” “那这些粮咋办?” “还搬不搬?” 东城门外是一片山地,不便于安营扎寨,所以没有人在这,可是附近山上的草木早就拔光了,秃子似的矗立着,想藏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搬!” “等等,有人抢咋办,这么些粮!” “里正,叫大伙把粮分成小袋子,贴身绑着,先弄一部分回去,找几个人看着在这,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行,就这么干,东子你这个办法行。” 安东率先把衣裳扒下来,反正都是大老爷们,也没啥不好意思的,粮食倒在衣服上,上下一对折,四个角系上,再把袖子往腰上一缠,外面套个褂子,看起来臃肿了很多,但是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看不太清,只是这样统共也就装了五斤粮,太少了,五千斤粮食,这么带得带到啥时候去? “裤子里也能装,来吧,裤子装的多。” 逃荒路上大家为了防止腿肿,都缠了裤脚,这会儿也顾不上啥了,扯开裤裆稀里哗啦就往里倒,别说,两条裤腿儿装满了能装二十斤,再把腰带一扎,一人就能装二十五斤粮。 “走,咱回去一波人,再换别人来!” 几个老里正也顾不上面子了,稀里哗啦往裤裆里踹米,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了。 二十几条黑影在安县的地界上窜来窜去,忙活了一夜。 因为兜里有了粮食,大伙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连觉都睡得比往日香。 那些裤裆兜回来的粮食,最后给每家每户一算,基本上一户人分了十到五十斤不等,因为有的人家有十几口子,有的人家,比如安东家,就只有三个人,所以他家只分到了二十斤粮,这还是看在他买粮有功的份儿上。 大伙把粮藏了又藏,有的直接当枕头,有的包了一层又一层,而安东连裤子都没舍得脱,就带着两裤腿的粮食睡了。 安东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提心吊胆了多日,昨夜睡得第一个安稳觉,朦朦胧胧中就听到有人哭喊说粮食丢了,吓得他一个激灵就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裤腿儿,还好,粮食还在,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恍恍惚惚的寻摸是谁家在哭。 “东子,不得了了,好多人家的粮食都丢了!” 绣娘从外面回来,面色焦急,带着哭腔, “你知道吗,大伙都睡得晚了,结果一醒来就发现昨晚藏的粮食不见了!” “啥?咋能这样?” 安东睡意全无,跳起来就想去看看,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裤兜子粮食,这会儿去了不是招人眼么?遂嘱咐绣娘, “我这不方便,到底咋回事,你说说?” “先是黄村的一户人家早上起来说粮食不见了,就哭上了,大伙就都醒了,这一醒了就赶紧摸自己家的粮,结果这一模才知道,十家里面丢了五家,只有当枕头抱着的那些没让别人拽了走!” “啥?丢了那么些?这……这可咋整?天杀的,咱这是让哪个村儿的贼给惦记上了?” 安东急得直拍脑袋,想了又想,忽然拉着绣娘进了草棚子就去解她裤带,吓得绣娘花容失色, “大白天的,你这是干啥?” “赶紧的,这粮不能在我这,揣到你裤子里去,人家粮都丢了,咱家这要是不想分出去,我就得说我家也丢了,赶紧藏你那。” “你傻啊,我这裤子哪能藏的住二十斤粮?我又不是男人!” 第640章 活路 绣娘叫安东把粮食抖落出来,催促道: “你快去吧,去晚了不合适,这个交给我,我有办法,你甭管了。” “真能行?可别再叫别人抢了去?” “大白天的,村里人都在,不至于,你快去。” 安东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没办法,这二十斤粮是一家三口的命,他打定主意要走,今儿个要是大家都不肯走,他就是自己上路,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天杀的,不能活了啊,是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偷了我家粮食啊?吃了我家粮食让你肠穿肚烂你个杀千刀的贼!” 离得老远就听到村人的哭喊,他们入睡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到现在为止不过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儿,肯定是有没睡的人看到他们进进出出,起了歪心。 “肯定是隔壁的干的,走,去找他们算账去!” “都回来,谁也不许去!” 声张出去,叫别人知道他们这有粮,大家都得遭殃,可能手里这些都保不住! “那怎么办啊,我活命的粮啊,我们一家八口的救命粮就这么没了,我还不能去找啊?” “怎么找,找谁找?那粮食写着你家名字呢?再说了,找得着,你还能要得回来?你是想让周围的人都盯上咱?” “这粮本就来路不正,声张出去,没有好果子,都别嚎了,一家派一个代表过来,我有事儿跟大家商量!” “那我们的粮……” “都闭嘴,等着,村里有一口吃的就不能让大伙饿死,谁让你们自己不把粮看好了?活该!” 安东远远的看着村里人闹哄,幸亏昨儿个没让直接把粮食扛进来,都是饿疯了的人,谁管你这个,没半夜提着刀进来砍人就不错了,说明还没饿到份儿上,这永定城是无论如何不能待了。 “东子,你来了。” 黄五沉着脸招呼安东, “你进来,把事儿给大伙都说一说,咱们商量个出路。” “嗳,里正,乡亲们。” 安东打了个招呼,老老实实把这几日打听到的,一五一十跟大伙说了, “我的看法是,这永定城是死路一条,待不得,你们看,现在就有人夜里来偷粮食,等再过阵子,还没有好转,那会儿就该偷孩子了,趁着咱现在弄了点口粮,赶紧跑,再不济,找个地儿,咱们化整为零,也能偷摸进城,好过跟这上万人一起在这傻等。” “啥?那什么,海河省,能让我们进去不?” “不是只有邱家能接收我们?” 大伙傻眼了,安东只得把说了两天的车轱辘话又端出来说了一顿,末了,他跺跺脚道: “不管你们咋定,我是要走的,昨儿豁出性命搞来的粮,一晚上就让人给偷没了,再这么下去,我真怕闺女都让人家偷走了,等晌午,我们就走,愿意跟来的,就一起奔个活路,你们不愿意走的,那咱们就此别过,要是灾情过去了,兴许还能有重逢的一天。” 他家粮食谎称被偷,那在大家面前是指定不能拿出来的,昨夜吃到肚子里的肉包子已经干净了,顾及那娘俩也饿了,想吃东西,就得脱离大部队,天黑走路又不安全,所以还是趁早走,天黑没准都能找到落脚点了。 安县的百十个户主聚在营地中间,四面都是破败的景象,看着的确不是啥好地儿,被安东一鼓动,倒也都有些犹豫了,忽然城门那边开始骚动,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动,不要命一样向一个方向汇集,仿佛河水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再也无法控制。 “这是出啥事儿了?” 安县人面面相觑,安东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咋了,这是出啥事儿了?” “跑啥呢?开城门了?” 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厉害,终于,远远的听到有人歇斯底里的喊到: “邱家开门施粥啦!我们有活路啦!” 第641章 邱家冯依依 关闭了十几天的永定城大门终于打开了,人群远远的看到十几杆林立的大旗从城里出来,上面写的是邱。 “是邱家,邱家终于开门了,我们能进城了!” “老天不绝我们啊,有活路了,天啊,有活路了!” 邱家的大旗出来之后,稀稀拉拉几个人抬着锅出来了,一口锅,半袋米,两桶水。 大家挤啊嚷啊,踮着脚往后看,没了。 “咦?这是啥意思?” “施粥?” “咋就一口锅?咱这么多人呢?” “呀,大门咋又关上了?不是让咱进城?” “这些米够谁吃的?” “有了总比没有强,也许是没做好准备吧?” “这都十几天了,要准备啥?” 两排邱家大旗迎风招展,别提多气派了,下面是一口锅,两个人,现点炭,生火,烧水,下米。 挤在前面的人流着口水,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抱着怀里的碗,后面的人挤不进去,急得又哭又叫。 “官老爷,每日都施粥吗?” “官老爷,后面还有吗?” “官老爷,是邱家的吧,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城啊?” 煮粥的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心想就这么半口袋米,你们想啥呢? 忽然,城墙上传来鼓乐声,惊得大伙都抬头去看。 只见高嵩的灰墙之上出现一个妙龄少女,穿着最美的纱衣,皮肤洁白如皓月,银铃般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 “喂,你们是不是快要饿死了?你们听好了,是我给你们的粮食!如果不是我,你们都得饿死!” 城门外忽然安静了,其实这个角度看上去,看不清冯依依的长相,可是听到那声音,就让人莫名觉得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子。 “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我就每天都给你们粮食吃,听好了,只有青壮年男子可以领粥,如果被发现有老弱妇孺来骗吃骗喝的,第二天就没有粥了,听懂了没有?” 百姓们一片茫然,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冯依依似是觉得这群呆子看着不顺眼,哼了一声,走了。 留下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几个意思? 别的不管,有粥吃就行。 门口的骚乱传到安县人这里的时候,那粥锅都已经收回去了,寥寥无几的人抢到了粥,还来不及吃就被别的人踢翻了碗,最后一群人趴在地上疯抢,孩子的哭叫,老人的哀求,宛如人间地狱。 “唉,咱们离的太远了,要么也能抢到粥,亏了亏了。” 孙强懊悔得拍大腿。 “邱家开始施粥了,这是好事儿,说明他们并没有不管咱,东子,你说的那个事儿靠谱不,不是说邱家没了?人家这不是扛着邱家的大旗出来的?” “哎,人家这么说的,我就是这么学的,兴许是邱家还是邱家,但是管事儿的已经不姓邱了,横竖施粥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咱们这么些人,他就给那么点粥,够两百个人分的不?剩下的人咋不管?” “我不管,有人给吃的,还能收留,这么好的事儿,我可不走,你们谁愿意走谁走吧!” “就是,往哪儿走都是死路一条,俺不走。” 突然出现的施粥,让很多人立马变了心思,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都不想走了,最后只有两户一直受到安东一家照顾的人愿意跟着他。 黄五脸色变了变,他是这些人里最看好这孩子的, “你真要走?” 第642章 离别 “嗯,俺真的要走,黄叔,你也跟俺走吧,你信俺,只要有俺一口吃的,一定不能让大家伙饿着,这儿真不是活路。” 光秃秃臭烘烘的营地上,乡亲们一个个揣着手站在那,双目无神,脸色蜡黄,安东看着心里难受。 “你要走就走吧,你们这些人……哎,从我家再给你们匀五斤粮……东子,你来。” 黄五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约么有一两,郑重其事的交到安东手里, “你们这十几个人,自己多保重,要是真能找到活路,愿意的话,再回来告诉我们几个老东西一声,若你们不回来,我们也就当你们找到活路了。去吧。” “黄叔!” 安东噗通一声跪下。 “行了,多的话不用说了,趁天色早,赶紧出发吧。” “东子,要我说,你们别走了,你看,这么多人都在这你非得一意孤行,咋,这么多人都是傻子,就你精?” 孙强看黄五给了东西又给钱,心里不乐意了。 “就是,咱这么多人都在这,他邱家还能眼睁睁看着咱饿死?逼急了直接闯进去了,咱可有这么些人呢!” 其实没有人知道具体有多少流民聚在这里,只知道,沿着城门出来十几里,全都是他们的人。 安东不欲多说,“咚咚咚”给黄五叩了三个响头,说道: “叔,有了活路,我就是死也摸回来给您报信儿。” 安东回到他的草棚子,跟绣娘说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东西,不过半个时辰,那点破家当就收拾好了。 另外两户人家,一户姓齐,一户姓马,平日里关系走得最近。 “走吧,咱们朝着海河省走,快的话三天就能到了。” 长途跋涉之后,好容易有了落脚点,人是很容易疲惫下来的,再次出发的决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艰难的。 他们一路上迈过一片片营地,一家家人,大伙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们。 绣娘的头低得死死的,反正她听她男人的。 漫无边际的流民,几人的离开,就像在湖水中投了一颗石子,激起一点点涟漪,很快就消失了,大家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等待,而令人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居然真的没有施粥,因为说是前一天有孩子混进抢粥的队伍了,冯夫人很不开心,决定停一天。 众人哗然,又无可奈何,继续等着下一天的恩赐。 离开流民营地,几人片刻不停的跋涉了三个时辰,知道小囡囡饿哭了才停下。 安东抬头看看天,种地的人都有一种本事,就是根据一年四季不同时辰的太阳,能分辨出东南西北。 甭管你是广袤的草原,还是浩瀚的大海,只要能看到日头,就知道方向。 海河省在北边,只要沿着官道一直朝着北走,就能进了海河的地界。 “歇吧,吃东西,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住的地儿。” 几人急忙埋锅做饭,安东找了个水塘子,把自己洗漱一番,头发也弄的像样了,这才揣着手往前面溜达,其实不远处就有个驿站,只是他们身上的银子根本不敢来问。 “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小二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张望的安东,热情的招呼。 第643章 馒头 “嗳,小二,我来问问路,这里一直下去,是不是海河啊?” “是啊,还有一百多里吧,客官,您去海河干啥啊?” “哦,走亲戚,呵呵,有个远房亲戚,我们想去投奔。” “那你们人呢,天马上就黑了,来我们店住吧,一间下房,只要二十文,价格公道,还有免费的热水,人困马乏的,来歇歇脚吧客官。” “呵呵,他们腿脚慢,在后面呢,我先来看看。” 安东陪着笑脸,这会儿,有几桌客人,喷香的饭菜摆上来,安东馋的口水直流,面色却不显。 “得嘞,那等会儿来我们店歇着,客官,您要不先吃点?” “哦,不用了,我等他们一起,一起。” 可话音刚落,肚子里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不由得面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二乐了, “客官,有刚出锅的大馒头,两文钱一个,用的是今年的新粮食,喷香,买几个吧?” “什么?馒头多少钱?” 安东吃了一惊,一路上习惯了昂贵的粮价,吓得他早就不敢开口问粮价,就连昨日从城里托人买的粮,价格也翻了整整十倍。 “您看,二两一个的大馒头,两文一个,刚出锅的。” “给我来二十个!” 安东毫不犹豫的掏出黄五给的钱,生怕晚了那小二不卖了。 绣娘他们不敢在官道上生火,跑到水边,一边洗漱,一边烧水,水还没开,小囡饿得直打嗝,眼泪刷刷的掉。 “小囡,小囡,绣娘,齐大,马叔,你们看我带回啥了!” 安东兴奋的一路小跑,灰黄的脸上浸满汗水。 “咋了?” “呀,这……这是……哪儿来的馒头?这些馒头得多少钱?” ““娘,娘我要吃!”” “哎呀,买这个,得花多少钱,水马上好了,能煮米吃了,有那个钱省着些吧。” “是啊,东子,不怪弟妹说你,孩子忍一忍就行了,咱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呢。” “这馒头两文一个!哈哈哈!” 安东兴奋的大叫,大方的打开包裹,把馒头分给大伙, “来,来,吃顿好的,都吃,都吃饱了!小囡,给你个最白的!” “两文?真的假的?” “妈呀,咱……咱……咱这这真的是有活路了?” “可不,咱们来的一路上,粮食越来越贵,越来越难买,到了永定城,门口的草都扒光了,蚂蚱都吃没了,想不到,走出来几十里,竟然能买到两文的馒头!” “嘿嘿,我就说跟着东子有活路,别看他年龄小,脑子聪明得很!” “咋样,咱回去叫里正他们不?” “别急,现在还不到时候,咱们好歹找到落脚点,我是看明白了,人家严防死守的,是不卖粮给流民,只有不让人家知道咱是流民,才能买到粮。人一多,就露馅了,所以等咱到了落脚地,我再想办法去找黄五。” 吃饱了饭,天色也暗下来了,孩子困得趴在绣娘肩膀瞌睡,安东有心再往前走走,又舍不得这两文钱能买一个馒头的驿站。 因为是临时落脚,连个草棚子都没有,夜风袭来,齐大打了个喷嚏。 “马叔,齐大,咱要么去驿站吧,甭管咋,就咱几个人,饭也吃了,不卖就不卖吧,下房是十文钱一间,我去问问有没有柴房,好歹能让咱过夜的,这么的万一谁冻病了,这会儿才真是添麻烦。” “十文钱,能买五个馒头,咱们要不……” “马叔,再有两天,就能到海河省了,咱们好歹休整一番,要么这样,还没进城就让人当乞丐给赶走了,只要能到了城门口,哪怕进不去,找个工,出点力气,还是能挣到饭钱的。” 城门外有很多挑夫,专门出力挣钱的,不用进城,他年轻,有把子力气,横竖不能让家人饿死。 第644章 临近 最后在安东的怂恿下,十几个人畏畏缩缩跑到驿站,小二一看就乐了,感情这伙人是逃荒过来的,刚刚那个男人看起来还算齐整,竟然叫他蒙过去了。 “小二哥,你看,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家有没有柴房,我们能对付睡一宿就行,不要热水。” 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看着干净的驿站,大伙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看到有顶的房子,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最后小二让他们给了十文钱,找了两间干净的柴房,还特意给他们铺了很多干草,甚至一屋还给了一桶热水。 房子就两间,三家人,最后按照男女眷分开住了两间。 小囡进到房里早就睡得迷迷糊糊了,绣娘弄出些温水给她擦洗,小囡被弄醒,看着屋子惊讶的问: “娘,我们回家了?” 绣娘眼睛一酸, “家没了,爹娘带你找新家去。” 一夜好眠,天亮,安东又问小二买了馒头,这回不光是他,齐大和马叔每人都买了,一家人扛着一大包干粮,这样路上也省下做饭的时间,早点赶到地方。 小二乐颠颠去找掌柜的报告,一直没露脸的掌柜捋了捋胡子,忽然大叫一声: “哎,咸菜!赶紧的,咸菜给他们送过去!” 小二足足追出二里地,才赶上几人,见到小二怀里的一大包咸菜,几人惊讶极了。 “这……这是……这不合适……” “哎……我……我……累死了……掌柜的……让我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我家掌柜的,就是逃荒过来的,看你们可怜,叫你们好好的,实在没饭吃,就回来。” 几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住个驿站,竟然碰上好人了。 有了馒头和咸菜,身上还背着几十斤的粮食,大伙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定。 “东子,真的是活路啊,走出来,才有活路啊!” “哈哈哈,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等到了地界吧,不是我说啊,永定城那里,这么再拖一阵,天凉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陈晓卿等了些日子,迟迟没有宁不悔的消息,就辞别了宁总兵,准备先回去一趟。 “唉,虽然不悔那孩子还没找到,但是也要谢谢你们这一路上护她,若是有什么我老宁能帮的,你们尽管开口。” 短短十几日,宁有种整个人老了十岁,原本为了照顾不悔娶回来的女人,几乎把不悔推上绝路,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老爹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宁总兵,要说帮忙,我还真的有点事需要您帮我。” “哦,你说,能做到我肯定做。” “我想借您的船运点东西。” 这时候还没有大规模用船运输货物,尤其是安东城,除了往来高丽的客船,就是军用船。 “嗯?你要运啥?” “粮。” 宁有种一惊,浓眉倒竖,凶道: “莫说你跟不悔的交情,就是你当了我娘,我也不能帮你造反,我吃的是皇粮,这安东的一草一木都是当今朝廷给的,你想干啥?一个姑娘家家的?” “嘿嘿,宁大人,您想多了,我……的确是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您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嘛,脑子里想的都是发财的事儿,造反那个太费钱了,我不干的。” 晓卿嬉皮笑脸,露出一副财迷样,神秘兮兮道: “您猜我,要粮干啥?” 第645章 粮草大计 宁有种拉着脸,琢磨着是不是把这个丫头抓起来盘问一番,又觉得旁边那个虎视眈眈的小子看起来忒碍眼,也不知是个啥来头,一身的将帅之风,竟是比他这个统领千军万马的人更像个人物。 “我酿酒,宁大人,我得了一张方子,说是能把粮酿成最香醇的美酒,回头酿好了,第一个孝敬您啊!” “什么?酿酒?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你不要命了?” “嘘……嘘……您别说啊,您不说,我不说,我小命就保住了,您的酒也有着落了。” 不得不说,陈晓卿这次兵行险招踩到点子上了,她猜测,在后世,北地的男人就极好酒,这里天冷,酒能御寒,没道理现在的男人就不爱酒,而至于她如何交差,她有野高粱啊! 漫山遍野的野高粱,采下来,等明年开春一种上,高粱酒就有了,至于两者的区别,谅他宁总兵也喝不出来。 山里那么多人,巨大的粮食缺口,靠人力运输,简直是天方夜谭,先不说有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就是真的采买这么多粮,再运过去,一早就被朝廷抓了。 所以,能做这事儿的,只有宁总兵。 安东,不仅仅是沿海,还是辽河的入海口,让船从辽河走,几天的功夫就能到阿城附近,到时候再让人从陆运去拉,好歹进了冯澈的地盘,事儿就没有那么难了。 宁有种黑着脸不说话,似乎是在判断陈晓卿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度,分明就是个商女,若是暗中资助叛乱,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正想着是不是要暗中监视一番,却看到陈晓卿拉着脸,肉疼道: “哎,罢了,宁总兵,我也不叫您白忙活,回头每年酿的酒我给您一成,是自己喝还是偷摸卖了,我就不管了,就一成,真的不能再多了,这么多粮,运到我家,酿了酒再运出来,一来一回成本很高,再多我就赔钱了!” “你,果真要酿酒?” “不酿酒,我要那么多粮干嘛?囤积居奇是要掉脑袋的,而且那种缺德事儿我还不屑于干,做生意么,就做最赚钱的,嘿嘿。” 宁有种脸色几经变换,看看陈晓卿,又看看赵睿,似乎要从这两口子脸上看出花儿来,良久,咬着牙道: “我替不悔还你们一次人情,粮我给你们运,但是仅此一次。” 晓卿大喜, “多谢总兵了,买粮的钱我准备好了,另加一成是运费,麻烦您了。” 晓卿从怀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银票,宁有种脸色又是一变,眉毛都要跳起来了, “这么多?陈晓卿,你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这粮食分明足够几万人过冬,宁有种带兵多年,自然对这数目相当敏感,他一年的军粮也就是这个数字的两倍而已,那这么一算,陈晓卿莫非有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不对,不可能,若真的如此,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谅她一个商女,也没有那么大本事! 其实陈晓卿已经减少了采购量,没有一次性全都从宁总兵这走,她再傻也知道羊毛不能可着一群羊薅,而且离的这么远,耗时耗力,与其这样,还不如从自家的村镇收罗一些,虽然不够,可也能解燃眉之急。 不管有多不情愿,也是答应了陈晓卿,大不了押运的时候叫自己的人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有种暗想。 辞别了总兵,晓卿和赵睿终于带着小安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小安归心似箭,主要是娘每天都在忙,没时间陪他玩,他想念小妞妞了 第646章 奸细 简单的采购了一些干货,三人出发,出了安东,又行了两日,才终于出了海河省的地界。 马上出海河,沿途多了许多挑夫,都是做苦力换钱的穷苦人,几人并未在意,却忽然见到官兵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冤枉,大人冤枉,我真的不是奸细,我是蜀地的流民,因为没有路引才在城外接活,我想进城也是想买点粮食,大人冤枉,我不是奸细!” “咦?” 因为罗山他们就是从蜀地来的,所以晓卿认得这口音,这人真的是那一带的。 那人满面血和泥土,看不清样子,听起来年纪不大。 “哼,是不是奸细不是你说的算了,你在城门好几天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进了大狱好好交代吧!” “大人饶命,我还有妻女等着救命钱,您饶了我,我这就走,我再也不敢来了,千万别关我大人,我女儿会饿死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安东,他到了这里也有三天了,前两日都接到了活计,没想到今日想进城看看,能不能买些粮,就被守城的官兵抓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 赵睿一看晓卿满脸的肉疼,就知道媳妇儿又想救人了,这帮当兵的也不想想,你一个沿海的省份奸细怎么会从内陆跑过来,抓也是在港口抓啊。 官兵举起棍子正要再打下去,忽然虎口一麻,棍子掉落,顿时恼火的抬起头来,却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布衣却气宇轩昂的男子,那眉目间仿佛刻着一柄宝剑般犀利,到嘴边的呵斥顿时软了下来: “你……你是谁,为何阻拦我们官差办案?” 赵睿剑眉一挑,摄人的双眸定定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顿时又是气短三分: “那个……你要干什么?” “唔……这人吵闹惊扰了我内人,我想要他人头,几位官差,给个方便。” 布衣男子一身冰冷的气息,冷冷道,说完,一小块银锞子扔了过去。 什么人如此凶残,竟然要当街杀人,就因为吵了她? 官兵下意识接过银子,扔又不敢扔,哆哆嗦嗦道: “大……大人……我们是官兵,怎么能当街行凶……这人也没犯死罪……不能妄杀无辜……” 呵呵,晓卿都气笑了,还不能妄杀无辜,人都快给你们打死了,流民能活着到这就不容易了,肯定是一路上千辛万苦,剩下一口气,让你打个头破血流,就是人放出去,也没钱医治,这跟当街杀人有什么区别? 也佩服赵睿想了这么个辙,以暴制暴,干净利索,立马在车上捏着嗓子配合夫君: “夫君,替我杀了他!否则我要这几个官兵也给他陪葬!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宁总兵都要奉我为座上宾?你们这些刁民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统统都要死!” 听到宁总兵的名头,官兵的脸又白了三分,这时赵睿对着他挑了挑眉毛,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把人交给我吧,我们出城再杀,保证不给你们惹麻烦。” “哦,是……是……” 官兵擦着冷汗急忙把人犯交给了赵睿。 赵睿拎着手中的绳子,像拎狗一样慢慢的走到车旁,将绳子挂在车上,自己上了车,回身冷漠的对着一脸血的安东道: “跟上,别在城里惹麻烦。” 遂驾着车慢慢的向城外走去。 第647章 相救 其实赵睿在车上就已经告诉晓卿,车后有人跟着了,所以才会拐道这个没人的地方。 赵睿停下牛车,慢条斯理的伸出一条长腿,点在地上,姿态翩然的下来,再撩开车帘,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晓卿牵下来,面色从容,丝毫不见一丝紧张。 小安也像个小狗子一样,“蹭”的从车上跳下来,东张西望,然后一眼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小囡,高兴得“嗖”的一下就蹿了过去。 小姑娘什么的,最好玩了! 可是小囡不是小妞妞,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狗娃从大坏蛋的车上奔过来,吓得“哇”的一下就哭了。 “小安,你小心点,别吓坏了妹妹。” 小安像被掐住脖子的小狗,呜囊一下就定住了,远远的看着小囡,流口水。 一个软软的女声传来,让来不及反应的一行人愣了又愣: 车上是女人和孩子? 这是一家三口? 是一对小夫妻? 看起来也不像是恶人啊? 怔愣间看到那身高腿长的男子已经解下拴着东子的绳套,伸手在他身上拿捏了几把,淡淡道: “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然后轻轻拍了拍东子的肩膀, “行了,别傻站着了,刚刚只是权宜之计。” “这位小哥,你们也是蜀地的流民吗,前些日子,我也见过一批,蜀地现在如何了?灾情厉害不?朝廷有没有安置?” 和想象中血腥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大伙都愣住了,绣娘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东子……东子你咋样?” “爹……爹爹……娘……爹爹流血了……哇哇哇……” 人群这才重新活了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这位……这位……老爷,夫人,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晓卿嫣然一笑,解惑道: “这位老丈,我们夫妻二人从城门出来,听到官兵说抓了奸细,可我听着这位小哥的口音的确是蜀地的,想着应该是被冤枉的,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救人,就假装说这位小哥冲撞了我,夫君拿银子买了他的命,如此官兵才放人,您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安东这会儿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竟然是遇到好心人了! 刚才那个阵仗,若不是这对夫妻出手相救,怕是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噗通一下跪下,拉着绣娘也一起,就要给恩人磕头。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安东做牛做马报答,还请恩人指点我们一条活路。” “唉,你们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晓卿急忙伸手扶起绣娘,年轻的女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显然一路上经历了不少磋磨,双手粗糙得很,血泡一层摞着一层。 “谢恩人。” 安东又要磕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头磕不下去了,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托着自己,让自己的身子怎么也弯不下去,不由得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身后那气宇轩昂的男子。 “夫人,我们蜀地大灾,人们都没了活路,官府也没有赈灾,恰逢此时,有一群人来游说,说让我们去北地的永定城,投奔邱家,说邱家会收留我们,于是大伙就动身,徒步千里,到了永定城外,可谁知邱家就跟消失了一般,既不开城门,也不说明情况,我们偷偷打听,才知道,邱家已经倒了,是邱家的一个仆人和一个外来的野女人掌权,可永定城外的流民已经有上万人了,大家又不想走,只有我们几个出来,想找个活路。” 第648章 北地的冬天 “上万人?!你确定流民有上万人?” 晓卿大吃一惊,整个永定城都没有万人,如何承载这么大体量的流民?别说食物,就是草棚都不够安置的! “回夫人,我不确定,但是永定城门外几十里都是我们的人,三三两两,成群成片,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真的很多,我们离开的那天,他们邱家打着旗子出来施粥,那么多人,就只半袋米,还说,只需壮年男子领用,老弱妇孺不得食用,不知安得什么心,我们觉得八成是什么糟践人的主意,所以就跑了。” 晓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先是回到车上取了些干粮分给众人, “这是我们带着在路上吃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大家先凑合下,等到了驿站我们再买,都先坐下歇歇,你们好好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谢恩人,我们……我们有粮食……也有钱……” 安东涨红着脸,不肯接。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等以后有了你们再还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必拘泥一时,来,坐吧。” 大伙感激涕零,接过干粮吃了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打算的,没有路引,海河省进不去,难不成就想一直滞留在城外?冬天怎么办?” “我们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横竖到了有人的地界,干点活,就饿不死。” “你们错了,这里是北地,可不是你们蜀地,你们不知道这里冬天是要冻死人的?” 蜀地炎热,即便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山上也有植物活着,没有冰冻,没有下雪,户外虽冷,但是勉强能熬过去,可北地……怕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北地的冬天是什么样。 “再有一个月,这里就要开始下雪了,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大雪封山半年,连柴禾都捡不到,你们那里开春就有的笋子蘑菇,这里要到四月才能见到,整整半年,没有食物,你们怎么熬?” “啥?这么冷?” 几人傻眼了,想不到居然北地是这样的,早知道不往这边走,去江南也好啊! “而且,你们不知道邱家在北地的名声吧?” “不……不知道……” “他们就是北地的恶霸,土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之前他们有一只庞大的队伍,做着这些坏事,后来被官府剿了,就散了,他们应该是想再次集结这样的队伍,才会叫人去蜀地把你们骗过来。” “什么?那……就是土匪……强盗?他们想让我们做强盗?” “做强盗,在家里就做了,干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做?” “对啊,我们这拖家带口的……对,那我们的家眷呢?如何安置?” “家眷?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不会安置你们的家眷,邱家没那么好的心,反正你们人也来了,走也走不了,再过一个月,大雪一下,你们不投靠邱家,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老弱妇孺,恐怕能坚持到那时候的,不多了吧?” 虽然不知道邱家幕后的主事是冯依依,但是晓卿用后脚跟想也能想出他们家的套路来。 “不……不会这么残忍吧……我们……夫人您看,我们一行十四个人,只有三个是男丁,其余都是老弱妇孺,难不成,他们邱家能让那么多人都死了?” “呵呵,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邱家,他们还真的会这么做。” 第649章 选择 “那……那可怎么办……那么多人……都要……都要死?” “不出我所料,留在永定城,就是这个下场,你们很聪明,知道另谋出路。” “那……那该怎么办……夫人,您可认识人牙子,就是把人卖了,也好过活活冻死饿死,实在不行,我们自卖为奴,只要能在一起,跟一家人不分开,怎么都好啊。” “你们可愿意留在北地?五年,十年,也许更久?” 地方倒是有,只是这些人……驻地的粮食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又多出这些人,还都是老弱病残,能不能走过去都是个事儿。 晓卿看向赵睿,目光中充满犹豫。 “如果他们愿意过去,可以在中间设接引点,补充粮食,路线的话避开官道,十天之内应该能到。” “可是粮食……” “山上有兽,水里有鱼,即便是大雪封山,也可以凿冰钓鱼,苦点就熬过去了,只要有人,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总吃鱼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是乱世,他们也不是富家子弟,本就是要吃些苦头的,你给他们安排那么周全,又不是出来享清福的,这样的世道,有饭吃,有命活,就是大恩大德了,不信你问问。” “恩公说得是,我们只要能活下来,有饭吃,能跟妻儿在一起,那就是最大的恩德了,让我干啥我都愿意!” “是啊,恩人,我们都是要死得人,只要能捡一条命,怎么样我们都不怕苦的!” 晓卿喜欢照顾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那种,还总喜欢给自己揽事儿,莫名其妙就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可从未想过,她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世界这么大,穷苦人这么多,她能帮的太有限了。 “那……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们个落脚点,没有人会驱赶你们,没有人征收赋税,但是没有片砖寸瓦,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可能还有毒蛇,猛兽,蚊虫,你们愿意么?” 没有房子,没有田地,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声音。 “那,能活下来么?” “能,还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人,只要吃苦耐劳,一定能活下来。” “那我们去,恩人,您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我们离开,他们都说我们傻,我们如果去找他们,他们恐怕不会愿意。” “嗯,你说的对,这个时候,他们不会相信我们,如果你真的想救他们,也不是现在。” “恩人你的意思是,等到有人死了,看破永定城不能给他们活路,才会离开是吗?” “是,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也不想去救自己不想活的人,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现在跟我们走,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建立自己的新家,但是,那里去了,就不许再出来,至少五年之内不能离开,第二个选择,我给你一些银子,你留下,我可以带你的家人先走,去安顿下来,你等到你的村民坚持不住的时候,想办法带他们出来,到时候你去阿城找我,如果我不在,就找到我的铺子,或者东兴家的任意一间铺子,都会有人接应你们。但是你记住,如果在下第一场雪之前,你们还不能进山,那你们今年冬天将会很难过。” “夫人……我……” “东子,走吧,他们自己不想走,咱没必要为了他们拼命,跟我们一起走吧。” “爹,爹不走,爹跟小囡一起……” “是啊东子,咱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我想想都害怕,那是吃人的地儿,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你别走。” 第650章 决断 安东痛苦的抓抓脑袋,内疚的看着小囡和绣娘,绣娘已经猜到丈夫的选择,不由得流下眼泪,前路漫漫,他要抛下她们妻女,除了哭,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那个,夫人,我……我想去找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老人孩子,还有女人,那都是俺们一个村,一个县的,还有绣娘的娘家人,虽然我们失散了,但是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我不能不管他们……还有黄五叔,我还欠他的银子,我答应他有了活路回去告诉他的。” “你很好,知恩图报,你放心,我会帮你。你们先跟我们回阿城吧,横竖他们这几天不会有什么变化,去阿城休整一番,我给你配几个人,你一个人没办法把那些人都带走的。” 能够撼动邱家的,只有冯家,不知道冯澈现在如何,好歹回去就能见到了,到时候叫冯澈帮着把人撤走…… “走吧,先跟我们回去。” 陈晓卿的指令,无异于天籁。 小囡和马叔的媳妇儿,坐上了牛车,剩下的人跟着,三日后,总算回到了阿城。 这一趟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最让晓卿惊喜的莫过于…… “二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刚到铺子,晓卿以为自己眼花了,在那忙里忙外的分明不是大哥,而是二哥! “二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三哥呢?石姑娘可好?王娟呢?” 晓卿实在太开心了,连珠炮一般发问。 “夫人,我在这呢!” 王娟响亮的嗓门响起,黑黝黝的面颊笑得跟朵霸王花一样,她想死夫人了。 “哎呀,可算回来了,让我看看你,怎么样,累不累?出去一趟感觉怎么样?” “嘿嘿,夫人,我出去可是开了眼了,一下就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风餐露宿的,夫人,你看我瘦了没?” 王娟在众人面前袅袅娜娜的旋转了一下一米宽的腰肢,直给晓卿乐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瘦了,瘦得一把骨头了,今晚东兴楼我请客,给你们接风洗尘!” 陈启乐笑眯眯的看着半年没见的妹妹,这半年,妹妹像变了个人一般,眉眼飞扬,神采奕奕,比之前又长高了一个头顶,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再看一旁的妹婿,之前那个病恹恹的样子一去不返,远远望去,倒像是个戎马一生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这个妹婿不一般啊。 “你三哥,快要抱得美人归了,不肯跟我过来,连自己亲妹妹都不要了。” 老二趁机告状。 “咦?什么情况,快跟我说说!” “还不是石家的姑娘,你三哥看上了,又有点怂,这不还没搞定呢。” “啊?” 晓卿想了想,那个石姑娘瘦瘦小小的,但是看起来颇有主意,原来这一路上日久生情了,这倒是好事,自己这阵子忙得不行,几个哥哥又都在外面,到目前为止除了大哥,还没有谁抱得美人归呢,这跟她当初的目标可相差太大了。 “只要三哥能赶紧娶媳妇,亲妹妹要不要不重要,他缺啥,我去给他撑腰,娶媳妇不能怂,更不能亏待人家闺女!” “呵呵,对了,还有个事儿。” 陈启乐把路上“捡”了个人的事儿跟晓卿说了, “人我留在村里了,只是不知道咱们村里能不能用得上,山里石头多得很,但是咱也不会看,也不懂开采,等过阵子我想着他能上山看看。” 第651章 团聚 晓卿做梦都没想到,二哥这次没给她带回钱,居然带回来个人,还是她做梦都不敢惦记的人! “哥,这事儿太重要了,回头咱们说,小心隔墙有耳,另外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呢,现在人多嘴杂,你可做好思想准备,我都还没告诉大哥呢,嘿嘿。” 赵睿淡淡看着晓卿跟自己二哥聊得火热,眉峰微挑,忽然,他双眸电般射向屋里,只见王八小队几人大小眼的盯着他看,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花来。 虫八: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我瞎了吧,你们觉得我看到了什么,我踏马为啥觉得我看到了将军?是幻觉吧?是吧是吧?将军摘了面具是这个样子吧?” 胡大: “我觉得不是,以将军那个臭不要脸的德行,如果长得这么帅还不天天撅着脸给别人看,还能戴面具?我觉得不是,真的。” “可是你们看这身材,这身贱样,真的不是么?别人看到的都是白天的将军,只有咱们看到的夜里的影子,这他妈不是将军我把脑袋揪下来!” “你们这样不怕他听见么?” “听见怎么了又不是真的将军……” “真的不是么?确定么?别把自己坑死啊……” 赵睿:“……” 你们几个以为自己在传腹语么? “虫八,好久不见,这是我相公,赵睿。相公,这是……咦?你们难道不应该是认识的么?” 王八小队是玉面阎罗给的不错,可是自己夫君在军队这么久,没道理不认识啊,怎么见面了不打招呼呢? 王八小队:“……” 啥意思么,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睿:“……” 干了,把这茬忘了,他以为王八小队不认识他就算了,可是他媳妇觉得王八小队认识他啊! 于是王八小队和赵睿在门口眼对眼:“……” 我们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是不是不小心戳穿了什么秘密? 哪里露馅了?我要不要继续演? 马甲掉得太突然,我觉得我还能捂住…… 晓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莫名就被定身的九个人, “怎么了?你们有仇?” “没有!” 异口同声…… “有!” 再次异口同声…… “将军!” “不是,赵睿!” “赵将军!” 赵睿:“……” 感觉马甲捂不住了。 晓卿一脸狐疑的看了看紧张的王八小队,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赵睿,眯了眯眼睛,脸上精光一闪而过,面色阴沉的凑近赵睿那张天怒人怨的俊颜,凶神恶煞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赵睿摸摸鼻子,又眨眨好看的桃花眼,厚颜无耻的一把揽住晓卿的纤腰,无辜道: “我是你男人,怎么,不认识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 晓卿的目光在他脸上危险的转了一圈,对他的勾引毫无所动,咬着后槽牙问道: “将军?” 一滴汗从赵睿额头上滑落,但是还在坚挺: “嗯,你夫君我是将军没错。” “呵……” 晓卿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就说怎么会有如此相近的两个人,几次都让她认错,明明看着是自家夫君,可再看却是将军,若不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也不会被瞒了这么久,或者说,赵睿其实并没有使劲瞒她,只是她根本就不敢想,赵睿他,就是传说中的玉面阎罗? 那个被她骂得体无完肤的缺心眼将军,是她夫君?! 草! 晓卿 第652章 赵睿掉马甲 马甲掉的太突然,本人从来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裸奔了。 惹了祸的王八小队火速消失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晓卿都还没来得及给安东介绍。 心里藏着事儿,晚上的接风洗尘宴也心不在焉,好容易酒尽人散了,赵睿摸着鼻尖,灰溜溜跟着媳妇回了房,站好,等候发落。 晓卿冷笑一声,软软的叫了声: “大人?” 赵睿估摸了一下这句话的含硫量,委委屈屈回了句: “夫人有何吩咐?” “呵,吩咐,不敢当。” “当的,你什么都当的,只要是你的吩咐,为夫一定当做圣旨。” “圣旨?所以你不是要造当今圣上的反?表面上尊圣旨,暗地里造反,是吧?玉面阎罗?” 来了来了,这是开始了,小媳妇化身为伶牙俐齿的小怪物,今晚横竖是躲不过去了,赵睿也不跟她斗嘴,直接双臂一伸,把人牢牢的抱在怀里,脑袋使劲往媳妇儿颈窝里扎。 “你放开我,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赵睿,你给我起开!” 晓卿一肚子火,也不知为何生气,反正就是生气,气他瞒着自己,气他看着自己小丑一样,气他……气他抱着自己马甲看她出糗,明明那几次相救,她对他好不设防,可他竟然骗自己!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却要装成那个将军!就好比,自己已经赤身裸体了,对方还衣冠楚楚的看着自己,那种狼狈,可是大半天的时间,她也想过了,赵睿除了瞒着她自己的身份之外,还真的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为了自己不惜发动上万大军涉险,换作别人家的夫君,真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气,也不是很气,可是一下子原谅他,又做不到,就是想耍一下,于是接着赵睿扑过来,就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几下,还想伸手锤他,可是男人的胳膊像铁臂一样,牢牢的箍住她,不疼,但是根本挣不开,恨得她一口咬在赵睿的胳膊上。 赵睿就跟感觉不到疼一样,嘟嘟囔囔道: “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最初也是怕你有危险,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我应该信任你,不应该怀疑你,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也知道把你当个傻子一样耍是不对的,最初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么信任,咱们的信任是后来一点一滴积累的,可是最初没有,对吧,也不能怪我,千金难买早知道,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夫人是如此深明大义贤良淑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我一定早早的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怪我,怪我没有那么睿智,让你受委屈了我的夫人,你想打想骂想咬还是把我绑在床上三天三夜不下地都听你的好不好,只要你别生气,别把自己气坏了,怎么都好说。” 说完了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晓卿的颈窝,小猫一样温顺, “隔着衣裳又咬不疼,我把衣裳脱了,你随便咬,想咬哪里咬哪里,还不解气,就给我一剑,但是别砍不该砍的地儿啊,以后我身子不好看了,吃亏的还是你。” 陈晓卿被他逗得实在没脾气,咬着咬着就松了力道,也不知哪来的委屈,就开始掉眼泪。 “好了,小祖宗,别哭了,别气了,嗯?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以后再也不骗你,不瞒你可好?” “你说真的?” “真,特别真,再骗你我是狗。” 晓卿“噗嗤”笑了,吸了吸鼻涕,忽然问道: “我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你告诉我啊?” 第653章 很久很久的秘密 晓卿回忆起第一次被冯依依吊在悬崖上,赵睿来救她那次,天光微亮的时候,他和冯澈打了个照面,当时身形大震,随后就放弃了打斗,是为什么?赵睿听了问题之后沉默了许久。 “你当时看到冯澈的脸,就不打了,为什么?你认识他?” “不是。” “那是为何?” “他长得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谁?” 良久的沉默。 “你说过不再瞒着我的。” 晓卿吸了吸鼻子,全是他身上的味道,青松翠柏一般,充满朝气和阳刚。 “你说嘛,他像谁?” 赵睿额头青筋迸起,牙齿咬了又咬,闷闷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爹。” 晓卿:“……” 冯澈像赵睿他爹? “啊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事儿,在赵睿怀里就爆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笑得张狂又放肆,气得赵睿磨牙,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又舍不得下嘴,只得用胡渣轻轻的蹭她脖颈,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 “你知道冯家的事儿对不对?” “嗯,冯澈说过。” “嗯,但是你不知道,冯澈的爹,其实是双生子。” “什么?不是说,冯家世代就只有一个男丁?” “是,但是不知为何,到了冯澈爹这代,老太太生了双胎,两个都是男孩,好在长得并不十分相似,其实是一个随爹,一个随娘,于是冯家就瞒下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偷偷养着,几天,就叫人送出去了。” 晓卿:“……” 这么狗血的么? “你知道,那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冯澈的爹,双生……冯澈长得像赵睿的爹…… 一个惊悚的想法冒出来,晓卿不可置信的看着夫君,喃喃道: “赵家……” “对,所以赵老太一直认为三房是老头子在外面的私生子,赵老头收了钱,到死都没说出实情,可赵老太却一直视那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天啊,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想到赵老太的疯狂,晓卿不禁打了个寒颤,就连她都几次在老太手里吃苦头,更别说一个婴孩。 “那时候老爷子还在,有他护着,孩子就慢慢长大了,等再大一些,冯家就派了人偷偷传授功夫,冯家的血脉,总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你的功夫也是你爹教的?” 晓卿想到赵睿出神入化的功夫,根本也不是一个农家孩子能有的,若说是上了战场才学的,也不可能,毕竟从军才几年,而且到了战场上,谁有功夫教你武功? “嗯,但是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功夫是暗中教我,就像当初那个人,暗中教他一样。” “那你爹去哪里了?” “不知道。” “那你娘……” 赵睿苦笑一声: “她也不是我娘。” 晓卿惊讶得长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知道赵睿不会在这种事儿上骗她,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这一天的时间,玉面阎罗变成了她的夫君,她的公公是冯家的双生子,她的婆婆不是她婆婆,也不是赵睿的亲妈…… “她也是一个被我爹利用的可怜女人,至于我娘是谁,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爹经常不在家,我娘会把我一个人扔在炕上,自己坐在那呆呆的看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给我做饭,也不给我穿衣,就天天看着天,看着门,等我爹回来,如果我爹回来了,她就会特别开心,我也能吃到饱饭,如果我爹走了,她就像天塌了一般,看也不看我一眼。那时候还有赵家的老太太,会捡着爹不在的时候过来打骂……” 原来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儿,怪不得性子那么乖戾。 第654章 遗忘过去 晓卿心疼得抱紧了赵睿,温柔的安慰他: “你们冯家的那些恩怨,不应该让你来承受,你就是个孩子,需要爹妈的疼爱,也不知他们再想些什么,要这样对你,冯家想留下血脉,怕万一哪天皇帝老儿抄了他们的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所有的委屈都让你承受了,别难过了,都过去了,以后我疼你,你受过的所有的伤,所有的痛,都忘了吧,从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我还要给你生好多个像你一样好看的孩子,热热闹闹的,陪着他们一起长大,好不好?” 晓卿絮絮叨叨的,温暖的话语像一把柔软的小刷子,轻柔的拂过那些心上的伤痕,痒痒的,让他忽然想紧紧抓住她,不再松开,继续照亮他心中的黑暗。 忽然,晓卿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觉得不吐不快: “那个,所以,你跟冯澈,谁比较大?” 赵睿:“……” “当然是我!” 晓卿:“……” 怎么感觉被分出去的应该是弟弟才对? “不对,我问错了,重新问,你爹跟冯澈的爹,谁比较大?” “不知道……” 所以谁的爹大不要紧,重要的的自己得比较大才行是么? 晓卿心里乐出花来,急忙又继续安抚受伤的宝宝。 赵睿在晓卿身上腻歪了会儿,心里的难受劲儿过去了,幽幽的问道: “你刚才说,要给我生很多个孩子。” 晓卿:“……” 什么?是我说的? 怎么脸皮不要了么? 发现了她的撞死,赵睿轻笑一声,声音又苏又沉,听得她腿都软了。 “不用生很多,太辛苦了,有两个就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就像你这么聪慧温暖,男孩像我一样任劳任怨。” 晓卿:“……” 任劳任怨什么鬼?? 大哥我才是那个任劳任怨的好吗? “谢谢你,原谅我,这么久以来,这是我唯一一件瞒着你的事儿,最初是怕给你惹祸上身,现在好了,等回去了,我们就成亲,这次我想亲自迎娶你,可好?” 原本还有点牢骚的晓卿忽然就闹不出来了,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在烛火下,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美得如一尊雕塑,更似天神下凡,这样的男子,还英武非凡,他是胸怀天下的大男人,顶天立地百折不挠,这样的男人,是她陈晓卿的,明明已经是她的夫,却还要再娶她一次。 “唔……还要娶一次……那你有聘礼吗?” 绝色男子低眉敛目,认真道: “若论家财,我不及你半分,只能空口许诺,他日我拿下这片大好河山,不要功名利禄,就只要那山中之地,赐予你我可好?” 晓卿倒吸一口凉皮:大哥你是真的不知道三江平原有多大,五皇子知道了会以为你要篡位! “你要相信我,地方再大,现在也是荒凉凋敝之地,这点不仅你我,上万将士都可作证,这样的一块地方要下来,并不是难事,他能把自己份内的地方治理好就不错了,有我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给他看着,他偷着笑都来不及,放自己人,总比分给别人强,你给我些时间,我偷偷去趟京城,把五皇子的口谕拿来,省得这货以后反悔。” 这倒也是,边陲重地,天高皇帝远,给谁皇上都不踏实,还不如给了自己人。 所以,她这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地主婆了? 晓卿一下子就开心了,赵睿竟然要用那么一大块山河迎娶自己,哈哈,虽然不是朕的万里江山,可是这块黑土地对她来说,更有意义! 第655章 娇丽的身世 在一个遥远的海岛上,住着上千海盗,还有他们的家眷,这里有村庄,有集市,有码头,也有矿井,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世外渔村。 通红的炉火旁,上身只穿了一抹裹胸的艳丽女子,露出结实的肩颈和柔韧的腰肢,肌肤上蒸腾着汗珠,一颗颗滚落,一口泛着寒光的宝剑刚刚出炉,娇丽满意的用指腹划过利刃,一颗血珠滚出,她像是看着情人一般,痴迷的欣赏着, “很好,这次做出来的,比任何一次都要锋利,阿满,拿出你的武器。” “是,帮主。” 阿满把自己的钢刀放在大石头上。 “举起你的武器,攻击我。” “是,帮主您小心。” 阿满举起钢刀,全力以赴向的砍向娇丽手中的武器,“哐啷”一声,阿满手中的钢刀竟然断成两节。 “啊!怎么会?帮主大人,我的刀!” 阿满的武器是岛上最精良的一批,是三个月之前锻造的,竟然在娇丽的武器面前不堪一击。 娇丽露出满意的笑容,安慰阿满: “没事的,我会叫人给你做新的武器,这次的钢非常好,再接再厉,做出更多厉害的武器。” “遵命,帮主!” 没有人知道,这个岛上最初的一批人,是被高丽朝廷追杀的冶炼世家,只知道他们美艳的帮主,不仅功夫厉害,对于武器的冶炼也非常有经验,她可以做出比铁刀更厉害的钢刀,然后现在做出了比钢刀更加锋利的武器! “朴顺哪,那几人怎样了?” “帮主,他们应该是在养精蓄锐,矿场的日子很苦,那个断臂的家伙每天叫别人替他上工,一打他就嚎叫得厉害,但是还是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呵呵,臭虫一样的家伙,以为能瞒得过我?那就让他忍着,给他们最差最少的食物,严加看管,我就不信,玄家的臭虫能坚持多久?我要让他跪着来求我。” “是,帮主,知道了,让那个家伙多受点苦也好。” “还有,那个船长还没有抓到么?” “还没有,我猜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不会的,朴顺,我告诉你,越是像臭虫一样的人,越不那么容易死,他们会一直活着,等到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索命,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一次安眠,我做梦都在想着,那些杀了我家人的混蛋,我什么时候能亲手杀了他们。” “帮主,您……哎,其实我们更希望您可以忘记仇恨,好好的生活,结婚生子,否则,岂不是太可怜了?” 娇丽一阵苦笑: “朴顺哪,你看的只是我的皮囊,光鲜亮丽,可是你不知道在这皮囊之下,我的灵魂早已经腐烂,我的脑海中只有仇恨,每当我闭上眼睛,想起的都是我妹妹被大火吞噬的样子,我的爹娘,我的家人,就因为不愿意替玄家人炼钢,他们就杀了我们全家!我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还没有报仇,等我报仇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去找他们团聚了。” “咦,帮主,你看,岸边那是什么?” 昨日海上突如其来一场风暴,让原本飘浮在海上的三人陷入困境,冯澈和凌海峰倒是还好,可是持续的晕船,缺少淡水和食物,暴晒,导致宁不悔整个人像脱水的小虾米,高烧不止,陷入昏迷,再漂下去,等回到岸边,她必死无疑,二人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找回到海岛,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个艳丽的女子。 娇丽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男人,颇为狼狈的从破船里爬出来,其中一个身着玉色锦袍,长身玉立,恍如谪仙,怀里抱着个娇俏的女孩,而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个男人敞胸露怀,在那谪仙的衬托下更加猥琐,像个无赖一样站在那里冲自己笑。 第656章 谪仙和流氓 没想到船上竟然还有一个男子,娇丽有些窘,从铁铺出来,连一件外袍也没有披,明明平日也是这样,可不知怎的,在这陌生的如玉公子面前,忽然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加上旁边那个人癞皮狗一样的眼神粘在自己身上,更觉得恼羞成怒。 凌海峰用纯粹属于男人的眼光欣赏着眼前的女子,常年日晒出的小麦色的肌肤比那些闺阁女子苍白瘦弱的身体美得太多,裸露出的肌肤和臂膀线条流畅,健康中带着耀眼的光泽,丰满矫健的曲线,从头到脚都彰显着力量的美,这样的娘们在床上一定带劲极了。 凌海峰舔着嘴唇笑了,那笑容让娇丽恨不得直接拿刀戳进他嘴里,戳掉他满口白牙! “娇丽帮主,冒昧打扰你了,我好友的妹妹在海上晕倒,生命垂危,需要救治,如果帮主愿意帮忙,冯某不胜感激。” 谪仙般的男子眸中带着一抹焦急,怀中的女孩毫无动静,看着像死了一样。 “快把人抱进来吧,我叫我的人给你看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那女孩看着和自己的妹妹年纪相仿,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嘴唇都裂开了,小脸憔悴,狼狈极了。 看到人愿意帮忙,冯澈心中大喜,急忙抱着宁不悔往帐子里走,凌海峰慢条斯理的跟着往里蹭,却在马上进帐子的时候听到娇丽一声怒斥: “你给我站住,所有人听令,这个人如果敢进帐子,立刻给我砍断他的狗腿!” 凌海峰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却像涟漪般扩大,止也止不住,嘿,这娘们,真带劲…… 娇丽自然没有漏看那一脸猥琐的笑容,更别提自己总觉得身后有两道炙热的目光焦灼在自己身上,似乎能穿透了裹胸,火辣辣的烫在她的肌肤上。 该死的,等一会儿就挖了他的眼睛喂鲨鱼! 好在宁不悔只是由于高温造成的脱水,加上营养不良,只要修养些日子就会恢复了,冯澈一身脏污,却仍就气质高雅,如兰如竹,让一旁火辣的黑鲨帮帮主一个劲的小鹿乱撞,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能滴出水来,如果不是还想着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怕是直接就霸王硬上弓了。 宁不悔无大碍,冯澈才算放下心来,专心应酬娇丽,毕竟这传说中杀人不吐骨头的海盗地盘,自己也算是把命放在别人手里。 娇丽特意披了件外袍,才把冯澈迎进帐中, “不知冯公子来高丽是做什么的,因我私人恩怨,反倒害的您没了船,实在对不住,那些船上的人我都叫人送他们上岸了,当初拦截,只是为了找到几个和我有私人恩怨的人。” 似是不想面前这男子把她当成无恶不作的匪首。 “哦?原来如此!” 冯澈颇为惊讶,遗憾道: “若是知道这样,我们也不必慌忙逃窜了,最后辗转海上,还是要回来麻烦帮主。” 冯澈又略一思索,客气的得问道: “说起来,我这小友也是被几个奸人所伤,险些丧命,那是几个高丽人,其中一人掉了只手臂,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同一伙人吧?” “什么?竟有此事?” 娇丽想不到还有这样一番渊源,顿时对冯澈放下了仅剩的一点警惕,拉着他亲热的攀谈起来。 凌海峰被晾在门口喝风,心里暗笑一声,悄悄的溜走了,娇丽斜了一眼,也没在意,横竖他跑不出去,早晚得落自己手里。 第657章 不要脸的冯澈 冯澈去高丽,原本是两件事,或者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出手晓卿从天隆寺得到的那些赃物。高丽人对于强大的邻国宝贝,相当痴迷,他们愿意花大量的银子来购买天朝流出来的宝贝,更没有了被识破赃物的隐患。 第二件事,是为了高丽的冶炼技术,不是说天朝的技术没有高丽强,而是天朝的冶炼被抓在朝廷手里,平常人碰不得,碰了是要掉脑袋的,但是不管是他想兴起冯家军,还是目前的镖局,亦或是陈晓卿背后神秘的队伍,都是离不开武器的,没有自己的冶炼技术,那么军队就没有得心应手的武器,将来的战力会大打折扣,所以他是想在高丽学习技术,如果能引进一些人才就更完美了。 至于第三件事,也是捎带手的,想看看能不能在高丽采购到大批量的粮食。 所以当初碰到宁不悔,万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能一脚给这傻丫头踹回去,想不到兜兜转转,船也毁了,事儿也黄了,身边就只剩这么个傻丫头。 “冯公子,想不到您的高丽话能说得这么好,若您的家乡并没有在安东,为什么会说高丽话呢?” 冯澈淡淡的垂眸,可娇丽却在他脸上看到了苦涩,不由得一颗心软了又软,不知不觉间已经视这谪仙般的男子为自己羽翼保护的对象。 “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但是这就是家族的使命吧,背负着这样的责任,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儿,这次任务失败了,也不知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天被宁不悔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冯澈人也瘦了一圈,苍白涩脸色透出些许脆弱,看得娇丽心都颤抖了,这天怒人怨的,谁敢欺负老娘的人? “你的任务是什么啊?说出来,没准备我能帮你?” 姨母般的慈祥。 冯澈无辜的翕动着长长的睫毛,有些羞涩,又有些迟疑的咬着嘴唇,腼腆道: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不会,我天天在这荒岛上闲的没事做,怎么会麻烦?你说来听听?” 冯澈一双水润的眸子,眨啊眨,眨啊眨,娇丽的心跟着跳啊跳,跳啊跳,就听冯澈说: “我祖母叫我学打铁。” 啥?这么好看的男人学打铁?他祖母是不是脑残? 娇丽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赔笑问道: “打铁姐姐不会,但是姐姐会炼钢,行不行呀?” 小心翼翼又卑微。 冯澈一脸失望,低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娇丽急了, “虽然不是打铁,但是跟打铁差不多,你就告诉你祖母,这就是打铁不行么?” 冯澈低着头,开始扭衣角,扭啊扭,扭啊扭,扭得自己都想抽自己了,才委委屈屈的说: “打铁不好看,我不想学……” “噗通”一声,撅着腚在房梁上偷听的凌海峰掉下来了。 娇丽脑子一热,差点就说那好办老娘去给你打铁去,可回头一想,自己大仇未曾得报,人也离不开,若不是这血海深仇,捆着自己,还真说不定就跟这谪仙一般的男子周游四海,浪迹天涯了。 看到娇丽沉下来的面色,冯澈一脸关切,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上娇丽紧皱的眉峰,吐气如兰: “这么美的人,皱眉就不好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虽然祖母总说我不堪大用,可这世间哪有叫美人叹气的道理?” 第658章 永定城外 娇丽整个人被冯澈的举动和话语定住了,呆呆的不能言语,胸口似涌起波澜,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男子,让人掏心挖肝都心甘情愿。 门外的凌海峰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人世间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算是见识到了。 后来二人又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黑鲨帮的帮众却知道,自家大美女帮主居然要走了! “备船,我们从野滩登陆安东,去天朝看看!” “啥?” 帮众惊呆了。 “留守的人给我看好了矿山新来的那几个,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等我回来!” 十几天后,一身是血的玄世斌想要服软的时候,被告知帮主离开了,归期未定,请继续挖矿。 永定城外。 深秋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不说老弱妇孺,就是壮年男子在这北地的天气里,也一个个倒下了。 邱家依旧是每日开门,施舍半袋米的粥,这对于铺天盖地的流民来说,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黄五他们后悔了,当初应该跟安东走到,不管走到哪里,也比在这等着强。 “叔,村里又走了两个老人,昨夜里睡着就走了,早上起来摸已经凉了。” 一个年轻的后生淌着两道大鼻涕过来,双手踹在袖子里,这才秋天,两只手已经冻肿了。 北地的冬天可怎么熬啊? “城门那什么情况了?” 黄五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冻的难受,之前买的那一批粮食吃完了,不知怎的,东门那人再也没出现过,然后没几天就听说有人倒卖粮食,被砍头了,那天夜里也没看清的人,血呼啦的脑袋在城门上吊着,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去城门口了。 “听说有几个村的男人合起来,要闯城门,二十几个,都给杀了。” “啥?他们当街杀人?” “可不咋的,杀完了尸体都不让收,你去看看,现在还在城门口呢!” “天杀的,这帮禽兽,他们到底要干嘛?给粥喝,就是不让我们走,又不让进,冻死多少人了,粮食也没了,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了,走吧,不走不行了!” “往哪儿走?天这么冷,好歹有个棚子,这上路了,不得死在半路上?” 忽然,城门口传来了骚动,果然,又是那个年轻的得女子出现在城墙上,今日她穿了一身绿色的薄棉织锦百褶裙,头上挂着两团锦绣花团,如同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 “喂,外面的,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你们可以进城啦!不过我说好啊,十八岁到五十岁的男子可以进来,其余的谁敢进来,我就杀了他!听到没有?” “大小姐,你救救我们,行行好,叫我们进去吧,我们年纪大了,可是还能做工,可以纺织,可以绣花,也能种地,你让我们进去吧!” “不行!我说了,我只要男子,你们爱进不进,进来的,有饭吃,有屋睡,不进来的,就死在外面吧!天气会越来越冷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啊!” “大小姐,我们进了城的还能再出来不?我们进城做什么,有没有工钱?” “我们得了工钱,能不能让我们自己养家人?” “想得美,还工钱,本小姐给你们饭吃就不错了,进了城的人都要跟邱家签下死契,生是邱家人,死是邱家鬼,签了死契就有饭吃,不愿意签的你们这辈子都甭想进永定城!” 第659章 死契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等了一个月了,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所以说邱家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们! 等到他们弹尽粮绝,没有别的出路的时候,来这么一手,太阴险了! “喂,我们名额有限啊,粮食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吃的,想吃东西的,抓紧签,签满了后来的我们就不要了,听懂没?” 城门开了个小口子,一个桌子摆在那里,几个邱家的人守着,一摞卖身契,一个人负责写名字,谁想签,报名,写好卖身契,然后摁下手印,人就是邱家的了。 桌子后面就是永定城,冯依依叫人支起一口大锅,煮了喷香的肉粥,签了的人,直接就能领一大碗肉粥,香喷喷的肉味儿飘散了很远,连守城的士兵都有些咽口水,更别说城门外这些被困了一个月的流民。 “儿啊,你去吧,别管娘了,你能活下来,咱家就绝不了后,你去吧。” “爹,不行,爹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和娘了吗?” “相公,相公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男人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还有满头白发的老人,怎么走? 走了,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走吧,儿啊,娘知道你舍不得,你的这份心,娘领了,可是你留在这,除了跟我们一起死,还有啥办法?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在这,你才能走?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吵闹像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有那不管不顾的,奔着肉粥就去了。 “我来,我来!我要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喝粥!” “别吵,叫什么名,哪个村儿的?” “我是峨眉村儿,叫王傻柱。” “画押。” 那人迫不及待的把手沾上鲜红的印泥,在死契上摁下自己的印记。 “成了,喝粥去吧。” 看门的大手一挥,后面煮粥的立马盛了一碗浓稠的肉粥递过来,王傻柱第一口就被烫得嗷嗷叫,惹得那些人哄堂大笑。 “真的有粥喝,我……我也想喝……” “你才十六,能混进去么?要么你谎报年龄,混进去吧,你能活下来就行,不用管我们。” 城门附近,有几个蒙住头脸的人,看到了这一切,不由得暗骂,邱家真是缺德带冒烟。 “怎么办,你们看,这么多人,不好弄啊。” 人群很快聚集成一个队伍,又哭又叫,有拼命要去排队的,有死活不肯被家人推着排的,乱哄哄的把几个不合群的人淹没了。 “去找我黄五叔,商量一下,愿意走的人,通个气,然后到了约定时间,一起走。” “行,我们跟你一起走。” “那个,干粮还有么?” “放心吧,带着呢。” 九个黑衣人,穿着斗篷,每人身下都是鼓鼓囊囊的麻袋,份量不轻,可那几人却步履轻灵,根本看不出负重,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找到了安东的乡亲。 “黄五叔,黄五叔你咋了,你醒醒?” 安东看到黄五靠在自家的棚子上,像睡着了一样,就轻轻拿手去推,哪想到一碰人就倒下去了,这下他急了,双手去摇晃黄五。 “别急,我看看。” 虫八伸手摸了摸黄五的脉,老人家身体虚弱得很,就是冻饿交加。 “你叫人,弄点热水来,喂点干粮,人死不了。” “嗳,嗳。” 安东忙不迭的去找热水,这一下惊动了乡亲: “呀,东子,你咋回来了,你不是走了?这是没有活路,又回来了?” 第660章 欲盖弥彰 “哎呀,是桂花婶子啊,我……我没找到啥,我就是回来看看黄五叔,放心不下,没啥事。” 安东讪笑道。 来之前,陈晓卿教给他一个法子,她说了,人都是贱脾气,你越上赶着,他越觉得你要坑他害她,你瞒着他,偷偷摸摸的,他就觉得你有好事儿,就会上赶着追着你,想让大伙动心,就要做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来,千万不能上来就兜底儿。 桂花婶子看着安东支支吾吾的样子,皱了皱眉,不乐意道: “咋的,跟婶子说话还掖着藏着,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都瞅见过哦,瞒啥啊,你媳妇呢?你闺女呢?老马他们呢?人呢?是死光了还是咋的了?” “啊?他们……他们……我……我跟他们走散了……” ‘走散了?好好的怎么能走散了,你不会是找到落脚地儿了吧?’ 桂花婶子嗓门一下大了起来,引得别人都看过来。 “哎呦,东子回来了,咋的,找到活路了?你媳妇儿呢?没跟着来?” “东子,你脸色好了不少啊,怎么半个月没见,人都胖了?” “可不,真的,你媳妇儿呢?你们到底上哪去了?能进城不?” “咦,你们几个是谁?” 终于有人看到了虫八他们,惊讶的问道。 安东立马一脸神秘的跟几人摆摆手,几人顿时就变成哑巴,一言不发。 大伙围着几个人,目光呆滞的看着,也是在饿得没力气了。 “哎,我怎么觉得我闻到……” 一个人吸了吸鼻子,他问到了粮食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是干粮吧?” “蒸得热乎乎的大馒头!” “在哪儿呢?” “你身上装的啥?是馒头?” “他们有粮食!抢他们!” 人们一窝蜂的涌上去,可又如何是王八小队的对手,片刻间就被扫倒一片,哀嚎阵阵。 黄五被安东捏着人中给救过来了,看到眼前的人,以为自己在做梦。 安东掏出一个馒头,递给黄五: “叔,吃吧,吃完跟我走,我找到活路了。” 黄五狼吞虎咽,差点把自己噎死,看得安东眼睛发酸,想半个月前,若不是那几个包子,自己可能也饿死了。 “东子,买包子给咱的那个人,被他们砍头了。” “啥?!五叔,你看得可真切?” “真切,血呼啦的脑袋,挂在城门,你去看看吧,还在呢。” 安东从城门过来,但是的确没注意人头。 想到那十个热乎乎的包子,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却又深感无力。 “叔,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吃了东西,赶紧跟我走,这不能留,邱家已经在赶尽杀绝了,再留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东子,你真找到活路了?” “嘘,五叔,你小声点,这么些人,我可没法都带走,能把咱们县的带走就不错了,千万别声张,到时候惹人眼了,谁也走不了。” 外面这群流民,已经被邱家视为禁脔,这些青壮年是他们要收入门下的,谁也碰不得,当然,谁也走不得。 若是你自己走了也就罢了,可若是敢煽动人群一起走,那冯依依立刻会叫李小出来杀人。 黄五和安东被八个仗剑人围在中间,别的人无法靠近,却又不舍得离去,就在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东子,这是?” 第661章 地狱 “五叔,这是东家派人保护我的,她说从邱家的眼皮子底下带人,太难了,惹到邱家,会杀光我们,所以咱们得合计好了,趁夜里偷着跑,天亮了就会有人来抓咱们的。” “啥?为啥抓咱?咱又不是逃犯!” “不是逃犯,可是邱家给咱们诳过来,就没想让咱们离开,咱们走,他们当然不同意。” “那咋办?” “叔,你去联系人,今天来不及,咱们多等一天的时间,明天夜里,等天黑了,就撤,大家一起跑,能跑多少是多少,只要能除了永定城的地界,谅他们邱家也不能太猖狂。” “好孩子,别等明天了,叔一天也不想等了,今晚就走吧,咱们这也有几百人呢,趁现在,乱乱哄哄的,他们发现不了咱的动静,咱们现在就准备,天黑就走,若邱家追上来,那就拼了,你对我赶尽杀绝,我就跟你拼命!” 安东回头看了看胡大等人,用目光询问他们的意见。 “夫人应该找了人在半路接应,今夜就今夜吧,他们关门道天黑还有些时间。” “叔,这些干粮,给大家发了,别半路没力气了,吃了大家使劲跑。” 尽管大家对邱家的所作所为不满,可这半天儿时间还是有三百多个人跟邱家签了死契,吃到了肉粥,有人后悔了,想回来, “大人,我能给我娘吃口粥么,我没喝完,这是我的……” “啪”,看守的人一鞭子就把那人手里的碗抽到地上,紧接着一鞭子给那人抽了个跟头, “我们夫人赏赐的,喂狗也不能喂废物,想给你娘吃,那你就去死吧!哈哈哈” 几个人看着那人被鞭子抽的满地打滚,却谁也不敢上去阻拦,只有城门外那人的老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大人,你饶了我儿子,我不敢了,我不吃,你饶了他,别打了,在打就出人命了!” “撤了,今天不签了,这帮王八羔子不老实,让他们再饿一天,明儿再来!” 那些人骂骂咧咧的关了城门,堵住了无数想要进去的人。 邱家,看着被拉进来的几百个壮丁,冯依依得意极了,不停的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趾高气昂的像个公主: “我问你们,挨饿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不好。” “哈,那你们记住,是谁救了你们吗?” “是夫人。” “对,就是我救的你们,我是你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你们要记住这件事!” “是,夫人。” “我再问你们,你们对我心里有没有怨恨?” “没有,夫人。” “你们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去做什么,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许拒绝我的要求,做的好了,你们都能挣钱,做的不好,我就杀了他!听懂了没?” “是,夫人。” “还有一点,你们记住,我最恨的人叫陈晓卿,你们都记住了,我要杀了她,如果有一天,谁能替我杀了陈晓卿,我就给他一千两黄金!” “陈晓卿?陈晓卿是谁啊夫人?” “哼,陈晓卿是阿城的一个商人,她家铺子叫南货北仓,挨着冯家的东兴楼,你们记住了没有?如果有一天,有机会杀了她,你们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这是唯一让你们发财的机会!”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听着冯依依杀气腾腾的训话,有胆子大的抬头看一眼,明艳的妙龄女子,和旁边如朽木一般枯瘦的男人,看着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活路吗?怎么感觉像进了地狱? 第662章 一夜之间 冯依依看着跪成一片的流民,心情好了许多,马上就有成千上万的大军供她驱使了,马上她就能碾压陈晓卿,让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仰望她! “让他们学学规矩,我们去歇息吧。” 老男人湿冷的手像毒蛇一样缠上来,恶心得冯依依直起鸡皮疙瘩,恨不得一巴掌拍开,这老东西恶心死了,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不说,不是男人的男人果然比什么都恶心,总能想出一些恶心巴拉的办法来羞辱自己,偏偏她还要装作沉迷其中的样子,若是能把这老东西弄死就好了,现在王常天完蛋了,整个邱家都落到自己的手里,只要再弄死这个老东西……该怎么弄死呢? 冯依依笑得迷人极了,一万个恶毒的计策在她脑海中冒出来, “别闹,人家心情好得很,没功夫跟你弄。” “心情好才更好好好庆祝一番,为夫又想到两个新玩法,你快随我去试一试……” 冯依依无奈,翻了个白眼跟着李小回房了,每次这个时刻,她是真的想把这老东西剁碎了喂狗,李小年轻的时候自宫,又没有完全弄干净,现在年纪大了,一身老皮,腥臊难闻,偏又武义高强,体力无限, 就是跟王常天那个死变态可能都更好受一些,那好歹是个男人! 李小自然不会看不出冯依依的牵强,可她既然愿意委身于自己,就要做出相应的补偿。 一夜疯狂,冯依依昏死过去,李小才作罢。 第二天日上三竿,邱家的家丁才懒洋洋抬着粥锅去门口签人。 城门被缓慢的推开,家丁漫不经心的摆开笔墨,等着那群饿疯了的穷鬼扑上来乞求施舍。 咦? 今儿个咋了?难不成昨晚上都冻死了? 门缝又推大了一点,家丁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夫人,不好了夫人!” 冯依依此刻正一脸煞气的坐在饭桌前,“呕……呕……”冯依依扶着桌角恶心得不行,眼泪都出来了,就听到家丁大呼小叫,当下就怒了: “什么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夫人饶命啊,夫人,城门外的人都跑了,一个也不见了夫人!” “什么?!” 冯依依大惊: “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啊夫人,小的也以为自己瞎了,夫人你快去看看吧,门外,城门外的人都跑光了!” “怎么可能?他们就是插了翅膀也不可能跑得这么快!那么多快死的人呢?” 冯依依心里一下就慌了, “李小,李小!快,跟我去看!” 永定城门外,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夜之间,上万人全部消失了,若不是地上还留着粪便,垃圾和尸体,甚至不会有人相信前一天这里还存在着那么庞大的一群流民,他们在这里吃喝拉撒了整整一个月,寒风刺骨,饥饿,走投无路,甚至死亡,都没有让他们离开,可就在冯依依终于开门放人之后,一夜之间,人全部消失了。 冯依依站在城墙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实就像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抽在她脸上, “人呢?人都去哪里了?李小!李小!啊啊啊啊啊!我的人呢!去把人给我抓回来!除了壮丁,全部杀光!去给我抓!” 第663章 产生幻觉了 李小看到空空如也的城门外,也是错愕万分,一夜之间,难不成是见鬼了? 永定城里,谁敢跟邱家作对? 难不成他太久不出手,别人都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了? 曾经在王小妹手下,让人闻风丧胆的李小,这些年是不是太仁慈了? 阴鹜的面容冷凝出冰碴,不等冯依依哭闹,李小就沉声道: “永定城太平太久了,有些人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别急,我去把人给你弄会里,在家乖乖等我。” “不行,我要去,我要去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了他给我出气!” “你怎么去?” 冯依依连骑马都不会,跟着只会拖延时间,不过谅那些家伙也走不远。 “行,你要去就去,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你啰嗦死了!不过……你等一下,我还有个主意!” 冯依依眼睛一转,又想出一条妙计。 永定城外的郊区,是缓慢移动的队伍,没办法,老人和孩子太多了,又都极其虚弱,所以即便有补给,她们的动作也非常拖沓,从深夜到现在,不过走了二十里,而速度快的已经走出四十里了。 安东大队人马出了郊区,就发现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虫八说是夫人的人,不用多想,只管埋头赶路,安县的百姓走在最前面,每人手里攥着一个馒头,那是身份的象征。 他们已经知道了,有一个神秘的家族愿意接纳他们,为此还给大家准备了粮食,但是只有安县,不包括别的百姓。 但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有馒头为证,由不得他们不信,几百个大馒头,怎么可能是假的? 于是接下来不管安县人怎么苦口婆心的说不能带你们走,大家还是拖家带口厚颜无耻的跟上了。 难民像流水,稀稀拉拉的来,稀稀拉拉的走,但是出奇的心齐,走得干净利落,也有那孩子刚刚进城,不愿意走的,也都叫乡亲给拉走了,毕竟白天的事儿都看到了,一碗粥都拿不出,真的等死不成?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赵睿回山里叫出来一支人马,所以连冯澈都没有惊动,他们就静悄悄埋伏在永定城外。 饥饿的百姓强忍疲倦,走啊走啊,披着星光走到了晨曦,又走到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实在走不动了,马上就要坐在地上,安东也累坏了,搀扶着气喘如牛的黄五。 忽然,前方叮叮当当一顿嘈杂,依稀听到有人喊: “开饭了开饭了,再走一里地就吃饭了,快来啊!” “这……” 莫不是饿疯了产生了幻觉? “不是做梦,前面有炊烟!” “我好像闻到饭味儿了,这是咋回事?” “去看看!” “走,我还能坚持!去看看!” 声音时远时近,有时候明明就在眼前了,可忽悠忽悠的又飘走了。 “我觉得我闻到馒头味儿了。” “那不是在你手里拿着呢么?” “不是这个馒头,是玉米面馒头!” “我觉得我闻到肉味儿了,是大肥肉的味儿!” 足足又走了五里,终于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脸上带着铁面具,手里扬着两个兜子,后面还有堆成山的麻袋,一排士兵……士兵? 他们看错了,怎么会看成士兵? 明明就是普通人,怎么一眼看过去会以为是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