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孟浪难改,全京城替她红脸》 第1章 退婚 大周,昭德十四年,春。 密州郊外。 沈璃在娘亲的灵堂前跪了许久,久到差点忘了还有人等在外面找她退婚。 娘亲疯了那么多年,最后失足掉进河里,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自从被祖母和父亲撵到庄子上,她们母女俩已经在密州待了十年。 当初所有人都说娘亲不守妇道被捉奸在床,说祖母和父亲宽厚仁慈,没把她沉塘,还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对父亲赞颂有加。 沈璃往火盆里添了几张纸钱,狠狠地冲地上啐了一口。 宽厚仁慈? 他们也配? 当年的事,六岁的沈璃躲在床底和丫头捉迷藏,听得真真的。 丞相府和离归家的女儿看上了父亲,父亲贪图丞相府权势滔天,可助他仕途通畅。为了不被人骂攀附权贵,祖母与父亲合谋给娘亲和马夫一起下药,以此来诬陷娘亲。 这样的人竟被赞高义,真是天大的讽刺。 外面,丫头紫苏匆匆走了进来,俯在沈璃耳边轻轻道:“姑娘,袁公子又催了。” 沈璃眼睛眯了起来。 袁志麟,魏国公嫡幼子,十一年前娘亲舍身将他从马蹄下救出,她自己却被马蹄踏断膝盖,成了京中人人嗤笑的瘸腿娘子。 因着这份恩情,魏国公为沈璃和袁志麟定下婚约,父亲成功和魏国公府攀上姻亲。 借着这个势,父亲开始在官场崭露头角。 也幸亏这个婚约,祖母才会定期派人送来沈璃的月例银子。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关心过她们娘俩的死活,包括娘亲救过的袁志麟。 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是娘亲头七,还是来找她退亲的。 沈璃跪在娘亲灵前,盯着棺木好一会,就在紫苏认为她伤心悲愤要回绝的时候,就听沈璃道:“让他进来吧。” “姑娘,他说大师让他离阴气远点,免得影响运气。”紫苏低着头,很为夫人不值。 早知道救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如让马踢死他。 “你去告诉他,想退亲就进来给我娘上香,不然别想退得容易。嫌这里阴气太重,他可以现在就滚。” 紫苏愣了片刻,连忙答应着下去了。 姑娘的脾气从夫人落水那天起就变得很不一样,以往胆小怯懦的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说话做事都变得硬气,让她们做丫头的也跟着挺直了腰杆。 丫头下去,沈璃重新烧起纸来。 袁志麟进来的时候,被纸钱的烟雾呛得直咳嗽。 环视一圈,袁志麟啧啧两声道:“没想到沈家如此宽厚,还给你娘这种名声败坏的人办葬礼,难得啊,真是难得。” 沈璃没抬头,又往火盆了扔了几张纸。 袁志麟的脸拉了下来,装模作样上了一炷香,捂住鼻子道:“按理说你娘偷人被抓那天我魏国公府就该上门退婚的,但是看在她对我有恩的份上,便用这婚约护了你俩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如今人死灯灭,本公子恰好到密州办事,顺路来把婚约除了,你不会不答应吧?” 见沈璃不接腔,他从鼻子里嗤笑一下,道:“反对也没有用,你娘不安于室,还是个疯子,想我国公府嫡子身份尊贵,怎会娶你这样一个人做嫡妻?” “即便是要与你家结亲,也该是你那有个丞相外祖的嫡妹才配得上,至于你嘛......”他上下打量沈璃两眼,不屑道:“本公子听说你为人愚钝,今日看来竟是真的了。” 沈璃烧纸的手一顿,火苗攀上她的袖口。 她直接伸手将火苗掐灭在掌心里,用灼伤的痛苦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 低垂眸子,余光看到袁志麟火红的锦袍一闪而过。 今日头七,俗世里说是娘亲投胎转世的日子,红色大冲,伤困亡魂,使其无法轮回,终成孤魂野鬼。 袁志麟,你找死。 沈璃握紧掌心,眸光冷冽。 袁志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扔到沈璃面前,道:“这是我的婚书,你的那份沈老夫人已经归还于我,若不是定亲信物在你这里需我取回去,我本不必亲自过来给你。” 沈璃拾起信封,将婚书取出看了看,一把扔到火盆里。 火焰突的升高,把袁志麟吓了一跳,刚要发火,沈璃利索的解下腰间玉佩,随手扔了过去,接着将手伸进袖袋里摸着什么。 当啷当啷,玉佩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掉下几块碎渣。 也许是没想到沈璃会这么干脆,没有如他料想那般百般哀求,袁志麟拾起摔碎的玉佩时,脸色难看得像锅底。 一个自小被赶到庄子上的野丫头,缺教少养,不该做梦都想回京城吗? 与国公府的婚约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稻草,她竟然没有痛哭流涕,二话不说就同意退婚! 沈璃没理他,她摸到袖袋里的东西了,一盒银针,她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东西。 一根根捻出银针,耳朵里听袁志麟阴阳怪气在说话。 “你与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年一想到承了你娘的恩情我就感到耻辱。如今终于解脱,我们魏国公府也不想被人说忘恩负义。这次退婚,给你留了两间铺子,算是你娘当年救我的酬劳。” 手从袖袋里拿出,银针捏在手指间,沈璃试了试力道。 袁志麟的声音越来越近,“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嫌东西给少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沈璃倏地抬手,几根银针迅速射出,没有丝毫动静,擦着袁志麟的太阳穴和脖颈飞了过去。 灵堂外,被沈家派来装样子的仆妇们在各自忙碌,分香的,打纸钱的,没有一个人发现里面的异常。 就连袁志麟自己都没发现。 只觉得身上几下微痛,像被什么咬了似的。 看看阴风阵阵的灵堂,袁志麟打了一个寒颤。 “沈璃,从今天起我和你之间便再无瓜葛,回京后你若再敢提起当年之事,有你好看。” 说完转身就走,就好像后面有鬼追,连沈家仆从跟出去送客,都没赶上他的脚步。 沈璃没有抬头,继续跪在那里往火盆添纸。 刚才的几根银针飞速穿透袁志麟皮肉射进墙壁里,银针上涂抹了能让人全身剧痛大小便失禁的毒药。 毒药起效慢,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发作。 等到袁志麟痛到打滚的时候,谁都想不到那是她的杰作。 这是她穿越到这里之后,收拾的第一个人。 做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顶级特工,灵魂穿越到救母淹死的沈璃身上,比起怨天尤人,她更关注的是如何生存。 好在,尽管原主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却自小在庄子上野长,身体底子还算不错。这才几天,她已经通过夜深人静时的训练,找回了功力爆发的感觉。 随她一起穿越过来的还有一个空间,空间不大,像个小仓库,银针是她从空间里找出来,用来防身的。 今日小试牛刀,尚算成功。 要不是头七不能杀生,她早就结果了他。 盆里的纸钱渐渐成了灰烬,一阵风吹过,绕着火盆打了个旋,又出去了。 第2章 惩治恶奴 紫苏进来,俯到沈璃耳边,小声道:“姑娘,卢嬷嬷说一会就将夫人下葬,她还说......” 停顿片刻,想到姑娘早晚会知道,紫苏心里难过,声音更低了,“她还说,夫人自甘轻贱,按理说死后随便弄张草席卷了就行,是看在她还生了您的份上,老爷才允许夫人葬在庄子边上的。” 沈璃烧纸的手顿了顿,眸中冷凝一片。 人竟然能薄情寡义到如此地步,竟然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庄子是娘亲的陪嫁,娘亲是富商独女,外祖父母离世之前就把家中产业全部变更到娘亲名下。 父亲家徒四壁,家中还有老母和兄弟姐妹,娘亲用父母留给她的产业养活他们一家,又供父亲读书科考,直至一家人搬到京城,买宅子阔院子修屋子,哪一样用的不是娘亲的钱? 后来便是官场打点,姐妹陪嫁,兄弟娶妻...... 再多的财富也架不住这么多人长年挥霍,娘亲的钱包瘪了,脸也慢慢蜡黄了。 一个没有钱财傍身,没有父母兄弟撑腰的失势妇人,成了别人的绊脚石,他们的獠牙便露出来,咬在她身上。 甚至死后,他们还要羞辱她,还要做出一副仁慈大度的模样,利用她的死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嘴脸...... 沈璃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咔咔作响。 外面,丫头半夏快步进来,一看沈璃和紫苏还跪在地上烧纸钱,擦了把汗道:“姑娘,时辰明明还没到,卢嬷嬷就要带人闯进来移棺木,奴婢一棍子扫倒几个老实了。这会大勇哥在看着那**奴,让奴婢进来问姑娘怎么办?” 沈璃抬起头,欣赏地看着半夏。 这丫头从小就虎,天不怕地不怕,天皇老子来了都敢打一架。 卢嬷嬷只是沈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敢到她跟前耍威风,简直是自己找打。 “打得好,”沈璃嘴角弯起来,淡笑道,“告诉大勇哥,就说是我说的,谁敢不听话,敲断谁骨头。” 不过是一群狗腿子,连娘亲的头七都不消停,真当她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狗腿子仗着的,无非是此次过来,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她带回府。 都以为她巴不得回去,都想拿捏她一把。 半夏出去传话,很快,外面就传来吵闹的声音,声音刚响一会就消停了。 沈璃知道,肯定是半夏动手修理了刺头,杀鸡给猴看,吓住了闹事的人。 紫苏在旁边给沈璃递纸钱,眼见着姑娘嘴角弯起来,忍不住好奇道:“姑娘怎么一点不害怕?” 沈璃抬头看她,有些不明白,“怕什么?” “安葬夫人之后,咱们就要回京了,姑娘难道不怕府里那些人吗?” 怕他们? 沈璃冷笑出声。 原主的记忆都在她脑袋里,原主的情感也在。 娘亲哪怕是疯了,都知道天冷了给她暖脚,好吃的藏着给她,狗来了挡在她面前,下雨了将她遮在衣服下...... 她的疯娘啊,凄风苦雨熬了十年,落水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把跳下去救自己的沈璃往岸上推。 真正的沈璃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母爱是什么。 直到魂魄穿越原主身上,被疯娘推上水的那一刻,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生离死别的痛,她哭到不能自抑。 想到这里,沈璃的心就疼得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扯,揪成一团。 欺负过娘亲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怕他们?他们也配?”时辰差不多到了,沈璃拍拍身上的灰,抬手让紫苏扶自己起来。 外面,大勇哥开始大声说话,“你们几个,进去给夫人抬棺。你们几个,跪哀。你们几个......” “不行,”卢嬷嬷声音强硬道,“来之前老夫人说了,这女人名声不好被休,不能用夫人之礼相待。我们是来监督下葬的,不是来打杂的。” 帘子一掀,紫苏扶着沈璃走了过来。 卢嬷嬷一抬眼,心里竟莫名有些害怕。 不都说大姑娘怯懦愚钝吗,这怎么看着不太像? 不但不像,反而给她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沈璃冷冷的看着众人,半晌,开口道:“半夏,刚才我怎么说的?” 半夏有些亢奋,大声道:“姑娘说了,谁敢不听就敲断谁骨头。” 说罢将手里的棍子使劲往地上掼了掼,那几个跟在卢嬷嬷身后的人悄悄往后瑟缩一下。 离京之前的得意和蔑视在看到沈璃冰冷眼神的那一刻一扫而空,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沈大姑娘是软是硬是否好欺负,他们一眼就能看得透。 看到大家不敢上前,卢嬷嬷仗着自己是老夫人心腹嬷嬷的身份,不想对沈璃服软。于是道:“大姑娘别说那些吓唬人的话,是老夫人和夫人心善,才命老奴来给那女人一个体面。没把她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也算沈家仁至义尽,要老奴说,还是趁着天色尚早赶紧把棺木落了葬,大家好生歇息一下,明儿个一早好快点出发。” 看一眼沈璃,看不出喜怒,卢嬷嬷耷拉着眼皮接着道:“府里老夫人在等着姑娘,夫人也为大姑娘收拾出一所院子,大姑娘回府只等着享福,又何苦在这里拖拖拉拉的?老夫人和夫人可还等着老奴回话呢,若是耽搁了回府的正事,大姑娘就自己掂量掂量吧。” 赤裸裸的威胁。 沈璃笑了。 懒得和她多废口舌,沈璃眼睛淡淡扫向角落里卧着的黄狗。 轻轻一挥手,黄狗猛地窜起,冲着卢嬷嬷扑了过去。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黄狗一口咬下去。 啊! 凄厉的尖叫声,差点震破众人耳膜。 黄狗扑在卢嬷嬷身上,死死地咬住她的耳朵,用力一拽,耳朵带着血水飞了出去。 卢嬷嬷痛得当场晕死。 黄狗抬头,满嘴都是血,众人胆战心惊。 沈璃随手摸了下嘴巴,黄狗眨巴两下眼睛,二话不说低下头,又狠狠咬向卢嬷嬷口鼻,使劲一扯,卢嬷嬷的上嘴唇连同鼻子被一起撕了下来。 血腥的一幕瘆得人头皮发麻,老半天,都没有人敢动一下。 沈璃做了一个吐掉的姿势,黄狗呸一下吐掉嘴中皮肉,盯着沈璃的手势。 见沈璃随意挥挥手,黄狗竖起来的毛瞬间放松下来,对着她摇了摇尾巴,乖乖从卢嬷嬷身跳上下来,转身跑了。 卢嬷嬷那张被撕掉口鼻的脸上露着牙齿,血肉模糊到让人反胃。 已经有人开始呕吐,跟随卢嬷嬷一起过来的几个人吓得腿肚子打颤,站都站不住。 沈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睨了眼晕死在地的卢嬷嬷 嘴巴是用来好好说话的,如果不会说,那就不用要了。 穿越那天沈璃睁开眼,黄狗正伸着舌头舔她脸上的水,见她醒来,黄狗呜呜两声哽咽,吓了她一跳。 她竟然能听懂黄狗说话,黄狗说:“你不会水,你救不了你娘,呜呜呜。” 沈璃试探的回了黄狗一句,让它把自己的鞋子拿过来。 黄狗便去将她的鞋子用嘴叼过来。 穿越过来,不但有空间,还有能与动物交流的能力,沈璃震撼得不轻。 这几天,沈璃白天烧纸钱,晚上练功力,都是黄狗陪着她。 一人一狗,黄狗又是原主从小养大的,很快便默契十足。 如今的沈璃只要一个动作,黄狗就能根据指示付诸行动。 卢嬷嬷以老奴身份当着她的面肆意侮辱娘亲,今日若不加以惩戒,以后人人效仿,谁都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 让黄狗撕掉卢嬷嬷的嘴巴,就是杀鸡儆猴给她们看的。 第3章 竟然有舅舅 众人启程回京,恐怖的气氛蔓延在车队里。 卢嬷嬷被狗咬伤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庄子太偏僻,找来几个郎中看她的伤,郎中吓得连连摆手,只开了几味续命退烧的药就跑了。 大家都说卢嬷嬷出事这天是先夫人头七,先夫人的魂魄尚未离开,卢嬷嬷就大放厥词,于是先夫人魂魄附着到黄狗身上,差点把她咬死。 留下的那一口气,看她情形也到不了京城了。 听着卢嬷嬷逐渐微弱的呻吟声,跟来的仆妇们都吓破了胆。 总觉得先夫人魂魄一直跟在大家身后游荡,吓得她们不敢单独走动。见到沈璃的时候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行礼,好声好气说话,生怕下一个被修理的就是自己。 娘亲二七这一天,夜幕降临,沈璃一个人走到河边,为娘亲烧纸钱。 半夏走了过来,低声道:“姑娘,卢嬷嬷不行了。” 沈璃没做声,半夏有些兴奋道:“咱们大黄这次可真长脸,奴婢想起它撕咬卢嬷嬷那一幕就解气得不行。这一下那帮狗东西再也不敢欺负姑娘了,她们都偷偷说先夫人在保护您呢。” 纸钱烧完,沈璃拍拍手站起来,半夏把带来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主仆二人往车队走去。 黄狗和大勇哥被她留在庄子上,大勇哥是奶娘的儿子,京城的事了了之后,沈璃还要回来,这里必须留下自己人。 ...... 前面就是今夜歇息的镇子,走着走着,队伍停了下来。 里面传出压抑的抽泣声,眼见卢嬷嬷只剩下出的气,继室夫人赵氏派来的李妈妈慌了手脚,自己不敢做主,便戚戚哀哀来求紫苏帮忙问一下沈璃,该如何处置卢嬷嬷后事。 紫苏笑着听她说完,淡淡地道:“这事不用问姑娘,卢嬷嬷是老夫人派来的,一直也没把姑娘放在眼里,她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是就地扔了也好,还是随车回京也好,都与姑娘无关。只不过要是随车回京,就把她的尸首放在你们马车上,离姑娘马车远点,免得熏着我们。” 李妈妈目瞪口呆。 一直以为大姑娘身边最难搞的是那个动不动打人的半夏,没想到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紫苏软刀子一出,杀人不见血。 沈府派来的人见李妈妈垂头丧气的回来,都围上来问如何处置。 李妈妈将紫苏的话一说,众人一下炸了锅。 回京还有十多天的路程,谁都不肯让出马车拉卢嬷嬷的尸首。甚至李妈妈要花钱买一辆马车专门拉都不行,因为没人愿意驾车。 天气越来越热,谁都受不了那个味。 争论一番,最后决定到镇子上买一副薄棺,拉到乱葬岗附近下葬,回头卢嬷嬷的儿子过来也能找到。 卢嬷嬷求锤得锤,诅咒沈璃娘亲的那些话应验到她自己身上。 太过邪性。 众人越发不敢往沈璃面前凑。 翌日,春风和煦,天蓝云白,空气中透着清甜的气息。 沈璃悠哉悠哉躺在马车里,吃一口点心,喝一口茶,耳边是踢踏踢踏的马蹄声,马车轻摇,摇得她睡眼朦胧。 迷迷糊糊间,突然,一股莫名的气息传入车厢,沈璃猛然睁开了眼睛。 是血腥味。 沈璃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掀开窗帘左右看,血腥味更浓了。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职业的敏锐令她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 是意外? 还是沈府的人干的? 听说沈府接她回京,是被她舅舅逼的。 娘亲明明是独女,她又哪来的舅舅? 偏偏这个舅舅是刚打了一场胜仗归朝的大将军,寻找早年丢失的妹妹,此事连皇上都惊动了。 寻来寻去,大将军的妹妹有可能是她疯了十年的娘亲。恰好娘亲去世的消息送到沈府,沈府不得不接着主办丧事的由头,顺便接她回京,好让大将军确认。 如果娘亲真的是大将军的妹妹...... 沈府上下胆战心惊! 自然就有人不想让她安安稳稳回去,最好是路上出点什么事。 所以这么远的路,沈府连护卫都不派。 如今派来的婆子没能磋磨她成功,难保她们不会信鸽传书,让沈府重新安排。 ...... “姑娘,您怎么了?”紫苏奇怪地看着沈璃,躺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起来了呢? 沈璃放下帘子。 “停车,下去方便一下。” 不把事情弄清楚,回京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她可不想天天睁着眼睛睡觉。 沈璃下了马车,左右环顾,血腥味来自左侧山林。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方便一下。”沈璃道。 半夏一听,一把捞抓起车辕上的棍子,大大咧咧道:“我陪姑娘一起。” 沈璃摆手道:“不必,我不喜欢如厕时有人在旁边,谁要也想方便,去另一侧,不许在我这一侧。” 没人敢说不。 沈府那群人害怕先夫人的魂魄,紫苏和半夏则是知道沈璃脾气。 姑娘从水里捞上来后就变得说一不二,这样的姑娘尽管陌生,却让她们喜欢。 当即就有人去了另一侧,沈璃提起裙摆,往左侧林子走去。 半夏站在路旁,挥着木棍对沈璃道:“奴婢就在这里,姑娘有事就招呼奴婢,奴婢马上到。” 沈璃摆摆手,一转身,隐入林子里不见了。 每隔一阵,半夏都会喊一喊:“姑娘,您在吗?” “在。” 沈璃提起一口气,腾地跃上一棵树,隐在叶中往下看。 林子中间的空地上,躺着七八个黑衣人,看样子已经死去。 旁边一棵树底下还倚着一名黑衣人,他的身下是一滩血,手里握着一把剑,胸口微微的起伏。 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沈璃几个腾跃来到那人身边,蹲在他面前,伸手摸向他脖颈。 刷。 手刚伸到一半,一把剑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差点将她面纱挑掉。 那人眼睛半睁,冷冷的看着沈璃。 剑锋闪着寒光,沈璃能感觉到割到皮肤的刺痛,只要再向前一点点,就能让沈璃当场毙命。 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还有这么高的警觉性和爆发性。 沈璃突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沈璃收回手,稍微歪了下头,任由那把剑放在自己脖子上,伸手从袖袋里往外拿东西。 幸亏出发前从空间拿出一些药片,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紧迫,没空跟你解释,”沈璃道,“你把这些药吃下,快,想活命就听我的。” “姑娘,您在吗?” 那边,半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真是个忠心的好丫头。 “在,别担心。”沈璃怕声音太远听不到,气运丹田回了她一句。 剑锋慢慢离开她的皮肤,沈璃松了一口气。 手里的药片递过去,“张嘴。” 第4章 救人 那人眼里的光逐渐涣散,失血太多,他有些撑不住了。 “快点张嘴,这不是毒。我要是想杀你,无须下毒就能做到,”沈璃一把扶住他,将药片往他嘴里倒去,“只剩半口气了,还这么警惕。” 嘴巴终于张开,药片悉数倒进他嘴里,沈璃随手拿过他的水囊,拧开,一只手继续抬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另一只手则捏着水囊里的水往里倒。 水太急,呛得他咳嗽起来,咳嗽扯到伤口,他两眼一翻,手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便彻底晕了过去。 “姑娘,您在吗?要奴婢过去吗?” “不用,我在,不许进来。” 沈璃站起来,把死去的黑衣人挨个扒拉一遍。 他们竟然是两拨人,想必是双方厮杀,结果只活了一个。 摸了摸他们身上,银子,武器,还有藏在胸口的木牌,应该是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没有一块木牌上有沈字,看上去这些人与沈家的无关。 沈璃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空间。 感谢老天爷,让她穿越还带着金手指,实在有一天这世道不好混,她还有个空间可以退守。 再看眼前这个人,试试脖颈,还有气息,吃下的药吊住一口气,他没死。 该把他放在那里呢? 空间里倒是有块地方,刚够放得下他。 要把他带进空间吗? “姑娘,您在吗?” “在,这就出来。” 半夏又喊了,时间紧急,沈璃来不及多想。 既然与沈家无关,对于她来说,现在的情形是,布恩好过结仇。 他被杀,恰好她经过,如此机缘凑巧,救人救到底,不然岂不白白浪费她刚才所做的一切? 何况如果被救之人不值得,她分分钟都能要他的命。 想到这里,沈璃将那把剑放在他怀中,双手将他扶到自己身上。 脚下用力一跺。 嗖一下。 两个人便同时进入了空间。 空间狭窄,四面墙壁被货架占满,只留中间一块空地,长短刚好能放下黑衣人。 一米八的大个子倚在沈璃身上,把她累得不轻。 咕咚一声将人放下,沈璃左右瞧了瞧。 货架上有行军被褥,拿出来随便一铺,沈璃把靠坐在货架的人拖上去躺好。 折腾这一会,眼见又有血迹渗了出来。 却已没时间为他包扎伤口,沈璃一跺脚,从空间里闪了出去。 半夏正等得着急,姑娘再不出来,她就准备闯进去瞧一瞧了。 树枝一响,沈璃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满身血迹吓得半夏和紫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姑娘这是怎么了?您受伤了吗?” 李妈妈也看见了这一幕,她可没有紫苏的谨慎不敢声张,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赶紧大声问。 啪一下。 两只血淋淋的野兔扔过来,差点砸在她脚上。 吓得她往后一退,一不小心撞在身后的粗使婆子身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把兔子收拾一下烤了给我,就地歇息,本姑娘捉兔子累了,吃完肉再走。” 沈璃说完,就着紫苏端过来的水洗了洗手,冷着脸看李妈妈命人将野兔拿下去收拾,转身爬进马车里。 “我先睡一会,不叫你们谁也不许打扰我。” 众人面面相觑。 姑娘一个人是怎么捉住两只野兔的?不会又是先夫人魂魄的功劳吧? 不敢想,想多了从脚后跟到后脑勺都冒冷气。 马车车厢。 沈璃已经进入空间,黑衣人还是那个姿势,一动都不动。 身下的垫子被血迹洇湿,伸手戳戳他脸颊,一点反应都没有。 “命可真大。”沈璃摇头自语,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剪刀,咔嚓几下,将黑衣人的衣服剪成了碎片。 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结实有力,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沈璃面前。 伤口太多,有的深可见骨,血肉翻出来,整个人都被染成了红色。 翻看一下他全身,好在没有伤及内脏。最深的一处伤口在大腿上,只差一点点就砍到大动脉,好悬。 将他的头后仰,取出氧气包给他吸上,沈璃伸手拿过止血包压住出血点,顺便用枕头将他的腿垫高一些。 然后站起来,从货架上一一取出医用酒精,剪刀,缝线,吊瓶,麻醉针...... 事不宜迟。 此处不具备输血的条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至于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挂上点滴,麻醉打上,酒精清洗,伤口缝合...... 需要缝合的地方太多,沈璃一直低着头,等到忙完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肚子咕噜咕噜开始叫唤,这次是真的饿了。 出去之前,还得防备他醒过来看见空间。 沈璃用防潮垫将四周遮挡好,试探着躺在他的位置向上看,只看到白蒙蒙的一片。 离麻醉苏醒还早,出去填饱肚子再进来也不迟。 沈璃一跺脚,闪身出了空间。 香味扑鼻。 野兔肉烤得正好,一直在火上烘着。 半夏正叮嘱仆妇们小心火候,不要把肉烤糊,就听见车厢里传来沈璃慵懒的声音:“我饿了,可以吃饭了。” 一堆人忙上前忙碌起来。 “早就做好了,一直不敢打扰姑娘,”李妈妈亲自将兔肉端了过来,还有煮的粥和烤的面饼,殷勤道:“姑娘可歇息过来了? 沈璃刚下马车,正在伸懒腰,闻言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这李妈妈是个笑面虎,比卢嬷嬷狡猾太多,回京之后且得小心她。 “嗯,歇息得还不错,李妈妈费心了,”沈璃笑眯眯的道:“半夏,给李妈妈掰一半兔肉拿去吃。” “哎哟这怎么敢,可真是......老奴跟姑娘沾光了,”李妈妈连连躬身,一副不知如何感激的模样,“这水晶米粥是专门给姑娘熬的,加了杏仁和核桃仁,火候刚刚好,姑娘您尝尝。” “我知道了,李妈妈回去用饭吧,待会还要赶路。” 半夏接过餐盘问:“姑娘,是在马车里吃还是在外面吃?” 李妈妈满脸堆笑,回头看了一眼。 沈璃道:“到马车里吃吧。” 紫苏和半夏忙钻进车厢去收拾,沈璃一直盯着李妈妈的背影,神色淡淡。 越殷勤,越有鬼。 饭菜里有毒。 沈璃的空间里有毒物检测报警系统,李妈妈端着餐盘刚靠近沈璃,系统就滴滴滴响个不停。 半夏将餐盘拿开,警报声便自动解除。 难为李妈妈了,为给她下毒,不是熬粥就是泡茶,殷勤是真殷勤,恶毒也是真恶毒。 “姑娘,饭菜都摆好了,您快吃吧。”半夏从马车上下来,蹦蹦跳跳来到沈璃身边,高兴地道。 今天有口福,姑娘捉了野兔,她亲自烤的,可香了。 第5章 秘密空间 沈璃爬上马车,紫苏忙掀开帘子让她进来。 坐下后沈璃对窗外喊了声:“半夏,你也进来,一起吃。” “好嘞。”半夏高兴的爬上马车。 车厢不小,主仆三人在里面也没有多拥挤,这种表面功夫沈家还是愿意做的。 毕竟一路回京,看见的人比较多,总得让人知道沈家不仅对失贞原配仁义,就是对当年哭喊着跟娘亲一起流放庄子的大姑娘也挂怀得很。 所以,连接她的马车都是宽敞的,舒适的。 紫苏洗干净手,拿起野兔准备帮姑娘撕肉。 “慢,”沈璃小声阻止,随后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二人不要出声,接着又把兔肉靠近自己嘴边试了试,没有报警声,“没毒,可以吃。” 半夏和紫苏瞪大了眼睛。 沈璃又端起粥碗,刚靠近嘴边,滴滴滴的警报声就在脑中响了起来。 “这个不能吃,有毒。” 接着又检查其他吃食。 还好,除了米粥,其他都没毒。 俩丫头看沈璃挨个检查,大气都不敢出。 姑娘好厉害,只把东西拿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就能知道有毒没毒,果真是先夫人护佑,如神助一般。 “姑娘,您这几天让奴婢们把粥和茶都偷偷倒掉,是不是里面都有毒啊?”半夏小声问。 沈璃点点头,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对,但凡我让你倒掉的,里面都加了毒。” 天啊,好悬。 半夏捂捂心口,幸亏自己一向听姑娘的话,姑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万一馋不住喝一口米粥,中毒的就是自己了。 “姑娘,是谁这么坏要毒害您?”半夏刚问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除了京城那帮人,还能有谁? 万一那个什么大将军真是姑娘的舅舅,那帮人该吓得睡不着觉了。 想想他们是怎么对待先夫人的? 又是怎么对待姑娘的? 当初先夫人和姑娘离开京城,除了姑娘的奶娘和大勇哥,还有五岁的自己和六岁的紫苏,沈府再没多派一个人跟来伺候。 要不是大勇哥打猎帮衬,就只沈府给姑娘的那点月例,大家早就饿死了。 沈家占了先夫人的财产,反倒把先夫人和姑娘扔到外面不管死活。如今给姑娘撑腰的人来了,还是沈家得罪不起的,他们不想尽办法戕害姑娘才怪。 “姑娘,肯定是李妈妈这个老坏鬼给您下的毒,要不,奴婢晚上趁她起夜的时候出去吓死她算了,省的看着她就生气。” 半夏气鼓鼓的,接过沈璃掰给她的野兔,边吃边嘀咕。 “不用,”沈璃淡淡地道:“一会你和紫苏到车辕上坐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进来,更别让外人打扰我。” 俩丫头抬头看一眼沈璃,点点头。 “以后我可能会经常一个人待着,别问,也别看。你俩就老老实实帮我守好门,什么时候我喊你们才可以进,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丫鬟懵懵懂懂点头。 其实不明白,但是从夫人溺亡以后她们就发现了,有事听姑娘的准没错。 “好,快点吃。吃饱了出去看着点,我忙完了再告诉你们怎么收拾她们。” “是。” 半夏兴奋地拿起一块饼,大口大口吃起来。 紫苏默默取过水囊,将米粥倒进去。 回头到了有水的地方,她会装作去洗水囊,把粥冲洗干净。 主仆几人吃完饭,李妈妈亲自过来端餐盘,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粥碗,脸上笑得像开了花。 ...... 马车重新出发,沈璃又进入了空间。 进来的正是时候,吊瓶差一点就打完,沈璃探了探男子的气息,重新为他换了一瓶药。 这次不用急急忙忙出去,沈璃坐下来,随手扒拉了一下被她剪碎的那堆黑衣服。 当啷一下,一块黑色牌子掉了出来。 沈璃把牌子捡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看,都没看明白是什么材质。 不是玉,更不是金银,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凶猛的老虎。 将牌子塞进自己荷包,沈璃继续翻找碎片。 这次捡到的是一只玉佩,应该是挂在腰间的,和腰带缠在一起。还有一只荷包,荷包里有几块金子,除此再也没找到其他东西。 扯过一床被子,盖在男子身上,沈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万一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不在这里,扯下防潮垫就能看见后面的架子,自己的秘密岂不是就会曝光? 不行。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里。 沈璃连忙站起来,掀开防潮垫转到架子后翻找起来。 一会的工夫她拿着两副锁链出来了。 先将男子的脚固定在床垫子的两个角上,再用同样的方法将他的手固定在床垫子的另外两个角上。 看着躺着那里的人被锁成一个大字,沈璃噗嗤笑了。 这一笑,男子动了动。 难道要苏醒了? 沈璃忙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嗯。”男子喉咙发出很微弱的声音,看得出他很想睁眼,但是没有睁开。 这是个生命力顽强的人。 沈璃十分佩服。 失了那么多血,手术连血都没输,只粗粗清洗缝线,就能在麻醉药劲刚过就苏醒,这人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绝对是强中翘楚。 “别动,”沈璃用棉签沾了点水给他润润嘴唇,“你受伤了,伤很重。我刚给你做完手术,你现在还不能动,也不能喝水吃东西。” 想了想,手术还需要注意什么来着? 对于这方面,沈璃也不是太精通,只能捡自己知道的说。 “你不要乱动,小心崩线,况且现在正在给你打针,针头就在手背上,你要是乱动,针头拔出来,我可没那个耐心再扎进去啊。” 男子的手指动了动,仿佛在验证沈璃的说法。 “那几个人都死了,”沈璃调了调滴液速度,淡淡地道:“说起来你的命是真大,都那个样子了还忍着一口气不咽,也幸亏是遇见我,但凡换一个人你都活不了。” 她知道男子能听见,因为男子的胸口起伏开始大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你是谁,救都救了,我把你往京城带吧,”说完这句话,沈璃低头看了眼男子,“我把你身上的玉佩和金子都拿走,算是我的诊金。还有一块黑乎乎的牌子等你恢复了就还给你,我留着也没用,” “哦对了,还有那几个死了的人,他们身上都有木头牌子,我猜那是他们的身份证明,统统都给你。你是报仇还是报恩都是你的事,本姑娘不想掺和。” 第6章 你大胆 “我知道你们这里的人,能凭玉佩与人相认。留下你的玉佩,万一有一天我需要帮助了,这就是你欠我一个救命之恩的凭证,你得认。你要是不认,我就把玉佩拍卖,顺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话有些孩子气,沈璃就是说着玩的。 多年的特工生涯,早就谁也不相信,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一块冷冰冰的玉佩? 她只是寂寞了,想说说话而已。 来了这么多天,日夜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看出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没事的时候进空间,找遍所有角落都没找到回去的出口。 她都快崩溃了。 如今空间里终于多了一个人,多好的说话搭子。 既不能在她说话的时候反驳她,又知道不了她的秘密,以后也没有什么交集,更伤害不到她。 “什么时候你的伤好了,你觉得自己能行了,我就把你带出去,这事听你自己的意见。” 沈璃看看吊瓶,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才能打完,准备先出去待会,“我会不定时的进来看你,你就放心在这里养伤吧,有什么需求等我进来的时候赶紧说,不然我离开这里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省点力气啊。” 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男子,没有发烧,没有任何手术后危险的征兆,而且还渐渐睡着了。 心可真大。 沈璃笑着摇摇头,离开了空间。 回到车厢,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来,这才对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厢门打开,半夏的笑脸第一个出现在面前,接着是紫苏。 紫苏回头看一眼,又转身专心驾车去。 沈璃看着她们,心里竟升起亲人般的温暖。 这俩丫头和原主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吃不饱饭上山捡酸果的日子,经历半夜出去找疯娘被狼嚎吓哭的日子,经历冬天寒风凛冽抱在一起取暖的日子...... 她们是原主没有血缘的亲人,原主留下的温暖情感深深扎根在她心里,能让她在见到她们的时候心底瞬间变得柔软。 “唤车夫过来驾车,你们俩都进来躺一会。好好睡一觉,晚饭之前有活给你们干。” “姑娘,是不是准备收拾那几个坏东西了?”半夏一听沈璃这话就兴奋,忙凑到她跟前问。 “嗯,我弄了点药,晚饭前你把它放到水里,小心点别让人发现。” “放心吧姑娘,这事我最擅长。” 紫苏咳嗽一声,提醒她们车夫过来了。 沈璃往旁边靠了靠,给她俩让出点地方。 “躺下睡一会,都累坏了。” 车厢里很快便响起轻微的鼾声。 沈璃中间进空间为男子摘下吊瓶,检查没什么问题,也回来睡着了。 一觉醒来,晚霞漫天。 三人下了马车,舒服地伸着懒腰。 沈府派来的人因着惧怕,几乎不到沈璃面前来。 李妈妈只得自己端着茶水,老远就殷勤地打招呼:“姑娘可算是睡醒了,老奴煮的茶水火候正好,姑娘快喝点。” 半夏忙接过去,风风火火的也不看脚下,刚转过身,没看到脚下一块突出的石头,砰一下,绊倒了。 茶壶茶盏碎了一地。 半夏忙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去捡地上的碎瓷,沈璃淡淡地道:“看看你身上,又是茶叶又是泥水,还不赶紧换了去。” “是,奴婢这就去。” 半夏说完就跑了下去。 换洗的衣服在后面马车里,找出衣服换好,还要赶紧洗干净,不然上面的茶水洇上一夜,就洗不出来了。 李妈妈低头将碎瓷捡起来,心里把半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煮了好一会的茶,好容易将药味压下去让人闻不到,又让这死丫头冒冒失失全给毁了。 眼看半夏端着换下来的衣服,笑嘻嘻的到处打招呼,李妈妈眼皮一耷拉,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 半夏跟别人聊着天,去河边洗干净衣服,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帮厨娘抬了做饭的水。 只不过她在后面抬,往水里倒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 今天走的依旧是山路,前后都没有镇子,肯定还得就地歇息,得趁天黑前把饭做好吃好,免得天黑下来,什么都看不见。 沈璃伸了伸懒腰,让紫苏和半夏守着马车,便又进了空间里。 刚一进去,男子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沈璃有些惊喜,蹲下来伸手试下他的额头,“不错,不发烧了。” 男子脸色苍白,眼眸深邃,看了她一会道:“是你救的我?” “是啊,是我救的你,”沈璃将面纱拢好,拿过药箱在里面翻找着,男子脖颈处有点小伤口,得抹点药膏,“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只剩下一口气。” 男子看着她从一个奇怪的箱子里拿出一管奇怪的东西,接着打开盖子,从里面挤出一些......嗯,是药膏,他闻到味道了。 沈璃把他的头往上一抬,随手挡住他的下巴。 “你,大胆!” 男子怒道。 嘴巴因为被沈璃挡住下巴而张不开,怒喝显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呵,还会耍威风呢?”沈璃觉得好笑,抹膏药的力道便重了些,“你可别不知好歹,这里有伤口,不上药发炎怎么办?本姑娘岂止大胆,还扒了你的衣服,把你看光了呢。” 在野外帮战友紧急包扎的时候,脑子里根本没有男女之分,她什么东西没看过没碰过? 眼前这家伙竟然因为捏他的下巴就叫唤,不说点过分的气气他,他还当自己是天皇老子金贵到不能碰呢。 沈璃话一出,男子先是错愕,接着又闭上眼睛,看得出他在紧咬牙关,使劲压抑怒火。 “行了,一身的伤,难看死了,当本姑娘多稀罕呢,”沈璃把药膏盖子拧紧,没好笑道:“劝你把精力放在好好养伤上,养好了赶紧离开这里。我也忙着呢,没那么多时间进来照顾你。” 说完也不管男子别扭的表情,快速为他量体温,检查伤口。 还算不错,都没有血迹渗出,看起来止血成功了。 “你得感谢那帮杀你的人剑上没毒,不然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沈璃为他盖上被子,看着被缚住手脚的男子道:“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栓住你是为了防止你偷窥。” 男子皱了皱眉头。 他醒过来确实想看看这是哪里,结果一动,身上疼得要死,手和脚还被绑住了。 当时还以为被对方抓住了,如今看来竟不是。 那么昏迷中听到的那些话也不是做梦了。 沈璃接着道:“再给你打几天针,基本就脱离危险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把他放在空间里,养好伤以后的吃喝拉撒都是个事。 “现在是在哪里?”男主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慵懒,富有磁性。 “我也不知道,”沈璃说的是实话,她一个未来人,哪里知道这是哪跟哪,“我只知道这是大周。” 男子挑眉看了她两眼,眼神里的嫌弃让人无语,仿佛在说她全是废话。 第7章 我要小恭 “我的那块乌金牌呢?”男子又问。 乌金牌? 沈璃一愣,接着又明白过来。 “你是说那块乌漆嘛黑的牌子吗?” 这么没见识,男子眼里的不耐烦更浓了。 “在呢,给你,”沈璃不跟他计较,留在自己手里没用的东西,还他便是,“你的玉佩和金子就归我了,按理说这点诊金是不够的,谁让我善良呢。” 善良的沈璃把乌金牌拿出来,顺便把那几块木牌也一起拿来,扔在男子脑袋旁,“他们的木牌给你,银子归我,还有那些个武器,我留着也没用,等你离开的时候都给你。” 男子歪过头来,看了眼那堆东西,眼睛闪烁几下,道:“你把锁链打开。” “不行。”沈璃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混账,本......我要如厕。” “大的还是小的?” 男子的脸都憋红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不知避讳不说,竟然还问他大的小的。 “小恭。”男主咬牙切齿道。 沈璃二话不说站起来,掀开防潮垫,从后面架子上拿出一个夜壶。 不管男子瞪圆的眼珠子,她将被子掀开一角,夜壶口对准男子小兄弟,大大方方放进去,示意男子道:“可以了。” 男子牙齿咬得咯吱响,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奈何三急憋不住,不一会就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你有什么别扭的?”沈璃翻了个白眼,道:“大腿上的伤口差一点就砍到你子孙根,要是本姑娘像你这么扭扭捏捏,你现在该去见你家祖宗了。” 男子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想搭理她。 沈璃正为难怎样将夜壶里的尿液倒出去呢,随手往架子上一放,夜壶竟奇迹般的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新的夜壶。 沈璃欣喜若狂。 她早就发现了,这空间的架子上会自动出现她最需要的东西。 就比如这夜壶,在男子进来之前根本就没有,从男子进来之后就自动出现了。还有药箱,以及药箱里的药,都是在她脑中闪现过念头之后出现的。 甚至包括今晚放在厨娘水里的药,也是一样。 看起来这空间和自己心意相通,能够随着她心中所思所想出现她需要的任何东西。 若是以前,她绝对会从科学的角度告诉旁人这是假的,是障眼法。 现在不了,灵魂穿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对此已经从震撼到免疫了。 “你老实待着,没事多睡觉,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我先出去吃饭,晚点再进来看看你。” 给他用的药里明明有安眠成分,他都能醒来老半天不睡,这个人的强悍和意志力如果放在自己那个时代,绝对是个好特工。 沈璃胡乱想着,从空间里闪了出去。 正是晚饭时间。 紫苏和半夏认认真真守着马车不让人打扰,直到听到沈璃让摆饭,这才将饭菜端了进来。 沈璃检查饭菜,脑中的滴滴声一直叫个不停。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既然做饭离不了水,那就将致人上吐下泻的药加到水里。 要中毒,大家一起中。 果不其然,晚饭过后半个小时开始,众人便折腾起来了。 捂着肚子往林子里跑的人一个接一个,为了逼真,吃过解药的沈璃和紫苏半夏也陪着大家往林子里钻。 但是沈璃发了话,她和自己的两个丫头用左侧林子,其他人用右侧林子。 没人敢对此有异议,肚子都疼得要憋不住了,谁还有力气去招惹那个有亡魂护着的村姑? 折腾了整整一夜,天亮了,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灰暗虚脱的。 有的人不小心踩到别人排泄的东西上,还得硬撑着到河边去清洗。 “是就地歇息还是继续赶路到前面镇子歇息?”沈璃让半夏去问李妈妈。 李妈妈躺子垫子上直哼哼。 昨晚拉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随身藏的毒药弄丢了。 她现在后悔得要死。 早知道打死也不抢这趟活,还以为把一个愚钝大姑娘整成痴傻是多么简单的事,还想着在夫人面前立一大功,没想到接二连三出事。 她现在对于疯女人亡魂跟在附近的说法也信了八九分,毒药丢了就丢了吧,能活着回京比什么都重要。 “都吃过止泻药了,再等等看吧,等车夫能赶路了就出发,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赶到镇子上去,找郎中,住客栈。”李妈妈有气无力道。 半夏把李妈妈的话告诉沈璃,沈璃招手让她和紫苏到车厢里来。 她从空间拿了一些牛肉干和点心,其他人腹泻吃不下,她们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快吃,别说话,别让他们听见。” 俩丫头接过牛肉干,吃着吃着,眼里渐渐蓄满了泪。 这突然变出来的吃食肯定是先夫人送的,天人永隔,心里好难过。 吃过饭,沈璃让她们俩到外面晒太阳,自己又进了空间。 男子早醒了,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已经见怪不怪。 “赶紧把我的手解开,否则本......”好似想起来威胁不管用,男子又换了种语气,“我保证不乱动东西,这样绑着,后背伤口不舒服。” 沈璃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本身也打算进来帮他翻翻身,重新给伤口上药包扎。 “前胸后背都是伤,你呢,不是趴着也得是躺着。看你这状态,再打几瓶针就可以出去了。回头到了镇子我打听一下是什么地方,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出去找人。” 沈璃打开男子左手上的锁链,男子的眼睛突然眯起来,像一只准备捕食的猛兽。 她淡淡一笑,对男子道:“我劝你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一呢,我出了事你永远都出不去,二呢,你不见得能打得过我。” 男子眼里的锐气渐渐平和,没说话,眼睛却跟着沈璃转。 “那是什么东西?”他指着药箱问。 “装药的,”沈璃一边回答,一边从里面将吊瓶和药棉拿出来,“先给伤口换药,再给你打针,快躺好。” 男主眼珠子又转,“你昨天就是用这个东西救的我?” 沈璃:“是我给做的缝合手术救了你,光用吊瓶就能救你,你想得倒美。” “缝合手术?”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去看自己伤口。 只一眼,身上什么都没穿,男子猛然盖上被子,狠狠地瞪着沈璃,“你是谁家的姑娘,如此孟浪?” 第8章 奇奇怪怪的 沈璃又翻了个白眼。 真是受够这个人了,前面帮他接夜壶,还告诉他把他看光了,难道盖着被子锁着手脚感觉迟钝,他以为是吓唬他的? “要不是姑奶奶孟浪,你早见阎王了,还轮得到你在这跟姑奶奶叽叽歪歪?”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沈璃大喝一声:“躺好,上药了。” 男子紧紧闭着眼睛,牙齿又开始咬得咯吱响。 “怎么?不服气啊?姑奶奶我救了你,你还气势汹汹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欠你啊?” 一边说,沈璃一边揭开医用胶带和纱布,检查伤口情况。 揭开的瞬间,男子好像感觉到了凉气,眼睛倏地睁开了。 垂眸,就见沈璃正低着头,手里拿着镊子,镊子上夹着酒精棉球,来回擦拭。 伤口一个个揭开,一个个消毒,又一个个包起来。 终于来到大腿根。 男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用你管那里,”他恶狠狠地道。 沈璃停下手里动作,皱起眉头道:“这个地方不处理,万一化脓,离大动脉可近,你不想活的话就说。” 男子被她噎得瞪着眼睛,咬牙切齿。 沈璃噗嗤一笑,古代的人确实有意思,被人看光跟要他命似的,得逗逗他。 “话说你怎么会伤到这里?你是躺着张开腿被人砍的吗?” “我要杀了你!”男子扯过被子就要盖上,恨不得整个跳起来爆锤沈璃。 “要杀也得等你好了再说,火气这么大,不利于伤口恢复哦,”沈璃把被子扔到一边,认真道:“别抖搂,小心有细菌。你要是还不老实,我就把你的手再锁起来。” “混账,大胆,你......你送我出去,我有人治。” 男子骂骂咧咧,想坐起来但只打开一只手,起不来。 “你是谁家的姑娘,你家人不教你吗?男女授受不亲,夫妻都没有你这样放肆的,况且你我陌生......” “姑奶奶是御医行了吧,”沈璃被他吵烦了,用力将酒精棉球摁在大腿上,“御医亲自帮你治伤,你知足吧。” “放屁,你算什么御医,本......我......啊!你干什么?” “把你小兄弟拿开啊,不拿开怎么处理伤口?”沈璃淡定检查,顺便将碍事的部分挪到一边,“你这伤口再进一寸就是子孙根,要不是我处理及时,你的男性功能都会受影响。” “你在说什么鬼?” “我是说,等你以后御女的时候,会感激我的。” 男子眼底腾起怒意。 太放肆了,简直太放肆了,等自己痊愈,一定查出这是谁家的姑娘,一定要让她死得很惨。 沈璃心里其实也很无奈。 就当她多愿意看似的,要不是开始的时候起了救他的念头,何苦这么折腾? 凉意袭来,感觉很清晰,男子紧闭双眼,生无可恋。 被一个小女子如此羞辱,真想一脚踹翻她,偏偏腿脚被她锁着,想想自己如今的姿势,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好了,”沈璃清理扔掉的棉球,打开他左脚上的锁链,顺手拍拍他屁股,“翻个面,该清理背后伤口了。” 啊啊啊! 男子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一根一根被怒火烧焦。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绝不手软。 背后的伤口处理起来没那么费事,想必打斗的时候,有人与他背靠背一致对敌。 沈璃很快把所有伤口都检查一遍,重新把他翻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古人没用过抗生素的缘故,药后效果竟出奇的好。 “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你要是再这个态度,我会觉得自己救错了人,小心我后悔了杀你啊。”沈璃半是认真半是戏谑道。 男子闭着眼睛,姿态傲娇。 脚又被锁起来了,手也被锁起来了。 沈璃拍拍男子脸颊,“先打吊瓶,一会再睡。” 男子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水晶一样透明的瓶子,瓶子里的水...... 这个放肆的女人,她在干什么? 银针?暗器? 手往后一缩,啪,被沈璃打了一下。 “别乱动,给你打针呢。” 锁着,动也没法动。 皮带束缚胳膊,很快找到血管,沈璃一针扎了进去。 男子就那样瞪着眼睛,心说即便是死了也要记住这张个人,一定要给她扯掉面纱,把她拉下阴曹地府。 一息,两息,三息...... 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男子头一歪,睡着了。 ...... 车队开始出发。 到镇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行人直接找了家客栈住下,又让客栈伙计帮忙请来郎中,给大家开了药,熬好喝下。 一通折腾已近半夜,赶了这么多天路,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众人停止了腹泻。 手里没了毒药,李妈妈也没心思路上拖延,只想早早好回京交差,于是众人用过早饭便又出发了。 沈璃进空间帮男子打最后一次吊瓶。 “这里是旺土镇,我们现在正往一个叫旺铺的镇子行走,等这针打完,你就可以出去了,”吊瓶挂上,沈璃拿过药箱,一边翻找一边对男子道:“你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主,出去之后能找到好郎中替你医治,想好了在哪里让我送你出去吗?” 男子盯着她手里的镊子和酒精棉球,没说话。 昨日经她擦过的伤口疼痛减轻许多,打过那什么吊瓶之后也睡得很沉。 她对自己没恶意,她确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这救人的方式...... 一个姑娘家家的,与自己坦诚相见,往后还如何婚嫁? “你是谁家的姑娘?”男子问。 沈璃一边换纱布一边道:“你都不说你是谁,干什么老问我?” 男子眼神闪烁两下。 沈璃道:“不想说就算了,我呢,没有难处不会去找你也不会打听你,若是有难处,我会循着玉佩找到你。” “你救了我,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姑娘,我直接护你一二不好吗?” “不必,”沈璃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情况,没必要拖更多人进来掺和。” 男子皱了皱眉头。 这姑娘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就连她藏自己养伤的地方都奇奇怪怪的,还有她用的那些东西...... 难道说,她是某位隐居大师的弟子下山?所以与世人格格不入? 第9章 装傻 两人说着说着话,镊子又到了大腿根。 男子腿一缩,声音依旧很冷硬,“这里不用你管。” 沈璃停下手里的动作,睨了他一眼,“你确定?这里的伤可最深,你确定出去之后能找到最好的郎中为你医治?如果不能,那就老老实实......” “能,确定能,这里不用你管。”男子打断她的话,急得脖子都红了。 沈璃耸耸肩,不让管就不管,昨天处理得很好,她知道不会有事。 “你身上伤口又多又深,出去之后让郎中仔细观察,如果愈合良好,过个四五天可以把身上的缝线拆掉,再过个八九天可以把大腿的缝线拆掉。拆掉之后也得用纱布包个三五天,不要着急露在外面。” 想想又问:“郎中会拆线吗?这个时候你们这里应该不会吧?” 男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总说我们这里,难道你不是大周百姓?” 沈璃在心里擦了把汗,“怎么会?我说习惯了,口误,” “你跟郎中说,拆线的时候要把线一截一截剪短,然后用镊子快速抽出来。然后抹上药,包好。能记住吗?” 男子闭着眼睛,过了一会缓缓道:“知道了,我先睡一觉,前面有个镇子叫旺水,你把我送到镇子上的医馆里,其他你就不要管了。” 好吧,旺水。 沈璃默默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包好伤口,重新将他的脚锁上,也不管他是真睡假睡,沈璃转到防潮垫后面,出了空间。 紫苏和半夏正坐在车辕上说话,听见沈璃招呼忙钻进车厢。 一进来半夏就小声道:“姑娘,奴婢刚去前面转悠,李妈妈还趴在车里哼哼呢,那晚的汤水她没少喝,拉的也最凶。听说她一个劲地催车夫赶路,这是着急回京了吧?” “肯定着急,”紫苏笑着道:“再不快点赶回来,她怕自己像卢嬷嬷那样,把命丢在外面。” “怎么没拉死她呢,一次次给咱们姑娘下毒,要不是姑娘聪明,咱们早不知道什么样了,”半夏恨恨地道,“姑娘,您知不知道她下的是什么毒?” “是朱砂,”沈璃道:“分量把握得好,多次服用,就可以让人既不致命又头晕恶心出现幻觉,等到合适的时机,一下加大分量或者用点别的东西,中毒之人就完了。” 俩丫头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半晌,紫苏忧愁地道:“府里有人不想让姑娘好好活着,即使回了京,也处处是陷阱,这可这么办啊?” “放心吧,她们不敢毒死我,她们害怕没法跟大将军交代。但如果大将军真是我舅舅,她们又怕我说出娘亲受苦的事情,所以李嬷嬷多次少量下毒,想让我病恹恹又胡言乱语,到时候即便我说出点什么,她们也可以说我痴傻不可信。” “从这到京城还有好几天的路程,接下来的日子我得装装傻了,不然李妈妈这里没得手,说不定府里会重新派人在路上害咱们。” 紫苏和半夏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俩偶尔也犯犯傻,让李妈妈以为你们喝过我的茶和粥也中了毒,骗过她还能少一些危险。回头到了京城,我会给你们弄些保命的东西随身携带,关键时候不用怕,该出手就出手。” 离开之前她本不想带她俩一起,可是两个丫头死活要跟来。 她们不放心她,生怕她一个人在京城没人可用,怕她有事的时候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来就来吧。 若大将军真是她舅舅,她也算有个靠山。若大将军不是她舅舅,她会帮疯娘报完仇,再带着她们俩离开京城。 “你俩知道旺水镇离这还有多远吗?” 半夏摇摇头,紫苏想了一下,道:“奴婢听说过,旺水镇就在旺铺镇下面不远处,按咱们现在的走法,差不多午时左右就能到。” 沈璃算了下时间,刚刚好,便道:“过了旺铺镇以后你去找李妈妈,就说我们几个都不舒服,想吐,要在旺水镇的药铺里找人看看,让他们停车。。” “是,奴婢知道了。” 马车行在路上,偶尔还有人下车排泄。 李妈妈听说沈璃要在旺水镇买药,干脆让马车多停一会,带着几个依然腹痛的仆妇跟在沈璃身后,说是去医馆找郎中开药,实则也是为了监视。 沈璃和两个丫头捂着额头,一会说头晕想吐,一会又说看见野兔从眼前跑过,一会又说李妈妈的脸长得像卢嬷嬷,疯疯癫癫,却又偶尔清醒。 仆妇们都道是先夫人的亡魂总跟在姑娘身后,姑娘自身阳气不足,镇不住阴魂,遭反噬了。 只有李妈妈暗自窃喜终于毒发了。 她就说嘛,用了那么多天的朱砂,分量也是她亲自把握的,怎么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走到半路,半夏疯疯癫癫跑进一家布行,李妈妈巴不得她丢了跟不上,便也懒得去管,只跟在沈璃身后去找医馆。 好容易找到一家医馆,沈璃刚进门便捂着嘴巴开始干呕,差一点吐在医馆大堂里。 吓得药童忙将沈璃和紫苏带到后院,找了只木桶过来,然后便回避了。 没过一会,半夏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跑得满头都是汗。 “姑娘,您让奴婢买的东西奴婢买来了。”她拍了拍自己,示意沈璃东西在身上。 紫苏大声道:“这里人多,姑娘脸皮薄吐不出来,要不咱们挪一挪,找个僻静点的角落吧。” 有人在院子里晾晒药材,闻言连头都不抬。 主仆三人忙提着桶往后转,在一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停了下来。 事不宜迟,沈璃对半夏道:“快点脱,快。” 半夏二话不说扒下自己外裳,里面竟然是一件男子衣服。 衣服太长,被她绕了一圈绑在身上。 急急忙忙把男子衣服弄下来,沈璃接过来就往杂物间跑,边跑边小声道:“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我马上出来。” 说完进了屋里,转身关上了门。 紫苏和半夏面面相觑,不知道姑娘想干什么,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 空间里。 男子早就醒了,沈璃顾不得和他啰嗦,快速打开锁链,将衣服扔给他,“快点穿好,快。” 男子忍疼穿上衣服,刚抬起腰,就觉得脖颈一痛,人便晕了过去。 ...... 第10章 大皇子 医馆前堂,郎中给李妈妈把过脉之后,李妈妈越想越不放心,带着两个仆妇也来了后院。 半夏耳朵灵,听得脚步离这边越来越近,忙从另一侧窜出去,招呼道:“李妈妈来做什么?姑娘难受着呢,又想吐,肚子又疼,还不快给姑娘弄点药去?” 李妈妈脚步一顿,转身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老奴不放心姑娘,跟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个**奴,真是阴魂不散。 半夏心里暗骂,正要过去撞她,身后,紫苏一手用力提着木桶,一手扶着沈璃走了出来。 “嚷嚷什么,姑娘烦着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半夏忙接过紫苏手里的木桶,顺手递给李妈妈,“呶,你不是要帮忙吗?拿去洗刷干净还给人家吧。” 木桶里是紫苏的小溲,李妈妈硬着头皮接过来,笑容僵在脸上,差点气死在当地。 一个仆妇忙从她手里接了木桶,跑去找水清洗。 “这是都好了?”沈璃病恹恹的,神情很不耐烦,“都跑后院来做什么?肚子不疼了吗?” 说着话,脚下不停,带人往外走去。 李妈妈什么都不敢说,忙跟了出去。 一行人好一通折腾,本还想待在这里吃顿午饭,沈璃却来了牛性,说什么都要赶路,众人只得匆匆买了点干饼,踏上回京的路程。 ...... 半个时辰之后。 躺在医馆后院杂物间的男子悠悠醒转,脑仁突突的疼。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劈晕自己。 混账。 他试着活动一下手脚,还好,没被锁。慢慢坐起来,手指一动,碰到了什么东西。 侧身一看。 是他的佩剑和乌金牌,还有那一堆木牌以及一堆兵器。 将自己的东西装好,男主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屋子里全是药草,可见她守诺把他送来了医馆。 每走一步,全身都疼,尤其大腿根部,更是疼得扎心。 男子咬着牙,好容易将门打开,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男子拄着步履蹒跚,走两步,歇两步,直到转过拐角,看见晾晒药草的药童。 “这位公子,您这是......” 药童奇怪地看着他,以为他是从后门进来的。 “去找你们家掌柜,让他过来见我。” 药童一怔。 这人好大的口气,看上去穿着很普通,周身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凛然。 心中一颤,药童转身走了出去。 掌柜一听后院有人找,还是个怪人,心中疑惑,跟在药童身后来到后院。 只一眼,竟有些熟悉。 看那气势,那身容,还有那眼神...... 男子缓缓抬手,微露乌金牌。 掌柜瞬间瞪大了眼睛,心中大骇。 “主......”掌柜刚要说话,似乎想到什么又赶紧止住,急急忙忙上前两步伸出手,腰也躬了下去,“您这是......来,这边来,慢点,我扶着您。” 男子扔掉木棍,将手搭在掌柜肩上,慢慢跟掌柜往正厅而去。 药童们呆呆地看着他们,从没见掌柜这样殷勤过,正好奇着,就听掌柜吩咐道:“来人,将床铺好,快去烧水,再把我的药箱拿来。” 药童们忙下去准备。 片刻之后,掌柜将男子扶到床上躺好,屏退药童,将门关严,转身来到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属下该死,不知主子在此受难,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男子闭上眼睛,强忍身上疼痛,抬手道:“不管你事,我不是在这里受的伤。你过来仔细听,快去做几件事,” “一,传令给徐扬,速带人过来,此次遭遇死士,我们里面出了内奸,我在这里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二,查清今日谁进过后院,进过最偏僻那间杂物房,” “三,我身上的伤由你自己医治,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四,这张人皮面具戴了好几天,有些不舒服,晚上做一张新的给我。” 每说一句,掌柜的便答一声是,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自从皇上生病,朝中请立太子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做为先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主子萧辰泽的呼声最高。 二皇子萧浩泽仗着生母继皇后姚氏撑腰,根本就没把萧辰泽放在眼里。 两人曾多次在人前起争执,有一次还动了手,萧浩泽被狠揍一顿。 没过多久,萧辰泽的奶兄崔猛被人蒙住脑袋拖到郊外打断一条腿。 那可是从萧辰泽九岁母后去世就一直陪伴他长大的兄长,萧辰泽当即大怒,经过调查,有人看见崔猛被拉走的马车上有二皇子府的标记。 于是又过不久,二皇子萧浩泽办差回京歇息在离京三十里的驿馆时,深夜被人迷晕掳走打了个半死,扔在京中久负盛名的红柳院内。 姚皇后怒火中烧哭告到皇上跟前,咬定此事是萧辰泽所为。 皇上便将此事交由御前侍卫头领穆衡彻查。 查来查去,萧浩泽的贴身护卫都说他们主子只得罪过萧辰泽,肯定是萧辰泽干的。 无凭无据,穆衡不好定罪。 反倒查出红柳院的背后金主是萧浩泽和其外祖崇国公府姚家。 皇子与朝廷重臣染指腌臜产业,皇上气到病情加重。 当即命人抄了红柳院,罚崇国公闭门思过,姚皇后禁足一个月,撤去萧浩泽大理寺少卿的职位。 同时又罚萧辰泽看守皇陵,无召不得回京。 旺水镇往前五十多里就是皇陵,镇子上的医馆都是镇国公楚家产业,镇国公府乃先皇后母家,即萧辰泽外祖家。 医馆掌柜们明面上是镇国公府家仆,实际上是楚家为萧辰泽准备的暗线。 掌柜自然对萧辰泽熟悉不过,所以一见到他,哪怕是戴了面具,也立马认了出来。 只是,大皇子不是在看守皇陵吗?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身受重伤? 萧辰泽不说,掌柜自然也不敢问。 赶紧为他检查伤口,诊脉煮药,同时放出信鸽,传密信给守在皇陵的徐扬。 两日后,徐扬带着几名暗卫赶了过来。 暗卫未找出内奸,倒是查清两日前进入医馆后院的有两拨人。 第11章 回府 两拨人都从南部赶往京城。 一拨是大理寺卿沈照江的大女儿,此人自小长在乡庄野村,粗鄙愚钝,甚是痴顽。沈家本不预使之见人,奈何得胜归京的骠骑大将军方遥说沈府先夫人是其幼年走丢的妹妹,沈家大姑娘便是其亲外甥女,逼着沈家接大姑娘回京一见,以确认究竟是或不是。 进入后院的另一拨人是丞相府大姑奶奶温家的女儿,丞相夫人派人接她进京,据说是为了参加下个月皇后举办的桃花宴。 巧合的是,丞相府二姑奶奶赵氏就是沈照江的继室夫人,若论亲戚,这温家姑娘和沈家姑娘还可以算是表姐妹。 两拨人一前一后来到旺水,先后进入医馆后院,又先后离开,不久大皇子便从杂物间走了出来。 沈家姑娘头晕恶心到后院呕吐,身边只跟了两个丫头。 温家姑娘则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腹泻,借用后院如意房的时候,身边跟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照这情形来看,能将大皇子带到后院并扔在杂物间的,很有可能是来来往往的温家人。 “有画像吗?”萧辰泽问。 徐飞点头,从袖中取出两张纸一一展开。 萧辰泽看着两副画像,脑中出现那姑娘的模样。 她总是从一片闪着银光的布后面走出来,穿着白色到脚的大衣服,头上戴着蓝色帽子,还蒙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装扮如此古怪难看的姑娘。 至于模样,自己伤口疼痛精神不济没来得及看清楚,本打算分别时候再细看,没想到她竟然砍晕了自己...... 眼前画像上的两个人都不像。 “属下打探过,沈大姑娘主仆三人好像都中毒了,疯疯癫癫的,还说胡话。温家车队里则有两个略懂医术的嬷嬷,一路上照顾温大姑娘,颇为用心。” 略懂医术? 难道是温家? 想到丞相府,萧辰泽闭上眼睛,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主子,京中急报,三皇子与四皇子当街打起来,被皇上罚去皇陵与您作伴。” 徐扬肩上托着信鸽,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众人倏然一惊,看向萧辰泽。 “都不肯安分啊,”萧辰泽抚了抚额头,淡淡道:“扶我起来,现在就出发吧,务必在他们到达之前赶回皇陵,徐扬下去安排。” “主子,您的伤还没好,您......” “无妨,要不了命,马车里多铺几层被子,此事耽误不得,”沉默片刻,萧辰泽道:“让人在路上拦截他们,让他们再打一场,拖延一下时间。” “是,属下明白。” ...... 终于进京了。 沈璃掀开窗帘往外看,眼花缭乱。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人头攒动,往来之人有骑马的,漫步的,挑担的,坐车的,叫卖声,说笑声,热闹非凡。 明亮阳光洒在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紫苏和半夏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天呐,姑娘您看,那边还有黄头发满脸都是毛的妖怪?”半夏探出半个身子,指着几个穿着怪异的男人,大声喊道。 吓得紫苏一把将她扯进来,紧张道:“小心被他们听见,长得太吓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惊慌失措地看向沈璃。 沈璃哭笑不得。 一路行来,一路所见,大周朝民风开放,经济繁荣,京城更是全国的经济文化中心,有外国人进来,不足为奇。 “那不是妖怪,是其他国家的人,因为地域不同,长的便与我们不同,说的语言也不同。”沈璃小声道。 进城了,车队离得很近,主仆几个说话得避着些,不能让李妈妈等人听见。 “姑娘知道的可真多,”半夏崇拜地看着沈璃,小声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也是梦里那个老头告诉您的吗?” 沈璃忍着笑点点头。 自从将那男子放在医馆,一路上为了打发无聊,她给紫苏和半夏讲了许多她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两个丫头听得津津有味,对她崇拜有加。 她们问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她说自从娘亲走后,每晚睡觉都能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什么都教她,从医术到功夫,甚至还有戏法。 那突然多出来的吃食和果子,就是老头教她变的。 “姑娘,奴婢觉得您以后不能称呼人家老头,您应该叫他师父,”半夏很认真的道:“尽管他只在梦里教导你,但也是教了的对不对?况且他教您的全是能够保命的东西。” “嗯好,我以后不叫他老头,我叫他师父。”沈璃心中暗笑,应道。 “说起来,也是先夫人庇佑,姑娘才能有此奇遇。若是有机会,姑娘还是去寺庙为先夫人立个长生牌位吧。”紫苏眼神虔诚道。 沈璃摸了摸二人头发,轻声道:“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寺庙,放心吧。”。 马车在人群中穿梭,又晃悠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城门那边艳阳高照,此处却是乌云蔽日,阳光透过乌云,丝丝缕缕,竟像是娘亲哀怨的眼神。 沈璃下了马车,仰头看向天空。 沈府坐落在皇宫附近的永兴街,恢弘气派的大门,彰显出主人身份的高贵不凡。 天空竟然有雨滴落下来。 出来迎接的婆子打开雨伞,殷勤地对沈璃道:“老夫人和夫人天天念叨,可算是把姑娘给盼来了。” 沈璃没搭理她,半夏接过雨伞,主仆几个连眼神都没给她。 刚见面就提老夫人夫人,不消说也是她们的狗腿子,沈璃不是来和这群人套近乎的,更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这些个狗狗祟祟,实在不配浪费她的感情。 婆子的脸拉下来,回头看了眼李妈妈。 怪不得李妈妈传信回来说大姑娘上不得台面,如今看来果真是一身的乡野气。 延寿堂内。 各房夫人姑娘们济济一堂,围坐在一起,等着看那个自小去了乡下的长房大姑娘。 沈璃一步跨进正堂,满屋子人齐齐看向她。 众人眼神各异,有蔑视,有讥诮,有好奇,唯独没有欢喜。 屋子里很安静,等了半晌,没等来沈璃跪下给长辈请安。 老夫人的眉头皱得像个大包,沈璃歪着脑袋看了会,突然笑了,“老太太,您脸上怎么起了个大疙瘩?” 众皆哑然。 “放肆,”旁边一名十三四岁模样的姑娘猛地站起来,拍着桌子斥道,“祖母是你能调侃的吗?” 沈璃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满脸的瞧不起,就那样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第12章 暴躁失常的大姑娘 老夫人身边一嬷嬷上前两步,对沈璃行了个礼,笑道:“大姑娘安,老奴是孙嬷嬷,斗胆提醒姑娘一句,进了府里,您应该给老夫人和夫人们跪下行礼问安的。” 跪下? 沈璃的视线缓缓扫过这群珠光宝气的人。 她们吃她娘的肉,喝她娘的血,最后把她娘撵出去,还心安理得。 给她们跪下,还行礼问安? 她们也配? “我不会下跪,也不会行礼问安,”沈璃抬起手,手指张开,一根一根的欣赏,漫不经心道:“我娘没教过我下跪,她怕我膝盖疼。” 这些话,着实把屋子里的人气得不轻。 “你娘是个疯子,她懂个屁,她没教你规矩,你还好意思说?”刚才那个斥责沈璃的姑娘又忍不住跳了出来。 沈璃眼神一凛,眸火像淬了寒冰的剑射向她,“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看你这样子,你娘把你教得也不怎么样嘛。保不齐你娘才是疯子,你娘猪狗不如,你娘贱妇一个,给我娘提鞋都不如。” 不用多猜,看模样也知道这姑娘是继母赵氏的女儿沈瑶,送上门来让她指桑骂槐,沈璃得接着。 “反了,简直反了,”老夫人捂着心口,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发抖指向沈璃,“谁家姑娘一进门就要打姐妹,还骂自己母亲,胆大包天,有没有规矩了?拿家法来,快拿家法来。”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紫苏和半夏想都没想,立刻站到沈璃身边,挡在她面前。 “我母亲早死了,我身上还穿着孝呢,我也没有姐妹,您可别给我乱认亲戚。”沈璃吹了吹指甲,瞥都不瞥她们。 今天谁敢动她一下,她就让谁当场趴下。 “老夫人息怒,”孙嬷嬷凑到沈老夫人耳边,小声道:“可不能动家法,要是打出痕印来,明天怎么向大将军交代?” 老夫人一怔。 是啊,差点气糊涂了。 骠骑大将军早就放了话,沈璃回来的第二天便得过府相认,还真不能把她打一顿。 旁人却听不到孙嬷嬷的话。 沈瑶那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抄起桌上茶盏,就往沈璃身上扔去,“你敢骂我娘,我打死你。” 半夏一伸手,将茶盏稳稳的接在手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手腕翻转,啪一下又扔了回去。 准头太好,直接砸在沈瑶脑门上。 开玩笑,在庄子上没什么好玩,从小就跟在大勇哥屁股后头玩扔石子。 玩到最后,不光能扔出去百发百中,还能接住任何方向扔过来的石子。 区区一个臭丫头扔过来的茶盏,软绵绵连点力道都没有,比接枕头都简单。 还敢砸她们姑娘,再叫你砸! 沈瑶啊的一声尖叫,接着便哇哇大哭起来。 鲜血顺着脑门淌下,众人吓得全都站起来了。 了不得,府里谁敢得罪大房二姑娘?不要命了吗? 没想到二姑娘人生中第一次挨打,竟然是大姑娘的丫头动的手,天啊,太刺激了。 本来还稳坐位子的赵氏急红了眼,忽地站起来,抬手扇了丫头两巴掌,“你们都是死人呐,就看着姑娘挨打?” 丫头们猛然醒悟,冲着沈璃主仆便扑了过去。 没等她们靠近,沈璃飞起连环脚,砰砰砰,踹了回去。 丫头们砸在桌子上,椅子上,桌椅倒塌,茶盏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惊叫声,哭喊声,一时间,正堂里乱成一团。 老夫人嘴唇哆嗦,颤抖着伸出手指,指责的话没等说出口,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快来人,快请御医,快去请御医啊。”孙嬷嬷破了声的大喊。 ...... 回府第一天,沈璃给沈府众人上了终生难忘的一课。 就在老夫人晕过去的那一瞬,沈璃突然指着众人身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天啊,那里有个吊死鬼?天啊,她的眼睛怎么流血了?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吓死人啊......” 恐怖的叫声响彻延寿堂上空,飞出院子,传出老远。 “姑娘,别叫了,您别叫,那不是吊死鬼,那明明是个大着肚子的人,”半夏阻止沈璃,声音却比沈璃还尖锐,“哇,她的大肚子里有小鬼,小鬼正盯着......” 半夏手指乱指,指到谁,谁吓得直往后躲。 吓死这帮丫的。 半夏和沈璃默契十分。 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反正李妈妈早传信回来,大家都知道她们中毒了,中毒得有中毒的模样,否则岂不是白装了。 紫苏深知自己演技不行,只乖乖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个不停。 哭一会,喊一句:“没有鬼,那是兔子,野兔子。” 侯府众人:...... 沈璃:...... 半夏嘴角直抽抽,差点笑出来。 没办法,只得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继续伸出指头吓唬人。 高门大户,谁家没有冤死的人? 姑娘说了,即便是没有那样的人,只要她们喊出来了,那些心里有鬼的家伙也会往别的方面想,甚至还能追溯到房子前面几任主人。 御医很快赶了过来,先为老夫人诊脉开药,是急火攻心引起的,须得静养,少生气。 转眼看到神色恍惚的沈璃主仆三人,御医叹了口气。 沈家后院混乱成这个样子,老夫人想静养都难啊。 ...... 沈璃出名了。 回府之后的丰功伟绩被宣扬出去。 野蛮少教,暴躁失常。 此名声当天便冲出沈府,走向京城。 第二天大将军府来人接她的时候,沈家人哭哭啼啼,对着将军府的人好一顿诉苦。 将军府的人不知真伪,生怕惹恼了沈璃主仆,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哄着,直到将人接进府才敢松一口气。 将军府正堂。 方老太爷和方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方大将军和夫人随伺一旁,神态紧张。 当年老夫人带儿女去寺庙为远征的丈夫烧香,儿子被马蜂蜇伤,老夫人心疼地抱着儿子,一恍神的工夫,三岁的女儿就不见了。 方家几乎找遍整个大周,都没找到女儿身影。 老夫人难过得大病一场,差点没能救回来。 从那以后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前丢失的女儿。 方老太爷和方大将军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直到前不久有个副将看见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突然说很像一个人。 大将军忙追问是何人。 副将说,像大理寺卿沈照江的原配夫人。 副将夫人和沈家二房夫人有点亲戚关系,他和夫人曾参加沈照江的升职宴,见过年轻时的沈夫人,与老夫人长得特别的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13章 臣听说被砸伤的是大皇子 方大将军忙命人私下调查,这才得知沈夫人闺誉很差,已被沈家送到庄子上十年。 正打算派人找沈家交涉,又接到沈夫人溺水而亡的消息。 为谨慎起见,方大将军趁着进宫见驾,讲了全家人丢失妹妹的心痛,讲了外甥女依旧被沈家留在乡野的焦急。求皇上开恩,看在老父亲保家卫国没能护好妻女的份上,请皇上做主,让老父老母见见外甥女。 皇上唏嘘不已,当即金口一开,命沈家立即接回嫡长女沈璃。 本来说好两家一起去接,没承想沈家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提早出发了。 肯定有鬼啊。 方大将军当即命手下朱毅带人去追,结果朱毅走到皇陵附近时,被大皇子的贴身护卫徐风认出。徐风非说皇陵塌方,要朱毅留下帮两天忙。 事关皇室尊严,朱毅不敢怠慢,只能留下来。 本来以为只帮两天就行,没想到一帮就是十多天,直到沈璃回程的车队经过皇陵附近,徐风才让他们离开。 就在昨日,皇上还问大将军,修皇陵时大皇子被落石砸伤是不是真的。 他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些皇子们个个精得跟猴似的,真的假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听朱毅说大皇子砸伤,也问过消息是否确切。 朱毅说隔着太远不清楚,看身形应该是大皇子。何况三皇子和四皇子到了皇陵之后,第一件事都是去看望受伤的大皇子,想必那伤做不了假。 想到受人爱戴的贤先皇后楚后,想到死在边疆的镇国公府楚老国公,方大将军眼眶红了,脱口便道:“是真的,臣听手下说砸的不轻,大皇子都下不了地了。” 皇上似乎舒了一口气。 方大将军的汗都下来了。 听说前段时间去密州办事的崇国公府二老爷半夜被杀,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荡。 查了好多天,凶手连点线索都没留下,姚皇后和崇国公都要气疯了。 有人猜测是大皇子杀的,可大皇子被皇上罚守皇陵,怎么可能私自离开? 三皇子四皇子因为打架也被皇上罚去皇陵,二人都传信回来说大皇子的伤势相当严重,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长途跋涉来回密州。 大皇子的嫌疑算是解除了。 没想到皇上还是不放心,又来问方大将军。 但凡大将军说一句手下没看清落石砸到的人是不是大皇子,大皇子都有被重新审查的可能。 ...... 方大将军擦着汗,离开了皇宫。 还没等到家门口,就听说了沈璃大闹沈家后宅,把一群女人吓得鬼哭狼嚎的事情。 大将军心情大悦,连忙派了暗卫去沈府保护沈璃。 结果暗卫刚才回来说,沈大姑娘晚上在院子里溜达,往他藏身的树上看了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沈大姑娘发现了。 大将军不相信。 暗卫的武功在整个京都都算上乘,尤其藏身的屏息法更是炉火纯青,怎么可能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儿察觉? 暗卫多心了。 大将军吃完早饭,早早来到父母院里,陪着一起等沈璃。 ...... 去沈府接沈璃的人是老夫人派去的,为显隆重,特意派了自己最倚重的高嬷嬷。 而将军夫人蓝氏则早早命人打开正门,与女儿一起等在门口。 马车停下,半夏掀开帘子,率先跳了下来,接着是紫苏。 没等俩丫头转身去扶沈璃,蓝氏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沈璃刚探出头,就看见一位穿蜜合色绸缎的圆脸夫人正眉眼敦厚地看着自己,仔细分辨,能看得出她的眼睛还是湿的。 “回来了,好孩子,终于回来了,”夫人擦了下溢出来的泪,伸手去接沈璃,“是璃儿吧?我是你舅母。” 一个娇俏可爱的姑娘从她身后探出脑袋,高兴地道:“表姐,我是表妹,我叫方明婉,你叫我婉儿就行。” 沈璃跳下马车,看着二人,“舅母好,妹妹好,我是沈璃。” “好好,璃儿好,来,璃儿来,跟舅母回家。”蓝氏的手紧紧拉着沈璃,激动地差点绊倒自己。 “娘,您把表姐的手都拉红了,”方明婉轻轻伸手,也拉住沈璃:“您这样会吓着表姐的。” “哦哦,是娘糊涂了,璃儿,是舅母太心急,忘了轻重,手疼不疼?”蓝氏忙松了松手。 “不疼,”沈璃挺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她不舍得松开,忙道:“舅母别担心,我没那么娇气。” 此话一出,蓝氏和方明婉都沉默了,蓝氏又偷偷擦起了眼泪。 “好孩子,你和你娘都受苦了。” 蓝氏声音哽咽,听得沈璃鼻子一酸。 不被人关爱的委屈,受人欺负的可怜,全都涌在了脸上。 半夏和紫苏跟着身后,头一次没能挤进姑娘身边,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一时高兴一时忐忑,半步也不敢落下。 正堂内。 丫头快步跑进了,气喘吁吁道:“老太爷,老夫人,将军,表姑娘来了。” 方老太爷激动地胡子又开始颤抖,老夫人手里的念珠没拿住,吧嗒掉在腿上。 大将军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往外就走。 “爹,娘,儿子出去迎一迎。” 远远传来夫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匆匆的脚步声。 大将军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夫人拉着的那个姑娘。 粉面若芙蓉,杏眼如灿星,鼻子是微翘,还有天然的柳叶眉不描而黛,那模样,与印象中的一副画像渐渐重叠。 那是父母刚成亲时,父亲亲自为时年十七岁的母亲做的画像。 像,太像了。 越走越近,越近越像。 大将军的眼睛一下子湿了。 使劲眨眨眼睛,揉揉酸涩的鼻子,大将军背起手,挺了挺胸膛。 “老爷,璃儿回来了。” “爹爹,表姐回来了。” “好,咳咳,”大将军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回来,回来就好,快进去吧。” 屋内,老太爷和老夫人听到动静,搀扶着站起来,期盼地盯着门口。 门帘掀开,高嬷嬷一步迈了进来,接着是明婉,然后是儿媳,然后...... 老太爷瞪大了眼睛。 仿佛看见年轻时的夫人。 看着看着眼睛模糊了。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双腿发软,捂着心口哭出声来。 不用多问了,这就是她的外孙女。 是她女儿留下来的骨血。 那眉毛,那鼻子,那眼睛,没有一个地方不像年轻时候的她。 “呜呜呜,我的女儿啊......”老夫人放声大哭。 大家再也忍不住,全都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高嬷嬷才擦擦眼泪,劝说道:“老夫人别哭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哭啊,咱们该高兴才是。” “是啊母亲,璃儿回来了,咱们都高高兴兴的,您别哭坏了身子,璃儿还等着给你您磕头呢。”蓝氏也劝道。 “磕头,对对对,磕头,”大将军眼眶通红,大声说道:“快拿蒲团来,给表姑娘垫着,拿蒲团来。” 转身想去拉沈璃,手又缩了回来,声音都变得很轻柔:“璃儿,我是舅舅,给你外祖父外祖母磕个头吧。” 沈璃眼睛一热,“是,舅舅。” 一声舅舅,叫得大将军使劲眨巴眼睛,生怕眼泪真的掉出来。 蒲团拿来,沈璃跪下,规规矩矩地给方老太爷和老夫人磕起了头,“外祖父外祖母在上,请受璃儿一拜。” 第14章 认亲 拜完老太爷老夫人,沈璃又拜大将军,接着是蓝氏。 方家人丁单薄,老太爷行军多年,府中全仗老夫人操持,加上女儿丢了,心里本就愧疚,自然不肯纳妾,膝下便只有大将军一子。 大将军也是一样,自小见惯了父母和睦恩爱的样子,行武之人,脑子全在打仗上,很不喜欢家里弄个小妾来乌烟瘴气。 如今哪怕官居正二品骠骑大将军,也依旧只有嫡妻蓝氏一人。夫妇二人膝下倒有两子一女,只是两个儿子全被他撵到边关去了,只留一个女儿承欢膝下。 是以沈璃刚拜完蓝氏,老夫人就命人把她扶了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沈璃缓缓上前。 眼前老夫人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好样貌,不得不说,她和娘亲真的很像,只一眼沈璃就知道认亲这事错不了了。 她真的有个大将军的舅舅了。 接过紫苏递来的画卷,沈璃双手捧着对老夫人道:“外祖母,这是娘亲留下的几幅画像,您看一下吧。” 这是相认必走的步骤,除了画像,还有娘亲身上的胎记,还有娘亲这些年所过的非人日子,她都得一一道来。 屋子里,众人都在听沈璃说话。 说到娘亲被人构陷不守妇道,老太爷和大将军脸色铁青,多年军旅生涯造就的血性瞬间爆发,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了。 说到娘亲疯了十年,不知饥寒,最后失足落水再也没能上来,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连连喊着我的儿啊,差一点背过气去。 蓝氏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畜生,王八蛋,呜呜呜可怜的妹妹,呜呜呜,沈家这群畜生,不得好死。” 眼前只留了高嬷嬷几个亲近仆妇,仆妇们劝了这个劝那个。 最后高嬷嬷道:“老奴多说句话,沈家既然如此不堪,还是让表姑娘来咱们家住着吧。表姑娘常年不在京中,沈家人对她没有半份亲情,反倒处处刁难,若是回去,恐怕凶多吉少,万一让他们得手......” 想想沈璃娘亲的下场就知道了。 老夫人一听,赶紧拉起沈璃的手,抹着眼泪道:“璃儿,就住家里来吧,不回去了。你舅舅你舅母都是好的,他们都会善待你,还有你妹妹......” “表姐,留下来吧,这才是你的家,我会听你话,对你好的。”明婉忙挤到跟前,眼眶通红,眼神殷切的盯着沈璃。 家里就她一个小的,她可太盼着有个姐妹作伴了。 门口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表姐。 “对,璃儿,这就是你家,你就是这个家的主子,你留下来,跟婉儿一样是咱们家的嫡姑娘,在这里人人敬着你,谁也不敢怠慢你,咱们不回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窝了好不好?”蓝氏也凑到跟前,拉着沈璃的手,生怕她不答应。 老爷子和大将军也想说话,被沈璃出声打断了。 “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你们听我说,”沈璃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他们行了个礼,慢慢道:“在我从密州回京的路上,赵氏派去的李妈妈就往我的饭食里加朱砂。” “这群天杀的,丧心病狂啊。”蓝氏性子泼辣,还没听完就骂起人来。 “六岁那年,他们陷害娘亲的时候我无能为力,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我记得清清楚楚,一日都不敢忘记。此次回京,我就是来为娘亲报仇的,此仇不报,璃儿一天都睡不安稳。” “他们之所以给我下毒,就是想让我痴狂,他们怕我与舅舅相认,怕舅舅知道他们欺负娘亲的那些事,可见他们有多心慌。若是我到舅舅这边来住,岂不正中他们的意?” “我娘倾尽所有帮他们过上今天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们踩在我娘的骨肉上忘乎所以,我回来了,他们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我住沈府,就是在他们心头上扎了根刺,他们想拔又拔不出,不拔又日日不安。回来路上的朱砂吃食都被我扔了,我和丫头假装中毒,为的就是让他们自以为得逞,” “昨天我和丫头疯疯癫癫大闹沈家后宅,他们一边生气,一边又觉得我中毒迹象那么明显,今日回来肯定也和舅舅们说不清楚,所以才放心让我一个人来,没有派人跟着,”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依旧装着糊涂,让他们以为舅舅这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给我下毒挺成功,还就这样下着吧。今日申时前我还是要回去的,只在那住了一夜,只闹了一场,离报仇还远着呢。璃儿还等着沈家垮台,可不想就这样让他们这样逍遥自在了去。” 一番话说完,屋子里一时间出现静默。 蓝氏最先喊了一声:“我的娘哎,我的好璃儿哎,爹,娘,夫君,咱们家有福啊,这原来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啊。” 沈璃忍不住笑了,“舅母是不是也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是不是也担心璃儿真的有躁狂症?” “谁说不是,”蓝氏快言快语,“那沈家人就是这么出来说的,当天就出来到处宣扬,还说你这是随了你娘。” 她一拍大腿,“天啊,他们故意的,他们这是为你娘的疯病找借口,让人以为那是胎里带来的啊。” 恍然大悟的表情,后知后觉。 老夫人神情悲戚地看着沈璃,满心满眼都是不舍。 “孩子,外祖母好容易才找到你,为你娘报仇的办法有许多,咱们可以慢慢选,你就别回去了。那沈家不是个好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那里,外祖母实在放心不下。若是你再有个好歹,外祖母这条命也就跟着去了。” 老太太眼窝浅,随着年岁渐长,这些年越发想念丢失的小女儿。自从知道女儿没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场。 今日见到沈璃,就仿佛看着长大成人的女儿,正不知道该如何补偿是好,结果听沈璃说不能住在自己身边,还要回那么危险的地方。 哪里会舍得? 只恨不得赶紧拢在自己怀里,好好护着再也不让人伤害了才是。 第15章 这才是亲人 沈璃无奈地看着外祖父,又看舅舅。 好歹家里顶梁柱都是行伍出身,行事应该没有那么多柔软,应该能够理智些。 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住在这里啊。 老太爷沉吟着,过了一会,慢慢对大将军道:“璃儿说的很有道理,那沈照江如今是正三品大理寺卿,继室夫人又是丞相府嫡女,搭的还是崇国公府姚家的门第,姚家背后可是继皇后和二皇子。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他不承认,我们的确不能治他什么罪,” “反之如果被他倒打一耙出去,往后不管他在谁手里吃了亏,都会被认定是咱们做的,那反倒不利于咱们行事。就照璃儿说的那样办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照旧,徐徐图之,先让他们窃喜些日子再说。” 转脸看一看沈璃,老太爷满脸欣慰,“璃儿如此聪慧,外祖父相信璃儿能够保护好自己的。” 说完,老太爷眼眸又锐利起来,对大将军道:“你派几名暗卫去沈家保护璃儿,再派两名武婢跟去沈府,照顾璃儿的生活起居。不管璃儿去哪里,暗卫和武婢都必须随伺左右,不得有丝毫闪失。” “是,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安排。”方大将军道。 一思忖,大将军对外面喊了一声:“把绮罗和绮丽叫过来。” 很快便来了俩丫头,两人看上去都很普通,手大脚大,一看就是吃过苦的。 “从今天起你们俩就跟着表姑娘,她就是你们的主子。表姑娘在你们就在,表姑娘若有任何闪失......” “奴婢提头来见。”二人很干脆,当即声音响亮地对大将军道。 接着扑通跪在沈璃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沈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俩丫头。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不需要说太多话。 半夏也很喜欢,高兴的推搡着紫苏,挤眉弄眼。 将军府真好。 老太爷老夫人好,大将军好,将军夫人和明婉姑娘也好,现在就连送给姑娘的武婢都这么好。她和紫苏以后可以放心了,有人和她们一起保护姑娘了。 这里面只有明婉最不高兴。 蹭啊蹭的走到沈璃身边,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就是那手一直扯着沈璃的衣襟,满脸的不想让她走。 “表妹别着急,我在沈府住归住,又不是出不来了。平日没事我会经常来这边,还能和你一起去逛街,上山烧香。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去。” “真的?”明婉的眼睛瞬间亮了。 “当然是真的,”沈璃很喜欢这个表妹。 人单纯,又和善,与沈家那几个用鼻孔看她的姑娘完全不一样,她这个顶级特工不知道怎样和小姑娘一起玩,但她知道投其所好。 古代女子盼着的不就是逛街逛寺庙,要么就是参加宴会吗? 这和她回京的目的又不冲突,说不定还有助益。 只要表妹喜欢,她都可以陪着。 “那太好了,谢谢表姐。”明婉亲昵地抱着沈璃的胳膊,晃了又晃。 有个姐姐的感觉可真好,比那两个总是作弄自己的哥哥强多了。 一家人围着沈璃,说不完的话,看不够的模样。 午饭过后,大将军把沈璃叫进书房,将派给她的暗卫指给她看。 “古达,古路,古字,古画。” 好吧,沈璃默默记在心里。 咕咕哒,骨碌碌,古字画。 四名暗卫齐齐对沈璃拱手:“属下见过表姑娘。” 大将军欣喜地看着沈璃。 外甥女不怯场,见了暗卫一点没露诧异,倒好像很常见似的。 他又哪里知道,沈璃见了暗卫,有种见到战友的亲切感,可不就是稀松平常。 “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负责日夜保护表姑娘,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知道,请将军放心。” “好,我和表姑娘还有话说,你们先下去吧。” 暗卫们转身离开,将门带了上来。 “璃儿,此次回来,还没见过你父亲吧?”方大将军问。 “没见过,”沈璃老实回答,“昨日闹了那一场,赵氏让李妈妈把我们带到安排好的院子里,一直到入睡都没有人过去打扰。今天早上孙婆婆还特意跑过去说不用给老夫人请安。璃儿乐得不见她们,吃过早饭就过来这边了。” 方大将军点点头:“沈照江出去办案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次给你的绮罗和绮丽,绮罗擅长用毒解毒,往后你的衣食住行必须经她手检查,否则不要轻易吃沈家人端过去的东西。至于绮丽,她最擅长的是易容和轻功,她们俩是舅舅从战场上救下来的遗孤,忠心耿耿,你可以放心去用。以后回了沈家,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要轻易冒险。只要人活着,报仇永远都有机会,你明白舅舅的意思吧?” “璃儿明白,舅舅请放心。” 今天来将军府,沈璃两世孤单的遗憾似乎都得到了补偿,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稳。 如果这就是亲情,她愿意用十二万分的真心去接受。 “那就好,”方大将军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了拍沈璃头顶,就像对待小时候的女儿,不敢用力,又满心都是这个女娃儿,“你娘丢失那一年,舅舅已经十岁了,到现在都记得你娘的模样......” 他的眼睛又湿润了。 “她刚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喂我,”眨巴眨巴眼睛,大将军鼻子很酸,“她爱吃冰糖葫芦,爱吃红糖糕。被人赶到庄子上这些年,一直到死,她都再也没吃过吧?” 不敢想,更不敢往下说,再说下去,心痛得喘不了气。 “沈照江和咱们方家的仇,这辈子不死不休。你能记得你娘的委屈,舅舅很感激。但沈照江毕竟是你父亲,如果有一天他求你放过一马,你别为难。舅舅不怪你,为我妹妹报仇的事交给我来做,你安心做你的小姑娘,该吃就吃,该玩就玩......” 怎么能让从小受苦的外甥女手刃父亲? 这样的罪过让他来承担就行。 他一个战场杀敌眼都不眨的糙汉,再杀几个沈家人,比砍菜瓜可简单多了。 沈璃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亲人和仇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昨天进入沈家,她们对她是什么态度? 今天来到方家,他们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方家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让她如何报仇,而是她的安危,她的两难处境。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为她着想,为她想好各种退路,生怕她再消失在眼前。 他们对她的珍惜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这样的亲人才是亲人,跟一个姓氏一段血缘又有什么关系? 第16章 我和沈家没有亲情可言 “舅舅,我从小被沈家人遗弃,任我和娘亲自生自灭。娘亲即便疯了都知道最后时刻把我推上岸,我能活下来跟沈家没有一点关系,跟我娘才有关系,” “我娘疯了,是沈家人造成的。如果她没疯,她就不会落水,她的死也是沈家人造成的。这样的血海深仇我永远都忘不了,如果不是为了离得近些方便报仇,我连回都不会回来,” “幸亏舅舅出面,否则他们也根本不会将我带回来,他们想让我最后的下场跟我娘一样。这事我早就想明白了,我和沈家没有一点亲情可言,我现在恨不得生啖其肉,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们,” “理智告诉我那种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我忍了。我愿装疯卖傻,再徐徐图之。假如沈照江真有一天找我求饶,我只会让他亲眼看着他最宝贵的东西一样样消失,没有二话可谈。” 原主跟这个爹都没感情,她一个穿越女装什么圣母? 要不是千刀万剐费精力,她铁定去做了。 书房里很安静。 方大将军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外甥女是如何在庄子上养得如此有见识,谈吐如此不凡? 时间过得很快,未时末到了。 方家为沈璃准备了满满一马车的东西,金银细软头饰衣物一大堆,银票厚厚一大叠,还有随时能用的碎银和铜板,更是堆了一盒子。 老夫人拉着沈璃的手,颤了声的让她过两天再来,别隔太多日子。 蓝氏和明婉眼泪汪汪的,怎么都不舍得让她上马车。 还是老太爷和大将军叹了口气,对车夫道:“走吧,路上慢着点,别颠了表姑娘。” 车夫这才敢驾车离开,走出很远,半夏掀开帘子回头看,还能看见方家人站在门外,望着她们的马车。 “姑娘,您终于也有亲人了,”半夏鼻子红红的,今天哭得太多,“等咱们报完仇,就来方家住吧。” 姑娘可算有人疼了,就连她们都有人罩着了。 没看在方府里,老夫人和夫人拉着她和紫苏的手,一叠声的叫她们好孩子。还给她们塞赏银,塞得荷包满满的,又往她们身上挂银镯子,银簪子。 她们俩这辈子都没敢想还能有这么一天。 方家太让人留恋了。 而沈家...... 特娘的,那就是个狼窝。 想到狼窝,半夏的刺又竖了起来。 看一眼警惕听动静的绮罗和绮丽,半夏小声道:“等到了沈府,你们俩就跟咱们一样,该吵就吵,该闹就闹,别理那些规矩,那些规矩就是个屁。” 这丫头快言快语,很对绮罗和绮丽的脾性,三个人很快便混得熟稔,但又莫名对紫苏敬重又服从。 沈璃满意地闭上眼睛,靠在轿壁上歇息起来。 晃晃悠悠中,马车咯噔一下子,停住了。 车夫道:“表姑娘,沈府二姑娘的马车在前面。” 绮罗一把掀开帘子,看了眼前面,随即淡淡地放下帘子,“去看看。” “是。” 车夫下去,不一会回来了。 “他们说马车坏了,走不了,奴才想帮忙将马拉到一旁,好让后面的马车过去,他们不肯,还想打奴才。” 这是故意找茬啊? 半夏摩拳擦掌,看了眼绮罗和绮丽。 两名武婢笑了,伸手弹了她一个脑袋瓜,嘻嘻道:“不劳你动手。” 话毕,外面就传来哎哟啊呀的哭喊声,沈璃掀起眼皮听了听,没说话。 绮罗道:“暗卫就在周围跟着呢,哪能让他们这么欺负姑娘?这条路窄,没法调头回去,后面堵了又不光咱们一家。大家都在那骂骂咧咧,打这群丫的一顿也没关系,暗卫隐在暗处,谁都不知道是谁打的。再赖在这里不走,小心腿都给他们打断。” 有仇当场报,沈璃很喜欢。 果然,见前面堵路的车夫和随从被打,后面几辆马车都喊起了号子,有人甚至拍着巴掌大叫打得好。 眼看众怒难犯,车夫凑近窗户说了什么,马车终于启动了。 紫苏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好奇地问:“她马车上有沈府标志,怎么后面马车上的人不怕吗?” 绮丽笑眯眯地道:“怕什么?这是京城,谁知道后面马车里的人是谁?万一有沈府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呢?她想为难的是咱们姑娘,可不是其他人。挨了打知道赶紧走,还不算蠢透了。” “这还不算蠢?”紫苏觉得不可理解,“真要是不蠢就等咱们回去再找茬啊,何必在大街上找呢?” “紫苏姐姐,我倒是觉得她有别的想法,”绮罗从袖子里拿出一些粉末,一边分开一边道:“按照咱们姑娘昨晚回府的那场闹腾,说不定她以为姑娘能下去找她呢,” “那样她可以趁机让所有人看到咱们姑娘的痴颠,可比她们自己出去宣扬有效果得多。姑娘刚回京就当众出丑,以后谁还敢和姑娘来往,谁还能相信姑娘所说的话?” 紫苏和半夏瞠目结舌。 “天啊,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坏?她是怎么长的?竟然没有一点好心眼?”紫苏喃喃自语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随她爹长的。”半夏表情认真道。 绮罗和绮丽噗嗤笑了。 沈璃也笑了。 看看舅舅给的这俩武婢,再看看自己的俩憨丫头,学习的路上任重道远啊。 绮罗将粉末分成小包,一人递了一包道:“都装好了,这是毒粉......” 半夏吓得一哆嗦,她刚才手贱,直接触摸毒粉了。 “别怕,我已经给大家都用了解药。”绮罗笑着道。 “天啊,颐罗,你也太厉害了,什么时候给我用的解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半夏吃惊道。 “就在刚才,马车被挡住的时候。”绮罗的神情仿佛在说喝水很简单。 半夏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她,嘴里喃喃道:“感谢舅老爷,感谢老太爷。” 她紧紧抓住沈璃的胳膊,“姑娘,舅老爷这是送了您一个宝啊。” 沈璃噗嗤一笑,也被她逗乐了。 “我算什么宝?她才是,”绮罗指了指绮丽,对半夏道:“回头让她给你个惊喜。” 绮丽笑着摇头,“别扯别的,这毒粉是干什么的,你不说一下,用错了怎么办?” 颐罗拍了下脑门,道:“刚才沈二姑娘没占到便宜,只怕不死心。下车之前大家把毒粉撒在身上手上,万一遇到她们找茬,就往她们身上招呼。等她们半夜起满疹子打滚的时候,死活都跟咱们无关。” 紫苏和半夏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7章 缠斗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将军府派来的小厮从后面马车上下来,张罗着往里面抬箱笼。 沈府丫头们探头探脑,忙着去跟自己主子报信。 沈瑶倚在罗汉榻上,阴沉着脸。 刚才在街上突然看见疯子的马车,就想让她在外面出出洋相,结果差点引众怒。 这个疯子去一趟将军府,就带回来这么多东西,看起来认亲很成功。 也就是说,大将军果真是她舅舅,往后想找她麻烦,还不能明着来了。 不行,这口气从昨晚就堵得心口难受,不出不行。 “来人,多喊几个粗使婆子,跟我去犄角院。” 犄角院是沈璃的院子,名字是沈瑶起的。 等她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将军府小厮已经离开,院子里堆着几个大箱子,丫头们正忙着收拾。 院门没关,丫头们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她们是谁?谁允许你让外男进沈府后院的?你以为这里是乡下庄子?”沈瑶的眼睛在绮罗和绮丽身上打量,质问沈璃,态度十分嚣张。 娘亲掌管中馈这么多年,府里哪怕是一条狗,都得经过娘亲同意才能买进。 这疯子一回府,不光从乡下带了两个野丫头,今日又私自从将军府带回两个粗丫头,这是多么不把娘亲放在眼里。 对于沈瑶的叫嚣,沈璃懒得搭理。 一个被爹娘养的一肚子坏水还没有脑子的东西,实在不值得她浪费口舌。 沈瑶见自己说话,犄角院的人就像没听见一样,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脸,心里的气堵得更盛了。 “来人,过去检查一下箱子里有没有违禁的东西,大姑娘不懂规矩,咱们得教教她。” 前不久刚有一名大臣的家眷接收礼物,结果那礼物是当年反党用过的,被人告发后,一家人全都下了大狱。 这件事情京城里人人知道,是以沈瑶说完,跟随而来的婆子们便挽起衣袖往箱子走去。 “呸,”半夏随手抽出那根从密州带来的棍子,往地上比量着敲了两下,“也不知道这打死过野猪的棍子,敲死个把人需要多长时间?” 婆子们脚步一顿,回头看一眼沈瑶。 “看什么看,这是沈府,还能被一个贱丫头吓住了?给我上。” 婆子们便上了。 半夏举起棍子就往上冲。 眨眼间,却见绮罗和绮丽已经与沈瑶带来的人扯头发抱脖子缠在一起。 半夏一愣。 擦,差点忘了药粉。 棍子一扔,她也冲了过去。 抱脖子缠斗是为了将药粉蹭到对方身上,蹭完可不能客气了。 半夏在庄子上撒野惯了,沈府婆子再厉害也没见过这架势,很快便被她以一敌三打倒好几个。 绮罗绮丽更不必说,两个人一副粗使憨丫头的模样,却是方府精心训练出来的武婢。 蹭完药粉往后一退, 哐哐几脚,就把人踢出院门,摔得几乎断了气。 有几个差点砸在沈瑶身上,吓得她腿一软,冷汗都下来了。 “你你,你这个疯子,”沈瑶伸出手指,声音都在颤抖,骂沈璃,“你等着,还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了,你等着......” 人多也没占到便宜,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慌了心神。 一边威胁一边往后退。 沈璃坐在一旁,嘴里嗑着瓜子。 每当有婆子被踹到跟前,她便吐一口瓜子皮,再趁势踩上一脚。 紫苏站在她身边,警惕地看着对面。 脚边趴着一条狗,是沈璃在大门口刚捡的。 那狗全身脏兮兮的,还没来得及给它洗澡。 听到沈瑶骂人,沈璃笑了笑,捂着嘴巴对狗儿说了句什么。 沈瑶看到沈璃笑,气得手更抖了。 她笑什么? 果真是个疯子,疯子。 刚这样想,就见那条脏狗爬起来抖了抖打结的毛发,低吼着对她冲了过来。 “啊!” 沈瑶吓得魂都散了。 众人顿时乱成一团,有拦狗的,有护沈瑶的。 那狗左冲右突,按照沈璃的指示,几个转身躲过众人,跳到了沈瑶身上。 沈瑶大叫一声,吓晕过去了。 狗儿并没有咬她,撒了泡尿又跑了回来。 “呸,”沈璃吐了一口瓜子皮,“胆也太小了,竟能被条狗儿吓死,啧啧。” 婆子们抬着沈瑶落荒而逃。 半刻钟不到,老夫人派人来喊沈璃了。 “把狗送到将军府。”沈璃吩咐一声,古路领命而去。 延寿堂。 老夫人一见沈璃,桌子拍得啪啪响,声势浩大,“混账,你才回府两天,就惹出这么多事端。当真以为你母亲宽厚,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了吗。” 赵氏坐在一旁,脸色平静地看着沈璃,眸光不明。 “老太太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二夫人万氏起身扶着老夫人,慢慢劝道,“大伯出门之前不是说过,府里留了几个功夫高的护院,以免他不在家时有人不服管教吗?” 说罢瞥了眼沈璃。 老夫人与赵氏对视一眼。 护院有是有,从没想过用来对付沈璃。 不是她们多么仁慈,而是她们就没把沈璃放在眼里。 一个脑袋愚钝跟疯娘长大的蠢货,回来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哪里值得大费周章对付她? 找几个婆子来就能吓破她的胆。 她们却忽略了一点,这蠢货不仅是蠢货,她还疯癫。 关键她的疯癫还是赵氏造成的。 只想着这样可以让她在大将军面前痴态毕露,说出来的话不足取信。 却忘了疯子发疯的时候没轻没重,连伤沈瑶两次,她们还不能大张旗鼓惩罚她。 毕竟沈家为了进入京城高门圈子,一直对外营造宽厚仁爱的形象。 刚从偏远庄子回来的嫡女一进府就被惩罚,传出去铁定引人非议。 赵氏坐在那里,将握紧的手掩在衣袖里,盯着沈璃看了半天,淡淡一笑,“璃儿,今天去将军府怎么样?大将军可是你舅舅?” 沈璃没有看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认真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母亲死了,死好些天了,我身上穿着她的孝。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她半夜过来找你,吓死你。” 说完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嘴里念道:“五七八六十。” 老夫人气得身子发抖,扶着孙嬷嬷的手坐下,刚说了一个字,“打......” 沈璃忽地就跳了起来,大喊大叫,“打人啦,啊呀打人啦,呜呜呜,舅舅救璃儿啊,老鬼打人啦。” 声音又尖又利,老夫人捂着心口,惊得眼前阵阵发黑。 赵氏眯着眸子,好一会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李妈妈。 李妈妈点点头。 朱砂中毒过多,确实兴奋易怒,会变狂躁。 第18章 当年他们家穷的叮当响 “护院,快传护院,”眼见老夫人气得直翻白眼,万氏急得对外面大喊起来:“快传护院进来,拿下这个小贱人。” 沈璃一下子停止了狂叫,直勾勾的眼神回到万氏身上。 “你......”她手指一伸,“你是二夫人?当年娶你的时候,彩礼用的是我的钱。他们家穷得叮当响,根本拿不起彩礼,他们哄着我拿钱出来,娶了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白眼狼,你们都是白眼狼......” 沈璃声音变粗,好像被什么附了体。 老夫人和万氏脸色惨白,想起了卢嬷嬷的死。 沈璃喃喃自语,忽而又皱起眉头,好像在回忆什么事。 “对了,我那对碧绿通透的翠玉绞丝镯,价值连城,被老爷拿去给二弟做聘礼了吧?” 赵氏眸光一凝。 万氏曾经当着她的面炫耀过,说那镯子是二老爷给她的定情信物。 那对镯子世所罕见,做为丞相府嫡女的她都没见过,偏偏万氏手里有。 万氏说会将这对镯子留给自己所出的三姑娘沈琰和四姑娘沈琳。 这样的好东西瑶儿都没有,她们凭什么有? “还有那尊白玉玲珑塔,也被老爷拿去给二弟当了你的彩礼吧?” “还有前朝宫里的一个彩瓷大窑瓶,那瓷瓶能换一栋五进的宅子啊......\" 沈璃继续掰着手指数。 这些都是听舅舅说的,舅舅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娘亲当年的陪嫁单子都从官府抄录了一份出来。 赵氏握紧拳头,指甲扎进肉里都没发觉。 一边惊恐,一边暗恨。 沈照江这个天杀的,如果那些东西没有拿去给二房沈照河,那都该是大房的,是她赵氏儿女的。 万氏紧紧抓住老夫人的胳膊,惊恐令她全身都在抖。 天黑了,是方氏的魂魄出来了吗? 想起当年那些事,老夫人不寒而栗。 丫头跑进来,匆匆道:“老夫人,来了两个护院,在院外候着。” 老夫人早被沈璃吓得心跳都几乎停止,听说护院来了,目光下意识看向赵氏。 赵氏慢慢松开拳头,深呼吸一口,试探地道:“姐姐,璃儿回家了,您放心,这府里......”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便一片寂静。 一阵风从窗户吹来,烛光晃动,影子摇曳,映射到墙上,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头皮发紧,只觉有凉风嗖嗖地从脚后跟往上冒,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去,去看看。”李妈妈硬着头皮,吩咐身边小丫头。 丫头快要吓尿了,哭哭啼啼蹭到门口,壮着胆子掀开门帘,只一眼,便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院子里,廊下的羊角风灯光线昏暗,随着风的吹动晃来晃去。 中间地上躺着四个人,有两个是等候差遣的护院,另两个是伺候通传的丫头。 能在瞬间放倒四个人,连点动静都没发出,不是鬼魂又是谁? 那溺亡的方氏果真跟回来了! 老夫人,赵氏,万氏,甚至孙嬷嬷和李妈妈在内,全都头皮发麻,只觉周身寒气萦绕,差点晕厥过去。 “夫人,二姑娘......”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刚喊完二姑娘几个字,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丫鬟的声音突然惊恐高亢:“啊,杀人啦,杀人啦。” 护院们被惊动了,快速来到延寿堂。 沈璃嘻嘻笑着,从荷包里掏出瓜子,一边嗑一边啧啧称赞,“祖母这里的茶真好喝,待会包点给我带回去。” 这是方氏的魂魄走了吗? 几人脸色惨白,盯着沈璃说不出话来。 “李妈妈,你怎么了?”正当心神不定时,小丫头又突然惊叫起来。 众人几乎吓尿了。 赵氏回头一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就见李妈妈神情呆滞,口角流涎,目光直直地盯着角落,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属实吓到赵氏了。 毕竟给沈璃下药的事情是她吩咐的,若那方氏的魂魄果真跟了一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一个魂魄的眼睛? “老夫人,夫人,里面有没有事?小的们都在这里,有事请吩咐。” 院子里,快速赶来的护院们大声对屋里喊道。 强忍着心惊,赵氏迈步出了屋子。 地上躺着的四个人只是晕倒了,刚才的小丫鬟也苏醒过来。 一见赵氏,小丫鬟哭了:“夫人,二姑娘起了一身疹子,一挠就疼。屋里伺候的姐姐们也都是,还有院里的婆子妈妈们,全部都是,都起疹子了。” 无一幸免。 沈璃满意地笑了。 先是绮罗用毒,接着是暗卫配合自己放倒护院。 还有那个被自己毒针射中的李妈妈。 回府第二天,沈家人又一次被她吓得失魂落魄。 ...... 翌日。 沈璃从梦中醒来,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皱皱巴巴的脸凑了过来。 沈璃啊一声清醒了。 大清早见鬼了吗? 老夫人到她屋子里来干嘛? 昨晚不是差点吓死吗?今天怎么就精神奕奕,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孙嬷嬷呢?紫苏呢?半夏呢?还有那俩家伙呢? 房门一开,半夏端着铜盆进来,抬头看见老夫人,先是一愣,接着便诧异地道:“你来干什么?” 这老家伙长得就像恶人,哪里有点为人祖母的样子? 她趁姑娘睡着时进来,又想干什么坏事? 老夫人咳嗽一声,自己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快伺候你家姑娘吧,昨晚是谁守夜?怎的老身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连个人都没有?” 关怀的语气,和气的态度,沈璃心中警铃大作,盯着老夫人,慢慢道:“我不喜欢有人守夜,你来找我有事?” 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有事也不是好事。 只是自己睡觉一向警醒,老夫人是怎么做到一点声音不出就进来的? 沈璃坐起来,接过半夏递过来的衣服,两人警惕地盯着老夫人,视线一刻不敢离开。 “要说有事也没什么事,祖母昨晚想了一夜,这些年对你疏忽太多,心中十分愧疚。今日一早过来,也是为......” “绮丽,你个小蹄子,又作弄人了是不?”绮罗推门而入,笑嘻嘻地来到老夫人身边,伸手便去拧她的耳朵。 老夫人疼得呲牙,捂着耳朵求饶道:“我不敢了绮罗姐姐,我不敢了,我逗姑娘玩呢。” 沈璃:...... 半夏:...... 这是绮丽? 老夫人是她易容的! 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破绽。 难怪沈璃没被惊醒,绮丽除了易容,还有一身好轻功。 被绮罗识破,绮丽站起来福了一礼,“姑娘,奴婢先把衣服换了去。这老家伙的衣服委实不舒服,奴婢穿着憋闷。” 第19章 报仇的事情急不来 绮丽出去了。 绮罗帮半夏伺候沈璃梳洗,顺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十分精致的发钗,模样各异,玲珑美丽。 “这是奴婢做的。”她拿起一只发钗,两只手一拧,发钗上居然有机关,一拧就成了两半,一半尖细插入发间,一半则像一只指头粗的细瓶。 瓶里装着一些粉末,绮罗将粉末倒在纸上给沈璃看,“这里总共有五只,是奴婢给大家准备的护身东西,” “这粉末遇水即化,就这一小份能瞬间放倒十几个大汉。与酒相合则能致人死地。与蜂蜜相合则能令人假死,假死三天三夜才能苏醒。” 沈璃大喜。 护身的东西她在回京路上就想准备,没想到绮罗做在了她前头。 “这是姑娘的,”绮罗从里面拿出最精美的那只,洁白无瑕,是上等的白玉,“其他几只是奴婢们的。” 半夏欣喜地接过白玉钗插在沈璃头上,“没想到绮罗姐姐的手这么巧,这下出门奴婢不用随身带棍子了。” 想起半夏抽棍子打人的虎劲,绮罗噗呲笑了,“棍子该带还得带,哪怕往地上敲几下也能吓破他们胆。药粉是保命的,小打小闹一般用不着它。” “绮罗姐姐,昨晚那个疹子粉还有没有?”半夏挑了一只发钗戴在自己头上,随口问道:“我觉得药粉比棍子管用,要是还有的话再给我一些吧,有人招惹姑娘的时候我便给他糊到身上。” 绮罗摇头,拍了半夏脑瓜一下,笑道:“同样的东西哪能总用?再用就露馅了。回头我给你准备点别的,一次换一样,保管让他们抓不到把柄。” “好好好,那可太好了,谢谢绮罗姐姐。”半夏欢喜道。 紫苏走进来,对半夏道:“你们俩去厨房端饭,待会姑娘还要去延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别误了时辰。” “啥?给那老东西请安?”半夏吃惊地张大嘴巴,很不理解:“她们都那样对姑娘了,还请什么安?” 紫苏白了她一眼,慢慢道:“姑娘是沈府接回来的,名义上还是沈家大姑娘,该请的安该行的礼都别落下,哪怕是露个脸给她们添添堵呢,也能让她们一肚子气还说不出来不是?” 绮罗欣赏地看着紫苏,点点头。 “况且,咱们姑娘能回京,是舅老爷求到皇上面前才成行的。总不能让沈家出去说姑娘仗着皇上和舅老爷在沈府嚣张跋扈,不把长辈放在眼里。要真那样,舅老爷那里没什么,皇上可会恼了姑娘的,” “毕竟沈府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宽厚仁爱的名声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扳倒的,” “咱们要报仇,便是不管沈府内院,还是外面名声,甚至包括继夫人娘家,还有其他咱们不知道的七七八八,都要算计在内,” “好了,说太多你也记不住。这府里没有一个人是向着姑娘的,没人招惹的时候咱们该干嘛干嘛,不能让她们抓到把柄......” “有人招惹的时候呢?”半夏忍不住问。 “有人招惹的时候,前天和昨天不就是例子吗?”紫苏笑眯眯道,“只不过不能总装疯,次数用多了总会露馅。往后姑娘会渐渐正常起来,只要她们不给姑娘下毒,姑娘是不会疯疯癫癫大闹她们的。” “哦,”半夏恍然大悟,仰脸想了想,喃喃道,“我还是喜欢拿着棍子直接打人,这些个七拐八弯的事情太绕脑,要是能三两下把那些害死先夫人的人都杀了就好了。” 绮丽恰好进来,听见她的话,笑着接道:“真要这样就不叫报仇,就叫连累亲族了。” “此话怎讲?”半夏问。 “你想啊,沈府人都死了,只有姑娘活着,叫谁谁不会多想?这要是一查,没事也能查出事来。姑娘还好说,大将军一家呢?你和紫苏呢?听说庄子上还有大勇哥,说不定还有其他能被官府查到的人呢?” “更何况沈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杀的,沈老爷官居正三品,其岳父是当今赵老丞相,其连襟是江南织造温家。只杀几个沈家人,不但不能帮先夫人报仇,还能引来无尽的祸端。这事啊,且有得算计呢。” “啊!”半夏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她们,“我以为杀完人就可以走了,怎么还这样麻烦?” “一时半会你是走不了了,”绮罗笑着去拉她,“走吧,到厨房端饭去。” 两人出去了,沈璃从镜子里看着绮丽,翘起大拇指,“你从哪学来的易容术?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牛啊。” 绮丽抿嘴一笑,道:“我从小就喜欢倒腾这些,大将军特意请了几名易容高手教我,学了这么多年,总算没辜负大将军的栽培。” “老夫人的衣服是从哪来的?”紫苏好奇地问,刚才她在院子里遇见,还以为是真的老夫人,差点行礼问安。 “暗卫从老夫人那拿的,已经扔回去了。”绮丽道。 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又道:“姑娘,暗卫说老夫人和夫人院子周围也有暗卫,昨晚放倒护院的时候差点被他们发现。暗卫让奴婢告诉姑娘一声,让姑娘加以小心。” “好,我知道了。”沈璃道。 刚回府那晚她就察觉到了,到过她院子的高手有两拨,一拨听舅舅说是他派来的,另一拨不用说也是沈家的。 沈家人心里有鬼,自然对她诸多怀疑,不是她装傻他们就会信的。 派俩暗卫偷偷观察一下,暗卫回去说她傻才是真的傻。 “昨天那条狗可真得力,”绮丽想起来,仍忍不住连连赞叹,“幸亏姑娘捡了它,看把二姑娘给吓得,魂都飞了。” “也幸亏姑娘把它送去将军府,听说夫人派人到处找那小狗,找到就要打死它。” 紫苏低着头收拾妆奁,听到绮丽说小狗,也插了一句,刚说完又想起咬掉卢嬷嬷鼻子的大黄,不由心里一动。 两次都有狗儿出来帮助姑娘,真不知道是先夫人在帮忙,还是姑娘梦里的白胡子师父在帮忙, 简直也太巧合了。 饭端回来,不用沈璃挨个端到嘴边检测,绮罗已经在厨房里检查过了,全都无毒。 “李妈妈从昨晚到现在都还直勾勾着,谁都不认识,还失禁了。想必那边怕先夫人晚上找她们算账,所以暂时不敢给姑娘下毒了。”半夏心情好,摆起碗筷来都高兴地直笑。 姑娘就是有神灵附体。 李妈妈一路给姑娘下药,昨晚闹成那样,先夫人回来一趟,怎么可能放过她? 第20章 欠我的月例补给我 吃过早饭,沈璃带着绮罗和半夏去了延寿堂。 短短两天,沈大姑娘和她带来的丫头便在沈府出了名,府里的丫头小厮只敢老远看着,交头接耳议论着。 半夏撇撇嘴,眼睛都快翻上天了。 “姑娘,奴婢看着他们就来气,可想给他们几棍子了。往后在府里住,奴婢可不可以偶尔打打劫,抓几个丫头逗一逗?” 以前在庄子上,她就跟大勇哥打劫过隔壁富户家的胖少爷。 那胖子嘴贱,嘲笑姑娘有个疯子娘,还用石头扔姑娘和先夫人。 她和大勇哥就趁胖子出去赌钱的时候让赌坊伙计把他骗到后院,一麻袋蒙住扛了出去。 吓得胖子尿在麻袋里,大勇哥嫌太骚,还踹了他好几脚。 他们俩用粗布蒙住脸,把胖子扔在一条黑巷子里,打开麻袋,捂住胖子的嘴,搜光他身上的钱,还把他揍得爹娘都认不出来。 后来听说富户家到处寻找打劫少爷的人也没找到,就说是一伙流匪干的,能留住少爷命都算烧高香了,为此还去寺庙拜过菩萨呢。 绮罗跟在身后,听到半夏这样问,忍不住笑道:“干什么?你是想通过自己让她们退避三舍,不敢欺负姑娘吗?” 半夏抡着棍子,眨巴两下眼睛,愣了片刻道:“我没想那么多啊。” 沈璃扑哧笑了。 到了延寿堂,守门婆子见到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揉眼睛之后转身就跑,好像再晚一步就可能被鬼追上似的。 里面一会便传来丫鬟的声音:“大姑娘来了,请进来吧。” 门帘掀开,沈璃走了进去。 正屋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昨晚生疹子的沈瑶和照顾沈瑶的赵氏没到,其他人都到了。 万氏看着沈璃进来,一声没敢吭。 昨晚太邪门了,吓得她几乎一夜没睡,可不敢再当出头鸟帮赵氏欺负沈璃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见到沈璃太堵心,一副马上要晕厥的样子,连呼吸都喘得乱七八糟。 倒是万氏所出的沈琰和沈琳两姐妹,从沈璃进门就好奇地打量着她。 打从这个疯子从庄子上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她们意料。 想象中那个穿着土气畏手畏脚的乡下土妞根本不存在,她们想给她的下马威也没成功,反倒府里被她闹得人仰马翻。 据说她脑子不灵光,天生带痴傻。 可今日再看,她穿着从舅舅家带回来的衣服,戴着从舅舅家带回来的首饰,其衣饰精美一点不亚于她们,通身的那股高傲不羁也是府里姐妹所没有的。 这哪里是一个自小养在乡下庄子上的人,那气派分明就是高门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 沈璃规规矩矩行礼请安,没人让她坐,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抬眸看着对面的沈琰和沈琳,淡淡地道:“怎的沈家规矩这么差吗?见了长姐都不知道行礼吗?” 昨晚绮罗和绮丽教了她许多,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大户人家,长姐长兄地位都很高,家里比她小的都要老老实实给她行礼的。 何况她娘亲还是沈府家主的原配,沈家人心里有鬼,又知道大将军是娘亲的哥哥,正心虚着,自然不敢再用娘亲名声不好的理由来搪塞她。 今日阳光明媚,天蓝云白,她心情好,对面那俩姑娘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她,她闲着也是闲着,就逗她们解解闷 沈琰和沈琳愣怔一瞬,下意识看向祖母和娘亲。 她们要向这个张狂疯癫的人行礼?还要叫她长姐?她在做梦吧? 老夫人闭上眼睛,不置可否。 万氏因了昨晚的诡异心中后怕,只得挤出一抹笑,对女儿道:“那就给,给你长姐行个礼吧。” 沈琰和沈琳满心的不情愿,又不能反驳,只得站起来,潦草地走到沈璃面前,福身道:“见过长姐,长姐早。” “早,”沈璃笑眯眯的,虚扶一下,“妹妹们早。” 两姐妹坐回去,为了掩饰心中不快,端起茶来饮了一口。 沈璃诧异道:“原来请安还有茶喝?我从庄子上来,不懂京城规矩。要是就这样出去见人,万一别人问起来,我就说咱们沈家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不知道算说得对呢还是不对呢?” 这话听得人心里生恨,偏偏她确实什么都不懂,孙嬷嬷忙赔笑道:“大姑娘赎罪,是老奴疏忽了,老奴这就让人去为大姑娘泡茶。” 说完转身吩咐道:“珊瑚,快去给大姑娘泡一碗今年新出的香茶。” “是。”一个模样清秀的丫头福身一礼,掀帘走了出去。 沈璃又问:“我在庄子上时,多亏府里时不时让人送点月例银子去,孙女才没饿死在外面。算一算,这些年的月例银子加起来,每月也能有个几百钱。可我怎么听说,咱们府上嫡出姑娘的月例银子是每个月五两?” 老夫人眼神飘忽,垂着眸子,没有作声。 沈璃接着道:“我脑袋不行,算不清楚,幸亏舅舅给了俩丫头,好歹能算得出来。按照每个月五两银子算,我每年应该有六十两的月例。减去府里派人送过去的那几两,就按十两算吧,每年还差了我五十两,十年就是五百两。不知道这笔银子什么时候补给我呢?” 珊瑚端了茶进来,老老实实放在沈璃面前。 沈璃端起来,喝了一口,“嗯,茶不错。” 放下茶盏,沈璃道:“我猜着,这十年的月例肯定被送物什的婆子给贪墨了,这事可得好好查一查,给我个交代。不然传出去,人家笑话沈家连欺负嫡女的恶奴都查不出来,父亲还是大理寺卿呢。” 没人说话。 大家都知道沈璃月例短缺的事,但是谁会为她出头呢,都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才好。 沈璃又喝了一口茶。 人生第一次给人请安,还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不给对方添点堵可不是她的风格。 “还有件事情得请老夫人做主,自打我回来这两天,大厨房不是豆腐青菜就是稀粥冷面,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抬眸看一眼正在撇嘴的沈琰,沈璃淡笑着道:“妹妹莫不是在心里说我在庄子上吃得连狗都不如,回来挑剔个屁?” 沈琰被人看透,脸一红,转向一旁。 “要是府里跟庄子上一样艰苦,那我也没二话。以后我就到诸位院子里蹭饭吧,每次饭前随机抽取,抽到谁就去谁那里吃,人多吃饭还热闹,吃糠咽菜也开心,就这么定了。” 所有人脸色大变。 都知道沈璃说得出做得到。 没有人愿意让她到自己院子里去,还一起吃饭?看着她那张脸都食难下咽。 第21章 退婚那家伙废了 “你刚回来,怕你水土不服,饮食便清淡了些。既不喜欢,从今日起换了便是,就不必到处乱窜了。”老夫人心里暗暗埋怨赵氏,磋磨沈璃没成功,净惹她发癫。 “只换饭菜也不行,”沈璃道:“我那院子离厨房太远,每次取回饭菜都凉了。就让人在我院子里建个小厨房吧,我自己找厨娘做饭,也不用每天跑来跑去的......” “不行。”万氏脱口而出,自己俩女儿说了好几次想在院子里建小厨房,赵氏都没同意,她沈璃凭什么? 沈璃眼神一扫,万氏打了个冷战,想起了昨晚那一幕。 忙放缓语气道:“这事得你母亲拍板,府里是她当家,没有她发话,即便是建起小厨房,厨娘和每日买菜的钱物也没着落。” “哦。”沈璃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老夫人揉揉额头,眼看别人不走沈璃也不走,只得摆手道:“都退下吧,璃儿院子远,往后不必天天过来,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便可。” 沈璃站起来,抚平衣服褶皱,淡淡地道:“老夫人慈祥,是我的福分,平日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还是来找老夫人聊天吧。听你分享人生经验,肯定受益匪浅。” 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口又开始疼了。 这哪是来找她分享什么人生经验?分明是威胁她们别惹她不痛快,惹了她,大家都别想痛快。 “娘,您看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万氏眼见沈璃走远,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一阵傻一阵清醒吧,”老夫人眼神阴郁,摆手让沈琰和沈琳下去,这才恨恨地道:“李妈妈刚回府就跟你大嫂说,一路上那朱砂都给她用上了,也出现了中毒模样。要不是最后几天出了状况,她早就奄奄一息了,也就不会有如今偶尔清醒的时候。” “既然这样,娘,咱们再给她接着用便是。”万氏眼里闪过阴毒的光。 当初方氏被弃,嫁妆都留在大房库房里,万氏趁赵氏还没进门,偷偷从大房拿走许多财物。 赵氏曾经找出方氏的嫁妆单子查询那些东西,府里偷运的人不止万氏一个,大家都说是方氏还在的时候东西就没了,赵氏无从查找,此事便作罢。 如今沈璃回府,她若是个清醒明白的,又有大将军撑腰,万一追查方氏的嫁妆,谁都别想安生。 只有让她继续痴傻下去,甚至时机一到直接让她死了,那些糊涂账才没有被追究的可能。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再说吧,魏国公府的事情难道你忘了?” 万氏一听,打了个激灵。 魏国公府袁家小公子去密州办事,顺便找沈璃退婚。 婚事顺利退了,但那袁志麟却在回京的路上出了事。 据说半夜突然发疯,全身疼得无法忍受,滚来滚去大喊大叫,侍卫们根本摁不住,最后还失禁了。 到如今已经回京那么多天,袁家请了那么多名医进府医治,都没人能找出病因。 沈家派万氏去探望,袁二夫人偷偷告诉她,请的大师说袁志麟被鬼风给吹了。侍卫也说他退婚那天是方氏头七,是不是因为这个惹怒了方氏...... 想到这里,万氏拍拍心口,也后怕起来。 这个时候再给沈璃下毒,万一方氏晚上出来折腾她们...... 万氏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娘,她突然要建小厨房,您说,会不会是方家发现了什么,给她出的主意?” 万氏问。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应该不是,真要发现什么,方家又不是得罪不起咱们,就不会让她回来了。府里暗卫这两天就躲在犄角院观察。据他们说,她是真的傻。每天晚上一个人在院子里又跑又跳,还喊号子,跟跳大神似的。还不让人下跪,不让人守夜,说的话也稀奇古怪,真有鬼上身的样子......” “是不是方氏的魂魄?”万氏紧张地问。 “管它是不是,”老夫人阴狠地道:“万氏要真有灵,必不会在她女儿身边停留太久,会损阳寿。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到那时就剩下一个小女娃子,这么多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她?” “要能让暗卫直接结果了她就好了。”万氏道。 老夫人掀起眼皮白了她一眼,道:“想得简单,方家在皇上前面过了明路了,你说让她死就行了?她要是死在沈府,麻烦事更多。” 万氏的肩头一下子耷拉下来,愁眉苦脸。 老夫人手里数着念珠,道:“行了,别愁了。好在暗卫监视过了,那是个憨傻的,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至于这几天的闹腾,唉,请几名师父来帮忙驱驱邪吧,” “犄角院的暗卫天一亮便会撤回,白天没事都不要在那附近转悠,免得被她缠上还没人帮忙脱身。” 老夫人长出一口气,心情十分糟糕,“去吧,去看看瑶儿,别惹你大嫂不快。” 整个沈家都是靠丞相府才有的今天,赵氏在府中的地位,连她这个婆母都得退让三分,何况仰长房鼻息的二房。 即便那疹子有可能染到自己身上,万氏也必须得去关怀一番。 万氏福礼告退,匆匆走了。 老夫人看着门外,半晌,沉声对孙嬷嬷道:“拿五百两银子送去犄角院,再找个替罪羊,这事跟老大媳妇说一声就是。那是个阴毒的,必不会拿银子善后,就别因这点事情再起风波了。” 接连出事,防不胜防,她这身老骨头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噩梦连连。 她有点怕了。 午饭还没到,补给沈璃的银子就送了过来。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消息,贪墨沈璃月例的婆子认了罪,已经被打了三十大板,重新发卖了。 沈璃数着银票,看都不看珊瑚一眼。 珊瑚刚告辞,半夏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手里依旧拖着那根棍子,一进门就端起杯子往嘴里灌水,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方才擦擦嘴角,兴奋地道:“姑娘,您猜奴婢听了个什么好消息?” 绮罗笑着去揪她的耳朵,笑骂道:“还不快说,再卖关子,小心弄点药粉撒你身上。” “我说我说,”半夏忙告饶,高兴地道:“是那个袁志麟,我刚才上街,听说他废了,从密州回来的路上就废了。” 袁志麟? 沈璃数钱的手一顿。 过了这么多天,差点把他给忘了。 按照毒针的发作时间,他是该疼个不停了。 “你是说魏国公府家那的袁志麟?”绮罗问。 “是啊,就是他,大家都说他中邪了,全身疼起来的时候连命都不要,还失禁。失禁哎,那得多臭。” 半夏抽了抽鼻子,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眼睛突然瞄见沈璃手里的银票,立刻瞪圆了,“姑娘,这是您打劫的还是那边补给您的?” “补的。”绮罗笑道。 半夏闻言,高兴的眸子闪了闪,转而又愤恨起来,“这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就该使劲折腾她们。姑娘,待会吃完饭奴婢就去她们院子里逛,看好什么劫什么,劫回来给姑娘换银子用。” 第22章 我也得吃燕窝 紫苏进来,恰好听见她说浑话,嗔道:“你先消停几天吧,让姑娘歇口气再说,没事跟我去大厨房取饭菜,免得去晚又凉了。” 沈璃放下银票,对紫苏道:“你把银票收起来,绮罗和半夏跟我到沈瑶那边吃饭去。” 紫苏有些担心,道:“真要去吗?小心她们又害姑娘。” 先夫人早晚会离开姑娘,没人庇佑的时候,姑娘还是少和她们接触些好。 “不怕,”沈璃道:“如今她们正都慌乱,建小厨房的事得及早着些。不然等过几天沈照江他们回来,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变动。咱们又不能时时刻刻检测饭食里有没有毒,总有我和绮罗不在跟前的时候,万一伤到你们怎么办?好了不啰嗦了,快走吧。” 半夏二话不说,扔下棍子跟了上去。 绮罗抬眸看一眼树上,也跟了上去。 两条影子分别从两棵树上窜出,远远地护着她们。 梧桐苑。 沈瑶身上的疹子除了难看,终于不再疼痒。 折腾这么久,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桌子上摆着她最喜欢的血燕窝,还有冒着热气的菌菇汤,还有香味扑鼻的蒸酥酪,还有小酥肉,还有虾饺,因为身上起疹子,本来说好的蒸鱼和嫩羊肉就没有上。 沈瑶刚拿起勺子,沈璃就进来了。 “妹妹正吃饭呢,”半夏熟门熟路地帮沈璃搬了把椅子放在桌前,沈璃坐下,笑着看了眼沈瑶跟前的燕窝,“哟,这是什么?” 作为顶级特工,卧底的时候她吃过这东西。可对于庄子上来的沈璃来说,那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她只能装不认识,凑过去闻了一下,陶醉道:“味道香甜,我尝尝。” 说完不等沈瑶反应,便将那碗燕窝端到手里,三下两下喝了下去。 从她进来的时候沈瑶就有些懵,此时见到她竟敢在自己屋子这么放肆,当即就跳了起来,怒气冲冲道:“谁让你来的?那是我的燕窝,你该死......” 沈璃根本就不理会,放下小碗拾起筷子,视线转向桌子,“没想到妹妹一个人还上这么多饭菜,今天算我有口福了。来来来,半夏拿只小碗来,你也一起吃一点。” “你敢,”沈瑶猛一下将手里的筷子往沈璃脸上扔去,嘴里还骂道:“你这个疯子,谁让你来吃饭的?你还敢让奴才来吃我的东西,你找死啊。” 沈璃抬手将筷子打落,慢慢放下手,冷冷地盯着她。 周身寒芒尽现,那冰冷的眼神冻得沈瑶忍不住打了两个寒噤。 屋子里,嬷嬷丫头如临大敌,紧张地围在沈瑶身边,将她团团护在里面。 有那机灵的已经跑去给赵氏送信,绮罗嘴里叼着一根草,坐在门口,轻轻吹着口哨。 最先赶来的是老夫人,沈瑶的院子离延寿堂近,丫头第一个去报了信。 一进门,便看见沈璃自顾自坐在那里喝着茶,老夫人的脸刷一下白了。 敢情早上请安的时候不让她建小厨房,她没吭声,是在等这一出啊。 赵氏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怒火从她脚底直冲脑门,额头青筋暴起,瞳仁可怕地抽缩着。 没想到这个贱蹄子进了府,第一个就拿她的瑶儿开刀。 使劲压下怒火,赵氏板着脸,对丫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大姑娘再做一份送上来。” “不必了,”沈璃放下茶盏,黑着一张脸道:“倘若让我回来就是天天吃残羹冷饭的,我明儿就求舅舅禀明皇上,还是回庄子上吧。省得在这里碍眼,连妹妹都敢拿筷子摔我脸了。” 赵氏一听,明明心口发疼,还得陪着笑脸道:“那不能够,你妹妹不懂事,回头我教训她。你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她们做上来......” 沈璃垂眸站起来,对半夏和绮罗道:“把那小酥肉和菌菇汤端到我屋里去,我就不在这吃了。哦对了,晚上我还是抽签吃饭啊。” “抽签吃饭?什么抽签吃饭?”赵氏压着怒火,好奇地问。 “夫人没听老夫人说吗?我那院子太偏僻,得建个小厨房。老夫人和二夫人说你们不答应,那我就只好抽签了,每餐必抽,抽到谁就到谁那里吃饭。今天不巧,抽到了二妹妹,二妹妹这里的东西真好吃,我还没吃过,实在不行我以后就不抽签了,直接来二妹妹这里吃就行。” 赵氏气得眼前发花,头顶汩汩地疼,“小厨房,不能建......” “娘!”沈瑶跺脚,都快急哭了。 赵氏的话噎在喉咙里,过了一会,长出一口气,道:“即便要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建成的。” “多久能建好?”沈璃打断她的话。 赵氏扶着丫头的手坐下,定定心神道:“最快也要一天。” “好,那就等一天,”沈璃站起来,探身过去拍了下沈瑶,“你放心,明天小厨房建好了我就不来你这吃饭了。” 沈瑶后退好几步,恨恨地道:“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沈璃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无辜,像受到莫大的伤害一般,捂着头,扑通又坐回到椅子上,“我的头,头好痛,好痛。” 没人敢靠近她。 半夏和绮罗手里端着菜,心中暗暗发笑,低着头,免得被人看到自己肩膀抖。 老夫人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在这里犯了病。 好在只一会的工夫,沈璃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迷茫的眼神从老夫人和赵氏身上巡过。 “还忘了一个问题,小厨房建好之后,犄角院做饭是不是去大厨房拿东西?” 赵氏生怕刺激到她,压着气,好声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会每个月给犄角院一份定例,你可以让厨娘自己出去买,喜欢什么买什么。” 沈璃唔了一声,指指眼前小碗,“我喜欢喝这个东西,听妹妹说是燕窝,你定份例的时候最好把这个也定上,不然我还到这里来喝,” “哦对了,厨娘得我自己找,万一你们找来的做饭不好吃,我还得抽签。” 赵氏眼前又开始发晕了。 偏沈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端起蒸酥酪,拿起调羹,一边舀着吃,一边对赵氏道:“你们这里不好玩,在咱们庄子上,吃饭的时候可以各家窜着吃,这家吃两口,那家吃两口,又热闹又亲热,可好了。” 赵氏扶着小丫头的手一直在抖,沈璃却一副心智不足的模样。 气得赵氏想把她拖下去打个半死,又担心她闹得女儿不能安生养病。 最关键的是,怕她身上除了痴傻之外的那股诡异气息,万一真和方氏有关怎么办?. 思绪混乱不已,赵氏一会暴怒一会紧张,一会又强打起精神,与沈璃周旋。 都快后悔死了。 怎么不在路上弄死她呢? 转念又想到方氏跟了一路的鬼魂,不敢下手啊...... 昨晚就没睡好,心头又一股急火剧烈翻涌。 噗。 赵氏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黑,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第23章 两间破铺子 小厨房当天下午便动工了。 赵氏身边的周嬷嬷亲自带了工匠过来,沈璃坐在院子里,眼睛盯着周嬷嬷。 这老虔婆的嘴巴一直叭叭个不停,眼珠子还乱转,呱噪的很。 沈璃猛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皮,感动地道:“听了嬷嬷的话,沈璃几欲落泪,这就去探望夫人。半夏......” “是,姑娘。” “走,拿上咱们在庄子上挖的那堆药材,跟我去夫人那里。幸亏周嬷嬷说,不然真不知道夫人如此会疼人,太感动了,太......” “不是不是,”周嬷嬷急得话都不会说了,差点哭出来,“夫人需要静养,郎中不许人探望,连二姑娘都不敢去呢,怕打扰了夫人。大姑娘要不就,就先不过去了,改天有机会再去,有机会再说。” 沈璃眼睛一瞪,立马翻了脸,“既然这样,你不赶紧去伺候夫人,还在这里叨逼叨个什么劲?” 周嬷嬷屁滚尿流地走了。 可吓死她了,本来想给夫人卖个好,趁机探看探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结果这个野货不会听人话,还要去看望夫人。 夫人用得着她看望吗? 就是她把夫人气病得好不好? 周嬷嬷拍拍胸口,心脏差点跳出来,她得缓一缓。 差点惹祸啊。 要是这野货真去了夫人那里,夫人病情加重,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往后再有犄角院的活,谁爱来谁来,她是再也不敢抢了。 半夏拖着棍子在花园转悠,看见周嬷嬷飞奔而过,好奇地挠挠头皮。 这人好眼熟,被狗撵了吗? 天气晴朗,春天的太阳不冷也不热。 工匠们在后院忙碌,绮罗在跟前监工。 紫苏和绮丽则陪沈璃坐在前院晒太阳,两人手里整理着从将军府带回来的绣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半夏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回头,嘴里还自言自语着。 “你又去哪里疯了?”紫苏嗔着她。 吃完饭就不见人影,刚才要是她在,周嬷嬷看见她手里的棍子也不敢在这久待,何至于还得姑娘吓唬跑。 “我去花园找花了,没有看得上眼的,回头有了我再端到咱们院子来,”半夏不在意地扔下棍子,奇怪地道:“我刚才看见周嬷嬷了,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差点没认出来。” “嗯,她刚从咱们这里离开,带人来建厨房的,”绮丽将手里的丝线放下,对半夏道:“你去洗洗手,过来帮我绕线团吧。” 半夏低头瞧了两眼,嘿嘿笑了,道:“你要让我弄,保准越缠越乱。姐姐还是饶了我吧,我去后院看人建厨房了。” 说罢乐呵呵地转身跑了。 沈璃晃着摇椅,昏昏欲睡。 犄角院不大,跟沈瑶的梧桐苑没法比,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床帐棉帛,都不是名贵豪华的料子,却胜在质朴。 想必沈府下人收拾的时候都没想到,本想着弄点简陋的东西怠慢她,却正合了她的心意。 只是这名字嘛...... 显然沈瑶起名就是想羞辱她的。 紫苏问过要不要改名,改的话自己出府找人重新做个牌子即可。 她不改。 就这么叫吧,丢的又不是她的人。 再过两日,沈照江就该回来了。 在这之前,她得想想怎么处理自己的那两间铺子。 铺子是魏国公府给的,就在京城。 昨晚拿出房契给绮罗绮丽看,她们都说那铺子偏僻不值钱。 娘亲从马蹄下救了人,袁家说铺子是她退婚的补偿,实际上,那就是袁家眼里娘亲生命的价值。 两间破铺子! 就这,他们还是一副恩赐的嘴脸。 沈璃从躺椅上坐起来,对绮罗道:“去拿纸笔来,我写一封信,着人送到魏国公府去。” 纸笔拿来,沈璃洋洋洒洒地写。 绮罗和紫苏伺候在一旁,简直没眼看。 那字写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墨汁沾到沈璃手上,再从手上沾到纸上。 一双能驾驭各种枪械的手,对柔软的毛笔无能为力。 一封信写完,上面全是一团一团的黑墨。 “给,找个人送去魏国公府。”沈璃将信封封好,递给绮罗。 绮罗接过来往袖袋里一塞,问道,“还有没有其他要交代的?” 沈璃想想道:“让袁家直接去找舅舅回复,不必到沈府来找我。” “是。”绮罗转身出去了。 小厨房第二天就建好了,赵氏派人过来说自己昨日劳累吐血,想帮沈璃布置厨房也有心无力,沈璃想自己找厨娘那就自己找吧。 厨娘和采买饭菜的钱已经跟账房打过招呼,派人去取即可。 但是呢,小厨房这种事情违了沈府规矩,沈璃想见,她一个继母也不好拦。 府里姑娘们的饭食都有定例,超过定例的部分,就只能从方氏剩下的嫁妆里补了。 派来的小丫头战战兢兢说完这些话,半夏咳嗽一声,吓得小丫头扑通跪在地上,捂着头求饶:“别打我,姐姐别打我。” 半夏摸着下巴,故作严肃道:“说,你每个月月例是多少?” 小丫头都快吓哭了,“姐,姐姐,我手里没钱,真的没钱。” “问你每个月月例,谁问你有没有钱了?”半夏上下打量她,“我打劫也不会打劫你这样的。” 小丫头哭丧着脸,小声道:“我每个月是五百钱。” 半夏皱起眉头,“这么少?其他人呢?” 小丫头老实回答:“大丫头是一两,二等丫头七百钱,我是三等。” 半夏明白了,转身对沈璃道:“姑娘,奴婢和紫苏都是大丫头,每个月应该有一两银子的月例,府里从来没给过,十年欠了咱们二百四十两月例钱,府里得补给咱们。” 昨天看见沈璃点银票那一幕,激动得她一晚上都在琢磨这个事。 沈府装模作样在外面装好人,却想活生生饿死姑娘和她们,王八蛋,要是不把银子补回来,看她不闹的京城里人人都知道。 “你走吧,”半夏对小丫头道:“回去别说我问你啥了,免得我们找夫人补钱的时候连累了你。” 小丫头本来还哭哭啼啼,闻言诧异地看半夏一眼,心放回了肚子。 第24章 挑战书 “正想找机会算算我娘的嫁妆呢,这下好,自己送上门来了,”沈璃心里也是疑惑,“你们说那赵氏是怎么想的,主动提这个对她有什么好处?” 绮罗若有所思道:“大将军派人查过,当初先夫人被沈家陷害离开沈家,再到迎娶赵氏进门,中间隔了一段时间,老夫人二夫人在这期间还不就偷走多少嫁妆呢?尤其是那些名贵稀有的,早就所剩无几,” “赵氏进门之后清点先夫人嫁妆,老夫人和二夫人都说缺失的那些被先夫人霍霍了,这事府里人都知道,很好查。赵氏明知有鬼却苦于没证据,隐忍这么多年,如今姑娘您回来了,保不齐她想借您的手让二夫人她们把东西都吐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们吐出来也不属于赵氏啊,她干嘛还主动惹姑娘去查?”半夏挠挠头皮,还是没想明白。 绮丽摇头道:“你怎知道她不认为属于她?别看这几天消停的,她可没歇了弄死姑娘的心。这是刚回来,又有大将军和皇上关注着,一时半会还不敢下手罢了。” “不光这个,还有先夫人的魂灵也吓着她们了。只不过,先夫人不会在姑娘身边待太久的,等她离开了,她们也该急不住动手了。”紫苏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啊,赵氏有她自己的小九九,想借刀杀人,让咱们姑娘将嫁妆的事闹腾闹腾。闹完了,老夫人和二夫人恨的是姑娘,她自己什么事没有。回头再把姑娘一害,东西就全落她口袋里了,”绮罗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抬头对大家道:“她打她的主意,咱们过咱们的日子,让她主意落空。” 沈璃没再说话,坐到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晃起来。 暗卫说沈府准备请大师来作法驱邪,演了这么多天的鬼魂上身,是时候卸下来了。 ...... 未时末,将军府送来了厨娘。 厨娘带来许多燕窝人参和其他补品。 厨娘说,方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发话了,沈璃身子亏虚,必须好好补。 沈璃弯弯手腕,确实不太结实的样子。 “奴婢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厨娘姓贺,说话干脆利索,一看就是个爽利人。 “贺姑做饭可好吃了,”绮罗和绮丽见到熟人,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厨娘的手对沈璃道:“府里人都爱吃贺姑做的东西,老太太能把贺姑送来,可见是把姑娘放在心尖上的。” “那可不,”贺姑笑呵呵地道:“老太太三令五申,将调理姑娘身子的重任交给奴婢,奴婢可不能辜负老太太的信任。” 说说笑笑间,众人帮贺姑将东西送到厨房摆放好。 “今晚开始,咱们就在自己院子里开火了,”贺姑一边系围裙,一边笑着道:“你们去问问姑娘想吃什么,我得先把姑娘的滋补汤炖上。好了,都出去吧,都去陪姑娘,晚饭一会就得。” 众人被赶出来,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来到前院。 沈璃晒着太阳,都快睡着了。 穿越来这么多天,她终于有了属于这个时代的感觉。 尤其是与舅舅相认之后,浓浓的亲情抚摸着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那种眷恋使她的人生得到充盈。 就这么留在这里,穿不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了。 “姑娘,贺姑问您晚上想吃什么?” 丫头们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院子里欢声笑语,却不知延寿堂那里早已经乌云密布。 老夫人和赵氏坐在正厅,眼神阴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暗卫。 “你说什么?她让人去魏国公府送信?” “是,昨日送的,小的亲眼所见。” “为何今日才来报?”老夫人沉着脸问。 暗卫嘴角抽了抽。 不是他耽误事,而是他趴在树上往下看,大姑娘写的那些字大多都不认识。 为了确认一下,他跟去魏国公府一探究竟,没想到魏国公府接到信之后,传到好几个人手里都没看懂。 无奈之下他趁夜去了趟魏国公府,将那封信临摹了下来。 想起那封涂抹得黑一团灰一团的信,暗卫迟疑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小的描摹来的那封信,请老夫人和夫人过目。” 孙嬷嬷接过纸,打开递到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的眉头皱得堆成一个沙包,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一样的看不懂。 只得茫然地将信递给赵氏,道:“你看一下吧,看看能不能认得她写了些什么?” 赵氏接过去,皱眉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儿媳看不懂,不过,看她写的这字,儿媳一下子放心了。” “哦?此话怎讲?”老夫人疑惑地问。 “从这字才能看出她是真的大姑娘,不然还以为换人了呢?” 老夫人恍然大悟。 就这笔字,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学无术,还不知道是跟什么人随便学了几个。 这才是沈璃该有的样子,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大家闺秀该学的一样也没学。 这样的字往纸上一写,贻笑大方。 “能看出究竟写了什么不能?”老夫人问。 赵氏重新将纸拿到跟前,一个一个字辨认起来。 “好像是说铺子房子的,说是太差......要么贴个告示退给人家,要么......看不太清了。” 老夫人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忽地一下站起来,从赵氏手里拿过那封信,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手里的信掉在地上,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气急败坏地锤了锤胸口,恨恨地道:“这是接回个祸根啊,这是接回个祸根啊。” 暗卫退了下去。 赵氏一头雾水,看看老夫人,再看看孙嬷嬷。 孙嬷嬷忙抚着老夫人心口,安慰道:“老太太莫急,有话慢慢说。” “我能不急吗?这个贱胚子,她这是给魏国公府送了封挑战书啊,我能不着急吗?”老夫人说得着急,手指又抖起来,“咱们家之所以能有今天,起初就是靠的魏国公府,这么多年两家一直交好,我儿在朝堂上的许多事情都还仰仗袁家。她这个贱胚子,在府里不消停便罢了,竟敢写信去挑衅国公府,她这是不给咱们惹点事就不罢休吗?啊?” 赵氏见老夫人恼怒成这个样子,疑惑地拾起信纸,从头到尾再看一遍,看到最后,脸色也变了。 “她是说,魏国公府送的那两间破铺子侮辱人,她准备贴个告示让大家都看看魏国公府是如何感谢恩人的,然后把铺子退回去!” 震惊布满赵氏脸庞,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重新低头看一遍,恨得牙都疼了,“这个贱蹄子,她是回来拆台的吗?啊?刚回来就主动招惹魏国公府,她想干什么?” 最近因为请立太子的事,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前不久崇国公府姚家二老爷在密州被杀,魏国公府嫡幼子又突然得病失禁,还有被赶到皇陵的大皇子被塌方石头砸伤,还有被贬回府的二皇子,以及因为打架被莫名撵走的三皇子和四皇子。 正是朝堂争斗波云诡谲,人人自危的时候,随便一点动静都能引来无数遐想。 小贱蹄子这个时候挑战魏国公府,会让别人怎么想? 别人只知道她是沈府嫡出的大姑娘,铁定会猜测沈家与魏国公府要翻脸了。 而沈家后面还有丞相府,要是丞相府也被牵连进来...... 赵氏坐不住了。 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暗卫应声落地。 “去魏国公府赔罪,就说大姑娘写信的时候被丫头看见,丫头刚刚才找机会告诉我。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上门赔罪,将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请他们相信,此事绝对和老夫人老爷和我无关,都是大姑娘自己做的。” 眼睛一眯,赵氏阴沉着脸,冷冷地加了一句,“可以说,她是有了骠骑大将军撑腰,才敢如此咄咄逼人的。” “是。” 暗卫应声离去。 第25章 打起来了 魏国公府。 袁志麟躺在床上,彻夜的疼痛让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干巴菜叶子,无精打采,虚脱无光。 昨天沈璃送来的那封信他也看过了,大家都不认识她写的字,连猜带蒙,终于弄明白信上的意思。 那个村姑竟然敢要挟他们,让他爹三天之内到骠骑大将军府去,把她娘当年救他所得的两间铺子拿回去。如若不然,她就要到闹市张贴告示,当着全京城所有人的面退还。 父亲看过铺子的位置后大发雷霆,要不是娘亲拦着,差点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打一顿。 当初父亲让他挑两间好点的铺子给沈璃,还让他拿五千两银票一起送过去。 一个乡下庄子上的蠢货,哪里就值这么多东西? 他便自作主张,把铺子换成最差的两间,银票直接装到自己口袋里,连给都没给。 妈的,她说张贴告示,分明是要告诉别人他们魏国公府是如何忘恩负义的,她想让别人看他们的笑话,鄙视他们家。 小厮匆匆从外面进来,看了眼眼神阴沉的袁志麟,禀告道:“公子,刚刚沈家大夫人派人来告罪,说沈大姑娘写信过来她们并不知情,应该是骠骑大将军怂恿她这么做的。” “谁?骠骑大将军?” “是,沈家人就是这样说的。” 袁志麟眸子眯了起来。 骠骑大将军真是沈璃的舅舅。 所以父亲见到信之后才会如此恼怒。 本来退婚的事情父亲就不赞成,父亲说看不好可以娶回来放在家里,再迎几个妾室就是,何必做那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是他和娘亲非要退婚的。 娘亲知道父亲与沈家结亲,看上的是沈家背后的丞相府,就劝父亲说,即便真要与丞相府的关系更进一层,也该选相府嫡亲的外孙女沈瑶,而不是沈璃。 父亲被说动了。 母亲去沈家商议退婚事宜,沈老夫人二话没有,痛痛快快地把订婚契书交了出来。 得知沈家如此不看重沈璃,父亲也觉得退婚是对的,脸色这才好起来。 可也只好了没几天,父亲就又阴沉着脸了。 因为骠骑大将军进宫求皇上做主接回沈璃,说沈璃有可能是他的外甥女。 这个消息令父亲懊悔万分。 在父亲眼里,骠骑大将军的价值远比丞相大得多。 丞相本来就是二皇子的人,再加一层关系也只是锦上添花。 骠骑大将军却不一样。 朝廷里因为太子之位争斗的人都在拉拢他,他谁的队也不站,只一心向着皇上,皇上心知肚明,对他也信任有加, 如果他和沈璃的婚约还在,大将军就和魏国公府有了姻亲关系,即便大将军不站队,别人也会把他归到二皇子这边来。 父亲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去往密州,为了阻止他去沈璃那里退婚,父亲连夜派人追他,结果阴差阳错慢了一步,一切已经定局,他和沈璃彻底两清了。 万万没想到,沈璃回京才几天,就写信上门来了。 肚子一阵翻涌,一股浓重的臭味袭来,袁志麟又拉下了。 ...... 将军府昨天就接到了沈璃派人送去的房契,得知这是魏国公府报答救命之恩的补偿,方大将军差点把房契撕个粉碎。 打听妹妹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曾经救过袁家幼子,还得知两家因此有了姻亲关系。 结果没多久又听说袁家跟璃儿解除了婚约,还没来得及问问璃儿怎么回事呢。 如今见到房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妹妹为了救人,连腿都断了,他们却拿两间破铺子来侮辱她,简直欺人太甚。 今日上朝的时候,方大将军便将房契带在身上,公公刚说出下朝两个字,他便向魏国公走去。 “袁国公留步,”方遥背着手,紧握成拳,走近魏国公道:“听说我家外甥女给贵府去了一封信,想必国公大人已经看过,房契我也带了过来。” 他从怀里掏出房契,对魏国公道:“外甥女说让国公爷今日到我府上拿房契,我看就不必了。你我天天见面,有些事情完全可以在这里说清楚,没必要到我府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魏国公沉着脸,一声不吭。 什么误会? 方大将军是想跟他划清界限而已。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魏国公拱手一礼,淡淡地道:“犬子不懂事,退了沈家大姑娘的婚,我袁家一直想等沈大人回京之后去沈府告罪,不知大将军有何指教?” 方遥试了试拳头。 他听得出来魏国公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璃儿是沈家人,有什么事跟沈照江去解释,跟他解释不着。 “袁猛荇,”方遥嘿嘿冷笑起来,又往前走了两步,“我妹妹救了你家小崽子,为此断腿多少年,你袁家竟然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逼我外甥退婚,还拿两间犄角旮旯里的破铺子抵我妹妹恩情。怎么着?你儿子的贱命就值两间破铺子啊?” 说着话,他将房契在手里敲了敲,一把甩在魏国公脸上。 拳头紧跟在房契后面,照着魏国公的面门就打了过去。 一旁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架。 魏国公已经被狠狠地打了两三拳。 众人忙去搀扶,却没扶住,魏国公倒退几步跌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袁家族里为官者众多,今日上朝的就有两三个,一见国公爷被打,那几人立刻跳出来扑向方遥。 方遥是谁? 能被封骠骑大将军的人,怎么可能被几个骨头软趴趴的文人给打了,他连动都没动,直接抬起脚来飞快踢出去,那几人连他衣襟都没碰到,就被踢出去老远。 场面登时乱作一团。 还没出宫就打起来,动静太大,连皇上都惊动了。 总管太监常公公急匆匆赶来,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皇上有旨,传骠骑大将军,魏国公御书房觐见。” 方遥收回拳头,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冲着魏国公猛啐一口,转身便走。 魏国公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疼得脚都不敢下地,常公公只得喊来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他,跟在方遥身后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 皇上坐在御案后,瞪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半天没有言语。 方遥和袁猛荇低头盯着眼前地面,耳边传来皇上重重的呼吸声。 皇上气极了。 两位肱骨大臣,刚下朝就在宫里打起来,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 皇上越看越生气,抓起御案上的奏章就狠狠扔了过去。 第26章 皇上您评评理 奏章撒了一地,方遥跪爬着拾起奏章,低头交给常公公,偶尔偷偷瞄一眼皇上,又赶紧挪开视线。 袁猛荇被他揍得鼻青脸肿,鼻血流在朝服上,干结之后渐渐变色,整个人看上去奇脏无比,狼狈不堪。 刚进来的时候他还哭了两声,见皇上脸色铁青,又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 “方遥,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气得直喘粗气,本来就有咳疾,生不得气,今日又犯了。 尤其见到魏国公的惨样,再看看方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今日为何打人?不说出个道理来,朕饶不了你。” 袁猛荇抬眸看了眼皇上,愤愤不平。 打人还要什么道理?就该什么都别问,先打姓方的一顿板子。 皇上分明还是向着姓方的。 方遥砰一下磕了个头,声音够响,看得常公公一呲牙,觉得自己额头都疼了。 “皇上,臣有委屈,”方遥左右看一眼,跪着挪到常公公身边,从他手里抽出一份东西,双手举到御案前,“皇上您看,袁猛荇这个老王八蛋......” 砰。 一本奏章扔下来,砸在他身上。 “给朕好好说话,再敢出言不逊,先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是,臣不敢,臣好好说话。” 常公公从他手里拿回房契,转身放到御案上,打开给皇上看。 “皇上,臣妹救过袁家的小兔崽子,还为此断了一条腿,这事人人知道。如此大义,您道姓袁的老王八......不是,不是王八,是袁猛荇,您知道他是怎么对待臣妹的?” 他咽了一口唾沫,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竟然趁臣妹尸骨未寒的时候逼臣外甥女退婚,退便退吧,他还拿了两间破铺子来侮辱人,说这是臣妹救人的报酬,是臣外甥女退婚的补偿,” “皇上,此事叫您评评理,他干的是不是人事?臣妹就那么低贱吗?就这么任他羞辱吗?臣的外甥女又何其无辜,被他袁家找上门去欺负?” “这是外甥女与臣相认了,如果没有相认,如果臣外甥女就是个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可怜人,一点依仗都没有,岂不是被人欺负死都没人管?” “皇上,袁家如此对待救命恩人,如此对待恩人留下的孩子,薄情寡义,忘恩负义,满嘴的仁义道德却不干人事。这种人站在朝堂上高谈阔论,大谈道义,呸他娘的吧。臣越看越火大,要不是在朝堂上,臣当时就想打死这个老匹夫......” 啪。 又一本奏章砸下来,呼在他脸上。 方遥忙捂住嘴巴,老老实实低下头,“臣知错,臣不骂他。但是皇上,臣心里这口气委实下不去,今天他要是不给臣一个说法,臣就跟他袁家没完。” 他说话急,中间好几次袁猛荇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如今终于得了空,袁猛荇抬起头,急得嘴巴都哆嗦了。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今日要不是同僚拉开,臣差点就被他打死了。皇上,臣要参方遥一本,方遥藐视皇家威严,宫中行凶,嚣张跋扈,臣请皇上严惩方遥,以正国法。” 可把他气死了。 袁家氏族百年世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堂堂国公爷被人当众狠揍,他以后干脆不用见人了,直接在宫门吊死算了。 他越说越气愤,脸上青筋爆起,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眼周一片青黑,鼻子上的血没擦干净,牙齿还松动了两颗。 皇上看着他那张调色盘一样的脸,刚要笑,又被一阵急咳遮了回去。 常公公连忙上前,端过一只青花小碗,劝道:“皇上切莫生气,您今日的药还没吃呢,刚刚熬好,不冷不热的,皇上先喝了吧。” 方遥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皇上,您保重龙体。” “朕还保重龙体,朕保重个屁。”皇上一气之下也爆了粗口,恨不得把方遥拉到跟前暴揍一顿。 这个惹事精,就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打魏国公吗? 非得大庭广众之下打人,打得还这么狠...... 看一看袁猛荇的脸,皇上嘴角直抽。 打得这么狠,方遥这个浑蛋,净出难题,想包庇他都没法包庇。 接过碗,皇上一口气将药喝下去,用帕子擦擦嘴角,常公公将托盘交给小太监,随手在御案上一推,房契被推到了皇上面前。 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不用说话他都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不就是在想如何为方大将军开脱吗? 那还不简单,皇上只要看看那两间铺子,不就找到理由了。 果不其然,皇上低头一看,再一看,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袁猛荇,这两间铺子真是的你们袁家给沈大姑娘的?”皇上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房契上所标的位置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京城最贫瘠的地方,下等人落脚之地。周遭都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铺子开在那里,想转手都没有人接,更别说指着铺子赚钱了。 袁家摆明了欺负沈大姑娘什么都不懂,对待救命恩人的女儿是这种态度,难怪方遥火大,这事要搁在他身上他也火大。 袁猛荇沉默着,脸上被打那几拳震得他脑袋疼,一时情急,还没想出合理的解释。 皇上见他不说话,眉毛一挑,常公公就知道皇上要发火了。 下一刻,皇上一把抓起房契,扔向了魏国公。 好巧不巧正砸在肿胀那只眼上,疼得他嘶一声,忙又憋了回去。 “你自己看看,睁开你的眼好好看,这样的铺子你们袁府管家都懒得要,你竟然拿去当补偿!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方遥说袁家忘恩负义,说错你了吗?啊,朕问你,有没有说错?有没有?” 御书房外等着召见的丞相抄起手,低头看着脚下。 袁猛荇怎么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堂堂国公府,缺那点银子铺子吗?明明那么好一个为自己扬名的机会,生生浪费了。 因为这点事与骠骑将军结仇,鼠目寸光,因小失大啊! “皇上,臣,臣眼睛被方遥打了,想睁都睁不开,”袁猛荇的声音从御书房传出,听上去也挺委屈,“臣是昨晚才知道这事的,臣当初让夫人给沈大姑娘挑铺子,指明要在京城最繁花的地段,除此之外还给沈大姑娘准备了五千两银票,以示诚意,” “没想到那贱妇自作主张将铺子换了位置,还把银票昧下来......”这事干的,他自己都觉得丢人说不出口。 可是皇上问,又不能不说。 之所以往夫人身上推,还不是怕影响儿子名声。 往后的路那么长,儿子还要科考做官,不能有任何污点被人诟病。 这个不争气的孽障,今天挨的揍丢的人都是他带来的,一会回府,管他失禁不失禁,身上疼不疼...... 唉,还是算了,等他身子好了再打吧。 袁猛荇低着头,心里又气又无奈,脸上的疼痛越发明显,眼睛也肿得成了一条缝,还不敢喊疼。 “臣接到沈大姑娘的信之后才知道真相,正准备今日和方将军商量商量如何赔罪,没想到他话都不说上手就打人,” “皇上,臣好歹是先皇亲封的魏国公,被姓方的如此拳打,同僚们全都看见了,臣往后没法见人了。” 他抬手试了试开始发烫的脸颊,方遥这个王八蛋,下手可真狠,他都觉得脸上的皮要爆开了,说话都扯得生疼。 可他知道方遥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即便心里恨得想宰了方遥,也不能露出来。 干脆他也学方遥,在皇上面前不要面子了,学着“哭”。 第27章 密州案子 “姓袁的,你他娘不见棺材不落泪,扯得一嘴借口。你拿那破铺子打发我外甥女的时候你们袁家的脸就已经没了,是被你们自己踩在地上碾没的。怎么?挨了揍你想起来要面子了?啊?今日老子要是不揍你,你还在那沾沾自喜呢。姓袁的,老子告诉你......” 啪,又一本奏章砸下来。 皇上怒道:“方遥,你给老子把嘴巴放干净点。” 得,他也被方遥这个王八蛋带歪了,九五之尊,张嘴就是老子。 要不是袁猛荇在,连皇上都想让人揍那方遥一顿了。 “是,臣不骂他,臣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骂他。皇上您还咳着呢,可不能生气。” 方遥见皇上又喘起粗气,抬手给了自己嘴巴两下,老老实实道:“皇上,臣让人从西域弄的冰山雪莲,已经在路上了。等一到京城臣就给您送进来,让御医给您开方子用。臣听御医说过了,雪莲能缓解喘疾。臣不惹您生气,只要皇上能龙体康健,长命百岁,臣让着姓袁的些也无妨。” 年少时他就跟在皇上身边,两人第一次见面不认识,还打了一架。 皇上当时是太子,一个人微服溜出宫,吃馄饨的时候发现身上没带钱,他以为皇上赖账,拦着不让走,便打了起来。 后来皇上把身上的玉佩拿出来抵馄饨钱,他又觉得皇上不像赖账的,便自掏腰包帮忙付了馄饨钱。 两个人各自抹着脸上的青紫,一下子看对眼,就这样成了朋友。 后来皇上还偷着出宫找过他几次,直到他被当时官居大将军的父亲赶回边关,即将离京的时候才知道,动不动找自己切磋被自己狠揍的人是太子。 再然后,他就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再后来太子登基,他又成了皇上的大将军,帮皇上守卫疆土。 皇上因为他骂人的事不就说过他多少次,他已经在努力改得文雅了,结果今日又被魏国公气得破了防。 要不是怕皇上一生气就咳喘,他今天根本就没打够,更没骂够。 他不管姓袁的把事情赖到谁头上,反正都是他们袁家人。 他只管魏国公府给璃儿屈辱受,璃儿现在有外祖父母有舅舅了,这事绝对不能忍。 要是姓袁的今天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说法,从宫里离开他就带人去袁家,把魏国公府砸个稀巴烂再说。 皇上一看他歪着脑袋琢磨事,就知道他又没憋好屁。 再看一看袁猛荇,这么一会的工夫,那眼睛肿得跟充满了水的皮囊,连刚才那条缝都闭合上了。青紫色的脸颊也开始像发面馒头一样鼓胀起来,显然接下来几天是无法上朝了。 没好气地捏捏眉心,皇上对常公公道:“传太医来为魏国公上药。” “是。”常公公领命出去。 袁猛荇眼泪都流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疼的。 皇上喝了一口茶,抬眸看了眼两人。 “方遥,你敢在宫里打人,怎么说都是你的不对多一些。至于袁猛荇,你看看你们家办的这个事,你自己说,让朕怎么帮你主持公道?” 两人跪得腿疼,低着头也不吭声。 常公公从外面进来,躬身来到皇上跟前,小声道:“皇上,老丞相还在外面等着。” 方遥耳朵动了动。 赵老丞相? 沈照江岳父。 他女儿可是璃儿的继母,那个一路给璃儿下药的毒妇,早晚有一天得弄死她。 “传。” 皇上摆摆手,示意方遥和袁猛荇跪到一边去。 赵老丞相身穿一袭酱色暗云海图案的袍子,脚蹬同色暗云海图案的靴子。六十多岁的人了,须发花白,脸颊不长肉。锦缎衣袍罩在他身上,明明很消瘦的一个人,气场却十分强大,眸光锐利十足。 迈步进入御书房,老丞相扫了眼方遥和袁猛荇,对着皇上躬身一礼,“老臣见过皇上。” “平身吧,”皇上没有看他,伸手将刚才砸人弄乱的一堆奏章扒拉开,在里面找了找,翻出几本来递给常公公,道:“给老丞相。这是密州知府送上来的,关于姚家老二被杀一事,老丞相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崇国公府姚家二老爷被杀事件过去那么多天,皇后和崇国公几乎天天到他面前哭诉,求他严查凶手,为姚家做主。 凶手一点线索也没留下,他派出去好几拨人都没查出点什么来,朝堂上各种说法甚嚣尘上,奏章一本接一本,都是借着追凶的名义胡乱攀咬的。 这当中认定是大皇子派人动手的占大多数,他让沈照江去皇陵接大皇子了,眼看明日就要进京,今日特意将老丞相召进宫来,就是想再听听老丞相的看法。 赵老丞相瞥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沉默半晌。 一名太医被小公公带进来,帮袁猛荇检查伤势。 药水涂抹在脸上,疼得他涕泪横流,根本控制不住,却还得强忍着,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密州事件时日已久,朝堂上经常为了这个吵成一团。 皇上和丞相商议案情的时候,他可不想触他们的霉头。 姚家老二去密州之前,密州接连发生两起惨案,死者是守护密州铁矿的卫军头领以及专门过去监督冶炼的矿冶司官员。 据悉,两人是在同一天夜里被杀的,死状相当凄惨,头颅都被割了下来。 幸亏矿上养了几条大狗,带人找到头颅,竟然被摆在一座山头上。 那是一座埋葬了无数采矿人尸骨的土山。 矿上条件艰苦,旷工大多是罪人,监工对他们非打即骂。旷工们死伤众多,早就积怨已久。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死于矿工家眷。 崇国公和皇后为二皇子争了去密州取证的差事,结果因为和大皇子干架,二皇子被削去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为了不让差事泡汤,崇国公便派二老爷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变成一具尸体了。 整个姚家都笼罩在悲伤中,追查凶手几乎成了姚家人每天上朝必奏的内容。 这么多天没有头绪,眼看越吵越乱,皇上干脆将处于风口浪尖的大皇子宣回京来,当面诘问。 ...... 第28章 磐石一样的大将军 太医上完药便退了出去。 赵老丞相看完奏折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了,“老臣觉得,皇上让大皇子先回京是对的。倒不是因为那些怀疑大皇子的言论,而是再不过问一下,言论继续发酵下去,反而会误导追查真凶的方向。” 听这话的意思,老丞相也不认为事情是大皇子做的? 难得他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帮二皇子陷害大皇子。 皇上一激动,又咳了两声。 赶紧喝一口茶,却不小心呛着了,气管顿时喘息起来,喘着喘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烧开水一样。 皇上的脸色从蜡黄逐渐涨紫,嘴唇缺血似的慢慢变白,身子一软,从龙椅上歪了下去。 眼看不好,方遥腾地从地上跃起来,射箭一样的速度窜过去,就在皇上快要软到地上的时候,稳稳地托住了皇上。 “太医,快,宣太医。”赵老丞相对着门外大叫。 常公公快速从桌上拿起一个小药盒,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方遥的手给皇上喂了进去。 御书房一片急乱。 袁猛荇使劲睁开刚抹过药的肿胀眼睛,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差点跳出胸腔。 皇上这病许久不见好转,每日里只用汤药缓着病情,一直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这种动不动就憋气倒下的情形已经发生过许多次,每一次都凶险万分,每一次都几乎吓掉众人半条命。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若非此病,根本无须担心有没有后继者。 偏偏事不如愿,成年皇子们个个有着大能耐。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赶紧立下太子,就皇上这个病,万一下次憋气没能抢救过来,大周朝的天下就该大乱了。 ...... 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 王医正第一个跑进来,进来的同时,银针已经拿在手里。 一眼看见桌子上的药盒,便知道药丸已经吃下,他也顾不得问,一边示意方遥扶好皇上,一边 将银针刺入皇上穴位。 其他太医紧随其后,跪在皇上身边,有帮忙给王医正递针的,有为皇上把脉的,有揉着皇上的胸口位置,一点点舒展的。 御书房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皇上的气息慢慢舒畅起来,脸上的涨紫也慢慢退去。 王医正紧张地抓过皇上手腕,闭上眼睛试脉搏。头上的汗将领口都湿透了,也顾不得擦。 赵老丞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早就腿软跌坐在地上。 方遥全程跪在龙椅旁,双手用力稳住龙椅,用头顶着皇上歪靠过来的身子。任凭其他人怎样慌乱,他都像一株挺拔的青松,稳如磐石,丝毫不乱。 赵老丞相不得不感慨,都说皇上最信任的人是骠骑大将军,就看他关键时刻飞到皇上身边的架势,哪个臣子能做到? 人家自己值得皇上信任啊。 魏国公这个蠢货,因小失大,早就定好的姻亲都没能把握住,真是鼠目寸光。 被骂蠢货的袁猛荇跪在角落里,眼睛肿得睁不开。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一边,免得过去添乱。 正跪的难受,丞相走了过来,趁人不备用手摆了摆他,小声道:“你不趁机起来,准备跪死在这里吗?” 说他蠢,不会抓机会便罢了,他还不知道趁机爬起来,难道膝盖不知道疼吗? 就不想想皇上都犯病了,哪还有精力去管他们那些破事。 蠢啊,不是一般的蠢。 袁猛荇如梦初醒,忙噘着屁股想要站起来,却不料刚一动,膝盖就是一阵钻心般的痛,啪一下,又跌了回去。 皇上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慢慢睁开眼睛。 自从得了这个病,他的身子一日弱过一日,每次呼吸都怕用力太大引起咳喘,那咳喘总让他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很痛苦,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因为他是皇上。 皇上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天下大乱都还是轻的。 怕就怕有人敢起旁的心思,趁他病,要他命。 睁眼看见方遥就在跟前,正担忧地看着他,双手用力护着他,皇上一下子放了心,又缓缓闭上眼睛。 “还是赶紧命人抬皇上去寝殿吧。”王医正将银针一一取出来,抬头对常公公道。 常公公忙去叫人进来,方遥松了松有些僵直的腿脚,站起来靠在皇上身边,“皇上,臣陪您去寝宫。” 皇上的手本来就放在方遥的手腕上,闻言用力握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君臣同心,有方遥那么一尊铁塔般的黑脸大佛守在身旁,什么样的魑魅魍魉都不敢再起心思。 ...... 直到午时,皇上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寝殿里除了太医,只留下方遥和赵老丞相二人。 眼见皇上吃过药睡着了,二人这才敢离宫回家。 出了寝殿,方遥甩手就走,步子迈得挺大,他不想和赵老丞相多说话。 皇上缠绵病榻的这些日子,二人见面的机会比较多,偶尔还会因为政见不同吵上两句,但都无伤和气。 自从知道璃儿的继母是丞相府嫡女,竟然给璃儿下毒,方遥看赵老丞相的眼神就彻底冰冷了。 他一个带兵打仗的人,懒得虚与委蛇,就像今日,二人本来可以一边说话一边出宫,他却连装都懒得装,掉头就走。 “方大将军请留步,”身后,赵老丞相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高声喊道:“老夫有话与大将军说。” 方遥停住脚步,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看着在小公公搀扶下紧随而来的老丞相。 “方大将军,老夫......”赵老丞相喘了两口气,抬起手来,做了个请稍后的姿势,对方遥道:“老夫有事与大将军讲,不知大将军能否赏脸,陪老夫到怡醉楼小酌一杯?” 宫墙高深,绵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方遥的眼睛看向老丞相身后,想起了父亲对他的评价。 这个人能稳坐两朝丞相之位,其谋略算计非常人所能及,加之门生众多,族中子弟也遍布各处为官为将,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和他撕破脸面。 但要说多么热切,方遥也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方遥淡淡地拱手回礼,道:“今日还真是不方便,老丞相想必也知道我与魏国公之间的事情,我一会得去魏国公府,没时间和老丞相喝酒,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不料赵老丞相又跟了上来。 “方大将军,老夫要和你说的就是袁猛荇的事。” 方遥脚步一顿,转过了身。 “老丞相想说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赵家姚家和袁家之间丝丝连连,都有着或远或近的姻亲关系。 若是袁猛荇让赵老丞相来当说客,不好意思,事关妹妹和璃儿,谁来也不好使。 老丞相刚才追得着急,这会终于缓了过来,忙道:“大将军不要误会,袁家做的事,老夫也看不上,老夫不是来给袁家讲情的。” 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迈步往外走去。 赵老丞相道:“袁猛荇离宫之前倒是求了老夫,让老夫帮忙问一下大将军的意思,看他们魏国公府如何去做,才能解开两家的误会,让大将军和沈大姑娘消了气。” 误会? 方遥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刚才要不是皇上突然发病,自己还准备把姓袁的拖出宫门再揍一顿。 “姓袁的坚持说这是误会吗?”方遥语气森冷得很,仔细听还能听得出牙关紧咬,“若他还是这么说,老丞相也别费心了。本将的侍卫还等在宫外,本将这就带人去他府上,亲自告诉他该怎么做。” 第29章 将军可否听老夫说一句 “将军再听老夫一句,”赵老丞相连忙上前几步,拦在又要大步离开的方遥面前道:“是老夫说的不对,袁猛荇没敢说那是误会。他只想熄了将军一家人的怒气,早日还沈大姑娘一个公道。若不是脸上肿胀疼痛难耐,他本想留下来亲自与将军说这些话的。老夫看他快要站不住,怕在宫里出点什么事,便让家仆把他送了回去。” 宫门越来越近了,隔着门口,能看见栓在外面马桩上的骏马,以及站得笔挺的方家侍卫。 老丞相真怕方遥没听进去,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去魏国公府大闹。 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实在出不起一点乱子。 魏国公府邸乃先皇所赐,若方遥带人去砸了它,都不用袁氏家族子弟出面,光是御史的奏章就能淹了他。 “大将军今日将袁猛荇打了一顿,袁猛荇的好几天都上不了朝,”老将军道:“要老夫说,人也打了,气也出了,魏国公也请大将军尽管提条件了,大将军何不放过他这次,先把皇上的事情办了再说。” 刚才在寝殿里,皇上让他二人明日下朝后别急着出宫,都去御书房等候。 沈照江和大皇子一行人差不多辰时左右进京回宫,皇上有话要问,几位老臣都在,方遥更是必须在。 即使老丞相不提醒,方遥也没打算今天去砸魏国公府。 皇上的事情大过天,其他都可以往后排。 他只是想去魏国公府露个脸,让袁家知道这事还没完。 “袁猛荇让老夫帮忙从中说和,诚意给得很足,大将军,要不听听老夫的建议?” 一路走来,两人已经出了宫门,侍卫看到方遥出来,连忙去解缰绳。 方遥背着手,拳头习惯地握了起来,脸上神色很淡,对老丞相道:“既然如此,老丞相说来听听。” “好,”老丞相对自家马车旁的随从摆了摆手,不让他们靠近,“老夫觉得,袁猛荇说那两间铺子的事情不是他授意的,不像在撒谎。他今天挨这一顿揍也好,正好让他知道知道家里人私底下是如何嚣张霸道,阳奉阴违,” “关于沈大姑娘和袁家公子的婚事,要老夫说退了更好。不然这样的婆家,姑娘嫁过去也受气,那还不如不嫁。” 方遥看了眼老丞相。 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合自己心意的话,果然能做丞相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至于如何让贵府和沈大姑娘消气,大将军可以回去跟老将军老夫人商量一下,明天上朝告诉老夫,老夫再帮忙传个话给袁猛荇,你看如何?” 有风吹过,卷起赵老丞相花白的头发。 方遥沉吟片刻,眼前好像也只能这样。 今天为了他的事情,皇上把袁猛荇召进御书房。 结果姓袁的亲眼见到皇上喘疾发作时的样子。 袁猛荇夫人与姚家二房夫人是亲姐妹,袁志麟喊姚二老爷一声姨夫。所以袁志麟和姚二老爷一起去密州,一边跟去历练,一边找璃儿退婚。 袁家和姚家关系非同一般。 那袁猛荇就是二皇子的人。 皇上病重这种事情,听人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真相的只有他和老丞相,对于老丞相的守口如瓶他还是很满意的,可如今又多了一个袁猛荇...... 方遥久久不作声,赵老丞相拢着手,静静地站在旁边。 相府家仆和方府侍卫不明所以,见自家主子面容严肃,自然不敢过去,便也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候差遣。 “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方遥捧起双手,对着宫里的方向拱了拱手,”本将今日可以不去魏国公府。” 赵老丞相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本将有几个条件,还请老丞相代为转达。” “大将军请讲。” “第一,老丞相得保证袁猛荇今日所见不会泄露半个字。” “这个老夫能保证,请大将军放心,他出宫之前老夫就已经警告过他了,他有把柄在老夫手里,不敢不听。” 方遥盯着老丞相看了一会,总觉得有些看不透他。 “第二,再过几日,我方家要去青云山白林观为舍妹超度亡魂,届时魏国公府必须为舍妹广印经文,还得以舍妹的名义接连布施三天,再对当年舍妹救人之举广而告之。” 听说袁家小子去找璃儿退婚的时候,竟然说妹妹救他是他的耻辱。很好,那他就让袁家公开承认妹妹救人的义举,从今往后但凡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都会被天下人耻笑。 如若不然,他不介意把袁家小子重新踢到惊马之下,让他感受感受马蹄踏下踩断骨头是什么滋味。 “这是应该的,即使大将军不说,袁家也该主动去为方女娘献上供奉,这个条件老夫一定转达。” 赵老丞相连连点头。 方家提出的条件不过分,魏国公府必须答应。 “第三,对于我外甥女那里,必须让袁家小子负荆请罪,自扇耳光八十下,承认他自己嘴贱,脏了我外甥女的耳朵。” 赵老丞相眼皮跳了跳。 “这个嘛......” “怎么?袁家不干?”方遥的眉毛瞬间竖了起来,“不干可以,他是如何上门羞辱我外甥女的,我便如何去魏国公府羞辱他祖宗十八代。” “不不不,不是不干,”赵老丞相连忙摆手,方遥的爆脾气一上来,除了爹娘和皇上,谁都摁不住,“不是袁家不想干,而是袁家小子从密州回来就病倒了,这事想必大将军也知道。如今他就是想负荆请罪,都不一定能出得了门。” 他一个老人家了,不好说得太直白。 关于袁志麟除了浑身疼痛还失禁的事,他相信他不说,方遥肯定也知道。 更何况自扇耳光,承认嘴贱,方遥羞辱人的方式更别出心裁,袁家小子真要这么做了,以后别想再抬得起头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赵老丞相习惯性地抄着手,向远处看了一眼,“让袁家给沈大姑娘两间上好的铺子,再加一万两银票,还有一栋京郊十里以内的庄子,算做赔罪,如何?” 方遥没有说话。 田庄铺子他们方家有的是,这些年光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都数不清,谁又看得上袁家那点东西? “老夫知道这些东西方家没看在眼里,但是财物嘛,有就比没有强。何况是袁家送的,不要白不要。此事袁家小子出不了门,就让袁夫人亲自去送,并当面赔礼道歉,你看呢?” 让袁夫人去见璃儿? 相比让袁志麟去,似乎更合体统,还不会有人说闲话。 方遥神色有些松动了。 第30章 这装鬼的怎么更改剧情呢 方老丞相接着道:“若是方大将军觉得老夫的提议能行,老夫就去魏国公府传个话,让他们三天之内将东西给沈大姑娘送去。并在令妹超度日上虔心供奉,将令妹之高风亮节昭告天下。若是大将军不同意,可以再商量。只要能私底下解决的事情,尽量别闹到皇上面前来。眼看大皇子回京,接下来的事情,你我都得参与其中,那些个琐事,唉,分不得精力了啊。” 他说得对,方遥知道他说的都对。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知道他方遥一切以皇上为主,就总拿皇上的事情来说服他。 “既然老丞相都这么说了,我方遥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过,袁家见我外甥女的日期必须经我同意,届时我家夫人也得在跟前。不然没个亲眷长辈为她撑腰,谁知道那袁夫人会不会明讽暗刺说难听话给孩子听。” 赵老丞相耷拉着眼皮,心道这方遥就是浑。 这还当着他的面呢,就说沈璃没有亲眷长辈撑腰。 他女儿是沈璃继母,难道继母不是亲眷不是长辈吗?何况还有沈老夫人,那可是沈璃嫡亲的祖母。 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了,再跟方遥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万一惹毛了这家伙,说好的事情都不作数,他岂不是白在这浪费半天力气? “可以可以,大将军提的这些条件,老夫都记下了,若无其他补充,老夫就这样去和袁猛荇说。” “没有补充,老丞相受累了。” 方遥抱拳行礼,赵老丞相回礼。二人废话不多说,道过别后,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扬鞭而去。 ...... 方遥狠揍魏国公的消息当天下午就传到沈璃耳朵里,彼时她正躺在躺椅上,听半夏讲她吓唬沈府众人的英勇事迹。 补偿给半夏和紫苏的二百多两银子大清早就送了过来,赵氏给得很痛快。 暗卫说,赵氏身边的周嬷嬷问夫人为什么补给她们,赵氏说给了也不怕,几个草丫头而已,活不长的,那银子早晚还得回到自己手里来。 想得还挺美。 沈璃心中冷笑。 大清早孙嬷嬷就来跟沈璃说,府里今晚要请大师来为先夫人超度。 说得挺好听,超度?不就是想作法吗? 作便是了,再不作,她都要等不及了。 暗卫说沈照江明日就会回京,老夫人她们应该也得到这个消息了。赶在他回府之前作法,大概是怕沈照江不信邪,出面阻拦。 这是来京城的第几天了? 沈璃一边听几个丫头说笑,一边在心里数算日子。 一直和几个满脑子算计却能被装神弄鬼吓破胆的内宅夫人斗,实在没什么意思。 辜负娘亲的是沈照江,给娘亲下药陷害的是沈照江,该死的自然也是沈照江。 下午暗卫又传了几次信。 魏国公府定下了,明日就到沈府向她赔礼道歉。 届时舅母会带表妹一起过来,监督袁夫人言行。 今晚作法的大师已经进府,正在老夫人院子里说话。 老夫人和赵氏万氏抢着告诉大师,大姑娘回府以后府里出现各种邪祟之事,她们问是不是和大姑娘生母的亡魂有关,大师很肯定地说是。 吓得夫人们花容失色,求大师帮忙驱邪,大师张口就要五千两。 只要有效,五千两算什么? 成交。 大师带着弟子们准备物什,一会就要到犄角院附近摆案。 既然是来驱邪的,自然哪里离亡魂近就摆在哪里。 沈璃对来通知自己的孙嬷嬷和颜悦色。 态度太和气,孙嬷嬷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晚饭还没过,大师们就已经摆好阵法,燃上高香,打坐念起了经文。 沈璃姗姗来迟,众人早就等得不耐烦。 大师睁开眼睛瞧了两眼,重新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大,大师突然双眼爆睁,对着沈璃大喝一声:“走。” 一张符纸在他手中燃烧,噌的一下冲着沈璃的面门飞了过来。 半夏下意识要去拦阻,被紫苏使劲扯了回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等着看沈璃虚脱倒地的瞬间。 大师说过了,夫人们心意够诚,请回来的符纸和镇妖镜肯定能在当天将鬼魂赶跑,只要大姑娘倒在地上,就是亡魂离开她身体的象征。 一张符纸飞过来,没等燃完便灭了,落了地。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大师一愣怔,连忙继续念经。 又一张符纸飞了过来,这次沈璃直接屏住呼吸,生怕再像上一张那样给它吹灭。 符纸终于烧没了,大师睁开眼盯着沈璃,沈璃一愣,猛然醒悟过来,哦对,这个时候她应该很虚弱了,应该往下倒了。 于是沈璃双眼一闭,身子一歪,倒在了紫苏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鬼魂离去,万事大吉的时候。 突然,从黑暗处飘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接着是森冷的阴风。 那哭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飘忽不定,哽咽难抑。 众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头皮发麻,身子僵硬,动都不敢动。 大师和弟子们继续念着往生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和呜咽声混在一起,更为这黑夜凭添了几分诡异。 过了一会,经文的声音盖过哭声,哭声渐渐消失了。 赵氏心里一松,刚要抬头。 就听见身边的万氏大叫一声“鬼啊”,然后万氏便晕倒了。 香案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满身素白的妇人。 那妇人脸色青白,披头散发,满目凄楚,脚步没有一点声音。 “老太太,我来了......”妇人的声音很缥缈,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诈尸了! 老夫人僵住了。 听不见她第一个喊的是自己。 孙嬷嬷胆子再大,看见方氏的鬼影,也吓得手脚发软,身子抖得像筛子。 “怎么办,我想你们呢,”妇人隔着香案,直直地盯着老夫人,赵氏,万氏,以及其他人,“我想你们呢。” 众人只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淌下来,吓尿了。 能被一个鬼想念,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们还不想死,她们还没活够。 大师呢? 众位师父呢? 他们不是能驱邪吗? 怎么驱着驱着,还把鬼给召来了? 大师手里的木鱼敲得更响了,嘴里的经文也念得更起劲了。 念完一段,大师双手合十,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这位娘子可是有怨念没去?可是有心中放不下之人?可是有心愿未了?” 妇人点头,不再纠缠那些夫人们。 “你听老衲说得对不对?若对,今晚你便离开这里,去你该去的地方。可否?” 妇人,不,绮丽易容的方氏摇了摇头。 大师眉头一皱?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装鬼的这个人这时候点头,然后让他再说几句话,作法就可以结束了,接下来就等着大家分钱行了? 这怎么还临时更改剧情呢? 第31章 把牌位迎进宗祠 “方氏”摇完头,对大师道:“我死不瞑目,她们还想害我孩儿,我要让她们家宅不宁,嘤嘤嘤嘤嘤......” 大师的嘴角抽了抽。 这他娘的比他还会装,嘤嘤嘤是什么鬼? 好吧,既然变了说辞,他的配合啊。 于是大师道:“怎样才能消了你心中执念,放过那些害你的人?” 他听出来了,临时改剧情,是为了讨价还价。 果不其然,“方氏”低头哽咽出声,道:“将我的牌位迎进宗祠,以原配之礼举行葬礼。” 恰在此时,又一阵阴风吹过。 香案上的白烛忽明忽暗,被风吹得左右摇摆,越发增添了几分诡异,生生将赵氏心中刚起的反对念头吓了回去。 “如若不照做,我每年回来带走她们中的一个,“方氏”伸手指向老夫人,又指向赵氏,“或者带走她们的儿女......” “照做,一定照做,这事老衲替您应下了,”大师在弟子们诵经的声音里缓缓踱步,重新点起高香,对着“方氏”双手合十,“可还有其他执念?” “方氏”看向沈璃,沈璃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了,我走了,我去冥府等着了。若是没将我迎进来,若是没有厚葬我,我还会回来,还会回来,会回来,回来,来,来......” 随着声音的逐渐远离,“方氏”的鬼影缓缓往后飘去,飘着飘着,隐没在了黑暗中。 一切都陷入沉寂,无声无息。 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敲起了木鱼。 众人魂飞魄散,过了老半晌,神志才渐渐清醒过来。 终于,大师放下木鱼,对赵氏行了一礼:“方才的情形夫人可曾看明白?” “看,看明白了。”赵氏心中既惊又疑,不想相信,又不敢不信。 那个鬼说如果不答应,就带走她们的孩子,哪一个当娘得敢拿自己儿女的命去赌? “既如此,府里还是照她说的去做吧。如若不然,此刻能将她送走,以后她就有回来的可能。” 大师双手合十,接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今天撒的谎太离谱,他自己心里也慌着呢。 多念几声,希望佛祖别怪他。 他也是被逼的。 逼他的人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死士,问他知不知道沈府先夫人方氏的事。 当然知道啊,早就听那些请他作法的夫人说过,不就是红杏出墙吗? 死士说那些夫人在放屁,说方氏是被人冤枉害死的。 他其实不关心谁是冤枉的,他只知道那死士让他今夜如何如何,如果他敢不配合,死士就把他这些年骗过的高门贵妇名单公布。 为了证明手里确实有名单,死士好心报了几个人的名字。 大师当场吓尿了。 这几名夫人家里的私隐都是他打探出来,甚至是他买通别人做出来的。 或者毒死妾室,或者私通外男。 夫人们自以为除了天知地知再无人知晓,殊不知他故意巧遇她们,说几句玄而又玄的话,再闭目一掐算,便把她们心里的鬼讲得清清楚楚。 吓得那些个夫人们磕头烧香,没有杀人的胆,便愿意花大价钱请他帮忙做法消除业障。 他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名单要是公布出去,他就不光是不能在京城待的事情了,而是能不能有活路的事情了。 他答应了,不敢不应啊。 但是他也有顾虑。 装神弄鬼这事能吓住内宅妇人,可吓不住三品大员大理寺卿的沈照江,万一沈照江把他叫过去细细盘问,露出破绽怎么办? 死士说早就为他安排好退路了,他会在作法第二天“死”去,死因是泄露天机。 我去你大爷的。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脸上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他说不想死。 死士说他哭个屁,那是假死。 办完这一票,就把他送到西疆去。那里缺少他这样的“得道高僧”,那边人的钱多,好骗,让他到那边去发财。 钱多好骗? 这么说,去西疆也不是不可以。 但万一死士骗他把他杀了怎么办? 他本来想说如果死士敢骗他,他就去沈家坦白认罪,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但是看着死士手里明晃晃的大刀,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真是假,赌一把吧。 不干肯定死。 干的话有可能死,也有可能不死。 于是他硬着头皮答应了,带着弟子们过来了。 他让老夫人把暗卫和护院都撵到外面去,他说那些人在附近的话,鬼魂不敢露头,没法赶走。 老夫人言听计从。 大师庆幸啊。 没想到沈家大姑娘身边有这么多能人,看那个“鬼”的脚步,轻功该是高手中的高手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幸亏他答应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作法成功结束,老夫人和赵氏万氏在仆妇们的搀扶下,脚步虚浮,战战兢兢,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这位大师是万氏找来的,在京中颇负盛名。 他说的话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 只是大师离开的时候一个劲唉声叹气,还说什么天机泄露太多,恐伤寿数,自己命不久矣。 说着说着还掉起了眼泪,弟子们也围着他掉眼泪。 怪吓人的。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夫人们吓得不敢入睡,犄角院的姑娘们则叽叽喳喳偷笑不停。 绮丽被围在中间,为大家演示轻功地上飘。 沈璃盘腿坐在小榻上,检查药箱里的东西。 奇怪,药箱里出现许多治疗哮喘的药物,莫名其妙。 丫头们对药箱的神出鬼没充满好奇,但都知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她们见识到药箱的神奇了。 姑娘只从里面拿出一点点药水,让古路他们抹在银针上,就把沈府的暗卫和护院统统放倒了。 据说他们明天才能醒过来,且不会记得任何事情。 即便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也会认定是他们不听指派,偷偷留在内院,被大师和先夫人惩治了。 姑娘说,只要愿意,这样的神奇以后还会有,让她们拭目以待,等着看热闹就成。 直到深夜,犄角院才安静下来,姑娘们终于进入梦乡。 暗卫趴在树上,耳边是刷刷的风吹树叶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寂静中,传来两声熟悉的鸟叫。 今夜值守的是古路和古画。 二人回了两声鸟叫。 屋顶上出现两个黑色的影子,轻飘飘几个回落,来到二人身边。 “已将大师安置妥当,明天一早就会传回大师暴毙的消息,”一名黑影道:“大将军说,得把大师的‘尸首’留在寺里三天,万一沈照江有什么怀疑,就让他去寺里查验,查验之后再把大师送出关去。” “知道了,”古路悄声道:“绮罗的假死药做得真好,上次她和古字一起作弄我,我还真信了。” “是啊,”另一名黑影道:“没有两把刷子,大将军也不可能把她们安排在表姑娘身边。” 远处又传来两声狗叫。 几人立即噤声。 过了一会,两名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32章 穿旧衣服见客 翌日清晨。 紫苏和绮罗喊了沈璃好几遍,都没把她喊醒。 今天是魏国公夫人来给姑娘赔礼道歉的日子,将军夫人和明婉姑娘待会也会来,可不能让姑娘睡懒觉。 两个人扯着沈璃的胳膊晃啊晃,直到半夏进来喊了一声“糖蒸酥酪出锅咯,凉了可不好吃啊”,沈璃这才睁开眼睛,睡眼朦胧道:“让贺姑把我的那份放在蒸锅里,我起来再吃。” 紫苏抿着嘴笑。 自从有了舅老爷的袒护,姑娘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几人忙着伺候沈璃穿衣,半夏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锦缎衣裙,不由感慨道:“姑娘的衣服首饰都是方家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置办的,要不是她们,姑娘今天都没有衣服穿。” 沈璃眉色一动。 对半夏道:“把我从密州穿来的那身旧衣服找出来,今天就穿它。” 丫头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姑娘什么意思。 沈璃道:“既然是沈家的贵客,自然就用沈府的衣服相见。若是见舅舅家的客人,自然穿舅母给的衣服见人。” 丫头们明白了。 姑娘的意思是,凭什么穿着方家的衣服,给沈家脸上贴金? 有道理。 几人忙将那身衣服找出来,围着沈璃好一通折腾,终于将沈璃收拾成刚回来时的样子。 吃过早饭,就有丫头过来通知,骠骑大将军夫人和表姑娘快要到了,老夫人请姑娘早点去延寿堂等候。 沈璃带着紫苏和绮罗从花园里穿过。 正在洒扫的丫头们看见她们主仆,嘴角直抽抽。 姑娘穿得好寒酸,连她们都不如。 不是说先夫人的魂魄已经走了吗? 怎么姑娘还是一副头脑不清楚的模样? 不知道今天要见贵客吗?怎么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反而越穿越退步了呢? 延寿堂。 老夫人和赵氏万氏都到了,昨晚没睡好,几人的眼圈都是黑的,再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 旁边还坐着沈瑶和沈琰沈琳姐妹,说是来陪方明婉说话的,实际上都等着见魏国公夫人。 魏国公嫡幼子和沈璃的婚事黄了,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那可是魏国公府,百年世家。 即便这些年没那么显耀了,也比穷苦出身的沈家有底蕴得多。 沈照江说好听了是三品大员,但在京中权贵的眼里可不够看。 谁不知道他是靠两任夫人才走到这个位子的? 平日里同僚见面都客客气气,真到了子女谈婚论嫁的时候,高门大户只找高门大户,他们要门当户对。 沈瑶还有个丞相府的外祖家,沈琰和沈琳可什么都没有。 如今又回来一个背靠骠骑大将军舅舅的沈璃,她们俩更得靠边站。 她们俩知道即使魏国公夫人真和沈家结亲,也只会挑沈瑶。但是能在国公夫人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人家随便说一句好话,都会对她们的亲事大有助益。 这些话可是万氏亲口对她们讲的,姐妹俩便对这次见面充满期待。 正翘首以盼呢,沈璃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进来了。 老夫人和赵氏一看她这身穿戴,头当即就大了。 本来昨晚连吓带累就没歇息好,肚子里又火躁得很,如今看见这个,怎么还能忍得住? 赵氏一下子站起来,对着紫苏和绮罗便骂开了:“你们俩是怎么当差的?不知道今天要见贵客吗?怎么给姑娘穿这么一身出来了?还不赶紧换回去。” 她知道朱砂的毒不会那么快消失,沈璃的迟钝一时半会好不了,她可以不追究沈璃不懂规矩,但是那俩丫头...... 算了,紫苏也不懂。可那个什么绮罗呢? 她可是骠骑大将军府出来的,她难道也不懂吗? 这是成心来打他们沈家脸呐。 偏偏绮罗和绮丽的月例不从沈府走,她们的卖身契也不在沈家,她想管都管不着。 将军府不是沈家能得罪得起的,人家愿意送两个丫头来伺候沈璃,她不敢反对。 可是今日这样的场合竟然胡闹,这让她如何能忍? 正打算狠狠数落一番,那边,一名小丫头匆匆走了进来,福身一礼道:“将军夫人和方姑娘到了。” 赵氏的怒火就这样生生憋了回去。 早就听父亲说过骠骑大将军在皇上面前有多体面,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是沈璃的舅舅。 幸亏方氏死了,不然就沈照江的尿性,铁定接方氏回来当祖宗供着。 这边赵氏在思量,那边,一穿青碧色衣裳的丫鬟领着蓝氏和方明婉走了进来。 两人一本正经地进入延寿堂,已经做出给老夫人行礼的架势了,一抬头,愣住了。 “璃儿?” 蓝氏的眼睛都瞪圆了,满脸的心疼怜惜,满脸的不敢置信,又满脸的强压怒火。 忙拿手帕捂住嘴,堵住差点笑出来的鼻涕泡。 真他娘的过瘾,到底是将军的外甥女,随了将军的野路子,怎样打脸怎样来。 回头跟将军说一声,将军能得意地笑出屁来。 “表姐?你怎么......怎么没有衣服穿?”方明婉要是一开始惊讶,这个时候看见她娘强忍着的肩膀抖动,也知道此事有花样了。 她太了解她娘了,肩膀的这种抖法证明她娘笑得不行,在那使劲憋着呢。 明婉赶紧走上前去,拉着沈璃的手,难过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表姐,咱们家不是给你做新衣服了吗?你怎么不穿啊?” 是啊,你怎么不穿呢? 老夫人和赵氏恨得牙根疼。 你他娘的有新衣服怎么不穿啊? “今天见的是我们沈家的客人,怎么能穿方家给的衣服见人?”沈璃一副我为沈家面子着想的模样,振振有词。 我中毒了,中毒有理。 赵氏的心肝肺都疼了。 老夫人捂着心口,几乎坐不住。 蓝氏的肩膀终于不抖了,拿开帕子,脸色变成了铁锅黑。 “敢情府里接你回来,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准备啊?” 这样的长辈怎配受她的礼? 蓝氏眼皮一耷拉,拉着沈璃和明婉坐下了。 几位夫人一肚子气却什么都不敢说。 京城的夫人圈都知道蓝氏的泼辣,今天要是跟她对起来,她们三个绑在一块都不是她的对手。 何况魏国公夫人也快到了,这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忙对孙嬷嬷道:“快,把我那套东珠头饰拿出来,重新给大姑娘梳头。” 赵氏也忙对周嬷嬷道:“快去针线房,把二姑娘刚做的那身青色烟罗纱的裙裳拿过来,赶紧给大姑娘换上。” “娘。”沈瑶一听,差点急哭了。 那可是外祖母送她的烟罗纱,凭什么给那个贱蹄子穿? 赵氏顾不得哄她,再不赶紧的,国公夫人就来了。 正忙乱着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名传话的小丫头又进来了,福身一礼道:“老夫人夫人,魏国公夫人到了。” 第33章 赔礼道歉 魏国公夫人来了,万氏亲自出去迎接。 仓促中,老夫人和赵氏连忙好声好气把沈璃哄进暖阁,重新梳洗换装。 片刻之后,万氏殷勤地将袁夫人领了进来。 赵氏也忙笑着迎上来,寒暄两句,双方客气见礼。 沈家从老夫人到两位夫人都不敢怠慢,托着袁夫人的手腕不敢受礼。 唯独蓝氏和方明婉坐在主客位子上,淡淡地看着眼前一切。 袁夫人刚进延寿堂就看见了蓝氏,昨晚就听国公爷说将军夫人会来为沈璃撑腰,她也知道蓝氏不好惹。 想到出门前国公爷的警告,袁夫人快步来到蓝氏跟前,福身一礼道:“将军夫人好,妾身这厢有礼了。” 蓝氏眸色淡然,客气地站起来回礼,方明婉起身走到一旁避开了。 几人坐定,切入正题,袁夫人满脸歉疚地看着老夫人和蓝氏,赧颜道:“妾身教子无方,冲撞了府上大姑娘,按理该逆子亲自来向大姑娘赔礼道歉。奈何他身上病痛未消,一时出不了门,国公爷便让妾身替我那不争气的逆子过来了。不知道可否将大姑娘请出来,容妾身跟大姑娘说两句话?” 老夫人和赵氏齐齐看向蓝氏。 两尊大佛齐聚沈家,她们哪里敢做主? 能不能请出沈璃?什么时候请出沈璃? 她们说了不算,蓝氏说了算。 袁夫人也看向蓝氏了,态度诚恳地道:“将军夫人见谅,妾身是诚心诚意来向大姑娘赔礼的,还请将军夫人通融一下。” 屋子里气氛有些紧张,众人的目光都在蓝氏身上,蓝氏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有没有诚意不是嘴巴上说说就算的。” 袁夫人一听就明白,忙招呼自己带来的婆子道:“快,快将礼物拿上来。” 婆子出去,转身就有几名小厮抬着两担东西进来了。 这架势就连蓝氏都愣了一瞬。 不是说只有两间铺子一个庄子外加一万两银票吗? 总共一个包袱就能装得下的东西,怎么还用抬着担子来? 小厮放下担子,躬身退了出去。 袁夫人上前,指着第一个箱子道,“这是国公府送给大姑娘的礼物。” 箱子打开,红色的绸缎上是几个精美的小盒子。 打开一个盒子,是几份地契房契。再打开另一个盒子,是厚厚一摞银票。 袁夫人道:“下人办事不力,把赔偿给大姑娘的铺子弄错了。国公爷生了好大的气,今日总算换了回来,如今这两间铺子在京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一直做的是布匹和香料生意,每年的收益是国公府所有铺子中数一数二的。” 沈家几位夫人目瞪口呆,牙齿都要酸倒了。 朱雀大街上的铺子整个沈家都没几间,她沈璃一下就拿了两间。 看着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的蓝氏,几人默默撤回了心里的不忿。 袁夫人又指着银票道:“这是为大姑娘压惊的,大姑娘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说起来也是妾身思虑不周到,让逆子去找大姑娘说话。结果话没说好,反倒惹大姑娘心里不痛快,等他身子好些了妾身一定狠狠地惩罚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到姑娘面前胡言乱语了。” 她在那娓娓道来,沈家其他几位姑娘的眼睛都盯在那摞银票上,心里的酸水翻江倒海一般一直往上涌。 被人说几句难听的话就能得到这么多赔偿,这么好的事情,她们也愿意被人说。 “这是京外的庄子,”袁夫人又拿出一份地契道:“出了东门直走八里地,就在卧虎山脚下,连同卧虎山西侧的整面山坡都是庄子上的。那里果木繁茂,还有一处温泉。水流常年不歇,冬日大雪天气过去泡一泡,全身浊气消散,给个神仙都不换。” 她没胡说,这所庄子知道的人不少,她经常在下雪天请几位要好的夫人过去泡温泉。 昨天国公爷说把这处庄子给沈璃的时候,她舍不得,想换其他庄子,被国公爷骂了一顿。 国公爷说这是老丞相的意思,老丞相让他们家与将军府化解恩怨,不大出血怎么可能? 就因为这庄子名气在外,才把它送给沈大姑娘。大将军得知之后不说一笑泯恩仇,最起码不会在一些事情上加以阻碍。 大皇子今日回来,密州事情即将提上日程。皇上点名让大将军负责,儿子和姚家二老爷一起去的密州,姚家二爷死了,儿子却回来了。大将军要是有心报复,随便怀疑儿子,给儿子安个罪名,就永远翻不了身。 说到这里,国公爷想起和沈璃退婚的事情,又把她和儿子臭骂了一顿。 她再没敢说一句反对的话,忙把地契找出来放到礼盒里。 晚上帮国公爷脸上抹药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国公爷,被大将军当众打成这个样子,心里不窝火吗?以后还怎么号令袁氏族人?还怎么见同僚? 国公爷说,眼瞅着皇上...... 说到这里国公爷突然不说了,显然有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 但是国公爷接着道:“眼瞅着朝堂上就快乱了,这个时候我被打一顿,正好借机在家躲清闲。二皇子他们想用我都没法用。” 她不明白,不就是争太子之位吗?国公爷不赶紧站队,难道等二皇子成功以后再露脸?那时候不就什么都晚了? 国公爷说她懂个屁,怎么就敢肯定二皇子一定会成功? 万一是其他皇子呢? 更何况,老丞相手里可抓着他的把柄。当年皇上登基前,其他皇子不死心,曾经秘密找过他,他收了他们的礼物,尽管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但给了那些人希望也不行。 除非皇上不追究,如果追究,分分钟都可以让国公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件事情只有老丞相知道,老丞相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做什么。 跟被打一顿丢失的脸面比起来,显然性命更重要。 老丞相说皇子们争斗是他们自己的事,让他少掺和,别像当年那样做错事情,搞得自己天天提心吊胆。 他听进去了。 但他不太明白,问丞相为何“坐山观虎斗”。 丞相说斗吧,不斗怎么能看得出谁有能耐,怎么能看得出谁更适合做帝王? 这头老狐狸,敢情将生死攸关的皇位之争看作了比试场。 老丞相说当年在战场上曾经被魏老国公所救,魏老国公临死前对他说,儿子袁猛荇脑袋不灵光,容易被人蛊惑,求他帮忙照应魏国公府。 要不是答应了故人,他才不管袁家这些破事。 如今不许袁家掺和太子之争,不许与大将军结怨,让他们躲开祸端,一切都是为国公府好。 他袁猛荇要是敢阳奉阴违,往后魏国公府再有什么事情,是死是活,老丞相都不会再管了。 第34章 求药膏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袁夫人心中忐忑,今天便拿出十二分的谦逊来见蓝氏和沈璃。 她又打开两个小盒子,一个盒子里面是黄灿灿的金元宝,总共十锭。一个盒子里面是十个大大的银锭子。 “这是我家为先夫人准备的冥礼,听说贵府准备将先夫人迎进沈家祠堂,并为先夫人迁墓。先夫人乃逆子的救命恩人,如今先人已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虔心为恩人之墓添点砖瓦,以示我府跪谢之诚意。” 赵氏心中倏然一惊。 昨晚才发生的事情,袁夫人怎么就知道了?还知道得这么细。 其他人也神色各异。 袁夫人这样做,是蓝氏没想到的。 要说刚才她还对袁家的诚意有所怀疑,如今那怀疑也消去了五成。 能到沈府来当中提起给妹妹迁墓并进祠堂的事,就表明这事在魏国公府是过了明路的,但凡沈家反悔,魏国公府都会亲自过问。 沈家人的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 袁夫人垂着眸子,将东西放回箱子,淡淡道:“今日一大早京中就传沈府准备厚葬先夫人的消息,想必将军府也听说了。” 蓝氏点头,“对,妾身听清早采买的婆子说的。” “就是,”袁夫人道:“有件事情诸位可能还不知道,京中那位最会帮人化解冤魂的大师死了,他的弟子们说是泄露天机遭天谴了......” “什么?”赵氏大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连老夫人和万氏也惊得倒吸凉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袁夫人。 “夫人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袁夫人道:“僧录司大清早便派人过去验看,我到这来的路上还遇见他们了呢。听说只等大理寺在结论上签个字,就可以将大师肉身坐在香木上火化,最后便捡拾舍利,以塑金身了。” 沈家人看着袁夫人的嘴巴张张合合,耳朵阵阵嗡鸣。 昨晚的诡异事情经过一夜的冷静,她们心中存疑,正准备合计一下靠不靠谱,没想到就听到大师圆寂的消息。 联想到大师临走前念叨的泄露天机命不久矣...... 太骇人了。 袁夫人示意婆子关上眼前箱子,来到第二个箱子旁。 刚一打开,众人的眼睛就被闪了一下。 箱子里是摆放整齐的两套头饰,一套纯金打造,做工精致脱俗,一看就非凡品。 一套是鲜艳翠绿的宝石所做,这种宝石十分罕见,整个京城都不会再有第二套。 “这是妾身自己送给大姑娘的礼物,”袁夫人道:“妾身听闻大将军当年在西域打仗,从一奇人手中得到一种治疗伤痛的膏药,相当神奇。妾身想求将军夫人和沈大姑娘帮逆子讨一份膏药,治治我那不争气的孩儿。” 提到儿子,她的眼睛湿润了。 儿子没日没夜地痛,她这做娘的心里像油煎一样难受。 早就听说骠骑大将军那里有神药,一直没找到机会上门讨要。 索性今日一并求过来,为了儿子,她愿意把自己放到最低,送最好的首饰,说最谦卑的话。 两套头饰底下,是一个装满珍珠玛瑙的盒子,以及两只金手镯和两只玉手镯。 袁夫人将礼物一一指给蓝氏看,最后将箱子关上,对蓝氏深深一礼,“求将军夫人帮忙,在大将军和府里老太爷老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只要能消了诸位的气,能弥补大姑娘受过的委屈,莫说送上妾身的身家,就是让妾身跪下磕头,妾身也甘之如饴。” 说罢将裙裾一提,便要往下跪。 吓了蓝氏一大跳。 来时说得好好的,她来监督别让人欺负了璃儿,可没说过有这么一出。 魏国公府突然示好,她反倒不会了。 这原不原谅袁志麟,给不给膏药,她说了可不算,得璃儿自己答应才算。 沈家几位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老夫人忙对孙嬷嬷道:“快将大姑娘请出来,见见客人。” 沈璃就是旁边暖阁里,隔着一层薄薄的木壁,早就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所见,袁家确实诚意十足。 自从与舅舅相认,当初在娘亲灵堂上的怨气和戾气早就越来越淡。 她觉得自己不能一味地任性撒气,得学会站在舅舅的角度去行事。 就比如这魏国公府,若是舅舅真想翻脸,早就打上袁家门去,也不会有袁夫人上门赔礼这回事了。 如今舅舅同意她们来当面道歉,财帛倒在其次,没到与袁家翻脸的程度才是真相。 她写信的时候让袁家与舅舅说话,只因她知道沈家根本不能替她和她娘讨个公道,舅舅能。 却没想到舅舅为了给她出气,直接把魏国公给打了。 回头还逼着袁家送来这么多东西,这哪是解气,分明是趁机打劫。 沈璃心里笑得不行,脸上还得使劲忍着。 蓝氏让她给袁夫人行礼,她便乖乖行礼,让她说原不原谅,她便说原谅。 袁夫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忙又将讨要膏药的事情求了一遍。 这事沈璃就不吭声了。 舅舅能不能给,她可管不着。 不过嘛,她看了眼那两个大箱子。 看在礼物送得她满意的份上,她可以把解药送给舅舅,让舅舅出面治好袁志麟。 袁家嫡子的怪病人人皆知,舅舅要是救了他,揍魏国公那几拳头算什么,再打一顿袁家也乐意。 从今往后袁家不光欠了娘亲的救命之恩,还欠舅舅的救命之恩。 但凡袁家敢做一点扯舅舅后腿的事情,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就这么定了。 沈璃低头想着,眉眼无意间弯弯,抿着嘴笑了。 袁夫人偷偷打量这位沈大姑娘,传闻里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没想到真人竟这样的惊艳。 是的,是惊艳。 没有灰头土脸,没有畏畏缩缩不敢见人,没有眼神闪烁只盯脚下,反而落落大方,有一种大气的让人舒服的美。 按理说这种气质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偏偏它就出现了,在沈璃身上展现淋漓。 还有那双星子一样的让人看不透的眼眸,明月一般的脸庞,肌肤胜雪,仪态万方,高雅得仿佛初绽的芙蓉,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被她吸引了过去。 与心中所想反差太大,袁夫人真的被沈璃惊艳到了。 国公爷昨晚因为退婚的时候骂她纵容儿子,慈母败儿,那个时候她还在心里不服。 今日一见,懊悔万分。 …… 双方终于可以一团和气地坐下来了。 沈家人见没有打起来,长松了一口气。 袁夫人也为其他姑娘们带了礼物,尽管没有沈璃的贵重,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送得起的。 沈琰和沈琳表现得十分欣喜,乖乖接过行了礼。 沈瑶本来也挺高兴,却在看见国公夫人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了方明婉的时候,脸黑下来了。 奈何袁夫人说得明白,这是求大将军赐药膏的拜帖礼,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沈瑶心中暗气。 要是沈璃把药膏要来,以沈府的名义送,这份人情就是沈家的,就是爹爹的。 到那个时候,魏国公府送来的礼物也属于沈家,自己不就可以随便挑了? 沈璃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吃着沈家的米,花着沈家的钱,有好事却不想着沈家,回头告诉爹爹,把她逐出去算了。 第35章 回忆一 御书房。 被沈瑶给予厚望的沈照江正和其他臣工站在御书房,听皇上严厉训话。 “密州案子越扯越乱,御史台派几拨人过去了?到现在连点皮毛都没查出来,朕要你们有何用?”皇上咳嗽两声,常公公忙端起药碗递过去,皇上一口气喝下,苦得舌头都发麻,“外面不都说是大皇子干的吗?朕将大皇子传回来了,人就在跟前,你们都给朕好好查,使劲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生怕皇上点到自己。 “怎么?私底下不是都挺能说的吗?不是都聚成一团猜来猜去吗?这个时候怎么都装聋作哑了?” 皇上心里那个气啊,真想拖几个下去砍了算了。 朝廷都养了些什么人?有几个是真心为朝廷的? 他还没死呢,就开始结党营私了,真当他在宫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的臣工一抓一大把,他不敢想象到了最后那一刻,他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 看一眼低头跪在案前的儿子,脸色蜡黄,沉默得如同哑了嘴的葫芦,一动不动。只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地上,转眼渗入地面不见了。 “老大,关于密州之事,许多人都猜是你在背后搞鬼,你是怎么想的,自己说说看。” 众人的视线聚集到被皇上点到名字的萧辰泽身上。 萧辰泽动了动膝盖,跪了这一会,膝盖上面也有伤,还没好全,疼得很厉害。 大腿内侧的缝线出发前才拆去,缝合的地方需要继续上药包扎。可是父皇这里催得急,他们紧赶慢赶,日夜不敢停歇,才在今天进了宫。 本来身上的伤就没好透,又加一路颠簸,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密州之事和儿臣没有关系,请父皇明察。” 事关密州铁矿和皇后娘家的人,他说不是自己干的,别人非说是他干的。 是与不是,查就是了。 皇上好像没料到他只说这么几个字,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萧辰泽抬头看了眼皇上,眼里慢慢聚满了心疼。 “父皇,您要保重龙体。”他深深地趴伏在地上,磕下头去。 眼前闪过小时候父皇带他去御花园放风筝的情景,闪过父皇母后围着他一起守岁的情景,闪过自己生病时父皇守在床前握住他手哄他吃药的情景...... 曾几何时,他也是父皇母后眼里最疼最给予厚望的儿子。一切都是什么时候转变的呢? 他想不起来了。 从姚贵妃成为姚皇后以后,还是从二弟三弟四弟他们逐渐长大,朝堂上分成几股势力以后?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情十分复杂。 他的娘亲是自己十八岁那年娶进来的原配嫡妻,是大周朝最古老世家的女子,是大周将士们最信任最尊敬的镇国公府唯一的嫡长女。 那个总是温和劝自己多歇息别累着的女子,那个宁愿自己被刺也要护在他面前的女子。 两个人一起经历过被人陷害的日子,一起经历过登基之前的风雨飘摇,直到成为皇上皇后,有了第一个儿子...... 后来,进宫的女子越来越多,皇后眼里的光渐渐变得暗淡。 他说过一切都是为了朝廷稳定,皇后说她懂,他做什么她都支持,可是...... 有人弹劾镇国公拥兵自重,他召老国公回京,老国公竟然抗旨不遵,回信说边疆有异动,离开恐生战乱。 朝中便有人说皇后母家势大,没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宫里也有了皇后善妒的传言,他是不信的。 直到一名刚怀身孕的美人被害流产,美人一口咬定是吃了皇后赏赐的糕点所致。 为了掩人耳目,他下令诛杀那名美人。 皇后却不理解他的苦心,反倒埋怨他不该杀人,应该留下活口查清真相。 两人第一次大吵一顿,他接连几个月没去皇后宫中。 直到前线秘密传来老镇国公战场上被毒箭射中身亡的消息,他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下令对她封锁消息。 却不知谁将消息泄露给了她,她跪在紫宸殿外,求他准许自己回家一趟,看望悲痛欲绝的母亲。 他不允许。 那个时候战况正激烈,老国公战死的消息连敌军都瞒着,如果让她回家,消息铁定传扬出去,与军心不利。 结果消息还是被泄露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是她忍不住偷偷让人回去安慰母亲,被敌军细作察觉,由此分析出来的。 他大发雷霆,不听她辩解,摔烂了她手里握着的玉佩,将她软禁在宫中,无召不得走出宫门一步。 那个时候,他竟然不知道她早就病了,还以为她的瘦弱是两人吵架她心情不好所致。 又过了三个月,直到皇后的兄长,现在的镇国公楚衡晟大败敌军,将西疆版图扩大出去数百里,他才下令解除禁令,让她出宫。 他去请她一起回镇国公府吊唁,她关着宫门,只让人出来说了一句:消息不是我泄露的,皇上愿意听信谗言是皇上的事,臣妾绝不背这些屎盆子。 他气结。 这是一个皇后该说的话吗? 怎跟一个泼妇一般? 于是他甩袖而去。 帝后不和的传闻越演越烈,就连军中也知道了。 几名大将从边疆写信回来,请他善待皇后。 他有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心中十分不悦。 于是,他升姚妃为皇贵妃,帮皇后主理六宫事宜。 没想到皇后直接派人将六宫账册名簿都交到太后那里,说自己身体不适,无法掌管六宫,请太后做主交给有能之人。 太后把他叫过去说了一顿。 让他不要忘记楚家当年对他们母子的辅佐之恩,不要忘记与皇后的少年夫妻情意。 太后的话让他想了许多,恰在此时楚衡晟查出皇后当初并没有派人回去安慰母亲,是有人冒充她的名义做的。 也就是说,皇后是被人陷害的。 而她当初分明想解释给他听的,他却二话不说就软禁她,他摔烂的那块玉佩是出嫁前父亲送的,是老国公留给她最喜爱的念想。 愧疚充满了他的胸膛。 他想去找她解释,甚至道歉也可以。 她却将他关在宫门外,她说: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理解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勿为臣妾分心。 那个时候他还有些不高兴,以为她在和自己置气,想等她气消了再来找她。 殊不知她已经病入膏肓,瘦得不成样子,她怕他看见之后伤心难过,怕他以后记起自己病中的丑陋。 她将宫门紧闭,只有从娘家带进宫的两名姑姑能进内殿。宫中嫔妃过去请安,都被她拒了回去。 第36章 回忆二 此后的一天夜里,他的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他坐立不安,说不出的心慌。 没过多久就有宫人来报,说皇后崩了。 他当即大怒,要打死那个胡说八道的宫人,但他的手却抖得厉害,眼泪莫名其妙直往下掉。 他不信,这么能开这样的玩笑? 朕知道错了,朕冷落你不对,朕这就来了...... 等他踉踉跄跄赶过去,只看见她紧闭双眼,刚化过妆的脸颊十分消瘦,安静地躺在那里。任他如何晃动,她都没有反应。 她留下几封信,一封给母亲,请母亲保重身体,别为她难过。 一封给大哥楚衡晟,让他好好辅佐皇上。还请大哥有机会就把她的儿子萧辰泽带去边关,请大哥指点儿子武功,争取为父皇开疆拓土,保家卫国。 一封是留给他的,信里回忆了许多他们从儿时到如今的相濡以沫,她让他不要难过,她说这一年多来,太医院定期的平安脉都是她拒绝的,让他不要怪罪太医院。 她还说自己得的是瘤症,她自己懂医理,此病根本就无治。既如此,何苦连累其他人,何苦让别人跟着她一起痛苦难捱。 只等最后这一次将死讯告诉他,让他哭一会就行了。以后千万忘了她,好好过下去。 这个狠心的家伙,说得容易,他哪里会忘记? 他将她葬在自己的陵墓里,他还下旨,等他百年后,陵墓中只能有自己和楚后的棺椁。 也就是说,往后不管谁是皇后,都没资格进到他们俩的陵墓里打扰他们清静。 这一世为江山社稷他已经亏欠了她,下一世,他只想和她再续前缘,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存在。 ...... 萧辰泽十二岁便被楚衡晟带去边疆,一待就是五年。 皇上对这个儿子给予厚望,他希望儿子能和他当年一样意气风发能谋善断,在镇国公的指点下文韬武略皆胜于人。 却没想到,儿子从军中回京这一年,不是和兄弟们打架斗狠,就是在外面没完没了的闹事闯祸。他都不知道接到多少投告了,每次将这家伙叫进宫来训斥,都是一副浑不在意强词夺理的模样,这让他又气又恨。 言官们弹劾儿子的奏章摞了那么厚,皇上头疼不已,正气着呢,他们兄弟几个又干起架来了。 这次甚至到了要相互夺取性命的地步,再不管,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他不敢想象还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他们。 要不是身子不允许...... 皇上又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喘得更厉害了。 若是身子骨允许,他真想亲自教导儿子们,从中挑出最满意的一个,趁自己还活着,把他培养成最合格的继任者。 ......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思绪飘出很远,久久没有说话。 方遥见萧辰泽几乎快要跪不下去,忙小声提醒道:“皇上,大皇子身上还有伤,您看这......” “哦对,”皇上如梦初醒,喘息两声道:“常公公,扶大皇子起来,传太医进来,为大皇子检查伤口。” “是。”常公公连忙出去找人。 崇老国公抬头看看皇上,再看看萧辰泽,然后闭上眼睛,重新阴沉下脸,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沈照江从进了御书房就偷偷瞄方遥,做梦都想不到他真的是方氏的大哥。方氏原先的富商父母竟然是养父母,她真正的身份是骠骑大将军府的嫡女!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他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 他当初是为了前程才与和离归家住在郊外庄子上的丞相之女相好的,两人都偷偷生了儿女了,方氏都没发觉。 赵氏不做妾室,逼他休妻或者让方氏做妾,她才肯进门。 可那赵氏毕竟是嫁过人的,怎么能和方氏比? 方氏再不济是他的原配嫡妻。 官场中人最看重的是名声,如果把方氏留在府里做妾室,早晚会有人说他攀附权贵贬妻为妾又再娶。要是再有人添油加醋,说他一家能够起家全靠了方氏的钱财,他就是再有丞相府撑腰,也会被人弹劾忘恩负义。 万一传到皇上耳中,他还要不要前途了? 那个时候他和赵氏的儿女都三岁了,还不能正大光明把名字写在沈家族谱上。赵氏哭哭啼啼逼得紧,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迷药放在方氏和车夫的茶水里。 其实全程他都亲自监视着,他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黑灯瞎火的屋子里,车夫热得扯掉衣服,方氏还在那熟睡呢,他就带人闯了进去,对外说捉奸在床。 是挺没面子的,但他对方氏“网开一面”送到乡下庄子上,丢失的面子凭着重情义的美名又挽回来一些。 后来赵氏进府,装作怀孕生下龙凤胎,却不肯摆宴庆贺。 他们便对外说是找大师看过,近几年得把孩子养在深宅佛堂附近请菩萨看顾,等到孩儿们长到十岁的时候才能加入族谱出来见人。 其实是为了瞒天过海, 也就是说,直到今年初春,沈瑶和双胞哥哥沈绍坤的名字才写在沈家族谱上,上面记载的年龄是十岁,实际上二人已经十三岁了。 这事除了老娘和丞相夫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丞相夫人给他们置办的宅子,孩儿们就住在里面,前几年才接回沈府。 丞相夫人一再叮嘱不能让丞相知道赵氏嫁给他之前就为他生了孩儿,这么多年他愣是一个字都没敢泄露。 后来孩儿们去见外祖父外祖母,丞相还奇怪两个孩子怎么看着比同龄人大,也被他搪塞了过去。 方氏溺亡的消息传来,他也难过了一阵,但是跟眼前的儿女双全和远大前程相比,那点难过很快便烟消云散。 正心安理得呢,骠骑大将军寻亲寻到他家头上了。 当时就把他给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接连几天称病在家不敢上朝。 直到皇上指名让沈家接回沈璃,他才急急忙忙让赵氏赶在方遥之前派人接回沈璃,本是为了抢先一步消除一些痕迹,却不料皇上会让他在这期间去接大皇子。 也不知道沈璃回来这几天家里怎么样了,他接到赵氏的书信说那孩子有些痴傻,还不懂规矩。 希望是真的,这样他反而放心不少。 最起码一个痴傻的孩子不会记得方氏这些年的疯疯癫癫,不会让将军府得知真相与他结仇。 骠骑大将军与皇上之间的情谊世人皆知,连老丞相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何况是自己? 要是能利用好璃儿和大将军之间的关系,自己的身后除了丞相岳父,再加上一个骠骑大将军,那前程......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方氏当年红杏出墙,并被他赶到庄子上的事情了。 ...... 第37章 伤势严重 太医进来,为萧辰泽检查伤口。 萧辰泽在公公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伤口撕扯,每动一下都疼得他打战,他咬紧牙关,脸色青白,一点一点往偏殿挪去。 只看那架势,便知道伤得不轻。 皇上将太医唤过来,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们看看,大皇子的伤势究竟如何。 看他跪这一会的模样,像个纸片人一样,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众人纷纷避让,唯恐碰到他。 萧辰泽到床上躺下,衣服掀起,太医的眼皮子猛跳几下。 从没见过一个人身上会有这么多的伤口,密密麻麻,错综纷乱,数都数不清。 偏殿外的人听到太医的惊呼,皇上忍不住也带着方遥进来了。 其他人等在外面,竖着耳朵听动静。 “皇上,”太医颤颤微微地跪在地上,不太敢抬头,“臣求皇上宣医正大人过来,一起为大皇子诊治。” 那伤口看着触目惊心,有深有浅,有的地方马上要出血的样子,他可不敢乱动。 “宣。”皇上立马道。 常公公转身跑出去了。 方遥扶着皇上坐在床边,也被眼前伤势所震撼。 这样的伤口别说去密州杀人,能下床都算他本事。 要不是养了这几天,说不准这次回京都回不来,光在路上颠簸就能要了他的命。 真不知道大皇子是如何挨过来的。 这毅力,这狠劲,与楚老国公太像了。 想到楚老国公,方遥心里一阵难过。 自己当年曾在老国公麾下效力,老国公把他和楚衡晟放在一起教导,在他的眼里,老国公亦父亦师。 后来他和楚衡晟分开驻防,楚衡晟给他写信的时候,高兴地告诉他,妹妹的儿子是员猛将,每次打仗都第一个冲在前头,很勇敢,能拼命,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信里那个孩子与他回京后见到的大皇子大相径庭,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看这一身伤势,楚衡晟信里那个骁勇善战不怕死的孩子一下子跃入脑中,他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安心。 王医正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看萧辰泽身上的伤,忙拿出药箱开始忙碌。 从前胸到后背,再从脚底到膝盖,一一上药,重新包扎。 膝盖刚跪过的地方伤口又裂开了,出血不多,洇湿了里裤。 王医正让太医帮忙脱下大皇子的裤子。 萧辰泽双手一摁,拦了下来。 “大皇子可不能忌疾讳医,”王医正认真道:“请容老臣检查一番,若有伤,也需得如其他几处一样处理才是。” 萧辰泽的脸有些涨红,“不必看,你只管其他地方就行。” 大腿那边的伤口最深最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看? 王医正没有办法了,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直觉觉得不对劲,当即沉下脸对萧辰泽道:“松手,让太医检查一下。” 萧辰泽无奈,看了眼父皇,骠骑大将军,以及常公公和太医。 好吧,就这几个人,看就看吧。 手松开,王医正亲自把裤子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底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底裤里面延伸出来,上面有着一个一个的凸起疤痕,丑陋而又触目惊心。 那些疤痕看上去像针眼缝出来的,却不见针线在上面。 伤势如此凶险,当时肯定大出血。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皇上的脸色也变了。 要是先前还怀疑儿子受伤是假,现在那怀疑也烟消云散。 这样的伤势怎么去密州那么远的地方?连命都差点没了,哪里还有心思算计别人? “传崇国公和老丞相进来。”皇上沉声道。 他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辰儿的伤,那些个传言从哪里来的他不管,他只知道见过伤势之后,姚家最好掂量掂量还要不要继续往辰儿身上抹黑。 崇国公和老丞相进来的时候,王医正正打算再去脱大皇子的底裤。 这一次萧辰泽打死都不干了。 好歹给他留一点,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他都那么大个人了,被人看光很有光彩怎么着? “算了,不脱就不脱吧,”王医正又去看皇上,皇上发话了,“伤口颜色看着鲜艳,想必愈合的不行,王医正赶紧想法子给他处理处理......” 皇上停了一下,对常公公道:“把朕寝宫旁的配殿收拾一下,大皇子养伤这几天就住在那里吧。” 众人倏然一惊,心思各异地看向大皇子。 萧辰泽仿佛不知道这份殊荣意味着什么,忙对皇上道:“儿臣谢父皇关怀,但儿臣想出宫回府,不想留在宫里。” 众人都不说话了,只低头看太医为他擦拭伤口。 谁都知道正在修建的皇陵突然塌方,大皇子躲避不及被巨石砸中,据说工匠里还混进了杀手,想要趁机暗杀大皇子。 在没见到伤口之前,说什么的都有。 大多数人都怀疑那是大皇子掩人耳目放出来的假消息,今日见到伤口,所有的怀疑都不存在了。 谁自伤会砍那个地方? 行武之人都知道刀剑无眼,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砍自己一刀,能精准而伤重,又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尤其是大腿内侧,靠近子孙根。 一不小心,以后...... 也就没有以后了! 不光皇上想到了这一层,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层。 这伤势连太医都棘手,若是做戏给人看,不必伤到这个程度。 人是皇上贬到皇陵去的,皇上心疼儿子,无可厚非。 但要将成年皇子留在宫中,且在皇上寝宫旁,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规矩。 即便萧辰泽自己不拒绝,老丞相和崇国公也会出言阻止。 因此他说自己不想留在宫中,他想出宫,皇上没再言语。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王医正的手上。 一团一团的棉花沾上药液擦过伤口,越发显得那些伤口鲜艳狰狞。 “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就在府中养伤吧,”皇上道:“你那边连个能贴身照顾的人都没有,真是不叫朕省心。王医正。” “臣在。” “你负责大皇子的伤势,每日去他府上诊治,直到痊愈。” “臣遵旨。” 皇上留萧辰泽躺在里面,带着众臣出了偏殿。 这下再有人说密州之事是大皇子干的,都不用别人反驳,皇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沈照江和其他人都等在御书房,见众人面色沉重地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问,也不敢抬头。 “都下去吧。”皇上摆摆手,对众人道。 计划中的诘问大皇子在看见伤势的那一刻就不存在了,既然如此,有等在这里的工夫,不如赶紧去干点正事。 皇上心里说不出的疲惫,心头一阵一阵涌上闷疼。 或许病久了,人也变得柔软了。 最近他总想起嫡妻,也由此对大儿子多了一些挂怀。 唉,这孩子,要是不那么混就好了。 “方遥,你留下,陪朕下会棋。”皇上喊住正随众人往外走的方遥,命常公公拿出棋盘。 君臣二人经常一起下棋,平日里大家都不觉得怎样,今天,沈照江却多看了方遥几眼,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第38章 臣拿军功换个恩典 “你家外甥女是沈照江女儿,怎的朕看你见了沈照江却不欢喜?”皇上一边摸棋子,一边随意问道。 方遥低头看棋盘,随手下了一子。 “臣见到他欢喜?臣揍他一顿还差不多。” “哦?这是为何?” “皇上知道沈照江如今的夫人是丞相府嫡女,是继室吧?” 方遥又下了一子,也不用皇上回答,接着道:“臣妹是他原配嫡妻,当年沈照江这王八......” 猛然想起眼前人是皇上,皇上不让他骂人,他忙止住话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您答应不骂臣,臣就敢说。您要是骂臣,臣又不想扯瞎话骗您,臣就不说了。” “朕不骂你,你说吧。”皇上道。 方遥一听放心了,“皇上,沈照江就是个王八蛋,臣妹当年嫁给他的时候,他家穷的,别人还家徒四壁,他家连四壁都没有,只有一个草棚子。” 皇上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咳嗽两声。 “皇上您别笑,臣说的是事实,不信打听打听,知道这事的人可不少,”方遥忙端过药碗,“皇上,您先把药喝了。” “先放着吧,每天喝那么多药,病也不见好,朕喝的嘴巴里面全是苦的,见了药就想吐。” “那怎么能行?皇上您得喝,”方遥劝道:“肯定会有办法的,臣已经让人去西疆请当年那位神医,您再等一等,神医这就快来了。臣知道宫里那群庸医开的药不治病,但好歹还能减缓您难受不是?您先凑合着喝点,等神医来了,臣让神医给您治。到时候臣替您收拾那群庸医,臣让他们把皇上喝过的苦药都喝一遍,谁敢不喝,臣捏着鼻子给他灌进去。” 王医正在里面为萧辰泽把脉,听得清清楚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兵痞子,偏偏皇上就是喜欢他,谁都没办法。 皇上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用茶漱了漱口,“接着说,沈照江怎么就王八蛋了?” 方遥盯着棋盘,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臣妹是被沈家休弃赶到庄子上去的,沈家说臣妹和家中车夫有私情,放他娘的狗屁。” 他使劲控制着不让自己生气,但是想到妹妹当年所受的冤屈,没有地方说理,生生被逼成疯子,他的眼圈就红了。 “臣妹是被冤枉的,这事沈照江不给臣妹清白,臣就自己去查。查清楚那一天就是臣将沈照江踹进水里往死里打的一天。” “又要犯浑了,”皇上嗔怪道:“查清真相可以,但也不能把他打出个好歹。他毕竟是朝廷命官,真要把他打出点毛病来,言官们又该弹劾你了。” 皇上也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妹妹是冤枉的,他这么说想必已经有了证据。 按理说这是丑事,但他能在皇上面前毫不遮掩,全部剖析给皇上听,皇上心中十分欣慰。 现在是个人就在皇上面前粉饰太平,恨不得把自己描述得花团锦簇,赏心悦目。 只有方遥依旧如当初那样,对他一颗赤子之心。 “臣妹的养父母是出了名的富商,臣妹是带着巨量财富嫁到沈家的。要不是臣妹的财物,沈照江就是有天大的才情,也没钱读书参加科考,更不可能一步步上升,有了接触丞相府嫡女的机会。” 方遥说到这里看了眼皇上,恨恨地放下一枚棋子,“他说臣妹不守妇道的时候难道就不想这些吗?臣妹要真的那种人,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好容易把他供出来了,又回过头去找个车夫苟且?” 常公公听得仔细,闻言也点了点头。 是啊,是个正常人都会想一想,难道沈照江当初就没想过吗? “你那外甥女又是为何被一并送过去了?可别说那孩子不是沈家的,要真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皇上调侃道。 “他敢?”方遥眼睛一瞪,眉毛竖了起来,“他敢这么说,臣早把他家一把火点了,还容他们活到现在?” “臣外甥女当年才六岁,却是个孝顺孩子,她舍不得娘亲一个人去受苦,非要跟着去的。” 方遥说的感慨,皇上也连连点头,“是个好孩子,下个月是皇后每年春天举办桃花宴的日子,到时候让你家夫人带那孩子进来吧。” 方遥没说话,盯着棋盘,举棋不定。 过了一会,他才放下一子,抬头对皇上道:“皇上,您给臣透个底,您是不是想趁着桃花宴为皇子们选皇子妃?” 他就说嘛,皇上忙得恨不得连觉都不睡,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跟他聊起家常来了。 尤其刚才在大皇子面前,皇上说他身边连个贴身照顾的人都没有,显然皇子们已经成年,皇子妃该开始挑着了。 “怎么?难道你不想让自家孩儿做皇子妃?” “不是不想,只是臣那外甥女正为母守孝呢,须得三年方可谈论婚嫁。连魏国公都怕误了他家孩儿而着急退婚,皇子们更加耽误不得。” 皇上低头下棋,没有言语。 方遥干脆放下棋子,起身走到一旁,跪了下去。 皇上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方遥磕了个头,然后道:“皇上,臣说实话,臣不想让外甥女和小女嫁给皇子。” “说来听听,朕要知道为什么。” “臣与皇上一条心,皇上对臣最是信任,这事不光臣自己知道,朝中同僚们也知道。若是臣家那女俩娃儿嫁给皇子,不管指给哪一个,臣都得倾向于他。哪怕臣没那个意思,其他人也会那样认定。臣实在是不想掺和那些事,臣就想一心追随皇上,其他爱谁谁,臣不参与。” 皇上听明白了。 朝中在争太子之位,他怕被逼站队,更怕因为这个而影响局面,这是在跟自己表明态度呢。 皇上心里一热。 难得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一个敢对他直言,且把他放在第一位的臣子,他没看错人。 “好了,起来吧,只有咱们君臣二人的时候,有话就说,不用动不动下跪。” “是。”方遥站起来,刚要坐下,突然又跪下了,“皇上,臣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求您。” 皇上好笑地看着他,这小子脑袋瓜里什么都敢想,这又是准备算计自己什么了? “说。” “嘿嘿,皇上,臣想用自己上次打败耶穆鲁的功劳,给臣外甥女换一个恩典。” 耶穆鲁?西域王? 皇上诧异,“那功劳可不小,你就是要求朕送个公主给你都使得,真舍得拿给外甥女去换恩典?” “臣不要公主,臣家里有婆娘,公主到臣家,会被我家婆娘欺负死,到时候皇上还得怪臣藐视皇威,臣不要。” 这话说的已经是大不敬,常公公笑眯眯地听着。 皇上就喜欢方大将军这一点,看上去说话口无遮拦,却都是肺腑之言。 越是这样实实在在地说话,皇上越信任他。 “你准备给外甥女要个什么恩典,朕告诉你,朕可不能封她为公主。” 封了公主,以后就真不能挑给皇儿们做皇子妃了。 “臣不要她当公主,封了公主,臣见到她还得行礼,太麻烦,”方遥直了直腰板,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臣想求皇上下道旨意,将外甥女的婚事指给臣来做主。” 皇上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反过来一想,又似乎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了。 沈家能将女儿扔在庄子上那么多年不去接,想必后母当家,那孩子在家里根本不受待见。 方遥心疼孩子,想自己为孩子撑腰。 可是那么大的功劳,就只求个这? 第39章 父女相见 “你可想好了,那么大的功劳只换这么份旨意,以后后悔可不行的。” 皇上伸手去扶方遥,方遥忙自己站起来,重新坐在棋盘对面。 “臣不后悔,每次打了胜仗,皇上都赏赐许多田产铺子给臣,只要后代不奢靡,那些赏赐都够吃两三代了。臣这次不要财物,就想换份恩典,皇上就成全臣的心愿吧。” 堂堂骠骑大将军,皱纹都有了,竟然在皇上面前拿出少年时的无赖模样,皇上要是还不答应,他就要打滚了。 皇上没好笑,故意道:“财物不要,朕可以封你官职,这次的功劳太大,你想要什么样的官都可以。” 其实他说的是真话,如今边疆安定,他希望方遥能一直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 这几天他就在琢磨封个什么样的官职给方遥,即要比现在的高,还得他能干得了。 “臣不要当官,当官就得天天和那帮酸臭文人打交道,那些家伙说个话都夹枪带棒的,臣听着不耐烦,听够了总想打人。” 方遥生怕皇上真要封官,吓得连忙放下手中棋子,很认真地道:“皇上要是还往上封臣,臣受不了拘束,动不动跟人呛起来,早晚得给您捅娄子,” “臣还是觉得带兵打仗更自在,更何况,趁着臣还能打能扛,臣要为皇上培养下一代能带兵打仗的人出来。等臣老了带不动了,敌军来袭的时候,咱们大周依旧得有敢和敌军拼命的好儿郎啊。” 皇上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垂眸看了眼棋盘,再抬头,皇上伸手过去,拍拍方遥的肩膀,“好,朕答应你,这就下一道圣旨,将那孩子......她叫什么名字?朕将她的婚事指给你负责,沈家任何人不许置喙。” “谢皇上,谢主隆恩,谢皇上。”方遥一听,激动地站起来就跪,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才起身。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于是凑过脸去,殷勤地道:“皇上,您想吃辣肠不?臣刚知道一家小馆子,位置很隐秘,一般人还真不好找,改天臣偷偷带您出宫去尝尝吧?” 那可是他俩当初最爱吃的玩意,说起来菜名不雅,可是谁管它呢,爱吃就是好的。 皇上肚子里的馋虫也被他勾起来了,刚要说话,一阵咳嗽袭来,忙用茶压了下去。 “唉,朕倒是想吃,可吃不着咯。” 哪怕是一点点辣味,都能刺激到他的喉咙,咳起来没完没了不说,万一引起喘症,麻烦就大了。 口腹之欲早就离他远去,身体不争气,还是忍着吧。 御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淡淡的伤感笼罩在君臣二人身边,仿佛手里的棋子都重如万钧了。 沈府。 沈照江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沈璃喊到书房来,他要见一见这个女儿。 沈璃缓步而来。 原主小时候对这个爹的记忆早就模糊。 她只想看看这个把娘亲害得那么惨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璃进去的时候,他身上的官袍都没来得及脱,沈瑶也在书房里,正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一派少女的娇憨与可爱。 “爹爹好几天不回来,女儿都想爹爹了,”沈瑶得意地睨一眼沈璃,嘟嘴撒娇道:“爹爹每次出门都给女儿带礼物,这次又带什么了?” 沈璃静静地站在门口,冷眼看那父女二人演绎舐犊与孺慕。 看得出沈照江对沈瑶这个女儿很是宠爱,见沈璃进来,忙像哄小孩一样对沈瑶道:“爹爹一会就给你拿礼物,这会你先出去,爹爹有话和......和你长姐说,听话啊。” 沈瑶半是埋怨半是得意地撒开手,走过沈璃身边的时候,还想往她身上怼一下。 沈璃眼睛一瞪。 吓得沈瑶一个愣怔,猛然想起在沈璃手里吃过的亏,哼一声出去了。 沈照江转过身来,看着沈璃。 他生得确实好,仪表堂堂,一身的书卷气。难怪会迷住富商家的独女,又迷住丞相府家的嫡姑娘。 他神情疏离地站在那里,等沈璃给他行礼问安。 可惜的是,沈璃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 这种忘恩负义沽名钓誉之徒,哪里配她喊一声爹爹,配她一个跪? 看到沈照江越皱越紧的眉头,沈璃忍不住弯弯嘴角,从鼻子里笑出声来。 沈照江沉下脸来,摆出长辈的架势,说出了十年以来的第一句话:“不知礼数,一点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没有,你是怎么学的规矩?” 沈璃左右瞧了一眼,看到旁边一张椅子,慢慢走过去坐下来,在沈照江几乎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淡淡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在乡下庄子上长大的,那里不需要装模作样的假规矩。” 沈照江仿佛被噎住了一般,清高的面具逐渐皲裂,额头青筋暴起,指着她的鼻子半天没说话。 刚要喊人进来,又突然想起了方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沈璃。 ...... 于是,沈璃从前院书房回来后,就被禁足了,禁足三天。 父女俩十年以来的第一次见面相当不愉快,用沈照江的话说,沈璃缺少管教,目无尊长,言语粗鄙,行动无状。 简直没有一点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地方。 贺姑听说了沈照江对沈璃的评价,生怕她难过,借着做点心送点心的名义到她跟前好几趟,每一趟都用同情的眸子看着她。 想说点安慰的话,又无从说起。 终于在她又一次过来的时候,被沈璃笑着喊住了,“贺姑,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心啊?” 被说中心事的贺姑讪讪地放下盘子,点了点头。 是啊,姑娘这么和气一个人,被人说得那么不堪,她心里可不好受了。 其他丫头也不好受。 “没关系,我早就想到了,一点都没有不开心,”沈璃嘴里塞着点心,对眼前几个丫头道:“沈照江连辅助过他的嫡妻都陷害,标准的卑鄙小人一个,我可没把他当亲人。他说的话在我这里连屁都不是,你们都白担心了。” 她说的是实话,丫头们看出来了,终于放了心一般,又围着她开始叽叽喳喳。 半夏托着腮帮子,愁的眉毛都揪到一起了,“姑娘,您这三天连院子门都不能出,那不得憋死啊?” 不光她这样想,其他人也这样想。 沈璃笑了,“都说他说的话连个屁都不是了,你还没明白呢。” 第40章 温家表姐 半夏懵懵懂懂,“啊?姑娘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说禁足就禁足?我也得听呐。不听不就等于没有吗?本来我还没打算怎么着,他这一禁足,我还偏就出门了。明天就带你们逛街去,我看谁敢拦。” 豪气干云,可把半夏和绮罗她们激动坏了。 想想也是,姑娘不听,惩罚的手段无非就是跪祠堂,抄家规。这些姑娘根本就不可能干。 至于让婆子们上手来绑姑娘,用家法打姑娘,就问这府里谁敢? 前几天在姑娘手里吃的亏还没忘呢,如今沈家的婆子们见到姑娘,那是一个比一个往后缩脖子。 想让她们对姑娘动手,她们嫌命长了还差不多。 “万一老爷让小厮动手呢?”贺姑担忧地问。 “他敢?”绮罗噌一下站起来了,横眉立目,黑着脸道:“谁家好人让小厮对女儿动手?羞辱自己女儿,他是嫌名声太好听了吗?何况还有古路他们呢,小厮不等碰到姑娘就被打回去了。要真那样,正好也让沈家人知道知道姑娘有人护着,看吓不死这群丫的。” 一群幺蛾子不断的东西,敢对姑娘动手,真是给他们脸了。 “万一老爷夫人不给姑娘月例银子,也不给小厨房银子呢?”贺姑到底年纪大,想的便多一些。 绮丽笑着道:“你忘了姑娘抽签吃饭的事情了?” 一说这个,贺姑想起来了。 她刚来就听说了这回事,还别说,姑娘的办法就是多。 “这次再不给银子,姑娘就挨个过去吃,”绮丽道:“吃完还去大厨房拿,见到什么拿什么,让他们也吃不成。反正外面都知道姑娘憨,还得谢谢他们的宣扬呢。” 就这样说定了。 犄角院里欢声笑语,丝毫没有因为禁足就愁云惨淡。 被沈瑶派来打探消息的丫头在外面转了好几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没哭声呢?怎么没有唉声叹气呢? 回去跟沈瑶一说,沈瑶也纳闷,就去找赵氏了。 赵氏正在屋子里生闷气。 沈照江刚才跟她说,方家过几天要到青云山白林观为方氏超度,魏国公府也要去,让她准备准备跟着一块,别失了礼数。 说完就出去了。 可把她给气坏了。 她一个继室,为前夫人准备祭礼就够离谱了,他竟然还郑重其事警告她不要失了礼数。 去他祖宗的吧。 沈瑶进来,就见娘亲脸色铁青,嘴唇都在哆嗦。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个贱蹄子气的?” 她从不叫沈璃名字,本来赵氏听见都没事,今天却皱起了眉头。 联想到沈照江对方氏的态度变化,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方遥。 再想想连魏国公被方遥打了一顿,国公夫人当着蓝氏的面都不敢甩脸色,她的心里顿时灰暗一片。 方遥在皇上跟前的地位无人不知,沈照江这个拜高踩低的家伙,怎么可能不上赶着套交情? 要是让他听见女儿对沈璃的称呼,他怕得罪方遥,又得训斥女儿了。 “以后别这么叫她,”赵氏拉过沈瑶的手,耐心哄道:“你爹爹听见不高兴,外面人听见也会笑话你,犯不上。” “我不,”沈瑶从小娇养惯了,哪里会服气,当即扭着身子,不高兴道:“我可不想叫她长姐,她算个什么东西,哼。” “听话,”见女儿如此不听劝,赵氏的头都大了,“娘亲是为你好,娘亲什么时候害过你?” 沈瑶撅着嘴巴,娘亲是没害过自己,可让她叫那个贱蹄子长姐,凭什么? 赵氏揉揉额头,看上去十分疲惫,“眼看就是皇后举办桃花宴的日子了,外面都在传,皇上皇后想趁这次宴会为皇子们选妃。这个节骨眼上,你想让人说你刁蛮任性,还是想让人说你知书达理?” 这个消息还是她回娘家听说的,不然姐姐也不可能急急忙忙把女儿送进京来。 “你温家表姐也进京了,就住在你舅舅那里。刚才你外祖母送信过来,让你也过去住几天,说你们三年没见面了,正好一起玩一玩。” 温家表姐? 沈瑶脑海里出现一个总是笑眯眯的美丽影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娘,您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件事吧?” 赵氏疑惑地看着女儿,“什么事?” “就是温婉莹啊,别看她表面和气,背地里可狠了。我偷偷看见过她惩治丫头,直接拿针缝丫头嘴巴,还用火烧丫头头发,我跟您说过,您忘了吗?” 赵氏一听,忙去捂她的嘴巴,还示意周嬷嬷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你这孩子,娘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再提吗?怎么又忘了?” “我没忘,娘,我只是不想去外祖母家住,不想和表姐在一起,”沈瑶晃着赵氏的胳膊,满脸都是拒绝,“每次闯祸,即使有她的事,大家也都以为错的是我。她要是想咱们就让她到这里来住几天,反正我不去。” 赵氏眼前也浮现出温婉莹的影子。 那孩子从小就话不多,性子沉稳,却是个脸热心黑的。 那段日子她给姐姐去信,姐姐得知沈璃要进京,还知道她想在路上收拾沈璃,立马就回信说让婉莹帮忙。 当时她还怀疑,一个女娃儿家,再厉害又能怎样? 没想到李妈妈回来说,一路上婉莹姑娘都让人来回传信,两家的马车相隔只有一小段路程,婉莹故意跟在后头。 每去一个地方,温家的马车随后都会也去一趟,检查有没有纰漏。 婉莹说为的是以备万一,假如李妈妈下毒的事情不成功,她随时都准备出现。 她甚至能联想到不成功的话都会出现什么情况,以及应对的办法。 其心思之缜密,李妈妈都自叹不如。 赵氏思绪纷纷,看着女儿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把女儿保护太过,如今看来却是错的。 她倒是愿意女儿和婉莹多接触接触,即便学不到精髓,能学点皮毛也行啊。 于是耐着性子劝道:“你尽管去,娘亲让李妈妈跟过去看着,谁也欺负不了你。” 沈瑶刚要反对,赵氏又道:“每次进京,姨母都给你带不少礼物,你不想要了?” 一听礼物,沈瑶不说话了。 姨丈是江南制造,家里的钱多得往外淌。每次姨母带来的礼物都是她见都没见过的,怎么可能不要? “好吧,要不女儿就去住两天,”看在礼物的份上,沈瑶妥协了,“那我回去收拾东西,待会就去。” 沈瑶回去了。 赵氏心里的繁乱一点都没减少,想到沈照江刚才的话,想到方遥,再想到沈璃。 她眼睛一亮,忙对外面唤道:“周嬷嬷,你进来。” 周嬷嬷进来了。 赵氏招招手,让她到跟前,“派个机灵点的去骠骑大将军府附近,找机会让方家人知道......” 沈照江想和方遥交好,她偏不让他如愿。 方遥能为了沈璃去揍魏国公,就能为了沈璃揍沈照江。 打得这辈子都别来往才好,也省得她糟心了。 第41章 渣爹挨揍 一个时辰不到,方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传,沈家大姑娘被十年没见过的亲爹禁足了。 禁足的原因竟然是沈大姑娘不敬长辈。 当今以孝治天下,一个不孝的罪名压下来,往后可就没有好名声了。 方家人坐在一起,等着暗卫把古路唤回来。 外面人说得再多也没用,他们要听听守在沈璃身边的暗卫怎么说。 古路回来,将前因后果告诉方遥,当听到沈璃根本就没打算听沈照江禁足令的时候,方遥得意地看着爹娘,哈哈大笑:“怎么样,儿子就说璃儿随了咱们家的硬骨气,不会乖乖认罚吧?” 方老太爷和方老夫人这才放了心。 方遥叮嘱古路道:“回去告诉姑娘,明天不着急出门逛街,会有圣旨去沈家,让她安心在家等着。” 古路领命回去传话。 沈府这边,沈照江听说沈瑶去了丞相府,陪江南织造温家表姐了,眸子动了动,对赵氏道:“过几天书院该放假了,等邵坤他们回来的时候,请温家姑娘和赵家几位姑娘少爷到府里做客吧。” 赵氏听到他要请娘家人,心里也是高兴的,但他也知道沈照江在想什么,当即叹气道:“老爷的心思妾身都明白,妾身也希望邵坤能和婉莹成为一双。可惜啊,妾身姐夫的眼睛是往上看的,人家一直盯着皇子妃的位置,可看不上咱们沈家呢。” 沈照江端茶不语。 他知道赵氏说的是实话。 别看温大人品阶不如他高,但人家实权在握,直接为皇家服务。背后的靠山又是崇国公府,崇国公府老夫人就出自温家,温家自然有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底气。 既然这样,那便歇了其他心思,反正儿子才十三,以后再慢慢挑便是。 夫妻二人一夜无话,安静歇下了。 翌日。 赵氏从早上起来右眼皮就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跳得心烦呢,就听说方遥下朝以后把沈照江给打了。 打就打吧,本来她昨天让人去方家附近传沈璃被禁足的消息,也是为了让方遥和沈照江翻脸的. 按理说心愿达成,是好事啊,这怎么右眼还跳上了? 正嘀咕着,沈照江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在他身后,护卫提着一名小厮的领子,往地上一扔,小厮一抬头,吓得周嬷嬷脸都白了。 这不是昨天她派到将军府附近传话的小子吗?怎么会被老爷给抓回来? 沈照江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仔细看嘴角还有血迹,已经擦了去但没擦干净。 可见这顿揍不会轻。 赵氏不知道周嬷嬷为什么对着自己挤眼睛,忙装作焦急地往沈照江身边走,一边走一边 关心得紧,“老爷这是怎么了?这是哪个混账打的?敢把老爷打成这样。” 说罢抬手,想用帕子擦一下他脸上的灰尘,被沈照江一下甩开,把帕子抢过去扔在地上狠劲踩。 赵氏的脸色就变了。 周嬷嬷忙让丫头们都出去。 就听沈照江道:“我为什么这样,夫人难道不知道?这不就是夫人想看到的吗?如今如愿了,夫人该高兴才是,干什么又生气?”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子。 这话听着不太对,想到周嬷嬷看见小厮以后大变的脸色,还一直对着自己使眼色,难道说...... 她猜得没错。 早朝刚结束,所有人都往宫外走,沈照江刚出宫门就被方遥揪着衣领拖了个趔趄。 不等旁人过来劝架,方遥的拳头就打在沈照江脸上了。 一边打,一边骂沈照江枉为人父,磋磨一个没了娘亲的可怜孩子。 这是欺负完他妹妹,又欺负他妹妹的孩子,欺负完了还故意派人到方家附近去放风。 挑衅意味十足,贴脸打方家巴掌,打得啪啪响。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方遥是你欺负的人吗? 你不是想找抽吗? 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拳头一下一下打在沈照江脸上,一旁的人怎么都拉不开,后来还是老丞相着了急,命令看守宫门的侍卫一起上,才把沈照江从方遥手里解救出来。 老丞相一看女婿的脸被打成那样,肯定不乐意,就让方遥给个说法了。 方遥也不多废话,直接命护卫拖过来一个小厮。 小厮所穿的衣服上有沈府印记,一见沈照江,小厮就哭了。 他说自己到将军府附近的酒楼买点心,也没干什么,就被方家人抓进去暴打一顿。他们还逼他承认是故意过去挑衅方家,故意放风大姑娘被禁足的。 他这样说,气得方家护卫差点一脚踹死他。 没想到这小子敢翻供,昨天抓到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么回事。 幸亏大将军提早想到了这一层。 于是,两名言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们昨天正在方家附近的酒楼喝酒,亲耳听见小厮说别人怕方大将军,他们沈家可不怕。为了证明这一点,沈大人禁足沈大姑娘,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就是要让方家干着急还管不着。 小厮说完想跑,才被将军府护卫抓住的,根本就没有屈打成招这回事。 这些都是言官亲眼看见的,作不了假。 其实,当时方遥从暗卫那里知道两名言官在,才故意让护卫去抓沈府小厮的。 正愁找不到顺理成章干涉沈家的理由,沈家自己送上门来了。机不可失,自然得好好利用利用。 言官帮忙作证,酒楼掌柜也被方家带过来作证,小厮抵赖不了,只得承认是自己自作主张过去挑衅的。 当着这么多朝中大臣的面,他就是再笨,也不敢说是夫人指使的,要是让老丞相和夫人丢了面子,分分钟能要他的命。 就这样,方遥打了沈照江,沈照江还得打破牙齿和血吞,谁让他们持家不严,下人出去惹事的呢? 再说了,惹谁不好,去惹大将军,前几天魏国公挨的揍没看见啊? 方遥打完人,趁机放话出来,方家不能白白被人上门打脸,更不能放任沈家继续磋磨妹妹留下来的骨血,他要去求皇上给个恩旨,往后外甥女的一应人生大事,都由他来做主。 也就是说,方遥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他不相信沈照江,沈大姑娘的事情沈家无权干涉。 霸道得很,却让人无法反驳。 篓子是沈家人自己捅出来的,能怪得了谁? 说完方遥重新进宫,去求圣旨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皇上不见得痛快答应的时候,常公公带着两份圣旨出来了。 一份是给骠骑大将军府老太爷和老夫人的。 圣旨说,皇上体恤他们因保卫家园疏于照管而痛失爱女之心情,更体谅他们找到外孙女得失而复得之心情,加之大将军愿用军功来换父母晚年欢心,孝心虔诚,感天动地。皇上决定,让沈家嫡长女沈璃代替母亲尽孝,来弥补方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这么多年的思女之情。即日起,沈大姑娘的所有大情小事,都由方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做主。 这是彻底将沈璃从沈家剥离了。 理由十分强大,谁都不敢站出来说句反对的话。 因为保家卫国才丢的孩子,上升到这个层面了,连皇上都愿意体谅,谁敢拦着? 就连老丞相和沈照江都不敢说不啊。 第42章 弄巧成拙 另一份圣旨是给沈府的,一会就该到沈府宣读了。 趁这空档,老丞相示意沈照江赶紧私下审问小厮,问清到底是谁指使他破坏沈家和方家关系的。 小厮就招了,是夫人让他这么做的。 他把周嬷嬷如何让心腹丫头找得他,又教他如何出去说,交代得清清楚楚。 然后,沈照江就看着岳父不说话了。 就因为见不得沈家和方家交好,丞相府女儿就故意制造两家矛盾。 还用这种方法,这是怕方遥不揍他,怕他大庭广众丢不了人吗? 摸着疼得眼睛都不敢眨的大肿脸,沈照江让护卫揪着小厮的领子回家了。 老丞相理亏,也没法劝解,心里气的,让女婿回家骂去吧,哪有这么拆自家夫君台的? 沈照江将小厮拖到赵氏面前,让他把事情再说一遍。 小厮不敢不听,战战兢兢地说了。 然后,沈照江就对护卫道:“把周嬷嬷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周嬷嬷已经快五十的人了,三十大板下去,打不死也能要了半条命。 赵氏连忙上前想求情,却在看见沈照江青紫色的脸时,又把话噎了回去。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响起来,府中所有下人都被老爷召集在跟前观看。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出气,打不了赵氏,就打赵氏的心腹。 自己被她害得挨揍,在外面无法见人,在家里狠狠打她的脸不算过分。 气死他了。 丢了脸挨了打,璃儿的人生大事还与沈家无关了。 都是赵氏害的。 她要是不故意挑衅方家,方遥能一气之下用军功换圣旨吗? 这么一换,亲祖母亲爹都无权过问女儿的大事了,谁听说过这种事? 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本来他罚沈璃禁足,都没禁多,只是三天,是为了彰显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不容藐视。 现在倒好,成了他磋磨女儿的证明,更成了沈家故意羞辱方家的证明。 正一肚子气没有消散,那边,管家急匆匆进来,禀报说常公公来宣旨了。 一家人连忙整装接旨,常公公特意叮嘱请出沈大姑娘,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从今往后,她除了人还居住在沈府,吃穿用度归沈家管,其他任何事情都交给方家老太爷或者老夫人负责,没有经过两位老人家点头的事情,一律算不得数。 丫头们高兴的,在心里连连高呼万岁万万岁。 舅老爷好厉害,能求来这么一道圣旨,看沈老夫人和沈照江那张脸黑得,都快赶上用了百年没洗过的老锅底了。 沈璃谢主隆恩,沈照江上前接过圣旨。 常公公笑着对沈璃说,再过几天就是宫里的桃花宴,皇上知道她在为亡母守孝,但也希望她能进宫散散心。还说大家都想见一见能让大将军拿军功保护的姑娘,届时将军夫人会过来接她一起进宫,请她做好准备。 然后常公公就离开了。 沈家众人心里那口气憋得,简直窝囊透了。 尤其是赵氏,发现自己干了件弄巧成拙的事,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好后悔啊。 早知道当时不管那些顾虑,直接在路上毒死这贱蹄子就好了。 一时犹豫,让她成了心头大患。 这才几天,她先是有了将军府撑腰,如今又有了皇上撑腰。 往后再想要弄死她,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免得一不小心又像这次这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管沈老夫人和赵氏她们如何气结,犄角院里却是欢声笑语。 丫头们在为中午的庆贺做准备,沈璃回到屋子关上门,又一次进入了空间。 自从那个受伤的男子离开以后,空间又成了她一个人的静室。 里面的东西一直没有变化,每次进来,她都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这种感觉能让她得到暂时的安全,却也有种淡淡的恐慌。 果真找不到穿越回去的出口吗? 她坐在角落里,习惯性的摸着手边的东西,低头一看是药箱,下意识打开了。 里面静静躺着几盒药,什么倍氯米松,什么甲泼尼龙,要不是上面有药物作用和使用方法,她又不是专业医生,打死也猜不到这是专门治疗哮喘病人的。 沈璃疑惑地皱着眉头。 药箱不会无缘无故发生这种变化,这些药是为谁准备的呢? 先不管它了。 得把袁志麟的解药拿出来,赶紧让暗卫给舅舅过去。 拿出解药,撕掉上面的说明,沈璃便从空间里出来了。 打开房门,她找出纸笔写了封信,然后对树上招了招手。 古字瞬间落到她面前,“姑娘有何吩咐?” 沈璃把药递给他,道,“你把药和信给我舅舅送过去。” 在信上,她对舅舅坦白袁志麟身上的病其实是她给下的毒,让舅舅对魏国公府说这药是从西域神医那得来的,这就是袁夫人求的那种传说中的神药。 相信舅舅看到信会明白她的意思。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舅舅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不但没麻烦,别人还得赞他一声不计前嫌,大人大量。 为了不让袁志麟的病看起来很容易治,信上特意分三次解毒,每日晚饭后服药,服药后不能进食任何东西,水都不能喝。接连服用三天,人就痊愈了。 ...... 古字接过来,说了声是,一个飞跃便不见了。 沈璃盯着暗卫飞走的方向,默默羡慕。 真想自己也有这么一身轻功,飞檐走壁,每天在屋顶和树上飞来飞去,那得多爽。 “姑娘,贺姑给您炖的补汤好了,您快喝了吧。” 紫苏手里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璃转身,接过小碗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半夏也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您知道奴婢听到什么消息了?” 说完不等人问,抓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嘴巴一抹,着急道:“奴婢听说老爷不信府里有鬼,他说老夫人被大师给忽悠了,正好大师圆寂坐焚还差大理寺盖章,他准备亲自去验证一下。姑娘,绮罗的药能管用吗?” 可千万别被沈照江看出大师是假死啊。 那样可什么都露馅了。 紫苏笑着摇摇头,端着托盘回了厨房。 半夏疑惑地看着她背影,十分不明白:“姑娘,她摇什么头?她是在笑奴婢傻吗?” 沈璃忍不住也笑了。 这傻丫头,哪里知道大师已在昨晚就被送走了。如今躺在那里的,是将军府找来的一具尸体,绮丽亲自为他易容成大师的模样。沈照江过去验证,别说只用眼看,就是用力扎几刀都不会露出破绽的。 半夏哪里知道这些,一汇报完消息,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第43章 送药 午饭过后,沈照江就顶着满脸的青紫出了门。 外面已经有僧录司的官员等着他,一起去验过圆寂大师的肉身,大师就可以坐焚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母亲告诉他的那些事情。 母亲说,大师做法的那天晚上,府里主子们都看见方氏的鬼魂了。 不管是模样还是说话的声音,几乎都没有变。 她们当时吓得不能思考,那鬼魂提出的条件大师便替她们答应了。 他不信,这太无稽了,怎么可能? 大师肯定被人收买了。 可母亲说大师一个方外之人,有什么可以诱惑他收买他的?而且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他拿命相抵? 是啊,这两天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什么样的诱惑能收买大师? 母亲说大师离开的时候就预感到自己会死,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会死那么快。 一个人的命都要没了,即使收了那些诱惑也没有机会享用,那还被收买做什么? 根本就不可能嘛。 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坐直了身子,掀起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那就是大师根本没有死。 所以他要亲自来验证,真要是假死,他就得查查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了。 他将手伸进袖袋里,摸到一把小匕首,眼神阴鸷地想着待会要从哪里下手。 若是大师假死,就证明所谓的大师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这样的人他是不怕扎上一刀试一试的。 大师停灵的寺庙离京并不远,一进庙门,众人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 那味道极其刺鼻,差点把刚吃进的午饭吐出来。 拿厚厚的布巾捂住口鼻,众人来到停尸房。 味道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门一直都没有关,窗户也没有关,因为关上的话除非再也不进去,否则一打开,就会把站在门外的人顶晕过去。 天气渐渐热起来,大师圆寂的第一天就有了味道,今天则直接**起来,那粗大的四肢,变形的躯体,除了脸部还能辨认,其他部位已经无法直视。 沈照江攒了一路的心思都在看见大师尸体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显然大师已经死得透透的,准备用来补两下的匕首根本就用不上。 这一下,他的心里还真犯起了嘀咕。 还是那个逻辑,如果连命都没了,什么诱惑都没有用。 反过来说,大师应该没有被诱惑收买,是真的到他们家作法,并召唤方氏魂灵出现的...... 天啊,听着可真荒诞。 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能解释得通? 在文书上盖章确认,寺庙弟子们开始为焚化做准备,官员们没有离开,等着看火焰燃烧。 沈照江的思绪早就不在这里,而是飞到了母亲说的那句话上。 “方氏要求,把她的灵位迎回来,放入沈家宗祠。还得把棺椁起到沈家祖坟,重新厚葬她。” 眼下看来,只有这么做了。 他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仿佛给方氏一个死后的名分,他长久以来的心虚就能够得到补充,往后他可以心安理得了。 魏国公府。 方遥接到暗卫送来的解药,当天就带着去了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的门房一见到他,吓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主子没跟他们说去道歉的事,现在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国公爷被大将军打了,且大将军还放话要上门打他们小公子。 今天这是有了空,来兑现的吗? 门房转身就跑,屁滚尿流。 方遥根本不等他们通传,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缰绳扔给护卫,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走了几步,便和出来迎接的管家遇上了。 管家连忙拱手行礼,嘴里念着迎接来迟,请将军赎罪,一边急急忙忙将人迎往正厅。 他是知道国公夫人去道歉这事的,也听说了将军夫人和沈大姑娘接受礼物的事,所以将军过来,应该不是特意打架的吧。 “你家国公爷呢?”方遥刚坐下就大剌剌地问管家。 管家忙躬身回道:“将军见谅,国公爷他.......刚上完药,衣服还没穿好,所以先让老奴出来迎接您,他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国公爷被打得厉害,身上的伤上完药之后,一穿衣服就摩擦得疼,所以在家衣衫不整。 将军上门连个帖子都不递,国公爷一时来不及,正手忙脚乱由夫人伺候着穿衣服呢。 方遥睨着眼睛看看管家,端茶轻啜一口,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起了神。 那副轻松自在的神情,看得管家心里直发毛。 没过一会,袁猛荇在夫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方遥睁开眼睛,瞥脸看他艰难上阶梯。 要不他咋说不喜欢文人呢,看这身子骨,跟他娘弱鸡似的,那天不就是揍了几拳踹了几脚吗,至于到现在还是这幅样子吗? 眼睛转到袁猛荇脸上,方遥的嘴角抽了抽。 至于,确实至于。 那张脸看着比当天还要肿,甚至颜色都成了黑紫色。 军中将士受伤,瘀血长久不消的时候,也是这种颜色。 他咧嘴笑了。 看起来那天揍的这家伙不轻啊。 袁猛荇在夫人和管家的搀扶下,好容易坐在主位上,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方遥,嘴巴轻启,扯得脸颊都疼,“你来做什么?” 方遥眉头一挑,刚要说话,袁夫人已经转过身来对着他福身拜了下去,“将军安好,妾身这厢有礼了。” 方遥拱手还了一礼。 “不知将军来此,所谓何事?”袁夫人问。 方遥没有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管家,对袁猛荇道:“这是西域神药,应该能治疗你家那小子的毛病。老子写了服用方法,你们自己看吧。” 原来是来送药的。 袁猛荇和夫人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才上门道的歉,这么快就答应给药,还是亲自来送? 想都不敢想啊。 夫妇二人接着又激动起来。 这是终于有药了吗?儿子终于有救了吗?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妾身,这就去给逆子服用,这就服用。”袁夫人连忙从管家手中接过荷包,高兴得语无伦次。 袁猛荇也想说点什么,本来对方遥的怨怼在听说他来送药之后,神奇般的消失不见。只要能救儿子,打一顿又能怎样,何况本来也是儿子做错事在先。 “这药现在还不能服用,”方遥阻止袁夫人道:“每日晚饭后才能用,连用三天。里面有服用方法,仔细看一下,别弄错了。” 袁夫人连忙点头,“好好好,妾身记下了,多谢将军。” 第44章 铺子 方遥别扭地摸摸鼻子。 行武之人,有人找茬他会把那人打出屎来,可是有人这么客气,他就不会了。 想起璃儿信里说的话,还有出门前父亲的叮嘱,他假装喝一口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道:“这......这药太贵重,要不是我那外甥女讲情,我是断舍不得拿来给你家崽......给你家小子用的。” “是是,逆子不懂事,幸亏大将军宽宥,也多谢沈大姑娘恩德,妾身感激不尽。”袁夫人忙接过话头,真真切切感激道。 “唔,那倒不用,”方遥放下茶盏,视线转向袁猛荇,“听说,袁家准备在我妹妹回京安葬的时候设灵棚?以示祭奠,可有此事?” 袁猛荇点点头,说话的时候嘴巴还是疼,声音便有些模模糊糊,“是有这回事。” 袁夫人忙又补充道:“只等我儿痊愈,我能走得开身了,便要去沈府一趟,将设灵棚的事情告知他们。且我国公府为恩人设灵棚,只会按原配发妻之礼来设。” 只要通知了,这件事情就是过了国公府的明路,但凡沈家要是还想和国公府来往,就不能不接回方氏灵柩。 袁家点名要求按原配发妻的礼仪对待,哪怕方氏名声再差,沈家也得遵从。 毕竟沈照江迎娶赵氏之前,之所以能在官场上一路畅通,大多还是沾了魏国公府的光。 方遥点点头,对袁猛荇拱了拱手:“如此方某就多谢了。” 这次他没有称呼自己是老子,袁猛荇还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拱手还礼,却连抬胳膊的时候都疼得呲牙。 方遥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管家道:“这是上好的化淤膏,晚上沐浴之后给国公爷涂抹上,明儿个就能见好。” 停顿一下,他又道:“脸上也涂抹。” 说完睨一眼袁猛荇那张脸,想笑又没好意思,使劲控制住自己,才说了声告辞,转身就往外走。 袁猛荇忙对夫人摆手示意,袁夫人如梦初醒,追出来道:“将军请留步。” 方遥疑惑地回过头来,“还有事?” 袁夫人忙道:“并无其他,是我家国公爷,想请您留下来用个便饭,您能亲自送药过来,我袁家感激万分,您看这......” 方遥眯起眼睛。 刚吃过午饭没多久,这会吃的什么便饭? 分明是有事要谈吧? 还真让他猜对了,袁夫人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还没问一下方家准备哪天去青云山白林观为方氏超度,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另外沈家还送信过来,说是赵氏也为方氏准备了祭礼,想等超度那天一起去。 袁夫人担心方家不同意,正好问问方遥。 果不其然,方遥一听赵氏想去,当即脸一沉,一口回绝道:“还请夫人帮忙传个话,我方家为妹妹做的法事,不希望他们出现。” 要不是璃儿说,回沈家族谱是妹妹的心愿,他连将妹妹葬入沈家祖坟都不愿意。 还让赵氏去超度现场,想什么呢? 方遥看了眼跟出来的袁猛荇,“今日就不留下用饭了,等你好了,一起去吃酒。” 说罢点点头,转身大踏步走了。 袁猛荇看着他的背影,老丞相说的话又涌上心头,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挪动。 片刻之后,国公府管家亲自去了沈家,将方遥拒绝他们出现在超度现场的消息告诉赵氏。 沈照江去看大师还没回来,管家说完就离开了。 赵氏堵在心底的那口气瞬间消散。 这可不是她自己不去的,方家根本就不想见他们,正合她意。 正高兴着呢,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姑娘还在禁足期,就不听禁令,带着丫头出门逛街去了。 赵氏一听转身就走。 她才不管。 禁足沈璃是沈照江的事,真要惩罚沈璃,也让沈照江自己去。 她已经因为小瞧沈璃吃过好几次亏,她要谨慎起来,不再轻易出手。 朱雀大街上。 沈璃正带着半夏紫苏和绮罗绮丽,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馆,酒楼,当铺,作坊,打铁铺子,但凡是人能想到的行当,这里全部都有。 几人蒙着面纱,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偶尔躲避一下挑担赶路的和驾车送货的,再抬头,买一根糖葫芦,再买一只风筝,高兴的蹦蹦跳跳。 “姑娘,铺子就在那里,您看,快到了。”绮丽伸手指着前面不远处,对沈璃道。 那是一间绸缎庄,是魏国公府刚赔偿给沈璃的铺子之一。 绮罗和绮丽都知道这个地方,今天是特意带大家过来看一下的。 半夏急性子,抬头看见店铺招牌高高地挂在那里,随风飘荡,撒腿就往前面跑去。 铺子生意相当好,沈璃带人进去的时候,伙计和掌柜正在忙碌,眼见又来了客人,一名小伙计匆匆跑过来,殷勤地问:“几位姑娘想买点什么?” 绮罗与伙计搭讪着,沈璃没说话,围着铺子仔细观察。 她以为袁家给的是空铺子,没想到铺子里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地留下了。 单单看这些绸缎布匹,应该也是一笔不菲的财物。 掌柜一眼看出她不像来采买的,忙到沈璃旁边躬身行了一礼,满脸堆笑地道:“姑娘安好,不知姑娘想找什么样的料子?” 沈璃还礼,示意紫苏拿过房契,递给掌柜看。 不等打开,掌柜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忙又恭恭敬敬地重新行礼,伸手往上一抬,“姑娘请二楼说话。” 几人跟在掌柜身后,上了二楼。 楼上的绸缎明显比楼下更华贵,正好没有客人,靠窗的位置有两张桌子。 掌柜殷勤地将桌子擦了擦,请沈璃坐下。 “请问您是沈大姑娘吗?”掌柜问。 沈璃点头,“正是。” 掌柜高兴了,“前几日国公夫人就派人来跟小老儿说了,这铺子往后是姑娘的产业,里面的东西全都留给姑娘。铺子里的伙计呢,有的是国公府出身,有的则是小老儿从外面招进来的。” 一看掌柜就是个干事认真的人,验过房契,知道眼前人是新主人,一句废话都没有,便介绍起铺子情况来。 “小老儿我呢,是夫人陪嫁过来的,身契和家人都在国公府。夫人叮嘱小老儿留在这里帮姑娘看店,直到姑娘找到合适的人,小老儿便还带着国公府的伙计回国公府去。” 丫头们站在沈璃旁边,认真地听着。 掌柜又道:“至于那些外面招进来的伙计,用还是不用都凭姑娘做主。” 说罢走到墙边,掀开布帘,众人这才发现那里竟还有一间小屋子。 掌柜拿着几本簿子出来,打开放在桌子上。 “这上面是最近几个月的账册,最下面一本是铺子里人员的名册和来历,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索性都交给姑娘吧。” 第45章 又救人 “账册以后再说,我等今日只是路过,并未打算接手铺子,”沈璃对掌柜道,“掌柜还得费心......” 话还没有说完,楼下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听上去乱作一团。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老夫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掌柜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沈璃摆手,“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掌柜飞快跑下去,绮罗等人把沈璃护在中间,也跟了下去。 楼下中间位置围着一群人,人群中的空地上躺着一名紧闭双眼的老妇人,老妇人嘴唇紫绀,无声无息。 围在她身边的婆子丫头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心口,却不见人醒,婆子丫头都吓哭了。 绮罗上前扒拉开人群,嘴里喊着:“都让开都让开,别围这么密,让她透气。” 看热闹的人群散开了去,绮罗蹲下来,试了试老妇人脉搏,还没问呢,一名看上去比较体面的嬷嬷就哭着道:“我家老夫人有心疾,刚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夜猫,突然窜出来把老夫人吓得病发。老夫人心口绞痛,刚捂上手,就,呜呜呜,就厥过去了。” 绸缎庄里人很多,都是女子,见到这种情形心生唏嘘,有人好心道:“郎中来了没?随手带药丸了吗?” 嬷嬷手忙脚乱从荷包里往外倒药丸,其他人依旧在为老夫人掐人中。 绮罗抬起头来,对沈璃摇了摇头,“呼吸脉搏心跳全没了,人已经走了。” “哇......” “老夫人啊......” 跟老夫人一起来的婆子和丫头们一听,嚎啕大哭。 嬷嬷也不倒药丸了,也用手去试老夫人的颈动脉,又去听老夫人的心跳。 果然都不跳了。 她的眼泪哗哗往下掉,哭得泣不成声:“老夫人,您怎么就走了啊......” 众人同情地退到一边,跟着抹起眼泪。 沈璃几步过去,二话不说跨跪在老夫人身上,抬头对绮罗道:“托住她的脖颈,让她的头昂起,快。” 绮罗一怔:“姑娘,她已经没气了。” 沈璃厉声道:“快。” 绮罗忙按照吩咐伸手托着老夫人颈部,将她的头昂起来。 沈璃将衣袖挽起,开始为老夫人做心肺复苏。 婆子丫头们还在一旁哭泣。 有人见沈璃将双掌摁在老夫人胸口上压几下,又掰开老夫人的嘴巴往里吹气,忙惊呼道:“不得无礼,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还不放开老人。” 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叽叽喳喳,现场乱糟糟的,听得人心里繁乱。 半夏把脚一跺,怒喝一声,“都闭嘴,没看到我家姑娘在救人吗?再乱叫唤,小心我打掉你们牙。” 众人闭嘴噤声了。 沈璃做了几组心肺复苏,累得气喘吁吁,抬头唤过绮丽,一边做一边指点道:“你按我现在这个动作和频率,双手这样折叠,摁在胸口正中,使劲压下去,力气不要太过,小心摁断肋骨,你来做,快。” 绮丽看了几眼便接过手,很快学会。 沈璃又教紫苏帮老夫人做人工呼吸,便站起来往柜台后面走去。 有人好奇,刚要探头看看她在做什么,半夏一个冷眼扫过去,把人吓回去了。 沈璃蹲下拿出药箱,药箱里果然如她所料,静静地躺着一管肾上腺素。 提着药箱从柜台后面出来,沈璃顾不得解释手里的针管和针剂,快速为老人注射肾上腺素。 然后蹲在一旁,将手摁在老人颈动脉上,皱眉观察。 绮丽继续摁压,也累得气喘吁吁了。 正要换绮罗来做的时候,突然,沈璃眉眼一扬,感觉到颈动脉跳动了。 一旁拉着老夫人手的嬷嬷也停止了哭泣,茫然地抬起头来,“老夫人的手好像动了。” 话音刚落,老夫人的心跳和呼吸也恢复了。 等她悠悠醒转,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人全都震惊了。 怎么可能呢? 刚才好几个人都试过了,老夫人分明没气了,怎么还能活过来呢? 天啊,这小姑娘是谁? 她竟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 绮丽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近乎虚脱地问:“姑娘,这,这就算活了吧?” 众人的视线也落到沈璃身上。 沈璃依旧跪在老夫人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脸,“老人家,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吗?能说话吗?” 老夫人的眼眸有些涣散,慢慢聚焦看着沈璃,“我......我姓钱,闲来无事......野猫,野猫突然窜出来......” 旁边那位嬷嬷又哭又笑,拉着老夫人的手道,“老太太,您,呜呜呜,您刚才都背过气去了,多亏这位姑娘,把您救了回来。” 说着跪转过身子,对着沈璃磕头下去,“姑娘大恩,感激不尽。敢问姑娘谁家府上,等老夫人痊愈,必定登门致谢。” 周围的人都还在,沈璃不想说自己名字,于是摆摆手,在紫苏的搀扶下站起来,“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地上太凉,你们赶紧把老夫人抬到棉被上吧。另外,老夫人尚未康复,必须静养,可不能随便出门了。” 看一眼老夫人和嬷嬷的穿着,沈璃接着道:“想必家里有专门为老太太诊治的郎中,回去赶紧请郎中开方吃药吧。还有啊......” 她打开药箱,拿出早早就在里面的硝酸甘油,递给嬷嬷道:“再有紧急情况,郎中还没赶到的时候,先把这个给老太太用上。一次一片,放在舌根底下含着慢慢化开咽下去,每隔一炷香时间含化一片,最多三片。” 掌柜带着几名伙计找来厚厚的棉被,把老夫人抬到棉被上,嬷嬷接过药瓶,脸上的泪还没干,又给沈璃磕了个头,“多谢姑娘,奴婢记住了。还请姑娘留下姓名,奴婢也好知道去哪里感谢恩人。” 沈璃摆手,看着老夫人道:“快点回去吧,搬动的时候动作不能太大,平躺着,路上不要颠簸。回去以后哪里都别去,就在家里好好静养。” 说完转身,对掌柜使了个眼色,不让掌柜声张,也不等老夫人那边再说什么,便带着丫头们离开了。 本来还打算去看看另一个铺子,没承想发生这种事,古路装作路过绮罗,通知她有人跟踪,应该是保护老夫人的人。 沈璃不喜欢张扬,当即决定不逛了。 跟踪的人交给古路劝退,她们拐弯雇了一辆马车便回家了。 第46章 表姑娘会武功 刚进门就被沈照江的小厮叫了过去。 原来沈照江回府之后,听赵氏添油加醋说方遥拒绝他们参加方氏超度法会,恼羞成怒,又无处发泄,便将怒火发到沈璃私自出门上了。 丫头们要跟沈璃一起,沈璃不用,让她们回去通知贺姑做晚饭,自己跟在小厮身后,慢慢悠悠往书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只青白瓷茶盏从里面砸在她脚下,摔得稀碎。 沈璃站住,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 “孽障,你去哪里了?”沈照江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道。 沈璃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她敢一个人来,就有一个人来的道理。 早就听说沈家有俩暗卫,据说是丞相所赠,但舅舅的暗卫显然更胜一筹。 她有底气不怕沈照江命人动粗,更知道老夫人和赵氏都等着看沈照江如何收拾她。 刚才,她已经让古字去大厨房放火,再过一刻钟,火就该燃起来了。 “大人是在跟我说话?”沈璃用脚扒拉两下碎瓷,“这么好的瓷器,可惜了。” 沈照江气得脸色铁青。 难怪母亲和赵氏都说她是讨债的,和她娘一样让人厌恶,看她说话的态度,哪里有点为人儿女的姿态。 “来人,把这个目无尊长的孽障绑起来,请家法,给我狠狠地打。别以为有皇上撑腰就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你,在这个家里,还由不得你嚣张。” 小厮和护卫都知道沈璃在府里的地位,对于主子的吩咐,没有人感到奇怪,也没有人犹豫,当即就有两个小厮走过来,伸手想要困住沈璃。 古路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了,却见沈璃脚下一动,挑起两块碎瓷片,随意一转的工夫,碎瓷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小厮身上飞去。 刷刷两下,碎瓷扎破衣服,射到小厮腿上。 小厮惨叫两声跌在地上,血液瞬间浸透灰色的衣服,红得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呆住了。 沈照江和小厮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被眼前的意外惊得愣愣怔怔的。 屋顶的沈府暗卫以为有人在暗处保护沈璃,警惕地四处观望。 只有古路不敢置信地潜在树上,默默收回了手中暗器。 表姑娘竟然会武功! 猛然想起沈璃命他送给将军的解药,古路决定今晚再去一趟将军府。 这边小厮捂着腿在地上打滚,那边,大厨房方向突然浓烟滚滚,很快便冒起了火光。 火势很快冲上天空,院子里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起火了,快救火啊,救火啊。” 沈照江简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熊熊大火刺激得他心里阵阵惊惧,他想起今天大师在木堆上坐焚的场景,都那么触目惊心,冷汗莫名就从身后冒了出来。 下意识看向沈璃,沈璃正背着手,冷眼看着大厨房的方向。 明明是和方氏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有着方氏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决然。 刚要让人打她,小厮就受伤了。 准备狠狠收拾她,大厨房起火了。 这是什么样的巧合? 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他心里打了个激灵。 所有人都跑去救火了,老夫人和赵氏那里也乱成一团。 没有人顾上绑沈璃,她自顾自回了犄角院, 好容易火势熄灭,大家来到延寿堂。 老夫人惊魂未定地看着沈照江,“厨房的人已经绑起来了,待会让人审一下怎么起的火。” 沈照江沉默不语。 赵氏捂着心口,奇怪地看着他:“老爷怎么了?” 沈照江坐下,想了一会道:“刚才正要打那孽障一顿,小厮就受伤了。” “受伤?怎么会受伤?”赵氏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还以为灭火这工夫已经把沈璃关进祠堂了。 “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受了伤,”沈照江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就是在那个时间,大厨房起的火。” 老夫人和赵氏都不说话了,诡异的气氛又涌上来。 万氏怯怯地问:“不是有暗卫吗?有没有问问怎么回事?” “问了,暗卫以为有人在暗地里保护他,查看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会是巧合吧?”赵氏怎么都不愿相信沈璃真带护体。 “巧合能巧合这么多次?”老夫人和万氏齐齐出声。 她们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古怪,让她们不得不去多想。 沈照江也想不明白,“她长在乡下庄子上,接之前咱们也派人打听过,都说她有些痴傻,且体弱多病,能有什么本事?即便进京以后有方遥派人保护,不也就是那俩丫头吗?再说了,刚才咱们府的暗卫就在书房屋顶看着,没人帮她,那俩小厮就受伤了,血流了许多,有一个差点晕死过去。而她的丫头都在犄角院,离大厨房远远的,火也不是她们放的。” 沈照江说完,脑袋一向迟钝的万氏更加糊涂了,“那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方氏依旧没走,还在保护她?” 沈照江没有说话,他的脑子也很乱,从大师尸首带给他惊吓之后就乱了。 “那,有没有可能,将军府也派了暗卫给她呢?”赵氏转动脑筋,还是不愿意接受万氏的说法。 要是方氏还不走,她就没办法害那小蹄子了。 沈照江慢慢抬起了头,混沌的脑子也充满疑惑,“难道说,从刚进府的时候就有暗卫在帮她?” ...... 将军府。 方遥听古路说完,震惊得张大嘴巴,半晌没有言语。 “你是说,表姑娘今天救了太后的姐姐?” “是,属下亲眼所见。老太太已经死了,表姑娘不知道从哪弄来很奇怪的银针扎进去,然后摁压一顿,就把人救活了。” “你还说,表姑娘会武功?怎么可能?” “属下不敢在将军面前胡说,确实是属下亲眼所见。”古路跪在地上,就差拍胸口保证了,“沈照江命小厮绑她,属下还没出手呢,就见表姑娘脚下一动,挑起两块瓷片打向小厮,小厮瞬间被射中倒地。其力道之强劲,在属下看来,绮罗和绮丽都不是表姑娘的对手。”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方遥还是不敢相信。 从桌后走出来,转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 “将军可还记得,表姑娘命人给您送解药的时候说过,袁志麟身上的痛是她做的?” 方遥停住脚步,不说话了。 是啊,当时他就奇怪,璃儿一个小女娃子,是怎么让袁志麟中毒又不被发现的? 可是,如果璃儿果真如暗卫所说,会武功呢?有暗器呢? 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告诉表姑娘,明日来一趟将军府,就说老夫人想见她了。” “是,属下明白。” 第47章 试试功夫 第二天吃过饭,沈璃便带着绮罗和绮丽去了将军府。 先去见过老太爷和老夫人,又和方明婉拉着手亲亲热热说会话,方遥就将沈璃喊到书房了。 “璃儿,昨天沈照江让人绑你,那俩小厮是你打伤的吗?” 方遥开门见山地问。 沈璃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不可能永远都苟着,后宅那片天空太窄,她窝在那里也快憋死了。 “对,是我打的,舅舅。” 沈璃回答得很坦然,方遥反而还愣了一下,转眼又激动了,“听暗卫说你会武功,这么说是真的了?” “是真的,”沈璃笑了,没想到舅舅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高兴,“我会武功。” “啊呀那可太好了,”方遥乐得手舞足蹈,“难怪你不怕待在沈家呢,原来自己就能护住自己。那......你的功夫是谁教的?能演示给舅舅看一下吗?” 沈璃的眼睛就盯着屋顶了。 “那要不,随便让谁下来对打一下?” 她知道上面有暗卫,不拘是谁打一下试试吧。 “好,古路,你下来,跟表姑娘练一练。” 古路应声从屋顶飘下来,方遥和沈璃也迈步出了屋子。 两个人在院中摆好架势,对峙着。 大家屏息...... 过了一会,方遥急了,“怎么不打啊?” 古路:“属下不知道该用几成力,怕伤着表姑娘。” 沈璃道:“各打各的,用全力吧。” 话音刚落就冲了上去。 两个人打得乱七八糟,看得方遥直摸额上的汗。 一个武功套路变化多端,拳拳带风,腾挪跳跃,不让对方占到便宜。 另一个,那都是打了些啥? 对方的拳头过来了,她不说赶紧躲,反倒忽然窜到对方胳膊底下,一拳头打在咯吱窝上,又一脚踢在肋骨上,然后一个背摔,把大块头的古路摔了出去。 古路没掉地上,身子在空中翻转,顺势踢腿过来。 沈璃倒好,往侧面一倒,抬脚就踢他裆部。 吓得古路一个没防备,腿一缩,掉地上了。 没等跳起来,沈璃的拳头跟过来了,一拳锤在他太阳穴上,砸得他两眼冒金星。 刚才还不敢真下手,这下不能大意了。 两个认认真真打了起来。 你来我往,二十多个回合,愣是没分出胜负。 沈璃出手半天,大家都没看出她师从谁家,而且她的路数也不规矩,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打法更实用。 “停。” 方遥一喊,两人同时往后一退,停了下来。 古路气息稳定,对沈璃一抱拳:“承让。” 沈璃却累得出汗了。 许久未练,这身子又是原主的,总归不适应,还得练啊。 好在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的,可以在舅舅面前正大光明练了。 “好好好,”方遥高兴地走下台阶来到沈璃面前,拍怕她的肩膀,“很好,比舅舅想象的还要好。” 沈璃莞尔一笑,“还不行,许久未练,还是有些生疏。”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舅舅怎么从没见过这种路数?” 方遥一问,把沈璃问住了。 哪里有什么路数? 体能长跑,负重锻炼,然后就是那些集各家之所长的格斗术,咏春,自由搏击,柔道,还有各种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枪械匕首短棍手雷等。 作为特工,最擅长的不是与人对打,而是收集情报和暗杀目标的能力。 看她愣着答不上来,方遥以为她不想回答,转身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你知道你昨天救的那老妇人是谁吗?” “不知道。” “她是太后的姐姐,是冠勇侯老夫人。” 沈璃没有言语。 这些人在她脑中没有概念,她不认识。 “冠勇侯,以前是你外祖父的军中同袍,情同手足,后来两人因为老丞相的事情闹掰了。” 进入书房,没有旁人在,方遥问沈璃:“你在乡下庄子上,跟谁学的功夫?” 沈璃沉默一会,这个问题迟早要回答,她已经想过了。 “我小时候认识那边一怪老头,每天夜里带我出去练功。他懂好多,乱七八糟什么都教。师父不许我出去说,也不告诉我他的名字,娘亲去世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她低着头,没再编下去。 尽管良心有些不过意,但她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是穿越来的。 那样的话根本没人信,还会让兵符在手的方遥对她充满警惕。 太过荒诞的事情在大将军眼里,说不定会被当成敌军细作易容而来的。 所以当舅舅问她武功的时候,她就直接演示给他看。 越坦荡,越不让人怀疑。 “你给袁志麟的解药,也是你师父弄的?” “对,都是,那天是娘亲头七,袁志麟言语放肆,我用银针射得他。银针上有毒,十二个时辰之后毒发,那个时候他已经走远了,赖不到我身上。” 方遥哈哈大笑。 外甥女如此能耐,做舅舅的心里当然很得意。 “不错不错,很好,”方遥坐下来,示意沈璃也坐,“冠勇侯老夫人昨天都死了,你是怎么把她救活的?” “她是心疾急性发作,背过气去了,一炷香时间内还能救过来。师父教了我一些制药的本事,恰好当时手里就有那种急救的药,我就给她注射进去,再加上特殊手法辅助,这才救回来的。” 方遥点点头。 和古路说的一样。 “你这孩子也是胆大,就没想过万一没救回来,别人迁怒于你怎么办?” “当时没顾上想,后来想起来,也没怕,我知道舅舅会护着我的。” 此时沈璃的神情像个小孩子一样,方遥看着她,仿佛看见长大了的妹妹,心里的疑惑瞬间变得柔软而消散。 “璃儿,舅舅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舅舅您说。” “你那里有没有一种药,就是能......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病,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喘不了气,喉咙里声音像风箱,每次发作都很紧急,憋得人脸色青紫,若不及时抢救,当场就能憋死过去。” 沈璃明白了。 哮喘。 难怪药箱里莫名其妙出现哮喘吸入剂,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听师父说过,是舅舅认识的人得这种病了吗?” 方遥一听,腾地站起来,连声问道:“是舅舅认识的,你师父有没有教你制这种病的药?有没有?这种病能不能像冠勇侯夫人那样,用药以后给治好?” 不怪他太激动,每次皇上发作,他都心焦不已。 皇上今年才四十,太子未立,边疆不定,后宫娘娘各有各的心思,如果皇上有个好歹,还不知道大周会乱成什么样子。 璃儿能将袁家小子折磨成那样都没人能解,可见其用药之精妙。 还能将已死的冠勇侯夫人救活,可见她手里那药的神奇。 这样的话,难保就不会把皇上的病治好。 不管怎样,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想试一试。 “那,你能不能制出治疗这种病的药?舅舅的意思是说,不是庸医们那种汤药,他们的药太慢,发作时若无人在跟前针灸施救,光等吃庸医开方熬药,人早走了。” 沈璃点点头,“有倒是有,就怕药不对症,不知璃儿能否见见病人?” “这......”方遥犹豫了。 皇上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何况给皇上用药得要冒很大风险,他舍不得让璃儿冒险。 “见是没法见,你把那药给舅舅,舅舅给他用,如果用着好......” “用着好也别说是我给的,就说舅舅从西疆弄的。” 第48章 哮喘吸入剂 沈璃知道自己的药在这个时代肯定管用,只要这个人真是哮喘就行。 “那我待会回去准备一下,今晚让古路把药给舅舅送来。” “这么快?”方遥问。 还以为要好些天才能制出来呢。 “嗯,有些药是现成的,简单组合一下就行。”沈璃觉得自己撒谎越来越熟练了,都到了出口成谎的地步。 她回去是为了进空间翻药箱,顺便把吸入剂上的字剥下来。 方遥高兴了,背着手在书房里溜达起来。 拿到药以后先找个一样病症的人试一试,有用再给皇上用,以保万无一失。 只要皇上的病能好,他就可以放心回西疆了。 “对了,沈照江他们开始怀疑你身边有舅舅给的暗卫,这几天可能会派人去监视你,你小心些。” “舅舅放心,从我刚进府的时候他们就让人监视了,璃儿都知道。” “好,如果需要,舅舅再多派几个人过去。” “不用,其实有绮罗和绮丽在,暗卫可以撤回来。我那边都是些小事,没必要浪费暗卫,舅舅培养他们费心费力,得让他们去做更重要的事。” “这个嘛,以后再说吧。” 哪怕知道沈璃有自保的本事,方遥还是不放心。 毕竟刚进京,还有许多事情不熟悉,再加上整个沈家都将璃儿当外人。 “明天就是去白林观为你娘超度的日子,今晚早点休息,明日卯时正咱们家的马车经过沈府,顺便接你一起。” “好。” “三天后宫中举行桃花宴,也是卯时正,你舅母会派人过去接你,到府里来梳妆打扮,再带你和明婉一起进宫。” “好。” “还有你娘的灵柩,舅舅已经让人去接了,接到之后直接去沈家祖坟。葬礼则在沈府举行,魏国公府会过去设灵棚,你还得为你娘守几天灵,到时候舅舅让明婉过去陪你。” “好,多谢舅舅。” “这孩子,跟舅舅说什么谢,舅舅应该的,只是委屈你了。” “璃儿不委屈。” 方遥伸手摸了摸沈璃头发。 要是妹妹还在该多好。 “璃儿,你回来这些天,可曾见过沈家的几位少爷?” “没有见过,据说在书院读书,一个也没见过。” “嗯,一个是沈瑶的同胞哥哥,叫沈绍坤。一个叫沈绍林,今年十三,是二房沈照河的儿子。” 方遥道:“自从知道你要回来,舅舅特意派人查过沈家所有人,这两个小子读书挺好,也挺聪明,他们对你不会太好,你心里有点数。” “好,我知道了。” 不管方遥说什么,沈璃都乖乖点头。 两人在书房里说了好多,快要出门的时候,方遥特意叫住沈璃问:“你那个药,今晚就能做出来吗?” “嗯,今晚就可以给到舅舅。不过这药挺珍贵,只有急性发作的时候可以用。有机会最好见一见病人,璃儿可以根据他的症状弄点药,希望减少急性发作的频率。” 她说的这些词在方遥听来都够新奇,外甥女带给他的惊喜层出不穷。 至于见皇上,以后再说吧。 ...... 冠勇侯府。 老夫人躺在床上,屋子里很安静,嬷嬷将人支出去后,关上了门。 “可打听到什么了?” 老夫人问。 嬷嬷摇摇头,道:“咱们的人跟过去一个,结果那姑娘也有暗卫,把咱们的人劝回来了。” “这么说的话,那野猫倒不是她们放的了。” “奴婢觉着也不是,要是她们放的,就该让咱们上门感谢,而不是躲着连名字都不说了。”嬷嬷道。 老夫人点头,对嬷嬷道:“昨晚侯爷说,边疆又有异动了,如果发兵,大爷二爷他们肯定都在名单上,如今军中能用之人不多。说不定这次野猫事件,是敌军细作所为。” 嬷嬷倏然一惊,小声道:“细作是为了让大爷二爷在家丁忧?” “幸亏那姑娘啊,差点就让他们阴谋得逞了,”老夫人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我让侯爷去查她到底是谁了,咱们得好好答谢恩人。” 说完觉得有些晕,便不说话了,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 回到犄角院,沈璃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进入空间。 药箱里竟然出现两管哮喘吸入剂。 沈璃把上面的字用水泡下来,本来想换瓶子的,想想没有合适的,又怕影响药效,便作罢。 刚要从空间里出来,脚下突然出现一本书。 沈璃蹲下捡起来一看。 古代十大战役。 这书好,舅舅肯定喜欢。 只是那上面的字,还有印刷的纸张,如果是草纸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手里的书突然不见了,吓了沈璃一跳。 笑骂一声要往外走呢,脚下又出现一本书。 毛笔字写着:十大战役。 这次是草纸的。 沈璃瞠目结舌。 她发现了,自己想什么不一定有,但是只要出现在空间里的,她再想,就可以根据她的想象重新换。 多谢多谢。 沈璃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然后捡起书,打开看了两眼。 上面的字有许多她都不认识,舅舅应该能看得懂。 只是该怎样跟舅舅说这书的来历呢? 嗯,就说师父给的吧。 这样想着,她闪身从空间里出来了。 命古路把药和兵书送去给舅舅,沈璃站在院子里,盯着一棵树看了半天。 古路回来得很快。 说大将军见了兵书非常激动,问姑娘还有没有了。 她指了指刚才盯过的树,“兵书回头我再找找。沈照江的暗卫就喜欢趴在那棵树上,待会让绮罗弄点药,你把它放在那里。通知兄弟们离远点,今晚让沈照江的人好看。” “是。” 晚饭过后,绮罗的药粉做好了。 值夜的是古画和古达,两人将药粉放上之后,就换到别的地方窝了起来。 亥时刚到,沈照江的暗卫例行到犄角院来观察了。 刚落到树上不久,就觉得脚下一凉,一个长长的东西从腿上滑过,很快爬到身上。 暗卫一惊,刚要动,腿上就被咬了一口。 暗卫反手将那东西抓在手里。 一条粗壮的毒蛇正对他吐着信子,没有抓到七寸,迅速又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暗卫哼唧一声把毒蛇捏爆,几下点在自己穴位上,对着远处吹了几声急促的鸟叫。 口哨声刚过,一条黑影飞了过来。 黑影背起受伤的人想走,古画忙将手里的两条蛇扔过去。 毒蛇受惊,一口咬下去,一声闷哼传来,黑影背着人,跳上屋顶飞走了。 脚步沉重,踩得屋顶的瓦片咔咔作响。 古画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丞相府送了几个暗卫给沈大人,反正这俩算是作废了。 沈府前院亮起了灯,沈照江赶过去的时候,两名暗卫奄奄一息,吐出来的都是黑血。 “刚才还能说话,说被毒蛇咬了,有一条被捏死扔在犄角院,老爷不发话,下人都不敢去拿,”管家道,“府里有解毒药,根本不管用,眼看就不行了。” 沈照江心中犹如惊涛骇浪,看着渐渐停止呼吸的两个人。 地处北方,从未听说过这里有毒蛇出没。 意外又出在犄角院,那里到底有什么? 是鬼魂? 还是高手? 第49章 不得不防 其实真正导致暗卫死掉的不是蛇毒,而是撒在树上的粉末。 沈府暗卫在树叶间窜来窜去,粉末不仅蹭在皮肤上,更被吸入肺里,但凡他们运功提气,毒粉都会随血液流向全身,等到剧毒入体就什么都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沈照江带人赶到犄角院,砰砰砰地敲门。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绮罗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内,做出刚睡醒的样子,不耐烦地问。 “快跟大姑娘说,是老爷来了,”管家在门外道:“府里刚发现了毒蛇,老爷带小的们各处搜寻,免得毒蛇吓到姑娘,快把门打开。” “毒蛇啊,”绮罗懒散地开了门,今夜没有月光,黑咕隆咚的,小厮手里拿着几盏风灯,也看不太清,“呶,这里有一个,也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刚才差点绊倒人,老爷看看是不是这条。” 说罢随手一扔,将一团东西扔了出来,正是那条被捏爆的蛇。 众人吓得急急往后跳,一不小心挤倒好几个。 凑过风灯低头看,蛇已经死了,身子是烂的,三角头,橘红色的皮,看得人手脚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有事吗?”绮罗懒懒地问。 管家惊惧地擦擦汗,看向沈照江。 蛇已找到,还要不要进去看? 沈照江黑着脸,对绮罗道:“让开。” 绮罗闪身让开,还不忘接着说一句,“诸位小点声,明早姑娘得去寺庙为夫人超度,谁要是吵醒姑娘,可别说自己找不痛快啊。” 正大步往里走的沈照江脚下一顿。 明日就是超度的日子? 不但方遥没有给他消息,就连魏国公府都没来送消息。 这么说,沈家不但没能如愿和将军府搭上关系,还和一向交好的魏国公府渐行渐远。 大肆搜寻的心思瞬间没了,黑沉沉的夜里,毒蛇带来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 沈照江转身往外走,众人忙跟了出去。 古达古画放下手里的暗器,放心地潜入黑夜,悄无声息。 第二天卯时正,沈璃精神奕奕地坐上将军府接人的马车扬长而去。 上山才知道魏国公府袁夫人也亲自过来了。 袁志麟才吃过两次药,身子就已大好。 魏国公府感激不尽。 要不是长久躺在床上腿脚僵硬,袁猛荇差点把他赶来亲自为恩人跪念往生经。 在白林观念了一天的经文,下山时袁夫人又特意到方遥和蓝氏面前郑重道谢。 道谢之后,袁夫人道:“出门前国公爷刚得到一个消息,叮嘱妾身一定告诉将军和夫人知晓。” 她看了眼在另一辆马车旁的沈璃,小声道:“冠勇侯府几位爷一直在北疆驻守,最近北疆有异动,偏偏侯夫人出门就被野猫惊吓,又被表姑娘所救,” “国公爷说,如果侯夫人吓死过去,冠勇侯府几位爷都得回来,军中无人可派,对我军相当不利。所以,野猫这事很有可能是北狄细作所为,” “据铺子掌柜来报,冠勇侯府派人去问过掌柜好几次,问是否认识救人姑娘,掌柜都说不认识。国公爷特意让妾身问问将军,此事该如何回应。” 其实袁猛荇说得还要直白,假如野猫真是细作所为,那么,侯夫人厥过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出现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而沈璃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又恰好救了侯夫人。 一个十年不见的孩子,没有娘亲证明其身份,只带了俩丫头就出现在京城。 不都说她顽劣愚钝吗? 道歉那日相见,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而战时掌管几十万大军的骠骑大将军是她舅舅,身份过于特殊,不得不防。 她不敢明说。 却又看在方遥救她儿子的份上,不得不冒着得罪方遥的风险提点一二。 方遥知道她是好意,没有恼怒,拱手对袁夫人道:“多谢夫人提醒,对于国公爷的顾虑,方某早已彻查清楚,请夫人转告国公爷,放心就是。” 袁夫人会意,又一次施礼过后,告辞离去。 ...... 沈璃回到沈府,刚进门又被老夫人派人喊了过去。 是沈绍坤和沈绍林从书院回来了,沈瑶知道今日是哥哥们放假的日子,也带着温婉莹来了沈府。 “他们不是不喜欢姑娘吗,还把姑娘叫过去做什么?”半夏跟在身后嘀嘀咕咕道。 “据说是那位温姑娘要见的,她说自己是客,到了这里自然得跟大姑娘见个礼,这是规矩。”绮罗讥讽一笑。 狗屁规矩,说得好听,谁知道一个个又打什么主意。 沈璃到延寿堂的时候,屋子里又坐满了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今日为娘亲超度,她穿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头发用一条同样素白的丝带束着,就那样淡淡地左右看一圈,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刚才一眼,她已经看到屋子里面多了三个人。 两个清瘦俊美的少年,一个气质温和的姑娘。 其他人还好,这三个从她进来就挑剔的上下打量,那目光很让她不喜。 “老夫人找我来有何事?”沈璃问。 少年中的一个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斥责她道:“长辈面前连礼都不见,你娘没教过你规矩吗?” 沈璃掀了掀眼皮,冷冷地盯着他,“我娘是这府里的嫡夫人,整个沈府都是我娘的银子建起来的,你住在我娘的房子里对我大呼小叫,算个什么东西?提起我娘,你最好给我把口气放尊重些,否则我敲烂你的嘴,不信你可以试试。” 少年气得脸都绿了。 “我娘才是这府里的正经夫人,你娘是背叛父亲被赶出去的,你不缩着尾巴做人,有什么脸在这嚷嚷?” 原来他是沈绍坤啊,沈璃轻蔑地打量两眼。 也没有舅舅说的那么出息嘛,看起来传言还是有误。 沈璃手里的茶盏一下扔了过去,砸在沈绍坤嘴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众人惊呆了。 赵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大怒,指着沈璃道:“放肆,给我狠狠地打。” 绮罗一个箭步挡在沈璃面前,眸光冰冷,直视赵氏。 半夏直接捞起旁边凳子,看着畏惧不前的丫头们。 “我说过嘴巴不尊重就砸烂你嘴的,你还真敢试,”沈璃睨了沈绍坤一眼,转脸对赵氏道,“夫人恐怕忘了一件事,我可是圣旨指给外祖母教养的,莫不是你想抗旨,敢叫丫头打我给皇上看?” 一席话,把赵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捂着额头,气得眼前发晕。 就知道她难缠,光顾得见到孙子们高兴,忘了叮嘱一下不要招惹她了。 要不是温姑娘,本来连叫都不会叫她到这里来的。 第50章 开始怀疑 沈瑶见沈璃把哥哥的嘴都打出血来,气急败坏地抓起茶盏,就要往沈璃身上扔。 半夏一瞪眼,沈瑶猛地想起第一次见面就被半夏一颗石子砸破脑袋的事,温婉莹一摁她的手,她顺势把茶盏放下了。 沈绍坤捂着嘴,想骂人嘴巴却很疼,连急带疼,眼泪都下来了。 沈璃冷冷地站起来,抚平衣服,扫了老夫人一眼,“敢情老夫人是叫我来听你孙子骂我娘的是吗?既然如此,明日就叫我舅舅来府里说道说道吧。顺便把我娘的嫁妆算一下,看看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不够的正好找一找,总有出处的。” 真不知道娘亲当时看好沈照江什么了? 一家人里没有一个好东西。 账早晚要算,那就早点算,算清之前,谁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说完话沈璃就出去了。 绮罗跟在身后,半夏不解气,回头呸一声,也跟着离开。 温婉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除了她,其他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不说赵氏和沈绍坤如何怒火中烧,只万氏那里,听到沈璃要让大将军亲自来算方氏的嫁妆,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年她可没少偷,偷走的东西有一部分还背着沈照河送回了娘家。 都怪沈绍坤,没事招惹那个疯子做什么? 难道赵氏没告诉他,沈瑶第一次见面也因为嘴贱被沈璃打了的事吗? 幸亏自己提早叮嘱过儿子,谢天谢地,儿子没说话,没挨打。 唉,可是方氏的嫁妆,该怎么办啊...... 沈照江刚回府,赵氏就哭哭啼啼把他叫了过去,“再不管教,大姑娘在这家里反了天了。坤儿瑶儿都挨了她的打,她还威胁我,威胁婆母。这要是传出去,一家子长辈被一个刚回府的姑娘压得不敢出声,脸都丢尽了,咱们还怎么见人?呜呜呜,” “妾身出身丞相府,从没见过这种家教,知道的说她娘亲没教好,不知道的会说沈家根基太浅,骨子里粗鄙不堪,儿女更好不到哪里去。要是再放任她这样,妾身干脆带着儿女重回旧院子吧,也免得在这里挨打了。” 她说得委屈,沈照江又何尝不生气。 但是再生气也没失了理智。 沈璃说那句话是对是,她的教养由皇上下旨指给了方家二老,质疑沈璃就是质疑方家二老,就是质疑方遥。 就方遥的脾气,上次揍他的痕迹还在呢,他可不想再被打一顿了。 揉揉额头,沈照江对管家道:“把昨晚那条蛇拿过来。” 赵氏吓一跳,停止哭泣,茫然地道:“什么蛇。” 管家转身跑了出去。 一会,一名小厮拖着一条麻袋进来,看着沈照江。 “把麻袋打开,把东西倒出来。” 小厮依言而行。 一条橘红色的丑陋粗壮的蛇从麻袋里倒出来,赵氏啊一声往后一跳,带倒椅子,差点吓晕过去。 “装起来拿走,你们都下去吧。”沈照江道。 小厮用棍子将毒蛇挑进麻袋,和管家一起下去了。 赵氏惊慌不定地捂着心口不敢上前,仿佛那条蛇依旧躺在地上,等着吓死她。 “这是昨晚在犄角院咬死暗卫的毒蛇,”沈照江道,“我怕吓着你就没说,既然你想让人收拾沈璃,可得想好了能不能付得起代价。” “这是......老爷是说......”赵氏的声音都在抖:“是说这毒蛇是她让人放的?还是,还是......” “是她自己还是她舅舅,甚至是你们说的方氏鬼魂,谁又能说得准?”沈照江低沉着声音,道:“总之岳丈大人送的暗卫一下子在犄角院折了俩,我今日都没找到机会跟岳丈说一声,” “这件事情就不要让坤儿和瑶儿知道了,记得叮嘱他们没事不要招惹沈璃,这俩孩子心机单纯,他们不是沈璃的对手,” “我今天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去乡下接她回来之前,咱们派人去调查的那个人,是不是接回来的这个人?” 赵氏惊疑地盯着他的眼睛,“老爷是说,大姑娘被人换了?” 转眼一想又道:“不对啊,你看她那模样,分明和方氏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人是她准没错,应是老爷想左了。” “不,”沈照江冷冷地摇头,“我的意思不是说人被换了,而是咱们只以为她在庄子上没钱没人,能吃饱肚子就不错,却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她其实活得好好的,还学了一身的本事。” 赵氏呆呆地看着他,震惊,后怕,一起涌上心头。 不敢想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从接她开始,到回来的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即便从出生开始学,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赵氏使劲摇头,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要真如老爷所言,除非神仙才能十年就把她教到那种程度,妾身觉得老爷想多了。不过老爷说的另一件事情应是对的,犄角院里有方遥给的暗卫,不然哪来的毒蛇?” 想想也有道理,沈照江点点头,脸色阴沉道:“如此说来,方遥的人是故意毒杀那俩暗卫的,目的就是警告咱们,沈璃身边有人保护,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夫妻二人各怀鬼胎,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沈照江突然抬起头来,对赵氏道:“你听说过没有,冠勇侯夫人前日逛街差点丢了命,后来被一小姑娘所救,这两天冠勇侯府到处寻找那小姑娘。你知道侯夫人出事时在谁家的铺子里?” “谁家?” “魏国公府送给沈璃的那一间绸缎庄,就在朱雀大街上。” “啊?”赵氏吃惊地看着沈照江,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天沈璃正带人出门看铺子,回府还差点被罚,救人的不会是她吧?” “不知道,听说冠勇侯府画了画像,因为涉及恩人年岁小,是个姑娘家,所以不能到处张贴,但会给暗中帮忙寻找的人看,明日上朝我找个理由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了。” 赵氏的手握紧起来,指甲扎进肉里都没有发现。 “如果是她,那她岂不成了侯夫人的救命恩人?” 千万别是她。 如果是她,沈照江更得委屈他们母子几个,将就那个小贱人了。 却不料她刚说完,沈照江的脸就阴了下来,“侯夫人病发是因为野猫惊吓,有人猜测是北狄细作所为。如果是沈璃救人,怎敢肯定冠勇侯府会当救命恩人看待?而不是北狄细作故意设的套?” 第51章 药效挺好 翌日。 早朝之后,方遥心事重重地去了御书房。 他给皇上带的药,必须亲自监督验证才能放心。 昨日袁夫人说的那些话,他想了一夜。 对于沈璃,从头到尾他都认定那就是妹妹的女儿,是他的外甥女。 但是她的武功,她的聪慧,她那些神奇的药,都让他既惊喜又疑惑。 那不是在乡下庄子上能学到的,也不是她说一个怪老头师父就能解释得通的。 堂堂骠骑大将军,哪里会轻易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 袁猛荇提醒的对,冠勇侯夫人的事太蹊跷,事关军情,不得不小心。 想到那本十大战役的书,多么珍贵。 他既怀疑这书来自哪里,又欣慰璃儿把书给了他。 他还要继续观察,他愿意带着亲情去观察。 希望璃儿不会让她失望。 进入御书房,皇上已经摆好棋盘等着他。 “不着急下棋,”方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药来,对皇上道,“这是臣好容易得来的神药,专门治疗皇上的喘疾。” 皇上多看了两眼。 瓶子挺奇怪,没见过。 “臣请皇上找个同样得喘疾的人来试一试这药,如果有用又无毒,让太医检验之后,皇上就留下备用,否则就扔了,臣重新再找。” 给皇上治病,治好了皆大欢喜,出了岔子满门抄斩。 谁也不敢冒这个险,方遥也不例外。 太医院那边恰好留着几个得喘疾的人,用来检验皇上的药效和针灸疗效,皇上便命常公公宣一个来。 人来了,用烟雾刺激犯病。 很快喘了起来,憋得脸色都青紫了。 就在王医正准备好要施针的时候,方遥急忙打开一个药剂,用东西包住瓶口,凑到病人嘴里,“快用力吸,快。” 使用方法还是沈璃抄下来让暗卫连同药剂一起带给他的。 病人一呼一吸间,药剂下去一个格子,方遥便知道用药成功了。 于是将药剂收回,对王医正道:“仔细观察。” 王医正连忙将病人手腕拉到跟前,一边把脉一边观察病人脸色。 万一中毒,或者药效不行,手边就有急救药。 大家都不出声,紧张地盯着病人反应。 才过没一会,病人脸上的涨紫就慢慢退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气息也逐渐顺畅了。 王医正惊喜地问:“这是什么药?将军从何处得来?竟如此神奇。” “这个暂时不能说,”方遥想起沈璃的话,也觉得在没确定沈璃真正身份前,还是别让皇上知道她那些神奇之处的好,“这药总共才两瓶,已经验过一瓶,这瓶就放在皇上身边备用,另一瓶交给医正保管。这药等皇上紧急发作时才能用,平日太医院继续帮皇上诊脉开方,慢慢调理。” “多谢大将军,”王医正还沉浸在吸入剂带来的神奇体验里,“若这药确实对皇上的症状有奇效,大将军能否再多买几瓶?” “能买的话早买了,这不是没有吗?先用着吧,回头等有了我再想办法弄。” 说完话坐下和皇上下起棋来。 很好,璃儿又一次通过了他的考验。 “密州那边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皇上问。 “没什么头绪,”方遥道:“袁猛荇家那小子吃了臣送的药,今日应该就好了,再让他养两天吧。回头臣就把他叫到衙门里问一问,他和姚家二爷一起去的密州,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到点线索。” “哦?你给他送的药?”皇上饶有兴味地抬眸看着他,“爱卿不是才因为他得罪你外甥女打了袁猛荇吗?怎的,这是冰释前嫌了?” “臣又不是那小鸡肚肠的人,”方遥挠挠头皮,嘿嘿一笑道:“那天去送药臣才知道袁猛荇被揍得不轻,那张脸......”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跟野地里的黑菜帮子似的,这老小子太不经打了。” 皇上没好气道:“什么不经打,你一个兵堆里混出来的魔王,谁能经得住你那几拳?” “嘿嘿,是啊,老丞相也说臣下手太重,还让臣把重心放在替皇上分忧上,臣觉得有道理,就原谅袁家咯。” 皇上睨着他,“你会那么好心?是不是又狮子大开口,宰了袁猛荇一把?” “知臣者莫若皇上也,”方遥得意得很,“不算臣宰的,是老丞相替臣宰的。袁家答应得很痛快,还多送了许多好东西,来求臣手里的西域神药,看在他们态度诚恳的份上臣就给他了。那小子用了药好得很快,再过两天就能走动了。” “甚好,”皇上点点头,下了一子,“抓紧问清楚,实在不行就去一趟密州,姚家天天上折子,皇后也时不时到朕面前哭求,案子不破,始终不是个事。” “是,臣知道了,皇上放心。” 下过几盘棋,方遥见皇上有些疲倦便出了宫。 宫门口处,古路已经和将军府护卫等了好一会。 一见他出来,古路就走过去行礼,“将军,表姑娘请您找个时间到沈家帮她一起算算姑奶奶的嫁妆。” “哦?怎么了?是不是沈家又有人惹她了?” “是,昨天回府,沈家公子对表姑娘和姑奶奶出言不逊,被表姑娘打了。” “打得好,回去告诉表姑娘,下午我就过去,我让人通知沈照江在家里等着,走吧。” “是。” 沈璃上马,嘴角翘了起来。 快意恩仇,这外甥女好,他喜欢。 所以嘛,一个能为娘亲报仇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细作? 方遥哼着小调打马扬鞭。 沈照江却心事重重地坐在衙门里,半天没缓过气来。 没想到救冠勇侯夫人的真是沈璃。 看见画像的那一刻,他惊呆了。 脑中首先闪过的是沈璃是不是细作?是不是? 如果是的话,全家岂不是都要被她连累? 想到她回府之后的种种,这个孽障,她就是来讨债的。 可万一她不是细作呢?这可是冠勇侯夫人啊,是太后的姐姐,如果她不是细作,她就是冠勇侯府的大恩人,这偌大的好运砸下来,能把人砸晕。 听闻她救人的手法闻所未闻,好多郎中都在打听她,想跟她学。 如果被更多人知道,这是沈府大姑娘,多好的名声...... 沈照江坐不住了,转身出了衙门。 他得回家,把这事跟母亲和夫人说一下。 刚出衙门口,就被一名护卫打扮的人拦了下来。 “见过沈大人,”护卫拱手行礼,“小的乃骠骑将军府的人,我家将军命小的通知您,午时过后他会带人到沈府,把我家姑奶奶的嫁妆算算清楚,将军请您在家等候。” 沈照江看着护卫,脸色很难看。 他知道方遥为什么来这一出,还不是昨天儿子招惹沈璃,对方氏出言不逊。 儿子女儿和沈璃不对付,明知沈璃有人撑腰还去招惹她,想想真是头大。 方氏的嫁妆? 这些东西都是母亲和弟妹经管,他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方遥要是想拿回去给沈璃就去拿,如今的沈家早就不靠那点嫁妆过活,算就算吧。 第52章 你不知道我知道 沈府。 赵氏听说沈璃就是救活冠勇侯府人的那个人,定定怔了半晌。 心里的滋味,说不出的繁乱,犹如翻江倒海。 万万没想到,害死沈璃的阻碍越来越多,沈璃究竟是什么来路? 对,细作,就说她是细作,一定要让她就是细作。 除了这个,再也没有机会弄死她。 打定主意,赵氏唤过李妈妈,低声叮嘱几句,李妈妈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和万氏的注意力都在午时过后方遥来算嫁妆上。 当着赵氏的面,又不好说嫁妆被她二人挪走许多,急得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没了心思。 ...... 方遥来得很准时。 都不用门房通报,带着夫人和护卫,大摇大摆进了门。 沈璃早得到消息等在延寿堂。 延寿堂里。 沈照江沈照河,老夫人以及赵氏万氏都在了,众人济济一堂,紧张地等着方遥。 午饭的时候赵氏说老爷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没必要被方遥吓成那样。 沈照江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她,冒出一句,“他是普通的大将军吗?” 这句话出来,其他人只有点头的份。 是啊,他是普通的大将军吗? 他的地位是几品官阶能说得清的吗? 你赵氏的爹是老丞相,可沈家什么也不是啊。 沈家没有根基,要不是魏国公府和丞相府帮扶,哪里会走到今天? 算嫁妆这样的事是家事,魏国公府和丞相府可不好掺和。 更何况如今的魏国公府即使要掺和,都不一定向着沈家。 赵氏一时气结,无话可说了。 谁让自己当初选了这么一家人,只为自己能拿捏住,不会被诟病二嫁之身,唉,却忘了贫贱之家和世家之间的区别是一道鸿沟,永远无法融合。 沈璃来了之后,自己找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谁都不理。 老夫人几次想责备她弄得家宅不宁,想到待会方遥就来,又想到在沈璃手里没占过便宜,只得黑着脸忍了回去。 方遥进来的时候,带着好几份文书。 其中不光有衙门里备档的嫁妆单子,还有方氏当年被赶走时,奶娘偷偷带走的嫁妆清单和历年的往来账本。 难为奶娘在那种情况下都没忘记带走如此重要的东西,不然这么多年早被搜出来销毁了。 奶娘病逝之后把这些东西都交给紫苏保存,这次进京没有带来,是方遥派人拿着沈璃和紫苏的信物,快马加鞭去找大勇取来的。 沈家人做梦都想不到方遥准备得如此齐全。 账本打开,每一件嫁妆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还没念完一页,老夫人和万氏的汗就把衣服湿透了。 本想着年岁已久都是糊涂账,如今可怎么办是好? 读了没几页方遥就没了耐心,把账本一放,对沈照江道:“太麻烦,我读一件,你让人从库房里拿一件。” 沈照江点头,“可以。” 于是开始对账拿东西。 每一页都是十件。 第一页少了三件,第二页少了三件,第三页少了四件,第四页...... 随着丫鬟们进进出出搬东西,沈照江的脸越来越热。 他知道会少,毕竟方氏走后他还用过里面的东西。 他已经做好最后赔补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少这么多。 家贼难防啊。 不是母亲就是弟妹,再或者是赵氏。 这让他在方遥面前怎么抬头?他的脸怎么能不热? “沈照江,少了的这些东西呢?” 方遥放下账本,扫扫身上的褶子,冷冷地问。 沈照江看了眼母亲。 东西在哪里,你们倒是快说啊。 能拿出来的赶紧拿出来,不能拿出来的也给个出处。 不然惹急这位爷,沈家又得倒霉了。 老夫人黑着脸,和万氏对视一眼。 她们放在自己屋子里的上午就急忙拿了出来,还差那么多,哪里能说得清? 万氏硬着头皮站起来,福身一礼道:“大嫂去庄子上之后,嫁妆就锁在库房里再无人动,若说少了这些个,应是大嫂还在府里的时候就已经送人或者发卖了。” 方遥还没说话,蓝氏那边已经坐不住了,“放屁,有账本在你都能编出那样的瞎话,你当我将军府的人是傻子吗?我警告你们老老实实把东西交代清楚,不然别怪我说出更难听的来。” 沈照江看着方遥。 堂堂将军夫人说话这么粗鄙,他也不管管。 方遥眼皮都不抬。 把蓝氏带来就是对付沈家这帮娘们的,夫人说的就是他想说的,他才不管。 万氏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胸口起伏过大,沈璃都担心她会气炸。 老夫人的脸色也很难看,示意万氏坐下,对蓝氏道:“过了这么多年,东西早就数不清楚,将军府来算嫁妆不要紧,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老夫人想讲讲道理啊,那就好,”蓝氏不慌不忙地喝口茶,清清嗓子对老夫人道,“上面缺失的这些,我念一件,老夫人告诉我它去哪了一件。” 万氏没听明白,忍不住道:“不是告诉你,被大嫂发卖或送人了吗?” “没事,到底是发卖还是送人,你们亲口告诉我。”蓝氏道。 “那谁知道,大嫂又不在了。”万氏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猜不透哪里不对劲。 “没关系,我念一件,你亲口证明是我妹妹弄没的就行。”蓝氏依旧不急不慢地道。 这会就连沈照江和赵氏都听出不对劲了。 蓝氏接过账本开始念了。 “十寸高,白玉送子观音,哪里去了?” 没有人回答她。 方遥看了眼沈照江,淡淡地道:“最好每一件都回答一下,否则,老子不介意找官家帮忙来府里清算,到那个时候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了。” 威胁,又是威胁。 沈照江就恨方遥威胁他,偏偏还不敢怼回去。 “母亲和弟妹好好想想,回答一下。” 幸亏赵氏那个时候没在府里,否则还得让赵氏回答,今天不打起来才怪。 沈照江黑着脸,不愿意看方遥一眼。 万氏咳嗽一声,对蓝氏道:“这件观音,被,被大嫂拿去送人了。” “送给谁了?” “那谁能知道,是大嫂自己送的。” “你不知道是吧?”蓝氏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我知道。” 第53章 算算嫁妆 蓝氏说完,老夫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尊送子观音如今在崇国公府老夫人手里,据说是她六十大寿那年,沈家老太太送的。老太太,给个说法吧。”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到了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眼神闪烁,“怎么可能?时日太久,老身记不清了。” “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是我妹妹弄没的,”蓝氏的表情十分鄙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的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人,会记不清?老太太,妾身连出处都能查得出来,又岂会想不到你们会如何回答?” 她将账册合上,嗤笑道,“单子上缺失的物件这么多,夫君和妾身没时间和诸位绕圈子,接下来希望诸位想好了再回答。若是依旧拖延呢,妾身有的是法子将东西弄回来,不过到那时候,可别怪妾身把沈家的脸面拿出去让众人踩了。” 沈家人的脸色很难看。 被人捧着这么多年,都忘了受威胁是什么滋味了,今天,方家让他们想起来了。 偏偏他们还得罪不起,尤其自己还理亏。 窝囊气就这样堵在心口,老夫人的气息都紊乱起来。 蓝氏也不理他们,继续道,“要是还想不起来,妾身就把这件做上标记,回头我将军府会自己上门找崇国公府老太太对账。反正有官府印记作证,这东西就是我妹妹的嫁妆错不了。就是不知道崇国公府老太太得知自己六十大寿收到的礼物竟然是偷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老夫人,您能猜一猜吗?” 老夫人的手抖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紧张的。 赵氏看了眼老夫人,嘴角轻轻一撇。 她进府的时候方氏的嫁妆已经没剩下她能看得上眼的,这账怎么算都算不到她头上来,她只静静看热闹就成。 沈照江咳嗽一声,神情颇有些尴尬,“我母亲自上年开始记忆就不太好,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若将军夫人认定这尊观音出处准确,夫人打算如何清账呢?” 蓝氏淡笑一声。 这是个聪明的。 直接说怎么算不就行了,还在这不承认有什么用? “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这白玉观音价值三千两,”蓝氏道,“沈家自己决定到底是把东西拿回来,还是用钱补上。” 废话不多说,你们看着办。 “这件就给银两吧,三千两。”沈照江知道母亲送礼给崇国公老夫人,也是为了自己和沈家的前程,这钱应从公中出,于是拍板了。 “好,”蓝氏也不啰嗦,当即在账册上做好标记,接着往下念。 “翠玉绞丝镯,白玉玲珑塔......” 每念一件,万氏的心都揪起一下。 “啧啧,妹妹被人骗了,竟然把这么贵重的宝物给别人当彩礼,账册上都记着呢。可惜了,好好的东西喂给白眼狼了。” “你,”蓝氏的话太难听,骂人骂到当面,万氏气得脸都红了,“妾身自问没得罪过方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就受不了了?”蓝氏都不正眼看她,拍拍账册道:“难听的还没说呢,这上面的金锭子银锭子不计其数,我妹妹全都拿来建房子修院子了。整个沈府都是我妹妹的钱建起来的,结果可倒好,别人在这里享福,把她赶走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叫他白眼狼怎么了?老娘还没骂王八蛋呢。” 真是越说越气。 堵了一肚子气正没地发呢,他们还敢上赶着找骂,不怼死他们都不算将军夫人。 沈家人连同赵氏都被骂,一个个脸色铁青,自诩德行高义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白眼狼王八蛋,怎么能不窝火? “夫人息怒,继续对账吧。”方遥睁开眼,对蓝氏道。 蓝氏继续念起来。 “夜明珠两颗。” 万氏的汗就下来了。 这两颗夜明珠早就被她拿回了娘家,菩萨保佑蓝氏不知道去了哪里。 显然菩萨不肯保佑她。 蓝氏看着万氏,眉头一挑,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就问开了:“二夫人,珠子在万家,说说吧,准备怎么赔补?” 所有人就都看着万氏了。 不说沈家人在心里如何骂她,只说她自己,心里慌的,眼睛都不敢去看沈照河。 “二夫人?”蓝氏再一次发声,询问她了。 万氏支支吾吾,声音像蚊子在哼哼,“这......” 她想否认,但又知道方家能查得如此明白,显然手里有证据。 “好像是,是送给我娘当寿礼了,”她匆匆看一眼老夫人,又垂下眸子,道:“东西也不好去拿回来,我们沈家赔吧。” 话音刚落,一直没说话的赵氏不干了。 当即站起来板着脸道:“那可不行,什么叫沈家来赔?话可得说清楚。这是二房自己的事,要赔也是从二房账上赔,不能走公中账。” 想什么好事呢? 方氏嫁妆上少了那么多东西,不是老夫人就是万氏拿的,凭什么从公中赔? 公中账上的钱是大家的,有她儿子女儿的份,拿出去的多,儿女得到的就少。 他们爱怎么算怎么算,想动她儿女的利益可不行。 “刚才的白玉观音都能走公中账,夜明珠为什么就不可以?”万氏也不高兴了。 赵氏当着方家人的面怼她,她心里正窝火呢,就忍不住了。 “白玉观音是老太太拿去给府里送人情,有好处也是大家的,不是大房自己的,当然要公中赔,夜明珠可不是。”赵氏道。 牵扯到钱财,尤其还不是小数目,哪怕赵氏觉得当着方家人的面争论挺丢人,但也不想当闷嘴葫芦,让自己吃亏。 万氏一时语塞,心里顿时慌得不成样子。 要这么说的话,她拿走的最多,那可赔不起。 偷偷瞄一眼沈照河,沈照河正阴沉着脸,狠狠地盯着她,吓得她在心底打了个激灵。 蓝氏看了场好戏,心情挺愉快,见没人说话于是道:“实在没法赔钱就把东西拿回来,快点想,想好了下面还有许多。” 下面还有许多? 这句话出来,沈家人本来就绷得紧紧的神经差点断了。 赵氏直接坐不住了,跳起来对老夫人道:“母亲和弟妹进屋想个章程吧,这样一个个地掰扯太浪费时间。早点算清早点清静,儿媳可不想动不动被人找上门来当面嘲笑。” 太丢人了,明知方家要来,也不提前想好怎么应对。 都抱着侥幸心理蒙混过关,也不想想方遥是谁? 大周的骠骑大将军,他会打无准备的仗吗? 幼稚! 第54章 有人故意这么说 老夫人和万氏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沈照江也觉得丢人,连说话的语气都低了下去,对方遥道:“时日太久,东西又混乱,一时间还没理清,要不,容家母她们商量商量,改天给个答复再来结算?” 方遥看了眼沈璃,摇头道:“不用改天,就今日。这里还有一份抄录的账册,拿去老夫人和二夫人到后堂看,想好了如何赔补赶紧出来说。皇上那里天天有事找我,我哪有时间为这么点事改天再来?” 说完摆手,护卫又拿出一本账册,递给沈照江。 方遥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再磨磨唧唧,老子直接去京兆府。” 老夫人和万氏拿着账册去了后堂,赵氏想想也跟了过去。 过了一会,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不等外面坐着的人听清楚,争吵时停止了。 没过一会又吵起来了,中间还夹杂着哭泣声。 沈璃静静地坐在那里,今天有舅舅和舅母帮自己出头,她乐得当摆设。 哭吧,当年赶走娘亲还偷娘亲嫁妆的得意,今天都得还回来。有的人就这样,只有割到他自己的肉了,他才知道疼。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方遥坐在椅子上很不耐烦,时不时动一下,眼看就要压不住火了。 沈照江和沈照河兄弟俩很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正当他们决定到后堂喊人的时候,沈家几位夫人出来了。 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万氏一看就哭过。 还有赵氏,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坐下。 “账册都看过了,”老夫人缓缓开口,对蓝氏道,“我沈家不是不讲理的人。” 蓝氏从鼻子里冷笑一声。 讲理?可真有脸说。 是看到账册上将军标注的物件出处,没想到将军会查得如此清楚,不敢不承认,才不得不讲理的吧? “里面标出来的那些,能找回来的找回来,”老夫人道,“找不回来的,就用银子补,将军和夫人觉得如何?” 方遥和蓝氏对视一眼。 “可以,什么时候把东西找回来?什么时候能把银子补齐?” “七日后。”老夫人道。 “行,七日后我再来沈家,彻底结清。”蓝氏答应得很痛快。 本来今天也没打算他们一下就能拿出银子来。 “本来呢,也没想到要来算这些东西,这不是听外甥女说,沈家给她弄的小厨房,想吃点好的还得自己从她娘亲的嫁妆里抠银子。外甥女又不知道娘亲的嫁妆有多少,万一吃过头了抠不出来,还得饿死不成?” “无奈才哭到将军面前,问她舅舅怎么办?偏偏将军最疼外甥女,这才起了到沈家算嫁妆的心思。开始的时候也没那么着急来算,结果你们家公子住在我妹妹建的房子里,竟还指着外甥女的鼻子骂我妹妹。沈家老爷,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你说,我家将军会不发火?会不来逼着把东西都还回来?” 蓝氏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十分冰冷,“妾身今日还就把话撂下了,沈大人若是因为嫁妆的事情迁怒外甥女,我们不介意把外甥女接到将军府娇养,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得连这房子,府邸,以及拿去做了人情和二房彩礼的那些东西全都算算了。” 是啊,之所以没算这些,是因为璃儿住在沈家。 沾了谁的光,你们心里得有数。 沈家人无话可说。 被人上门威胁到这个份上,也没别人了。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本家嫡姑娘回府,还得自己拿钱出来吃饭,这事是继母干的,人家亲娘舅能不生气? 他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沈照江,老夫人,万氏的视线像鞭子一样,恨恨地盯着赵氏。 赵氏想说那只是方家的借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事情分辨清楚,方遥便和蓝氏起身告辞。 沈璃送两人出了门。 回来以后听暗卫说, 他们刚一离开延寿堂。 里面就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万氏和赵氏就吵开了。 万氏说要不是赵氏逼沈璃吃饭自己掏钱,沈璃也不会被逼急了清算方氏嫁妆。 所以刚才在后堂说的不算了,那些东西不能只她自己赔,她也是被赵氏连累的,得从公中赔。 赵氏说她做梦。 头一次听说自己做贼还怪别人的,想都不要想。 谁要是敢打公中的主意,她不介意丑事外扬,看谁更丢脸。 然后,老夫人就气晕了。 沈璃冷笑。 这才哪到哪? 好戏还在后头呢。 没人再喊她去延寿堂,沈璃便回了犄角院。 后日就是进宫赴宴的日子,她得好好听绮罗讲一讲,进宫要注意什么。 翌日,宣政殿。 下朝后,方遥像往常一样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刚下台阶,就看见冠勇侯站在前面,一副在等他的样子。 方遥拱手走了过去,“见过侯爷。” 冠勇侯罗霄拍了拍他,笑呵呵地道:“又不是在朝堂上,叫什么侯爷。” “是,罗叔父,您是在等我吗?” “是在等你,”罗霄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示意方遥跟自己来到人少之处,打开画像给他看,“这女娃子你认识不?” 从他掏出画像的时候方遥其实就想到是什么了,如今再一看,果然是沈璃的小像。 当即也不隐瞒,坦荡道:“认识,这是我外甥女,我那从小丢失了的妹妹的孩子。” 罗霄点头,沉默着将画像叠好,想想又递到方遥手里,道:“你知道她救了我家老婆子,这几天我们都在找这个孩子吧?” “知道。” “既知道,为何不直接来告诉我这孩子的真实身份?” 两人一边往宫外走,一边低声交谈。 身后的沈照江老远看着两人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方遥对罗霄道:“您又是从哪知道是她的呢?” 罗霄看着他,浓黑的眉毛一挑,嘿嘿笑了:“你做大将军的,消息竟如此不灵通?” 方遥疑惑地看着他。 “昨晚就有人出来传,说那女娃儿有细作嫌疑,老夫十分重视,当夜就开始彻查她的底细。结果查着查着,原来是你家小娃儿,老夫一下就放心了。” 方遥将画像折叠好放进袖袋,转头对罗霄道:“说她是细作?罗叔父查出是谁放的风了吗?” “还没有,越查不出来,越证明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么做无非有两种目的,一是挑拨你我关系,军中将领不和,得利的是敌军。二么,就是针对你家女娃了,想利用我冠勇侯府的手来治小女娃的罪,至于是谁做的,查起来其实就简单了。”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正与人交谈的沈照江。 第55章 做了个梦 明日就是进宫赴宴的日子了。 鉴于上次魏国公夫人来府里,沈璃穿着旧衣服出来见客,差点贻笑大方,赵氏和老夫人从那以后就为沈璃做了好几套衣服。 做出来了,她却不穿了。 气得赵氏心肝肺都疼。 回来之前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弄死她易如反掌的。 回来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个混不吝,别说拿捏,没把她们气死都算她们命大。 说她傻吧,傻子哪有那么会气人的?说她聪明吧,她干的那些事又都不正常。 后悔两个字都不必多说,现在每天睁开眼,想到府里有沈璃这么一号人,从老夫人到赵氏万氏,就没有一个不头大的。 犄角院里,沈璃又进了空间。 昨晚发现药箱里莫名多了听诊器和一些治疗肺病以及哮喘的药,她不放心,想进来再看一看。 刚打开药箱,她就愣住了。 里面竟然堆满了药,除了昨晚出现的那一些,又多了止血的东西和抗生素之类,甚至连吊瓶都有。 沈璃哭笑不得。 自己上辈子也不是大夫,只不过职业需要稍微涉猎点医药方面的知识,论专业充其量也就是个赤脚医生,穿越到这里来,其他本事一点没用到,这药箱却时不时地变出些花样来逼着她救人。 本着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哲学信条,沈璃将药箱拖出了空间。 药箱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些东西,但凡出现,必定在不久的将来,就有人要用到它。 稍微动脑想一想,最近最重要的场合就是宫宴。 假如明天真要用到药箱里的药,她难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从空间里往外掏药箱吗? 肯定不能了,那可是皇宫啊。 既然不能,不如提早把药箱拿给舅舅看。 反正舅舅对哮喘吸入剂和袁志麟的解药心存疑虑,也就不差再增加点疑虑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等沈璃被接到将军府以后,在书房里把药箱打开,方遥当场就惊呆了。 嘴唇翕动半天,堂堂骠骑大将军头一次说话磕磕巴巴,“璃儿,这这,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所有的药都被沈璃换了**,重新贴上自己手写的使用说明。 方遥拿起来,一样样看。 “哮喘?” “扩张气管?” “细菌感染?” “璃儿,这都是些药吗?哪里来的” 沈璃抬头看了眼屋顶,“舅舅,让他们都退下去吧。” 方遥身份特殊,暗卫如影随形,沈璃不想让他们听见。 “都撤下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是连老爷子和老夫人都不能靠近了。 “现在可以说了,坐下来说。”方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对沈璃道。 沈璃把药箱拖过来,拿出听诊器对方遥道:“这是为病人听诊的,能听得到病人是否有心肺方面的毛病,或者是其他疾病。” 说着把听诊器往方遥耳朵上一挂,“嘘,舅舅仔细听。” 方遥慢慢调整角度,按照沈璃教的,拿着另一头的圆疙瘩往自己心脏上摁。 摁之前他悄悄用手试过,没有暗器窜出。 当然这一切都没让沈璃发觉。 圆疙瘩摁在心脏上了。 扑通,扑通。 跳得强劲有力。 方遥的神情新奇而又缓和,眼底扬起一股茫然,寂静了一会,问:“这是我的心跳声?” 沈璃点头,“是啊,是不是很健康?” “健康?不健康的什么样?”方遥好奇地听着自己心跳,和沈璃探讨起来。 “不健康的,嗯,或者很慢很慢,或者非常快,或者有杂音,好多种情况的,不一样。” “哦,”方遥还在听,头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他太好奇了,“除了这个,还能听什么?” “还能听肺部,咳嗽了,喘粗气了,都能听得到里面是否有炎症?” “验证?验证什么?” 沈璃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了。 想想道:“其实这也不是我擅长的范畴,回头要是有使用说明书,我给舅舅送一份来。” 方遥慢慢把听诊器拿下来,放在桌子上。 “你不擅长?难道这不是你那个怪老头师父教给你留给你的?” “啊?哦对,是我师父的。” “那他给你的时候也不教明白点,真是的,什么狗屁师父。” 沈璃讪讪的,听他骂自己爷爷。 “你把这玩意给舅舅吧,舅舅拿好东西跟你换好不好?” 方遥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得给王医正一个,回头皇上再有什么毛病,就用这个劳什子听诊器,比他们光靠把脉诊病强多了。 “不用换,我拿来就是准备给舅舅的,”这不是客气话,沈璃确实是这么想的,“舅舅,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很不好。” 出于职业的敏感,药箱里的外伤药让她不得不多想。 若是宫里果真发生什么事,不外乎有人暗杀或者火花意外,不管哪一种都会引起混乱。 而舅舅对皇上的忠心人尽皆知,沈璃担心真有事的时候,舅舅不顾一切去保护皇上,会受伤。 万一是真的。 事出突然,风险太大。 倒不如提早防范,让舅舅有所准备得好。 想了许多之后,她决定今天来给舅舅讲个梦里的故事。 看着舅舅疑惑的眼神,沈璃慢慢道:“梦里好多人,在宴席上,突然出了意外,吓得大家四处乱窜,有人还因此受了伤,” “很可怕,这个时候,就用到药箱里的东西了,不管是听诊器还是那些金疮药......” 毕竟是臆想出来的东西,她讲得有些凌乱。 “醒来以后璃儿就想,今天就是宫里的桃花宴,这个时候做这种梦,巧不巧?越想越觉得心里慌乱,惴惴不安,” “舅舅是大将军,又是皇帝近臣,万一梦境成真,舅舅觉得是事出之后不计代价保护得好,还是提早部署按最高等级防卫得好?” 她讲得慢,开始的时候方遥还没当回事,当沈璃说到皇帝近臣的时候,他一下子坐直了。 眼神直直地盯着沈璃,半天,一字一顿道:“璃儿的梦好生奇怪,舅舅知道了。” 说罢将手指放进嘴里,吹起了急促的口哨。 转瞬间,屋顶,院子,甚至书房里,落满了黑衣劲装的蒙面男子。 方遥看了眼沈璃,将一个金属的勺子放进嘴里,呜呜几声,那群蒙面男子飞走一大半。 剩下的人在听到方遥吹出来的另一段勺音后也飞走了一半。 方遥接着吹,人又飞走几个。 第56章 你到底是谁 最后,方遥收起勺子,剩下的人静悄悄地退出去,屏息隐藏了起来。 那是方家军专属的金勺传音,除了受过方家军严格训练的暗卫和贴身护卫,其他人根本听不懂。 沈璃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噙着笑。 眼前的人是谁? 他不光是原主的舅舅,还是整个大周的骠骑大将军。 一个战时掌握国家生死命脉的大将军,对危险的嗅觉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自己刚才说的这些话,不管会不会发生,都已经使他充满警觉。 他刚才的眼神告诉沈璃,今晚肯定会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舅舅这是连她一起怀疑了。 她不但不生气,还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骠骑大将军该有的样子,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 沈璃觉得自己呢,与其遮遮掩掩,也不如大大方方。 于是沈璃道:“舅舅能否找个人跟在璃儿身边,既能帮璃儿把药箱背进宫,又能避免璃儿不熟悉宫中而走错了路。万一到时候梦境成真,药箱里的东西就及时能救人,舅舅觉得呢?” “好,甚好。”方遥重新靠回椅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慢慢平复心情。 沈璃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谁接都不给。 此时见方遥坐下喝茶,沈璃想了想,转手把包袱拿下来放到桌子上,“舅舅,这里有两件软金甲,您穿一件进宫。另一件,您自己决定要不要给皇上吧。” 说完这些她就坦然地看着方遥了。 方遥看着打开的包袱,眼里是震惊的光。 眼前是两件闪着神秘黑色光泽的软甲,触手柔韧,见所未见。悄悄用内力去捏,连铁甲都避不开的功力,软甲却没有丝毫损伤。 他抬头,目光灼灼,盯着沈璃老半天。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璃突然觉得自己不该用怪老头的故事来搪塞他,她好像把这位大将军想得太简单了。 她眨着眼睛想了半晌,无奈笑着摇摇头,“舅舅,璃儿不想说瞎话骗您,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您吧。” 方遥慢慢点头,屋子里很安静,连呼吸都听得见。 “这两间软金甲世所罕见,舅舅若是信得过璃儿,今日就穿上。璃儿的直觉一向很准,总觉得今日会发生点什么,万一刀剑无眼,璃儿希望舅舅和皇上都能安然无恙,” “舅舅,待会就换上吧,看在娘亲的份上。” 一句娘亲,两人同时想起了方氏。 屋子里的紧张气氛瞬间缓和一些。 方遥取出短剑,对着那两件软金甲一下一下扎上去,力气从三成用到十成,最后,软金甲上连点痕迹都看不见。 “果然是好东西,”方遥忍不住赞叹道。 再看一眼沈璃,方遥垂下眸子,状似无意地问:“你到底是谁?”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沈璃的手收起放松,再收起,再放松,慢慢道:“我是沈璃,如假包换。但是......” 方遥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变化。 沈璃道:“但是,我不是别人嘴里那个长在庄子上的沈璃,至于这中间都有什么样的奇遇,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和舅舅说。舅舅只需知道我对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都是一颗孺慕之心就行了。” 说完站起身来,对方遥行了一礼,道:“若是舅舅不放心,璃儿今日便不进宫了。” “不必,”方遥连想都没想,摆手阻止道:“舅舅相信你是自家外甥女,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有些事情太诡异,舅舅不得不多问几句。如果今天真有事发生的话,你不进宫就没人会用药箱里的那些东西,那还怎么救人?不用多想,待会去找你舅母,让她给你收拾一下,你再回来,就跟在舅舅身边进宫。” 本来打算让她跟蓝氏一起进宫的,方遥临时改变了主意。 再怎么说也是妹妹的孩子,不能让别人监视她,对她名声不好。 除了监视,他也担心她使用药箱的时候,有人会用身份来质疑她阻止她。 一切说定,方遥提着软金甲,带着沈璃去后院找蓝氏了。 ...... 朝日火红,冉冉东升。 进宫赴宴的人在宫门外便下了马车。 朝臣们身着朝服,夫人姑娘们则隆重又不失精致,熟识的相互见礼打招呼,说笑着,齐齐走进宫门。 沿着朱红色的宫墙走上一段,抬头,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风儿吹动,空气中传来清甜的桃花香气,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悠扬琴音,不等开始,人们就已经陶醉了。 有人看见跟在方遥身后的沈璃,低声打听,再抬头去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方家外甥女,沈家的嫡出大姑娘。 好奇的目光从进宫开始就追随着她,沈璃垂着眸子,看上去乖巧懂事,没太见过世面的样子。 身边的护卫把药箱用一张大大的包袱包起来背在身上,众人只以为那是方遥带给皇上的礼物,谁都没有多想。 方遥也笑眯眯的,时不时回头和沈璃说两句话,一笑还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老父亲,要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只是在偶尔瞄向屋顶墙头时,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闪过一道凌厉光芒,转瞬又消失不见。 “大将军,好久不见。”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沈璃抬头,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前面,正对舅舅拱手。 方遥忙拱手还礼,“三皇子,好久不见。” 沈璃垂下眸子,继续低头往前走。 她听绮罗说过,三皇子的生母安嫔,是一名四品小官家的姑娘,曾经还被打入过冷宫。 当年的姚贵妃小产,说安嫔戕害皇嗣,心肠恶毒。 本来是准备问斩的。 后来还是先皇后求情,才留了她一条性命。 再一年后,查清真正戕害皇嗣的是另一名嫔妃,安嫔便放了出来。 娘家受她所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即便平了反,也已经物是人非。 而在皇子所里受尽欺负的三皇子也变得沉默寡言。 冷宫出来后,安嫔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多久就薨了。 三皇子便被送到养育了四皇子的柳妃宫里,同四皇子一起长大。 第57章 崔兰儿 沈璃低着头,刚走了没几步,又有人与方遥打招呼了。 “大将军安好,三皇子安好。” “好,崔大人安好。” “崔大人安好。” 几人寒暄过后,崔大人加入队伍,继续往宫里走去。 沈璃只觉得身边一阵淡淡香味袭来,侧目脚下,一个同样素淡衣裙的姑娘靠了过来。 “姐姐好,我叫崔兰儿,是跟父亲一起来的。”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璃抬眸,眼前是个脸庞圆润的少女,眼睛很大,浓眉,笑眯眯地看着她,非常可爱。 这是个让人一看就有喜感的姑娘。 沈璃也对她笑了笑:“你好,我叫沈璃。” “我知道,”少女脸蛋微红,眸光熠熠,竟有一些娇羞,“我听父亲说过,父亲说你也会来,让我进宫找你玩。” “哦?”沈璃疑惑地看着她。 她和这女孩,哦对,是崔兰儿,她和崔兰儿不认识,哪来的亲近还特意找在一起玩? 崔兰儿欣喜地看着她,“姐姐,我娘亲在世时候说过,她认识姐姐的娘亲,姐姐的娘亲是个好人,不是别人嘴里说的那种人。” 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什么,她怯怯地看一眼沈璃。 见沈璃没有不高兴,便放心地接着往下说了,“我父亲的命还是大将军救的,父亲听说大将军是姐姐的舅舅后,就叮嘱我,今晚进宫让我陪在姐姐身边,别人不和姐姐玩,我和姐姐玩。” 她说话的时候眸子澄澈,没有丝毫做作。 这是个心底干净纯粹的孩子,沈璃非常喜欢她。 “好啊,今晚我们俩一起玩。”沈璃笑着道。横竖她也没有朋友,就把崔兰儿认作穿越来的第一个朋友吧。 “真的?”崔兰儿很高兴,脸色越发的红。 “当然是真的,”沈璃笑着拉过她的手,“走吧,再不走就被落下了。” 崔兰儿忙回握过去,看得出她对沈璃没有回绝她很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沈瑶和温婉莹跟在赵氏和丞相府大夫人身后,款款而来。 她们早就看见沈璃了,也看见了主动跟沈璃说话的崔兰儿。 沈瑶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对温婉莹道:“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崔憨子找大傻子,可真是绝配。” 温婉莹笑眯眯地看着前面手拉手的两个人,问沈瑶:“那个姑娘是谁啊?” 沈瑶不屑地道:“还能是谁,她爹是御史中丞,一个四品小官。她娘也刚死没多久,当年她娘活着的时候,到处说我们家冤枉方氏,和我娘关系不太好。” “那怎么不让外公收拾她爹?” “她爹是御史,嘴巴损,专门找茬的,怎么收拾?” 谁都知道御史台的人不好惹,别看官职不高,头却最铁。 暗戳戳地找人毛病,一找一个准。 不管多大的官,只要被他们盯上,就等着被弹劾吧,没事都能给人薅下一层毛来。 丞相怎么了?丞相就可以因为和他女儿关系不好去招惹御史中丞吗? 那得多想不开啊,去端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两个人不说话了,低头往里走。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 越往里走,越热闹。 沈璃一直跟在方遥身后,崔大人叮嘱了崔兰儿几句,留她和沈璃在一起,便去找同僚了。 大周国祚昌隆,民风尚算开化。 所以这次桃花宴,布置在御花园的桃林间,没有分男女宾,也没有用屏风隔开,讲究点的戴着面具或面纱,不在意的可以什么都不戴。 大家进宫的第一件事是去给皇上和皇后行礼,帝后坐在宴会的最高处,微笑着接受众人见礼。 春风徐徐,花枝摇曳,丝竹悦耳,香气萦绕。 众人说说笑笑,轻语呢喃,一派的和乐安然。 “方爱卿,今日不是带你外甥女进宫来了吗?哪一个是?过来让朕和皇后瞧瞧。” 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是啊,还没回京就已经轰动京城的沈大姑娘,人呢? 那可是骠骑大将军拿军功护着的姑娘,听说魏国公府退了她的婚又后悔了,上门去送了好多贵重物品呢。 还听说啊,骠骑大将军为了不欠魏国公府的人情,特意拿出神药给国公府嫡公子治病。 对啊对啊,袁公子的病好了,听说今日也进宫了。 两个人见面得多尴尬,啊哟今儿个有热闹看了,好兴奋啊。 听说沈大姑娘脑袋不太灵光,毫无礼仪规矩可言,还言语粗鄙,还打人呢。 啊?是真的吗? 好可怕哦。 八婆们把脑瓜凑到一起,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盯着前面,等着看那个传言满天飞的沈大姑娘。 方遥笑着看向沈璃,沈璃很无奈,低头站起来,抚了抚裙摆,迈步走上前去。 修长的身材绰约多姿,一身月白色的蜀锦裙裾,随着脚步的走动轻盈飘逸。 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轻眨两下,眼波流转时,透出清澈明亮的光芒。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此时鸦雀无声。 谁都没想到站起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沈璃。 想象中的畏畏缩缩根本不存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行动间雍容雅步非常大气的姑娘。 “臣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上一抬手,笑着看了眼方遥,“难怪爱卿在朕面前炫耀,果然是个好孩子。” “是啊,多好的孩子,臣妾一见就很喜欢呢。”皇后也笑了。 沈照江的女儿倒没什么,偏偏她是方遥的外甥女。 这可就有的琢磨了。 这所谓的赏花桃花宴,谁不知道是皇家为皇子们挑选皇子妃而办,所谓赏花,赏的不就是眼前这些解语花。 皇上今天心情好。 昨晚偶感风寒,差点犯了喘疾,太医连忙让他吸入方遥送来的神药,效果果然神奇。 他只吸了一口,没过一会,压在胸口上的憋闷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许久未感受到的轻松和舒畅。 他睡了几年以来的第一个好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太医差点激动哭了。 病了这么久,也就方遥天天把他的病挂在心上,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替他寻找良药。 刚才,这家伙还特意到御书房找他,让他穿上一件世所罕见的软金甲。 方遥说:“不管有没有危险,以后人群聚集的地方,皇上就悄悄穿上。” 还得悄悄穿,呵呵。 皇上心中一暖,大手一挥,赏赐沈璃一柄玉如意,鲛绡纱两匹。 第58章 被点心呛着了 皇后也忙道:“臣妾也来凑个趣,就赏沈姑娘一件首饰吧。” 说罢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枚金钗,递给宫女。 宫女走下台阶,递给沈璃。 沈璃双手接过,磕头谢恩。 其他妃嫔一看,谁不想在皇上面前露脸,尤其这还是方大将军的外甥女,是连皇上都赞一声的好姑娘。 于是纷纷送礼,一会的工夫,沈璃就收了一盘子金银玉帛。 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沈璃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皇上这才允她回到座位上。 她和崔兰儿一张小桌,就在方遥的后边。 见她回来,崔兰儿的表情看上去比自己收礼还高兴,伸手拉住沈璃的手,小声道:“姐姐可真有福气,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姐姐回去就让丫头们帮你藏起来,别让你家那几个坏妹妹抢了去哦。” 沈璃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 这女孩好可爱,心直口快,坦率真诚,实在是招人喜爱。 宫女将沈璃收到的礼物悉数装起来,放在沈璃身后。 沈璃随手摸了一件,悄悄递给崔兰儿道:“送你了,拿着。” 崔兰儿一怔,大眼睛瞄向四周,忙用袖子捂住推回来,警惕道:“姐姐,我不能收,这可不敢转送。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再出去胡说,旁人就会说姐姐没把宫中娘娘们放在眼里,罪过可大了。姐姐快收起来吧,别让人看见,嘘。” 沈璃有些懵。 她还打算把东西都拿到舅舅家,和明婉表妹两个人分分呢。 闹了半天,只能她一个人留着,戴又不喜欢戴,卖又不能卖,好没意思。 转头想找找明婉表妹和舅母,却和沈瑶的视线对上了。 沈瑶坐在沈照江和赵氏身后,同温婉莹坐在一起,正目光不善,恨恨地盯着她,就像谁刨了她家祖坟似的,黑着一张脸。 同样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怎么就不能像崔兰儿一样可爱呢? 沈璃嘴巴一撇,转开了视线。 “大皇子到。” 一个高亢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出口。 旭日就在头顶,阳光照在人身上,温暖且惬意。 迎面走来一名身材高大身躯凛凛的男子,身穿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头戴同色玉冠,清风袭来,衣袂纷飞。 他没戴面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鼻梁高挺,一双幽深莫测的黑眸闪着繁星般的光芒。 行动间,全身上下都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刚才还喧嚷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姑娘们目不转睛,心里砰砰直跳。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平身,”皇上今日心情好,看到儿子能来参加宴会,十分高兴,“身子怎么样了?伤都好了吗?” “多谢父皇关心,儿子已经好了。” “好,下去坐吧。” 大皇子萧辰泽行礼,转身来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皇上和皇后的位子旁边空着一张桌子,据说是给太后留着的。 再往下,左边依次是老丞相和崇国公,右边依次是方遥和大皇子,大皇子下面是三皇子,三皇子对面,崇国公下首,是二皇子和四皇子。 沈璃坐在方遥身后,抬头就是大皇子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可能是像当年的战友吧。 沈璃晃晃脑袋,低头看向桌上的小点心。 早上起得早,肚子早就饿了。 太后和二皇子四皇子还没到,也不知道宴席什么时候开始。 沈璃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偷偷瞄一下旁边,生怕被人听见。 崔兰儿压低声音,悄悄道:“姐姐,我也早就饿了,要不......” 她看一下四周,小声道:“要不,我拿两块小点的点心,你一块我一块,赶紧塞嘴里行不行?” 沈璃没有回答行不行,崔兰儿刚说完,她已经快速伸手,从一盘点心中拿了两块,趁着没人发现,塞了一块进嘴里。 崔兰儿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老大。 沈璃迅速将另一块塞进她的嘴里,手一合,把她的嘴巴合上了。 两个人像两只小仓鼠一样,头压得低低的,嘴巴不停地动。 一块点心很快落了肚。 感觉更饿了。 这次不等沈璃动手,崔兰儿豪气万丈地伸出手,动作迅速地从跟前盘子里拿了两块点心,快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另一块瞬间递到沈璃手里。 沈璃接过来的瞬间,就把点心塞进嘴里了。 两个小姑娘又低下头,嘴巴开始蠕动起来。 “太后驾到。” 一声传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沈璃和崔兰儿一点防备没有,被众人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仓促间,点心塞满嘴巴,喉咙太干咽不下,呛到嗓子眼,两个人同时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 点心碎屑瞬间喷了出来。 好巧不巧,沈璃喷到萧辰泽身上了。 顾不得说对不起,她端起茶水猛灌一口,好容易将咽喉的痒劲压了下去。 再抬头,众人正怔怔地看着她们俩,目瞪口呆。 崔兰儿快吓哭了,伸手拽拽沈璃的衣服,扑通跪了下去,沈璃也忙跟着跪下。 “对,对不起。”沈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崔兰儿惊恐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沈璃这样说,她也这样说,“对,对不起。” 两个小姑娘,嘴角挂着点心碎屑,瞪着大大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慌得不知所措。 “这是谁家的小女娃儿啊?”透过人群,一个苍老和蔼的声音传了过来。 方遥正在担心,闻言,忙站出来行礼道:“回禀太后,是我那外甥女,和......和她的小伙伴。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赎罪。” “哦,你家外甥女?呵呵,快唤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那个和蔼的声音没有丝毫怪罪,沈璃发麻的头皮渐渐回暖,心也慢慢放回了肚子。 方遥一招手,她从萧辰泽的桌子旁过去,低头来到太后面前。 紧张之下,进宫之前蓝氏特意教给她的宫中礼仪忘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管对不对,胡乱拜下去,明明想说点吉利话,却张着嘴巴,卡了壳。 太后看着她呆萌的模样,哈哈大笑。 “哀家听说过你,就是你在街上救了个婆婆对不?” 救了个婆婆? 沈璃有些愣怔。 哦对,舅舅说过,那是太后的姐姐。 第59章 太后有赏 “太后娘娘,臣女前几日确实救过一位婆婆。”沈璃低着头,认认真真回道。 刚才太紧张,忘了把嘴角的点心碎屑擦掉,她不敢抬头。 面前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人,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自己本也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怎么就阴差阳错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一下,缺少教养行为粗鄙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坐就坐吧,谁也不认识谁,报完仇,自己就浪迹天涯去。 找到回去的路,马上离开这个劳什子朝代,动不动见人就跪,还那么多规矩约束...... 正胡思乱想着,头顶,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摸上她的头发,和蔼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好孩子,你救的那个婆婆可是哀家的姐姐,她来不了,特意拜托我今天替她谢谢你呢。来,跟哀家来,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过来。”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看着眼前这一幕。 赵氏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她明明已经命人四处散播,说冠勇侯府老夫人从病发到救人,说不定都是细作下的套。 但凡冠勇侯府感激救命恩人,就有中计的可能。 如今这形势,正是战争一触即发之际,一点点的嫌疑都应严阵以待。 为了不中计,即便冠勇侯府得知救人的是沈璃,都得先远离,留出时间去查清真相。 而这个查出真相的时间,就是自己让沈璃消失的最后机会。 可如今,冠勇侯府不但没有远离,反而还上达天听,让太后替他们感谢。 这...... 难道真的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个眼中钉弄死吗? 想起方氏当年指着自己鼻子大骂无耻小人的举动,这口气堵在心里十年了,实在是咽不下,咽不下啊。 赵氏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刷刷向沈璃扎去。 沈照江心里五味杂陈。 既高兴沈璃在太后面前得脸,自己会跟着水涨船高。又觉得这样的荣宠落在沈瑶身上该有多好。 萧辰泽在听到皇祖母说沈璃救了姨祖母的时候,就在打量沈璃了。 当初暗卫查过,出现在医馆后院的两个人里就有这个沈大姑娘。 今日看来,只是个中规中矩,蠢呆胆小的丫头,跟记忆里那个孟浪嚣张的人一点都不像。 反倒派暗卫去夜探丞相府的时候,暗卫回来说,那位温姑娘绝不是白日里表现的那样温婉听话,而是个很有主意,敢动刀子的人。 因为暗卫趴在房顶,亲眼见到她拿着一把刀子,把差点绊倒自己的白狗砍了,砍得狗儿嗷嗷直叫,血肉模糊。 萧辰泽眯起眼睛,淡淡地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温婉莹。 去过医馆的另一个人就是她,救自己的人会是她吗? 太后身边的郑嬷嬷将沈璃扶起来,太后拉着沈璃的手,来到自己位子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身上。 沈璃的尴尬症又犯了。 她不怕有人对她强硬,就怕有人对她太好。 尤其是那种恨不得把她护在身边使劲呵护得好。 一对她好,她的手脚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好孩子,跟哀家说说,你喜欢什么?” 太后坐下来,示意沈璃站在身边,眉眼温和地看着她。 沈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偷偷去瞄舅舅。 方遥很得意。 外人都道父亲与冠勇侯关系不睦,以为冠勇侯听到那些传言会心存芥蒂。 殊不知两人当初吵架也是因为楚后崩逝,皇上要立姚贵妃为后。 冠勇侯支持,父亲不支持,两人吵急了,差点打起来,这才翻的脸。 但是私底下,父亲说冠勇侯忠君爱兵,是个好将领。 冠勇侯说父亲用兵如神,对皇上忠心耿耿。 他们两个人可以吵架吵到动手,但是别人想给两人挑拨,门都没有。 所以嘛,冠勇侯老夫人请太后帮忙感谢璃儿,方遥一点都不奇怪。 今天这样的日子,外甥女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众人面前亮相,狠狠打脸那些说她痴傻疯癫的人,他能不得意吗? 于是他又咧嘴笑了。 嘿嘿两声之后,对沈璃道:“实在想不起来,就跟太后老人家要几个金锭子吧。” 众人哄堂大笑。 太后差点笑岔气,指着方遥道:“你这泼猴,恁大年纪了,还这么不长进。” 说归说,太后果然赏了沈璃十个金锭子,外加一只白玉手镯,和几匹进贡来的上等蜀锦。 沈璃跪下谢恩,在姑娘们羡慕嫉妒的视目光中,回到座位上。 经过萧辰泽的时候,下意识看他一眼,却发现他垂着眸子,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奇怪,还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崔兰儿高兴坏了,一见沈璃就道:“姐姐今天赚大发了,以后再有这样的宫宴我们俩还来,我陪姐姐一起,看姐姐领赏,气死她们。” 沈璃也笑。 她也没想到今天收获这么大。 小声问:“金锭子总可以送你了吧?” 崔兰儿皱眉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宫里娘娘们的首饰不能送人。听我娘说,那上面都有司珍坊的印记,随便送人或者买卖被人发现,是要治罪的,” “金锭子我不知道,不过姐姐不用给我,我有钱花,爹爹每个月给我五两银子的月例呢,姐姐你的月例是几两啊?” “我也是五两,原先在庄子上的时候连一两都没有。” “啊?那你们怎么办啊?不都说沈家老爷老夫人对你娘和你挺好的吗?这么点钱,你们够花吗?” “肯定不够的,我们得去山上采果子吃,我奶哥哥还去山上打猎给我们弄野鸡蛋吃,有时候也去帮人家干点活换米吃,算了不说了。” 崔兰儿看着沈璃,心里难过死了。 好可怜哦。 靠野果填饱肚子,还去给人家干活换米吃。 她快要哭了。 “她们太坏了,这哪里是对你们好,分明是想饿死你们。回头我一定告诉爹爹,让爹爹参他们去。” 沈璃低笑一声,悄悄道:“皇上不管这个的,你爹爹只能参那些当官的,管不了人家府里的家事。” 崔兰儿连连摇头,小声道:“姐姐有所不知,爹爹他们什么都管,不论私事还是公事。你没听说吗,前段时间大皇子调戏民女,他还说这是私事,就是御神台弹劾的。皇上气极了,打了他十几板子,我听爹爹说,屁股都快打开花了,嘿嘿。” 前面一声咳嗽,崔兰儿的脸都白了。 坏了,光低着脑袋凑到一起说得高兴,忘了大皇子就她们前面坐着。 天啊,他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萧辰泽动了动,重新换了个姿势歪着,似睡非睡。 第60章 当众道歉 沈璃摸出两个金锭子,悄悄递给崔兰儿,“那,这是给你的,拿着花去。” 崔兰儿本来还在害怕,见大皇子没怎么着自己,以为刚才说的话他没听见。此时见沈璃把刚得的金子送给自己,一下子又高兴了。 感动得抱着金锭子,顺便抱着沈璃的胳膊蹭来蹭去,“姐姐,我爹让我来和你玩就对了,以后我可不可以去府上找你,或者请你到我家来做客?” “好啊,只是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去你家做客之前是不是要提前让人送帖子?” 她看电视剧和小说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萧辰泽耳朵一动。 不懂这里的规矩? 这句话好熟悉。 崔兰儿点点头,“一般都是这样的,我去找姐姐的时候也得送帖子,免得你不在家,我白跑一趟。” “我不在家也没关系,沈家好几个姑娘,和你差不多大,你可以先和她们玩,等着我。” 崔兰儿一听这话不干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和她们玩,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她们总在背后叫我憨子,我不喜欢她们,一点也不喜欢。” 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沈璃明白了。 “我娘亲说他们冤枉你娘亲,曾经因为这个和赵氏吵过架,沈瑶就联合其他人一起欺负我,我娘说以后离她们远点,她们都不是好东西。” 沈璃心底里涌上一股暖流。 没想到娘亲不在京城的时候,还有人为她抱不平。 “你娘真好,”沈璃道,“她怎么知道我娘是冤枉的?” “因为我娘说,当初她陪爹爹进京赶考,我们家穷,娘亲病了没钱治,被医馆赶出来。正好你娘逛街看见,就替我娘拿银子请郎中买药,帮我娘治好了病。我娘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来,肯定是她们冤枉她,她们想把你娘赶走,给那个什么赵氏腾地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忙捂住嘴巴,紧张地看着沈璃。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沈璃的眼睛湿润了。 她可太喜欢这个姑娘了。 “没关系,你说什么姐姐都不在意。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谢谢你娘还记得我娘,谢谢你。” 两个人躲在背后说悄悄话,岂不知声音再小,也被方遥和萧辰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最后,萧辰泽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沈璃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沈璃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 仔细听却又不像。 救他的那个姑娘声音略微粗一点,不像沈璃这样温言软语。 方遥见萧辰泽盯着沈璃瞧,不乐意了。 黑着脸,使劲咳嗽一声。 萧辰泽转过身去。 皇上笑着看过来,“爱卿怎么了?也被点心呛着了吗?” 众人哈哈大笑,沈璃和崔兰儿的脸瞬间红透了。 为了今日的宴会,皇后下足了功夫。 不光有赏花作诗环节,还有个人才艺环节。 沈璃是不参与的,本来沈瑶和沈琳还打算在宴会上让她出丑,看到太后对沈璃的态度后,也歇了心思。 太阳照在人身上,春风和煦,暖得人昏昏欲睡。 听到公公说接下来请魏国公府袁公子上台,为大家吹笛一曲时,沈璃一下子睁开眼睛。 呵呵。 他竟然也来了。 这可是自己穿越过来收拾的第一个人。 要不是他爹娘识趣,说不定这时候还是床上躺着失禁呢。 袁志麟上台了。 瘦了许多,形销骨立。 上台也不多说话,将笛子凑到嘴边便吹奏起来。 该说不说,吹得还挺不错。 沈璃重新闭上眼睛,趴在桌上听起来。 一曲吹毕,底下响起哗啦哗啦的掌声。 就在沈璃以为已经结束,竖着耳朵听公公念下一个人名的时候。 就听台上袁志麟道:“我还有话要对沈家大姑娘说。” 众人一下子支棱起来,瞌睡的也不瞌睡了,说笑的也不说笑了。 沈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个神经病,他想干嘛? “前段时间我鬼迷心窍,和沈姑娘退了婚,差点被我爹揍死。” 袁志麟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沈璃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 他脸皮厚,不代表她也脸皮厚啊。 她有尴尬症好不好? 袁志麟接着道:“之所以刚痊愈就进宫,我爹让我来向沈大姑娘道歉。” 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向沈璃,认认真真弯下腰去,双手抱拳,作了个揖:“沈姑娘,小子失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对不起了。” 众人的视线刷一下转到沈璃这边。 沈璃捂着头。 天啊,早知道今天说什么也不来了。 不等沈璃说话,方遥已经站了起来,对袁志麟道:“好了,我家孩儿没那么小气,此事就算是过了,以后休得再提。见你今日举动,魏国公府还不算太糟糕,还有得救。嗯,回去告诉你爹,这说我说的,老子原谅他了,回头请他喝酒去,你下去吧。” 他的嗓门大,说起话来斩钉截铁,这是对沈璃的一种无声保护。 有他在,不需要沈璃出面,什么事情都能挡回去。 就在其他人还没回过味来的时候,袁志麟已经从台上下来了。 按理说他刚痊愈,郎中让多养两天,他爹非要让他来,不来就得揍他,狠揍。 这场病对他的触动非常大,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方遥会拿神药来救他。 当初围着他花天酒地的朋友在他病中一个不来,他们嘲笑自己找了个乡下姑娘,还有个红杏出墙的丈母娘,刺激得他在沈璃面前口不择言。 自己可真是浑蛋。 病好了,这些事情他也想通了。 他爹让他来当众道歉,他心甘情愿。 话说完了赶紧走,他也觉得挺丢人的。 回去告诉爹爹,大将军要请他喝酒,爹爹能高兴地笑出屁来。 袁志麟刚要离开,身后,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袁家小子,你过来。” 他心里一慌,转过身子,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皇上说沈璃是个好孩子,自己欺负过她,不会被收拾吧? “过来,你今日能来当众道歉,知错就改,勇气可嘉,善莫大焉。朕心甚慰,来,赏你个好东西。” 袁志麟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走到近前,皇上从桌上拿起一件青玉小把件,对常公公道:“来,赏给这小子。” 常公公忙伸手接过,走下台阶,递给袁志麟。 袁志麟激动坏了。 有了这个好东西,回家不用担心挨揍了。 第61章 有刺客 宴会过半,坐在崇国公身边的二皇子站起来,拱手对皇上和皇后道:“皇祖母父皇母后在上,浩儿今天也准备了一个节目,以博皇祖母和父皇母后一乐。” “哦?我儿准备了什么?快来看看。”皇后笑着道。 儿子是在帮自己撑场子,她很高兴。 桃花宴每年一次,都由皇后主办。 以前楚后主办的时候,捧场的人特别多,皇上曾赞叹过她心思巧妙,君臣俱欢。 自从临到自己主办,明明没少费工夫,桃花宴却好像越来越引不起人们兴趣。 今年要不是提早放出风去,说皇家有意为皇子们挑选皇子妃,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人来参加。 肖浩泽转过身来,巡视一圈,目光落在萧辰泽身上。 “我与大哥好久不见,不如今日一起上台,舞剑和吹笛任选其一,我让大哥先选怎么样?” 众人的眼睛瞪得溜圆。 又有好戏看了。 谁不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水火不容,他们俩一起表演节目,是准备演着演着打起来吗? “不怎么样,”萧辰泽冷冷地回了一句,喝一口桃花酿,睨肖浩泽一眼,“你不配。” 底下鸦雀无声。 爱看八卦的都要激动坏了。 这是妥妥的打脸啊,二皇子咋想的?自己找不痛快。 不对不对,说不定二皇子故意的,他知道大皇子是什么德性,故意邀请的。 大皇子答应就心里憋屈,不答应就让人觉得没有气度。 要是再出言不逊,天呐,那就是德行无状,不配当储君啊。 皇后黑着脸,其实心里欢呼雀跃。 皇上则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底下四皇子开了口,“我来我来,二皇兄怕是不记得四弟我的笛子吹得最好了,我来和二皇兄配合,我吹笛,二皇兄舞剑,咱俩赢个头彩。” 他这一插科打诨,众人忙跟着笑起来。 “是啊是啊,我等今日有眼福了啊哈哈。” “有请二位皇子,有请。” 笛音响起,众人的视线转向台上。 沈璃坐在后面,看着萧辰泽的背影。 他刚才说话的腔调好像在哪听过,要不是模样不一样,真像来京路上救过的那个人。 笛声确实好听,空灵高亢,婉转悠扬,听得人如痴如醉,深陷其中。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穿过笛音,一只箭羽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高台射去。 方遥嗖一下飞跃起来,冲向皇上。 “有刺客,刺客,”常公公大声呼叫,“快来人,护驾,护驾。” 不等方遥过去,箭矢已经射中皇上,力道巨大,皇上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方遥猛地往前,一个翻身仰窜出去,稳稳地让皇上倒在自己身上,顺势扯过桌布横空一扫,随后而来的箭矢被他扫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声尖厉的哨音从他嘴里吹出,旁边蒙着的防尘布突然掀开,涌出乌泱泱的劲装男子。 宫中侍卫们一齐向此处奔来,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劲装男子纷纷跳上高处,四下观望,向着箭矢射出的方向疾冲而去。 打斗声,喊杀声,惊心动魄。 众人蒙了,听到有刺客,迅速趴下躲在桌子后头,吓得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萧辰泽在箭矢射向皇上的第一时间就窜了过去,方遥接住仰倒的皇上,萧辰泽瞬间接住几乎吓晕的太后。 正在舞剑的二皇子转身护在皇后前面。 沈璃一把拉过崔兰儿,把她挡在胳膊下,凭借桌子的遮挡,悄悄观察着四周。 幸亏舅舅提前部署,除却刚开始那几箭十分危险,后面的箭矢和刺客全被劲装男子抵挡在外围。 打斗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结束了,没有人员伤亡。 御前侍卫穆衡一直带人围在皇上身旁,手下来报,刺客全部伏诛,咬碎嘴中毒牙,毒发身亡,无一活口。 局面迅速控制住,众人惊魂未定。 皇上在方遥和穆衡的保护下,很快离开了这里。 太后和皇后也随后离开。 其他人没有得到指令,都待在原地,一个也不许动。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说话,胆小的吓哭了还得捂着嘴巴,生怕被禁军听见把自己提出去。 崔兰儿脸色煞白,牙齿打战,手抖得不成样子,惊恐地看着沈璃,嘴唇翕动几下,连声姐姐都叫不出来了。 沈璃抱着她,安慰地拍拍她后背,“好了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一名小公公急匆匆跑过来,二话不说来到沈璃桌前,低声俯到耳朵上,道:“沈姑娘,大将军请您去御书房,要快,快。” 沈璃紧紧地盯着他看。 公公急了,用手遮挡住嘴巴,靠得更近些,压低了声音道:“奴才是大将军的人,太后在御书房犯病了。大将军请您赶紧过去,他说药箱里的东西只有您会用,其他人都不会。” 药箱的事只有舅舅知道,一听他这样说,沈璃就知道他不是来诈自己的。 连忙站起来,喊过最近的一名侍卫,指着崔兰儿对侍卫道:“你守着她,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侍卫忙拱手道,“属下不敢,沈姑娘放心,属下一定护好她。” 眼见崔大人也跑了过来,沈璃顾不得多说,快步跟着小公公离去。 两个人一离开众人视线,就有两名劲装男子跳了出来。拱手说了声“得罪”,便一人一个,扛起沈璃和小公公,噌一下跳上墙头,从屋顶飞跃而过。 沈璃的手里握满了银针,警惕地观察着动静。 一会的工夫,御书房到了。 劲装男子落在御书房门外,沈璃的头发都乱了,好容易站稳,一抬头,萧辰泽和肖浩泽手里拿着剑,一边一个,正充满怀疑地盯着她。 小公公只说了句,“大将军让她来的。” 两个人便冷冷地移开目光,领着宫中侍卫分别去往他处。 御书房里。 皇上身边站着方遥和两名太医,嘴里吸着哮喘吸入剂,沈璃这才知道舅舅原来是帮皇上准备的。 皇后没在这里,应该被送回自己宫殿了。 太后躺在御书房的小榻上,张大嘴巴使劲吸气,嘴巴仿佛一个黑色的窟窿,深不见底。 王医正迅速为太后扎下银针,跪在旁边一声声地喊她,没有丝毫回应。 反而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感觉不到,王医正也有些慌了。 郑嬷嬷跪在太后身边偷偷擦眼泪,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有抽泣声从手帕下流出。 第62章 初露锋芒 “璃儿,快去看太后,快去。”方遥着急道。 沈璃急忙跨过去,伸手摸向太后脖颈。 颈动脉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太后脸色煞白,嘴唇紫绀,马上就要休克的样子。 沈璃不敢胡乱诊治,猛然想到药箱,抬头示意护卫把药箱递过来。 打开一看,谢天谢地,药箱里果然多了多巴胺和静脉注射器,还有一些治疗心衰的心脏药。 想想冠勇侯老夫人,太后的姐姐,两人八成是家族性的心疾,不过轻重程度不一样。 顾不得多说,在王医正惊讶好奇的目光中,沈璃拿出注射器,用葡萄糖水稀释多巴胺,挽起太后衣袖找到静脉,将针扎了进去。 一息,两息,三息...... 针水慢慢推进太后的身体里。 眼前只有王医正和郑嬷嬷,其他人守在皇上身边,没看到她在做什么。 终于注射完毕。 沈璃的手一直在太后的颈动脉上,时刻关注太后动静。 突然,她感觉到太后的脉搏开始有力了。 王医正也感觉到了。 他不敢相信,颤抖着换另一只手再试一下,果然是真的。 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刚才差点吓死他,太后若出事,太医院又得遭殃了。 吩咐郑嬷嬷仔细守护太后,沈璃又来到皇上跟前。 皇上的喘息在吸药之后渐渐平稳,除了还有点虚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沈璃让两名太医退下,唤王医正过来帮忙。 她希望自己做的这一切别让任何人知道,现在显然做不到,那就只让很少几个人看见就行。 王医正刚才看了她给太后静脉注射,惊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再让他看见别的,也无所谓多看少看了。 反正以后药箱里的东西得留下来给皇上和太后用,到时候只交给王医正一个人就行。 这些事情待会再研究,现在她该用听诊器给皇上检查一下了。 皇上的眼睛一直在沈璃身上转。 若不是方遥担保,谁会允许她来给太后诊治? 不都说她大字不识愚钝粗鄙吗? 她怎么会治病? 连王医正都棘手的急症,她只扎了一个奇怪的针就把太后救过来了,太不可思议了。 疑惑地看一眼方遥,方遥正紧张地看沈璃为皇上听肺音。 过了一会,她摘下听诊器,对王医正道:“哮喘,肺气肿。回头我给你个方子,配合太医院的药方,研究一种长期服用的药丸出来。抓紧好好调理,否则很难好转。” 王医正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她说得都对。 眼睛盯在她手里的听诊器上,舍不得挪开。 没见过这种工具,怎么能摁在皇上胸口来回移动,就能听出那么多东西? 沈璃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将听诊器递给他,道:“给你吧,回头我教教你怎么使用。用这个检查心脏和肺部比较有效,还可以检查其他疾病。” 王医正大喜,忙伸手接过,学着沈璃的样子挂在自己耳朵上,拿起前面的铁疙瘩往皇上心口一放,眼睛瞬间睁大了。 方遥一把薅走他,没好气嗔道:“滚蛋,皇上该歇息了。” 这才把陷入痴迷中的王医正唤醒。 “太后的身体如何了?”皇上看着沈璃,想听听她怎么说。 沈璃道:“急性心衰,已经脱离危险,尽量不要平躺下,让伺候的人在太后娘娘背后垫个靠垫,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继续用药。” 皇上示意王医正再去为太后把脉,过了一会,王医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天佑大周,太后脉象好转了。” 听上去他比刚才还激动。 皇上就吩咐常公公了,“其他人退下,到门外候着,方爱卿和沈姑娘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连郑嬷嬷都出去了。 皇上这才问方遥,“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就说今天方遥奇奇怪怪的,又是匆匆安排人埋伏在御花园周围,又是让他非得穿上软金甲的。 要不是穿了这个,刚才那一箭铁定能要他的命。 方遥跪下了,挠挠头道:“说起来皇上可能不相信,臣昨晚做了一个梦,很不吉利。今天醒来右眼皮老跳。臣就觉得会出事,想来想去也就这桃花宴的时候人最多最有可能出岔子。臣一想,管它会不会应了那个梦,早点防备,哪怕最后用不上呢,最起码心里也安生,没想到还真让臣蒙对了。对了,那帮刺客是装扮成戏班子的人混进来的,回头一定要查清楚受谁指使,胆敢混进宫中行刺皇上,此事绝对不简单。” 这话真真假假,方遥不敢说是沈璃提醒的。 把梦境说成自己的,皇上不会疑心。 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从其他方面得知有危险,他逼着皇上身边的人加强警戒,不过以前都是虚惊一场,没应验,而这次应验了。 皇上摸着身上的软金甲,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准备十次,有九次用不上,只一次用得上,就救了自己的命。 这样的臣子,是大周之幸。 那边,常公公守着太后,眼见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喜极而泣。 “太后娘娘,您醒了?” 太后神色倦怠,好像在寻找什么。 常公公忙小声道:“都在外头候着呢,皇上和方将军说话,您是沈大姑娘救过来的,已经没事了,您先歇一会,马上就好。” 皇上的视线又转到沈璃身上,问方遥:“她是怎么回事?” 方遥头都大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又不能跟皇上这样说。 不然让一个他都没把握的孩子为太后治病,这不是功劳,反而是草菅人命。 有那么高的风险在里面,他敢拿太后冒险,如果被人抓到把柄,全家人都得跟着倒霉。 想到这里,方遥又磕了一个头。 “皇上,臣这外甥女的名声都坏在沈家那几个娘们手里,”他一开口,皇上就信了三分,“这孩子明明聪慧机灵,哪里就蠢笨痴傻了?那都是她们放的屁。孩子在沈家,弄个小厨房都得从臣妹妹的嫁妆里算钱,分明就是继母手里不好过活,被人欺负罢了,” “臣气不过,刚去沈家闹了一场,让他们把偷走的臣妹嫁妆全部还回来。七天之后要是不还,臣就去拆了他家大门。” 第63章 为她保密 皇上和太后都不说话,听方遥在那发泄情绪。 “璃儿这孩子在庄子上时,附近隐居着一名老郎中,老郎中可怜她们母女就收了璃儿为徒。璃儿呢,医术学得不怎么样,一手制药的本领倒挺不错。皇上用的这个药就是璃儿给的,臣怕皇上不敢用,就没说实话,嘿嘿。” 说到这里,皇上就信他八分了。 毕竟这药的效果确实出色,已经救过他两次了。吸入之后,再也没有那种憋闷到肺部几乎爆炸的感觉,他接连睡了好几个安稳觉了。 “还有刚才救太后的药,都是跟那老郎中学的。臣还想让老郎中进京为朝廷效力,结果璃儿说那老人家都死一年了,太可惜了。” 皇上也觉得十分可惜。 看一眼旁边地上的药箱,问:“那里面都是沈姑娘学着做出来的药吗?” 方遥不说话了。 刚才编的假话已经够离谱,他不知道药箱里都是什么,不敢再编。 沈璃道:“是,做得不如师父,尚能凑合着用。” 皇上笑了。 “不必谦虚,药做得很好,朕得好好赏你......” 方遥突然磕了一个头,打断皇上的话,“臣求皇上一件事。” 皇上疑惑地看着他。 “臣想求皇上替璃儿保密,别让人知道她有此本领。” “哦?这是为何?” “皇上您想啊,她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儿,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要是让人知道她能制出缓解皇上病情的药剂,会不会有人要害她?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即便是没人害她,那会不会有人起了旁的心思,利用她的能耐,接近皇上您呢?反正不管怎么说,臣总觉得还是保密好。” 常公公在一旁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可沈姑娘救冠勇侯老夫人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这还怎么瞒啊?” 方遥道:“那没关系,就说瞎猫碰到死耗子,啊呸,瞧臣这张臭嘴,呸呸呸,就说那是凑巧而已,这样的巧合又不是没有,不会有人多想的。” 常公公又道:“可刚才,王医正可在眼前看得真真的呢,他......” “他敢出去多嘴,老子拧下他的脖子来。包括他那两个徒弟,有一个算一个,回头老子吓唬吓唬他们。” 听到这里,皇上已经彻底相信他了。 一不图名二不图利,除了忠君,皇上想不出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伸手敲了方遥脑袋一下,没好气道:“又要犯浑,还不快起来,跪着干什么。王医正那里朕会下旨的,你就别再吓唬他们了。至于沈姑娘,就按你说的,保密吧。” 方遥一听放了心,忙示意沈璃跪下,磕头谢恩。 太后一直躺在靠垫上,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嘴上的紫绀早就淡下,呼吸和脉搏也逐渐有力。 听他们说完,太后疲惫地道:“这几天就让沈姑娘住在哀家宫里侍疾吧,对外就说哀家喜欢这孩子,留她住几天。” 沈璃懵懵懂懂,她还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恩典,下意识地看向舅舅。 方遥心中喜忧参半。 既为她得太后青睐而惊喜,又担心她不懂规矩被人诟病。 连谢恩都不知道,怎能让他不担心。 无奈,方遥提醒道:“还不快谢恩,太后恩典,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分的。” 沈璃哦了一声,忙对太后跪下,“臣女谢太后恩典。” “起来吧,”太后微笑地看着她,越看心里越喜欢,“哀家知道你刚回京,许多规矩都不懂,没关系,哀家不会责怪你。这宫里懂规矩的人不少,可真心实意待人的又有几个?方遥啊。” “是,臣在。” “别担心,哀家着实喜欢这孩子,不会让人挑她不是的。常公公。” “奴才在。” “传哀家旨意,沈大姑娘在宫中期间,不管遇见哪一个,即便失了礼数,也不许任何人吹毛求疵指责她,若是让我知道谁私底下苛待她,哀家定不轻饶。” “是,奴才这就去传。” 太后放了心,说这许多话,又累了,重新靠回到靠垫上,闭上眼睛。 沈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怎么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穿越来这里,她是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对往后时光的茫然,让她时刻处于一种不安全的警觉状态。 感觉比上一世当卧底活得还累。 可是,累着累着,却有能够温暖她的人和事出现。 舅舅一家让她有了亲人的感觉,几个丫头让她有了战友间同舟共济的感觉,没想到就连太后,都让她有了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 门外,常公公传旨回来,不知道在跟人说什么 过了一会推门进来,常公公道:“皇上,刚才混战,有一名侍卫替太后挡箭被射中眼睛,情况危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王医正想问问沈姑娘有没有什么办法?” 看起来刚才亲眼见到沈璃救人,王医正对她的医术是有什么误解。 沈璃很无语。 她又不是医生,她也指望药箱里的药好不好。 扭头看着药箱,拖到跟前,打开,里面的东西果然又变了。 昨天的金疮药和抗生素又冒了出来,这次还多了手术刀和碘伏,以及一点点麻药。 沈璃哭笑不得。 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对皇上道:“臣女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臣女这里有药,不然就让王医正拿这些药去试试吧。” 皇上挥手,示意常公公唤王医正进来。 萧辰泽和肖浩泽已经巡查过周围回来了,本来也想跟进去,被常公公拦了下来。 二人不明所以,满脑子的问号。 沈璃将药箱里的东西交给王医正,王医正有许多字看不懂,沈璃又仔细讲解给他听,告诉他该如何使用。 两人说完,皇上便告诫王医正,今日所见所得务必保密,若有外传,唯他是问。 吓得老头连磕好几个头,一叠声地表示自己明白,绝对不敢出去乱说。 这么大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是皇上和大将军对他的信任,他疯了才会传出去。 更何况,他还指望沈璃多给他一些好药好器具呢,为此拜沈璃为师都愿意。 万一传出去,这独一无二的待遇可就不一定是他的了,他不傻,拆自己台的事情绝对不干。 将药物装到自己药箱里,王医正喜滋滋地出去了。 皇上这才对常公公道:“命人抬御撵来,送太后回宫,其他人也进来吧。” “是。” 御书房的门终于又开了。 太医就不必进了,萧辰泽和肖浩泽却是要进去向皇上禀报巡查结果的。 二人进门之后,发现皇上和太后都已无恙,神情明显松了下来。 方遥扶皇上到御案后坐定,皇上淡淡地看了眼站在眼前的两个儿子,“情况如何了?” 萧辰泽道:“城门已经封锁,城内全部戒严,正在严密搜查,自今日起全部宵禁。今日赴宴之人都在御花园,挨个接受审查之后方可离开,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皇上不置可否,看向二皇子。 沈浩泽忙道:“宫内一切正常,禁军和亲兵已全部出动,日夜巡逻,查出刺客之前不敢松懈......” 第64章 两只母老鼠 外面抬来御撵,要接太后回宫。 沈璃背起早就用大包袱包起来的药箱,跟在郑嬷嬷身后出去了。 肖浩泽奇怪地看着她,忍不住问方遥:“沈大姑娘这是......” “你皇祖母留她在宫里住几天,”皇上揉揉眉心,神情有些倦怠,“眼下无事,你二人去帮禁军盘查今日进宫之人,都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二人转身离开了。 御花园。 崔兰儿坐在位子上,等候爹爹过来接她。 沈璃被叫走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见了。 爹爹跑过来看看她,感觉没什么危险,又去前面帮忙了。 眼见过了这么长时间沈璃还没回来,沈瑶带着沈琰来到崔兰儿身边,看了眼她身后那一堆物件,抿抿头发对侍卫道:“这是宫里赏赐我大姐姐的东西,她人不在,我们得帮她带回去。” 侍卫知道沈璃被叫到御书房了,一听沈瑶的话合情合理,忙点头道:“用不用小的喊人帮忙搬一下?” “好的,那就有劳了大人了。”沈瑶两眼冒光,使劲压着心底的欢呼雀跃。 却不料话音刚落,崔兰儿就对着她啐了一口。 “你可真不要脸,一看璃姐姐人不在就想觊觎她的东西。谁让你帮忙带回家了?我看你就是眼馋人家的好东西,打着帮忙的幌子想占为己有。呸,真不要脸。” “你,”沈瑶被人说中心事,禁军又在一旁怀疑地盯着她,脸腾得红了,当即恼羞成怒,指着崔兰儿道:“你你,你个没脑子的憨货,满嘴胡吣,我们是沈家人,我姐姐的东西自然我说了算,谁要你管?我看是你心术不正起了贪心才是。” 崔兰儿被人说憨货说的多了,并不在意。 但是沈瑶说她心术不正,她却不乐意了。 她爹是御史中丞,平常教导她最多的就是做人要正气,要坦荡,不做宵小之辈。 她行得正做得直,才不怕人说。 当即双手叉腰,反唇相讥道:“哎哟哟,看见人家得脸了,跳出来承认你们都是沈家人了?璃姐姐还没回来的时候大家伙问你有个姐姐,你是怎么说的难道都忘了?用不用我再重复给你自己听一听啊?” 要不是那些话太难听,说的又是璃姐姐,她当场就学给众人听了。 沈瑶的脸黑一阵红一阵,恨恨地盯着崔兰儿,牙根隐隐泛疼。 真想上去撕咬她两口,方能解恨。 两边正剑拔弩张,太后宫里派了一名小宫女过来。 一见崔兰儿,小宫女就笑了,“沈大姑娘说崔姑娘肯定在,让奴婢过来跟您说一声,她这几天得留在宫里陪太后,宫中赏赐的这些东西麻烦您帮她带回您那里,等她出宫再去找您取。” 崔兰儿一听,骄傲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鼻孔朝天,对着沈瑶连连冷笑,笑完了还对禁军说:“这位小哥看见了吧?要不是我,你帮她们把这些东西弄走,回头可说不清楚了。” 禁军怨怪地看了沈瑶一眼,拱手对崔兰儿道:“多谢崔姑娘,多谢。” “不谢不谢,好说好说,待会查完回家,你喊两个人帮我把东西拿上马车就行。” “是,崔姑娘吩咐便可。” 崔兰儿又对小宫女道:“刚才有两只母老鼠想来偷东西,被我骂了,你跟璃姐姐说,请她放心,东西肯定看住了,谁都骗不走。” 沈瑶想杀了她的心都有,用脚踹一下桌子,气鼓鼓地带着沈琰回去了。 小宫女装作没听懂,也笑眯眯地离开了。 这边争吵的时候,萧辰泽和肖浩泽也来了御花园。 人一多,分成好几组,盘查起来速度就快。 温婉莹跟在赵氏身后,就排在萧辰泽这一组。 他看着她款款走近,细想当初那个人与她的眉眼有无相像。 实在想不起来了。 当初那个人总戴着帽子蒙着脸,关键还穿着白色的罩袍一样的衣服,那衣服几乎包裹住她全身,只露出一双俏皮灵动的眼睛,说出话来都能气死他。 而他受了重伤,神情恍惚,每天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有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没有认认真真看过她的模样,也没有和她的眼神对视过。 如今再让他去回忆,脑中除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还真没法细细描述。 唯一记忆深刻,永远都忘不了的,就是她低着头,伸手扒拉他的分身,他气得几乎跳脚,她还说要让他感激她。 想到这里,萧辰泽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温婉莹来到跟前,福身一礼,垂眸站在那里,等他发问。 “你,姓甚名谁?谁家府上的?跟谁一起进宫的?” “大皇子,这是妾身姐姐家的女儿,本来是跟丞相府大夫人一起过来的,在宫门口遇见妾身,便和小女一起进了宫。” 赵氏已经过了盘查,站在一旁等女儿,见他问,忙笑着答道 萧辰泽没理她,而是看了温婉莹一眼,“会说话吗?” 温婉莹诧异地抬眸看他一眼,又忙垂下了,“会,大皇子请问。” “什么时候进的京?” “八天之前。” “进京后住在哪里?” “住在外祖父家里,就是丞相府。” “进京做什么来了?” “想念外祖父母,来陪他们一些日子。” 萧辰泽皱了皱眉头。 听上去声音不太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装的。 暗卫说她拿着刀子砍狗儿,就如今她站在这里的样子,真看不出来有那个胆量。 “过吧。” 萧辰泽手一挥,放行。 接下来是沈瑶。 一见温婉莹通过盘问了,以为自己和她一起的,可以不必回答,当即跟上准备出去。 侍卫拿棍一挡,把她挡了回来。 萧辰泽冷冷地看着她。 “还敢闯关?” 赵氏忙陪着笑脸道:“小女莽撞,请大皇子赎罪。” 萧辰泽睨了她一眼,“问你了吗?” 一句话把赵氏噎了回去,忙示意沈瑶道,“好好配合大皇子,快。” 沈瑶紧张地看着萧辰泽。 “你,姓甚名谁?谁家府上的?跟谁一起进的宫?” “我叫沈瑶,大理寺卿沈照江府上二姑娘,跟父亲母亲一起进的宫。” “嗯,过去吧。” 第65章 表面乖巧懂事 沈璃被太后留在宫中的消息传回沈家,沈照江愣怔半晌,最后一个人去了老夫人那里。 第二天,外面就有人在传,十年前被沈家赶出家门的方氏是被冤枉的,帮她洗清冤屈的正是沈照江。 沈家人抓到了当年那个车夫的弟弟,审问之下才知道当初是那车夫给方氏下了药,方氏睡得跟猪一样,两人其实什么都没干。 然后车夫的弟弟把沈老爷引过去看见那一幕,误会才这样产生的。 车夫的目的是想讹沈家一笔银子,没想到沈家不受威胁,车夫一气之下把这件事传了出去,事情才一发不可收拾。 听见的人唏嘘不已,都称赞沈照江为人仁义,宁愿自揭伤疤,也要为亡妻证明清白。 如此重情重义的好男人,难得啊。 沈璃在宫中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沈照江想抱舅舅这条大腿了。 懒得搭理这些,她该去给太后送药了。 昨天傍晚那个伤了眼睛的侍卫突然发高烧,太医们束手无策。 王太医正在宫中值守,派人把她请过去,问她有没有办法。 屋子里只有她和王医正,沈璃也不瞒着,当着他的面给侍卫打吊瓶,喂药片,物理降温。 当她扒开侍卫衣服,教王医正把白酒倒在手上为侍卫搓胸口的时候,王医正差点说出要拜她为师的话来。 侍卫的烧是半夜退下去的,沈璃一直守在那里,天亮才回来。 太后得知她为救人一夜没睡,忙吩咐宫人准备早膳。 精致的菜品一个个端上来,太后让沈璃坐在身边一起用膳。 刚动筷子,公公就进来了,“太后娘娘,几位皇子进宫给您请安来了。” 伺候在一旁的郑嬷嬷笑了,“太后好福分,皇子们个个孝顺,大清早什么都不干,先来您这里看看。” “传。” 公公转身离去,不一会,四名气度华贵俊美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 沈璃已经放下筷子,正准备站到一旁,太后一把摁住她道:“不必拘束,他们也就是看着有点正经样子,实际上全都是泼猴,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他们比你还不讲规矩着呢。” 沈璃讪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萧辰泽带头,规规矩矩给太后请了安。 刚请完安,便都窜到桌前,连声招呼都不打,拿起桌上的吃食就往嘴里塞。 “又没吃早膳是不?又都跑都我老婆子这里来闹腾,”太后嘴里抱怨着,脸上却笑开了花,“郑嬷嬷,快吩咐御膳房,多送些吃的过来,桌上这点哪里够他们几个吃。” 萧辰泽嘴里嚼着一个虾饺,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皇祖母是不知道,孙儿昨晚一夜没睡,带人巡逻追查刺客,天一亮连衣服都没换就进宫向父皇禀告。好容易有点空闲就过来看您,别说吃饭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皇祖母,孙儿也是,也一夜没睡,”说话的是昨天吹笛子的那个,沈璃知道他是四皇子,“昨晚和仵作们一起检查刺客尸体,今天早上只来得及回去洗了个澡,就被父皇召回宫了。” “四弟,皇祖母正用膳呢,别提倒胃口的事,”三皇子一边吃一边踢了四皇子一脚,“沈姑娘也在,说这些吓着人家怎么办?” 皇子们一下子沉默了。 萧辰泽好似不经意地抬眸看了眼沈璃,又低头专心去喝汤。 反倒是一直未曾开口的肖浩泽多看了她两眼,好心将眼前的蒸酥酪往她面前推了推,“沈姑娘请用。” 沈璃道了声多谢,头都没有抬。 对面有一道目光总在审视她,那种压迫感让她很不舒服。 趁着宫人们端来膳食的机会,沈璃快速看了对面一眼,却正好和萧辰泽的视线对上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子。 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萧辰泽怔怔地看着她,脑中倏地炸开了花。 就是这双眼睛,肯定是这双眼睛。 像平静的湖水,又像狡猾的兔子。 看似老实,却又处处透着灵动闪烁的光。 那分明就是一只不安分的小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窝在这里,表面乖巧懂事,实际上却...... 想起她动手扒拉自己分身的胆大一幕,萧辰泽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大哥你怎么了?也没喝酒啊,脸怎么就红成这样了?”四皇子好奇地看着他,示意宫人送来擦脸布巾。 萧辰泽接过布巾放在一边,再去看沈璃,她已经垂下眸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碗蒸酥酪。 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即将喷发,萧辰泽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轻咳一声,问:“沈姑娘昨日吓着了吧?” 沈璃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连忙咽下口中食物,回道:“还好,侍卫们出现及时,慌乱很快就过去了。” “说起来沈姑娘胆子也够大,那种情形下都能够临危不乱,到底是方大将军的外甥女,令人佩服啊。” 萧辰泽的视线一直都在沈璃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沈璃被他盯得不自在,垂着眼眸也不去看他,淡淡地道:“不敢当,自小在乡下长大,活得比较迟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种人比其他人更抗惊吓,实际上事情发生了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让大皇子见笑了。” 萧辰泽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这声音,这隐隐露出来的锋芒,不是她又会是谁?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呵呵,看你能装到几时? 萧浩泽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脑中一个激灵。 萧辰泽一向懒得搭理别人,今日怎么对沈姑娘如此热络? 难道…… 因为她舅舅是骠骑大将军? 眸子一眯,萧浩泽又将一份燕窝粥往沈璃跟前推了推,笑着道:“沈姑娘看着气色不太好,喝点燕窝补一补吧。” 太后笑呵呵地道:“你们昨夜未曾歇息,沈姑娘也一样没合眼,她啊,昨天又救了一条命呢。” “啊!”四皇子看着沈璃,胖胖的脸上全是钦佩:“沈姑娘年纪轻轻太厉害了,宅心仁厚,宅心仁厚啊。” 太后噗嗤笑出了声,使劲拍打四皇子两下,嗔道:“说得好像你多大似的,明明你们俩一般大。” 四皇子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66章 柳妃娘娘 萧辰泽擦擦嘴角站起来,“皇祖母,父皇那里还有事吩咐,孙儿就先过去了。” “好,去吧,记得按时吃饭,空了就来看皇祖母,别老出去打架闹事。” “是,孙儿知道了。” 萧辰泽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对着沈璃淡淡一笑:“沈姑娘,后会有期。” 沈璃:…… 我跟你又不熟,干什么后会有期? 太后…… 其他人…… 萧辰泽没有去御书房,转身去了太医院。 找到昨晚值夜的王医正,王医正正躺在太医院的小榻上呼呼大睡,被萧辰泽一个巴掌拍醒,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大皇子,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 萧辰泽嘿嘿一笑,从袖袋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掂了掂。 王医正汗毛都竖起来了,“大皇子想干嘛?” 皇上这几个儿子,萧辰泽口碑最差,朝中许多大臣都挨过他的揍。 楚皇后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萧辰泽嘿嘿冷笑两声,听得王医正尿意都上来了。 “昨晚那小子怎么样了?” “啊?哪个小子?”王医正一脸懵。 “跟我装是不是?”萧辰泽刷一下抽出匕首来,一道寒光闪过,“就是你和沈姑娘一起救的那一个。” “是他啊,刚才服药睡着了,”王医正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来问这个,“臣从没见过昨晚那样的高烧,要不是沈姑娘,这小子都够活过来的……大皇子放心,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接下来只需好好治疗即可。” 他说完了,看着萧辰泽。 萧辰泽却是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拧眉看了他一会,黑着脸道:“你说没事就没事了?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救的他?你老实讲给我听,不然我把太医院给砸了,就说你们草菅人命。” 王医正瞪大了眼睛,神情骇然,“大皇子何出此言,我等昨夜用最好的白酒为他降温,连觉都没睡才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哪里就草菅人命了?” “白酒怎么降的温,那不是越喝越热吗?你们还用其他手段了没有?” 王医正一听敢情他什么也不懂啊,于是解释道:“用白酒擦拭身体各个部位就能降温,这还是沈姑娘教的呢,效果非常好。再辅以沈姑娘的银针……哦就是……就是……” 他的汗又下来了。 怎么办?差点说漏了嘴,接下来该怎么解释? “什么银针?”萧辰泽的心脏砰砰直跳。 只要证明她救人也用银针从水晶瓶子里传输透明药水,那就足以证明当初救自己的那个人就是她。 父皇让他给皇祖母请安之后就回去睡觉,可他必须来这里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否则他睡不着。 “就是为那侍卫降温的药水,用银针扎进去……” 王医正支支吾吾,不敢说得太细。 萧辰泽的内心却已经狂跳不止。 细想一下她救人的过程,可不就是用针把药水扎进去吗?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用酒擦拭全身? 全身!? 萧辰泽的脑中闪过自己被剥光衣服的画面,又闪过那侍卫被剥光衣服的画面,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和沈姑娘一起为那小子治疗的吗?就是你说的那个,用白酒擦全身的那个?你们脱他衣服了?” “是,是啊,大皇子,我们也不是故意要脱他衣服的。只是当时事关人命,必须露出胸膛,否则无法擦拭腋下和心口,热量堵在里面散发不出来,会把人烧出毛病来的。” 王医正认认真真地对萧辰泽道:“一切都是为了救命,不是故意轻薄他的。” 他以为萧辰泽怪他们随便剥侍卫衣服,着急解释,胡子都抖起来了。 殊不知萧辰泽听到沈璃果真又脱了别人的衣服,还对别人上下其手,心里的火腾一下就燃了起来。 果然是个孟浪的家伙,自己当初还真是没有冤枉她。 收起匕首,萧辰泽抚抚衣袖,说了声,“接着睡吧。” 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王医正欲哭无泪。 本来瞌睡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这下好了,吓得睡不着了。 此时此刻,困得左右摇晃的沈璃,正在柳妃宫里挨骂。 柳妃说她小小年纪目中无人,见了自己竟然不知行礼,罚她在太阳底下跪上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沈璃站在那里,嘴角浮起讥讽的笑。 宫里明明传过太后旨意,任何人不得以她无礼来难为她。 柳妃偏偏敢逆天而行。 仗着的无非是名下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成年皇子,娘家又根基稳固,家族子弟为官者众多。 即便是罚了沈璃,最多被责备两句,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于是找了个由头,让沈璃过去帮她诊脉。 沈璃一进门,还没做什么呢,柳妃一个茶盏就扔了过来。 接着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说她失礼让她到院子里跪着去。 今天特别热,太阳从早上开始就照得人发晕,任谁跪上两个时辰也受不了,何况一夜未睡的沈璃。 沈璃冷冷地看着柳妃,嘴角讥讽:“柳妃娘娘,您是故意把我坑来罚我的吧?” 柳妃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沈璃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一时间愣住了。 她确实是故意的。 方遥在朝堂上弹劾他们柳家嚣张跋扈纵子行凶,弟弟因为打死一名书生,被方遥抓住不放,要不是族中官员力挺,差点秋后问斩。 费了老大劲,才将问斩换成去密州铁矿劳役五年,而且此生不能参加科考。 母亲最疼的就是弟弟,一下子病倒了,到现在都还没好。 而方遥的外甥女却在桃花宴上赚足了风光,这让她怎能不气。 一听太后把沈璃留在宫中,她就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 方遥能抓住她弟弟的把柄治罪,她也能抓住方遥最在意的沈璃治罪。 先让她跪着,跪够了时辰再告她动手打人,打的是她柳妃娘娘,看方遥如何收场? “本宫是故意的又怎样?出了这个门,你以为你能说得清楚?”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出了名的蠢货,要不是为了替弟弟报仇,都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屋子里除了沈璃和柳妃,就只有她的贴身宫女和嬷嬷。 宫女和嬷嬷摩拳擦掌,准备把沈璃拖出去。 手刚碰到沈璃的衣服,眼前突然一花,沈璃凭空消失了。 第67章 沈姑娘不见了 沈璃不见了。 在柳妃宫里不见的。 好多人都知道柳妃召她过去诊脉,也见到她进了柳妃宫门,此后再也没有出来。 当柳妃大呼小叫地说沈璃自己消失不见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这么蹩脚的理由,脑子被门夹了才编得出来。 谁还不知道柳家与方遥之间那点事了? 你一个嫔妃娘娘,出出气就行了,这怎么还把人家孩子藏起来不承认呢? 太后刚刚好转,在得知沈璃被柳妃弄没了的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又背了过去。 王医正拿出沈璃留给他的听诊器和多巴胺,用他刚学会的打针手法,一针下去,人是救醒了,但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身边一刻都离不得人。 皇上亲自审问柳妃把沈璃藏到哪里了,柳妃急了,用全族人的性命发誓,又用她自己的性命发誓,她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沈璃真的是突然消失不见的。 可惜没有人相信她这荒诞的说法。 皇上命穆恒带人搜寻柳妃住处,把所有的角落都搜遍了,也没找到沈璃的影子。 后来又扩大搜寻范围,以柳妃住处为起点,一圈一圈地往外扩,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萧辰泽心急如焚。 刚得知沈璃就是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还没想好怎么和她相认呢,人竟不见了。 方遥则红着眼睛,疯了一样在宫外追杀柳家人。 他对皇上说:“柳妃娘娘是皇上您的人,是君,臣不能怎样她。但是她的娘家人,臣一个都不会放过。在柳妃娘娘交出璃儿之前,臣不会停止与柳家人死磕的脚步,每拖一段时间,柳家就多死一个人。” 皇上心情很沉重。 方遥对他太重要了,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他担心会君臣离心。 安抚方遥离开御书房之后,皇上带着禁军来了柳妃住处。 柳妃是亲眼见到沈璃消失的,她的两名心腹也见到了,可惜她们说出来的话没有人相信,她百口莫辩。 正惶惶不可终日,皇上过来了,柳妃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真是冤枉的,那沈姑娘确实是突然消失的,她……她就是个妖孽啊皇上,呜呜呜,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若有半分虚言,就让臣妾不得好死,皇上啊……” 皇上实在忍不住,被气笑了,一脚把她踢出去老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朕是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没想到你到了这时候还在狡辩。来人,把那两个配合柳妃撒谎的奴才拖出去,斩了。” 一直说自己亲眼见到沈璃消失的嬷嬷和宫女被拖出去了,柳妃一下子瘫在地上,涕泪横流,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她,“柳妃,事至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那就先去冷宫待着吧。” “皇上,皇上,臣妾说的句句属实,臣妾不敢跟您撒谎,皇上明鉴啊皇上。” “哼,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就是这些话?你连沈姑娘是妖孽这样的话都编得出来,你当朕当傻子吗?柳妃,朕知道你召见沈姑娘想干什么,你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谁?你不就是想借机为难沈姑娘,为你那个废物弟弟报仇吗?你以为自己有两个皇子傍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柳妃,你估错自己位置了。朕今日过来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件事情,在朕的心目中,你可以死,方遥不可以死。如果你仍旧咬定自己不知道沈姑娘的下落,那么,方遥要把柳家赶尽杀绝,朕是不会过问的。” 柳妃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哗哗往下掉,哭花了妆容都顾不得管。 皇上冰冷的表情让她恐惧,她好后悔,早知道有这一天,召见沈璃干什么? 她伸出手,向皇上爬过去。 皇上转身便往外走,“来人,把她拖去冷宫,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看望。” 禁军拖着柳妃往冷宫去的情景被许多人看见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想求情,被皇上骂了一顿赶出宫去,再也没人敢出声。 沈府。 赵氏心情好得不得了,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没弄死的沈璃,竟然被柳妃给处理了。 早知道这么简单,前面就不费那么多工夫了。 沈照江的脸却像抹了锅底灰,阴沉沉的。 沈璃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得脸,他还想着等她回府之后缓和一下关系,为此特意找人在外面为方氏恢复名声。 却不料才过了一天,沈璃竟找不到了。 柳家人吓得连早朝都不敢上,生怕一个弄不好被方遥拿剑给劈了。 三皇子四皇子为此来求沈照江,请他劝劝方遥,不要伤及无辜。 他哪里敢劝? 方遥带人去柳家砸大门,在外面跳着脚地骂柳家祖宗,连御史台都假装没看见,不去弹劾。 还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柳家触了方遥的逆鳞,他这个时候再去劝,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他不敢,也劝不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就觉得他不给面子,摔袖走了。 结果方遥遇见他,正一肚子火没处撒,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去找沈璃,骂他乌龟王八蛋,龟孙,女儿没了都不敢找柳家算账。 几乎把沈家祖宗都骂遍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在外面挨骂,回来就高兴不起来。 老夫人问他,“还没有那孽障的消息?” 他一下子就爆了,“孽障孽障,她没有名字的吗?” 太后都因为她的失踪病倒了,自己家人还这副模样,旁人会怎么想?这么多年维护的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 三天了,沈璃一点消息都没有,绮罗她们也开始担心起来。 这一期间,密州信鸽传书,送来加急密报。 柳妃娘娘的弟弟在矿上欺负其他矿工,被人合伙打死了。 因为事发时是深夜,没有灯,看不清是谁干的,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先动的手,所以,一个凶手也没抓到。 他是因为沈璃失踪事件,柳家死的第一个人。 方遥接到信鸽送来的密报,立刻趁着早朝时候呈给了皇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是方遥派人干的,但是没有证据。 柳家人如丧考妣,人人自危。 消息送进宫中,柳妃得知娘家弟弟因为自己而丧了命,一口血喷出来,晕了过去。 第68章 密室 萧辰泽都要急疯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尤其还是他刚认出来的救命恩人。 越想越烦躁,只能来太后宫里待一会。 没想到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在。 两人正围在太后床边,四皇子哭哭啼啼道,“皇祖母,母妃不会骗人的,她说不知道沈姑娘去哪了,那就肯定不知道。父皇为了大将军,不肯听母妃解释,皇祖母,孙儿求您向父皇求个情,把母妃放出来吧。” “是啊皇祖母,求您跟父皇说一声,先把母妃放出来吧。母妃病了,连太医都不敢去,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太后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萧辰泽黑着脸进去,冷冷地暼了两人几眼,“谁让你们到皇祖母面前来哭闹的?父皇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四皇子胖胖的脸上被眼泪鼻涕糊得到处都是,听到他这么说,又急又气,对着他就吼起来,“要你管?我母妃都说沈姑娘失踪跟她无关了,凭什么还不把她放出来?” 萧辰泽一伸手,揪着他的衣领子就把他拽到一边,手一松,扔在地上,“再敢在这大吵大闹,我弄死你,滚。” 四皇子吓蒙了,抽抽搭搭,想哭又不敢哭。 “大哥,我们也是为母妃着急,这才来求皇祖母的,”三皇子扶起四皇子,看着萧辰泽,“要真是母妃把沈姑娘藏起来的,母妃早就说了,断不会等小舅舅命都没了还不交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辰泽盯了他一会,冷着脸道,“沈姑娘是不是柳妃叫过去的?” “人是不是在她那里不见的?” “你说不是柳妃的事就不是柳妃的事了?证据呢?” “柳妃生点病吐点血你俩就难过成这样,皇祖母也病了,父皇三令五申不许来打扰她,怎么也不见你俩心疼心疼她老人家?” “你们俩最好赶紧给我滚,再多说一个字,打断你俩骨头,滚。” 拳头一抡,吓得两人往后退了几步。 太后疲惫地睁开眼,叹了一口气,“都别吵了,你们过来,听皇祖母说,” “此事到了如今这程度,不管是不是柳妃做的,都与她脱不了干系。除非找到沈姑娘,问清缘由。否则,现在倒霉的是柳家人,再过一段时间可就不一定是谁了。你父皇将她打入冷宫还是在保护她,等沈姑娘彻底找不到或者人已经不在,那个时候可就谁也保不了她了。” 四皇子一听又哭了,转而又恨恨地骂起来,“那个骠骑大将军着实嚣张,只不过是个臣子,凭什么父皇就要忍让他?不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即便是母妃杀了沈姑娘又怎样?母妃是娘娘,父皇不许方遥闹,方遥还敢反了不成?” “糊涂,”太后一听这话,气得拿起床头杖打了过去,“混账东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话要是被你父皇听见,今天就能打死你。那方遥和别人能一样吗?你父皇几经生死,都是方遥把他护过来的,方遥为了你父皇能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其他人能吗?一个个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你们最好祈祷沈姑娘没事,否则,你父皇为了不伤忠臣心,绝对会杀了柳妃给沈姑娘偿命。有在这抱怨的工夫,还不赶紧去帮忙寻找沈姑娘。” 太后厉声说完,四皇子连眼泪都吓回去了。 连忙拉着三皇子退了出去。 萧辰泽垂头坐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祖母,您说,沈姑娘真的会出事吗?” 太后伸手拍拍他胳膊,长叹一声道,“开始的时候皇祖母还觉得会找到,可是三天都无音讯,皇祖母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愿佛祖保佑,保佑那孩子福大命大,不是被柳妃给……害了吧。” 说着说着眼角湿润了,拿过帕子擦擦眼睛,萧辰泽忙安慰几句,哄她睡着了。 从太后那里出来,萧辰泽不知不觉来到柳妃宫门外。 穆衡带人搜宫的时候他也来过,不仅搜遍所有房子,就连后院的水井和地窖也都搜过,一无所获。 会在哪里呢? 他脚下一用力,从墙头跳了进去。 沈璃这三天一直待在空间里,睡够了就吃,吃够了再睡。 她在柳妃让人动手的瞬间,心念一动,闪进来的。 平白等着被人打的蠢事,她才不会干。 要不是怕连累舅舅,她都想直接拧断她们的脖子。 睡够起来,她发现空间有了一点变化。 原先边角清晰的墙壁,有一面变成了团雾一样的状态。 走近过去,团雾散开,她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还是柳妃宫殿,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沈璃皱了皱眉头。 人呢? 耳边传来侍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说奇怪不奇怪,都搜几遍了,怎么能连片衣角都看不见呢?” “是啊,明明就是在这里面没了的。” “难道说,她们把人杀了,偷偷运出去了?” “别胡说,咱们都盘问几遍了,那个时候没有人出去,也没有人抬东西出去。肯定还在这院里,就是还没找到而已。” “穆统领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找不到,咱们都别想安生了。” “唉,找吧。” 几名侍卫刚走过去,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有没有检查过这里是否有密室?” 几人回头一看,忙行礼道,“见过大皇子。” 其中一名小头领模样的人见完礼,一拍大腿,高兴地道:“是啊,咱们怎么就没想到或许有密室呢?多亏大皇子提醒,接下来都给我好好找,好好试,谁先找到密室机关,重重有赏。” “是。”几人散开,分头行动。 萧辰泽对小头目摆摆手,“你也去找吧,我自己转一转。” 沈璃看着他们走远,陷入沉思。 …… 一个时辰之后,宫中传来喜讯。 沈姑娘找到了。 柳妃宫中有一处密室,沈姑娘被藏在里头,找到时人已经昏迷了。 密室里同时搜出许多巫蛊所用之物,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用锦缎做成的小人偶。 人偶上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楚沐苒…… 楚皇后,先皇后,萧辰泽的生母! 人偶身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当中一颗大钉子,将人偶死死地钉在木板上,拔都拔不下来。 第69章 柳家 先皇后故去那么多年,竟然还有人对她行巫蛊之术,钦天监说那是压制魂魄的,能够诅咒一个人永世不得超生。 与人偶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倒在密室角落的沈璃。 侍卫们围在一起,怎么叫她都不醒。 萧辰泽进来,伸手试试她额头,“有些发烧,应是饿晕的。” 说罢将她打横一抱,站了起来。 沈璃嘴角连抽好几下。 外面阳光明媚,照得人精神恍惚。 走了一段路后,眼见侍卫们都离老远,萧辰泽轻轻笑了,低头看着臂上的人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醒?” 沈璃只觉耳边一阵热气拂过,淡淡沉香兜头笼罩下来。 下意识睁眼,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就在眼前,她的脸腾一下红了。 挣扎着想要下来,萧辰泽道,“后面有人看着,你想让他们知道你还有力气走路吗?” 失算,失算啊。 沈璃心中呐喊。 本打算让侍卫们发现她,再用担架抬出去。 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不讲武德,二话不说上手就抱。 不都说他们讲究男女有别吗? 他怎么不讲了? 猜不透他想干什么,沈璃身子僵硬,重新闭上眼睛。 萧辰泽一边走一边慢慢道,“这几天宫里宫外因为你差点翻了天,待会到了太后宫中,你就说是柳妃的人把你打晕,醒来就在密室里了。” 沈璃忍不住又睁开眼,看了他一会,纳闷道,“你都知道我是装的了,为什么不揭发我?” 从她的角度看,他的下颌线很紧,嘴唇略薄,鼻梁高挺,像雕塑一般。 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低头,直视她的眼睛,道:“因为,我想让柳妃死,这是最好的机会。而你,特意跑进密室里等着被发现,也是为了让她付出代价,我们俩不谋而合,我为什么要揭发你?” 这个人够聪明,绝不是他表现出的那么不学无术。 沈璃脑中出现三秒钟的空白。 “你怎么知道我是特意跑进去的?万一我就是被柳妃的人打晕拖进去的呢?” 萧辰泽淡淡一笑,“因为我第一天搜寻的时候就发现密室了,那个时候你并不在里面。昨天我又特意进去看了看,你依旧不在。你是今天才进去的,对吗?” 对,你说的都对。 沈璃被人说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确实是刚进去的。 听到他提醒侍卫们找密室,她心里一动,就跟在侍卫们身后了。 密室找到了,门刚一打开,她就在空间的保护下闪了进去。 然后趁大家还没进去,自己闪身从空间里面出来,躺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装晕。 ...... 看着萧辰泽的下颌,她也很好奇,他一遍遍地进密室,为了什么? “这么说的话,那里面的人偶是你自己放的?” 沈璃问。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冷冽,没有说话,双手用力托着她,往太后宫中而去。 王医正早就得到消息等在那里,皇上和方遥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一见沈璃昏迷不醒,方遥的眼眶都红了。 一把拉过王医正,“快,快看看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伤口?啊?她还好吗?” 萧辰泽将沈璃放置在小榻上,退后几步,安慰方遥道,“大将军莫要担心,她只是太虚弱,想必这几天滴水未进,饿晕了。” 王医正的手搭上沈璃手腕,没一会,他的嘴角就不停地抽了。 这哪里就虚弱了?哪里就饿晕了? 沈姑娘身体比他这糟老头子还结实好不好? 可他不敢说实话。 大皇子说沈姑娘太虚弱,沈姑娘自己也闭着眼睛装晕倒,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干脆配合着说吧。 王医正清清嗓子,对太后和皇上行了个礼,认真道,“请太后娘娘放心,沈姑娘几日未进米水,极其虚弱,需用清淡饮食慢慢调养,过些日子就可好转,其他并无大碍。” 听他说完,太后双手合十,连念几声阿弥陀佛。 郑嬷嬷亲自带人忙碌起来。 整理太后寝宫偏殿,以方便沈璃搬进去住,又命御膳房多做清补的炖汤,还安排太医排班值守,以备不时之需。 一番折腾,沈璃“缓缓”睁开眼睛。 太后和皇上正关切地看着她,一见她醒来,高兴地笑了。 “沈姑娘感觉如何了?”皇上问。 沈璃揉着额头,垂着眸子,“头疼,头晕,谢皇上关心。” “那么?还能记得当日发生的事吗?”皇上又问。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璃身上。 她想了一会,慢慢地道,“柳妃娘娘派人找臣女,说她不舒服,让臣女过去帮她看一看。臣女不是郎中,怕误了娘娘病情,本不想去,” “那人就说臣女仗着舅舅,目中无人。臣女怕连累舅舅名声受损,就去了。可谁知刚一进门,柳妃娘娘就用茶盏来砸臣女,根本也没提帮她看病的事,就让臣女到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 “她还说,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找皇上,就说臣女顶撞她,以下犯上,皇上肯定饶不了臣女。臣女跟她分辨,她就让嬷嬷和宫女来打臣女,臣女反抗,嬷嬷和宫女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在臣女后脖颈上,臣女就晕倒了,” “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小屋子里,臣女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后来又渴又饿,就睡着了……” 太后听一句,念一声佛号,再骂柳妃一句丧心病狂。 沈璃说完,太后就看着皇上了,“皇上这次还打算放过柳妃吗?” “哀家索性多说一句吧,那柳妃仗着两个哥儿傍身,在宫中嚣张跋扈,一向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前在宫中闹腾闹腾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把手伸到宫外,还想谋害朝廷大员的家眷,简直罪无可恕,” “皇上可曾想过,她,她哪来的胆量这样去做?” “她仗着的,无非就是家族根基深厚,为官者众多,即便有点差错,也会有许多人跳出来为她保驾护航。而皇上如今喘疾日久,越发需要倚仗哥儿们了,她名下有两个哥儿,算起来比谁都有底气,所以她得意忘形,掩盖不住翘起来的尾巴了,” “当初哀家就说她不是个安分的,不能把三皇子放在她名下,你不听。如今怎样?都让我说中了。皇上只是身子弱了点,她就急不住要跳出来蹦跶,趁机排除异己,为自己立威。如果皇上真有点什么好歹,哀家敢肯定,她绝对是第一个祸乱朝纲,抢夺玉玺的人。” 第70章 凭什么看不上我皇孙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皇上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才缓缓对太后道,“柳家大爷是暗影卫统领,这几天因为柳妃打入冷宫的事情,他们已经在暗地里部署什么。方遥早就派人严密监视着他们,母后不用担心,只待他们动手,便将之一网打尽。朕也忍柳家很久了,如今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更何况在柳妃密室里搜出先皇后的巫蛊人偶,她竟然诅咒阿苒死后入十八层地狱,就冲这个,朕就也绝不会让她再活着。只是……此事尚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还需再等些时日,母后这里,儿臣也与方遥商量过了,就留沈姑娘在宫中养伤,顺便帮母后调理身子,还有安全方面……” 皇上看了看萧辰泽,“自今日起,父皇把你皇祖母和沈姑娘的安危都交给你了,朕今日所言也需严加保密。你这性子,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这次事关你母后的亡灵,断不能再犯浑了,知道吗?” “儿臣遵旨。” 萧辰泽一脸严肃,连忙跪下领旨。 方遥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言语。 柳家势大,皇上自登基起就常被柳氏族人掣肘。 那个时候根基未稳,皇上就和他商议,暂时按兵不动,纵容柳家的嚣张。 等一等,机会就来了。 果然,柳家最小的儿子在外面打死了人,事情闹得很大。 皇上跟他一合计,由他出面弹劾柳家,先把柳家最受宠的小儿子摁死,再以此为突破口,逐渐扩大战果。 柳家果然就坐不住了。 柳妃在宫里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其哥哥,也就是暗影卫统领,便在外面暗暗收买人心,为最后一击而布局。 璃儿的事情是个意外,却无意间催快了双方动手的步伐。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柳妃宫里竟然有密室,密室里还有楚后的人偶诅咒。 方遥都不知道该说柳妃点什么好了。 你说你放点什么不好,你偏偏放楚后的诅咒。 谁不知道皇上最在意的是楚后,哪怕人死了,都留下诏书,说自己百年后只和楚后合葬帝陵,其他任何人不得进入。 如此深情难忘,皇上岂会让楚后受半点委屈? 柳家现在不仅仅是触了皇上逆鳞,而是直接戳破了皇上的肺管子。 等着受死吧。 思忖半晌,一抬头,发现萧辰泽的视线随着被人扶下去的沈璃,久久收不回来。 过了一会,他竟然追着出去了。 方遥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皇上,大皇子要是在这守护太后娘娘,臣得把璃儿接回家去养着。” 皇上奇怪地看着他,“这是为何?宫中太医众多,药材齐全,在这里养伤,再好不过,爱卿为何非要把孩子带回去?难道是怕再出什么事吗?” 可不是就怕出事吗?皇上也不看看您儿子,他那什么眼神?老是偷偷看我家璃儿算干嘛的? 方遥心里嘀咕,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了,“皇上,刚才璃儿晕倒,是大皇子把她救出来的,又一路抱着来这里,看见的人众多。这……毕竟男女有别,万一传出去点什么闲话,我们家璃儿还怎么做人?” 太后和皇上这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 皇上半开玩笑地道,“大不了让辰儿负责,娶了你家外甥女就是,爱卿何须担心太多?” 太后微笑点头。 “那不行,”方遥一听也跳了脚,“皇上,臣可跟您说过,不想让璃儿和我家小女嫁给皇子们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皇上却嘿嘿笑了,“朕何曾答应过你?你仔细想想。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朕可没有说什么。” 方遥大张着嘴巴,想起那日情形,皇上确实没当面承诺他,皇上当时执起一子下到棋盘里,点头说了声,“好棋。” 他一拍脑门。 皇上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不过…… 想到沈璃,方遥在心里笑了。 皇上你狡猾,我家外甥女比你也不差。 从萧辰泽抱着沈璃一进来,他就知道她是醒着的。 呼吸声那么别扭,一听就是人为控制节奏结果没控制好。 下次专门找个人教教她如何很好地控制呼吸,好麻痹敌人。 还有啊,她醒过来说柳妃宫里的嬷嬷和宫女打晕的她,他都要笑出屁来了。 就她的武功,能让一个老太婆和小丫头片子打晕了? 糊弄鬼呢这是。 方遥站在那里,皇上和太后就看着他一会皱眉,一会偷笑,一会又撅起嘴来,自己摇头否定自己。 “爱卿在想什么?”皇上冷不丁出声,把方遥吓了一跳。 “皇上差点吓死臣,臣没想什么,臣就是想起袁家那小子,知错能改,不怕丢人,是个好样的。臣在想,要是袁家想和璃儿再续前缘,臣该不该答应。” 太后一拍扶手,觉得心口都憋闷了,“你个方遥,为了不嫁我皇孙,竟然宁愿去吃回头草。好你小子,你说,哀家的皇孙哪里不好了,哪里就让你看不上了。不说清楚,哀家饶不了你。” 方遥连忙摆手求饶,“老祖宗您饶命,不是臣看不上皇子们,而是臣一家人都是大老粗,没有一个舞弄文房四宝的,反倒全跟着舞刀弄枪。臣家里教出来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打架斗殴倒有她们的影子?这样的孩儿,带出去臣都不敢承认是自家孩子,何况让她们嫁入皇家。” 好像生怕太后不信,方遥从袖袋里摸出来一封信,“太后您看看璃儿写的字,您看看,看了您都不相信这是她能写出来的。” 丢人啊。 要不是为了拒婚,打死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太后接过去,打开一看,两眼开始抽筋。 她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字了。 这是沈璃写的?错别字那么多,黑墨一团又一团,怎么可能? “方遥,你个泼猴,你为了拒绝我皇家婚事,竟敢拿一张别人的错字信来冒充璃儿,你小子三天不打就要翻天,过来,看哀家的拐杖打不疼你。” 第71章 需要有人下一剂猛药 方遥笑着避过太后的拐杖,嘴里告饶道:“太后,您老人家可真冤枉臣了,这信的的确确是璃儿写的。她教贱内为臣母亲研制止咳丸,贱内是个猪脑子,刚教完就忘,璃儿便把步骤写在信上让人送来,” “臣到现在还记得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那个滋味。唉,臣就够不学无术的了,没想到璃儿她,她更不行,她写字难看就罢了,她还写错。一封信总共多少字?她能错一大半。臣好容易连蒙带猜看完这封信,又让人重新写了一份没有错字的,就把这封信带在身上,准备找机会教教她。” 听他说完,太后和皇上面面相觑。 敢情这真是沈姑娘写的。 老话不都说字如其人吗? 想想沈璃大方的气度,娇花一样的容颜,再想想丑得不忍直视的那封信,两人只觉造化弄人。 看起来老话也不尽准。 “既然这样,更不能让沈姑娘回去,”太后道:“只要出宫,她就得回沈家,你觉得沈家有人会教她写字读书吗?” 方遥不吭声了。 肯定不能,沈家人巴不得璃儿什么都不会。 “但是臣可以自己出钱请夫子到沈家教她,或者直接带她到我家住下。” “拉倒吧,”太后道:“你已经弄了个厨娘到沈家专门给她做饭,要是再弄个夫子,或者把人带走,外面人更有理由说你仗着皇上宠信,连三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柳家之事未了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有让她留在宫中,旁人才不敢说什么。哀家可以让人教她读书写字。等柳家事了了,再让她出宫,这样你心里也安生。” 方遥定定地想了一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可是臣不放心大皇子,不想让她和大皇子接触太多。” 太后的拐杖就又抡了过来,“再叫你看不上我皇孙,我孙儿那么好看,哪里配不上你家孩儿了?” 方遥连忙往后一跳,躲到皇上身后。 “太后,您不能老这样欺负臣,这结亲也得你情我愿,臣不愿意,您干嘛非得逮着臣家孩儿薅?您可以去薅别人家的女儿啊。” “哀家就不,哀家就看上这孩子了。” “太后,没有您这样的,您这是强买强卖。臣可没看上大皇子,太后,咱们得讲理。” “大皇子不行还有二皇子,还有三四皇子,哀家孙儿多......” “不行不行,太后,臣就不想让她进宫,哪一个都不行。” “好你个方遥,哀家就说你是嫌弃哀家的孙儿,你还不承认。你这狗大的胆子,看哀家不打掉你的犟骨头。” 拐杖抡过来,方遥只有躲闪的份,一边躲,一边哀求皇上,“皇上救命啊,皇上您可得主持公道啊。” 皇上抬脚就走。 主持公道?主持什么公道? 老子没嫌弃你外甥女不会写字就不错了,你竟还嫌弃老子的儿子。 打,使劲打。 母后这拐杖抡得,甚得朕心 皇上走得飞快,理都不理方遥在后面大叫。 ...... 柳府。 身为暗影卫头领,柳家大爷跪在祠堂里,久久没有出声。 先前他接到密报,说是在妹妹的宫殿里发现密室,密室里不仅找到沈姑娘,还搜出压制先皇后的巫蛊人偶。 这个消息让他很是头疼。 密室是他找人帮妹妹弄的,为的是万一最后逼宫,妹妹可以先进去躲起来。 里面本来什么都没有,即便被人发现也不怕。 可没想到妹妹会在里面弄巫蛊之物,糊涂啊。 楚后都死多少年了,妹妹竟然还记恨与她。 不就是当年妹妹打压其他宫妃,被楚后罚跪,结果小产,没了一个女儿吗? 成大事者,怎能逮着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他只好偷偷潜入冷宫,问柳妃为何要这么做。 柳妃愣住了。 她说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啊,只有一个香案,也是预备万一密室被人发现,就说是自己弄来清心静气,焚香祷告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楚后的巫蛊人偶? 什么沈姑娘? 她怎么可能那么傻,往密室里头放呢? 柳统领心里咯噔一下子,妹妹被人算计了。 可是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尤其沈姑娘那么个大活人,宫中侍卫好多人都看见大皇子把她从里面抱出来的,如今再不承认,只会让人觉得是在狡辩。 柳妃说沈姑娘突然消失不见,不光其他人觉得她撒谎,就连柳统领都觉得她癔症了,胡言乱语。 他猜测是妹妹把人打晕,扔到哪里了,结果人找不到了,妹妹不敢承认,只能咬死了说沈姑娘是自己消失的。 唉,撒这样的谎,可真够愚蠢。 离开冷宫,柳统领又去见了四皇子。 以前有些事情只和柳妃商议,想着到最后时刻,再由柳妃慢慢告诉四皇子就行。 如今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很多事情必须提前布局,而四皇子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步。 狗苟蝇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扶四皇子坐上那个位子。作为柳家唯一的嫡外孙,只有他上位,才能保柳家长久不衰。否则任何人上去,对柳家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柳统领坐在祠堂里,心里乱糟糟的。 皇上得知楚后人偶事件,一直没有动静。 按理说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事,可皇上既没有对外宣布妹妹罪状,也不说如何处置妹妹,究竟是怎么想的? 幸亏大皇子是个浑的,为人跋扈纨绔,不堪重用,不然他们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他。 既然皇上不会立大皇子为储君,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 毕竟二皇子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崇国公府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可是,他记得曾经有人送了一封密报给皇上,说楚后当年的死跟姚后有脱不了的关系。 就是冲着这一点,皇上也该对姚后深恶痛绝。 何况皇上一直对镇国公府楚家怀有感恩之情,明知以后姚后做了太后,定然会对楚家赶尽杀绝,皇上又怎么可能立二皇子为储君? 还剩一个三皇子,对柳统领来说更不足为虑。 三皇子挂在柳妃名下,丝毫根基都没有,是最没有资格去抢那个位子的人。 分析来分析去,柳统领的脑袋都要炸了。 难道说皇上迟迟不肯下决断,也是因为考虑这么多之后,在四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拿不定主意? 如若这样,就需要有人帮他下一剂猛药了。 第72章 耳光打得咣咣响 沈璃找到的消息传到沈家,赵氏愣怔半晌,最后冒出一句“可惜竟然没死”,让老夫人听见,狠狠地骂了两句。 若是搁在以前,老夫人别说骂赵氏,就是连冷脸都不敢给看。 可自从沈璃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得脸,沈照江又和老夫人私下细谈过,准备由她出面善待沈璃,以期往后趁着沈璃的势和方家的势,再登高台。 这个时候听见沈璃好好的,还被太后留在宫中养身子,老夫人求之不得,哪里容得下赵氏诅咒沈璃? 一个做继母的,容不下前面的孩儿情有可原,可是作为丞相府嫡女,目光也如此短小,老夫人心里不可谓不失望。 骂过赵氏之后,老夫人也没闲着。 当即往宫中送帖子,说是人老了,听说孙女昏迷不醒身体虚弱,担心得不行,请求太后允许,她想进宫探望璃儿。 这种事太后自然不好拦着,便应允她第二日进宫。 翌日一大早,老夫人就准备上了。 最好的补品得拿上,不光给沈璃,首先得有太后的份。还有其他东西,比如厨娘做的点心,看着不太贵重,却最能表现沈家的心意。还有银钱,对,银钱,孙女在宫里住,不得打点宫女太监,手里没钱怎么能行? 她这做祖母的帮忙准备,孙女出手大方,人家传出去也好听。 时辰一到,老夫人坐上马车,高高兴兴地进了宫。 先去拜见太后,自然是一番感恩戴德的话。 然后才问起沈璃,听太后说一下当日发现沈璃昏迷时的情形,掉几滴眼泪,便请求到偏殿去探望。 太后命郑嬷嬷带老夫人去了偏殿。 沈璃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听说老夫人来看望,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真心不想和这些人虚与委蛇,浪费精力,没意义。 老夫人跟着郑嬷嬷,一路走一路看。 太后宫里的奢华尊贵令她心中狂跳不止,孙女能在太后宫中休养,这样的恩宠谁不眼热? 从今日起,她再出门,看谁还敢嘲笑沈家穷苦出身,谁敢见了她不恭恭敬敬? 坐在沈璃床边,老夫人对郑嬷嬷和旁边伺候的宫女道:“老身想单独陪陪孙女,就不耽误嬷嬷和众位了。” 郑嬷嬷客气几句,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人刚走,老夫人便去拉沈璃的手。 沈璃心里一阵反感,睁开眼睛,把手拿开了。 “祖母就知道你这孩子没有睡,”老夫人掩住脸上尴尬,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听说你受伤昏迷,你父亲担心得不得了,祖母也一样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赶紧求了太后允许,今日进来看看你。” 沈璃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老夫人垂眸,拿过手边包袱,一边打开一边对沈璃道:“这是祖母和你父亲帮你准备的银钱,在宫里住,代表的是沈家脸面,该打点的就得打点,别让人笑话咱们小气。祖母把银子铰成小块,方便你赏人。” 说完递过一包银子,目测得有三百两的样子。 沈璃挑眉,突然这么大方,他们想干嘛? 就听老夫人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再不济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能在太后面前得脸,是你的福分,也是沈家的福分,” “如今你住宫中,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馋嫉妒的,没事,你尽管安心养伤,其他有你父亲为你抵挡。咱们只管保佑你父亲官运亨通就行,他好了,沈家就好了,你的依靠也就扎实了,” “来,这是一千两银票,和那些赏人的碎银子不一样,这个你自己贴身带着,有钱傍身,心里不慌。还有祖母专门给你挑的补品,也都带来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就跟祖母说,祖母回去告诉你父亲,立刻给你准备。” 沈璃一直不说话,倒显得老夫人怪聒噪的。 到了最后,老夫人自己都觉得进行不下去了,有些讪讪地看着沈璃,想伸手摸一下她头发,又被她冷冷的目光吓了回来。 “你来这里,不会只为了和我聊家常的吧?如果我没记错,咱们之间好像还没这么亲近,更没有什么好聊的。” 沈璃从刚回京起就没喊过祖母,更没称呼你为您,当初都以为她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如今她纯粹就是懒得尊敬了。 老夫人心里就是想摆祖母的谱,底气都不足。 当初怎么对待她们母女的,即便这孩子傻,也不是一点不懂。 更何况她越来越觉得这孩子好像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么傻。 “以前不亲近,那是隔得太远,你和祖母没在一起待过,彼此还不熟悉的缘故。往后就好了,祖母准备把你的院子挪到延寿堂附近,那样可以可以时刻关注你的冷暖起居,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时间长了,你就知道祖母和你父亲心里都是挂念你的......” “什么?挪院子?”沈璃有些吃惊,还很反感,“换什么院子,我那么喜欢犄角院,你们是看我喜欢那里,所以想让我不痛快吗?” 不给她们扣帽子,她们真就能强行换过来,还要打着为她着想的名义,快拉倒吧。 “我不换院子,你们也少去我那里摆谱,”沈璃道:“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太亲近了我怕做噩梦。我娘当年就跟你们亲近,结果最后什么好都没捞着。对了老夫人,我娘的嫁妆找补回来了没有?最近接连出事,我舅舅忙得顾不上,你回去问问二夫人,找补齐了就赶紧把东西给我。毕竟我的小厨房还需要从娘亲嫁妆里拿银子,不然我连饭都得吃不上了。” 一席话说得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萧辰泽躺在屋顶上,把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禁不住轻笑出声。 可真是个秒人。 看她怼人的本领,就像无声的耳光打在脸上,咣咣响。 沈璃的态度就是油盐不进,老夫人来之前做了许多心理准备,知道不能在她面前摆谱,于是讪笑着站起来,对沈璃道:“你身子不舒服,心情不好,祖母就不耽搁你歇息了。好好在太后这里待着,别闹腾,祖母以后再来看你。想吃什么要什么了,就让人带话给你父亲,他会为你准备的。” 沈璃不客气地将银票和碎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这是我娘亲盖府邸所费银子的利息,我就不客气了。你们没事少点进来,免得让人家说你们想蹭太后的威望狐假虎威。” 萧辰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狂笑压下去。 转眼就见沈家老夫人气哼哼地出了偏殿,走得着急,还差点绊倒自己...... 第73章 裹脚布堵嘴 眼见沈老夫人走远,萧辰泽跳下屋顶,去敲沈璃的房门。 沈璃朝上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住在宫里的无奈,送走一个,再来一个,好累。 “请进。” 萧辰泽推门进来,还很自觉地将门开得大大的,以免有人说闲话。 “你祖母走了,”他背着手走近,好似很随意地道,“我看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怎么了?嫌宫里对你照顾不够吗?” 沈璃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才懒洋洋地回道:“大皇子不都听到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萧辰泽一愣。 没想到她知道自己偷听,自己这么不小心吗? 桌子上摆满了老夫人带来的补品,萧辰泽在桌旁坐定,随手拿起一样来看了看:“你这两天休息得如何?” 沈璃懒懒地睨着他,“大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她和老夫人不熟,和大皇子更不熟,还没到他可以在她休息的地方逗留并聊天的地步。 别说这个时代不允许,就是在自己的那个时代,男女之间也是要注意分寸的。 “好吧,我直说,”听她这么说,萧辰泽也不寒暄了,于是道,“柳家大爷是暗影卫统领,手下还有几个可用之人。最近你警醒着些,小心他派人暗算你。不过也不用太害怕,我在外面安排了人保护你,你这里有任何动静他们都会听到,会冲进来......” “所以,你在屋顶是为了保护我?” “对,也算是。” 眼前人太冷静,有些出乎萧辰泽意料了,“说起来,你该感谢太后非要留你在宫中,否则回了沈府,柳家要派人找你可就容易多了。” “你说得对,”沈璃瞥了眼外面,没人,于是嘴巴朝着旁边衣柜一呶,“打开看看,里面有惊喜。” 萧辰泽好奇地站起来,走过去打开衣柜。 柜门打开的瞬间,从里面跌出一个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宫女。 扑通一下滚到萧辰泽脚下,真把他给惊了一大跳。 “这......这是......” 沈璃瞬间变得很害怕的样子,弱弱地道:“昨天夜里,她说是奉太后之命过来照顾我,端给我的补汤里加了东西。我闻着味道不对,让她先喝一口试试冷热,她不喝,还想用簪子杀我。我好害怕,使劲挣扎,一不小心把簪子扎到她脸上了,她晕血,这才被我绑起来拖进衣柜里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就没敢跟别人说,既然大皇子的人会保护我,那就麻烦你帮忙查一查她是不是柳家派来的吧。” 萧辰泽看着宫女鲜血凝结糊满脸的凄惨样子,眼角忍不住直抽抽。 这哪里是不小心扎出来的? 分明是用力扎的,还不止扎了一下,看那些窟窿眼,一个,两个,三个...... 宫女一只脚光着,嘴巴里被塞了裹脚布,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一看大皇子,嘴巴呜呜呜直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再看沈璃,双眼无辜,泪盈于睫,可怜兮兮地往后退了退,谁看谁心疼。 这只小狐狸,装得可真像。 要不是知道她拿针线往人肉上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真能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裹脚布是你给她塞的?”萧辰泽问。 “是啊,大半夜的,我怕她醒来乱叫再惊到太后,一时找不到别的东西,只好脱下她的袜子来塞她嘴巴,”沈璃神情无辜,眼看快要哭了似的,道:“我当时都吓坏了,到现在心都还跳呢。大皇子,你可要为臣女做主啊。” “好,做主,本皇子为你做主,”萧辰泽忍住笑,轻咳两声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没有了,那就多谢了,”沈璃眼睛转了转,“这宫女满嘴谎言,大皇子可莫要被她哄骗了去。” “那不会,你放心,本皇子最擅长的就是审问犯人。” 擅长审问犯人? 沈璃狐疑地抬眸,多看了他两眼。 不都说他是个混日子的吗?跑到自己面前来装什么能人? 昨晚宫女的碗一端到面前,她的脑中就滴滴滴响个不停。 空间检测到碗里的东西有毒,她假装太烫,当那宫女低头去试温度时,她一根银针下去,宫女就晕倒了。 为了不露破绽,她拔下宫女簪子,往她脸上扎了几下。 宫女疼醒,刚要叫,又被她一拳打晕,直接脱下袜子堵住嘴巴。 要不是担心宫女待会说出真相,她都懒得跟萧辰泽多说后面那一句。 “那......”沈璃慢慢道:“臣女就不耽误大皇子工夫了,大皇子带她下去审吧。” 宫女一听,头摇得更厉害了。 就见萧辰泽手刀一砍,将宫女砍晕,还对着外面吹了声口哨。 一会的工夫便落进来两个劲装男子,两人也不多话,拖起宫女窜了出去。 从头到尾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沈璃禁不住咋舌。 古代没有那么多辅助,只能苦练轻功,高手都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不得不让人佩服。 人带走了,萧辰泽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转了个身,他问沈璃,“你就不好奇柳家为什么要杀你吗?” 他站着,沈璃依靠在床头,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她看不透他,就像他也看不透她一样。 门开得很大,即使有人进来,也不会怀疑其他,最多以为他是进来检查的,就像到别的屋子里检查一样。 他的内心却早已经翻江倒海。 她会医术,她能徒手打败扮成宫女的杀手,她还能屈能伸,说演戏就演戏,古灵精怪。 哪一个面目是她真实的?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外面都说救冠勇侯老夫人的人有细作嫌疑,她会是细作吗? 不像,又可疑。 沈璃垂下眸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对柳家手段的不屑:“柳家对付我,或许跟舅舅有关吧。太后留我在宫里,应该也有这部分原因,她老人家是为我好,感激感激。” 郑嬷嬷一步踏进来,正好听见沈璃这样说。 笑呵呵地给萧辰泽行过礼,欣慰道:“沈姑娘真是个体贴人,太后可不就是担心你出宫,柳家人找麻烦才留的你。难得沈姑娘能懂太后苦心,那就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吧,等柳家的事了了之后再出宫也不晚。” 沈老夫人刚走,太后就担心沈璃在宫里住不下,让她过来酌情劝说一下。 没想到姑娘心里明镜似的,根本不需要她多说话。 她懂太后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沈璃多和几位皇子接触接触。 所谓日久见人心,又所谓日久生情。 总归要多接触,才有可能和其中一个看对了眼,保不齐一对佳偶就成了呢。 郑嬷嬷呵呵笑着,帮沈璃掖了掖被角,“再躺下睡一会吧,可怜见的,虚成那个样,且有得补呢。” 转身,她又好奇地看着萧辰泽,“大皇子还有事吗?” 萧辰泽轻咳一声,摇摇头,背手走了出去。 第74章 皇上中毒了 皇上中毒了。 宫女不仅潜进沈璃那边,同样也潜进了皇上的紫宸殿。 在皇上每日睡前必用的止咳药里加了点东西,皇上服用过后刚躺下半个时辰,就毒性发作,陷入昏迷状态。 消息被严密封锁起来。 但是接连两天,皇上没有上朝。方遥还悄悄带人进入宫内,将皇上和太后的宫殿围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进去。 常公公对外宣布,皇上半夜梦见先皇,深感哀痛。身心俱疲之下,对先皇的思念之情愈发浓郁,特意请来先皇当年最为倚重的国师为自己讲经,并为此斋戒沐浴,不见任何人。 事情太过突然,众人心中充满疑虑。 老丞相亲自带领冠勇侯和一众老臣进宫,求见皇上,被方遥一力挡了回去。 皇后要求进紫宸殿侍奉皇上,也被方遥挡了回去。 为此还被二皇子骂了一顿,无济于事。 皇子们天天在大皇子的带领下到紫宸殿门外闹,他们说父皇不可能连他们都不见,方遥狼子野心,不定在憋什么坏屁。 只有柳统领暗暗松了一口气。 宫里的人是他安排的,那些个宫女不仅功夫了得,易容术也十分逼真。 扮成往常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下毒,之后逃出来,告诉他事已成功。 总共进去三个人,除了首先进去给沈璃下毒的那个不见人影,其他两个跟在后面去给皇上下毒的反而都逃出来了。 他本来计划的是毒死沈璃,让方遥乱了心神,再给皇上下毒。 那毒不会使人当场丧命。 皇上死了,皇后和姚家肯定扶二皇子上位,毕竟是嫡子,怎么都说得过去。 他赌不起,他不要皇上死,只要他昏迷不醒就可以。 这样就有了缓冲的机会,他就可以安排自己人进宫,趁着方遥心神紊乱的时候,将二皇子和皇后弄死,然后再图其他。 可是沈璃那边没动静,应该是行动失败,没能搅乱方遥心绪,不过不要紧,好歹皇上中毒了,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先前他找四皇子的时候,已经跟他说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四皇子胖胖的脸上满是震惊,直骂他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气的他直接告诉四皇子,皇上的人在柳妃宫里搜出巫蛊之物,涉及楚后,柳妃肯定是活不成了。 柳妃一死,你四皇子还算个啥? 光是姚家和二皇子就饶不了你。 到时候整个柳家抄家灭族,你以为你四皇子能独善其身? 好好想想吧。 想想前朝被母族连累的王爷,自从皇上登基,作为失败者的他们,如今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说得四皇子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一叠声地说母妃只是因为沈姑娘的事打入冷宫,哪里又冒出来楚后巫蛊? 谁不知道楚后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母妃怎么可能做这种授人以柄的傻事? 柳统领这才落了泪。 “连你都能猜到此事不可能是你母妃所为,你父皇他们难道就想不到?不,他们不是想不到,而是他们明知有人给你母妃下套却不追查,他们就是想趁机要了你母妃的命。” 四皇子一听,整个人都崩溃了,抖得跟筛子似的,颤着声的哭喊不可能,绝不可能。 柳统领等他哭完才告诉他,自己作为暗影卫统领,宫中所有消息都会第一手知道的,绝对不会出错。 四皇子失魂落魄,眼泪流了满脸也不知道,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柳统领,“既然他们准备杀母妃,为何还让舅舅继续做暗影卫统领?不是该找点由头将舅舅拿下吗?” 柳统领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还好,四皇子还没傻到不可救药。 “他们摸不透舅舅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加上他们以为消息被严格保密,外面根本不知道,所以想弄舅舅和你母妃一个措手不及。” 四皇子忍不住又大哭起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父皇明知有人给母妃下套,还要杀死母妃,为什么?” “因为你母妃参与过毒害楚后的事。” 一句话,就把四皇子的哭声憋了回去。 魂都直接吓没了。 “皇上一直在追查楚后当年毒亡事件,听说楚家抓到一名逃往边疆的老太医,想必审出有用的东西了。这事确实有你母妃的份,躲是躲不过去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哭够了,就好好想想舅舅的话,” “皇家是没有亲情可言的,我的四皇子,随便一点失误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啊。你在这里哭得再厉害,皇上也照样要杀了你母妃,他不会因为你母妃的死会连累你一辈子而手软。在他的心里,除了楚后,谁都不是他的亲人。” 四皇子抬起头来,眼睛哭得通红,“那大哥呢?大哥是楚后的儿子,父皇心里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吗?” “这......”柳统领想了想,老实摇头,“大皇子从边疆回来就没入过皇上的眼,他不争气,打架斗殴,不学无术,口碑还不好,你父皇就是有心扶持他,都会有一大帮人站出来反对。所以,你最大的威胁不是他,而是二皇子和姚后。” 四皇子不说话了,抽泣声渐渐停息,长时间低着头坐在那里。 刚刚的消息打击到了他,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偏偏事情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思考。 柳统领当场告诉他,自己已经安排人进宫,这几天宫中将会发生大事,惊天动地的那一种大事。 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鼓动大皇子一起,到紫宸殿门外闹事,不要给方遥喘息的机会。 说完之后第二天,皇上就中毒了。 又过了两天,朝中大臣们开始吵着闹着要觐见皇上的时候,四皇子找到柳统领,他说自己想通了。 他去查过那几位落败王爷的去处。 有被流放岭南的,有被发配到北极苦寒之地冻死在那里的...... 死的不光是王爷自己,还有他的一大家子人,男的受人奴役,被人驱打,女的成为官妓,或者卖身为娼,当年的皇室贵胄一下子跌入泥潭,身无长物,最后死得比谁都惨。 他害怕了。 害怕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 舅舅说得对,皇家没有亲情,容不得他优柔寡断,他必须保住母妃,保住舅舅。 母妃活着,他才有一切,母妃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不管是谁登上那个位子,他都会和那些发配边疆的王爷一样,惨死他乡。 于是,柳统领对四皇子耳提面命,细细叮嘱。 他就找到大皇子,鼓动他出面带大家到紫宸殿门外闹事。 直把个方遥气的,七窍生烟,暴躁如雷。 第75章 我自己给父皇解毒 如此过了几天,宫中更加混乱了。 眼看再不解决,皇上病危的消息就要传扬出去,到那个时候,从官府到民间都会生乱。 终于,暗影卫一名小头领带人闯入宫中,与方遥的人对峙起来。 一个说自己要清君侧,另一个说自己誓死保护皇上。 两方都说自己最忠君,而对方是狼子野心。 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方遥今日出宫还未回来,暗影卫和禁军们在门外对峙,常公公出去呵斥,说他们打扰到皇上静养,小心掉脑袋。 趁着注意力被吸引的空档,柳统领从另一面偷偷潜入皇上寝宫。 他不放心,必须亲自看看皇上危急到了何种程度。 寝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为了今日的举动,他准备了好长时间。 不光在宫中布满自己的眼线,就连京郊大营里,也有他的内应。 他知道方遥做什么去了。 城外大营在悄悄往城内调兵,进出京城的道路上早已经布满人马,显然方遥在为防止宫变做准备。 可见皇上的情况很不好。 他要抓住机会,拿下姚后和二皇子。 柳统领蹲在寝殿暗处,静静地观察了一段时间。 远远看去,皇上躺着龙床上,虚弱得看不到呼吸起伏。 他必须抓紧时间,否则方遥回来,一切就都干不成了。 迷香在他进来之前就放了,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宫女已被迷晕趴在龙床边的小榻上。 他扔了颗珍珠过去,打在宫女头上,宫女毫无反应。 外面还在吵嚷,柳统领踮起脚尖,迅速靠近龙床。 一眼看过去,他一惊,立马就要往后撤。 床上躺着的人一掀被子,兜头盖了过来。 他猛然一闪,躲开被子,一把冒着寒光的剑却架在他脖子上。 方遥嘿嘿一笑,乐了,“柳统领,没想到吧?” ...... 暗影卫和禁军依旧在对峙,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四皇子知道这是舅舅安排的,心中忐忑万分。 舅舅的人已经趁着混乱到冷宫将母妃带了出去,他们还去了姚后宫中,易容成贴身公公的样子,将姚后软禁起来。 接着又去通知二皇子,说皇后突发心口疼,宫中太乱,太医过不来,皇后情况不好,让二皇子赶紧过去瞧一瞧。 二皇子本来跟其他皇子在闹着见父皇,结果暗影卫和禁军争执,倒把几位皇子给挤到一边了。 正着急呢,一听母后有恙,来的又是母后的人,毫不怀疑跟着就走。 刚进门就被打晕过去,和姚后一起绑了起来。 柳统领的人不仅在宫中布局,在京郊大营也同样有自己的人手,只等信号弹一发,证明二皇子和姚后伏诛,那些人就会宣布效忠四皇子。 毕竟在皇上昏迷不醒的状态下,剩下的皇子中,四皇子的实力是最强的。 至于大皇子那边,楚家远在边关,鞭长莫及,他自己又不争气,根本构不成威胁。 三皇子更不在话下。 人人精神紧张,焦急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宫里宫外,混乱的状态都在持续。 四皇子还记得舅舅跟他说过的,等到两方人马动手的时候,让他趁乱混进寝殿,伺机给父皇喂一次蛊。 这种蛊必须用亲人鲜血为引才能起效,种蛊之后,舅舅再伺机给父皇解毒。 用了谁的血引,父皇就会在蛊虫的作用下无条件地偏爱谁。 他的太子之位和母妃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舅舅会提前进去,为他扫清父皇身边的障碍。 算算时间,舅舅应该已经进去并得手了吧。 他的身子抖得厉害,喉咙发干,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四弟,你很热吗?怎么出那么多汗?”萧辰泽奇怪地看着他,伸手去摸他额头。 “没,没事,”四皇子慌张低头,抬手擦一把,其实他手心里都是汗,根本擦不干。 “大哥,我尿急,我去趟如意房。”四皇子道。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三皇子关心地道,“宫里有些乱,要注意安全。” “不用不用,我没关系,”四皇子连忙摆手,“我自己就行,一会就回来。” 常公公还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喊着让双方住手,紫宸殿里面有一个如意房是专门给皇上用的,外面也有,给宫女太监们用。 四皇子避开人群,往殿后走去。 舅舅说,只要他绕过去,自会有人在外面掩护他进去。 果然,他看见有人向他招手了...... 萧辰泽盯着他急匆匆拐弯之后看不见的背影,脸色阴沉。 三皇子突然冒出一句话,“四哥最近好紧张。” 进入寝殿,四皇子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外面吵成一团,里面却静得能听到他的心在砰砰直跳。 “舅舅,舅舅。”他压低了声音,向床边摸去。 舅舅说过在床边等着他,让他割腕放血之后就赶紧出去,以免引起旁人怀疑。 好紧张。 他向来胆小,他只喜欢研究美食,研究仵作之术。 他想做一名出色的捕快,专门破那些最难的案子。 可他是皇子,身不由己。 寝殿里静得可怕,他突然很想哭,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父皇,儿子不想死,不想母妃死,更不想您死。 他问过了,蛊虫无害,只会让父皇更加依赖他,信任他。 慢慢靠近床边,他看见躺在那里的父皇了。 他的眼睛模糊一片。 “舅舅,你在哪里?我来了。”四皇子擦擦眼睛,想看清楚些。 身后,一个细小的声音道:“四皇子,奴婢奉统领之命在这等您,您抓紧放血吧。” 他赶紧回头,看了那宫女几眼,“我舅舅呢?” “京郊大营那里出了些状况,统领担心外面的人摆不定,亲自过去了。临走前叮嘱奴婢帮您放血,等蛊虫种入皇上体内您就赶紧出去,剩下的事情奴婢来做。” “哦,”四皇子低着头,伸出手腕,宫女刚要放血,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这里面怎么这么安静?” “人都被统领放倒了,四皇子,咱们要抓紧了。” “可是,舅舅说放入蛊虫之后就会为我父皇解毒?万一我离开之后你不解呢?” 宫女好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愣了愣,“怎么会,奴婢肯定会解的。” 不知道为什么,四皇子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刚才还发抖的身子竟然不抖了,他定定地看着那宫女,“你把解药给我,种蛊之后我自己给父皇解毒。” “不行啊四皇子,那样的话皇上醒来看见你,会怀疑你的。” “怀疑我也不怕,我不相信你,你给我。” 宫女想了想,把解药递给他,“这下可以放血了吧?” 四皇子伸出手,看着宫女割开自己手腕,血液滴入碗里。 碗里果真有一条虫子,虫子吸食他的鲜血,迅速变成了红色。 宫女往碗里倒了一点茶,掰开皇上下巴,将蛊虫喂了进去。 四皇子紧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确认蛊虫进去之后父皇依旧呼吸平稳,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打开解药纸包,凑到父皇跟前,示意宫女帮忙掰开下巴,认真将解药喂了进去。 过了一会,皇上的眼皮动了动。 “四皇子,皇上快醒了,要不您先出去吧,奴婢在这守着就行。” “不,我在这守着,”四皇子道:“你走吧,不许再进来,否则我杀了你。” “四皇子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看你不像好人。” “她哪里不像好人了?” 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四皇子一回头,顿时魂飞魄散。 第76章 将计就计 皇上在方遥的陪同下缓缓走出,四皇子愣愣地看着他,直觉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老四啊,”皇上坐下来,盯了他一会,慢慢道:“你得感谢你自己最后那几句话,不然,父皇再不忍,也留不得你了。” 他手脚冰凉,怔怔的,“父皇,您......” 转头去看床上那个人,脸是皇上的脸,可和坐着的这个一比,他瞬间知道床上是假的,就连蛊虫都是假的。 “你舅舅那些把戏,早就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 皇上一抬手,柳统领被五花大绑推了出来。 嘴里塞着一块布,整个人都像得了软骨病似的的,站都站不起来。 他被方遥扎了穴道,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当初他的人一进宫就被发现,皇上和方遥决定将计就计。 混进宫扮作宫女的人被抓,方遥手里有易容高手,重新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女暗卫,反过来易容成那几个人出宫,去跟柳统领汇报,说皇上已中毒,昏迷不醒。 柳统领左右试探,观察这么多天才出手,没想到人家早就张开口袋等着他往里跳了。 “父皇让人把他废了,”皇帝口气很平淡,“胆敢给朕下毒,柳家自己作到头了。” 看一眼惊呆住的四皇子,皇上叹一口气,“听说你担心自己落得你几位皇叔那样的下场,所以答应配合你舅舅的计划?” 四皇子机械的点点头 “糊涂,”皇上有些生气了,“他们当年想害死朕,他们的母妃想害死你皇祖母,朕没斩杀他们满门,只流放岭南或北疆,已经足够仁慈。你竟然在你舅舅的蛊惑下,将自己代入他们的结局,你得多傻才会如此糊涂?” 四皇子心神俱裂,已经不能思考。 “朕预计了所有,唯独没预计到你也会参与,”皇上恨铁不成钢,瞪着眼睛看他老半天,真想一掌拍死他,“姓柳的让你给父皇种蛊,为的是以此要挟你拿捏你,等你登上皇位后,能够为柳家所驱使。你在答应他之前,难道就不动动脑子?” 越说越气,皇上一脚踢过去,将四皇子踹倒了。 “今日你只要种蛊之后自行离开,一出门,咱们父子的情意就到头了。” 皇上有些激动,喘息的声音逐渐变大,方遥忙从袖袋里摸出吸入剂递过去,“皇上别着急,慢慢说。” 皇上接过来吸了一口,慢慢平息下来,接着道:“幸好你最后说的那番话,好歹让朕知道你还没有坏透,还有得救。如此,朕便留你一条命吧。但往后我们父子俩是不能再见面了,朕会拟一道圣旨,给你一块封地,即日起你就离京去封地。从今往后,不论生老病死,都不必再回来了。” 听到即日起立刻离京,再也不能见面,四皇子迟钝的神经好像刚刚苏醒,眼泪猛然涌了出来,扑过去抱住皇上大腿,嚎啕大哭。 边哭边哀求道:“父皇,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真够笨的,差点上自己亲舅舅的当,儿子知道错了,父皇原谅儿子吧。父皇,呜呜呜,儿子不要封地,不想离开您,呜呜呜。” “方遥,”皇上眼里也有些湿润,挥挥手道:“带他下去,今日之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送走吧。” “是。”方遥一把揪起四皇子衣领,拖着往外走。 走出门口往地上一扔,“四皇子,皇上到最后都担心你被人弹劾送进宗正寺处置,可怜他一片苦心,你就老老实实赶紧走吧。再啰嗦下去,小心被人看见,想走都走不了。” 一声口哨,两个劲装男子轻飘飘落下。 “带走。” “是。”两人二话不说,拖起四皇子,转眼间消失在眼前。 ...... 门外争吵依旧在继续,方遥进入寝殿,命人将柳统领带了下去。 龙床上的人早就下来跪在地上,几名宫女鱼贯而入,将床上所有的东西重新换过。 皇上这才躺上去,疲惫地闭上眼睛。 “方遥,皇后那里有没有动静?” “没有,臣命人埋伏在周围,到现在没接到信号,想必皇后真的没准备。” “既然这样,就让人把柳家手下清除干净,放了他们母子吧。” “是。” 方遥将手放进口中,吹了几声口哨,有人领命而去。 “唉,朕还没死,一个个就如此急不可耐,”皇上语气很沉重,带着一丝丝悲哀,“你说,先前的刺客,那个戏班子,会是谁放进来的?” 方遥没有接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桃花宴是皇后主办的,进出人员的检查由二皇子负责。 他问过守卫几道宫门的禁军,他们说戏班子的人每进一道门就接受一遍查验,进宫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那些弓箭根本就没在那些人身上,而是进入宫中才出现的。 这只能说明,宫中肯定有刺客的内应,将弓箭提前藏在隐秘的地方。 那天他听到璃儿的梦境,已经提前进宫检查了,御花园周围没有任何武器和危险人员。 如此推测,弓箭应该藏在他没检查过的地方。 要么是皇上那里,要么是宫中娘娘那里。 外面传来几声口哨,方遥静静地听了一下,对皇上道:“跟随柳家参与动乱的人已全部拿下,宫中和军中都肃清干净了。” “确定没有其他人浑水摸鱼吗?” “没有,确定没有,”方遥道:“皇上,这么多天没睡好觉了,臣在这里守着您,您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他伸手为皇上掖了掖被子,“太后那里一切安好,皇上您放心。” “辰儿这次表现不错,让他保护太后,他做得很好。” “是啊,您是没看他每天在您寝殿外闹事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谁都不会想到他是您派过去看住其他皇子的。” “这里面的事情牵扯不到他身上,所以朕才敢用他。朕希望他能看住自己兄弟,不要让他们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唉,可惜啊,没能拉住老四,唉......” “皇上别想了,即便四皇子不参与,柳统领和柳妃出事,他也不能独善其身。如今这结局其实是最好的,到时候就说他受母家连累才去的封地,谁也不知道他给您下蛊。他会如您所愿,有一条活路。” 皇上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第77章 打这个孽障 一场闹剧,布局多年,终于爆发,没想到最后连点水花都没听到,就这样结束了。 有人说柳统领太轻敌,忘了皇上和方遥的厉害。 还有人说柳妃沉不住气,如果她不找沈璃麻烦,密室就不会被发现。 密室不被发现,楚后的巫蛊人偶就不会曝光。 人偶不曝光,她就还可以再苟几年,等事情准备充分了再动手。 一切都毁在她想对付沈璃上。 她若不冲动,柳统领也不会仓促之下出手,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抄家灭族的下场。 她生的四皇子还受其连累,当天就被一道圣旨赶去了封地,此后再也不能回京。 太后想念孙儿,哭了好几场,却也对这个结果无可奈何。 令人唏嘘不已。 而曾经挂在柳妃名下的三皇子,经查与此事毫无关系。 经宗正寺做主,将他从柳妃名下脱离开来。 又由于其已成年,不必再指定妃嫔帮忙抚养,遂将其重新记到生母名下,算是回归了本位。 遇见的人都会对他道一声恭喜,他却垂头丧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众人便说三皇子舍不得一起长大的四皇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方遥接沈璃出宫,沈璃抱着药箱好一通许愿,求来救心丸和哮喘吸入剂,将说明书撕掉,自己重新抄录一份,留给太后和皇上。 告辞离开的时候,太后又是一场难过。 最近心情不好,沈璃没事就逗她,跟她玩脑筋急转弯,郑嬷嬷她们也跟着凑趣,那么多人都猜不到答案,乐得众人哈哈笑个不停,驱散了笼罩在宫中的郁结之气。 还没稀罕够呢,竟然说走就要走了。 太后还不好再阻拦,因为听说,沈璃娘亲的灵柩从乡下庄子上起了回来,沈家决定择日厚葬。 毕竟已经证明了方氏的清白,这么多年白白在外面受苦,亏欠的怎么都找不回来,只好在身后事上弥补了。 灵柩就放在京郊的青云山白林观,沈璃需立即动身,前往观内为亡母守灵。 得到消息的魏国公府准备派袁志麟过去,冠勇侯府也送信来说要派人过去。 还有其他得到消息的大小官员,不管是因为方遥还是因为沈照江,都派人送来丰厚的奠仪。 为了自家面子上好看,利用这次机会再赚个好名声,沈照江便命沈绍坤带沈瑶一起去白林观,陪沈璃为方氏守灵。 且要以嫡母之礼接回牌位,供奉到祖宗祠堂。 沈绍坤高低不干,还对方氏破口大骂,说她是一个下等低贱之人,根本不配受他礼待。 而且方氏的所谓清白,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保不齐连车夫弟弟都是将军府倚仗权势找来,逼着人家改口的。 一席话将真正心里有鬼的沈照江气炸了肺,当即拿出家法,狠狠地抽打起来。 赵氏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到书房,一见儿子被打得哇哇直哭,当即不干了。 哭着喊着要带儿女回娘家,急得老夫人赶紧过来劝。 闹腾得几乎收不住场的时候,沈璃回府了。 为了娘亲的奠礼,沈照江让人传话,叫她到前院书房来商议细节。 还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切,沈璃当即黑着脸进去,冷冷地对沈照江道:“我娘亲的葬礼,你弄那贱人生的儿女去做什么?想恶心死我娘,让她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们聊一聊吗?” 沈绍坤正挨了揍无处发泄,一听沈璃对赵氏出言不逊,当即站起来,二话不说抡起巴掌就要往沈璃脸上打。 沈璃比他矮半个头,这一巴掌下去,铁定能把她打趴下。 殊不知,沈璃抬起脚来,冲着他的心口就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沈绍坤被踢出去老远,书房的桌子椅子咣当咣当摔倒一地。 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心口半天爬不起来。 赵氏一向得体的表情终于装不下去了。 好你个沈璃,当面骂得我那么难听不说,还敢动手打我儿子,今天不收拾你,你真当自己有将军府和太后撑腰,能够为所欲为了。 当即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把大姑娘绑起来,狠狠地打。” 呼啦啦进来好几个婆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沈璃,准备上手。 沈照江气得脸都绿了,一把拿起茶盏往地上一摔,“都给老子滚出去。” 婆子们瑟缩一下,看一眼赵氏,忙又退了出去。 老夫人拉了这个拉那个,急得团团转。 沈璃冷笑一声,对赵氏道:“你敢打我一下,我今天打断你的狗腿信不信?” 她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挑衅。 刚回京的时候不摸套路,没跟你们一般见识,真当她软柿子好说话呢。 说她傻是吧?拿她当村姑戏耍是吧?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村姑怎样揍你儿子。 沈璃将衣袖一挽,气势汹汹地冲沈绍坤走去。 摔倒的桌子椅子碍事,被她用脚踢到一边。 椅子被踢起又落地,书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沈璃走到沈绍坤身边,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抓起来,另一只手啪啪扇向他的脸。 一连几巴掌,直把个沈绍坤扇得口鼻流血,眼前发黑。 赵氏疯了一样扑过来,想去抓沈璃,被沈璃抬起脚来踢在心口上,摔了回来。 “反了,反了。”老夫人捂着心口,站都站不住。 沈照江没想到沈璃去了一趟皇宫,回来变得如此暴躁。 一见赵氏被打,他脸色也不好看了,当即窜过去想要教训沈璃,沈璃拿起一把镇尺冷冷地指着他,啐道:“你最好想清楚了,敢动我一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打啊,老爷,打这个孽障。”赵氏在一旁喊得声嘶力竭。 沈璃抬脚对着沈绍坤就是一下,打完接着又一下,“对,打这个孽障。敢骂我娘亲,该照死里打,王八蛋,畜生,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打死你。” 沈绍坤快被打成布偶了,全身软塌塌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沈照江伸手去拉沈璃,沈璃一个回手,差点打到他身上。 她一个人打这一屋子人,丝毫不见吃力。 正在这时,半夏和绮罗赶了过来。 丫头们听说沈璃从宫中回来,高兴地等在犄角院。 左等右等不见人回去,干脆出来迎接,没想到姑娘在书房打架。 这可把半夏给激动坏了。 娘的那个天来,可捞着放开手脚干一架了。 来了京城这么久,她都要憋疯了。 一见姑娘受欺负,半夏举着棍子就冲了过去,众人只听见一声大喝,“老子打死你们,啊啊啊。” 一个影子就窜了进来。 一棍子敲下去,沈璃正把沈绍坤扯出来扔往沈照江,好巧不巧半夏的棍子用力砸过来。 就听咔嚓一声,沈绍坤的腿断了。 第78章 敢骂我娘我打死你 沈府打破天了。 吵嚷声哭闹声乱成一团。 沈照江喊来小厮让他们拿下半夏,都被绮罗和沈璃打了回去。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沈璃一个人打他们根本就不在话下。 如今绮罗出马,她乐得清闲,于是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绮罗咣咣咣用脚踹人。 古路和古字隐在暗处,看得津津有味。 沈姑娘的功夫他们领教过了,知道她吃不了亏,所以在接到沈璃指示前,不需要他们暴露自己。 没想到啊没想到,沈照江后宅竟然乱成这个样子,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夫妻两人当年合谋对方氏做过的亏心事,成了他们人生最大的短板。 在旁人面前或许能装一装正人君子的模样,在彼此面前,两个人谁都做不到顶天立地。 沈照江不敢理直气壮地呵斥赵氏,赵氏也不敢理直气壮地以嫡妻自居。 时日长久,沈绍坤和沈瑶受赵氏影响,不像其他人家的子女那样敬畏沈照江。 所以沈照江让沈绍坤去为方氏捧灵,沈绍坤就敢当场拒绝。 为人之父的权威受到自小宠大的儿子挑战,沈照江想在方遥跟前卖脸的目的受挫,自然火冒三丈。 可他的本意只是要吓唬吓唬沈绍坤,哪里就舍得真打出毛病。 沈璃踹的沈绍坤满脸是血就已经让他受不住,如今又来个丫头,胆子大到打断儿子的腿,沈照江满眼通红,像头愤怒的狼狗一样,张牙舞爪喊人来打死半夏。 喊来的小厮还没动手呢,将军府送来的丫头绮罗就出脚了。 直把他的人踹得落花流水,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大胆孽障,反了天了,还敢动手打你母亲,打你兄弟,还让丫头当帮凶,这家岂能由得你如此撒野,侍卫听令。” “是。” 侍卫们齐齐站在门外,只待他一声令下。 沈璃早就坐在椅子上,任绮罗对付小厮们。 如今见沈照江喊来更厉害的侍卫,她一笑,淡淡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你的侍卫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儿子活活打死。不信就尽管放马过来,咱们试一试。” 沈照江看着被她踩在脚下动都动不了的儿子,踟蹰不敢上前。 赵氏吓得脸色煞白,差点跪下来。 “他算我哪门子兄弟,本姑娘的兄弟在我娘的庄子上,这个玩意算什么?”她踩踩脚下的人,不屑道:“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我母亲早死了,姓赵的贱人给我母亲提鞋我都嫌恶心,她要是敢在我面前以母亲自居,我不管当着谁的面,不揍得她满地找牙,就不是我娘的女儿。” 脚下一用力,咔嚓一声,应该是断了肋骨,疼得沈绍坤嘴唇惨白,话都说不出来。满脸的泪花混着鲜血流在地上,看上去像鬼一样。 侍卫们挤在门口,踩断少爷骨头的人是大姑娘,身份一点不比谁差,他们不敢造次,只能看着沈照江的脸色,不敢上前。 赵氏看着儿子颤微微伸出来似乎要求救的手,肝胆俱裂,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老爷,老爷,妾身不闹别扭了,求老爷救救坤儿啊,老爷呜呜呜呜。” 沈照江何曾在自己家受过这种威胁? 当初一大家子人都花方氏嫁妆的时候,方氏都不敢对他拉着脸。再后来娶了丞相家的女儿,赵氏也未敢真对他大呼小叫过。 做梦都没想到,如今功成名就了,谁见了都尊称一声沈老爷了,他竟然在自己的家里,被他一向看不起的方氏的女儿,他自己的女儿,指着鼻子威胁了。 偏偏她威胁的筹码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天啊,看她的眼神,看她下脚时发狠的力道,她是真的敢踩死他儿子啊? 沈照江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掐住似的,他呼吸不了了。 丞相府送来的两名暗卫蠢蠢欲动,他们不敢对沈璃怎样,却可以抓半夏和绮罗。 不,绮罗也不行。 不是他们打不过,主要那绮罗是将军府的人,一旦动起手来把人给伤了,丞相对方将军印象不错,他们担心回去不好交代。 可是,丞相送他们来,不就是保护姑奶奶和表少爷表姑娘的吗? 如今在他们眼底下被打,表少爷的骨头还被踩断了,多打他们的脸,回去不一样没法交代吗? 思来想去,暗卫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快速出手,对着半夏和绮罗就过去了。 侍卫们一看哎哟,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自己也别等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当即也窜进屋子,将沈璃团团围在中间。 正当古路和古字准备出去的时候,书房里突然传出啊啊啊的惨叫声。 然后,绮罗从里面开始往外扔人了。 一个,两个,三个...... 侍卫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扔了出来。 眼神呆滞,手脚僵硬,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古路和古字大吃一惊,什么样的高手?能在一瞬间点了这么多人的穴。 绮罗的身手他们再熟悉不过,肯定不是绮罗,除非她用药。 可那些人明显不是中了迷药。 天呐,难道是表姑娘? 那天比试功夫,她没有显露全部? 屋子里,丞相府两名暗卫像木头一样,呆呆地定在当地。 任凭半夏如何折腾,两人丝毫都动不了。 绮罗就在沈璃跟前,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沈璃将手藏在衣袖里,轻轻一扬,银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两名暗卫连手都没来得及出,便被定在当地。 银针细小,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它从眼前飞过。 暗卫感觉到脖后一疼,像被飞虫叮了一下,然后,像个傻子似的被定住,就没有然后了。 跟进来的侍卫们更糟糕,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银针射中,纷纷倒地。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绮罗连忙开始往外扔人。 扔一个,再扔一个,像扔破锣似的,哐哐哐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沈府小厮吓得贴在墙角,不敢靠前。 “还有没有人了?”沈璃抬起下巴问沈照江,顺势用脚踩了踩沈绍坤,踩得他像杀猪一样嗷一声叫,“今天这事,根源在你儿子嘴巴贱,敢骂我娘,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别别,别,他是你兄弟,你放他一马,放他......” “我说的话不好使怎么着?”沈璃打断他的话,啐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当我兄弟?你要是再这么说,我现在就把他另一条腿打断。” “不敢了不敢了,”赵氏这次是真害怕了,暗卫都救不了他们,侍卫们一靠近沈璃就自动倒地,这么邪门,儿子在沈璃手上,千万别被弄死,“大姑娘别生气,他不是你兄弟,他不是,你别生气。” “璃儿,”沈照江心里有些痛,不知道是心疼沈绍坤,还是受不了沈璃对待自己的态度,他的神情哀泣,看上去十分伤悲,“今日之事都怪为父,本来想让他去为你娘守灵,弥补她没有儿子的遗憾。没想到弄巧成拙,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你弟,不是,坤儿他不识抬举,他不去就算了,咱不让他去。你说得对,别气到你娘,谁都不让他们去,你先放了他好吗?” 第79章 你们全给我娘穿孝 沈璃脚踩沈绍坤,冷冷地盯着沈照江,“我娘没儿子,你也不能弄你们的狗儿子过去戳她眼珠子,更何况你问过我吗?我同意了吗?” 她脚下又用力踩了踩,沈绍坤叫得跟杀猪一样,“他嘴巴那么贱,到了那里肯定不能说好话,万一他在师父们超度我娘的时候诅咒我娘呢?” “不会的,他不会,璃儿你放心,他不会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你在他眼里算个屁,呸,”沈璃吐掉嘴里的灰尘,踢了沈绍坤一脚,“我警告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小九九,你们想借着我娘的事情给自己捞点体面,利用我娘的死赚一把好名声,” “本来嘛,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既然他把事情闹腾起来,我也不妨今日把话说清楚。从这刻起,一直到我娘下葬七日后,府里全部给我换成白的,别说是人,就连狗棚子都要挂白幡。但凡有一个地方让我不满意,我就揍他一顿。” 她用脚尖踢了沈绍坤两下,示意说的就是他。 “还有,一日三顿都要吃素,为我娘祈祷,更为你们坑害我娘而祈求她原谅。我还是那句话,谁要是让我知道偷偷吃荤,我打断他的牙。” 沈绍坤被她一会一脚一会一脚,踩断的肋骨也不知道扎着哪里,疼得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嘴唇哆嗦着,伸手向父母求救。 沈照江和赵氏却被沈璃吓得,不敢靠前,只能眼睁睁又担忧地看着沈璃和她脚下的沈绍坤,恨不得一把把儿子拖出来,远离这个魔鬼。 “好说,都好说,”赵氏受不了了,儿子疼,她这当娘的更疼,这个时候莫说让她穿孝戴白,就是割她一块肉都得答应,“大姑娘放了他吧,你说的这些条件我们都答应。只要能放人,你说怎样就怎样,大姑娘。” 沈璃睨着她,想起他们当年合谋算计娘亲的一幕,真想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她打死。 不急不急,不能让她死得这么便宜。 压下戾气,沈璃抬起了脚。 对着赵氏一呶嘴,“那,把他拖走,别在这碍我眼,免得想起他嘴贱我就忍不住要抽他。” 赵氏哪里顾得上她说话难不难听,眼见儿子脱离威胁,连忙破了声地对外面喊,“快来人,快把大公子抬走,快请郎中,拿老爷的帖子请太医,请太医去。” 进来几个下人,好容易把沈绍坤抬出去。 书房里乱得一塌糊涂,老夫人在沈璃砸人的时候就在婆子们的保护下离开了,如今屋里只剩下沈照江。他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转眼四顾,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没有地方可以坐。 “璃儿,你刚回京,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更不是别人告诉你的那样,你娘她,当初也是个误会......” 哗啦。 一只瓷瓶被沈璃扫到地上,摔得稀碎。 沈照江忍着怒气,板起脸来,想摆一下父亲的谱,“你这是做什么?摔摔打打的成何体统?” “你不配提我娘,”沈璃懒得和他废话,站起来就往外走,“是我娘到死都心心念念回沈家,我才答应你把她葬入沈家祖坟的,不然你以为我会配合你赚好名声?” 一脚踢走挡路的碎瓷片,“虚伪就虚伪吧,还想装大尾巴狼,什么东西?” 半夏和绮罗跟在身后,昂着头,扛着棍子,雄赳赳地走了。 书房外,小厮们一见沈璃出来,吓得缩着脖子低着头,生怕引起她注意。直到听不到动静了,才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管家过来,招呼大家进去收拾干净,众人也不敢看老爷的黑脸。 谁家主子被儿女接连藐视打脸都没好气,何况老爷差点被大姑娘揍了,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 事情果然传了出去。 这次不是赵氏传出去的,她自己都差点挨揍,儿子还被打断腿,她也嫌丢人,自然不会往外传。 沈照江却以为是她,第二天回府发了好大的火。 正生着气呢,丞相府又来人了。 丞相让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来传原话给赵氏:好好当人家的继母,为人要贤惠慈爱,若是给丞相府丢脸,让人说丞相府没有教养,以后就别再回去了。 另外,丞相让赵氏在方氏下葬期间穿白,还说当初是她自己明知在原配夫人面前矮一头,还哭着闹着要当人继室夫人的,如今局面是她自己造成的,不认也得认。 赵氏知道父亲说到做到,一口气堵在心窝发不出,还不敢说不,恭恭敬敬送走来人,当天就气得病倒了。 沈家乌云密布,一片镐素。 白林观里,方氏的灵柩已经安放妥当。 方明婉陪沈璃跪在灵堂,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先过来的是魏国公府袁志麟,这次老实多了,规规矩矩跪在灵前给方氏磕头上香,态度恭敬。大病一场,这人确实变了不少。 接着过来的是冠勇侯府的人。 老夫人的身子已经大好,听闻沈璃生母回京安葬,二话不说让侯爷派了最得力的人,留在白林观帮忙迎来送往,直到方氏安葬再回去。 这两家重量级一出现,沈照江坐不住了。 一下朝就拦住方遥,态度诚恳地说自己也想去为亡妻上香守灵,可是沈璃不让他去,他想请方遥帮忙说说情。 方遥睨了他半天没说话,要不是宫中刚乱过一场,不想让皇上操心,真想一拳打断沈照江鼻梁。 最烦这种虚伪小人的嘴脸,妹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这么个东西呢? “你去守灵也不是不行,”方遥背着手慢慢往宫外走,沈照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我怎么听说,你儿子在家里骂我妹妹,你们夫妻还想对璃儿动手,是有这么回事吗?” “哪里的事,误会误会,那都是外面人瞎传,大哥您是知道我的,我......” “你叫谁大哥?我可不是你大哥,当不起,”方遥停下脚步,沈照江也忙停下,“是不是误会,我都听丫头回来说了。你们夫妇好大的威风,要不是老丞相特意找到我道歉,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站在我面前?” 沈照江的汗又下来了。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璃儿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莫说我们将军府不允许别人欺负她,就是她自己,也在庄子上练了一把子力气,也是能自保的。到时候真要伤到哪一个,可别说我方遥护犊子,我只能说那是活该。”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我不是你大哥,少来和老子套近乎,见到你就烦,滚。” “那......我去白林观上香守灵的事?” “去吧,到那里老老实实跪一跪,把你自己做过的亏心事都忏悔一遍。至于原不原谅你,看我妹妹和璃儿吧。” 沈照江得了方遥的话,再去白林观,特意让人去跟沈璃知会一声。 以免沈璃当着外人的面落他面子。 京中官员们陆陆续续派人过来,沈照江都以方氏夫君的名义出面答谢。 沈璃知道这是方氏一直以来的心愿,遂也不拦着。 一场葬礼体体面面办完,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事。 第80章 早知道早打他们一顿 时值盛夏,太阳每天都轰轰烈烈地升上来,热得人连屋子都不想出。 沈绍坤的腿接好以后就被赵氏送到旧宅子里去养伤,儿子疼极了就骂沈璃,她怕沈璃知道,一气之下再来把儿子打断,那腿可就彻底废了。 只有把人送走,离得远,再怎么骂沈璃也听不见,儿子才最安全。 自从打了沈绍坤,沈璃在府里成了谁都不敢惹的人。 绮丽和紫苏陪她逛后花园,恰好遇见沈琰和沈琳,二人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头都不敢抬,乖乖站到路旁让她先走。 走过之后,沈璃自己都感慨起来,“早知道打他们一顿能让自己这么痛快,刚回京就该动手的。” 绮丽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紫苏则有些担心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姑娘还得小心些。咱们刚回来的时候,也是为了让他们都放松警惕,露出本来面目,那个时候退让些不算吃亏,现在找回场子也一样。” “对了,”几人聊着天,往花园中间走去,绮丽道,“冠勇侯府老夫人身子已经大好,再过几天要请京中几家相熟人家的姑娘到府中做客,姑娘可想好带什么礼物了没?” 沈璃走到水榭旁坐下,低头去看水里的鱼。 “不用想,我有老夫人最需要的东西,无须担心。” 她有药箱,有空间。 她只要到空间里抱着药箱祈祷一番,里面就会出现她需要的药,百试百灵。 留给太后和皇上的药都很管用,这次方氏安葬,宫里也赏了奠仪。 她真的给方氏赚了个风光大葬,替原主母女尽了一份心力,总算不白占人家的原身一场。 她不说话,两个丫头也坐下来,几人都静静地,感受微风吹拂带来的凉爽。 那边,一个温和的声音慢慢走来,“府里几位姑娘都接到请帖了吧?” 接着是沈瑶的声音,“接到了,那边说让都去呢。” “这次宴请,实则是冠勇侯老夫人答谢你家大姐姐救命之恩的,你到时候别闹小性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娘也这样嘱咐我了。我听说那天去的人挺多,不光有高门家的姑娘,还有许多公侯家的公子呢......” “他们去不去咱们不管,”那个温和的声音道:“总之咱们到了那里安分点,就守着姨母她们,别到处乱跑。” 原来,那个语气温和的人是沈瑶姨母家的表姐温婉莹。 “好,”沈瑶的心情听上去挺不错,表姐说什么她都不反驳,“表姐,我怎么听说那天二皇子也会去,真的假的?” 温婉莹没有回答,她看见沈璃她们了。 隔着一丛竹林,沈瑶随后转出来,也看见了。 “沈大姑娘好,”温婉莹福了福身,笑容很是温婉,真是人如其名,“打扰了。” “无妨,”沈璃懒洋洋地倚靠在栏杆上,重新回过头来喂鱼,“你们随意。” 见她没有回礼,温婉莹的眸子闪了闪,对着脸色有些愠怒的沈瑶轻轻摇头,示意她跟自己从另一面绕着离开。 紫苏看着她们的背影,轻声道:“没想到这位温姑娘倒是个懂礼的,和二姑娘完全不一样。” 绮丽也看她们,看了一会对沈璃道:“奴婢却觉得她笑得有些假,算了不理她们,喂鱼喂鱼。” 鱼食撒下去,鱼儿纷纷游过来,争先恐后张大嘴巴,一口一口地吞着食儿。 绕过花棚,又绕过柳堤,眼看离水榭远了,沈瑶这才停下脚步,满脸不忿道:“你看见她那个样了吧,你看她多嚣张,你给她见礼,她连回都不回,不光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这是连我娘都没放在眼里。” 温婉莹神情淡淡,扫了她一眼,“你这么沉不住气做什么?她没放在眼里才正好,她要是装出一副放在眼里的样,你还得猜她心里在想什么。” 沈瑶没再说话,在温婉莹面前,她一向知道自己的脑力跟不上人家。 “你不是想给你哥哥报仇吗?” 沈瑶惊喜抬头,“表姐有办法?” 温婉莹把手竖在唇前,示意她小点声,“回去再说,走吧。” ...... 京中事情办完,皇上命方遥亲自去一趟密州,查探姚家二爷被杀事件。 离京之前,方遥带着嫁妆单子到了沈家。 二夫人万氏如今见到沈璃都吓得腿软,何况来见杀人如麻的骠骑大将军。 早在听说沈璃被太后留在宫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到处找补当初拿走的那些东西,寻回的寻回,寻不回来的照价补偿,几乎掏净自己的家底,才凑了个七七八八。 见到方遥,不等人说话,她自己先哭着开始求饶了,“都是妾身的错,当初不该猪油蒙了心,起了那样有的念头,拿走大嫂不少东西。时间仓促,妾身费全力补到这个程度,剩下的还得求大将军宽限些日子,我会想办法抓紧补齐的。” 这次说话老实了,没敢耍赖,没敢撒泼。 方遥看一眼沈璃,对万氏道:“行不行的,我说了也不算。” 万氏变聪明了,连忙站起来走到沈璃面前,老老实实道:“是我对不起大嫂,大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宽限我些日子吧。” 沈璃收起账单,对万氏道:“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就这样吧,剩下的希望二夫人言而有信,别再让舅舅上门一趟催着。” “不会,不会,定然不会。”万氏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连连保证。 老夫人这几天一直病在床上,没有露面,倒也知道得罪不起将军府,特意关照沈照江好好接待舅老爷。 家里已经摆好酒席,方遥根本不领情,示意沈璃送自己出去,转身就走。 赵氏看到沈照江青红紫轮换着变色的脸,心中暗喜。 这次去密州办事,方遥想问沈璃,那边庄子上有没有需要关照的。 沈璃一听,忙求舅舅去看一下大勇哥。又名绮罗快点回犄角院,多拿些银子过来,请舅舅带过去交给大勇哥。 方遥告诉沈璃,自己昨日去魏国公府找袁志麟问点密州姚二爷的事情,听魏国公话里那意思,他们非常想和沈璃重新结亲。 相对来说,魏国公家人口简单,家风尚算明正,通过这次袁志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来看,这小子也还有救,再加上这是妹妹在世时为沈璃挑的婚事,他就没有当场回绝。 今日特意来问沈璃的意见。 沈璃一听,想都没想回了两个字:不行。 第81章 那天没揍你你难受啊 方遥去密州了。 袁志麟说,当初和姚二爷一起过去,到了那边之后,姚二爷便说铁矿所在的地方条件艰苦,恐他待不住,让他自己在城里转一转。 临行前他和姚二爷一起吃饭,席间二爷的心腹进来,附在二爷耳边说话。 袁志麟就在旁边,多少听了两句。 好像是守护密州铁矿的卫军头领以及专门过去监督冶炼的矿冶司官员被杀事件,断断续续听了几个字眼,说这两人发现了京中某位权贵的惊天秘密,被灭口了。 心腹劝二爷三思而后行,不必亲自过去。 二爷喝得有点多,根本没当回事。 还说再大的权贵又怎样,还有他们崇国公府厉害吗?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去铁矿了,袁志麟要去庄子上跟沈璃退婚,去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本打算退完婚之后就去铁矿找姚二爷,奈何自己突然失禁,还全身疼痛,只得匆匆回京,却在路上得到姚二爷被人杀害的消息。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没有一句隐瞒。 方遥心里沉甸甸的。 袁志麟不敢撒谎,一切都有迹可循,都能查得清。 可他说的那个京中权贵...... 什么样的权贵能一连杀死这么多人,连崇国公府二老爷都敢杀。 这秘密该有多么见不得光? ...... 冠勇侯府的宴会如期而至。 侯府后院有一大片湖水,天气再热,这里也清凉宜人,非常适合消暑。 一大清早,沈璃就被丫鬟们拉起来开始梳洗。 今日到侯府的京中闺秀很多,丫鬟们担心主子被别人比下去,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将所有首饰戴在沈璃头上。 拿过铜镜一照,沈璃哭笑不得。 四个贴身丫头,两个在庄子上长大没学过修整妆容,两个只会舞刀弄枪。好容易有个懂易容的,也只是把一个人整成另一个人。 至于化妆,天啊,看看镜子里的模样,被她们化成什么了? 嘴唇涂得像刚啃过生肉,红得吓死人。脸颊的胭脂没抹对位置,擦又擦不掉,直接把它全部化在脸上,弄得整张脸红得跟过敏似的。还有眼睛,几个丫头笨手笨脚的,给她画成了大熊猫。 这么一张脸收拾完,连她们自己也看不下去。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笑,又觉得自己笨,把姑娘化丑了,又想哭。 沈璃无奈抚额,“还不快端水过来洗了去,再磨叽一会宴会都开始了。” 几个人又忙着去端水拿布巾。 冠勇侯府的宴会就是为姑娘筹备的,既为感谢姑娘救老夫人,又要将姑娘介绍给京中权贵家的姑娘们。 也是在告诉大家,沈大姑娘的身后有冠勇侯府,往后谁家宴请给沈大姑娘下帖子,冠勇侯府会念一份情。 重新洗漱重新梳头换衣服,这次沈璃没让她们帮忙,脸上随便做个养护妆就行,头发还是紫苏梳的,衣服是她自己选的。 还在娘亲孝期,颜色不能太艳,她挑了身淡青色的衣裙,头发简简单单扎了个丸子头,后面留一些披肩发,丸子头用一圈珍珠修饰,素淡又不失高雅。 等到衣服一穿,沈璃站起来,肌肤胜雪,明眸善睐。 本就让人看得离不开眼,部队里练就的气质又让她整个显得大气挺拔。 丫头们都看呆了,“还是咱们姑娘好看,比画出来的都好看。” 众丫头捂嘴偷笑。 差点把好好的美人化成夜叉,想想都好笑。 为了彰显和睦,老夫人昨晚特意让孙嬷嬷送来珍珠发圈,又叮嘱第二天到延寿堂,大家一起坐沈府马车去冠勇侯府。 本来蓝氏让古路传话,准备过来接她,被沈璃拒绝了。 舅舅家在冠勇侯府附近,要是再来接她,反而绕远了。 她就坐沈家马车。 现在府里人没一个人敢惹她不痛快,她坐哪一辆都随自己心意,不存在有委屈给她受的情况。 果不其然,等沈璃来到延寿堂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到了,都在等着她。见她来,没人像以前那样阴阳怪气。 万氏还带点讨好地当着沈璃的面叮嘱沈琰和沈琳,“到了侯府别调皮,就跟在你大姐姐身后,别乱跑知道吗?” 冠勇侯府能给沈家下帖子,全都沾了沈璃的光,这一点万氏心里很清楚。 “知道了,娘亲放心。” 姐妹俩乖乖应声,低头挪到沈璃身边,不敢和她说话。 沈瑶翻了翻白眼,心里不服气,嘴巴却闭得紧,没敢揶揄沈璃。 本来娘亲不想让她去侯府,怕她一旦惹了沈璃,在那么多人面前挨揍,到时候哪怕沈璃的名声受影响,她被揍的事情传出去也不光彩。 可沈瑶非要去。 闺阁女子天天在家里闷着,后花园所有角落都逛遍了,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好容易有机会出去玩,去的又是京中最顶尖的高门,谁会舍得不去。 更何况,表姐说会帮她算计沈璃,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姐妹几个出了大门,门口停着两辆马车,第一辆很明显比第二辆豪华许多。 沈瑶连忙冲向第一辆,一边往上爬,一边告诫道:“我坐这辆,四妹妹跟我一起来坐吧。” 她先占住了,其他人就只能选后面那一辆,她不想和沈璃坐一起,更不想沈璃坐得比自己好。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沈璃淡淡地看着她往上爬,爬完之后伸出手,绮罗忙扶着她,来到第一辆马车前。 沈瑶愣住了。 “你想干嘛?我先上来的,你,你去另一辆。” 沈璃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这次出门,赵氏不放心,特意派李妈妈陪沈瑶一起。 这还没出门呢,眼看就要闹起来,吓得李妈妈连忙掀着帘子,劝沈瑶道:“二姑娘下来吧,大姑娘想坐这辆,咱们就到那辆车上去。老奴扶着您,别误了时辰。” 连个马车都得让着别人,沈瑶何曾吃过这样的气? 一巴掌扇过去,打在李妈妈脸上,“干什么非得让给她,我先上来的,你个**奴,竟跟她一起欺负我,看我不告诉娘亲打死你。” 李妈妈捂着脸,哭都不敢哭。 “四妹妹你过来,你和我坐一起,叫你呢,还站在那里干嘛?” 沈琳一个劲摇头,吓得直往后躲。 她不要命了,敢和沈璃抢? 眼见叫不动别人,沈瑶伸手就要去扯帘子,嘴里还骂着李妈妈,“混账东西,敢帮别人说话,白养你了。” 啪嗒一下。 她的手被打掉了。 不是沈瑶打的,是绮罗。 打掉她手还不算,绮罗伸手进车厢,揪着沈瑶衣领子就把她拖了出来。 “皮痒了是不?那天没揍你你难受啊?” 第82章 还有好东西要给你 众人瞠目结舌。 大姑娘泼辣就算了,怎的她身边丫头也这么横。 都敢跟主子姑娘动手,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李妈妈吓得脸色煞白,赶紧示意小丫头快点进去找赵氏。 心底里巴不得夫人不让她跟着去,免得沈瑶不听劝,万一出点什么事,她还难辞其咎。 沈瑶被狼狈地扯下马车,一个站不稳,要不是李妈妈眼疾手快赶紧抱住她,她差点跌在地上。 一旁站着的人没有一个敢帮她对付沈璃的。 府里人人知道沈璃除了有大将军和宫里撑腰,她自己还能以一敌十,吃饱了撑的才去招惹她。 二姑娘就是有夫人护着,无法无天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让大姑娘收拾一顿也好,解恨。 马车清空了,绮罗扶着沈璃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另一边,沈琰和沈琳跟两只鹌鹑似的,不敢上第一辆,连第二辆也不敢上了。 沈璃淡淡地看了眼她们,对绮罗道:“走吧。” 绮罗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赶车。 车夫吓得忙跪下,不敢赶,怕大夫人骂,又怕沈璃打,进退两难。 “废物玩意,”半夏用脚踢了踢车夫,“一边去,别碍事,我们自己赶。” 说罢拿起马鞭,一屁股坐在车辕上,扬起来,刚要落下。 那边,赵氏急匆匆赶了过来。 老远看见女儿衣服凌乱都快气哭的模样,心里那个气啊,又心疼又窝火,还不敢对沈璃发火。 于是冲着李妈妈就是一巴掌,“让你跟着姑娘,你是怎么伺候的?” 李妈妈捂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氏又对沈琰沈琳呵斥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上车?” 沈琰沈琳心里不高兴,但是娘亲不在跟前,又谁也得罪不起,连忙爬上第二辆马车。 半夏瞥了眼这边,就像没看见似的,马鞭一扬,喊了声:“驾。” 噼啪一声。 马鞭打了个响,马儿迈步,驮着几人向前驶去。 第二辆紧随其后,也出发了。 沈瑶急得都快哭了,跺着脚扯着赵氏衣服,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 “好了好了,快回去换件衣裳,时间还来得及,待会娘亲将府里最好的马车给你用,”赵氏哄着道:“可不能哭啊,小心把脸上的妆给哭花了。” 一番哄劝,沈瑶急匆匆换过衣服,坐在新换的马车上也赶了过去。 看着驶远的马车,赵氏将今日的计划又在心里重新梳理一遍,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转身回了屋。 沈璃的马车刚拐到冠勇侯府门前那条街上,速度就慢了下来。 所有的车辆都必须接受检查之后才能放行。 据说今日几位皇子也要来,前不久宫中突然发生的刺客事件,冠勇侯府不敢马虎。 马车行进很慢,沈璃坐在里,闭着眼睛都要睡着了。 外面,有人来问半夏,“请问车里是沈大姑娘吗?” “对。” “哎哟喂,沈大姑娘可算是来了,我们老夫人都问好几遍了。请这位姐姐赶着马车随我来,咱们走另一边。” 马车重新动弹起来,随着帘子的晃动,沈璃从缝隙间看到外面排着老长的队伍,有人听见她这里的动静,掀起帘子看过来。 后面隔着几驾马车是沈府第二辆,里面坐的是沈琰和沈琳,二人透过窗帘看到沈瑶被引着提前进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马车停在一处宽敞的场地,沈璃下来,看见那里拴着几匹马,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跟在领路的丫头身后往里走去。 冠勇侯府很大,大约占地几十亩。 一进门,前面很大一块都是空地,栽种了许多植物,时值盛夏,树木郁郁葱葱,花儿也开得十分艳丽。 再往里走,入目所见,府邸里面除了住所之外,很少有亭台之类的建筑,反倒处处是空地,显得十分宽阔。 沈璃看了眼被踩得严严实实的地面,一看就是练兵练出来的,心里竟有了种回到部队的感觉。 可见这冠勇侯府治家严谨,不是个花架子。 老夫人钱氏早等得着急,左盼右盼,可把人给盼来了。 沈璃跟在丫头身后进了正厅,正厅摆设十分简单,中间面对的是太师椅,两边是两排椅子,椅子之间有小几隔着,上面放了茶盏。 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字画,万马奔腾,风沙漫天,一派大漠风光。 正座坐着那天救过的老夫人,旁边坐着几位早到的夫人,当中就有蓝氏,蓝氏身后是方明婉,在对着沈璃挤眼睛。 沈璃刚要跪,被一位夫人拦住了,“沈大姑娘莫要客气,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敢让你跪,快上前给老太太瞧瞧吧,可把她老人家给想急眼了。” 蓝氏咯咯笑起来,对沈璃道:“这是冠勇侯大夫人,璃儿叫她柳伯母就行。” 沈璃喊了声伯母,依旧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个礼。 接着又给柳夫人行礼,柳夫人忙将她拉起来,送到钱氏跟前。 钱氏拉着沈璃的手,人在眼前了,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犯病的凶险,那滋味就是到鬼门关去转了一圈,是沈璃把她从阎王爷哪里抢回来的。 有人说是北狄细作下的套。 呸。 莫说侯爷已经查过,就是不查,她也知道不可能。 真要是细作,她都已经背过气去没救了,正好死了让她的儿子们从军营回来奔丧,哪里会出手救她? 当初沈璃给她留的药,她吃了效果出奇的好,不但很快康复,今日还能好好在这办宴会。 说来说去,沈璃功劳最大。 老夫人当即从手腕上脱下手镯,套在沈璃手腕上。 沈璃推脱不要,那边,蓝氏笑着道:“给你就收着吧,你要不收,老夫人该不高兴了。” 沈璃只得收下,却也忙将绮罗手里抱着的盒子拿过来,双手递到钱氏跟前道:“这是我专门针对老夫人的情况,自制的养生丸。服用方式都写在里面了,老夫人若不嫌弃,可每日按时服用。” “不嫌弃,可是不嫌弃,”老夫人拉着沈璃的手不舍得松开,“这么好的药,傻子才会嫌弃。老身听说你给太后也留着呢对不对?” “是。”沈璃点头。 老夫人道:“多亏了你的药,太后也一直说好呢。好孩子,来坐我身边,过会我还有好东西要给你呢。” 第83章 也想学救人的法子 正当沈璃不知如何回应时,蓝氏在一旁笑着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身边,凑趣道:“您老可真偏心眼,我们都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您给我们点什么好东西。偏偏璃儿一到这里,您的好东西就冒出来了。” “我就偏心眼了,怎么着吧?”老夫人今天心情好,笑起来声音十分响亮,“我跟这孩子有缘分,见了她就欢喜。她可是老天派来拯救我老婆子的,为了这孩子,我把压箱底拿出来都乐意。偏就不给你,就让你抓心挠肺地着急去,哈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大笑,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蓝氏趁机道:“老祖宗有所不知,咱家这外甥女不擅言辞,您今日要是让我坐您身边,我能高兴的出去连吹三天牛皮。可您要是让璃儿坐您身边,就这么说吧,比您打她几十鞭子都难受。您要真的心疼她啊,就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去,不然的话,妾身敢保证您下次再也叫不出她来。” 老夫人拉着沈璃的手,还是觉得没说够话,不舍得让她走远。 外面进来两个模样齐整的姑娘,一个穿绿纱襦裙的圆圆脸,一个穿鹅黄薄锦的看着稍微小一点。 两个人一进来,柳氏笑着道:“看我们家的这两个皮丫头,刚才在外面迎接其他家姑娘,还没给夫人们见礼呢,” “咏桦,咏橡,快来给夫人们行礼,” 两个姑娘连忙俯身问安。 “再来见见你沈家......”柳氏卡住了,询问的眼光看向蓝氏,“不知道沈大姑娘今年多大,几月生辰?” 蓝氏道:“今年十六,正月初六生日。” 柳氏笑着道:“可是个好日子,怪道这孩子看着就福泽深厚呢。咏桦咏橡,这是你璃姐姐,就是救了你祖母的那一个,快来见礼。” 两位姑娘一听,眼睛都瞪圆了。 知道救祖母的是个姑娘,却没想到这么...... 怎么说呢,没想到出乎她们意料的大气貌美。 “姐姐好,谢谢姐姐救我祖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严咏桦给您见礼了。”大圆脸双手抱拳,瞬间觉得不对,忙又福身行礼,崇拜的目光一直在沈璃脸上逡巡。 “姐姐你好厉害,娘亲说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今天为了见你,我还特意准备礼物了呢。” 小姑娘说话软软糯糯,听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沈璃忙扶她们起来,温和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老夫人见几位姑娘能合得来,便对沈璃道:“好孩子,你别嫌她们聒噪,跟你妹妹们去花园子里转转,回来还到我跟前来,咱们家自制的鲜花饼可出名,我给你留了好几块,别人买都没处买呢。” 柳氏抿嘴笑,咏桦和咏橡也笑,几人冲着沈璃眨眼间,咏橡小声道:“祖母爱吃,谁都不给,就等着你来给你尝尝呢。” 方明婉也笑,“刚才老祖宗给我尝了两块,确实好吃,等来年春天,咱们到侯府来跟老祖宗学一学如何做这鲜花饼。老祖宗,您可不许不教的哦。” “教,肯定教,不教别人也得教你。你这泼猴儿,跟你爹一个样,你爹小时候就爱吃老身做的鲜花饼,为了多吃一块,还把我家大小子打得哭爹喊娘,嗷嗷叫呢。” 众人哄堂大笑,屋外又有来给老夫人见礼的人,咏桦咏橡忙拉着沈璃和方明婉的手溜了出去。 “璃姐姐,我听娘亲说,你救祖母的时候,我祖母已经背过气去了,是真的吗?” “对,是真的。” “姐姐你好厉害,”咏橡的语气里充满崇拜,“我也想学那个救人的本领,璃姐姐可不可以教教我?我学会了,祖母再犯病就不怕了,我会在太医过来之前先把祖母给救过来。” “可以啊,你想学吗?” “想。”咏橡一见沈璃答应痛快,一高兴,忍不住抱住沈璃的胳膊,小脸贴过去蹭了蹭。 这孩子纯粹干净,一片孝心,沈璃摸摸她的脸蛋,道:“学这个可要吃苦,你能坚持吗?” “能,”咏橡眼睛里透出独属于冠勇侯府的坚决,“为了祖母,再多的苦我也能坚持。” 沈璃笑着摸摸她的头,“姐姐逗你的,这个没那么难,待会姐姐就可以教你。要是学不熟练,你还可以去我那里,我多教你几次。” “真的吗?谢谢璃姐姐,太好了。” 咏桦也忙凑过来,对沈璃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学,也教我一个。” “还有我,”方明婉忙跟在身后道,“都说你救人的方法与众不同,我也要学。万一遇到有人需要,好歹也能像表姐一样救人一命。” “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让丫头扮演病人,现在就可以教你们。” “啊?这么简单的吗?” “这个吧,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沈璃开始回忆当初学过的急救知识,“病人也分好几种的。如果是心脏突然停止,就像老夫人那天那样,要是能够在四分钟之内急救,一切都就来得及......” “四分钟?姐姐,四分钟是什么意思?”咏橡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 “呃,”沈璃被问住了,想想道,“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吧,心脏骤停,决不能超过这个时间急救。” 姑娘们听得很认真,赶紧点头。 沈璃接着道:“要是气道被堵,急救时间就不能超过四分钟到十分钟。” “璃姐姐,气道是什么?怎么算堵了?” 沈璃突然有一种很吃力的感觉,古人在很多方面与现代相差甚远,远到同一件事情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沟通起来就有些费劲。 “气管,比如吃东西一下呛着了,其实就是食物不小心呛进气道,气道堵住了,人就无法呼吸,这个时候要赶紧急救,超过那个时间段,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说着话,几人来到一处茅草屋前。 沈璃和方明婉停住脚步,好奇地看着那屋子。 “这是我祖父浇菜种地放工具的地方,”两位严家姑娘笑呵呵地道,“旁边那所竹屋是祖母纺纱织布的地方,璃姐姐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 沈璃没见过织布机,心里确实好奇。 踏步进去,里面布置简陋,一架织布机,上面有未织完的布。一张竹子做成的小榻,几把竹凳,一个茶几,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甚是好闻。 “祖母织累了,会在小榻上躺一会。夏日凉爽,可以在这小憩,就连我们也都喜欢到这里来待着。”咏桦道。 看得出她们对眼前的日子十分满足。 父亲叔父们都在边关,兄长们也都在军营里历练,家中人员简单。 明明是大周顶级世家,却无半分娇宠之气,姐妹俩都是让人很舒服的人。 “璃姐姐教导咱们那什么急救学识,不是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吗?这里就可以,我喊丫头过来演病人,顺便带点纸笔过来。免得一时记不住,也好写在纸上,没事就多温习几遍。” 第84章 看看花落谁家 丫头喊来,纸笔拿来,咏桦虔诚地递给沈璃,“璃姐姐,我怕记不准,能麻烦您边讲边写下来吗?” 说罢殷勤地在竹桌旁拖出竹凳,咏橡忙拿过坐垫放上,生怕沈璃坐着不舒服。 沈璃尬住了。 就自己那手好字,只要写出来,今日塑造的高大形象瞬间就会崩塌。 毛笔字哎,能不能不这么考验她! 方明婉忍住笑,接过纸笔对那姐俩道:“我来吧,让丫头当病人,表姐示范,我来记。” 丫头在沈璃的示意下躺在竹榻上,沈璃先把那天抢救严老夫人的动作做给几人看,教她们如何人工呼吸,如何胸外摁压。 屋子里除了清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就只有沈璃轻声教导姑娘们的声音。 屋外树上。 萧辰泽和徐扬趴在浓密的树叶间,听着屋子里沈璃说的话。 听了一会,徐扬有些纳闷道:“主子,外面不都说这沈大姑娘缺心眼吗?属下怎么觉得她不像别人说的那样?” 萧辰泽没说话。 自从确认沈璃就是救自己的那个人,他自动忽略当初被她剥光衣服随意拨弄小兄弟时的恼羞成怒,反倒时不时地会心一笑。 手下见了,都觉得他最近有些古怪。 今日这样的场合,萧辰泽一向不参与。 可一听说冠勇侯府为沈大姑娘设宴席,要帮她与京中权贵之女交好,还有意让她认识严家孙儿。 他心里就不舒服了。 莫名其妙,于是他来了。 转了一圈之后,正觉得无聊呢,那边,有人在合计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好巧不巧被徐扬听见。 两个人就趴在树上等着看热闹了。 沈璃讲完之后,口干舌燥,却也不忘叮嘱一句,“这些个知识只起辅助作用,有时候即便做到规定时间内救人,也不一定把人救回来。人生无常,想开点。人在活着的时候用心对待,就算是尽最好的人事了。” 这番话说得,不光严家姐妹的眼里直冒小星星,就连方明婉都觉得今日的表姐比她刚见时又有长进了。 侯府正厅内。 沈璃几人出去以后,夫人们说说笑笑,严老夫人端起茶盏,透过氤氲热气看了眼蓝氏,状似无意地问,“听说魏国公府小公子与沈大姑娘退婚之后又后悔了?” 众人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蓝氏讪笑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是吧,尽管那是事实,却有些打袁家的脸。 说不是吧,又觉得对不起自家外甥女。 今天宴请,冠勇侯府担心沈璃心里别扭,就没给魏国公府下帖子。 人家不在跟前,蓝氏不想背后议论人。 偏偏问这话的是严老夫人,当朝数得着的高门钱家之女,因为知道她不屑,所以她谈论起人来,谁都不会认为她编排人。 见蓝氏只笑不回答,严老夫人毫不在意,本来她也只是起个头,答案都在心里,她的目的不在这个。 于是接着道:“袁家小子没福气,我都听袁夫人说了。要照老身来看,袁家能后悔,证明他们还没糊涂到不可救药。不过嘛,老身也听袁夫人说了,方大将军直接回绝了人家,还把袁猛荇给骂了一顿。哈哈哈,这个皮猴儿,自小就是个说话混不吝的。如今恁大年纪,还是张嘴就骂人,赶明儿个我见了他,非得好好打他一顿。” “哎哟老祖宗,这话也就您敢说,”蓝氏忙接话道:“您要是能帮妾身打他一顿,妾身感激不尽,过来给您捶几天腿也甘愿。” “就你嘴甜,”老夫人笑着嗔她一眼,对其他夫人道,“袁夫人说了,当初是一些误会退了婚,如今后悔得不行。也是求到老身跟前,让老身帮着说项说项,这是还想着要把沈姑娘抢到她家里呢。老身当时就告诉她别想好事了,这孩子招人喜欢,看上她的不知道有多少。别人老身不管,反正咱们严家是要跟前面抢的。到时候各凭本事,看看花落谁家吧。” 众夫人一听,顿时心里就明白了。 敢情冠勇侯府看上沈大姑娘了,想留给家里孙儿呢。 那些曾动过心思的便开始掂量起来,自家孩儿是否比得过严家几兄弟,严家孩儿能否入了沈大姑娘的眼。 就在思量间,沈家其他姑娘进来见礼了。 老夫人一见就笑了,语气十分和气道:“你们姐几个怎么走在后头了?怎没跟你大姐姐一起进来?” 沈琰沈琳笑着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们俩进了侯府不敢到处跑,只得等在前厅,直到沈瑶来了之后才一起过来的。 沈瑶却是等温婉莹一起的,四个姑娘齐刷刷地进来行礼,看着都赏心悦目。 “那位姑娘看着面生,莫非是江南织造温家的?”有人好奇的问。 温婉莹忙规规矩矩上前行礼,福身道,“是,小女温婉莹,见过诸位夫人,夫人们安好。” “哎哟,这孩子长的可真好,是个知礼的。只你自己进京的吗?你娘呢?” 另一位夫人道,“早先在家的时候,我和你娘还是闺阁好友,自打她嫁到温家,好多年都见不上一面,怪想她的呢。” 温婉莹乖乖回道:“谢夫人惦记,我娘在家里走不开,只我自己进的京。娘亲常说京中有几位好友,也是很想念的。” “瞧这孩子,说话中听又乖巧,今年多大了?” “小女今年十六了。” “哦,可曾说了婆家?”一个尖瘦下巴的夫人打量着她,随口问了一句。 温婉莹的脸有些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那位自称与温夫人交好的夫人不乐意了,睨了尖瘦下巴一眼,嗔道:“哪有你这样当面问人家姑娘的?这就是温夫人没来,要是温夫人在跟前,看她不白上你几眼。” 柳氏忙出来打圆场,“我让丫头带姑娘们去后花园找你大姐姐吧,她们正在玩着呢,你们先过去说说话,等这边安排好坐席再叫你们回来。今日咱们府里给你们准备了许多好玩的东西,还有抽奖环节呢,姑娘们可得做好准备,争取抽个头奖。” 几人一听,高兴地跟在丫头身后,往花园而去。 第85章 宴会开始 花园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闺秀。 崔兰儿也来了。 上次沈璃从宫中回来,因着柳妃和四皇子的事情,两个人还没见过面。 崔兰儿早把沈璃的东西派人送了回去,那些宫中赏赐之物,金锭子银锭子,就连沈璃送给她的那两个也都送回去了。 今日沈璃一见她,就把她拉到一边,神秘地从袖袋里摸出几颗珍珠,还有一支金钗,一个劲地往她手里塞。 边塞边说,“给你的金锭子你不要,非得给我送回来。我让你的丫头给你带回去,怎么丫头说你爹不让你要啊?” 崔兰儿被一顿强喂,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捧着珍珠和金钗了。 听沈璃这么问,她忙道:“回家之后我爹告诉我,那金锭子上也刻着宫里的印记,不能乱花,得供着。璃姐姐你不知道我,这要是有钱在匣子里还不能花,想起来我都挠心挠肺的,干脆还给你,见不着也就不难受了。” 一旁的方明婉噗嗤笑了,伸出手指点点她的脑袋,嗔道:“你啊你,就不会铰成小块出去花吗?” “我也想啊,”崔兰儿满脸郁闷,“可我爹是谁?我爹的鼻子眼睛比狗还灵,我要真把璃姐姐送的金锭子铰碎了,我爹又该满院子撵着我打我了。” 方明婉一下听到了关键词汇,就好像找到知音似的,抓住崔兰儿的手,激动道:“你爹也打你啊?” 崔兰儿有些懵,“是啊,这几年打得少了。明姐姐你干嘛,我挨揍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呢?” “我不是高兴,我......”方明婉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一眼,感觉有些丢脸,“我爹也揍我,也是这几年揍得少了。” “啊?我以为京城里的姑娘也就自己会被爹揍了,没想到明姐姐也这样?” “是啊是啊,以前我爹拿鞭子抽,跑得快抽不到算我本事。现在鞭子不行了,就拿戒尺打。我得跑得比原来更快才能躲过去。我娘骂我爹,我爹还振振有词,说他这是锻炼我的逃跑能力。说是万一以后夫君打我,我不至于老老实实在那被人打,最起码还能跑回家告状找人报仇。” 崔兰儿一听,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同情,“明姐姐,你真可怜,你爹连你以后挨夫君的揍都想到了。我爹就不,我爹揍我是因为我老跟别人说,谁惹我,我就让我爹到皇上面前参死他,让他以后见了我就跪下叫姑奶奶,” “我爹气得回来揍我,说我把自己的路堵死了,现在没有一个人敢上我家来提亲。我爹就是想跟人家结亲,人家都吓得赶紧跑。我听我爹的小厮说,人家一边跑一边说不敢当不敢当,这万一娶回去还得跪在地上叫姑奶奶,错了辈分对不起祖宗,打死不敢娶的。” 她在那说得得意,把沈璃和方明婉笑得都要直不起腰来。 几个人在一棵大树下坐着乘凉,严家姐妹去迎接其他客人了。 正说着呢,那边,沈瑶和温婉莹带着沈琰沈琳也过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几个沈璃不认识的人,见她们走近,崔兰儿和温婉莹忙站起来与对面相互俯身行礼。 沈璃谁都不理,自顾自地闭上眼睛,感受夏日微风带来的舒爽。 正自在着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大姑娘安好。” 不用睁眼,沈璃都能听得出是谁。 就是那个笑起来让她很不舒服的温婉莹。 这小姑娘看上去知书达理,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在她看来,却是个中二少女故意摆出大人喜欢的姿势,以期让人说一声:多好的姑娘。 这种人,活得累,她自己还不觉得,还洋洋自得。 沈璃睁开眼,淡淡地扫了对面一眼,轻轻一点头,“温姑娘好。” 沈瑶刚要斥责,说她不懂规矩,应该赶紧站起来回同样的礼才对。 突然想起出门前娘亲的叮嘱,又把话忍了回去。 眼前是一排的高大树木,树叶浓密,底下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阴凉地。 刚来的姑娘们也在树下落座,小声交谈。 客人陆陆续续过来,人越来越多,几乎所有过来的人都会到沈璃她们这边打个招呼,顺便看一下沈璃本人的真容。 自从她回京,关于她的传说一直很多,大家对她充满好奇。 都听说过她蠢笨,癫狂,愚痴,粗鄙,直到在宫宴上远远地看过一眼,惊为天人。 宫宴时沈璃说话不多,大家只看过她行礼回答太后等人的问话,不等进一步接触,就发生了刺客事件,此后再未见过。 今日冠勇侯府设宴,人人知道是为沈璃而设,而且也知道沈璃救了侯府老夫人的事。 如此大义,自然是要来见一见的。 殊不知,有人悄悄说。她这人傲慢无礼,温姑娘主动上前见礼,她竟然都懒得搭理。 其他人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不打吧,她们能到冠勇侯府来做客,全凭沈璃救人所致,老夫人请她们来府里,谁都知道为的是什么。 都到侯府来了,再不配合老夫人完成心愿,她们以后就别再想踏入侯府大门。 众闺秀心里合计之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和沈璃见礼。 万万没想到,沈璃不但起身还礼,还和大家谈天说笑,哪里有半分无礼傲慢的模样? 可见啊,这传言不可尽信,不管什么样的消息,还是得靠自己去感受。 这是崔兰儿对闺秀们的告诫,闺秀们频频点头。 正说笑着,那边,严家两位姑娘过来招呼众人到湖边入座。 宴席依水而设,老侯爷和老夫人双双举起酒杯,祝边疆将士们凯旋,兵马无恙。 接着,老夫人就开始宣布了。 但凡今日赴宴的未婚公子和姑娘,待会都会抽一个号码,按照号码的顺序上台表演,不拘什么都可以。 底下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尤其老夫人还说,最后会由众人投票评奖,奖品分三个等级。 第一级是太后特意为此次宴会赏赐的一柄玉如意。 接着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张上等狐皮。 最后是侯府准备的一套文房四宝,上面有当朝大儒所题诗句,实乃精品,甚是少见 第86章 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 众人的兴趣被调动了起来。 宴席开始,酒菜一道一道端上来,丫头捧着号码箱子挨桌过来,但凡尚未婚配的公子和姑娘们或大方或羞涩地伸手入箱,抽出自己的号码来。 老夫人本来打算让沈璃坐在自己身边的,是蓝氏劝说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见号码箱子离沈璃越来越近,老夫人紧张地伸长脖子盯着她瞧。 蓝氏心下好奇,也跟随老夫人视线看过去,就见沈璃摇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拒绝从箱子里抽号。 一旁的崔兰儿也跟着摇头拒绝,丫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下意识看向陪坐在沈璃身旁的严咏桦。 严咏桦唤过另一名丫头低语几句,丫头领命而去,到柳氏面前禀告之后,柳氏又站起来,悄悄来到老夫人身边,俯身附耳道:“沈姑娘和崔姑娘都说母亲过世不久,能来参加宴会已是盛情难却,至于抽号表演就不参与了,都请老太太您见谅呢。” 老夫人沉默一会,点头叹息道:“既如此,那就别勉强孩子了,让她们好好吃喝,看别人表演就好。” 心中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她在箱子里藏了一个特殊的号码,特意让丫头捏住了,只等沈璃伸手进去的时候抽中。 那号码是和自家孙儿合作的一个节目,本来想着让两人在一起表演的过程中相互熟悉一下,这下好,沈璃不参加,那就抽到谁算是谁吧。 随着号码条的抽取结束,宴会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沈璃有些百无聊赖,一边吃,一边应景地鼓鼓掌。 树上偶尔有微妙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坐直了听一会,不知是哪位贵客的暗卫,没有危险。 想来也是,谁会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到严家整事? 整个大周府邸防护最为严密的只有两家。 一个是骠骑大将军方家,一个是冠勇侯府严家。 两家执掌兵权这么多年,是大周的定国神将。 大周只要有这两家坐镇,可保三世不衰。 名声在外,无人不知。 作为骠骑大将军府的外甥女,又是冠勇侯府的救命恩人,有了这两重身份撑腰,从今往后沈璃想横着走路都没人敢置喙。 也因此,她的一言一行格外引人注意。 那些个动了心思的夫人和公子们,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瞟。 沈璃心知肚明,淡然处之,只和崔兰儿等人说说话,吃点东西,其他一概不予理会。 节目依旧在继续,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一个丫头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惊慌失措地来到柳氏身边,贴在她的耳朵上说了点什么。 柳氏的表情瞬间惊呆了。 下意识看向沈璃,忙又移开了目光。 沈璃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低下头,专心捕捉外面的声音。 柳氏却没再说什么,站起来示意丫头带路,匆匆离开了宴席。 不对劲,很不对劲。 沈璃习惯性地挺直了身子,警备心一下子充满她的全身。 肯定和自己有关,柳氏刚才看她的眼神告诉她,绝对不会猜错。 今日来的是冠勇侯府,古路他们即便跟来也入不了门,干脆都没来。 眼前没有可以指挥的人,这种猜测半天却得不到答案的滋味很熬人,沈璃想都没想站了起来,一旁的崔兰儿奇怪地看着她。 “我去一下如意房。”沈璃低声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崔兰儿道。 “不必,我知道在哪儿,有绮罗跟着,很快就回来了。” 沈璃忙拒绝道。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崔兰儿没往心里去,又被台上的节目吸引了目光。 严府丫头带路,沈璃和绮罗来到如意房。 将丫头打发回去,沈璃对绮罗道:“柳氏有些不太对劲,我去看一下什么事,你在这找个地方待会,等我回来再一起过去。” 绮罗道:“奴婢去看吧,姑娘上完如意房回去就行,奴婢看完之后过去找您。” “不行,你过去的话,万一被人碰见,很明显就是去打探消息的,主人心里会不高兴。我去就没事,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有我的办法。” 她要进空间。 进了空间,心念催动,只要不是太过分,想去哪里都可以。 上次在柳妃宫里,她就是靠着空间的这项功能,成功催动意念,将自己送进密室里的。 进入如意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沈璃瞬间进入空间。 刚刚进去,就感觉到空间飞了起来。 她的脑中闪过柳氏随着丫头往外面走去的场景,空间瞬间飞到半空,透过那层淡淡的雾气,她看见柳氏站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对面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丫头警惕地看着四周,防止有人突然闯过来。 沈璃催动空间离得更近一些,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刚靠近,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小姑娘好像有些痴傻,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是来找姐姐的,我姐姐叫沈璃,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 柳氏生怕被人听到,轻声哄着小姑娘,“好孩子,谁让你来这里的?你跟嬢嬢说,嬢嬢买糖给你吃。”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乖乖道:“一个哥哥让我来的。” “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知道,哥哥说到这里就可以找到姐姐,我姐姐叫沈璃,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 “不许胡说,好孩子都不撒谎,”柳氏故意板起脸,想吓唬吓唬她,“这里没有叫沈璃的人,那个哥哥肯定是骗你的,你是在哪里遇见的那个哥哥啊?” 小姑娘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在街上啊,哥哥可好了,还给我买糖葫芦吃呢。” “是他把你带到门外的吗?是他教你到了这里就哭着喊姐姐的吗?” 刚才丫头找到她,说门房来报,来了个傻姑娘,哭着喊着要找姐姐。 本来可以赶走的,结果傻姑娘说她姐姐是沈璃,门房就不敢随便赶人了。 只得赶紧进去禀报,请示主子该怎么办? 柳氏心里着急。 既惦记后院的宴席,又不知道该如何打发眼前的孩子。 问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打又打不得,还不能去问沈璃。 看这孩子的年纪,如果真和沈璃是一母同胞,那说明了什么?说明方氏在庄子上与人不清不楚啊。 天啊。 柳氏捂着头,感觉都要爆了。 第87章 二皇子你怎么了 小姑娘又歪着脑袋看柳氏了,过一会又冒出来一句,“哥哥教我说的,说错了会挨打,哥哥好凶的。” 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可把柳氏急坏了。 好好的摆宴,这都叫什么事啊。 沈璃一直在空间里看着这一切。 小姑娘明显是被人利用的,特意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当着全京城权贵的面,来给娘亲泼脏水,连带着还恶心她,还有舅舅。 是谁干的呢? 眼见小姑娘怎么哄都不听,只一个劲地嚷着找沈璃,柳氏心里着急,又担心被客人知道,只得板起脸来,吓唬那小姑娘道:“你这孩子,可不许胡乱编排啊,再胡说就带你去见官,让官老爷把你抓起来打板子了。” 小姑娘嘴巴一扁,哇一下就哭了,声音那么大,震得柳氏耳朵嗡嗡直响。 一着急,就想上去拉她,不承想小姑娘以为柳氏要打她,吓得撒腿就跑。 小小一个孩子,跑得倒是挺快。 柳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撵得上她。 就连丫头也没这么疯跑过,气喘吁吁都没追上。 小姑娘像只耗子一样在树木花丛中钻来钻去,转眼间跑出角落,来到了有人的地方。 事情就是这么巧,刚拐过一个弯,小姑娘低着头也不看前面,猛一下,就和刚进门的二皇子撞在了一起。 手忙脚乱中,二皇子的手下一脚踹过来,把小姑娘踹翻在地。“大胆奴才,瞎了眼敢往二皇子身上撞,找死吗?” 二皇子紧皱眉头,神情不虞地看着后面紧追而来的柳氏和丫头:“何事如此惊慌?” 柳氏心里一惊,忙俯身见礼:“见过二皇子。” 萧浩泽嗯了一声,转脸疑惑地看向小姑娘。 柳氏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这是府里一个小丫头片子,刚刚挨了训……”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来找姐姐,我姐姐是沈璃,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 场面顿时寂静无声。 柳氏的脸刷一下白了。 二皇子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却又透着冰冷。 柳氏被人当面揭穿谎言,脸上有些讪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听二皇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氏叹气,道:“妾身也不知道,正在问这孩子呢,几句话没说完她就跑了。二皇子您快进去吧,里面热闹得很,这里交给妾身就行……” “交给你?她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你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柳氏沉默片刻,语气也开始冷淡了些:“妾身自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让她打扰到贵人。总归这孩子跑来的是侯府门外,侯府会解决的,就不劳二皇子费心了。” 别以为皇后嫡子就可以在冠勇侯府耍威风。 老夫人是太后的姐姐,冠勇侯乃兵部尚书,别说二皇子还不是储君,即便是,这里也不是他颐指气使的地方。 一旁陪着二皇子进府的侯府管家见状,连忙躬身向前,殷勤地对道:“里面早为二皇子备好酒水,请……” 二皇子根本就没理会他,直接弯下腰,对那小姑娘道:“你姐姐是谁?” 柳氏一听,脸色瞬间大变:“二皇子,你可要想好了。她说的是……” “你在威胁我吗?”二皇子冷冷地看着柳氏。 柳氏一噎:“妾身不敢。” “带上她,跟我进去。”二皇子站直身子,迈步往里走,一边吩咐属下道。 属下二话不说,一把将小姑娘夹在腋下,紧随其后而去。 柳氏眼看拦不住,忙对管家道:“快去通知侯爷,这孩子不知道是谁弄到咱们侯府门外的,口口声声说她和沈大姑娘是一母同胞。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来,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都脱不了有人故意陷害。” 管家一听也唬了一跳。 老天爷,沈大姑娘的一母同胞,这孩子最多八岁,这说明什么? 说明方大将军的妹妹被赶到庄子上之后,又和别人…… 老管家目瞪口呆,转过身,急匆匆地往里跑,跑得着急差点绊倒自己。 柳氏也急匆匆带着丫头往里面而去,她得赶紧告诉老夫人一声,好叫老夫人心里有数。 沈璃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好戏即将上演,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怎么能缺了她这个主角呢? 回到如意房,绮罗正等得着急。 一见她回来,刚要问话,沈璃一摆手:“快走,有人弄了个孩子来,说我和她是一个娘生的。二皇子在门口遇见,正带着她来。咱们得赶紧过去,晚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心里有鬼躲出去了。” “啊!”绮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她……” “走吧,快。” 宴席上热闹非凡,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台子上面,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在耍花刀,底下一片叫好声。 沈璃刚坐定,二皇子也带着属下过来了。 几位皇子的座位在同一张桌子上,而且就摆在上首,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尤其二皇子的手下还夹着一个小姑娘,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柳氏急匆匆赶来,附在老夫人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老夫人的眼睛轻微动了动,接着便镇定下来。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沈璃这边看一眼。 崔兰儿和方明婉见沈璃回来,刚热闹地说了没两句,见到二皇子的阵仗,也愣住了。 “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啊,那个小姑娘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 那边,二皇子示意属下将小姑娘放下,摆手让他退下。 小姑娘的脚刚一着地,嘴巴立刻就扁了起来:“哇,哇,打人,你打人,吓死惠儿了,打人啦,呜呜呜呜。” 这一哭,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了过来。 二皇子沉下脸,刚要说什么,那边,冠勇侯大踏步走了过来。 不等二皇子说话,冠勇侯的大嗓门就吼起来了:“这就是二皇子救过的那个可怜孩子吗?今儿个怎么舍得把她带出来了?” 二皇子的嘴就那样张着,一时愣在那里。 “怎么了?二皇子?老夫没记错的话,这孩子脑袋好像不太灵光的,对吗?” 二皇子没说话,小姑娘却突然喊了起来:“我来找姐姐,我姐姐叫沈璃,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 她说完,底下顿时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沈璃身上。 第88章 给人挖坑这么草率的吗 沈璃在听到冠勇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此事不但与冠勇侯府无关,冠勇侯府还出面为她背书,坚定站在她的身后。 当下了然。 于是淡定地放下筷子,拿起布巾擦擦嘴角,脸上扬起明媚的笑,“都看着我做什么?我也好奇着呢,就听听二皇子怎么说呗。” 萧浩泽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今日赴宴本想走个过程就离开,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方遥的亲妹妹,在庄子上待了十年,竟然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儿。 天啊。 不用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能想象得到假如方遥得知这个消息,该有多么抓狂。 那可是他亲妹妹啊,刚刚才洗脱不检点名声的沈家原配夫人方氏。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激动得全身发抖。 终于可以让方遥在他面前低下头颅了,好痛快,哈哈,好痛快。 当年皇上想立姚贵妃为皇后,方遥没少出面阻拦,要不是冠勇侯支持,姚贵妃根本就成不了姚皇后。 为了这事,姚皇后没少在二皇子跟前念叨,就盼着二皇子成为太子,等到登基的那一天将方家满门抄斩了。 谁能想到,方遥又开始在二皇子立太子的路上设置障碍了。 别的大臣都说立储当立嫡,方遥偏说储君为国之根本,容不得丝毫马虎。嫡子不见得贤德,必须把所有皇子都加以磨炼,让他们经受诸多考验,最后才能决定究竟谁才配做大周的太子。 皇上就这样采信了他的意见 姚皇后为了儿子能立为储君,对大臣们又是加官又是进爵,费了多少心血,崇国公府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砸。 结果最后,被方遥拦腰一斩,前功尽弃,工夫白费,银子也白花了。 他能不恨吗? 正有气无处发呢,把柄自动送上来了。 天大的惊喜啊! 他正在心里大呼痛快,冠勇侯却突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眼前这傻子是他救的,这一下可把他给将住了。 他哪里救过这么个傻子? 冠勇侯是故意的! 他能认吗? 肯定不能啊。 可是冠勇侯都那么说了,他就是再否认又有多少人能信? 只要那傻子一开口,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她说出来的话惊掉下巴。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的否认就是在掩盖。 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傻子说出来的话,要么是真的,是他把人找回来让这件事曝光的。 要么,就是他教导傻子这么说的。 尤其在沈璃都听到小姑娘那么说了,依旧气定神闲之后,二皇子心里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只想带着这傻子到席间,当众说出那些话。 让沈璃难堪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让方遥难堪,将整个将军府的脸都踩在脚下。 他却万万没想到,冠勇侯爷会当众那样说,也没想到沈璃根本不慌张。 冠勇侯这是摆明了要维护沈璃了,而沈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遇事竟如此波澜不惊,不由得他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二皇子缓缓转身,看着冠勇侯,“侯爷何处此言,本皇子何曾救过这么个孩子?只不过是见她在侯府门口乱跑乱嚷,一时好心,便把她带来跟沈大姑娘相见而已。” 众人吃瓜吃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一会看看二皇子,一会看看沈璃。 还有想得多的,更去看蓝氏和方明婉了。 蓝氏当即把脸一沉,怒拍桌子,对二皇子道:“收起你的假好心,你救了个不知事的,教她说这些话,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二皇子,做人什么都可以缺,唯独德行不能缺啊。” 这是明晃晃的骂二皇子缺德了。 二皇子的脸也黑了下来,刚要说话,那边,小姑娘又开始叫了起来,“我害怕,别打我。我姐姐是沈璃,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 就是再不长眼的,也看出来了。 这姑娘确实是个不知事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真假了。 沈璃已经从自己的位置走过来,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形在移动。 她来到小姑娘面前,慢慢蹲下来,微笑着问,“你认识沈璃吗?” 小姑娘愣愣的,摇摇头,突然又狠狠地点点头。 “点头就是认识咯,”沈璃依旧微笑着,轻声道,“那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你看看哪一个是她好不好?” 小姑娘点点头,乖乖让沈璃来牵她的手。 沈璃一边拉着她走,一边递给她一块点心,道:“你跟我说实话,我就给你点心吃,好不好?” “好。”小姑娘狼吞虎咽往嘴里塞点心。 沈璃问:“你是怎么认识沈璃姐姐的啊?你见过她这个人吗?” 小姑娘连连点头,“见过,惠儿见过。” 沈璃一愣,却没继续问,转而说起别的。 “原来你叫惠儿啊?谁给你起的名字?” 惠儿眼神呆呆地停在一盘点心面前,沈璃忙拿过两块递给她,又被她一把塞进了嘴里。 “惠儿,谁给你起的名字?你娘呢?” 惠儿懵懂的眼神在听到娘这个字眼的时候,眼里突然涌上泪水,“娘掉到山下,好多的血,害怕,惠儿害怕,呜呜呜。哥哥说娘死了,再也不回来了。惠儿饿饿,好多人打哥哥,害怕。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惠儿记住了,惠儿记住了,我的姐姐叫沈璃,我们俩是一个娘生的,呜呜呜……” 沉默,从来没有过的沉默。 耳边除了树上的蝉鸣声,只剩下惠儿的抽泣声。 沈璃把小姑娘轻轻抱在自己怀里,慢慢道,“有人打你哥哥,让你记住这句话,如果你说得不对,他们就打你哥哥是吗?” 惠儿连哭也顾不得了,愣愣地看着沈璃,“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璃轻笑道,“因为我是神仙啊,我还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对不对?” 叫惠儿的小姑娘愣愣地点头,“你真的是神仙吗,这都能知道。” “那是自然,”沈璃又递给她一块点心,“你在哪里见过沈璃姐姐?” 小姑娘一口将点心塞进嘴里,说的话再怎么含含糊糊,但是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她说的是,“在画上看见的。” “画上?”沈璃一愣。 她想了诸多可能,觉得最靠谱的应该是有人带惠儿在路上偷偷看过她。 却没想到这抹黑她娘亲的人连那工夫都不费,直接弄了一幅画像给惠儿看。 现在给人挖坑都这么草率了吗? 第89章 剧情有些相似 沈璃笑了,直起腰来,对冠勇侯和老夫人福身行了个礼,淡淡道:“有人借着侯府宴席的机会来丑化我娘和我舅舅,此人用心极其歹毒,若是此计成功,不但能让我舅舅身败名裂,还能成功挑拨舅舅和侯爷之间的关系,侯爷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冠勇侯黑着一张脸,山雨欲来。 “来人,把这孩子带下去,好好照顾,不要吓着她,问出她家在哪里,找到她哥哥,问清楚怎么回事。” “是。” “还有,今日所见,望诸位严加保密,如若传出半句,老夫都会调查清楚。不管他是谁,老夫都会认定他在与我严家为敌。” 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故意装作没看见,反而对着沈璃笑了笑,笑容就跟在太后宫里用早膳时说话一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沈大姑娘,原来你和这孩子不认识啊,这么说,是我误会了?” 沈璃也对着他笑,笑完了还说一句:“是不是误会大家心里都清楚,二皇子觉得呢?” “不不不,我真的以为她是你妹妹,真不知道你们根本不认识,你看这,这一下误会闹大了。” 众目睽睽,沈璃就像没听见他说话,而是转过身来,对蓝氏道:“舅母,您说的真对,有的人他确实德行欠缺。”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蓝氏和沈璃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二皇子缺德,从今日起,骠骑大将军方遥铁定不会支持二皇子了。 尽管他原本也没有支持他,但他同样不支持其他皇子。 有了今日这一出,即便以后方遥表态,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二皇子。 一而再地被当众打脸,二皇子眼神渐渐阴鸷,盯着沈璃道:“沈大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沈璃站直了身子,也冷冷地回他:“同样的话,送给二皇子你。” 针锋相对,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众人看得心里紧张,萧辰泽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笑得意味深长。 徐扬说,刚进侯府习惯性的各处检视,经过后院一处偏僻的屋顶,听见有人在商量事情。声音太小不太真切,他是恰好听见沈大姑娘,叫她好看,待会就带来了等等之类,才上了心多听一会。 后来那两人从屋子里出来,一个小厮,一个丫头,都穿着侯府统一的衣服。 徐杨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辰泽,萧辰泽命他盯紧那个小厮。 然后,就有人把这小姑娘扔到侯府门外,门房本来拦着小姑娘怕让客人看见,结果那名小厮说老爷叫进去,然后带着小姑娘就往里走。幸亏被送客进去又出来迎客的管家遇见,多问了一句,这才赶紧命人去把夫人喊来。 管家见那名小厮眼生,问他是谁。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是侯府二房夫人娘家的,侯府今日设宴,恐人手不够,就叫他们过来帮忙,管家一听确实有这么回事,小厮这才蒙混过去。 但他转身跑到那处偏僻屋子把衣服换下来,想偷偷溜走。 徐杨一看不对劲,直接跳到他面前,一个手刀下去,将他砍晕。 如今人已经交到冠勇侯手里,相信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今日赴宴,众人又跟着看了一出好戏。 小姑娘被带了下去,想往沈璃娘亲身上泼的脏水没能成功。 老侯爷和老夫人大手一挥,这点意外对咱侯府算不了什么,对将军府也算不了什么,大家宴会继续。 二皇子铁青着脸,里外不是人。 沈璃回到位子上,刚拿起茶盏,那边,一名穿青碧色衣裳的丫鬟端着一盆热汤走了过来,就在她往桌上放的时候,一不小心,热汤撒到了沈璃身上。 沈璃惊呼一声站起来,实在是汤太热,她没防备。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就在她身上,她在这么一叫,一下子又吸引来许多目光。 沈璃自己也有些尴尬了。 好好来参加一场宴会,状况频出,弄得好像她故意出风头似的。 罢了罢了,换衣服去吧。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求饶。 一听说沈璃换衣服,忙自告奋勇要去带路。 绮罗刚才被冠勇侯的人叫走了,一起去找那个叫惠儿的小姑娘的哥哥。 事关沈璃,必须有沈璃的人跟着去做个见证,以免双方误会。 身边只剩一个紫苏,已经去取衣服。 沈璃跟在丫鬟身后,走着走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条路有些偏,人也越来越少,不该是为赴宴女宾们准备梳妆换衣的地方。 “我们这是去哪里?”沈璃心里疑惑,忍不住问小丫鬟。 小丫鬟急匆匆在前面走,好像没听见她的问话。 沈璃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不对吧。 这情节怎么跟她无聊时看过的古言短剧情节那么相似呢。 某贵女参加宴会,被人故意往身上撒湿衣服,然后就是丫头带路,将女主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或打晕或被缚。接着来一个男人和此贵女上床,好巧不巧,来了一大帮人捉奸,贵女身败名裂,这男人要么是纨绔要么是乞丐,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沈璃边走边想,自己忍不住还嘿嘿笑出声来。 领路的小丫头听见了,莫名有些惊悚。 转过一个弯,终于到地方了。 是一处偏僻的小屋子。 丫头道:“前面太嘈杂,时不时有贵客带来的护卫到处检视,万一不小心看到姑娘换衣服就不好了。这里安静,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所以才带姑娘到这边来换衣服。” “哦,”沈璃连连点头,“有道理,到底是侯府啊,想得可真周到。” 丫鬟低头,嘲讽地撇撇嘴。 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沈璃却一把抓过她的衣领,不等她惊呼出声,一掌砍过来,丫头晕了过去。 左右巡视一圈,屋子后是一大丛蔷薇,沈璃也不管蔷薇上的刺是否扎人,找了根棍子扒拉开一道口子,将小丫头往蔷薇后面一塞,再把口子一合,厚厚枝叶和花朵,将小丫头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刚才那一掌,没有两个时辰,小丫头是别想醒过来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璃一个轻跃,跳上屋旁那棵大树,随即隐身在浓密的树叶间。 第90章 别动 刚在树上趴好,沈璃的毛孔就竖了起来。 旁边有人! 她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可见这人的武功比她高出多少! 她的手迅速摸向腰间,那里有绮罗为她准备的药粉,可以随时将人放倒。 “别动。”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听起来竟然有些熟悉。 身后,萧辰泽在她上面一点的树枝上趴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惊骇。 沈璃会医术已经够出乎他意料,没想到她还会武功,看她刚才出手的动作,功力绝不会太弱。 她是谁? 传闻中愚钝无知的村姑,憨傻疯癫不受宠的弃女。 统统不是! 她身上还有什么样的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方遥知道她的真面目吗? 关于细作的传言,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沈璃已经听出萧辰泽的声音,声音来源于自己头顶,正准备蓄势发力,给他一击。 那边,萧辰泽一个指头点过来,将她定住了。 “老实点,待会有好戏看。” 徐杨抓住那名小厮之后就找到了另外的小丫头,正准备抓她呢,就见她把沈璃给骗到角落来了。 于是口哨传音,将实情告诉他。 他便找个借口离席过来了。 看见沈璃粗鲁地把小丫头塞进蔷薇花丛后面的时候,他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他喜欢。 不行。 他的脑中又出现沈璃把他衣服扒光,给他擦洗伤口的情景。 不能多想,一想就浑身不自在。 萧辰泽嘘了一声,周围陷入寂静,只剩下偶尔的蝉鸣声,还有沙沙的风吹树叶声。 远处急匆匆走来两名小厮,站在屋子外,贼眉鼠眼左右看看,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一听。 “怎么没听到声音啊?” “你傻啊,那香是摆设吗?没声音就是被迷晕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那……什么时候把那俩偷情的弄来?” “马上就好,别说话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到屋子后头,蹲在后窗户下,一声不吭。 这些话,这举动,直把沈璃和萧辰泽弄得满脸疑惑。 不该是送一个男人过来吗? 刚才他们说什么? 送俩? 而且是两个偷情的? 准备搞什么? 一声奇怪的鸟叫声传来,两小厮像听到号令的士兵,连忙站起来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好一会没有动静。 正当沈璃担心他们发现异常跑掉的时候,他们两人,再加一个劲装男子,一起押着一男一女过来了。 被押着的两个人十分配合,一点也不反抗。 几人鬼鬼祟祟地走近屋子,一路都警惕地向四处张望,一到门口,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了。 里面瞬间响起惊慌失措的声音。 “人呢?沈大姑娘人呢?” “不知道啊,我俩也不知道啊。” “废物,你们是怎么干活的?那个丫头呢?不会把人带到另外地方了吧?” “丫头?丫头办完事就赶紧撤走,这是前面说好的。” “那么人呢?人去哪里了? 无人回答。 过了一会,一个胆怯的声音道:“事到如今可怎么办?” “老子哪知道怎么办?你们两个废物,看回去怎么跟主子交代。” …… 萧辰泽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沈璃眼瞅着徐扬从另外一棵树上轻飘飘落在屋子门前,连点动静都没发出。 然后,他推门而入。 劲装男子会功夫,刚要动手。 徐扬抬手将飞镖射出,瞬间击中屋内三人,劲装男子和小厮,三人啪嗒一下倒在地上。 接着,徐扬吹了几声口哨,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几名暗卫。 暗卫们废话不多说,扛起那三人疾驰而去。 沈璃看得目瞪口呆。 萧辰泽从上面的树枝挪下来,趴到她身边,轻声问:“想不想知道他们计划如何害你?” 沈璃动弹不了,没法点头,只得眨眨眼,“想。” “好,蒙上脸,我带你下去。” 说着话,萧辰泽拿出一条黑色蒙面巾,亲手替沈璃戴了起来。 对于他毫不避讳的触碰,沈璃心里有些别扭,但是自己动弹不了,躲又没法躲,只得闭上眼睛,任他自己琢磨。 馨香一阵阵传入萧辰泽鼻中,眼前是一张明媚娇艳的脸,看得他心跳加速,汗都出来了。 手忙脚乱地帮她戴好,头发给人家弄乱了,发饰也歪到一边,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不能给你解穴,你这人不听话,解开了怕你报复,误我正事,” “我一会,抱你下去,你不许喊叫,否则连哑穴也给你点了。” 沈璃想要骂人的词都冲到嗓子眼了,又被他最后那句话给吓了回去。 娘的,一时不备,竟被这家伙给抢先动手拿住,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你背着我,不许抱,”她恨恨地道:“男女有别,希望大皇子知礼守礼。” 萧辰泽噗嗤笑了。 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脸上有个小酒窝,沈璃本来讨厌有酒窝的男人,可那酒窝长在他脸上,竟有种出奇的霸气。 “我在宫里抱着你走了一路的事情,这才多久你就忘了?已经抱过一次,也不在乎我再吃亏抱你一次吧。” 什么? 他还吃亏了?要脸不? 沈璃气呼呼地看着他,严厉警告道:“我说背着就背着,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违背,我一定会报复。” 萧辰泽使劲忍着别笑出声来。 看她板着脸义正辞严的样子,真不能想象等她知道当初那个被她扒拉着小兄弟大发雷霆的人是他的时候,该是个什么表情。 萧辰泽不理会她的抗议,双手往她身下一伸,轻松将他抱在怀里,提起一口气,身子腾空而起,转了个漂亮的圈,轻轻地落在地上。 徐杨将屋门打开,搬过一张椅子来,萧辰泽将沈璃放到了椅子上。 那一男一女已经被徐杨弄醒,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两个人挤在一起,连头都不敢抬。 沈璃一看见他们,眼皮就跳了跳。 “你们俩怎么回事,快点老实交代。交代得好就放了你们,交代得不好就杀了你们。让你们快点说,是别误了老子去审问那几个家伙。” 两个人浑身颤抖,拼命摇头:“饶命啊,好汉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徐杨也不多废话,两步上前,刀光一闪,男子的手指就被削掉一根。 男子啊一声惨叫。 徐扬冷冷地道,“再喊,再喊老子把你舌头削了。” 男子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硬生生把哭喊声给憋了回去。 第91章 真恶毒 “说不说?”徐扬大刀一挥,作势还要砍下去。 一旁的女人吓坏了,忙磕头在地,呜呜呜地哭着道,“我说,好汉饶命。奴婢是大理寺卿沈家的人,夫人把奴婢分在大姑娘院里,专门负责洒扫。他是外院花棚子里的花匠,我俩情投意合,今日趁着府里无人,就,奴婢就去花棚找他欢好。谁知刚入港,就被夫人的人抓住……” 萧辰泽轻咳两声,警告道:“注意你的言辞,说阴谋。” 什么入港不入港,这是能给姑娘家听的吗? 脑中又闪过沈璃趴在他腿边,帮他…… 不能想,绝对不能想。 “是,好汉说的是。夫人的人把我俩拿下,让我俩来干一件事……” 她停住了。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徐扬大刀一扬,吓得她连忙磕头,“嬷嬷让我俩到侯府欢好,还说……还说到时候会把大姑娘送到我俩的床上,点上欢宜香,让她陪他,这……” 这么歹毒无耻,连她都觉得难以启齿。 沈璃一阵恶心,差点呕出声来。 萧辰泽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徐扬奇怪地问那女子,“为什么不直接让男的和大姑娘睡,还得把你也带来?” 女子脸色灰白,低着头道,“嬷嬷说,等到差不多时辰,定会有人进来抓我们,到时让我俩一口咬定是被大姑娘所逼,专门陪大姑娘乐呵的。还要说已经乐呵许多次,嬷嬷说这样既可以洗脱我俩奸情,又能帮夫人解心头之恨。我俩不敢不答应,奴婢的父母家人都在府里,得罪夫人,一个都活不成,呜呜呜……” “嬷嬷还说,只一个男人在这里,万一大姑娘咬定自己是被害的,恐说不清楚。毕竟大姑娘的亲娘当年就有过这么一出,沈老爷都亲自为她洗脱冤屈了。嬷嬷担心这次再有人出面替大姑娘洗脱,就,就拿妾身一家老小的生命相威胁,让妾身咬死了是大姑娘主动逼我二人就范的。” 徐扬实在是听不下去,后宅阴私竟如此龌龊,用来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简直令人发指。 “你俩难道不担心事发之后被人灭口?” 女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黯然,男人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看一眼面前几人,又吓得低下头去。 “嬷嬷说会放我俩走,先去庄子上躲几年,几年之后再回来。她说我俩是被逼的,别人只有可怜我俩的份,断不会说什么难听的。” “她说放你俩走?“徐扬不知道该不该笑他们愚蠢,”好,就算她能说话算话,就算嬷嬷说了算。但是,你们这么算计大将军的外甥女,你们觉得,大将军会放过你们?还是大将军找上沈家门,要取你们一家老小的命时,沈老爷会护着你们?” 男人再一次抬起头来,捂着被砍断的手指,眼里早就没了生机。 “小的们都想过了,现在不答应嬷嬷的要求,她会当即把我们家小都发卖或者打死。可答应了,还有一线生机,即便到最后自己活不成,家人也不至于受连累,所以......” “所以,你们为了自己,就答应去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萧辰泽早就在一旁听不下去,要不是眼前这俩是小虾子,他早一剑斩断他们脑袋。 “带下去,一并交给......” “慢着,”沈璃刚才一直默不作声,脑中迅速筛过许多念头,听到萧辰泽准备把这两人弄走,连忙出声阻止,“这两人留给我,我有用。” 一男一女听到她的声音,惊恐地抬起头来。 这个声音太有辨识度,尽管带着蒙面巾,两人也一下听出来她是谁。 惊悚顿时达到顶点。 他们可都见识过大姑娘打人的场景,要不是嬷嬷许诺说那药给大姑娘用上以后,会使大姑娘筋骨松散,再也无法使力,打死他们也不敢当面硬刚她。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要算计的人就在跟前,不仅将他们的算计了解得清清楚楚,还要留下他们俩…… 她要留下他们俩做什么? 沈璃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怒火压了下去。 好你个赵氏! 当年就是她出主意让沈照江下药污蔑娘亲,没想到时隔十年,她竟然故技重施,甚至出了个比当年更加恶毒的主意,用在自己身上。 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不是她沈璃的风格。 她要留着这两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落在外面。 徐扬出去一阵细语,再进来便贴在萧辰泽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萧辰泽的表情有些古怪,扬起眉毛看向徐扬。 徐扬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 沈璃心里疑惑,刚要问,萧辰泽一个起身,抱起她就走。 “哎你,你干嘛?” “嘘,别说话,有新情况。” 徐扬已经将那两人打晕,命暗卫拖了下去。 萧辰泽抱着沈璃,一下子跃上刚才那棵树。 树叶茂密,从底下什么都看不到。 远远的,有人说笑着走来。 “侯府可真会活跃气氛,还藏宝?院子这么大,让孩子们去哪里找啊?” 这个声音? 沈璃在脑中迅速过滤,不熟悉,很不熟悉。 应该是没接触过也没搭过话的人。 刚才那一男一女说,等到时辰一到,就会有人过来捉奸。 沈璃还以为来的肯定是熟人呢,不然怎么假装认出她来而大吃一惊? 如今看来,连她不认识的人都来配合赵氏算计她,赵氏的帮手还真够多。 几名穿戴华贵的夫人,簇拥着一位尖下巴的鞋拔子脸慢慢踱步过来。 看得出鞋拔子挺有身份,众人殷勤地对着她笑,轻声细语地说话,走到树下,鞋拔子突然哎哟一声,崴脚了。 屋子旁边就有石凳,众人连忙扶着鞋拔子坐下来。 有人急忙命丫头去喊太医,其他人围着鞋拔子,嘘寒问暖。 鞋拔子的视线透过人群看了眼门窗禁闭的屋子,眼眸里隐隐有些疑惑。 想必太过安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来都来了,再不对劲也得看一下。 于是,鞋拔子伸出手,指了指那间屋子:“这是哪里?怎么有股烟火味道?不会是里面有火吧?” “啊?” 众夫人惊慌失措地往后退,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吩咐自己丫头道:“带人过去看看,快点,天气这么热,万一有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丫头不敢违背,忙拉着身旁两个丫头一起上前,伸手将门一推。 门吱啦一声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看上去十分简陋,床上铺着凉席子,有一种淡淡的说不上什么味道的香气萦绕在周围。 “禀夫人,里面很干净,奴婢带人查过了,这里没有明火。” 众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围到鞋拔子身边,说笑起来。 鞋拔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明明就是这里啊,怎么会没人呢? 她来侯府参加宴会好几次,对侯府后院还是比较熟悉的,不可能记错地方。 莫非,他们重新换了位置,还没来得及通知自己? 第92章 鞋拔子她们是亲戚 鞋拔子这样想着,弯腰揉了揉脚腕,又将脚转动几下,抬头惊喜地道:“咦?好像不疼了。” “是吗?您再试试?” 鞋拔子又将脚转了两圈,“真的不疼了呢。” “那太好了,刚才可能是踩空的,这是歇一会缓过来。” “没事就回去吧,这里怪偏僻,咱们回去继续热闹去。”鞋拔子道。 众夫人连声附和,扶着鞋拔子,渐渐走远了。 许久没有声音,沈璃眸子冰冷,心里升起滔天的怒火。 陌生人都要来害她,她招谁惹谁了?赵氏是吧?可又关这个鞋拔子什么事? 萧辰泽伸手替她解开穴道,“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不认识,”沈璃活动活动手腕脚腕,“你认识她吗?” 里面这么多人,他们俩都知道说的是哪一个。 “那个鞋拔子,她是谁?”沈璃又问一遍。 “鞋拔子?”萧辰泽失笑出声,“别说,还挺贴切,她是崇国公府大夫人。” 崇国公府的? 沈璃诧异。 舅舅去密州查案,为的就是崇国公府二老爷被杀一事。 这个时候崇国公府不善待她,反倒伙同赵氏算计她,脑子进水了吧? “崇国公府老夫人是江南织造温家的老姑奶奶,大夫人是她娘家远房侄女。”萧辰泽见她不认识,好心告诉道。 沈璃依旧不明所以。 这跟崇国公府老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感觉自己被绕糊涂了? 萧辰泽伸手弹了她脑袋一下,叹道:“江南织造温家,就是你继母赵氏的姐姐家。也就是说,赵氏和崇国公府是拐着弯的亲戚。这回明白了吧?” 老天爷。 沈璃可算是从那一堆毛线里绕出来了。 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赵氏和温家是亲戚,温家和崇国公老夫人是亲戚…… 沈璃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崇国公府不是皇后的娘家吗?” 萧辰泽笑了,“终于明白了一回,对,崇国公府姚家就是皇后的娘家。” “那,二皇子是皇后嫡子,崇国公府是他外祖家,这里面不会也有他的事吧?” 沈璃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原以为进京只面对继母渣父几个恶人,解决完他们就可全身而退。 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从她和骠骑大将军相认的那一天起,她的身份就已经不简单,所有的关系也变得无比复杂。 为了拖她下来,给舅舅抹黑,他们这是联合起来了吗? 不然今天怎么会一出接一出,全都冲着她来呢?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萧浩泽的事,接着看吧。”萧辰泽的眸色逐渐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问沈璃道,“你要留那一男一女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做什么? 当然用在该用的地方。 沈璃看着萧辰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这人蛰伏不动,一朝得到机会,就将整个柳妃家族全部弄死,替母报仇。手段狠辣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外表看着纨绔不羁,实际上颇有心机。还替她保守秘密,还帮她收拾残局,就连今日,都多亏了他带人过来,不然自己哪里能一下子解决那么多人? 要不,就赌一把吧。 想到这里,沈璃轻咳一声,对萧辰泽道:“大皇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想将那两个人放进屋子里,再将刚才那个鞋拔子也弄进来,重新点上屋里香,就是那什么……欢好香,然后……” 她有些尴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形容。 萧辰泽却仿佛看透她的想法,替她说道,“然后让他们按照赵氏算计你的方式折腾,最后再被人发现,最好动静闹大点,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是这意思吗?” 对,太对了。 跟沈璃想的完全契合。 沈璃连连点头,“就是这意思,大皇子能不能帮我?” 萧辰泽眸子里渐渐露出欣赏,嘴角噙着笑,道:“没想到沈大姑娘也是有仇就报的性子,很好,本皇子很喜欢,这个忙我帮定了。只是,若本皇子帮你达成所愿,你准备如何报答与我?” 他这话说的,沈璃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刚才还觉得他挺有男人味,没想到看错了,竟是个趁火打劫的家伙。 “你想要什么酬谢?” 既然他公事公办,沈璃的语气也公事公办。 不会是让舅舅扶持他坐上储君之位吧? 要是他提的条件不过分就让他帮,他手下多,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在空间里折腾还不一定成事。 要是他提的条件太过分,那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萧辰泽盯着沈璃的眼睛,看了一会笑了,“我先帮你的忙,至于报答嘛,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总归你是欠了我一个人情,我记着账的。” “徐扬。” “属下在。” “把那两个人弄来,告诉他们待会被人发现就说是姚大夫人逼迫陪她睡的。顺带告诉他们,已经将他们俩的家人全部抓来,但凡这两人敢反水,就杀他们家里人,”萧辰泽眸光冰冷,刚才还混不吝的模样一下子大变,脸上带着杀伐果决的气势,冷冷地道,“命人易容成刚才抓走的那俩小厮,将姚大夫人诓到无人处砍晕弄过来,实在不听诓就来硬的,给她弄湿衣服,打晕抓来。” “是。” 徐扬废话不多说,腾一下跃出,顺着屋顶而去。 沈璃怔怔地看着徐扬远去的背影,又怔怔的转回头来看萧辰泽。 萧辰泽忍俊不禁,笑着弹她脑瓜一下,“怎么了?喜欢上我了吗?” 完蛋玩意。 说完这话,他自己的心脏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说什么浑话,小心把她吓跑。 瞄她一眼,发现沈璃也正大红脸。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姑娘?姑娘?” 沈璃一惊,是紫苏的声音。 “坏了,我的丫头拿衣服,我把她忘了。” 要是被人看见她的丫头来过这里,事发之后必定引人怀疑。 沈璃刚想往下跳,萧辰泽一把将她抓住,接着吹了两声口哨。 没过一会,一名暗卫悄然飘落。 沈璃眼瞅着暗卫把紫苏打晕,三两下扛着不见了人影。 “你的人,都……” 都挺擅长打人扛人的,就这一会的功夫她已经看见好几个了,他们还把她藏在蔷薇花后面的丫头都扛走了。 萧辰泽得意挑眉,“你放心,他们不敢对你动手,把你留着给我。” “滚。” 沈璃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第93章 咱们俩都在装 一男一女被扛了过来,男人看看自己被砍断的手指头,听徐扬说已经派人抓他们家人,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又害怕又心急,当即瘫软在地。 又听说即将被扔过来跟他们上床的是崇国公府大夫人,他就觉得自己死定了。 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啊。 不但自己活不成,家人也都活不成了。 娘的,既然如此,何必临死前再受欺辱。 男人突然变得满脸愤懑,似乎想要反抗。 徐扬一句话让他冷静了下来。 徐扬说,将他们家人抓来,一是为做人质,让他们听话,二是为事成之后,保他们和家人一起逃走,这边会为他们安排去处,做为回报,往后有可能会让他出来作证,就问他干不干。 干不干? 男人的眼神都直了。 不干能行吗? 干的话,他们真的能言而有信吗? 罢了罢了,干吧。 大不了,如果他们言而无信,反正他知道这帮人和大姑娘在一起,到时候他就拉大姑娘一起下水,大家谁也别想活。 男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徐扬,徐扬淡然一笑,道:“你家夫人承诺事成之后让你俩逃走,家人留在府里,老子这边承诺事成之后让你俩带着家人一起走。这些承诺能不能做到,其实你心里都没有底,既如此,你何不试一试我的建议呢?” 男人的脑袋颓然低了下去。 是啊。 夫人承诺的再好,以夫人的性子,家人也是凶多吉少。 同样都要冒险,他愿意选择带着家人一起逃。 更何况,在这之前被摁在屋子里砍手指,他看见那个戴面具的男子腰上,挂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这种顶级玉佩只有皇室中人可以用。 也就是说,眼前之人的主子,是皇家之人。 皇家人说会给他们一家老小安排去处,多简单的事。 豁上了,索性押注在他们身上吧。 天人交战,男人想定,缓缓抬起头来,对徐扬道,“小的愿听好汉安排,定无不从。” 女的早就六神无主,一见男的都答应了,连忙跟着点头,“奴婢也听好汉的,奴婢也答应。” 沈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徐扬一声口哨,那边回了一声。 萧辰泽笑着躺在树枝上,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雕塑般深邃的眉眼,浑身上下竟然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不对不对。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沈璃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凑过来一张大脸,差点吓得她掉下树去。 萧辰泽一副欠揍般的表情,几乎怼在她的脸上,“你刚才在偷看我。” 沈璃嗓子一噎,对他翻了个白眼,“自恋狂。” “自恋狂?那是什么东西?” “是说你长得好看。” “不对,你别以为本皇子像你一样不学无术,这词一听就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谁不学无术?” “自然是你啊,不然还能是谁?看看你写的那笔字,但凡你读过书,都不会写得那么难看。” 妈的,又是毛笔字。 看着他得意的嘴脸,真想一巴掌呼上去,给他个大嘴巴子。 “别想对我动手,”看她眼神到处转,他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你不是我的对手。” 沈璃上下打量他几眼,眸子一眯,“别人都以为你纨绔跋扈,是个废物,你是装的?” 萧辰泽睨了她一眼,“你不也一样,咱们俩都在装。别人都以为你是个蠢笨如猪的土丫头,结果呢?你哪里笨了?对了听说你刚回京的时候你们府上闹鬼,本皇子严重怀疑那是你干的好事。看你刚才的身手,练过的吧?” 沈璃把脸一撇,不再理会他。 萧辰泽刚要再逗逗她,口哨声又响了起来。 他侧耳细听,手指竖在唇前,“嘘,人过来了。” 两名易容过的小厮扛着鞋拔子往这走来。 萧辰泽小声跟沈璃道,“姚大夫人走到半路感觉有诈,想回去,这才把她打晕的。” 沈璃悄声道,“你们怎么能从口哨里听出那么多事来?” 萧辰泽斜睨她一眼,“叫声哥哥,我教你。” 去你丫的。 想屁吃。 要不是树枝遮挡,沈璃绝对能给他一套组合拳。 门吱啦一声响,小厮将人扛了进去。 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一男一女被这一通吓,早没了欢好的兴致,如今见到穿戴华贵的夫人,三魂七魄吓得错了位,刚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散落一地,哪里还敢上前动手? 徐扬一声口哨,小厮快刀斩乱麻,点上浓浓的欢宜香,又将三人点了麻穴,剥光他们的衣服,将人往床上一堆,便将门关紧退了出来。 几声口哨,汇报完毕,两名小厮眨眼消失在眼前。 萧辰泽解释刚才的哨音给沈璃听,“麻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自动解开,到时候这三人已经吸入足够多的欢宜香,醒来就能……” “呃,那个,”他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差点忘了眼前是个姑娘,“到时候就会有人过来发现他们的事,那什么,你,你是现在离开?还是在这里等到最后?” 沈璃知道他的意思,他担心她听到少儿不宜的东西。 毕竟她现在是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留在这里不合适。 可是让她离开,谁知道会不会又生变故? 何况上一世出任务,什么离谱的场景她没见过? 长针眼? 不存在。 “我留下,我得亲眼见到姚大夫人倒霉,必须确认报了仇,不然我寝食难安。” “我在这看着,你还不放心吗?” “你?”沈璃打量他,表情不屑,“我不放心。” 萧辰泽被她气笑了,“好好好,你在这里,待会有什么不好听的声音,你可别……唉算了。” 话没说完,萧辰泽伸手一点,又将沈璃定在了那里。 气的沈璃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几个意思动不动点我?” “什么几个意思?我是为你好。小姑娘家家的,非礼勿听,待会我给你捂着耳朵,定住你是防止你乱动。” “我要你管?” “你……我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才管你的,不然你求着我都懒得管你。” “跟我舅舅有什么关系?你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大尾巴狼?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你给我解开穴道。” “不可能。” “萧辰泽,你丫找抽是不是?” “大胆,”萧辰泽眼睛一瞪,一对上沈璃气愤的目光,又瞬间没了脾气,“注意你的言辞,要是被外人听见,该被弹劾了。” 趴在另一棵树上的徐扬抠了抠耳朵,瞠目结舌。 要不是亲耳听到,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说这话的人是他们主子! 第94章 捉奸 大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屋子里开始有了动静。 微妙的呻吟刚一响起,没等沈璃反应过来,耳朵就被人用蒙面巾死死地堵住了。 萧辰泽一手一块布巾,堵在沈璃的耳朵上。 幸亏刚才手速快,将这丫头给定住了。 否则这阵她肯定不能老老实实让自己这样堵着。 这声音……谁敢让她听? 方遥回来要是知道,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呻吟声越来越大。 萧辰泽为了捂住沈璃的耳朵,整个人几乎将她抱在怀里,少女的馨香一阵阵传入鼻尖,令人心醉神迷。 心跳得很快,几乎跳出他的胸腔,身上也很热,额头全是汗,浑身烦躁,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都怪沈璃。 要不是还得帮她捂耳朵,何必靠得这么近? 要不是帮她报仇,何必在这听那些动静? 要不是她身上太香…… 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 扯到了沈璃的丸子头,头皮生疼,她摇了摇头,捂她耳朵的那个人毫无反应,气得她破口大骂,“你丫用那么大力干嘛?都弄疼我了。” 徐扬…… 萧辰泽…… 坏了,还忘捂她嘴了。 …… 算算时间,香炉里的香差不多燃尽,萧辰泽吹了几声口哨,几条人影闪身而去。 没过一会,一群家丁拿着棍子跑了过来。 “贼在哪里?” “竟然有贼敢进咱们家?我怎么就不信呢。” “信不信,抓着再说。” 后面接着跑来一群女人,也跟来看热闹。 家丁们刚走近这边,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确切地说,是听见了不对劲。 屋子里的声音那么大,就连跟在后面的妇人们也听到了。 “哎哟喂造孽啊,呸呸呸,什么阿物?呸呸呸。” 有人转身就走,也有好事的不肯走,等着看谁在里面。 门被一脚踹开,家丁们一拥而上冲了进去。 噼里啪啦一顿砸,没过一会,就从里面押着三个衣衫不整的人出来。 “这是谁啊?” “不知道,看不清。” “还知道捂着脸,嘻嘻。” “天啊!”一名夫人突然捂着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那名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一句话都没敢说。 “天啊天啊,啊!”又有人惊叫出声。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她们认出来了,这三个被捉奸的人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一个居然是崇国公府的姚大夫人! 消息太过震惊,传到湖边宴席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认错人了。 直到管家急匆匆跑到后院角落屋子旁,低头一看那三日,又赶紧捂住眼睛。 “来人,快将他们带下去,分开审问。” 三人的药效还没散尽,姚大夫人还一个劲往那男人身上蹭,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管家急匆匆回来,贴在侯爷耳边耳语几句。 众人眼见侯爷的脸上乌云密布,顿时都明了了。 那个人真的是姚大夫人,崇国公府大老爷的原配嫡妻,皇后的亲大嫂,二皇子的亲舅母! 大周自建朝以来就没有过这么大的丑闻! 二皇子坐在一旁,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姚家跟来的几位姑娘也脸色煞白,就像丢了魂的小鸡仔,六神无主。 严老夫人黑着脸,在儿媳的搀扶下站起来。 好好一场宴席,接二连三出事。 “查,狠狠地查。” 老夫人啪一下将茶盏砸在地上,甩袖而去。 大夫人柳氏眼见宴席无法继续,只得福身向众人道歉,“真是对不住各位了,今日突发状况,府里人手紧张,恐怠慢诸位贵人,只能恳求各位先行归家。还请贵人们谅解,改天我冠勇侯府一定重置宴席,再向各位赔罪,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众人哪里会计较这些,都被崇国公府大夫人的事惊得收不回下巴,也没心思再待在这里吃吃喝喝,心思早就飞了出去。 在侯府不敢聚堆议论,出侯府,茶馆酒肆,这么劲爆的消息,不得满天飞? 二皇子命人将姚家几位姑娘送回去,自己则阴沉着脸,来到冠勇侯身边。 “侯爷,事情究竟如何?还请侯爷给个说法。” 冠勇侯一听就火了。 感恩宴办成了丑闻宴,自己还一肚子火,这小子倒来质问开了。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算老几? “二皇子想要什么说法?”冠勇侯也阴沉着脸,冷冷地道。 “那人究竟是不是……姚大夫人?她为何会在侯府出事?此事是何人所为?” 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劲,方遥外甥女沈璃从刚才就不见人影,大哥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不见的,此事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冠勇侯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沉着脸对管家道:“来人,带二皇子去偏厅,好好听听姚大夫人带来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是,二皇子,请随老奴过来。” 萧浩泽满心的愤怒和疑问,在见到冠勇侯这副态度的时候,莫名心虚起来。 跟在管家身后来到偏厅的一间小屋内,隔壁正在审问姚大夫人带来的婆子和丫头。 “不敢了,呜呜呜,别打了,我都说,都说。” “再把你知道的说一遍,胆敢耍滑头,老子连你也砍。” “是是,我家夫人奉老夫人之命,来配合沈家大夫人给沈大姑娘做套……” “秋红,你个贱蹄子,你不要命了,敢乱说。”一名婆子的声音传来。 审问的侍卫刷一下抽出佩剑,噗嗤,就听啊的一声,有人扑通倒地。 冠勇侯府这是真的发怒了。 胆敢不招,胆敢耍滑头,当场砍死。 小丫头吓得嘴巴都不利索了,“就就就,就是合伙陷害沈大姑娘,坏她的名名,名声……” “那为什么最后成了她自己呢?” “奴婢也不知道,呜呜呜,大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来了两名小厮把夫人叫走,夫人不许奴婢和嬷嬷跟着,呜呜呜,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夫人自己了呢?” 听到这里,二皇子已经听明白了。 是姚大夫人想害人,结果把自己给害了。 至于害她的人是谁? 是沈璃吗? 那个嚣张的丫头,她怎么做得到呢? 第95章 传言发酵 此时的沈璃还趴在树上没有离开。 萧辰泽和徐扬的口哨声就没有断过。 “外面的茶楼酒肆都传开了,说姚大夫人早就和沈家这两个奴才有一腿,没想到今日能在侯府遇上,于是趁人不备,跑到最偏僻的杂物房里来成好事。” 每过一会,萧辰泽就跟沈璃讲一下事件进展。 “她怎么会和沈家的奴才有一腿?这瞎话编得太不靠谱了。” “怎么不会,人都被抓现行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听热闹的人会计较细枝末节吗?他们听完传给下一个人,会自动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说不定过两天你再听,传出来的情节连你都吃惊。” 也对,传八卦嘛,古往今来不都这么传的。 沈璃不说话了。 “肖浩泽的人在找你,冠勇侯府的人也在找你。走,我得赶紧把你送到马车里去,你的丫头刚才被打晕早就送过去了,快走。” 两句话说完,萧辰泽不再啰嗦,扛起沈璃,嗖嗖几下窜出树丛,徐扬都没看清什么,人已经不见了。 沈家马车就停在侯府前院,今日来客太多,出了这等事,大家都忙着离开,整个前院乱糟糟一片,谁也顾不得管别人,只盼着自家马车能早点从拥堵的街道上穿过。 冠勇侯府管家和肖浩泽一起,好容易找到沈家马车,肖浩泽不顾管家阻拦,一把扯开了马车帘子。 马车里,沈璃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抬手遮挡住突然照进来的光线,皱着眉头问,“谁啊?紫苏。” 紫苏忙将帘子一拉,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到底是谁啊?” “姑娘,奴婢也没看清是谁。就在您醒酒这会儿,听说里面出了什么事,奴婢还没顾上去打听。刚才那人可能是太过忙乱,找不到自家马车了,咱们不用理他。” “哦,我怎么不知不觉睡着了?我睡多久了?” “没有多久,您这酒量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您就不该喝那杯酒。” “那么好的桃花酿,我尝了是甜的,以为喝了没事,哪知道后劲这么大,嘿嘿,一杯就给我干倒了。” 主仆二人的对话,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管家一直盯着肖浩泽,侯爷发话了,找到人以后,不允许二皇子叨扰沈璃。何况刚才他也看清了,马车里的人的确是沈璃。 这一下,二皇子的脑子更乱了。 崇国公府很快来人,将姚大夫人带了回去。 据说带走的时候她体内药效还没退,又往自家小厮们身上贴,被崇国公府大老爷一脚踢晕,从侯府借了一匹大布,从头到尾一盖,狼狈离开了。 冠勇侯直接没有出来见面。 府里所有人都黑着脸,不说冠勇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顶级高门,是手握大周三十万兵权的将门之家。就凭老夫人和太后的关系,那也是连皇上都要卖几分面子的。如今姚大夫人跑到冠勇侯府乱来,搅和的感恩宴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这梁子结的,冠勇侯府恨不得打到崇国公府门上去。 第二天,传言就发酵到离谱的境地了。 外面都说姚家大夫人在府里就有那个癖好,动不动威逼府中奴才陪自己乐呵。还有人说,她仗着夫家权势,楚馆享受小倌的时候从来不付银子。 沈璃听得津津有味。 刚让她感兴趣的是,赵氏大清早就被崇国公府的人喊过去,午时都过了还没回来。 绮罗昨天跟着冠勇侯府的人去查小姑娘惠儿的事情,带回来一个消息。 惠儿的哥哥被人打死了。 看样子是被人灭了口。 但是,那名将惠儿带进侯府的小厮想逃没逃了,被大皇子的人抓住交给冠勇侯。 侯府的人可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审问个犯人就跟捏根小菜一样,手拿把掐。一会就打断小厮两根肋骨,踩碎他一只脚腕,疼的他叽哩哇啦乱叫,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竟然也是崇国公府老夫人派来的。 可把冠勇侯府的人给奇怪坏了。 崇国公府老夫人这是跟冠勇侯府有仇呢?还是跟沈璃有仇?还是跟他们两方都有仇? 联想到姚大夫人的丫头交代,她们是帮沈大夫人赵氏的忙,才来给沈璃下套的。 冠勇侯府当即派人上门来找赵氏。 奈何赵氏被崇国公府的人叫走,一直没有回来。 冠勇侯带人找到沈照江,将姚家丫头交代的那些话告诉他。 “沈大人,你最好今日就给老夫一个说法,否则别怪老夫翻脸无情,老夫把话放在这里,若是没有说法,你沈照江在官场上的路就算是走到头了,你自己掂量去吧。” 一个连后宅都料理不清的人,有什么资格担当大理寺卿一职? 谁不知道沈照江当初坐上这个位子,依仗的就是崇国公府老夫人这层关系、 大理寺卿是崇国公府的势力范围,若非必须,大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沈照江敢让夫人将侯府准备许久的宴会搅乱,那就摆明了根本没把侯府放在眼里,这是对侯府赤裸裸的蔑视和欺辱。 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大家走着瞧。 沈照江被北冠勇侯当面威胁,犹如被人当头一棒,眼前阵阵发黑。 当即就要回府找赵氏,刚到门口,就看见丞相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老丞相也正从马车里下来。 翁婿二人脸色都十分难看,沈照江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礼不礼了,回头就吩咐迎出来的管家道,“叫夫人到前书房见我,告诉她岳丈大人也来了。” 管家面露为难,低头道:“大人刚上朝不久,夫人就被崇国公府的人叫走了。” 沈照江一愣,抬头看看天空,“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 “是,走的时候夫人说......” 管家看了眼老丞相,闭上嘴巴。 “夫人说什么,还不快交代。” “是,夫人说,”管家的头更低了,“让老爷赶紧找到那俩奴才的家人,用家人威胁那俩奴才赶紧改口。” “哪两个奴才?”沈照江焦头烂额,肚子里的火熊熊燃烧。 “就是,在冠勇侯府和姚大夫人一起的那俩奴才,夫人说他们的家人都不见了,让老爷快点派人追查,夫人也会让崇国公府的人赶紧去查,” “只要查到那些人是谁弄走的,就能知道背后坏夫人事的人是谁?” 第96章 到底谁傻 老丞相脸色铁青,差点晕厥过去。 万万没想到,女儿竟能干出如此阴狠毒辣的事情来。 当初有人说方氏当年的事就是女儿干的,他为此大发雷霆,将说这句话的人贬到最偏远的地方任职。 如今看来,自己竟无意间成了纵容女儿作恶的靠山。 “不必去查了,这俩奴才的家人已经离开京城,就连他们两人也在昨夜被人从冠勇侯府掳走,不知去向,”老丞相几乎站不住,在小厮的搀扶下,有气无力道,“我也刚从冠勇侯府过来,能从侯府把人弄走,背后之人的能耐非同一般,以你的本事根本查不到,就不必费那个事了。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问你。” 老爷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沈璃耳中,沈璃心下好奇,吩咐丫头们不要打扰自己,进入屋子,又一次躲进了空间。 意念催动,空间很快带着她来到前院书房。 书房里,老丞相正和沈照江在说话。 老丞相问,“她干的这些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沈照江一听,连忙摆手道,“小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做?” 老丞相语气沉重,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前头都说是姚大夫人的事,老夫还没当回事。直到今日开始隐隐约约传出事关沈大姑娘,也事关沈府继室,老夫这才上了心。去侯府一问,冠勇侯查点没拿棍子把老夫打出来。” 沈照江擦擦汗,没敢接话。 老丞相接着道,“崇国公府是皇后母家,有二皇子在,老夫为避嫌,一向不与他们亲厚。此次出了这种事情,不论老夫怎么解释,别人都会认定丞相府已经与崇国公府绑在一根绳上……” 说到这里,一阵愤怒涌上心头,老丞相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恨恨地道:“混账!” 站在门外的管家和丫头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丞相道,“此事弄不好,就会变成冠勇侯府和骠骑大将军府共同对付我丞相府与崇国公府的局面,” “老夫从不参与储位之争,崇国公府愿意配合我儿作践沈大姑娘,不就是想着用这个来当把柄,要挟老夫站队皇后和二皇子吗?” “只不过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被人反制一局,所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干得好,干得好啊!” 管家带人上来,重新端上泡好的茶水。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翁婿二人,老丞相盯着沈照江看了半天,直看的沈照江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你书读得好,即便出身清苦,当年还出了那样的丑事,老夫也不计较,将女儿嫁与你家。可老夫后来听说,当年方氏的事情是有人做局……” 他眸光锐利,盯着眼神乱转的沈照江,“老夫曾经觉得那是一派胡言,可现在,就在刚才,得知侯府发生的事与我儿有关之后,老夫突然不敢多想了,唯恐深想下去,答案会令老夫无颜见人!” 沈照江擦擦额头的汗,嗫嚅道,“不会的,不是做局…” 老丞相手一抬,阻止他再说下去,“是与不是,你心知肚明。如果是,只能说明老夫眼瞎,鼻子底下最恶毒的是自己家人竟然都没发现,老夫白活这么多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老夫过来,也是为警告你们,亏心事若做了,别以为方遥查不出来,也别以为沈大姑娘什么都不记得……” 一听他这样说,沈照江连忙说了句:“璃儿当时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何况她脑袋又有些傻,岳丈大人无需在意……” “她傻?我看你傻还差不多。我问你,自从她回来,府里发生多少事了?哪一次是她吃亏了?” “我看你这大理寺卿当的也就那么回事,崇国公把这个位子交给你,也是想着卖个好给我,让我站队二皇子,不然他能看得上你?” “我今日索性直接告诉你,老夫从来只认皇上一个主子,其他人爱怎样怎样,休想逼老夫做任何事情,” “想用此次侯府事件要挟我拿捏我,让我帮扶二皇子,他们打错了算盘。至于你们夫妇二人干了什么缺德事,休想打着老夫的旗号收拾残局。老夫一概不管,是死是活,随便方遥还是什么人找你们报仇去吧。” 沈照江脸色灰白,一时间失了心神。 老丞相站起来整整衣襟,冷哼一声,道,“读了一肚子书,读成了睁眼的瞎子。有脸说沈大姑娘傻?真是天大的笑话,” “两帮有权有势的人合伙下套给她,她都能全身而退,片叶不沾身,你还有脸说她傻?老夫当初怎么就那么眼瞎,没看出来你沈照江如此草包,” “还有沈大姑娘身后的人,那也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能悄无声息把两家奴才全都带走送出京去,能让人追查不到任何行踪,什么样的人能做到?你自己想,” “不管想不想得明白,你们都给我夹起尾巴,少算计别人,小心到了最后,把自己都给折进去。” 怒气冲冲说完这些话,老丞相拂袖而去。 空间里的沈璃都觉得这老头帅呆了。 这老头尽管精明得可怕,却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再看她渣爹被吓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送走老丞相,他自己在书房里坐了老半天。 “管家。” “是,老奴在。” “派人去崇国公府看看,夫人为何还不回来。” “是。” 管家匆忙下去安排,过了一会回到书房,吩咐人将茶盘撤下去,这次进入书房,把门带了上来? “老爷,奴才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奴才刚才站在门外,老丞相的话多少也听了一耳朵。说到大姑娘的能耐,老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快说,什么事?” “外面有人说,咱们家大姑娘是……细作。” 沈照江眸光不明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这次事情定是夫人和姚家合伙做的局了,这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法脱身,大姑娘却干干净净将自己摘出来,回来后一个字都没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份心性,能耐,绝非一般人可为。老奴突然想到细作的传闻,心里有些害怕。万一大姑娘真是细作,老爷,这往后,一旦事发,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第97章 早晚一天要她命 沈照江倏然一惊,旋即又冷静下来,摇头道:“你多虑了,她回京第二天就和方遥相认,你当方遥是谁?他的偏骠骑大将军是凭真本事得来的,可不是靠着在皇上面前插诨打科得来的。如果璃儿真是细作,方遥铁定能察觉,以方遥对皇上的衷心,断不可能留一个细作在太后那里一住好些天。”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管家也不得不点头,“老爷说的是,方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外面的传言想必他也听说过,连方大将军都不担心,大姑娘应该不是细作了,” “只是,如果大姑娘不是细作,那到底是什么人帮的忙,使大姑娘能轻易摆脱别人做局的呢?” 沈照江刚要张嘴说话,外面,小厮急匆匆跑过来禀道,“老爷,夫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赵氏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沈照江一看她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责问她,连忙站起来迎上几步,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崇国公府为难你了?” 赵氏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道,“崇国公府大夫人去了。” “什么!”沈照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你说什么?” “崇国公府大夫人,她去了。” 书房里霎时没有一丝声音。 两夫妻魂不守舍,呆呆地对望着。 大祸临头了! “大夫人的丫头亲口承认侯府发生的事是大夫人自己下的套,”赵氏的声音里带着惊恐,看得出她在崇国公府也吓得不轻,“冠勇侯府为此还逼崇国公府给个说法,” “姚大夫人是因那件丑事去的,丑事发生在冠勇侯府,崇国公府根本不敢上门去找。姚大夫人的娘家过府大闹,说这一切都是姚老夫人命大夫人干的,结果搭上大夫人的性命和名节,娘家都跟着没脸见人,” “姚老夫人就把我叫过去,想让我找个替罪羊,毕竟这结果是……”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结果是她帮我忙才造成的,事到如今我得找个替罪羊出来,不然这事没法收场了。” 沈照江呆呆地看着她,脑中全是老丞相刚说过的那些话。 最恶毒的人。 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 “这件事果真是你做的?为什么?你竟然敢起这样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岳丈大人刚才过来是怎么说的?” 他看着赵氏,心很累,“他说我们自己作的孽,方遥不会放过我们的,岳丈不会插手,更不会因为你和崇国公府之间的交易就站在二皇子一边,” “他还说,我们都瞎了眼,璃儿没有那么蠢,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如这次这件事,你们一起算计她,结果把自己算计进去,你以为她凭的全是运气?”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重的,有种末路到来的感觉,“姚大夫人的丫头交代说是你让她们家老夫人帮忙在冠勇侯府算计璃儿的,冠勇侯已经找了我,让我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否则让我官途到头,” “夫人啊,为夫与你也算是一见钟情,为了你连原配也舍弃,更为了不让你做妾而给方氏用药。这些年我经常半夜梦见被方氏骂得狗血淋头,我就想着,负心就负这一次,往后再不犯,免得自己总做噩梦,” “所以璃儿回来,再怎么跋扈我也能忍就忍。这些话没有跟你说,是怕你烦恼,没想到你竟然私自去和别人合伙算计她。你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啊?” 沈照江一连声的质问,声音里带了悲戚,带了愤怒,带了失望…… 赵氏本来就心绪繁乱,一路回来都没想好要找个什么样的替罪羊,这个时候有人安慰一下说不定心情能平静一些。却不料沈照江没有像以往那样安抚哄劝,反而用冰冷厌恶的眼神看着她指责她,当时就气冲头顶,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沈照江的鼻子就骂开了,“为什么?你说我为什么?” “那个贱蹄子从回来以后都干了些什么?她把我儿子打成那个样子,吓得瑶儿见了她就躲,她处处欺负压制我的儿女,我会放过她?我管她真傻假傻,我只知道谁敢动我的儿女,我就要她的命。沈照江,儿子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是你的,儿子的腿断了,你难道不心疼?你就由着她在府里作威作福?我告诉你,事就是我干的,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早晚有一天,我必要了她的命!” 沈照江捂着额头,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赵氏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冠勇侯府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是在马车里发现的小贱蹄子,崇国公府一直琢磨谁在背后帮的她,开始以为是方遥,分析来分析去,方遥远在密州,想帮她都赶不及回来,可见还有别人。沈照江,这贱蹄子能耐不小,她的身后必定有高人,由此可见,当初的方氏鬼魂事件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她装疯卖傻,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你不说警惕她回来是不是为母报仇,你还有空在这指责我?”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心思去管父亲和贱蹄子的事,崇国公府闹出人命,肯定不能就这样罢休。他们知道姚大夫人是被贱蹄子算计的,横竖都翻了脸,不怕告诉你,崇国公府的意思,不仅现在先找个替罪羊遮过这次事情,后面还要贱蹄子以命抵命!” 沈璃在空间换了个姿势趴在软垫上,继续听他们说话。 沈照江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道,“替罪羊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璃儿哪里是他们想取命就能取名的?璃儿是我女儿,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要她的命,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更何况方遥那里要是惹怒了,也够皇后和二皇子喝一壶的。” 赵氏轻蔑一笑,冷冷道,“你的女儿?那我问你,坤儿是不是你唯一的儿子?瑶儿是不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让你在他们俩和沈璃中间选,你选谁?” 沈照江被问得哑口无言。 赵氏接着道:“至于方遥,你更不必担心。他们早将一封与西羌通敌的信件放在二夫人赔付给方氏的嫁妆里。方遥不是说有几件古董嫁妆拿不准真假,暂且送到他府里,回头他要找人鉴定吗?到时候崇国公府会安排一名自己人进去鉴定,见机行事,将信件偷出来再放到方府其他地方藏好。等西疆那边安排的人送来军报,里面会说捉到西羌细作,细作交代方家大公子被西羌策反,已经为他们送过好几次密信,而且还有密信是偷偷放在府里的……” 第98章 还想算计舅舅 怒火在沈璃胸中翻腾,几乎将她爆炸。 赵氏又道,“如此一来,即便皇上再宠信方遥,也得搜查府邸。到时候搜出信件,证据确凿,他还有空管贱蹄子的事?还有空让皇后和二皇子喝一壶?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光想如何保全家性命了……” “二皇子说了,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格杀勿论!” 沈璃沉着眸子,周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 好一个赵氏,好一个崇国公府,给她下套还不够,还把手伸到舅舅那里了。 “这事二弟妹也参与了?”沈照江大吃一惊,问道。 赵氏满脸都是瞧不起的神情,不屑道,“就她?也配与我等共事?信件藏在那些嫁妆里,无需经过她手。万一信件被方遥发现,得罪方遥的也是她,方家会认为她记恨方遥逼她交出嫁妆,所以栽赃,就让他们去斗吧,越狠越好。” “这又是为何?弟妹这人就是贪财点,又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我呸,”赵氏眼睛一瞪,对沈照江道,“上次方遥过府算嫁妆,你知道方遥走后她说我什么?” “什么?”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一个继室有什么可嚣张的,她说她知道方氏的死跟我有关,让我小心着点,”赵氏的脸色越发阴沉,“她敢威胁我,我就敢弄死她。” 沈照江突然打了个寒战。 眼前之人让他觉得非常陌生,当年那个娇羞的,足智多谋的美娇娘,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睚眦必报,阴狠诡诈的人。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 脑中闪过她娇声软语说着话,引导他如何给方氏用药的情景。 她说只要能嫁给他,就求丞相和皇后保他官运亨通。还说一直仰慕他的才华,心仪许久,其实做妾也愿意,只是父亲身为丞相,定不许她给人做妾…… 几次之后,他就失了心神。 如今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又有什么用? 沈照江心灰意冷,颓然地看着她,“你怎么和崇国公府老夫人合计的?她这个人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为你去做这样的事?” 赵氏一听就得意了,“不是有婉莹吗?她从江南过来,我陪着去崇国公府给老夫人请的安,老夫人可是温家老姑奶奶,婉莹又是温家长房嫡女,两相亲厚。冠勇侯府宴席前婉莹陪我又去了崇国公府一趟,说起沈璃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姚老夫人直笑话我连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子都收拾不了。加上婉莹在一旁奉承帮腔,老夫人一高兴就说她来收拾,让我配合就行,顺便教教我如何惩治后宅不听话的人。” 要不是因为这事是老夫人自己揽过去的,姚大夫人出了败坏名声的丑事,又自尽,崇国公府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她? 事到如今,不但没法苛责她,还得把她当做自己人,一起琢磨一个周全严密的应对之法。 这边让她找替罪羊,给冠勇侯府一个交代。 那边,崇国公府会说姚大夫人中了别人的毒,被人算计,毒解后自认无颜见人,只得自行了结。如此还能赚回点名节,否则整个崇国公府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沈璃趴的有些累,翻了个身,继续听。 赵氏道,“要不然,替罪羊就说是孙嬷嬷?” 沈璃一听,竖起了耳朵。 孙嬷嬷,沈老夫人身边的人? 沈照江立刻就怒了,“你已经把弟妹算计进去,怎么?我娘也得罪你了?你想拉我娘一起下水吗?” 赵氏眼睛转了转,很会伏低做小,当即变低了声音道,“我就是那么说说,哪里就真敢了。” “你最好不敢,否则为夫定不轻饶。” “是,不会算计你娘的,放心吧。只不过找谁当替罪羊呢?要不然,从犄角院那几个里找?” “你还是算了吧,那几个丫头哪一个你都惹不起,还是另找别人吧。” “另找别人?”赵氏喃喃自语,“找谁好呢?” 这个时候,沈璃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 意念催动空间来到书房屋顶,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一下子从空间里出来,随手掀起几张瓦片,猛地往院子里扔去,接着又转眼闪进空间。 瓦片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差点没把沈照江和赵氏吓死,站在院子里的管家和护卫也都惊了一大跳。 护卫们猛地跳上屋顶,疑惑地四处张望。 一个人都没有,连点声音都没有。 “怎么回事?”沈照江从书房里出来,惊魂未定地问。 “尚未可知,”屋顶上的一名护卫道,“没发现人影,这里有几片瓦空了,像是被人掀起来的。但是,属下们是瞬间跳上来的,依属下们的速度,如果刚才有人,绝对跑不了。” 赵氏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听到护卫这么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远处也没发现逃走的人影吗?”沈照江又问。 “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护卫道,“人不可能跑那么快,属下没发现人影。” “那可能是大猫吧?”沈照江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看见猫了没有?” “那倒没有,”护卫老实道,“猫有可能跑那么快,可是……” 他看了眼瓦片空出来的地方,没敢说这种痕迹不可能是猫干的。 他们刚才都在院子里值守,如果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趴在屋顶都没被发现,老爷肯定不会饶了他们。 “可是,猫的力气也太大了些,一下子蹬掉这么多瓦片……”护卫喃喃道。 “大惊小怪,以后安排个人出来,专门趴屋顶。” “是。”护卫躬身回应。 不是他们不趴屋顶,而是夫人到书房说话的时候,一向不许人靠近,若是在屋顶,老爷夫人说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夫人又该恼羞成怒了。 这个时候,他们就想念丞相府当初送来的暗卫了。 自从暗卫出事回去,丞相派人过来说,公子和姑娘都已经长大,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丞相府就不派暗卫过来了。 从那以后,他们偶尔在府里看见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从没看真切过,只能当作见了鬼,糊弄过去。 第99章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夜幕降临,崇国公府来人告诉赵氏,替罪羊找到了,就是那名在冠勇侯府被吓尿了的丫头。 姚老夫人将她父母家人都绑了,威胁她自己认下罪名。对外就说是姚大夫人曾经惩罚过她,她记恨在心,特意在冠勇侯府的宴会上给姚大夫人下药,还把大夫人骗到小屋里。至于那两个沈府奴才,跟她家是亲戚,两个人本来也因为私情准备逃走,这次收了她的银子,愿意配合她,事成之后已经逃走了。 至于那丫头,交代完了直接处死就行。 赵氏一听不用自己费心思,长舒一口气。 晚饭时派人去请沈照江,却听说他去了小妾院里,正生着气呢,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李妈妈回来了。 “丞相确实跟老爷说过那些话,临走的时候语气也挺重。老爷本来就被冠勇侯找得没面子,又被丞相训了一顿,可不就窝了一肚子火。要不是您回来的时候神情不对,老爷当时就该跟您吵起来了,幸亏让姚大夫人的事给混了过去。” 一旁的周嬷嬷听见,趁机劝慰道,“老爷今儿个心情不好,恐见了您争论起来,这才去了别处院子。等过一宿,明日就好了,您再将老爷请过来好好说一说,没有过不去的。” 话归这么说,但是赵氏心里依旧很生气,哗啦一下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扫落在地,恨恨地道,“都是沈璃那个贱蹄子,最该死的人是她。她没死,反倒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害死姚大夫人,连累我里外不是人。这个祸根,绝对不能留着她,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院子里灯光昏暗,赵氏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从屋里传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离此不远的一处院子里,一条黑色的大獒趴在地上,不耐烦地吼了两声。 那是沈少坤的爱宠,自从他腿断搬去外院,黑獒好多天没见到主人,脾气有些暴躁。 盛怒中的赵氏听到黑獒吼叫,眸中凶光一闪。 儿子院里曾有一个奴才办事不利,让儿子在同窗面前丢了面子,儿子一怒之下将奴才扔进黑獒棚里,一番嘶吼,奴才被撕成碎片。 为了锻炼黑獒野性,沈少坤一直喂它活物,有时候还将犯错的小厮推进去任它撕咬,还有猎来的野鸡,野兔,甚至野猪,养得它嗜血成性,凶狠残忍。 这狗除了沈少坤和一名将它买来的小厮福成,谁都不认。 赵氏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人为不能让沈璃消失,那么黑獒呢…… 一夜无事。 为避免方家上门来找沈照江,沈璃连忙派古路过去阻止。 赵氏要弄死她,她也不打算放过赵氏。 这些事她一个人就能搞定,不必牵扯方家进来。 二房。 万氏刚一起床,贴身丫头就神神秘秘的进来,命人都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信上说,赵氏在她赔付的嫁妆里藏了伪造的通敌信件,准备一箭双雕。 要么方遥被问罪下狱。 要么被人发现信件是假的,胆敢谋害当朝大将军,罪该万死,直接把她下狱。 看完了信,万氏胆战心惊跌坐在椅子上,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这信肯定是真的,因为上面连她当初骂赵氏的那些话都写得明明白白。 骂赵氏的时候只有老夫人在,若非赵氏自己说出去,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个贱妇,竟想置我于死地,好歹毒的心思。” “夫人,那批古董已经送去方家了,咱们该怎么办?” 万氏眼神阴狠,“她既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她也想让方遥倒霉,谁让他逼她把自己的嫁妆卖了陪方氏的东西呢。 但她更希望别人动手,而不是她自己。 一旦败露,不但方遥饶不了她,恐怕连皇上都得将她父兄削职问罪。 赵氏这一招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啊。 “一会去方府送信,约蓝氏出来,别让人知道,”万氏对丫头道,“快点收拾,命他们准备马车,就约皇城根那家银楼吧。” “是。” 丫头福身一礼,急匆匆出去。 茶楼酒肆里,传言继续发酵。 哪怕姚大夫人已经自尽,也抵挡不住小道消息到处乱飞。 甚至有人还说,姚大夫人本人其实不想死,她是被姚家人杀了的。 出了那么大的丑事,看见的人那么多,她不死的话,根本没法自圆其说。 姚大夫人的娘家哭闹不停,崇国公亲自出面安抚,对其家族长辈许以各种好处,族中子弟升官的升官,进爵的进爵,才堪堪将事情压了下去。 对于外面的传言,姚家派人去各大酒楼茶馆,严厉警告不得以讹传讹,一旦发现绝不轻饶? 姚家势大,没有人能得罪得起, 外面的传言渐渐平息下来。 这天夜里,皇上突然心血来潮去了皇后寝宫,用过晚膳之后,皇上道,“冠勇侯老夫人进宫跟母后说,姚家羞辱侯府,想在侯府败坏沈大姑娘名声,可有此事?” 皇后一听,连忙跪下道,“皇上明鉴,此事全因误会而起。臣妾娘家大嫂管家甚是严厉,曾责打过一名贱婢,那贱婢便起了心要害大嫂。她故意选在侯府宴会上作妖,就是要绝了大嫂的生路。所谓谋害沈大姑娘的话,都是那贱婢被人抓了现行,祸水东引胡诌的。臣妾大嫂因此自尽,娘家被人耻笑,臣妾都觉无颜见人,更无瑕解释沈大姑娘的事,倒叫皇上忧心了。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 说得这么委屈,姚家都成了受害者。 皇上不置可否,过了一会道,“即便如此,那贱婢也是姚家的,自家事情处理不尽,却连累冠勇侯府和沈大姑娘名声受损,姚家难辞其咎。冠勇侯府那里姚家赶紧想办法安抚,至于沈大姑娘,皇后好好想想怎么办吧。她在沈家无人撑腰,能撑腰的只有方遥。方遥去为朕办事,办的还是姚二的事,他不在京,沈大姑娘的事朕就不能只瞧热闹不过问。这孩子无辜被连累,方遥要是回来知道了,铁定能打上崇国公府去。国公府若是不好好解决惹恼了他,到时候他打烂国公府朕可不管!” 第100章 黑獒 皇后低着头,眸光不明,垂眸轻声道,“臣妾知道了,这就让人去库房挑几件合心的东西给沈大姑娘送去,顺便安抚一下她。” “去的时候阵仗要大,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宫里派人去给沈大姑娘撑腰的,朕就要看看,谁还敢在背后打她的主意议论她。” “是,皇上说的是,臣妾知晓了。” 皇上满意而去,皇后狠狠扯着手中丝帕,差点撕碎。 娘家大嫂死在沈璃手中,她却还要出面为沈璃买面子,堂堂皇后受这种恶气,她怎能忍? 眸中暗芒闪过,皇后将心腹唤到近前,“去跟二皇子说……” 沈府。 宫中内侍离开后,赵氏气了个倒仰。 算计一场,沈璃丝毫没有损伤,自己这边反倒赔上人命,跑了奴才,最后什么都没捞着,平白给沈璃做了嫁衣裳。 看看宫里给她赏赐的那些东西,哪一样都珍贵精美,都 “回回都让这贱蹄子占上风,回回占上风,这么邪门,我还就不信了。” 当天就叫人去跟沈少坤通信,将福成派回来。 又去针线房拿来一件沈璃准备修补的衣服让黑獒闻,夜深之后,福成将黑獒嘴巴戴上笼罩子,牵到犄角院,打开链子,悄悄放了进去。 夜深人静,沈璃的房门早被赵氏的人打开一条缝。福成轻轻一推,门开了,解开笼罩子,黑獒嗖一下窜了进去。 福成迅速撤退。 路上已经撒好特殊味道的水,黑獒将人撕咬以后,会循着味道跑回来,到时候往棚子里一关,谁知道是它干的? 直到离开都没听到黑獒吼叫的声音,想必不熟悉屋内摆设,还没找到大姑娘在哪儿吧。 树上。 暗卫从开始就看见了福成牵着黑獒过来,沈璃不许他们过问,并让他们到树上安心歇着去。 眼见黑獒钻进大姑娘屋里,两名暗卫紧张得寒毛直竖。 嗖嗖两下飞到沈璃门前,手中捏紧暗器,随时准备射杀大黑獒。 却不料耳中传来大姑娘训斥孩子一样的声音,“叫你坐下你就坐下,老在那摇尾巴干什么?快坐。” “说说吧,他们把你弄来干什么?” 一阵大狗粗哑的呜呜声。 “叫你咬碎我骨头?” 又是两声呜呜。 “你以前咬碎过别人?” 呜呜,是。 “混账东西。” 停顿一会,大姑娘又道,“谁把你带来的,你现在就回去,给我咬死他,听见了没有?” 呜呜呜,听见了。 “很好,咬死之后,把尸首拖到赵氏院子门口,知道不?” 嗷…… 里面竟传来黑獒撒娇的声音。 暗卫瞠目结舌。 这条大獒恶名远扬,暗卫们都见过它咬死野猪的样子,为了不让它发觉行踪而吼叫,每次暗卫们轮值,都会避开沈少坤的后院,从其他屋顶飞过。 没想到这比狼还凶狠的大獒,在姑娘面前嗓子眼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听上去比绵羊还温柔。 “哦,你不知道赵氏是谁啊,”沈璃哂笑,“你知道沈少坤是谁吧?” 呜呜。 知道。 “赵氏就是沈少坤的娘,她的院子你知道在哪吧?” 呜呜,呜呜。 知道,知道。 “好,你把尸首拖到她院门口,然后再回我这里,今晚我让人送你去另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多同类和你在一起,还有许多漂亮的小母狗,只要不咬人,你可以撒着欢地奔跑,这不比你自己被人关在棚子里强啊?” 嗷嗷,呜呜。 大黑獒一激动,撒娇都撒出了两种口音。 转而又情绪低落下来。 嗷…… 它在问,“我就这样离开主人吗?” 沈璃冷眼一挑,“他把你关在棚子里没了自由,就是偶尔喂喂你摸摸你,这样的主人有什么好留恋的?你难道忘了你曾经是草原上奔跑放牧的犬中统领?你是要自由?还是要这虚情假意的主人?” 黑獒垂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黑獒抬起头来,轻声呜呜了两声。 它在问,自己会被送到哪里?以后它跟随沈璃行不行? 沈璃摸摸它的毛发,安抚道,“你暂时还不能跟着我,跟着我,沈少坤会杀了你。必须等我收拾完他们,才能把你光明正大牵在身边。不用担心,会很快的。” 门吱啦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沈璃先出来,看了两名暗卫一眼,一个手势让他们回去。 这才轻轻嘘了一声,大黑獒乖乖走了出来。 一人一狗就这样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 赵氏一直在等沈璃被撕的消息,很晚才睡。 第二天天刚亮,正睡得香甜,被一阵震天响地尖叫惊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杀人了,杀人了,”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分地跑进来大喊大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里的恐惧。 “闭嘴,再叫打死你。”周嬷嬷严厉的声音传进来,赵氏脸上渐渐浮起得意的笑。 肯定是沈璃那个小贱人被大獒咬死了,干得好,太好了。 难道是死状太难看,这才把婆子吓成这样? 周嬷嬷匆匆进了屋子,见赵氏已经被惊醒,忙上前两步凑到帐子前,低声道,“夫人不好了,福成被大獒咬死了。” “你说什么。”赵氏一惊。 怎么会是福成?不是沈璃吗? “你听谁说的?是不是他们传错话了?” “不会错夫人,不是别人传过来的,是,福成的尸首就放在咱们院子门口。奴婢出去看过了,死得好惨,鼻子和腮帮子都被啃光了,只露着骨头,要不是他额头上有个那么明显的疤,差点认不出来。” 赵氏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肚子里的肠子都被拉出来了,还有两条腿,啃得血肉模糊,没法看,真的没法看。” 听了她的描述,赵氏差点呕吐出来。 周嬷嬷这才闭上嘴巴,神情紧张地看着赵氏。 “那个贱蹄子呢?她那边什么动静?”赵氏缓了一阵,眼神阴狠地抬起头来。 听她这样问,周嬷嬷满脸失望地道,“她那边很安静,跟平日并无两样,看样子昨晚根本没事发生。” 赵氏皱着眉头,心里很疑惑,“怎么回事?难道福成把大獒惹毛了,控制不住,所以被咬死了?” 没等周嬷嬷说话,外面又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丫头,一进门就惊慌失措地叫道,“夫人,公子的黑獒不见了。” 第101章 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黑獒又不见了! 赵氏一个头两个大,当时就坐不住了。 黑獒可是儿子的命根子,从小养到大,就没离开过。 “什么叫不见了?赶紧去找啊,那么大一个东西,藏能藏到哪里去?” “找过了,”丫头吓得嘴唇都哆嗦,“负责换水的小厮天刚亮就发现大獒不见了,赶紧报给管家,管家招呼大家到处寻找,可是,找遍各个角落都没影。管家让奴婢过来跟夫人说一声,他还在带人到处寻呢。” 赵氏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 又是一件邪门的大事,万一黑獒找不到,儿子那里可怎么交代啊? “夫人,”外面又进来一婆子,福身道,“管家说府里全都找遍了,所有边边角角,甚至水井和地窖也都找过,大獒确实不见了。他还问过门房,有没有大狗或者大车出去,门房说没有,刚开门,什么都还没进出。” 也就是说,没有人将黑獒打死运出去,更没有将它藏在平常看不见的地方。 “大姑娘那边呢?也搜过了吗?” “这……” “这什么这?搜过了没有?” 婆子一见赵氏发怒,吓得连忙跪下,道,“大姑娘的丫头说她还没起床,不许人进去吵醒大姑娘。还说她们昨晚早早就关了院门,根本没听见什么狗啊獒啊的,然后就让奴婢们滚,所以还没进去搜。” 赵氏的头又开始气得晕起来。 自从沈璃回来,她觉得自己一天好日子再没过过。 不论什么事,沈璃就没有不和她对着干的时候。 如今看来,黑獒失踪,犄角院的嫌疑最大。 “来人,跟我走,去犄角院找大公子的黑獒。” 呼啦啦一群人跟了上去,一起往犄角院走去。 犄角院院门大开,丫头们忙忙碌碌,扫地的,洒水的,浇花的,后院小厨房飘出阵阵香气,刺激着众人的味蕾。 赵氏一进去,就看见沈璃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身旁是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茶具和点心,还有那个扛着棍子打断儿子腿的丫头,正抱着一大块寒瓜啃得不亦乐乎。 寒瓜是昨儿个宫里赏赐给沈璃的,常人根本尝不到。没想到她宁愿给丫头吃,也不给老夫人和父母送一点。 忤逆不孝的东西! 赵氏黑着脸往里走,走到沈璃身边,见她都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不由得怒火又窜上头顶。 “昨夜坤儿养的那条大黑獒突然不见了,你这里可曾见过没有?” 沈璃正在啃寒瓜,没嘴和她说话。 赵氏忍了忍火气,道,“府里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只有你这里还没找,刚才她们说你没起床,这会既然起来了,我带人过来找一找,免得真藏在这里吓着姑娘们。”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沈璃,越看心里越沉重。 果真叫沈照江说对了,沈璃并不傻。 可见前面是装傻,现在直接连装都不装了。 沈璃笑着放下寒瓜,又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抬眸看了赵氏一眼,“夫人大清早过来,是为找你儿子那条恶犬啊?” 赵氏闭闭眼睛,使劲将火压下去,再压,再压。 沈璃咽下点心,喝一口茶,慢悠悠道,“我听说你儿子把小厮推到黑獒面前让它撕咬,为此咬死好几个人了,真的假的?” 她也不管赵氏的脸色有多难看,吐掉嘴里的茶叶末子,继续道,“这么没有人性的事都干,他是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遭天谴噢。” “你,”赵氏的火终于压不住,腾一下又上来了,“你嘴巴放干净点,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儿子是沈家嫡亲的大公子,莫说打死几个奴才,就是打死别人,也轮不到你一个生母不洁的东西来议论他!” 还没等沈璃回话,半夏猛地站起来,将寒瓜皮往赵氏脚下一扔,瓜皮破碎,溅了赵氏一身。 “你说谁呢?嘴巴这么臭,喝大粪了?” 赵氏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半夏,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璃一摆手,将半夏拉到一边,对赵氏道,“我娘洁不洁,你是最不配说的那一个。因为我娘还是沈照江原配嫡妻的时候,你就偷偷和沈照江勾搭上了,不然你们的儿女最多是十岁,而不是十三岁。你一个勾搭有妇之夫的玩意儿,还有你那两个私生儿女,有什么资格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你真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他们的实际年龄,猜不出你们奸夫淫妇的真实情况啊?” 说到这里往地上呸一下,半夏也跟着呸呸呸。 “你不用拿那想杀了我的眼光看我,不妨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你儿女还十下。” 她缓缓抬头,阴阴地笑起来,“听说,你和崇国公老夫人合伙,想在冠勇侯府害我?” 两声冷笑从鼻子里发出,赵氏突然感觉身后冷嗖嗖的。 沈璃慢慢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姚大夫人是我弄死的,你觉得她下场惨不惨?呵呵,她该不该?下一个,你说,该轮到谁了呢?” 赵氏惊恐地瞪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敢摊牌。 她凭什么? 背后肯定有人帮她,不然她哪来的底气! 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 “你,你好大的胆子,崇国公府肯定不会放过你,早晚一天会杀了你,你等着吧!”气急之下,她不管不顾指着沈璃,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沈璃轻蔑一笑,淡淡道,“有本事来啊?我还不打算放过他们呢。还有你,你以为你就没事了?呵呵,你人长得不怎样,想得倒是挺美。我告诉你,胆敢算计我,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大胆,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混账东西。”门外。沈照江大踏步走了进来。 大清早就听说赵氏院门前躺着一具尸体,又听说儿子的大黑獒找不到了,他急急忙忙赶去安慰赵氏,结果听说赵氏带人来了犄角院,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又赶到这里来。 刚到门口就听见沈璃正在威胁赵氏,当即黑了脸,怒气冲冲道,“放肆,忤逆不孝的东西,谁让你这样跟你母亲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 第102章 军犬基地 沈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照江和赵氏,心底为方氏好一顿悲哀。 就这么个玩意,方氏怎么就念念不忘,连死了都想葬他家祖坟。 真心理解不了。 她眼神冰冷,盯着沈照江好一会,一字一顿地道,“我跟你说过没有?我母亲死了,你是记忆力不行了?还是直接没长脑子?” 听了她的话,沈照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抡起胳膊就想扇下去。 绮罗和绮丽嗖一下窜过去护在沈璃身边,沈璃却将她二人一推推到一边,轻蔑地道,“让他打一个试试,敢动我一下,我让他儿子偿命!” 赵氏心口一阵绞痛,脚下几乎站立不住,看着手已举在半空的沈照江,愤恨地道,“老爷听见了吧,您都听听她说了些什么,她在咒我们全家啊!” 想想沈璃冷冷的表情,还有那冒着寒光的眼神,她就从骨子里冒凉气。 原本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她是真的敢要人性命。 想到这里,赵氏忍住怒气,使劲拉住沈照江的胳膊,将他的手拉下来,“老爷,妾身是过来找坤儿大獒的,万一那畜生跑进来咬了人就不好了。要是它没在这里,咱们就回去。大姑娘也在气头上,她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免得伤了父女和气,老爷消消气,消消气。” 恰好此时,丫头小厮们也都将院子前前后后搜了一遍,连大黑獒的一根毛都没找到,于是跑到前院来,纷纷向赵氏禀告。 看着沈照江和赵氏离去的背影,沈璃眸子幽暗。 昨晚黑獒咬死福成之后又回到她这里,她将黑獒领进屋子关好门,暗卫们还在外面纳闷呢,她已经带着黑獒进入空间。 黑獒对她有种天然的恐惧和敬畏,一进入空间就匍匐在她脚下,耳朵往后使劲抿,摇着尾巴,说不出的谄媚。 沈璃要带它去的是舅舅的练武场。 上次和古路对打的时候她就知道练武场上有几条大狗,舅舅说那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的狼獒幼崽,养大以后可以放在军营里,陪士兵们巡逻警戒,颇通人性。 那时沈璃就有个想法,她要帮舅舅建一个军犬基地。 既然自己有和狗子们沟通的能力,又知道需要军犬协同作战的部门都有哪些,何不利用起自己的能力,帮舅舅一把。 把大黑獒带过来,就是行动的第一步。 这支军犬基地需要添充优秀犬只,大黑獒无疑是当中翘楚。 “到了那边不许欺负其他狗子,听见了没有?” 大黑獒从鼻子里嗯嗯两声,表示自己知道就是了。 “你别光答应得好,等我一走就捣蛋。我会定期回来看你们,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别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听到打断腿几个字,大黑獒的眼睛耷拉下来,看上去有些难过。 过了一会,它抬起眼睛看了看沈璃,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大公子的腿是您打断的吗?” 沈璃横眉立目,铮铮道,“是我打断的,怎么了?” 大黑獒一听沈璃语气不对,耳朵贴到后面,使劲夹起尾巴,嘟哝道,“没怎么,就是随便问问。” 它可不敢说自己有点心疼大公子,好歹那是它的前主人,它们犬类还是挺念旧的。 可是一靠近沈璃,那种天然的亲近感就让它忍不住臣服。 它觉得她是兽神,能听懂它说话,还能变来变去,甚至把它变到一个奇怪的屋子里,转眼间就到达其他地方。 她说人和狗子一样,都得讲良心,杀人不要紧,得杀恶人。欺负无辜弱小之人,是无能的表现。 它是强者,它可不想做兽神嘴里的欺软怕硬之辈。 嗷嗷…… 啪。 沈璃照嘴给了它一巴掌,“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这话说晚了,黑獒的叫声将练武场上趴着的几条狗子惊动了,一起冲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吠叫起来。 值夜的军士手里拿着剑,跑过来一看,愣住了,“表……表姑娘?这么晚,您怎么来了?有事找老太爷他们吗?属下这就喊人帮您通报。” “不必了,我不是来找外祖母的,别惊动他们。我是来送大獒的,”沈璃将大黑獒往前一推,吓了军士一跳,“这獒非常聪明,也很勇猛,我想让它和那几条狗一起训练,等舅舅回来我再跟他说,这几天先让它在这里,你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军士一口答应下来。 大黑獒听到沈璃对别人说它勇猛聪明,高傲地抬起嘴巴,挺胸昂头,威风凛凛。 军士一看,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交口称赞,“这狗好,品相真好,一看就是条好狗。” 大黑獒翻了个白眼。 狗什么狗,老子是獒,是狼王后代,你懂个屁。 送走黑獒,沈璃就回来睡着了。 暗卫们提心吊胆在屋子外面守了一夜,第二天开门一看,出来的只有沈璃自己。 大黑獒呢? 神秘消失了。 暗卫们面面相觑,表姑娘身上令人不解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 这边,赵氏和沈照江一路走,一路生气。 “你也看到她的态度了,你还抱怨我算计她。自从她进门,何曾对我尊重过?好,我不是她的生身父母,不尊重就不尊重吧。可是你呢,你可是她亲爹啊,她对你尊重吗?她叫过你一声爹吗?” 没有,只叫他沈老爷。 沈照江耷拉着眼皮不说话,心里自然也是气得不轻。 想想瑶儿在自己面前撒娇乖顺的模样,再想想璃儿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沈照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哪里是回来个女儿,这分明是个仇人! 大黑獒始终没有找到,沈少坤听说以后,心疼地大哭大叫。 当天夜里,沈照江和赵氏刚进入梦乡,房门外突然响起了砰砰砰的砸门声。 声音太大,把睡着的人都吵醒了。 睡在外面小榻上的丫头忙起来点灯,不等发问,院子里,护卫们的喊声也传了过来,“什么人?” 瞬间,护卫们围满了院子,来到房门口。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声音就在这里,人呢? 眼前什么都没有,别说是活物,就连风都没有。 门是怎么敲响的呢? “喂,上面的,”一名护卫对着屋顶和树上喊道,“看见人了吗?” “没有,兄弟们一直盯着呢,什么人都没有?” “那怎么会响呢?声音还那么大?” 黑暗里突然响起呜呜咽咽的嚎叫声。 一阵阴风刮过,众人只觉脑后一阵发凉。 天啊,福成死得那么惨,不会是他的鬼魂回来了吧? 第103章 鬼剃头 沈照江披衣下床,走出屋子。 “怎么回事?刚才谁在砸门?” “禀老爷,属下们一直在这边巡逻,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砸得那么响?” “禀老爷,确实没有,”屋顶趴着的侍卫也跳了下来,道:“属下们一直在上面盯着院子,哪个角落都能看到,确实没有人。” 见了鬼了。 这次不能再说是野猫干的吧,多么大的野猫也砸不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啊。 屋子里,赵氏也坐起来了,等了一会没声音,便想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正低头找鞋呢,旁边出现一个影子,裙袂飘飘,赵氏没多想,以为是值夜的丫头,头也不抬吩咐道,“去,把我的鞋子拿过来。” 裙袂飘到她眼前,裙底下伸出一只脚,踢了踢赵氏的鞋子。 赵氏眉头一皱,哪个丫头这么大胆,竟敢用脚踢她鞋子。 一抬眸,赵氏啊的一声尖叫,喉咙就被眼前人掐住了。 来人是沈璃。 只见她眼神冰冷,眸光中透着狠厉,手上用力掐在赵氏脖子上。赵氏脸庞涨红,两眼翻白,舌头都伸了出来。 沈璃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咔嚓两下,将赵氏的头发剪落地上,剪得太潦草,看上去像狗啃一样。 沈照江听到赵氏前面那声尖叫,心道不好,连忙跑进屋里,就看见赵氏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赵氏只顾得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值夜丫头刚才还在外面听侍卫们说话,此时也跑了进来,一见地上散落的一堆头发,再一看赵氏头顶,整个人都惊呆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人进来,这一点连老爷都能证明,那夫人的头发…… 天呐,鬼剃头! 夫人遇到鬼剃头了! 丫头惊恐地睁大眼睛,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沈照江也惊得站在那里,直到赵氏缓过气来,抬头看见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是沈璃,沈璃在屋里,她要掐死我,她剪掉我的头发。呜呜呜,老爷,老爷救我,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沈照江下意识抬头去看屋顶,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不在那里,她……她在……” 赵氏就好像魔怔着了,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明白。 沈照江想说她是梦魇,可是,看着散落一地的头发,实在说不过去。 “你别慌,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沈璃,老爷,真的是她,她突然出现,一把掐住妾身脖子,手上力气很大,掐得妾身无法动弹。老爷你看,妾身脖子上是不是有她的指印,你看有没有。” 有,她说话的时候沈照江就已经看见了,确实有。 指印逐渐明显,从粉色变成红色,又变成紫色,变化很快,可见力量有多大。 沈照江心里的震惊如潮水般涌上来,不能平息。 沈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人呢? 看夫人脖子上的痕迹,肯定有人来过,至于是不是沈璃,他觉得夫人要么花了眼看错,要么有人易容冒充成沈璃。 “他往哪里跑了?” 沈照江环顾左右,问赵氏。 赵氏嗓子一噎,懵了。 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只记得沈璃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根本来不及反应。 “妾身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她就不见了。” “往哪个方向跑的也没看见?” “没有,她是凭空消失的,”赵氏脚底突然升出寒意,一把抓住沈照江的手,惊恐地道,“老爷,她是不是鬼?她真的能凭空消失,就像她凭空出现一样。真的是这样的,老爷你要相信我。” 联想到刚才房门突然砸响,出去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沈照江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空间里。 沈璃看着沈照江和赵氏惊慌失措的样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刚才睡不着,想起这两日赵氏的嘴脸,临时决定过来作弄她一番。 空间能将她带到任何地方,她能随自己的意念闪进闪出,想必吓死个人会很容易。 于是她就来了。 疯狂砸门,瞬间闪进空间,看着院子里一帮护卫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摸。 然后沈照江出来了。 趁着他开门的间隙,沈璃进了屋子。 一进去就看见赵氏正低头找鞋子,她就从空间里出来,差点把赵氏掐死。 剪头发的剪刀是她随手从小几上拿的,看着头发刷刷落地,真解气。 赵氏口口声声想要她的命,殊不知对于沈璃来说,弄死赵氏是分分钟的事。 只不过不想让她死得那么便宜,暂时留着而已。 伸了个懒腰,沈璃心思一转,空间就将他带回自己房间。 刚在床上躺好,院门就被敲响了。 沈照江亲自带人过来,说有急事找沈璃,上她赶紧出来。 沈璃就知道他们会过来,出了那么惊悚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来看看她在不在? 打开房门,沈璃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什么事?天天大半夜的过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照江愣住了。 一看沈璃的样子就知道她哪里都没去,这是睡着了被吵醒的。 随便含糊两句,沈照江在沈璃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中狼狈离去。 赵氏正等在屋子里,剪短的头发用头纱遮住,她神情紧张,眼睛四处转,生怕沈璃又突然从哪里蹦出来,出现在她面前。 沈照江一进来,赵氏就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她在不在?穿什么衣服?” 沈照江疲惫地坐下,摇头道,“应该不是她,我带人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被吵醒了很不耐烦,差点动手打小厮。” “不是她?”赵氏愣怔起来,道,“怎么可能不是她?妾身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不会错的。” “应该是有人易容成她的样子来的,”沈照江搓搓脸,使劲提起精神,“你想啊,为夫一刻都没耽搁就往那去,若是她的话根本来不及进屋入睡换衣服,对不对?”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赵氏脑袋有些不够用,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狐疑地道,“你说是易容的,可妾身感觉很真切就是她。从砸门到剪头发,她都能瞬间闪离,所以她在你赶过去之前瞬间闪回犄角院又有什么奇怪?” 沈照江皱着眉头听她说,听起来有点道理,却又觉得匪夷所思。 第104章 又找到弹劾内容了 赵氏摸着头纱,悲从中来,“妾身这样子还怎么见人?除了沈璃,谁会这么恨妾身,连妾身的头发都敢剪?要不是时间短促,她真的能给妾身把头发全部剪光。老爷,呜呜呜,妾身在自己家里被人欺负成这样,没法活了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呜呜呜。” 沈照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都一头雾水,怎么去为她做主? 要找沈璃,也得有证据啊。 可他们哪来的证据? 对方神出鬼没,片叶都没留下,只凭赵氏嘴里说沈璃,连他都觉得不足信,何况别人? “你先别哭,此事会弄明白的。等天亮上朝,为夫跟岳丈大人说一下情况,请他派几个暗卫过来,顺便商量商量怎样捉到这家伙。” 赵氏的哭声渐渐停歇,心里万分不情愿。 父亲已经因为上次的事情不待见她,沈照江还去父亲面前说,岂不是更让父亲厌烦? 堂堂大理寺卿,家里出这样的事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还得求到父亲面前。 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根本没有魄力和手段。 所谓尸位素餐,可不就是这种人。 心里的蔑视油然而生,赵氏垂着眸子,摸摸头纱,咬牙躺到床上,侧身向里不再理会沈照江。 翌日。 早朝刚过,沈照江追上走在前头的老丞相,跟他说了昨夜发生的事。 老丞相拉着脸,听他说完,冷不丁问了一句,“前日夜里你们家里那条黑獒不见了,有没有这回事?” 沈照江一愣,连忙回道,“是,那獒是坤儿养大的,说不见就不见了,里里外外找遍都没找到……” “哼,我怎么听说,坤儿还让那条大獒撕咬犯错的小厮?小小年纪如此残暴,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孩儿?” 沈照江在岳父面前一向恭敬畏惧,听到他这样说,当即紧张起来,回道,“都是别人乱说,坤儿他就是个孩子,不可能做那种事,岳丈请放心……” “不可能?我的暗卫亲眼所见,也是别人乱说的吗?如此残暴无良你竟视而不见,还为他遮掩,你的圣贤书都进了狗肚子,枉为人臣!” 老丞相声音愤怒,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朝臣都好奇地看过来,沈照江连脖子都红了。 “老夫还听说,你们夫妇半夜跑到沈大姑娘的院子里,打着找狗的名义耍威风。怎的?想着方遥不在家,尽情欺负女娃儿?为人父母,出息都用在这里了是吗?老夫听说以后,都觉无颜见人,你还有脸过来说坤儿娘的头发被沈大姑娘剪了,你自己觉得能信吗?还是在你眼里,老夫已经老到昏聩无能,随便你们愚弄的地步了?” 正是盛夏,太阳直直地照下来,晒得沈照江心头燥火熊熊,没想到老丞相对自家了如指掌,汗从他额头滑落,连忙伸手去擦。 “岳丈大人,昨夜之事确实诡异,却无一点头绪,小婿心惊胆战,想求岳丈大人再派几名暗卫过去,好歹能帮忙护着点妻儿老小也行。” 老丞相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垂下的眸子彰显着他的不耐烦。 沈照江不说话了,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先生教诲的学子,可怜巴巴。 “暗卫就不用了,老夫花大价钱练出来的人,不是围着你们的小家小情转的。一旦你们夫妇命暗卫对付沈大姑娘,方遥会怎么想?人是老夫派过去的,方遥定会认为老夫已经选定立场,准备与他作对。老夫明明没那个意思,干什么要被你们绑缚?” “当初你和温家姑爷都选了崇国公府做靠山,老夫让你们一步一步慢慢走,你们不听,急于求成。那个时候老夫就说过,崇国公府之所以扶持你们,是想逼老夫站队。你们啊,打错了算盘。老夫这人,谁的账也不买,更不怕人威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老夫都只认皇上一个人。皇上说谁适合做储君,老夫就扶持谁。若是崇国公府因此迁怒你们,老夫只有两个字:活该。” 说完这些话,老丞相衣袖一摔,大摇大摆地背着手,出了宫。 沈照江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大清早被人数落一顿,他脸上也挂不住。 正要往外走,身后,二皇子急匆匆追了上来。 “沈大人,请留步。” 沈照江回头一看,连忙拱手行礼,“见过二皇子。” 萧浩泽连忙回礼道,“沈大人客气了。” 冠勇侯恰好从二人身边走过,沈照江刚要和他打招呼,冠勇侯将头一撇,狠狠地冲着地上连呸两下,黑着脸过去了。 二皇子双手一摊,对沈照江道,“老侯爷这是迁怒你我了。” “是啊,”沈照江尴尬笑笑,“老人家还生着气,一时半会消不了,呵呵。” 二人说完刚要走,那边,崔御史又昂着头走了过来。 沈照江一看见他,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这两天崔御史弹劾他和崇国公府,都成了家常便饭。 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崇国公府也是恨得牙疼,却也无可奈何。 用崇国公的话说,这种人你不能弄死他。 死对他来说是成全,是升华。 御史台的人成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有朝一日死在刚正不阿的名声上,可以载入史册,名垂青史。 谁弄死他,谁就成了他的垫脚石,是反派,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崔御史腰杆笔直地走了过来,沈照江硬着头皮上前拱手,客气道,“崔大人辛苦。” 崔御史脚步一停,义正辞严道,“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也没什么可辛苦的。” “是,崔大人高风亮节,实乃吾辈之楷模。” 沈照江恭维着他,心里暗暗叫苦,巴不得他别停下,赶紧走。 二皇子也客客气气拱手见礼。 崔御史却眉头一皱,想起一件事来。 “二皇子,听说冠勇侯府办宴会那天,你带了个小女娃儿进去冒充沈家大姑娘的妹妹?” 二皇子和沈照江心里都是一紧。 “那女娃儿才七岁,沈大姑娘的娘在庄上十年,你弄这么个女娃来,是想证明方氏不守妇道,你想给方大将军泼污水,想让方家军名声受损,影响军心!我说得对吧?” 崔御史盯着二皇子,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这下好了,他又找到明天弹劾的内容了。 第105章 我想娶你家大姑娘 目送崔御史离开,二皇子和沈照江暗暗抹了一把汗。 二人继续往外走,沈照江不知道二皇子要说什么,又不好提前走开,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沉默一会,二皇子终于开口了,“沈大人,有件事情想求您帮个忙。” 沈照江连忙停下脚步,拱手道,“二皇子客气了,不敢当个求字,二皇子有事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吾必当尽力。” 二皇子踟蹰片刻,轻声道,“我想娶贵府大姑娘沈璃。” “什么?” 沈照江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您,您刚才说什么?您想娶谁?” “贵府大姑娘,沈璃。”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沈照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忍不住又重复一遍,“您说的,是我家大女儿沈璃吗?” “是的,没错。”二皇子笃定道。 沈照江呆愣愣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前几天二皇子还和璃儿在冠勇侯府的宴席上剑拔弩张,怎么转眼就想娶回家了? “二皇子,您是认真的吗?这种事,可不兴开玩笑的啊。” “自然是认真的,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那……可是,可是您与小女她,你们俩……” 沈照江磕磕巴巴,感觉脑子不太够用,跟不上节奏了。 二皇子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咱们边走边谈,这里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 就在他们站下说这几句话的工夫,又有几个人经过,停下行礼打招呼。 沈照江连忙跟上二皇子的步伐,向拴马桩走去。 那里有二皇子的府兵,有侍卫,守卫严密,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的话。 “这也是母后的意思,”二皇子道,“崇国公府大夫人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国公府的名声严重受损,崔御史之流还抓住传言一力弹劾,为今之计,唯一解开这道难题的方法就是我与沈大姑娘联姻。只要能成功迎娶沈大姑娘,外面关于姚家迫害沈大姑娘的传言就不攻自破,姚大夫人的死因就不会被过度猜测。而且您也知道,方遥的军权……” 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看周围。 “母后的意思,是请沈大人帮忙促成这桩婚事。父皇对沈大姑娘的事情也颇为关心,特意去母后宫里责问母后。假如父皇知道我与沈大姑娘能成好事,想必会十分高兴。” 毕竟,太后和皇上都曾经当着方遥的面表达过这种想法,他们对沈璃的喜爱不亚于皇子公主,有了沈璃,太后和皇上都能对他高看一眼。 至于方遥的阻拦…… 二皇子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沈照江总算听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他是自然愿意的。 二皇子是皇后嫡子,有极大的可能继承大统,如果璃儿能成为二皇子妃,以后再成皇后,那沈家祖坟可真就冒青烟了。 刚要兴奋,脑中突然闪现沈璃冷冰冰盯着他的眼神,心中一凉,泄了气。 “不瞒二皇子说,对于皇后娘娘和二皇子的厚爱,臣十分感激,也万分愿意。可是,二皇子想必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璃儿的婚事现在由她舅舅方遥做主,我说了不算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沈大人,明明您才是沈大姑娘的生身父母,却连她的婚事都说了不算,沈大人难道甘心吗?” 不甘心,肯定不甘心。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 方遥用军功换来的恩典,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不甘心又能怎样,谁还敢违背不成? 沈照江心里犹如翻江倒海搅和一般,五味杂陈。 正暗自烦恼,就听二皇子道,“我倒是有一计,沈大人可想听一听?” “听,请二皇子赐教!” “过几天江南织造温家夫人会进京,母后准备让她举行一场宴会,到时候烦请沈大人带府中几位姑娘赴宴就好。” 一听又是宴会,沈照江的眼皮就跳。 自从沈璃回来,总共参加过几场宴会? 场场都出事。 他现在都对宴会两个字产生恐惧了,二皇子还想再次利用宴会,能行吗? “上次在冠勇侯府的事,想必二皇子也参详过了,内子后来跟我说,璃儿身后有高人守护,二皇子就不怕那高人在宴会上坏您好事?” “再者说了,岳丈大人因为冠勇侯府的事,已经骂过我夫妇二人数次,若是让他知道我与二皇子一起算计自家女儿,岳丈能带人上门打断我腿。” 他擦擦冷汗,想想真后怕。 “内子算计璃儿,在岳丈大人那里赚了个不仁厚的评价。我作为璃儿父亲再那样做,还不知岳丈大人会怎样说。只不过臣心里也明白,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承蒙皇后娘娘和二皇子厚爱,璃儿能入您的眼,是她的福气,臣……” 此事若成,沈家能出一位皇后,沈照江心情激动,脑中一片混乱,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 “温家宴会,璃儿肯定不会参加,那是内子姐姐家,不怕二皇子笑话,璃儿与内子的关系并不好,让她去参加温家宴会,她肯定起疑心。” 二皇子眼前闪过沈璃桀骜不驯的模样,心下了然。 “沈大姑娘在家也不听长辈教诲吗?” “不听,”沈照江摇头,看上去颇为头疼,“多少年不在跟前,这孩子没太学规矩,何况因为她生母的缘故,她对家里人有些误解,关系就处得不是太好。如果跟她说去温家赴宴,她定会说一句别人的亲戚关她什么事,这孩子难管得很啊。” 他这样说,二皇子反倒笑了。 听起来倒是比那些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有意思,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挺让人期待。 沈照江也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笑,两手拢在一起,思量着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哦?愿闻其详!” “宴会就在我沈家举行,名单我自己定,就不用担心璃儿背后的那个人出现,届时就请几位皇子都来,就用为温家夫人接风的名义……” 二皇子一听,有些顾虑,道,“您刚才不还说沈大姑娘不会搭理温家夫人吗?如今又用为温夫人接风的名义,她不参加怎么办?” 第106章 故意激怒 沈照江不在意道,“那别担心,她有个好友,是崔御史的女儿,只要给那姑娘下帖子请来,还有方家姑娘也来,璃儿就肯定会出席。” “嗯,”二皇子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看了沈照江两眼,垂下眸子,道,“沈大人难道就不好奇我打算如何让沈大姑娘答应婚事?” 沈照江看不清他眼里的内容,斟酌着道,“正想问二皇子您呢?” 二皇子笑了,道,“放心,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最多也就是有点小接触,到时候,母后自会让本皇子为她名声负责,总之不会太过分的。” 哦。 原来是打个的这个主意。 沈照江明白了。 小接触是什么接触? 肌肤之亲就说肌肤之亲好了,还说得那么隐晦。 算了,看在是他二皇子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接受。 “二皇子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不问清楚些,心里总不放心,就是回去跟老太太也没法交代不是?” “是,您说的是。”二皇子很赞同的样子,连连点头。 心里却有些鄙夷。 满京城都知道大理寺卿沈家大姑娘不受亲眷待见,从老夫人到继母到生父和兄弟姐妹,无一不排斥她。 对于沈照江来说,冠勇侯府家发生的事已经够让人背后戳他夫妇的脊梁骨了,如果二皇子对沈璃太过分,他这个当父亲的将直接没法见人。 他一边垂涎二皇子妃这个名分给家族带来的荣耀,一边不想让人知道是他自己把女儿推给二皇子的,做人如此虚伪,难怪方遥和老丞相都看不上他。 二皇子心下鄙夷,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与沈照江议定温夫人一进京就举办宴会,便分开了。 刚出宫门没多远,就看见萧辰泽骑马走在前面,眸光一凛,心底暗恨涌上来。 当即将马一提,快走几步赶上去,与萧辰泽并排而行。 “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萧辰泽一看是他,没搭理。 萧浩泽继续道,“听说前些日子在皇祖母那里,大哥没少往沈大姑娘跟前跑,按理说你二人关系该比旁人相厚才是。可那日在冠勇侯府,我怎么没见大哥出来维护沈大姑娘一二啊?” 语气不可谓不挑衅,萧辰泽终于肯正眼看他了,“怎么?欠揍了?来我面前找抽了?” 萧浩泽也不恼,依旧并排一起走,“我还听说,你舅舅在边关因为过于自大,非要半夜带一队斥候去探敌情,结果被人给抓了,到现在还没放回来,这事真的假的?” 萧辰泽默默听他说话,也不打断。 直到他说完,才抬眸看着他,“接着说,我还没听够呢,接着说。” 萧浩泽一愣,有些意外。 他确实是来故意找茬的,没想到萧辰泽竟然能忍住脾气,不动手。 那天皇后命人把他叫过去,告诉他皇上最近对萧辰泽颇多赞赏,经常在言语里流露出孺子可教的满意。 这让他一下子生出了危机感。 仔细想想,萧辰泽这个纨绔浪荡的家伙好像有很长时间没闹事了,父皇最近经常叫他去御书房,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连皇后的人都打听不出来。 长久下去,这样可不行。 崇国公刚派人给二皇子出了个主意,让他想办法激怒萧辰泽,今天就遇上了。 这样好的机会,萧浩泽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凑上前来,故意出言不逊招惹萧辰泽。 按照以往的惯例,说不了几句话萧辰泽就该动手了,整条街上的人可都在看着,肯定惊动御史台,明日一弹劾,父皇肯定会失望。 出乎他意料的是,萧辰泽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不但不动手,就连言语上的针锋相对都没有。 这样的萧辰泽,让他既陌生又害怕。 不等他再想出更能刺激萧辰泽的话来,萧辰泽一抖缰绳,马儿腾空而起,身旁的萧浩泽没有防备,吓得一个倒仰,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他只来得及哎哟一声,萧辰泽便绝尘而去,已经驶出百米外。 求锤得锤,萧浩泽受伤了。 只不过这种伤不能到皇上面前去告萧辰泽的状,还得使劲想办法遮掩。 不然被皇上知道他骑术不行,马儿受点惊都能从马背上跌下来,铁定认为他是个废物,不学无术。 特娘的。 萧浩泽在侍卫的搀扶下好容易站起来,萧辰泽已经跑得看不见人影。 …… 犄角院。 沈璃躲在自己的空间里,催动意念,她要寻找温婉莹的住处。 找了快一天才发现,空间能随着她的意念将她送到任何地方,却不会把她送到她没去过的地方。 因为她没去过,所以意念催动的时候,脑中没有一点印记,整个就是空白一片,所以空间飞往的地方也空白一片。 她听说温婉莹住在丞相府,但她没去过丞相府,折腾一天也没能催动空间过去,她决定不用空间了,自己出去找。 于是便带着绮罗和绮丽出门了。 她们俩知道丞相府在哪里,只不过离这条街有些远,几人出来又没有马车和马儿,得走上好一会。 正走着呢,一匹白马像疯了似的奔着她们就过来了。 绮罗一把拉过沈璃的胳膊,刚要往旁边跳,马儿堪堪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沈大姑娘,你要去哪里?”萧辰泽稳住白马,马儿转了一个圈,他不得不将头转来转去。 沈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一愣怔。 脑中瞬间出现几个画面,他们俩躲在树上捉奸,他用手使劲捂住她耳朵不许她听动静,他点了她的穴道,两个人脸对脸,呼吸相闻…… 脸不知不觉变红了。 萧辰泽好像也想到那些画面,耳朵竟然也红了。 绮罗和绮丽看看萧辰泽,再看看沈璃。 这俩人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呃,我,我们没事,就是随便出来走走。”沈璃低着头,不去看萧辰泽的眼睛。 她的衣袖里藏着一本春宫册,是她亲手画的,她准备把书放进温婉莹的房间里。 一路走来,衣服袖袋有些浅,差点把书掉出来,吓得她一直用手捏着,再没敢松开。 第107章 红绿按钮 “沈大姑娘准备去哪里?怎么不坐马车呢?” 萧辰泽跳下马来,将缰绳往白马身上一扔,马儿吹了吹响鼻,乖乖跟在他身后。 “我们就是没事出来走走,不用坐马车。” 没事出来走走? 萧辰泽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向他在马上看见绮罗手指的方向,那里是丞相府,周围十分安静,没有商铺和园林,不知道她们这个随便走走怎么不去热闹的地方,而是专往这里来? “我觉得啊,沈大姑娘以后出门最好坐着马车,马车有帘子,别人看不到,尤其是去那些特别让人关注的地方,更应该把自己藏起来,你说呢?” 沈璃迅速抬一下眼皮,接着又垂下。 这个萧辰泽,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府里不受待见,府里的马车用起来总是不那么方便,更何况我们从小在庄子土地里到处跑,走几步路累不着,多谢大皇子关心。” 沈璃说完,萧辰泽抬手放在唇边,假装咳嗽一声,遮挡住上扬的嘴角。 就没见过哪家的姑娘对自己不受家人喜爱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可好,大大方方说出来,可见有多么不在意。 “既如此,怎不让大将军为你准备一辆马车?有自己的马车,出行总是方便许多的。” 沈璃眨巴眨巴眼睛,心说你赶紧走吧,我还有事要干,谁跟你在这讨论马车不马车的。我还不知道有马车方便吗?老子自己有空间,要个球的马车。 “以后再说吧,大皇子是有事忙吧?我和丫头们差不多该回去了,便不打扰大皇子了。” 绮罗和绮丽低着头,偷偷对视一眼。 大姑娘胆子确实大,敢当着她们的面赶大皇子走。 大皇子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万一被姑娘几句话惹恼了,姑娘又不是个软弱的,两个人打起来怎么办? “我去丞相府,”萧辰泽道,“就不打扰沈大姑娘赏景了,告辞!” 说罢双手抱拳,翻身上马,缰绳一提,打马而去。 绮罗和绮丽眼都看直了,“大皇子要不是不学无术,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是啊,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看着两个丫头犯花痴,沈璃抬头看天,摇头。 原来不管什么朝代,女人对漂亮的东西全都没有抵抗力,哪怕他是个空架子。 更何况如果让她们知道萧辰泽根本不是空架子,他是装的,她见过他的身手,武功高强,她觉得这俩丫头会像粉丝见偶像一样,热情而又疯狂! 就着绮罗手指的方向,沈璃看见了丞相府大门,就在不远处,遂对俩丫头道,“现在,你俩马上往回走,最好遮上脸,别再像刚才那样被人认出来。就往反方向的街市上走,到了那里摘下面纱,喝茶也好,逛铺子也好,总之不要在这附近逗留,我忙完我的事就去找你们。” “姑娘不留我们两个帮忙吗?”绮丽问。 “不用,你们留下反而误事,我自己就行。” 两丫头对于沈璃的话早就免疫,姑娘说得对,她们本事没有姑娘大,有时候确实碍事,老老实实听姑娘的吩咐准没错。 目送丫头走远,沈璃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身子一闪进了空间。 目之所及,先来到丞相府大门外,萧辰泽的白马栓在那里,踢踏踢踏甩着蹄子。 空间将沈璃带上房顶,放眼望去,丞相府的屋宇一重又一重,占地足有几十亩大。 正对大门的一所院落,应该是会客以及与朝臣们商议事情的地方,宽广辽阔,气派非凡。 非常符合丞相的身份。 沈璃对萧辰泽来找丞相的事情不感兴趣,她是来找温婉莹的。 那天听赵氏说,姚老夫人之所以帮赵氏对付沈璃,是看在温婉莹的面子上,温婉莹不但帮腔赵氏数落沈璃的不是,以激怒姚老夫人,还在她们身旁出谋划策。 沈璃就准备收拾她了。 装腔作势的丫头片子,表面温和大气,内里竟如此阴鸷歹毒。 沈璃最恨这种人,尤其这人还把手伸向她。 幸亏她不是原主,不然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死在她们手里了。 温婉莹是吧?能装是吧? 老子再让你装! 沈璃催动意念,但凡视野之内的房子都转了一遍。 她已经看见树荫下喝茶的沈瑶和温婉莹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姑娘,正在逗弄一只巴儿狗。 狗子在一根干肉的勾引下,转着圈的耍宝,姑娘们看得哈哈大笑,这日子,看上去还挺惬意。 污蔑别人竟然一点不亏心,这人得多么恶劣。 沈璃眸光明灭不定,想了想,将手拢成一圈,发出了狗子能听懂的声音。 她想试一试在空间里躲着出声,外面能不能听得到。 狗子没有反应。 沈璃不死心,围着空间转了几圈。 四面有三面是墙,剩下一面雾蒙蒙的,沈璃只能从这面看出去。 沈璃曾想试探性地穿过云雾往前走,结果刚将脚迈进去,脚尖就触碰到什么东西给弹了回来,根本过不去。 但是那雾气却自己一点一点往外扩散,空间里的面积就一点一点增加。 沈璃将多出来的空间重新规整了一番,当初的货架子挤得她转不开身,如今中间都能放下一张床。 沈璃经常趴在床上看外面的热闹,看够了还会想象一些自己喜欢的美食,空间里就会出现美食,让她吃个过瘾。 但是她也发现了,假如她想呆在里面不出去,空间很快就陷入停滞状态,不但没有吃食,就连雾气也越来越浓,最后浓到她什么也看不见。 可见这空间不许她躲进来。 穿越就是穿越,想拍屁股走人? 门都没有。 只要她面对现实,带着原主的身份一次次度过陷阱,空间就像奖励她似的,多出一些面积。 沈璃一屁股坐在雾气前的地上,挠了挠头。 在这里面发出声音,狗子根本听不见,该怎么办呢? 正愁绪满怀,从她坐着的角度看过去,她竟然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注意到的细节。 雾气与墙壁衔接的地方有两个按钮,一上一下,一红一绿,静静地待在那里,好像一直都在一样。 可她很清楚,以前根本就没有。 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又是因为什么出现的呢? 如果能弄明白,那她以后可以多做点空间满意的事情,好让空间多变些东西出来。 这样想着,沈璃蹲下身子,一点点挪到那两个按钮前面,凑到近前仔细观察。 红色按钮上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可以用来做什么。 现在是在丞相府,沈璃不敢冒险一试,万一那个按钮是用来打开空间的,被下面这些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往哪里躲? 她一缕异世孤魂,无所依托,将成为死得最傻的穿越者。 第108章 彩色画册 绿色按钮上画着一个小喇叭,难道是指声音? 沈璃不安分的心又开始动了。 左右张望,离此不远就是后花园,园子里花木茂盛,有一处郁郁葱葱的竹林,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一看就是很少有人过去的样子。 意念一动,空间来到竹林里。 沈璃的手毫不犹豫地往绿色按钮摁了下去,等了一会,空间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有出现她担心的暴露自己,也没有出现尖锐的声音引来旁人。 沈璃猛然想起,是不是自己该弄出点声音,试探外面的人? 正好货架上有喇叭,沈璃一把抓过来,对着外面就喊。 “啊……” “啊!!!” 惊天动地! 震耳欲聋! 惊起了林子里的鸟,惊得姑娘们花容失色,惊得狗子凭空跳跃,惊得老丞相和萧辰泽都从正厅里跑出来,强自镇定,抬头观看天象! 沈璃乐了。 大摇大摆躲在空间里,落在屋顶上,看底下这群人茫然四顾! 果真,只要摁了绿色按钮,就可以往外发声,外面的人可以听到声音,却看不见她! 真他娘的过瘾! 沈璃一激动,又对着沈瑶和温婉莹的方向大吼一声。 咦? 喉咙都快喊破了,她们没反应! 哦,忘了摁绿色钮了。 原来这玩意得喊一次摁一次。 这样也好,避免她摁了忘关,不小心暴露自己。 于是再摁一次,再对着喇叭大声吼。 这一次果然又成功了。 吼叫声太大,而且就在姑娘们头顶,直接将姑娘们吓得哇哇尖叫,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瞪着惊恐的大眼神,到处寻摸。 丞相府的护卫和府兵,包括暗卫全都出动了。 如此诡异的声音从未听过,所有角落也都找过,声音最大的地方就是屋顶,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见了鬼了! 萧辰泽也和老丞相赶了过来,姑娘们顾不得躲避他,纷纷涌到老丞相身边,吓哭了。 “别慌,”老丞相心里也惊疑,面上却风平浪静,语气与平常无异,“可能是天象,不必惊慌。你们都先回去吧,没事先不要出门。” 沈璃又发出来一声吼叫,这次是对那条巴儿狗叫的。 狗子本来被一丫头抱在怀里,听到沈璃的叫声,突然变得狂躁异常,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开丫头的手。 丫头一个没抱住,让狗子跳下了地。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狗子奔着沈瑶就冲了过去。 上一次被脏狗撒尿的阴影顿时袭上沈瑶心头,根本来不及躲避,狗子就扑到她眼前,猛地往上一窜,将她撞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那动作很狼狈,更不雅,裙子一掀,连里裙都露出来了。 护卫和府兵们忙转移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哇……” 沈瑶哭了,爬起来捂着脸,撒腿就往回跑,一时不察被凸起的栏杆绊倒,又摔了个四仰八叉,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丫头们,姑娘们,哭声,叫声,后院乱成一团。 沈璃趁乱催动意念,来到温婉莹身边,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瑶身上的时候,拿着春宫册子一闪,往温婉莹胸前一塞,瞬间又闪回自己空间。 萧辰泽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真是鬼迷心窍,丞相府都乱成什么样了,不说帮人忙,还有空想沈大姑娘。 不就是她曾经见过自己的小兄弟吗,怎么就那么念念不忘呢? 甚至刚才,眼前都出现幻觉,看见沈大姑娘的影子了。 阿弥陀佛,可千万别让人知道,不然多丢人。 萧辰泽抬手轻咳一声,整衣敛容,不苟言笑地看着老丞相,刚要开口说话。 啪嗒一声。 从温大姑娘身上掉出来一本书。 此时此刻,由于刚才的惊悚吼叫,护卫和府兵暗卫都屏息敛气,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个时候的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引来全场瞩目。 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本来是不大的,但是架不住温婉莹受惊过度,生怕自己也像沈瑶那样狼狈,嗷的一声尖叫,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众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渐渐挪到她脚下的那本书上。 书本掉落地上的同时就散开了,露出里面的内容,画面十分鲜艳,看惯了黑白两色毛笔作画的人,哪里见过沈璃用彩笔画出来的人物画像? 那画像是沈璃照着春宫图画的,要不是印刷版本的春宫图拿出来不适合这个时代,她本不需要再临摹一番。 她画得惟妙惟肖,色彩艳丽,图中人物那陶醉的表情,他们的身体特征,还有双方搂抱在一起的姿势…… 护卫们府兵们暗卫们,还有姑娘们丫头们,还有老丞相和萧辰泽,都惊呆了! 丑闻,天大的丑闻,简直没眼看。 温婉莹脸色惨白,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半晌,她嘴唇翕动,刚要说话,呼吸突然急促变粗,眼泪瞬间迸发出来,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哇一下哭了。 说不清了,再也说不清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本书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当着大皇子的面,当着过来找她叙话的其他闺秀面,啪嗒一声从她的衣服里掉出来,她百口莫辩。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丹青,她一直跟伙伴们炫耀的异域彩色画作,都成了制作春宫画册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闺秀们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了鄙夷,她们肯定在想,原来她看过的异域彩色画作就是这个啊,是春宫图啊…… 她竟然把春宫图随身携带,好险,幸亏刚才没和她靠太近,不然让她栽赃可怎么办。 闺秀们连告辞都懒得说,带着丫头匆匆离去。 就连吓唬沈瑶的那条巴儿狗都不见了。 老丞相失望地看着她,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当着外人的面,又把话咽了下去。 萧辰泽吃惊地看看地上的春宫图,抬眸再看看温婉莹,好像不敢置信,再看一眼地上的春宫图,再看一眼温婉莹。 眼珠子一转,想假装没看到,转念一想这事没法装,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子,对老丞相道,“那什么,我还有事,今天就先这样吧,咱们改天再谈。” 说罢和老丞相拱手告辞,转身就往外走。 事情太过突然,等老丞相想起来请大家保密的时候,江南织造温家进京的大姑娘身上随时带有春宫图的秘密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就连崇国公府老夫人和宫里娘娘们都知道了。 那个给人印象里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温大姑娘,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外面甚至有人偷偷制作了她的画像,据说青楼买回去的最多,戴在脸上,专供那些喜爱大家闺秀的客人消遣。 第109章 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瑶当天就带丫头回了沈府。 再不走,别人会以为她和温婉莹有一样的癖好,会连累她的名声也受损。 一进家门赵氏就把她叫过去询问,关于温婉莹的彩色图册以及她露出里裙的事,她边哭边点头,赵氏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天都塌了。 最近也不知道触犯了哪道天条,自己家,娘家,不好的状况层出不穷,丢人快丢遍全大周了。 “好了别哭了,”赵氏见不得女儿抹眼泪,哄着道,“你这点事算不了什么,过些日子就没人记得了,别担心啊,没事的,没事。” “呜呜呜,怎么会没事,当时在场的不光有侍卫,还有大皇子,那个人,他……呜呜呜。” 都知道大皇子浪荡纨绔,让他看见不该看的一面,还不知道出去会怎样嘲笑,她干脆不要活了。 “大皇子看见也没事,”赵氏左右看一眼,都是自己人,于是压低了声音道,“有你温家表姐那本画册子在,你这边反而没人记得了。” 沈瑶的哭声渐渐停歇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相比温婉莹随身携带春宫图,自己跌倒露出里衣又不是故意的,还真不够春宫图带来的震撼大,没看外祖父,脸都青了。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慢慢没那么憋屈了。 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一口压压惊,她这才想起丞相府里的惊天动地。 “娘,外祖父家见鬼了,差点吓死我。” “别胡说。”赵氏板着脸训她。 “我没胡说,是真的,我们都听见了,莫名其妙天空就响起好大的声音,外祖父和大皇子就是被这声音惊动才跑到后院来的。大家只听见声音响,却找不到是谁发出来的,太吓人了。” 现在说起来,她还一阵阵心悸。 赵氏狐疑地皱起眉头,这件事情她也听到传闻了,还以为是那帮闺秀们大惊小怪乱说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那可就有得奇怪了。 “你外祖父家的暗卫呢?大皇子的暗卫呢?都没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吗?” “没有,就是没有,大家才害怕呢,”沈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顿时委屈起来,“那声音可吓人了,温表姐从江南带回来的那条狗子突然跳出来,奔着我就扑过来了。女儿上次去沈璃的犄角院,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条脏狗扑倒女儿,还撒了一泡尿,恶心死了。从那以后女儿就不敢离狗子太近,这次这条狗子一扑,女儿一紧张就被撞翻了。娘,温表姐一点也不好,我都跟她说过多少次,让她把狗子放她院里,别拿出来吓我,她也不听,结果这次让女儿出丑,您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好,娘说说她,”赵氏看了看女儿身上皱成一团的脏衣服,对周嬷嬷道,“命人给二姑娘烧热水了没有?” 周嬷嬷道,“早都烧好了,就等您问完话,就带二姑娘去洗干净呢。” “那就去吧,”赵氏又看着沈瑶,好声道,“去让丫头们给你洗洗,用点江南带回来的香露。不哭了啊,回头娘去说说你表姐,让她把狗子关起来。” 一番哄劝,沈瑶跟着丫头回去洗澡。 赵氏这里却心事重重。 听说老丞相赶温婉莹回温家在京城的宅子住,后来还是崇国公府老夫人出面,又把温婉莹接到崇国公府去住了。 正好沈照江让她准备宴会,等到明日,她去探望一下温婉莹,顺便和老夫人商量商量宴会上的细节。 夏夜漫漫,凉风习习。 萧辰泽坐在水榭旁,心绪繁乱。 朦朦胧胧间,却见那边蹑手蹑脚地过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沈璃。 他看着她,全身紧绷。 这里是他在郊外的庄子,就在魏国公府赔给她的庄子隔壁,难道说,她也出来散心了? 可是,两家庄子中间有篱笆墙,这水榭离两家主院都很远,大半夜的,她一个人出来,不害怕吗? 猛然想到她劈手砍晕姚家丫头的一幕,也对,她的功夫绝对不低,别人怕她还差不多。 “你怎么来了?” 他问。 “我睡不着,听说你也在这里,过来说说话。”沈璃轻声道。 香味丝丝缕缕地传来,萧辰泽深深呼吸一下,沁人心脾。 沈璃说,“坐着这里干嘛?一起走走吧。” 说罢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着沈璃的手势,他站起身来,看着她那双月色下小鹿一样的眼睛,心里突然变得又软又甜,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他起身,陪在她身边围着水榭散步。 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虫鸣蛙叫声。 月亮很圆,大地一片光芒,甚至能看得清一只青蛙从湖边笨拙地爬过。 两人走了一会,来到湖边柳荫下,沈璃坐了下来,又伸手,请萧辰泽坐下。 夜风刮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吹拂在他们身上,像在仙境一样。 想起白日里看过的那本彩色春宫图,萧辰泽心里一阵激荡。 “你......你为什么也没在京里?” “没为什么,”沈璃的脸好像红了,“府里没有亲人,我来自己的地方住几天。” 萧辰泽生怕自己看错,伸手揉揉眼睛,还真是,她的脸真的红了。 心里又是一阵激荡。 “我......” 他刚要说话,沈璃一低头,簪子不小心滑落,长发顿时散落开来,夜风一吹,随风飘扬,他一时看呆了,忘了说话。 “你想说什么?”她抬起头,媚眼如丝。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脑中一片空白。 “没什么,我......你......”他语无伦次,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你不记得我了吗?” “哦?”她的神情充满了疑惑,依旧那么妩媚。 “你救过我,就在你回京的路上,你帮我缝针,上药......”他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你帮我处理所有伤口,包括......” 他不说了,怕唐突了她。 看她的神情,似乎已经知道他是谁,她的脸更红了,眉眼闪烁,充满了蛊惑。 似乎想要离开,她转身便走,脚下被湖边山石绊了一下,刚要跌倒,被他一把扶住了。 熟悉的香气再一次袭满心头,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你想去哪里?” “没有,我......” “为什么要逃?你怕我吗?”他的唇掠过她的头发,接着是脸颊。 第110章 主子您尿床了吗 眼神不经意间看到她仓促时衣衫褪下露出的肩头,雪白的肌肤像极大的漩涡,一下将他吸了进去。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下将她拉过来,压进怀里。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想要挣扎时,手上力气比棉花还要柔软,敲打在他身上,出奇的舒服。 他抱住她,带着珍视,带着喜悦,还带着早就遮掩不住的情意。 什么时候的事?她竟不知不觉走进他的心里。 甜蜜又激动的感觉,随着心跳遍布他的全身。 眼前是她带着润意的眸子,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两个人呼吸相闻,此时的他,犹如被精灵附体一般,整个人都幸福到飘飘忽忽。 “主子,主子......” 徐飞担心地弯着腰,晃晃萧辰泽的身子,想要喊醒他。 他是来找大皇子禀报事情的。 上一次大皇子去密州受重伤,一直怀疑队伍里出了内奸,经过调查,他们盯上了镇国公府的一名暗卫。 那小子曾经在青楼做内应,喜欢上了青楼里的一名女子,后来任务完成,镇国公将他调往别处,让他与女子远隔两地。等他回来,女子被人赎了身,给别人做了妾。 他为此心怀抱怨,经常偷偷去看那女子。 为女子赎身的那户人家看到他们感情深厚,竟把女子送给了他。 小暗卫感激不尽。 经过徐飞等人的调查,发现那户人家的男子是崇国公府管家的亲戚,他们就警惕起来了。 今日过来,就是想向大皇子禀告这些情况,顺便请示下一步行动的。 没想到来了这里,徐扬说主子睡下了。 他刚要走,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一声声奇怪的叫声。 惊得他想都没想,一把推开门进来,就看见大皇子正抱着一床被子,嘴里发出嗯嗯唧唧的声音。 做噩梦了。 他连忙去推主子。 萧辰泽猛地睁开眼睛,方才的一切分崩离析,只有徐飞那张大咧咧又傻乎乎的脸,络腮胡子黑皮肤,映入眼帘。 他想都没想,一拳头打了过去。 惊扰他的美梦,怀里的美人不见了,抄家灭族! 徐飞捂住眼睛,眼周迅速黑了一圈,心里哀嚎,主子梦魇,他好心叫醒,干什么打他? 萧辰泽翻身坐起,一脸的戾气,“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徐飞从捂住的手指缝隙看过去,傻呵呵的大脸此时无比委屈,“主子您做噩梦,小的好心把您喊醒,您......” 他一低头,看见了被子,怔住了,“主子您尿床了?” 砰。 又一拳砸过来,另一只眼睛也黑了。 徐飞哭丧着脸,被萧辰泽从里面踹了出来。 等在外面的徐扬想笑没敢笑,陪着他走远了才忍不住,指着他的两个黑眼圈哈哈叫起来,“你......哈哈哈哈,叫我说你什么好?主子睡觉向来不许人打扰,那里面的声音我都听见了,叫就叫呗,反正知道主子安全就行。你可倒好,傻乎乎地冲进去,你不挨揍谁挨揍?” 徐飞抬起小媳妇般哀怨的小眼神,“你也不拉着我。” “谁拉得住?再说了,你伺候主子又不是一天了,才知道主子的脾气?” “我......”徐飞还是有些委屈,“我也没说什么,我就问他是不是尿床了,他就打人。” 徐扬坐在一块石头上,故意逗他,“你啊,你再这样傻,主子迟早把你换了。” 徐飞刚坐在旁边,一听这话魂飞魄散,一把拉住了徐扬,“你可别吓唬我,主子真的要换了我?” “说不准,”徐扬摸摸下巴,忍着笑,“咱们主子可是镇国公府的嫡外孙,等着到他身边伺候的大有人在,你老招惹主子,真不定哪一天就把你换了。” 徐飞一屁股跌在地上。 打他骂他都不要紧,可千万别不要他啊。 越想,心头大悲,他又哭哭啼啼起来,“我哪招惹他了,我又不是故意看他尿床的。” 好心还挨揍,他想不通。 徐扬大笑,眼泪都出来了,“真不知道说你点什么好?主子那么大的人了,还尿什么床?” 徐飞止住泪,呆呆地望着他,“他就是尿下啊。” “你啊,”徐扬忍不住戳他脑门,“你半夜就从没梦见过女人?” 啊! 徐飞觉得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 主子怎么还会......想女人? 想女人这种事,尤其是只能想不能碰,只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王爷是谁,天潢贵胄,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还用得着梦里去想? 想想主子府里的那几个侍女,再想想为主子办事的那几个夜叉,徐飞打了个寒战。 别说了,他都看不上那几个,何况王爷。 要真是这样,为了不让主子换掉他,他得好好想想怎样解决主子想女人的问题了。 ‘徐扬,我有个主意,可以帮主子解忧?’ “什么主意?”徐扬警惕地看着他,这帮暗卫里,数徐飞脑袋最迟钝,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唯独在功夫方面造诣最深,为人也忠心无二,所以哪怕经常犯点小错,主子也都留着他,“就你那脑子,还是算了吧,小心弄不好又惹恼主子。” “怎么会?我又没那么傻,”徐飞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想出的主意肯定能行,“我给主子找几个外头的女人,听说那些女人会唱曲,会跳舞,还会哄着主子高兴,主子高兴了,自然就不会换掉我了。” 徐扬无语地看着他,傻子都说自己不傻,就像眼前这个一样。 还从外面找女人,主子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看着眼前这傻子为自己想出来的好计策得意扬扬,徐扬好心提醒他,“我劝你想好了再说,万一主子不喜欢那种女人,你可就彻底出局了。” 徐飞果真仰起脖子看星星,他也想像别人那样思考一下,但是他脑子里全是浆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脑中唯一闪现的就是主子那条被子。 嗯,他想女人的时候都没那样,主子比他还可怜。 不想了,就这么定了。 徐飞觉得,像自己这种急主子所急的属下,主子一辈子都不会换了他。 第111章 解决不了就把水搅浑 丞相府上空出现异常响动的事,也随着温婉莹怀中春宫图的事情传了出去。 这几天,光是丞相家的流言就够说书先生编一本书出来,茶馆里热闹非常,都在打听那声响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有人猜是天象所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人说是某种神奇的力量在发力,保不齐,丞相家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就着这个传言,没过两天,外面就有人说,江南制造温家大姑娘温婉莹性情娴雅,行动有矩,秀外慧中,命里自带贵运,那声响是为她鸣冤的。 有知晓内情的闺秀听到后,不屑地道:“屁,那个时候图册还没从她身上掉出来,鸣的什么冤?” 于是又有传言,说不是鸣冤,是示警的。 至于示什么警? 自然是提醒她有人要给她栽赃,破坏她的闺誉。 那本春宫图根本就不是温大姑娘的,是有人嫉妒她,故意塞到她身上的。 受邀去丞相府陪她玩耍的闺秀们听闻这个消息,全都气得不得了,这盆脏水平白泼到自己身上,那这事就不能当笑话看了。 何况,这几天外面说书的风向随时都在变,只要对温婉莹有利,一件事可以变出一百种说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不就是温家仗着有钱,把那些人收买了吗? 她会收买,难道别人就不会收买吗? 于是,酒楼里,茶馆里,关于某朝某代,丞相家表姑娘藏春宫图的故事出了好多个版本。 随着双方角力,牵扯进来的闺秀也越来越多。 就在这个时候,江南制造温家大夫人进京了。 她是赵氏的姐姐,外面人称大赵氏。 一进京,先去见了温家在京城里的老祖宗,崇国公府老夫人,亲亲蜜蜜地说了一天话,定下三日后沈府宴会上见,婉拒了老夫人留她住在府里的邀请,带着温婉莹离开了崇国公府。 一进车厢,大赵氏就板下脸来,问温婉莹,“那本册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在进京的路上,她就接到女儿身上藏春宫画册的消息,急得她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来。 旁人都以为女儿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只有她知道女儿心地坚硬,毫无温情,根本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这样的反差令她对外面的传言半信半疑。 半信是因为女儿的性格说不定真敢干这样的事,半疑是因为女儿头脑一向聪明,这种傻事不像她的手笔。 果不其然,温婉莹一进马车,在崇国公府老夫人面前的乖巧懂事瞬间变了,她阴沉着脸,恨恨地道:“那本册子不是我的,娘亲不用如此生气。至于是谁的,这么多天了,外祖父那里一直都没查到线索。女儿怀疑,这东西不是那些闺秀的,就是......” 她看了眼大赵氏,“就是沈家表妹的。” 大赵氏大吃一惊,接着又摇头道:“不可能,你沈家表妹没道理这么做,何况,她也没那个脑子这么做。” “怎么没道理做?”温婉莹冷冷地看着窗外,道:“姨母惦记着让我嫁给沈绍坤,我当着沈瑶的面说过沈绍坤狗屁不是还自命不凡,沈瑶不高兴,我们俩吵了两句。她让我少得意,小心有一天我想嫁给她哥哥他们家都还嫌我配不上。” 大赵氏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沈瑶为了打压女儿的傲气,故意往女儿身上栽赃。 坏了女儿的名声,谁还敢上门求娶?然后,女儿就在沈绍坤面前矮上一头? 想了想,她还是不太相信。 “不能够吧,”大赵氏对温婉莹道,“不是娘亲看不起他们,依他们兄妹俩的脑子想不出这样的计策,你姨母又不可能支持他们这么做,这事肯定不是你表妹做的,” “娘亲只要确认那本册子不是你自己买来看的就行,至于其他,事情既已发生,多思无益。反正已经搅成了一团乱局,大家全都掉进泥潭里,谁都别想干净,” “明日跟娘亲去看看你外祖父母,再在家歇息两日,你就跟娘亲去沈家赴宴。那天会去很多人,你越是大大方方的,别人越相信你是无辜的。” “哦,”温婉莹情绪不高地应道,“娘亲,女儿不想去外祖父家。” “为何,你从南边一上来,不一直都住在那里吗?怎么又不喜欢去了?” “外祖父太严厉,动不动训人,而且出事那天,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命女儿搬回咱们自己家住,一点都不考虑女儿一个人在家是否安全。要不是姑祖母怜惜,女儿都该吓死了。”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她总觉得老丞相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赵氏却没好气地拍她一下,故意板着脸道:“不许胡说,什么吓死不吓死的,娘亲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胆子有多大。你外祖父当初让你回去住,想必也是为你好。丞相府里人员复杂,一旦再出点不好的事情,你可就再也洗不清了。” 温婉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还是觉得外祖父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不喜。 算了不管了,娘亲回来了,可以回温家宅子住,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多好。 “娘亲,这些天外面那些故事是不是您让人传的?” 大赵氏没说话,笑着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温婉莹一下就明白了,果然还得靠娘亲,不然她真没法见人了。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害自己? 她想了这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京里的传言确实是大赵氏命人做的。 从接到飞鸽传书知道女儿出事起,她就开始行动。 如果查不出事情的真相,那就把水弄浑。 这还是未嫁时跟丞相爹爹学的呢。 沈府。 沈璃一直关注着关于春宫册的传闻,没想到短短几天温婉莹就能从中抽身,这样的对手她喜欢,不然总面对沈瑶这种弱智,她感觉自己都要退化了。 外面,半夏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没等跑到跟前,就扯着嗓子喊起道,“姑娘,您听说了吗?三日后府里举行宴会,老夫人和夫人让人送帖子,奴婢听说有崔姑娘和表姑娘呢。” 沈璃眸子闪了闪。 开宴会? 还是在沈府? 怎么,嫌被她折腾得轻了啊? 只是,就自己和赵氏的关系,府里设宴,她能主动将崔兰儿和方明婉都请来,里面没有鬼才怪。 第112章 红色按钮 “还有三天呢,不管那些,”沈璃对半夏道,“你这天天不着家,吃完饭就不见人影,又上哪儿疯去了?” 半夏一听不乐意了,嘟着嘴凑到沈璃身边,拿起一把瓜子吃,“奴婢哪是去疯啊,奴婢天天在府里转悠,已经交了好几个朋友。这些消息就是她们告诉奴婢的。而且啊,奴婢还跟紫苏要了块银子,剪碎了带着出门,经常买点吃食回来,请那些丫头小厮们吃吃喝喝,他们现在对奴婢可亲热了。” 听了她的话,沈璃连瓜子也不磕了,抬头看着她,哭笑不得。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身边来来回回出现那么多人,眼前这个让人觉得最不靠谱的丫头,竟然是最大的卧底圣体。 孺子可教。 “去跟紫苏说一声,以后你用来交朋友的钱从匣子里拿,管够。” “真的吗?太好了姑娘,”半夏高兴地跳起来,“您是不知道紫苏有多抠门,奴婢跟她要银子,她听说奴婢准备买东西请那几个丫头小厮,还把奴婢训了一顿,说奴婢浪费姑娘的银子,后来她拿自己攒的银子给的奴婢。” 沈璃笑着摇头,真不知道该说紫苏什么好。 “还没进门就听见你在告我的状,”紫苏端着汤碗进来,放在沈璃身边,“这是贺姑刚熬好的补汤,姑娘趁热喝了吧。” 沈璃接过碗,一口喝下去,一股热流顺着喉管一路往下,整个人都舒服了。 “姑娘说以后不许你再抠门,我要银子买东西的时候你得从匣子里拿给我。”半夏趁紫苏在跟前,忙对她道。 紫苏嗔了她一眼,“你要是买了自己吃,我也不说什么,可你给那些人吃,那不是白白浪费吗?” 半夏是说不过紫苏的,听到她这样说,明明知道不对,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 沈璃放下碗,替半夏解释道,“你还真冤枉她了,她没有白白浪费。钱是死的,要用在有用的地方才是活的。你难道就没发现,自从她经常往那些人堆里钻,偶尔破费点给那些人一些好处,就能轻易得到府里最新的消息?这价值,不比其他东西强吗?” 她在这里说,半夏在一旁频频点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她嘴笨,说不明白,姑娘说的一点没错。 紫苏端起托盘,笑着走出门口,回头见半夏还杵在那里,没好笑地道:“不是要银子吗?还不跟我来拿?” “哦哦,”半夏如梦初醒,高兴地跳起来,蹦蹦跶跶地跟着紫苏出去了。 屋子里,沈璃将门关紧,又一次躲进了空间。 她要研究一下那个红色按钮究竟是什么了。 一进去,她就发觉空间又大了一些,上次货架和云雾之间的距离也就有她伸开双臂宽,这次进来,伸开双臂,两边竟然都多出一尺多的距离。 不光空间大了,就连里面的东西也多了。 准确来说,是多了一组货架。 就在墙壁的那一侧,静静地立着一组货架,货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 这里面以医书居多,其他的还有兵法谋略,还有农业种植,还有用具制作,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沈璃禁不住哂笑。 这是知道她跑不了,闲着也是闲着,逼她学习来了。 看过货架,沈璃来到那两个按钮前,蹲下来,静静地看了一会。 脑中闪过摁了红色按钮后,能够出现的所有状况。 使劲呼吸几下,她将手伸向红色按钮。 就在她摁下去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漩涡猛地将她吸了进去。 耳边风声太大,她的眼睛都不敢睁开。 呼呼的风将她的头发吹散开来,就像头顶上张开一张黑色的头发伞,配合着她被飓风刮到变形的脸庞,足够惊悚。 过了一会,风声渐渐小了。 沈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梭在一个宽大的甬道里,速度太快,快到她看不清甬道是什么情形,就嗖一下闪过去了。 风声越来越小,速度也一点一点慢了下来。 终于,等她的头发也落回来的时候,眼前一道强光,沈璃下意识闭眼,再睁开,发现自己来到一间熟悉的屋子里。 这里面的布置跟她在部队的宿舍一模一样,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一张双人沙发,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大衣柜,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沈璃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这些现代的东西,穿越过来以后的绝望突然照进来一道光,将她心里的生命点亮。 天知道她以为自己永远回不去之后,一次次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却又在夜深人静时候看着月亮,想念战友,想念孤儿院的朋友,那种扎心挠肺的感觉有多难熬。 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直到哭得声嘶力竭,鼻子都堵住了,这才站起来,将屋子看了一圈。 视线落在那张写字台上。 写字台挺大,有三张抽屉,左边那张抽屉里,有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在孤儿院的,上学的,读军校的,在部队的...... 她坐在椅子上,颤抖着手摸向椅子底。 那里有一个凹槽,是她自己刻出来藏写字台钥匙的。 本来是放在那里备用的,没想到今日用上了。 钥匙果然就在那里,沈璃心跳急速,手还在抖。 打开左边抽屉,两本大相册一下映入眼帘。 她没敢看,怕自己忍不住再哭一场。 右边抽屉里是她的所有证件,什么军官证,毕业证,甚至连孤儿证都有。 她一一翻看,不知不觉眼睛又湿润了,赶紧将证件都放回原处。 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中间的抽屉。 那里,她曾经放着***枪,小而精致,是她在边境执行任务时,从一名女间谍手里缴获的。 缴获回来之后,由于自己特别喜欢这把枪,她就没有上交,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为此,她特意将写字台整张桌面底下,做了很不起眼的隔层,手枪就放在隔层里。 她将手伸进去,试探着摸了摸抽屉上面,在那个熟悉的地方有个凸起,是打开隔层的机关。 啪嗒一声,机关一响,隔层猛地弹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沈璃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伸进那道缝隙,从内侧找到了另一个机关扣。 手指一勾,扫过那个扣,隔层一下子松滑起来,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手枪就放在隔层的上面,沈璃用密封袋将它放好,又用强力胶将密封袋粘在台面底下。 伸手一摸,就摸到了。 第113章 什么人干的 沈璃抚摸着那把枪,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她想跟着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去。哪怕是把自己塞到沙发里,绑在床上,只要能把她带回去,怎样都行。 她疯了一样地在房间里找机关,找漏洞。既然能从空间来到这里,说不定就能从这里回到现代社会。 她不要当什么沈大姑娘,不要当大将军的外甥女,更不要当太后的红人,皇上的红人。 统统不要。 她只想回去,哪怕回去做个普通人,上班下班,每个月微薄的薪水,好歹那是她熟悉的世界,心里不会莫名其妙的空落落,更不会慌。 她在大周,外面再光鲜,再强势,但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的心里都是空的,总有一种看不到前路的迷茫弥漫全身。 沈璃找了半天,钻到床底下沙发下,翻遍各个角落,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孤独再一次涌上心头,沈璃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这时她才发现,整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连门都没有。 这里是封闭的,没有开灯,却明亮得连她刚掉在地上的头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来的光亮呢?她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沈璃疑惑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又开始了一番查找,除了床头有一个红色按钮,找不到一点特殊的能让人注意的地方。 一切都平常得令人乏味。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悲伤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那个红色按钮跟她空间里的那一个一模一样,很大概率只要她一按,就能从这间屋子被送回空间。 深呼吸一口,沈璃将枪放回去,关好写字台的抽屉,将钥匙藏好。 一切恢复原状后,她两眼一闭,伸手往红色按钮摁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吸了进去。 桌椅板凳都没动,被吸走的只有她一个。 还是快速如刀的风,将她的头发刮起来,耳边风声尖锐犹如冬日狂野里的野兽在吼叫,令她头疼欲裂,她想抬手捂住耳朵,捂住脑袋,却发现手脚都动不了,风的强大阻力没将她衣服撕破就已经谢天谢地,她心跳加速,几乎不能呼吸。 就在她感觉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她的头发落回了肩上,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围,眼前一道强光闪过,她的眼睛一闭,一睁,人就到空间里了。 沈璃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动一下。 这么说来,空间和房间都有一个红色的按钮,那个按钮就是打开两边的钥匙,她可以通过那条甬道,来回穿梭。 她的心里突然升出了希望。 尽管她还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但是相对来说,空间在一点一点扩大范围,说不定哪天就能打开密钥,将她带回去。 “姑娘,姑娘?”是绮罗在喊她。 沈璃一个激灵从遐思中醒来,透过云雾看出去,屋子里没有人。对,她把门关上了,绮罗在外面敲门。 丫头们都知道她休息的时候不喜人打扰,绮罗叫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沈璃一个闪身,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好了别敲了,来了。” 门刚一打开,绮罗就冲了进来。 “姑娘,冠勇侯府派人来,说是宴会那天那个小姑娘惠儿,本来放在邻居家代养,今天被人发现掉到井里,淹死了。” 沈璃眸子一眯。 什么人干的? 查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线索,如今竟连个痴傻儿都不放过,此人行事得多么严密。 会是那个仗着嫡子身份目中无人的二皇子吗? 听说最近崔御史摁着二皇子弹劾不停,说他弄了个小姑娘来污蔑方将军亲妹子的清白,他的目的是打击方家,往小了说是削弱方将军在军中的权威,往大了说是影响军心,居心叵测。 沈璃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和丫头们笑了一场。 大家都佩服崔御史那张嘴,能把针鼻尖的事说得犹如洪水来了,再不解决天就要塌了。 二皇子肯定不承认,崔御史又说是姚家帮二皇子一起干的,目的都是为了将脏水泼到沈璃和方氏身上达到打击方遥的目的。 老崇国公当场出列予以否认,崔御史嗤之以鼻,说姚大夫人为什么死的,别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气得老崇国公当场犯了心疾,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噶了。 因为这个,皇后恨极了崔御史。 不敢找崔御史的麻烦,就把眼睛盯到就崔兰儿身上。 皇后求皇上允准找几位京中闺秀进宫陪公主读书,其中就有崔兰儿的名字。 崔御史当场拒绝,皇后就说他抗旨不遵,他说皇后公报私仇。 僵持的时候,崔兰儿特意写信给沈璃,信里都要把她愁死了。 沈璃给她出了个主意,进宫陪读第一天在口袋里放一只青蛙,中间玩耍的时候把青蛙拿出来,吓吓这帮娇滴滴的姑娘,看公主还敢不敢让她再进宫。 崔兰儿一听高兴了,赶紧让爹爹答应让她进宫陪读,她说自己有办法了,让爹爹不要担心。 她觉得青蛙太弱,一点不吓人。 她带进去的是一条蛇,是她养在后院的一条菜蛇。 天气炎热,蛇身冰凉,她经常把这条蛇挂在脖子上给自己降温。 等到进宫那天,先生讲完课让大家写字。 外面太阳高照,蝉鸣阵阵。 闺秀们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尽管放了冰盆,也热得浑身烦躁,稍微胖点的还出了汗。 就在这个时候,崔兰儿慢吞吞地将蛇从书箱里拿出来,挂在脖子上。 她坐在最后一排,开始的时候还没人注意。 她站起身来,拿着自己写的大字到前面找先生批阅。 正好经过坐在公主身后的一名姚家姑娘时,姚姑娘故意伸出脚来绊她,她身子一歪,跌在姚姑娘身上。 脖子上那条蛇猛的抬起头来,对着姚姑娘吐了吐信子。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叫声戛然而止,姚姑娘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 公主和其他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怎么回事。 刚觉得崔兰儿脖子上戴的围巾挺古怪,那条围巾就动了动。 动还不算,它还抬起来头来,对着她们晃脑袋,接着,细长的信子吞吞吐吐,公主两眼一翻,连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被吓晕了。 第114章 谁规定不能养蛇当爱宠 后来崔兰儿兴奋地说,当时场面混乱,大多数人都被她吓倒了。 惊动了宫里好几个娘娘,她们想让人抓她下去打板子,还想打死她的蛇。 她当场就说,今天除非打死她,否则谁打了她,谁别想再安生。 后来连皇上都惊动了。 皇上来了以后,崔兰儿就哇哇大哭起来,“我没有娘亲和姐妹,只有小灰陪着玩,哇哇哇,她们都是坏蛋,她们想杀死我的小灰,伤天害理啊,皇上要为臣女做主啊,哇哇哇。” 小灰就是她的蛇。 皇上被她哭得头疼。 等她嚎够了,才问她从哪弄的蛇,为什么带进宫来?是不是崔御史让他带进宫来吓唬人的。 崔兰儿连连摇头,“皇上可要替臣女保密啊,要是让爹爹知道臣女把小灰带进宫,他会打死……” 话还没说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说的是崔御史会打死那条蛇的时候,一道怒吼从天而降:“崔兰儿,你这个孽障,敢把老子的老伙计拿出来玩,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崔兰儿跳起来就跑,一边往皇上身后躲一边叫道,“小灰明明是我捉的,您不讲理,抢走我的朋友,还说它是您的老伙计,小灰根本就不乐意当您伙计。皇上您评评理,我爹不讲理!” 父女俩在宫里打得鸡飞狗跳,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再想说崔兰儿带蛇虫进宫吓唬闺秀们,崔御史几句话就给顶了回去。 “天生万物,皆有来头,蛇虫鼠蚁,也分种类。有毒的害人的该杀就杀,无毒的助人的凭什么杀它?” 皇后气得牙疼,斥责道,“可它都把人吓晕了,这难道不是害人吗?” 崔御史笑了,“它怎么害人了?它是咬人了还是下毒了?明明自己胆子小,能被一条尺把长的活物吓倒,不说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弱不禁风,反倒欺负这么可爱的一条小东西,丢不丢人?” 小……小东西! 还……还可爱! 娘娘们差点气得噘过去。 崔御史那里还加了一句,“都是人养的爱宠,我家养的不是蛇就是虫,你们养的不是狗就是猫?怎么你们能养得,我就养不得?谁家律法规定不能养蛇当爱宠了?更何况我也怕狗怕猫,是不是因为你们养的东西我害怕,我就要把它们杀了?不然凭什么你们害怕小灰就要杀它,我害怕你们的猫狗就不能杀?” 御史的嘴,只要打开了,死人能叫他说活了,歪理能叫他说得理直气壮! 那些吵着要治罪的娘娘们全都卡了壳。 毕竟崔御史又说了,“小女性子娇憨顽劣,又没有娘亲教导,不懂轻重深浅。她带小灰进宫完全是好意,想分享给伙伴们一个常识,夏日炎炎,蛇可解暑,冰钱太贵,用蛇比较节约。” 闺秀们和娘娘们咬牙暗恨,谢你特娘的好意去吧! 皇上抚着额头,半天没有言语。 头疼。 真的头疼。 没想到崔御史是个刺头,他女儿也是个小刺头。 偏偏还找不出人父女俩的不是来。 总不能你可以养爱宠,人家父女就不可以养吧。 至于人家的爱宠是条蛇,这事你还真管不着。 要说被吓倒了,只能怪你自己胆子小没出息,还能怪谁? 皇上皱着眉头,斜睨着那条蛇,“既然这样,崔爱卿,赶紧带着你的老伙计出宫吧。” 崔兰儿将蛇从脖子上摘下来,好心往皇上跟前递了递,“皇上伯伯,臣女看您热得脸都红了,要不让小灰给您降降温吧。” “大胆,敢拿这样的脏东西污皇上的眼,还不快退下。”皇后身边一名小公公呵斥道。 皇上和常公公同时掀起眼皮看了看他。 完了,这家伙完了。 得罪崔御史,这家伙被盯上了。 崔兰儿噘起嘴巴,表情很是委屈,“臣女是好心的……” 皇上:…… 我谢谢你的好心,快滚吧。 崔御史拿过小灰,挂在自己脖子上,表情很是享受,“皇上,臣这就带小女出去,明日还让她进宫陪读,臣肯定不让她再带小灰进来了。” “爹,那我可以带那一罐肉虫子吗,天热了,女儿担心不在家,它们被女儿养的那只青蛙吃了。” “不用了,你不用进宫了。”皇后一听,尖着嗓子直摇头,生怕摇得晚了,崔兰儿捏着一把肉乎乎的虫子进来了,想想都恶寒。 “啊?不进宫怎么行?好容易皇后厚爱,给小女机会,让她跟着最顶尖的先生读书,臣感激不尽,这还没读够呢,不来怎么能行?” “别来了,千万别来了。”皇后摇头,其他娘娘的头也摇得像拨浪鼓。 “不来就是抗旨不遵,臣可不想背这个罪名。” “没有抗旨不遵,没有没有,千万别再来了。”皇后的眼都不敢往崔家父女身上瞄,生怕一不小心看见那条蛇,晚上做噩梦。 “那,既然皇后娘娘不许小女进宫,臣也只有谨遵懿旨了。” 崔御史贱兮兮的耷拉着脸,好像谁不让他女儿进宫多么对不起他似的。 “皇上,那,臣就告辞了。” 皇上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这个老滑头,为了不让女儿进宫,竟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真够欠打的。 父女俩出了宫门上马车,一进车厢,崔御史就乐了,“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崔兰儿嘿嘿一笑,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这才对崔御史道,“不是女儿想出来的,是沈家的璃姐姐替女儿想出来的。” “就说呢,爹还奇怪你怎么一下子变聪明了,原来是沈姑娘教的你。”崔御史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崔兰儿将那条蛇拿在手里,笑嘻嘻道,“是啊,璃姐姐真聪明,不过璃姐姐让我带青蛙进宫,我没带,我带小灰进宫,直接吓死她们。” 父女俩回了家,崔兰儿当天就约沈璃出去,将在宫里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特意带来了小灰。 带出门的时候爹爹提醒她,不要吓到璃姐姐,她就将小灰装在盒子里,没挂在脖子上。 “快拿出来我看看吧,”沈璃听她说完,也想看看一战成名的小灰,便对崔兰儿道。 崔兰儿惊喜地看着她,“璃姐姐,你不害怕吗?” 沈璃心说,出任务的时候在热带雨林里,都生吃蛇肉,一条菜蛇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怕,庄子上经常看见蛇虫,见惯了。” 崔兰儿激动地打开箱子,将小灰从里面拿出来。 “璃姐姐,我回去要好好谢谢我爹爹,他让我跟你交朋友,真交对了,你是唯一一个见到小灰不大惊小怪的姑娘。”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进来两个人,一看沈璃手里的那条蛇,两人嗷的一声窜过来,抢过小灰,惊喜地道:“姑娘,今晚炖蛇羹吗?” 第115章 又是宴会 进来的是绮罗和绮丽。 两个丫头同样经受过各种严格训练,别说是一条蛇,就是虎豹,她们也不会害怕。 崔兰儿一听她们要吃小灰,手忙脚乱将小灰抢回来放进箱子里,“哎哎哎,这是我的,我养的,干什么干什么,吃,就知道吃。” 看到绮丽咽口水的样子,她都替小灰害怕。 这下不用感慨只有璃姐姐不怕蛇了,璃姐姐身边的丫头也不怕。 “璃姐姐,你继母,就是那个赵氏,她莫名其妙给我送帖子,让我过几天到你们家参加宴会,说是给江南制造温夫人接风,”崔兰儿关好箱子,抬头对沈璃道,“”温夫人不就是温婉莹的娘吗?我给她接的什么屁风?今儿个咱们一块玩,到那天我就不去你们家了啊。” 沈璃一边整理着手里的金锭子,一边道,“你那天要来,一定来。她不光给你送帖子,还给我舅母和表妹也送了呢……” 崔兰儿一听把嘴一撇,“璃姐姐,我觉得她肯定没憋好屁。” 沈璃扑哧笑了,拿出两颗金锭子道,“拿着,自己留着以防万一。” 崔兰儿连忙摆手,“璃姐姐你忘了,这个不能出去乱花,放在手里也没用,我不要。” 沈璃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傻啊,剪碎了花,谁知道是哪来的。再不济你可以报我名字,报我舅舅的名字,谁敢再多问?实在不想花,你就把它好好放着,万一什么时候用得上呢。” 崔兰儿怔怔地看着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抱着她的一只胳膊,将头贴过去,“璃姐姐,你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我就可以每天看见你了。” 沈璃拍拍她,没再说话。 她要把自己穿越来以后积攒的东西,尤其是宫里赏赐的那些,都拿到空间或者宿舍里藏起来。 万一真有一天突然穿梭回去了呢? 带着这些东西,干什么都行。 宴会如期而至。 听丫头说崔兰儿和方明婉来了,沈璃才姗姗来到花园。 如今正值盛夏,花园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大户人家的宴会基本上都喜欢摆在宽阔敞亮花香扑鼻的地方,尤其今日来赴宴的大多是夫人姑娘们,更喜欢看花赏景。 还有两桌男宾,一张桌子留给几位皇子,另一张桌子上是与沈照江交好的几位同僚。 有崇国公府的例子在前,沈府不敢让男女宾离得太近,于是中间用屏风和花棚隔开,隐隐约约能听见声音,但是看不到人。 沈璃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沈照江在说话,“方大将军应该快回来了吧?今日散朝后怎么听说就这两天了?” “对,”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这次回来,不知道谁又该倒霉了。” 众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声音道,“大人还是别这么说了,什么倒霉不倒霉的,清者自清。” “对对,三皇子说得对。”众人联声附和。 舅舅快回来了吗? 沈璃心中一阵喜悦。 上前见过舅母,舅母应该也听见了刚才的对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好孩子,一会和你妹妹她们在园子里玩,别去不熟悉的地方啊。” 有个夫人笑着道,“瞧你这话说的,沈大姑娘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 蓝氏淡淡地帮沈璃抻抻衣服,道,“那可不好说,这孩子的院子叫犄角院,在后面偏西北的地方,房子后面就是奴婢们住的地方了,府里其他地方她就是想逛,也得想想会不会触了谁的领地,不让去啊。” 这一桌的人基本是武将之家,夫人们的性子也潜移默化地随了夫君,一个个那小暴脾气,一听这个就有点炸。 “怎么着?大姑娘明明是府里最尊贵的嫡姑娘,住得却连小妾都不如?沈家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家懂个什么道理?当初这日子都是靠原配,哦,就是方家姑奶奶过起来的,规矩什么的他们懂个屁。” “那也不应该啊,好歹赵氏是丞相府出身,别人不懂,难道她也不懂吗?” “她懂又怎样?就是她的原因才如此安排的,你以为呢?” “太过分了,住得偏僻不说,起的名字也欺负人,叫什么犄角院,就该砸了才是。” “怎么砸?听说名字还是沈二姑娘起的,谁敢砸?” “也太不像话了,这么羞辱自己嫡长姐,她不知道自己也会没面子吗?” 众人不做声了,纷纷撇嘴,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家里主事的就是赵氏,她是继母,要不是她故意,谁能把原配嫡出的姑娘安排到犄角旮旯去。 沈二姑娘是赵氏的女儿,对大姑娘有天然的敌意,说来说去还是没教好,这样的姑娘,谁敢娶回家? 隔着两张桌子的赵氏和老夫人尴尬地端茶轻啜,假装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 心里那个恨啊,真后悔把蓝氏这个起事精给请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们慢待沈璃,还有个犄角院作证,洗都洗不清。 以后儿女婚事的时候,人家会说她们做人不仁厚,不受影响才怪。 大赵氏轻咳一声,笑着与别人说起进京一路的见闻,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至于蓝氏,让她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叫她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沈璃出来参加宴会,等到沈璃在自己府里出点状况,这次可是沈照江首肯了的,看这小蹄子还怎么脱身? 说说笑笑,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大皇子大摇大摆的也来了。 身边一个随从都没带,摇着纸扇,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姑娘们眼睛都看直了。 要说皇家这几位皇子,论颜值以大皇子为最上,其他几位皇子也好看,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霸气?是威压?是睥睨天下的气势? 说不清是什么,大皇子却把姑娘们迷得找不着北了! 沈璃以为今日这样的场合,既然打着为温夫人接风的旗号,大小赵氏的爹,老丞相,他也会出席呢。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来,沈少坤却回来了。 他的腿还没好,本不该挪动,奈何他在别院里养了那么多天的伤,温婉莹都没有过去探望他。 听说今日温婉莹会来,他一刻都待不住了,吵着闹着非要回来,赵氏舍不得儿子委屈,只得命人将他抬了回来。 众人见到他腿上打着绷带,纷纷关心问候。 问到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时,除了沈璃,沈家人都尴尬地转移话题,请大家入座。 第116章 他疯了才想娶我 佳肴上了一道又一道,好话说了一箩筐,沈璃心里纳闷,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人家真没打算害自己? 趁着如厕,沈璃闪进空间,腾空跃上屋顶和树梢,将府里巡视一圈。 这一圈下来她看明白了。 几位皇子都带着暗卫,暗卫们藏在各个地方,相互知道对方的存在,直接互不打扰。 除了这个,她还发现在温夫人附近也有两名暗卫,想必是来保护温夫人和温婉莹的。 还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犄角院后面的大树上,好像在等待什么。 沈璃冷笑两声,回到如意房,从空间里出来了。 刚走出如意房,就看到萧辰泽在前面不远处站着,看到她出来还特意向她招了招手,很明显就是在等她。 吓得紫苏小脸煞白,使劲拉着沈璃的衣服,“姑娘,咱们可千万别过去啊,他……他名声不好,还怪吓人的。” 沈璃心里笑得不行,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有舅舅在,他不敢对我怎样。” 紫苏的腿都吓得快抽筋了。 两个人来到萧辰泽身边,萧辰泽看了眼紫苏,“下去,我有话和你主子说。” 紫苏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了,但是让她把主子一个人扔在这里,跟这个魔头在一起,那不能够。 萧辰泽见她不走,眼睛一瞪,“来人。” 紫苏眼前一花,一名劲装男子嗖地落在她面前,没等她眨下眼睛,就把她一个手刀砍晕扛走了 沈璃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对萧辰泽道,“你的人这是砍晕她几次了?” 萧辰泽也笑,“有什么办法?这丫头脑袋轴,不来硬的她不走。” “找我有事吗?” “有,你跟我来。”萧辰泽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伸手去拉沈璃。 沈璃往后一闪,“前面走吧,我会跟上。” 周围没有人,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小凉亭,萧辰泽对着外面学了声鸟叫,对方回应一声。 萧辰泽道,“趁着周围没人,咱们长话短说,萧浩泽想娶你,你父亲同意,所以举办这宴会……” “等等,你说什么?萧浩泽想娶我?怎么可能?他疯了才想娶我。” “怎么不可能,娶了你好处多多,他算得明白着呢,就连皇后和姚家都同意了,何况还有你父亲……” “我,父亲?”沈璃差点说出沈照江的名字,临到出口又改了,“他怎么了?” “他同意二皇子娶你啊,万一你成了皇后,你们沈家不就鸡犬升天了?” 沈璃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去他妈的。 还鸡犬升天,自己真要当了皇后,第一个抄家的就是沈照江。 “他同意算什么?我的婚事舅舅做主,我父亲说了也不算。” “你说得对,”萧辰泽赞赏地看着她,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早就六神无主,她可好,平静的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就因为你父亲知道自己说了不算,才愿意配合萧浩泽举办这场宴会。萧浩泽今天要打你的坏主意,你小心着些,我也会让人看着你的,放心吧。” “你?”沈璃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怎么想,她都觉得二皇子不可能娶她,两个人总共见了几次面,相处一次比一次差。他得多么想不开,会娶一个很明显反感他的人? 不会是萧辰泽故意逗她的吧? “我在宫里有自己人,这你就别打听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总之我不会害你的,你自己小心些,告辞。” 萧辰泽说罢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他的人影刚消失不见,就有两个闺秀拐了过来,原来他听到脚步声了。 沈璃心中暗暗纳罕,没想到大皇子内功如此高强,连她都没察觉,他就已经知道有人过来。 回到宴席上,众人赏着花儿,闻着花香,说说笑笑,气氛十分热络。 丫头们端了汤上来,正当沈璃以为又要故意往她身上倒的时候,脑中嘀嘀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声音之密集,震得她脑瓜子直嗡嗡。 食物里有毒! 低头看了眼那碗炖得软烂的银耳羹,沈璃叹一口气。 端起小碗,一饮而尽,她的头便开始旋转起来。 旁边崔兰儿一看不好,忙伸手扶着她,关心地问,“璃姐姐你怎么了?” 不等沈璃说话,过来两名丫头,福身一礼对崔兰儿道,“让奴婢们扶大姑娘下去歇息吧。” 此时沈璃已经说不了话,就这样被两个丫头扶着离开了。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她不胜酒力,连甜水一样的酒都喝不了。 被人扛走又送回来的紫苏担忧地看着姑娘被人扶走,方明婉呶呶嘴,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刚才见面沈璃就悄悄叮嘱她们了,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掺和,从头到尾一定要待在宴席上,哪儿都别去,免得发生什么事,被人泼了脏水到身上。 方明婉知道沈璃身边有将军府的暗卫,还有绮罗和绮丽两个丫头,遂也不担心,悄悄和崔兰儿说了几句话,两人回过头去,继续听台子上唱戏。 沈璃一路被人扶着走,走了一会,眼见两条腿已经软得站不住,无奈之下,其中一名丫头只得将她往背上一扛,大踏步赶往犄角院。 躲在树上的那两个人早就看清楚了,犄角院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丫头们跟着主子赴宴的赴宴,出去找其他院子伙伴玩耍的玩耍,只有一个又聋又呆的婆子留下看院子,还被他们打晕拖到柴房里去了。 眼见丫头扛着沈璃过来,双方吹口哨对过暗号,丫头进了犄角院,将沈璃放在正屋床上。 过了一会,一名丫头弯下腰,伸手试了试沈璃的鼻息。 “别担心,药效还有一会才能过,再有一刻钟咱们就走。” “好。” 两人的对话,听得沈璃满肚子都是问号。 她还以为她们又要往她床上放男人呢?或者是二皇子自己过来? 如今听来竟不是,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从开始就吃了绮罗自制的解毒丸,别说那碗银耳羹里只是一些效力强但时间很短的迷药,就是一碗砒霜,这解毒丸都能解了? 两个丫头扶着她,她将计就计,跟着走了,就是想看看沈照江究竟怎么配合,才能让萧浩泽娶了她。 这两丫头她没见过,看她们穿戴和说话的口音,很明显是江南人。 这是江南织造大赵氏的人,没想到连她都参与了。 很好,非常好。 上一次是姚大夫人咎由自取,这一次,就换温婉莹吧。 这才是给温夫人接风礼的正确打开方式。 第117章 天生一对 一刻钟不到,两个丫头又一次掀开沈璃的眼皮,还试了试她的呼吸,感觉差不多了,便赶紧撤了出去。 过了一会,沈璃缓缓睁开眼睛。 开始的时候她没有动,因为她摸不透周围都有什么情况,不知道别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对付她。 按常理来说,假如她什么都不知道,醒来以后应该会以为是自己的丫头把她送回来的,那么现在醒了就该回到宴席上。 她试探地喊道,“紫苏?绮罗?” 她知道不会有人回应,只是做个样子。 她把丫头都打发走了,要的就是单独一个人的效果。 既然没人应,那就自己回。 沈璃翻身下床,整理一下衣襟,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来的瞬间她就感觉到在犄角院周围,至少有三帮人在盯着她。 一帮是先前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帮应该是萧辰泽承诺的保护她的人,另一帮猜不到,她也懒得猜。 这三帮人相互之间是否暴露,那就看谁的本领更胜一筹了。 这些她都不在意。 一个足以自保的人,是不会关注树上趴着的是螳螂和蝉还是麻雀的。 就这样静静地往前走了一会,两道呼吸轻轻浅浅地靠近过来。 沈璃将手伸进衣袖,握紧银针。 一个轻微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姑娘,刚才那两帮人,一帮是二皇子的,他们今日单纯守在您院子周围监视,一帮是三皇子的,他们在二皇子的人暴露之后就悄悄撤退了。” 这么说,本领最胜一筹的人是大皇子的人,他们能看过所有经过之后,全身而退来告诉她详情。 沈璃脚步未停,眼神直视,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地道,“多谢,三皇子的人过来做什么?” “这个还不知道,但是主子已经派人跟着他们了。” “知道了,谢谢。”沈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几乎不动。 对方接着道,“二皇子在前面等您,就在小湖边的桥上......” 那是必经之路,肖浩泽这是铁了心要堵住她了。 “我们的人已将作伴如厕的温大姑娘和姚二姑娘捉走,主子让来问问您,准备把哪一个送给肖浩泽?” 温婉莹被抓了? 沈璃心中一阵喜悦,本来还想自己动手,现在倒省了她的工夫了。 “把温婉莹扔到沈绍坤屋子里,点上你们那种香,”沈璃继续往前走,眼睛直视前方,看不出她在说话,“记得把他们先打晕,让温婉莹晕的狠点,让沈绍坤先醒。” 古路听见过沈绍坤与赵氏说的话,知道沈绍坤爱慕温婉莹,温婉莹根本看不上他。 温夫人和温婉莹不是爱帮赵氏算计她吗? 看在她们母女如此勤勉的份上,索性送她们一份大礼好了。 就沈绍坤见了温婉莹的那个尿性,不用香都忍不住,何况用香,何况是在沈绍坤自己的屋子里。 “派个人监视那边,等到肖浩泽这边事了了,再将沈绍坤那边的动静闹大,多带些人过去观摩。”沈璃说完,大踏步走了。 头顶上的声音急着追过来,问她:“二皇子那边呢?还有沈二姑娘,她怎么解决?” “二皇子那里我亲自去会一会,至于沈瑶,等我落水的时候,你们再把她也扔下来,往二皇子的头上使劲扔。” “你......你落水?” “不必多问,无须担心。” 沈璃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走了。 萧辰泽派来的是徐飞和徐风,两人对视一眼,徐风忍不住道;“这就是主子看上的人?” 徐飞点头,“是啊,徐扬就是这么说的。” 徐风咋舌,“行,跟主子有一拼,天生一对。” ...... 沈璃知道肖浩泽在桥边等自己,直接奔着那条路就过去了。 刚走到桥头,肖浩泽便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时间卡得刚刚好,分明就是算计好了的。 看他春风得意的模样,沈璃满眼含笑,阳光打在她身上,像一株高洁的玉兰树,花香四溢。 “沈大姑娘好啊,你这是去哪里了?” “二皇子安好,”沈璃福身一礼,眉眼明艳,晃了他的眼睛,“臣女刚才醉酒,小寐了片刻。” “哦?”肖浩泽迈着步子,缓缓靠近沈璃,“这么甜的酒也醉,沈大姑娘不胜酒力啊。” 再靠近些,暗卫手里的石子扔出,砸到沈璃身上,铁定跌下湖里去。 到时候,自己救人,美人在怀,惊动所有人,大家都看见他抱着沈璃上来,这肌肤之亲,是怎么都说不清的了。 母后会出面向父皇求娶,打着为沈大姑娘清白着想的名头...... 眼看沈璃越走越近,肖浩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 再近些,再近些。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扑通一声。 肖浩泽被什么东西打在腿上,跪倒在桥上。 沈璃吃惊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银针在自己手里,还没射过去呢,他怎么就跌倒了? 肖浩泽愣怔回头,想看看谁打的自己,刚才那一下打在他脚腕上,暗算他的人定在背后。 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带着热浪的风从湖面刮过。 他费了半天力气扶着桥栏起来,还没等站稳,又一枚石子飞过来,打在他的脑门上,他的头一晕,眼前一黑,身子一歪。 栏杆那么矮,只到他腿弯之上,哪里挡得住他? 扑通一下子,声音巨大,激起惊天水花,肖浩泽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这样掉进湖里了。 沈璃一看哎哟我去,打乱计划了啊。 谁干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想进湖里的好不好? 来不及多想,沈璃主动爬过栏杆,跳了下去。 湖边树上的萧辰泽手里拿着几块石子,都看傻了。 不是,这怎么......怎么还上赶着和人家洗鸳鸯浴去了? 他听说肖浩泽打算和沈璃来个英雄救美,让大家都看见他抱着沈璃,两个人湿漉漉地从水里上来,这哪能行? 不说肖浩泽和皇后盯上的是方遥,就单单沈璃,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都已经在她面前坦诚相见了,做梦梦见的都是她,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再打她的主意。 死去吧,肖浩泽! 第118章 出其不意 萧辰泽捏紧石子,内力运到指间,对准肖浩泽探出水面的头,刚要打过去。 扑通,又是一声巨响。 一个人影飞一般砸在肖浩泽头上,他刚探出的头来不及多呼吸几口,就被砸晕,又掉进了水里。 萧辰泽整个人都惊呆了。 今天可真是意外频发,处处都落在他的意料之外。 刚扔进水里的又是谁? 这个时候,几声熟悉的鸟叫声传进耳中,萧辰泽一听,哭笑不得,原来是沈璃让徐飞把她妹妹沈瑶扔进去了。 这家伙,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水中。 沈璃正想用银针将肖浩泽弄晕,没想到一个沈瑶砸下来,不用她动手,两个人都晕了。 探出头去呼吸一口,看得出那边已经有人跑过来准备救人了。 顾不得多想,沈璃一个猛子潜下去,三下两下用手里的匕首割破肖浩泽和沈瑶的衣服,割得越烂越好。 衣服成了条,水里一泡,布条随着水波荡漾,就像千尾的金鱼一样,只不过身上没有鱼鳞,全是光滑的皮肤,还挺白。 这匕首是舅舅送给她护身的,削铁如泥,在水里割点湿布,简直就是小材大用。 飞快割完,水面上已经人头攒动,有人喊着快跳水救人。 沈璃迅速将匕首收起来,嗖嗖几下游向桥的另一侧,水面上是一大片的荷花,上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扑通扑通,就像下饺子似的,接连几人跳进水里,那是救肖浩泽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所在的这一边竟然也有人跳了下来。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时候,那个人对着她游过来,越游越近,越游越近,她觉得自己肯定憋坏了,所以出现了幻觉,不然她怎么会看到萧辰泽那张大脸呢? ...... 湖边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肖浩泽和沈瑶两个人衣不蔽体地被人从湖里捞了上来,捞上来的时候肖浩泽的手还环在沈瑶的腰上。 据沈璃猜测,应该是他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以为自己身边的是沈璃,来不到细看就抱了上去。 结果就是,岸上所有人都见证到了,堂堂二皇子和大理寺卿家的二姑娘身上只着寸缕...... 唉,看见的人都闭紧了嘴巴,上面下了封口令,不敢说,说出去会被清算的。 而沈璃自己,则是被萧辰泽救上来的。 当时场面混乱,大家只以为桥那边是沈瑶的丫头,没人在意她。 大家只顾得抢救肖浩泽了,那可是皇上皇后的嫡子啊,谁敢怠慢? 尤其是沈照江,魂都要吓飞了。 计划里不都好好的吗?他配合二皇子将湖边的人都弄走,等到二皇子从水里将璃儿捞上来,再由二皇子的侍卫大声叫嚷,将人吵过来,看个正着。 结果呢? 人是吵过来了,可是上来的不是二皇子和璃儿,而是瑶儿。 幸亏二皇子没出意外,不然他可说不清了,沈家差点在他手里抄家灭族啊。 至于二皇子的护卫,天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一直到人从水里被救上来,护卫们都没有出现。 肖浩泽清醒过来回头一想,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脑中全是他和沈璃站在桥中间的时候,沈璃脸上明媚耀眼的笑。 谁干的? 谁把他打晕的? 暗器来自身后,与站在他前面的沈璃无关,那会是谁? 说是无关也不对,自己掉进水里,要是沈璃真的无辜,不是应该喊着救人吗?怎么不但没听到她呼喊,反而自己上来以后,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人呢? 问沈照江,沈照江说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她,还问为什么自家二女儿会出现在湖里。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他现在心里堵着一口窝囊气,都快炸肺了。 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上岸之后低头看怀里,一眼看到d沈二姑娘那副蠢货模样.脸上的妆容被水泡化,红色的白色的,像鬼一样难看,差点让他将昨晚的隔夜饭吐出来。 最主要的是,他们两个身上的衣服都撕成烂条了,那么多人看见,原本打算和沈璃一起面对这个场面的人换成沈瑶,他可不想娶那个蠢货。 烫手山芋抱在手里,吓得他赶紧扔出去,谁知道蠢货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这一扔,嘶啦一下,她手里的那几根布条被撕扯下去,他的身上更清凉了。 不能想啊不能想。 再想下去,自己干脆不要活了。 护卫去哪里了? 沈璃又去哪里了? ...... 宴会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停息,不是不把二皇子放在眼里,而是在沈府的另一个地方,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在沈绍坤的院子里,有人发现了在厢房里搂着丫头胡来的沈绍坤,小小年纪,令人不齿。 这还不算,不等发现的人缓过神来,从沈绍坤的正屋里,走出来的居然是三皇子。 他一出来就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进入。 沈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皱得山峰一样高。 三皇子? 那个从柳妃名下分离出来,毫无存在感的皇子? 不对啊,刚才就说他也派人去犄角院监视,如今又出现在沈绍坤的院子里护着温婉莹,他想做什么? 沈璃脑中一闪。 他不会在为自己物色皇子妃吧? 可是,外面都说他那么仁厚善良的一个人,画风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你的人不是已经看着你三弟了吗?怎么还能让他钻了沈绍坤和温婉莹的空子?”沈璃收拾整齐之后,从屋子里出来,问坐在院子里的萧辰泽。 萧辰泽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的震撼一点不比沈璃少。 从未把萧疏泽放进这些争斗里,没想到,他却以解救温婉莹的方式站了出来,出其不意! “今日带来的人不多,主要放在你和我身边了,”萧辰泽揉着额头对沈璃道,“安排在沈绍坤人想必着了萧疏泽的道......” 自己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哪怕再不紧要,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翻的。 要么是自己人疏忽大意,让萧疏泽的人暗算。 要么,是萧疏泽身边有武功更高强的人。 一切,都充满着不可预测。 第119章 最虚伪的人 二皇子的事情没人敢出去乱说话,三皇子可不行,他的身后没有人撑腰,更没有强势的外祖。于是,关于三皇子从沈少坤正屋出来以后,有人听见屋里有女人嗯哼声音的事就传了开去。更有消息灵通的说那个声音是江南织造温家大姑娘温婉莹发出来的,众人全都惊呆了。 说好的为温夫人接风,怎么最后接成了个这? 天啊! 这么说的话,三皇子和温大姑娘…… 饶是温夫人再有通天的能耐,这次也无法为女儿洗白了。 上次因为春宫册子之事与她斗过的闺秀们趁机往井里扔石头,每当遇见别人谈起来温婉莹的事,都会故作神秘地待说不说,让人凭空猜测。 越猜,故事越精彩。 当初温夫人故意放烟雾弹,说她女儿是被人陷害的,弄得闺秀们都沾了一身灰,洗也洗不干净。 这次看她还怎么自圆其说? 闺秀们都离得她老远,可没有人陪她去沈少坤的院子,她是自己去的。 去就去吧,不但听了沈少坤的壁角,她自己还和三皇子…… 啧啧啧! 啊,呸! 温婉莹的名声又一次在京中打响了,响得让人猝不及防。 沈璃满意地坐在湖边水榭下,凉风习习,喂着鱼。 想起昨天问萧辰泽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笑。 她问:“在沈少坤院子外破门而入的人是你安排的吧?” 他说是啊,怎么了?你不是要闹大点吗? 她就笑了。 让他闹大点,他就让许飞把温婉莹那条巴儿狗偷了过来,再以找狗的名义到处宣传,谁先找到赏谁五两银子。 这一下,鸡飞狗跳,一大帮人跟着找。 人太多,沈家仆从也认不出来谁是谁,还以为是各府奴才都想挣赏银呢。 许飞故意将人引到沈少坤院子外,将狗扔进去,众人听到了狗叫声,还没想好怎样进去呢,许飞已经一脚将门踹开了。 幸亏他们出门都易容,否则差点让三皇子的人认出来。 然后众人就听见厢房里有不可描述之事了。 沈家仆从里有一个是沈照江屋里的,在主子面前算是比较得脸,一看厢房里传出动静,还以为是哪个大胆奴才趁主子不在胡闹呢,当即板着脸,命小厮将门推开,要把那俩奴才抓出来,拎到柴房去。 万万没想到啊,里面没穿衣服的竟然是腿上打着板子的沈少坤! 那仆从的脸都吓得煞白了。 刚要说点什么圆过去,正屋的门开了,三皇子衣衫松散地走了出来。 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 许飞趁机退出来,见人就说刚才发生的事,还说听见了屋子里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是温家大姑娘的,不但大家都听得清楚,她的那条巴儿狗也听出来了,一头闯进去,人们想拦都拦不住。 这下可好,畜生总不会认错主人的。 温婉莹和三皇子之间的事再也说不清了。 三皇子极力否认,说是他喝多了走错屋子,一看不对赶紧撤出来,正好和大家遇上了。 众人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都那么明显了,还洗白什么? 沈璃对萧辰泽感慨道:“没想到你们家城府最深的是他,明明故意让别人看见这一幕,还要对外装出谦谦君子的样子,假装维护温婉莹,好高明的手段,好虚伪的人。” 宴会就这样结束了。 沈少坤将自己的屋子砸了个干净,心爱之人被夺走,他气疯了。 如果夺走温婉莹的人是二皇子,他得罪不起,也就认了。 偏偏是宫里最不起眼的三皇子,无权无势,等到新皇登基,地位连个朝臣都不如,这就让沈少坤满心愤懑了。 一想到以后见了温婉莹要叫她三皇子妃,他就要抓狂,东西砸了一轮又一轮。 眼看摆什么他砸什么,管家无法,只得到前院书房找沈照江,想问问他怎么办。 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沈照江就火冒三丈地招呼人来,让他们去将沈少坤绑起来,扔回别院去,免得留他在这里丢人现眼。 吓得管家连忙阻拦。 好歹公子的腿上还打着板子呢,哪里受得住拉拉扯扯? 没承想沈照江一听这句话更火大了。 腿上伤势还未好他就敢瞎折腾,自己都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还指望别人心疼。 “让他滚,立刻滚回去。” “是。”管家不敢多说话,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转身去找赵氏。 赵氏屋子里,温夫人也在里面。 女儿在沈府出的事,她总得查清楚了才能离开。 太医已经查验过,温婉莹和沈少坤都被人下了迷药,迷药来源就在沈少坤正屋的香炉里。 两个人是同时被人用的迷药,奇怪的是最后却分开在两个屋子里。 温夫人一边心疼女儿遭此打击,一边庆幸没让沈少坤得手。 尽管沈少坤是她的亲外甥,她也看不上他的没出息和家世。 一个依附于别人的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功名,哪里配得上江南织造家的姑娘。 他们家的姑娘只有宫里的贵人才配得上! 想到这里,她又泄了气。 宫里的贵人也分等级,她看上的是二皇子那种,而不是无权无势的三皇子。 老天不开眼啊,如珍如宝养大的女儿,就这样成了三皇子的人。 去问三皇子,三皇子说自己在沈府前院随意闲逛,听到沈少坤院子里有奇怪的声音。门是虚掩的,他生怕有什么危险,好心进去看一眼,就看见沈少坤正在撕扯温婉莹和一个小丫头。 刚进屋里没一会他就觉得头昏脑涨,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忙将沈少坤和小丫头拉到厢房里。 等他再回去救温姑娘的时候,温姑娘已经意识模糊,脸颊通红,浑身滚烫地往他身上直扑。而他那个时候,也因为吸入了迷烟,渐渐失去控制,加上温姑娘将他的衣服撕破,于是就…… 三皇子临走的时候特意派人过来说,今日之事定会给个说法,他这就进宫求太后和皇上做主,以正妃之礼,择日迎娶温大姑娘进府。 温夫人一口气堵在心里,针扎一样不能呼吸。 女儿和沈瑶一起失踪,结果女儿出现在沈少坤那里,而沈瑶却和二皇子同时落水,又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上来的。 这明明是说好的对待沈璃的情节,二皇子和崇国公府看上的是沈璃,最后怎么换成了沈瑶那个满脸蠢相的东西? 第120章 到底是谁干的 温夫人眸子阴鸷,在心里把所有的经过想了一遍。 “妹夫在跟我玩移花接木吧?”她盯着刚进门的沈照江,阴测测地问,“毕竟机会难得,沈家最宠爱的是瑶儿,好容易二皇子愿意以身入局,妹夫自然希望嫁给二皇子的是瑶儿,我说得对吗?” 二皇子的身份在那摆着,高门大户家有女儿的谁不打他的主意? 就连她都在算计。 别看这次她帮二皇子的忙,那都是表面上的。 内心里她想借此机会在二皇子面前留着情分,为女儿温婉莹嫁给二皇子铺路。 她们温家女儿嫁给二皇子,进宫之后自有手段做上正宫之位,所以她根本不在乎沈璃先得手。 但是沈家可没有她们温家这样的底气。 她就是怀疑沈照江这事是沈照江干的,他为了避嫌,特意将女儿温婉莹一块给掳走了。 谁知她说完,沈照江的脸当时就黑了,一言不发坐下来,老半天才冷冷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本人心里比谁都窝火。不管我们夫妇再怎么宠爱瑶儿,也断不敢违背二皇子和皇后的意愿,把瑶儿送上去。你们温家财大势大,做这样的事也不会有人追究,我们沈家自知没那个本事,自然也不敢阳奉阴违。至于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大赵氏一听也恼了,一下站起来,手掌重重往桌上一拍,“沈照江,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也想问我?你问我什么?这结果是我造成的吗?你别忘了,现在是在你家,在你们沈府,好端端的合计这么点事情,都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端了窝,连累我家女儿吃那么大亏,我问问你怎么了?在你家出的事,我还没说找你要个说法,你凭什么跟我拉着个脸?” 本来沈照江还窝着一肚子气,如今见她撒泼耍横,他反而一下子熄火了,“那事只有你知我知,我这里肯定没有漏洞,可不就得问你吗?又没说你做的,只是想让你查查身边人有没有问题。” 赵氏也趁机站起来,走到二人中间调和道:“事已发生,咱们自己可不能乱了阵脚。这事怎么想怎么透着古怪。瑶儿和婉莹如厕的时候突然不见,这本身就不对劲,可恨丫头们也被人下药,等她们醒过来什么也晚了。如今咱们最该做的不是相互抱怨指责,而是找出幕后黑手,予以还击!” “还击?怎么还击?”大赵氏压下怒火,没好气道:“查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找谁去还击?” 赵氏坐在她身边,慢慢道,“姐姐被气猛了,可能忘了一件事,咱们这次宴会,本来是为什么事准备的呢?” 大赵氏随口便道,“当然是为二皇子,若不是他要求找个合适的理由和场合,我会愿意刚回京就赴宴?累也累死了。” 赵氏道,“是啊,是为二皇子准备的,可是二皇子是冲着谁来的?” 大赵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沈璃?” 刚说完这两个字,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氏和沈照江,“天啊,不会是……” 她猛然想起了姚大夫人。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迷烟,同样反过来被人算计! 这一幕何其相似! “难道是沈璃?”大赵氏慢慢靠向椅背,“要真是她,那也太可怕了。小小年纪如此能耐,以后还了得?” “她自己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吧,”沈照江心里也很混乱,理不出头绪,“上次就怀疑过她背后有人保护,所以这次请的人都很谨慎。本以为这样可以筛掉她的帮手,如今看来,白费功夫。她的帮手一点没少,甚至这次更狠,直接三线开花,同时算计了温大姑娘和瑶儿,还把二皇子也戏耍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会不会是方遥离京前留给她的人?”大赵氏也冷静下来,忍不住问道。 “不应该是,”沈照江道,“上次就查过了,不是方遥帮得忙。方遥一向看不起我,懒得布那么大的局来监视我家。况且方遥的话,最多将瑶儿释出来,留二皇子自己在水里扑腾,断不会将瑶儿再送进去。就是送,依他的脾气,那也是把我扔到水里去。” 说起来他还挺了解方遥的坦荡。 “不是方遥?那会是谁呢?她刚从乡下庄子上回京,一点根基都没有,如果没有过命的交情,谁会接连帮她这么大的忙?”大赵氏嘀咕两句,猛然想起一件事,“曾经有人说她是细作,不会是真的吧?” 沈照江没好气地看了眼赵氏,“传言是她传出去的,再说了,方遥和冠勇侯都不是傻子,璃儿若真是细作,能逃得了他们两位的眼?想想都不可能。” 大赵氏泄气地萎下身子,喃喃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不能是她自己吧?除非她是神仙,否则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赵氏,她掀开头皮凑到大赵氏跟前,让她看自己的头发,“不瞒姐姐,妹妹我这些日子就戴的假发,前几日半夜突然有人敲门,老爷出去着人查看的时候,沈璃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差点掐断气,这还不算,她一边骂我,一边将我头发剪了去。”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说得她都快哭了,“老爷进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不见了,赶紧带人去她院子里查看,她竟然在睡觉,被吵醒了还很生气。老爷说可能是别人易容成沈璃的模样干的,可我到现在都觉得那就是她本人,别人怎么可能易容得连声音和眼神都一模一样?” 大赵氏都听呆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沈璃武功了得,能突然出现和消失,还把妹妹的头发剪了? “妹夫有没有去找父亲说一下?这事太诡异,沈家乃文官府邸,府里只有小厮护卫,平日里看家护院打个小毛贼还行,真要是来了高手,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去说了,”沈照江道,“父亲不管,嫌我们夫妇对璃儿不好,让我们自己解决,此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要不是咱们一起查那背后高人,本不想跟姐姐说这个,”赵氏将假发拢好,恨恨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遮还遮不过去呢。” 大赵氏皱着眉头,“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沈璃,你们俩都得小心了。这人的胆子尤其大,连皇子们都敢一并算计?分明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其他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赵氏阴着脸,神情不虞道,“不管是谁,接连两次出事都是因沈璃而起,那人肯定是护着她的。府里出这么大的事,她一点没受影响,还有心情喂鱼,听说这会还在花园水榭那边坐着吹风,舒服着呢。” 第121章 长大都有心思了 沈璃在水榭旁趴着,半夏和绮罗陪在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厮看到她们主仆,宁愿绕远点,也不敢从水榭旁经过。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子们都板着脸没个好心情,只有这位依旧满面春风,和丫头们说说笑笑,指着水里的鱼儿让她们看。 大小赵氏听到沈璃如此自在,又是一肚子气。 得知丞相府不肯送暗卫给沈府,大赵氏直接将自己的两名暗卫留下来,命他们专门盯住犄角院那一个,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宫中。 太后得知沈府发生的事情之后,愣怔许久,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郑嬷嬷,“你没听错吧,老三说他要娶温家大姑娘?” “没听错,老奴也不敢相信,问了好几遍,那小公公就是这样说的。他说啊,三皇子一进来就到皇上面前跪下了,说是在沈府发现被人点了迷香的温姑娘,出于好心想解救温姑娘。谁料那迷香委实厉害,没一会他也着了道,两个人就这么成了好事。如今他只求皇上做主,为了自己和温姑娘的清白,求皇上为二人赐婚。”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太后才缓缓道,“既然他有心负责,就还不算混账。皇上又是怎么说的呢?” 郑嬷嬷道,“皇上倒是没说什么,只问了问大略经过,便让他回去等消息。” 又是一阵沉默。 郑嬷嬷也不说话,过去为太后添了点茶,正要让人将点心换下去,就听太后声音轻缓地道,“长大了,就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啊。” 郑嬷嬷心里一惊,没吭声,低头退了出去。 都是经年的狐狸,太后在宫里数十年,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 三皇子若真有心解救温姑娘,身边那么多人手,就没有个解救不了。 如今说什么自己也被迷香所惑,身不由己,那些都是场面上的话,说给旁人听的,真不真根本没有人在意。 大家更关注的是,毫无根基的三皇子就此和江南织造温家联姻了! 温家乃世家大族,不管在财力还是朝堂上,势力都不容小觑。 就温家的地位,温姑娘嫁给储君或者皇上都不为过,如今成了三皇子的屋里人,宫中本来就有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两派,看起来又要发生变化了。 这手段,厉害是厉害,总有那么点不够光明磊落。 太后刚才念叨的那一句,该是想起那个总是低着头很谦逊的三皇子,和眼前这个一出手就精准拿下温家的三皇子,两相比较天差地别,才有感而发的吧。 外面点起了灯,已是傍晚擦黑的时辰。 太后的晚膳端上来,她却没了胃口。 看到郑嬷嬷进来,太后招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郑嬷嬷忙上前几步,凑到太后跟前,弯下腰道,“是,奴婢正好伺候您吃饭。” “饭不着急吃,先头只顾得问老三的事,倒是忘了问问你老二又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这一趟出去应该也听了不少,都学来给我听听。怎么去沈家赴个宴,就能出了这么多状况?这状况里有没有老大的事,有没有沈家大姑娘的事?” 太后眸光锐利,盯得郑嬷嬷都有些紧张,笑着道,“您一下子问那么多,老奴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了。” “先说老二吧。”太后道。 “是,”郑嬷嬷为太后盛了一碗汤,轻轻放下,“二皇子喝多了,在沈家花园溜达,走到一处小荷花湖边,一不小心歪进湖里了。沈家二姑娘也是一样,一个歪倒,另一个受到惊吓脚下一滑,也落了水。等到救上来的时候,沈二姑娘已经被水呛晕,听说太医救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一醒过来就大哭着,说自己是被人扔进水里的。呵呵,想必是惊吓太大,说胡话呢。” 太后抬起眼皮看了眼郑嬷嬷,重新垂下眼帘,淡淡地道,“其他人都下去吧,无召不得入内。” 公公忙带着正在上膳的小宫女退了下去。 郑嬷嬷一看,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太后赎罪,老奴......唉。” “说吧,你不说,哀家早晚也能从别处得知,难不成连你都要对哀家有所隐瞒吗?” “老奴不敢,”郑嬷嬷眼神哀戚地看着太后,诚心道,“老奴是怕太后您听了,心中不痛快,好容易吃了沈大姑娘的药身子好些了,老奴心疼您......” “但说无妨,哀家心里有数,离着去见老头子且早着呢。” “是,”郑嬷嬷无奈,垂眸顿了顿,无奈对太后道,“老奴听说,二皇子是被人打进水里的,可二皇子自己不承认,只说醉酒,不小心歪进去的。” “哼,是不能不承认,心里有鬼呢,承认了不就证明那只鬼是他自己吗?” 这样的伎俩,太后一听就明白,“说吧,他想算计沈二姑娘是吗?” 郑嬷嬷连忙摆手,道,“应该不是,听说他从水里将沈二姑娘抱上来,低头一看,又直接将二姑娘扔在了地上。” 那情形想想都肉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喜欢二姑娘,又怎么可能费那么大力气来算计她? 太后眸子一眯,目光锐利,“沈大姑娘呢?当时在不在跟前?” “据说是不在,但是......”郑嬷嬷往前凑了凑,悄声道,“二皇子的人不知道被谁抓了,全部扔进冠勇侯府里,冠勇侯正因为姚家......” 她停下看了眼太后。 太后冷着脸道,“说,哀家什么没见过?这些腌臜事还能受得住,不必遮瞒。” “是,冠勇侯正因为姚家的事情窝了一肚子火,一见是二皇子的人,二话不说就打。反正人是在府里抓住的,人家就说是进贼了,要打死小毛贼。打完了把他们扔进柴房,故意说第二天还要打,晚上偷听到他们说二皇子在桥上等沈大姑娘,让他们待在荷花湖的桥边拦着别人,明明待得好好的,怎么就都晕倒了呢?” 太后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了?被人反过来收拾了呗,保不齐老二就是人家给打进水里的呢。说起来这人倒是有点本事,上次就护了沈大姑娘一把,这次又是一把,每次都能赢。不知道是不是方遥留给她的,好歹没让沈大姑娘着了暗算,还算不错。” 第122章 再不收手哀家不客气了 郑嬷嬷低笑一声,“您不是想让沈大姑娘做您的孙媳妇吗?这怎么二皇子没得手,您反倒挺高兴呢?” “哀家是喜欢那丫头,可哀家希望堂堂正正地将人家迎进门,而不是用这些腌臜手段。上次在冠勇侯府,姚家大夫人算计沈大姑娘没成,这次老二不死心,竟亲自入局。他要是成了,你可知道方遥回来会怎么想,怎么看,又是怎么处理?万一因为这个和皇上离了心呢?” “皇后和姚家沆瀣一气,眼睛无时无刻都盯在那个位子上。眼看柳妃和四皇子的事情过去,别人还好说,他们反倒沉不住气了。就那么急功近利,又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竟敢把主意打到方遥的人身上,” “他们真以为方遥是个莽夫,只凭皇上宠信才坐到大将军位置上的吗?算计之前,他们就不仔细想想,方遥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和方家军的威名,是他们能撼动的吗?这群不知死的蠢货!” “真要是惹恼了方遥,他可不管你是皇后还是皇子,小心他咬死了不松口,将这母子俩拖下水,还得把姚家搞个抄家灭族,” “你说哀家看见老二没得手还挺高兴,哀家岂止是高兴,想到他没霍霍沈大姑娘,朝堂上又躲过一场血雨腥风,哀家都恨不得多念几声阿弥陀佛了。” 太后说得着急,又咳嗽起来。 郑嬷嬷忙端过茶水,喂太后喝了几口,为她扫着后背道,“您看您,老奴就说不告诉您,免得着急,这不是,让老奴说着了吧?” 太后好一会才咳完,人就有些脱力了,摆摆手道,“哀家没什么,你再说说沈二姑娘吧?既然老二在桥上等的不是她,她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落水?” “这个还真不好说,”郑嬷嬷皱眉道,“她嚷嚷着说自己和表姐,哦,就是温大姑娘,说她们两人被人打晕,表姐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她自己是落到水里被水一激才醒的。醒过来刚呛了几口水,说是又被什么咬了一口,针扎一样疼,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听得出郑嬷嬷语气没有那么郑重,不是她偌大年纪不持重,而是沈家这个二姑娘太...... 怎么说呢? 脑子或是被水灌傻了吧,跟沈大姑娘简直天壤之别。 这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那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姐妹被人算计,她自己衣服还都撕破了。 这是多么光彩的事吗? 太后听了,心情竟突然变好了,轻笑两声道,“这多好,皇后和老二算计别人,别人反手送了他们一份大礼,总算没有空手,呵呵。现在就看这份大礼他们会怎么收,反正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没有个说法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嘛,老二在沈家算计沈大姑娘,要是沈家没人帮他,哀家绝对不信,如今就看沈家帮他的那一个怎么想了。” 郑嬷嬷不说话,见太后心情好,忙招呼人进来伺候晚膳。 太后先是喝了一碗汤,润润喉咙,才对郑嬷嬷道,“不管是皇后和老二,还是姚家,都看不上沈家门第,沈二姑娘想当正妃,难。” 若是沈大姑娘还好说,谁都知道她的背后是大将军府,方遥手里有大周三成的兵权,另外三成在冠勇侯手里,恰好她又是侯夫人的救命恩人,娶了她相当于娶了大周一大半的兵权,她的身份已经不是小小沈府可以衡量的。 幸亏他们没得手,不然谁知道会引出什么样的明争暗斗。 郑嬷嬷点头,又笑着摇头,对太后道,“不光家世,单就沈二姑娘这莽撞劲,别说正妃,就是做个侧妃,想必皇后娘娘也看不上,这不过是有了肌肤之亲没办法罢了。” 太后胃口好,吃完一个虾饺,一份燕窝粥,又吃了一碗汤,“今儿个这鱼汤做得不错,赏。” 郑嬷嬷忙将话传了下去。 转过身来,就听太后道,“侧妃不侧妃的,就看姚家给不给沈照江这个面子。给的话才能定个侧妃,不给的话,他们就会依老二的意思。你不是说老二厌恶沈二姑娘吗?那要是依他的意思,给个侍妾就不错了。” 郑嬷嬷点头,见太后的眼睛看向一盘蜜汁山药,忙用调羹取了一勺,放在太后面前。 “待会去给皇上说一声,就说哀家的意思,将沈家二姑娘定给老二做庶妃,不能高,也不能低。” “是。”郑嬷嬷不多说话,点头应下。 太后冷哼一声道,“哀家偏不让他们如愿,也好让他们知道一下哀家的态度,这就是算计别人的恶果,哪怕那滋味像吞了一只苍蝇,他们也得受着。” “是。” 郑嬷嬷答应下来,继续伺候太后用膳。 “你现在就去吧,免得皇后去找皇上,旨意定下位份就不好更改了。” 郑嬷嬷放下筷子,福身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不等太后用完晚膳,人便回来了。 一进大门,郑嬷嬷就对着太后呵呵直笑,笑得太后也满脸笑容,“这是怎么了?乐成这样?” 郑嬷嬷走近过去,行了一礼,笑着对太后道,“您和皇上到底是母子,可真是连心呐。奴婢过去,刚说太后让奴婢过来问一问二皇子和沈家二姑娘的事,您道皇上就怎么说?” “怎么说?” “皇上说,嬷嬷回去请母后放心,朕不会如他们愿的。朕就定个庶妃给他们,既让姚家无法拿侧妃拉拢沈照江,又让老二无法拿侍妾图自己清静。他们不是喜欢算计吗?朕就让他们尝尝算计的苦果。这苦果就连沈照江在内,再苦也得吃。敢不吃?抗旨?削职!” 太后听完也笑了,“看起来皇上比哀家知道的还多,原来沈家替二皇子当内应的是沈照江。呵呵,这下好,如意算盘没打响,反倒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送给老二做妾,合该他后悔去吧。” “太后,庶妃也有品级呢。” “有又怎样,再有也不是正妃,也是个妾。”太后道。 擦过嘴巴,郑嬷嬷扶着太后站起来,太后猛然一想,道,“还得去和皇上说一声,必须等正妃进门,才能迎娶侧妃和庶妃。” 郑嬷嬷笑着道,“您就放心吧,这些规矩皇上都清楚着呢,您不操心了啊。皇上特意叮嘱奴婢伺候您歇息,不必为这些事情耗费精力,还问您吃了沈大姑娘的药感觉怎么样了。” 太后气势很足地哼了一声,道,“哀家不能白白吃璃丫头的药!为璃丫头出气,哀家且有力气呢。她舅舅没在家,哀家就护着她了。今日让他们知道哀家的态度,也是在告诉他们,谁要是还敢算计她,哀家可就不客气了。” 第123章 赐婚圣旨 皇上的赐婚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赐江南织造温睿良嫡女温婉莹为三皇子萧疏泽正妃,择日完婚。 赐大理寺卿沈照江嫡次女沈瑶为二皇子萧浩泽庶妃,待二皇子迎娶正妃之后,再行迎礼。 耳光打得啪啪响! 沈照江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同僚看他的表情让他如坐针毡。 叩头,接旨,谢圣主隆恩! 嘴里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心却在滴血。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他这样了。 脑袋里浑浑噩噩,沈照江不知道接下来别人都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慢慢退回去,跟随别人的举动,别人笑他也笑,别人严肃他也严肃。 然后,别人恭送皇上,下朝,他也恭送,下朝。 往宫门走的时候,他无意间一抬头,巍峨庄严的宫殿,金黄的琉璃瓦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眼里很湿润。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从小家徒四壁被人欺负,他便帮人干活,换来陪读的机会。 他的命运齿轮转变在遇见方氏的那一刻,然后就是娶她进门,从此家里再也没有因为钱财犯过愁,他也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到书院读书,科考,中举。 回想起来,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竟然是当年殿试他被皇上钦点探花的时刻。 他的才华得到皇上的赏识,朝臣们喜悦地看着新任状元榜眼探花,好不风光。 回到家里,他看着奔出来迎接自己的方氏,心中充满感激。 后来做官了,做着做着,人就变了…… 唉。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沈大人,沈大人留步!” 身后有人在叫他。 沈照江回头一看,是崇国公府大老爷,户部侍郎姚逊。 姚大夫人刚走,姚逊已经好多天没来上朝了,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却出现在这里,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沈照江冷着脸,没吭声。 “沈大人,”姚逊擦擦额头上跑出来的汗,肥硕的身子令他说话都费劲,“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请讲。讲完我得赶紧回家,将圣旨供起来。” 这语气,一听就是生气了。 姚逊堆满肥肉的脸上全是无奈,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就猜到你心里会有气,特意叮嘱我今日过来跟你解释……” 他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一眼,道,“沈二姑娘的位份不是姚家和皇后娘娘定的,是太后定的。” “什么?”沈照江眉头一锁,“太后娘娘?” “嘘,嘘!”姚逊忙伸出手指示意他小点声,“是啊,依姚家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哪怕皇上那里压着不给正妃,最低也得要个侧妃的位子给沈二姑娘。谁知皇后还未开口,太后就派人把她喊了过去。” 他停顿一会,好像在组织措辞,“太后她老人家说,别以为她不知道咱们打的什么主意。沈大姑娘是她和她姐姐的救命恩人,岂能由得旁人一而再地算计?要不是怕妹妹做侍妾会影响沈大姑娘,她才不会给沈二姑娘一个庶妃的位份。” 天气太热,他们两个站在太阳底下,头上没点遮挡,姚逊全身都是汗。 “沈大人,太后娘娘定下的事情,皇上都不敢反驳,更何况是皇后和二皇子。皇后娘娘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不是不去争取,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他说话的时候,小眼睛一直盯着沈照江脸上的表情看,直到他说完,沈照江都没露点笑脸,他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窝囊废,真当自己是盘菜呢。 一个没有根基没有手段的废物,要不是看在他岳丈是老丞相的份上,会费心拉拢他? 今日姚逊说的这些话,是姚老夫人让他来说的。 姚老夫人说,冠勇侯府那次的事情损了姚家大夫人,沈家这次的事情又损了温大姑娘和二皇子,还让二皇子暴露意图,引起皇上和太后的不满。 沈大姑娘和她身后的人很不一般啊! 还有方遥,等他回来知道外甥女被人欺负,不定得揭了谁家的瓦片? 所以啊,沈照江尽管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官场上狗屁不是,却也还得笼络住。好歹他是沈大姑娘的爹,方遥再怎么发疯,有沈照江顶在前头,波及他们的时候多少会轻一些吧。 沈照江冷冷地看着姚逊那张胖得将五官都挤到一起的肥脸,真想一巴掌抡上去,打个痛快。 都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想骗他。 瑶儿的位份即便不是太后定下的,他们也不会给瑶儿一个侧妃。就二皇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瑶儿扔到地上的行为,恐怕连侍妾都不愿给。 圣旨已下,他们出来说这些假模假式的话了,滚他娘的蛋去吧! 他现在一肚子的怨恨和怒火,真想找个地方发泄,可他不敢。他冷冷地盯了姚逊一会,使劲压下想要骂人的冲动,脸色缓和一些后,拱手对姚逊道,“既如此,就请姚大人替本官对皇后娘娘道一声谢吧,今日府中还有事,改日再请姚大人喝酒,再会!” 姚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在他们沈府自己家里,沈照江连二皇子这点事都办不好,活该他女儿给人做妾,呸! 沈照江低头耷脑地回到府里,刚进书房,赵氏就哭天抹泪地过来了,“老爷,呜呜呜,瑶儿是咱们的心头肉,怎么能给人做妾啊?呜呜呜……” 沈照江揉着额头,心里诸多无奈,“皇上亲自下的旨,况且那日的情形许多人都看见了,不嫁二皇子,你让瑶儿嫁谁?谁还敢娶她?” “可是,呜呜呜,瑶儿从刚才就一直哭,到现在没停,眼睛都哭肿了,嚷嚷着不活了。呜呜呜,老爷,她可是我们沈家的嫡女啊,嫡女给人做妾,咱们脸上也无光啊,老爷。” 沈照江心头一股急火窜出来,差点捂不住摔了手里的圣旨。 看着哭哭啼啼的赵氏,他忍住烦躁,道,“好了,别哭了,你去哄哄她,就告诉她,皇子的庶妃也是有品级的,一般人家的夫人见了她也得行礼。” “有也不高,这个妾身知道。”赵氏哽咽道。 沈照江揉着额头,“好歹嫁的是皇后嫡子,若是岳丈大人愿意助力,等二皇子坐上那个位子,会给瑶儿一个好位份的。过几年再生个一男半女,说不定瑶儿还有出头之日呢。” 赵氏一听,哽咽声停止了,怔怔地看了沈照江一会,突然想到什么,眼泪又涌来出来。 “你让父亲怎么帮?如今大姐家的婉莹嫁给了三皇子,而且还是正妃,两个皇子都是父亲的外甥女婿,你让他帮哪一个才对?” 一说这个,沈照江的头又大了。 江南织造温家可比他沈家有根基,若是有心助力三皇子,恐怕姚家和二皇子都不敢小瞧他们。 第124章 公孔雀开屏 沈照江失落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全身发软,有一种无力感。 “都是沈璃那个贱蹄子,”赵氏愤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沈照江缓缓抬头,就听赵氏道,“定是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所以将计就计绑了婉莹和瑶儿。铁定是她,是身后那个帮她的人,就是他们干的。她的心好狠,竟然作践自己的亲妹妹,将瑶儿扔进水里,还划烂她的衣服,让她没脸见人。这个贱人,该死的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她早就该死了,真后悔没有在回来的路上就杀了她,我好后悔……” 她的嘴里骂骂咧咧,沈照江听了,不由得摇了摇头。 赵氏一看他摇头就疯了,“你不信?你不信是她干的?你到这个时候还在为她说话?沈照江,瑶儿是不是你女儿?你有没有脑子,你想想,除了她,谁能这么干?” 沈照江一拍桌子,声音太大,吓得赵氏一激灵,闭上了嘴巴。 “我不是不信,我问你,璃儿为什么要那么对瑶儿?” “当然是因为我们要把她往二皇子身边送,她铁定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她在报复咱们,她……” “是啊,是因为我们要把她往二皇子身边送。”沈照江脸上露出嘲讽的笑,“那么,这是不是说,我们算计她在前?” 赵氏的嘴巴张大了,半天没有说一个字。 “我们可以算计她,她难道就不可以算计回来?” 这样的双标,谁给赵氏的底气? 他不是在帮沈璃说话,他只是想让赵氏清醒一些。 “可是,可是,她可以报复我啊,报复你啊,她为什么要报复到瑶儿身上,瑶儿多么无辜,她为什么啊,呜呜呜。” “因为瑶儿是我们的心头肉,我们自己做的孽,不是给到瑶儿,就是坤儿……” 他一下子定住了。 天啊。 坤儿屋子里的迷香,坤儿的荒唐行为…… 外面人都传遍了。 坤儿书院的夫子还特意派人来送信,准备取消坤儿的入院资格! 这一局,若真是璃儿做的,是一箭几雕? 不等他想明白,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呈上一封信,“来人说是二皇子府上的,请老爷一定亲启。 沈照江满心疑惑地打开,一看信里的内容便惊呆了。 二皇子在信上说,他明明在桥上等到沈璃了,也和沈璃说了几句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从背后袭击他,把他打入湖中。他水性好,从水里冒出头来,可是刚一露头,又被人打进水里。接二连三,他在水里是晕的,不知道怎么弄的,自己和沈二姑娘身上的衣服就烂成那个样子了。 回头想想,越想越觉得疑点颇多。衣服破得有条有理,一看就是被人用利器划开的。可他落水之前只有沈璃在,他被救上来之后,问了那么多人,都说没有看见沈璃。她明明看见他落的水,为什么不喊人来救?为什么闪身跑了?这里面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二皇子让沈照江关注沈璃,他自己猜测,沈璃背后那个人肯定知道他们的计划了,那个人帮沈璃把他们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而沈璃,她胆子得多大,明明知道他在桥上等她是有目的的,她竟然都闲庭信步地走上桥面,接近他…… 如此沉得住气,如此心机,她才十几岁,多可怕啊! 沈照江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赵氏,手里的信滑落在地上也不知道。 赵氏捡起信又看了一遍,看完也愣愣地看着沈照江。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你上次被剪头发,确定看见的是璃儿?” “是,是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她,脸是她的,身手……不知道。” 又是一阵不安的沉默。 …… 接连两场算计,惊动皇上和太后。 圣旨一下,温家不高兴,沈家不高兴,姚家不高兴,皇后也不高兴。 高兴的只有沈璃,还有萧辰泽。 是夜,月朗星稀,萧辰泽突然带人来到沈璃屋顶。 他是来告诉沈璃一个紧急消息的。 边关急报,捉到一名敌方细作,据细作交代,方家大公子早就被对方收买,成为对方安插在大周军营里的内应,这些年方大公子没少给对方送出军中情报。 这封密信刚刚送进宫,就被他的人知道了。 来到沈府,萧辰泽奔着犄角院的方向飞了过去。 不等落下,就听见犄角院有人在打斗。 借着月光一看,三个丫头两名男子,正和两个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 不对,打得纠缠不休。 分明是那五个在耍着那俩黑衣人玩。 听到萧辰泽的动静,一名丫头还抬头看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一眼,这才转身跑进屋里,声音脆脆地道,“姑娘,皇帝家那个挺无赖的儿子来了。” 萧辰泽:…… 我日你大爷。 沈璃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哪个挺无赖的?总共就那几个皇子,哪个不无赖?” 萧辰泽:…… 娘的,不带这样骂人的啊。 又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半夏,你老这样,说话没头没脑的,到底是谁来了?” 半夏快快应了一声,“大皇子。” 说完刚要往外跑,又折了回去,“姑娘,奴婢刚才揍那俩傻子,还真比揍假人能学到东西。假人不会动,练出来的功夫不灵活。还是真人好,真人随时都在动,奴婢的功夫随时都在变,太好了。姑娘,先别打死他们,让奴婢再玩几天好吗?” 说完又冲了出来。 萧辰泽的嘴角抽了抽。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沈璃也跟在后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抬头看了看屋顶,淡淡地道,“下来吧,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萧辰泽提起衣袍,用一个自认很潇洒的姿势,轻飘飘落在地上。 打斗的人停止了,都看着他。 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半夏扫兴的声音,“姑娘,这是不是您说的公孔雀勾引人的时候开屏露屁股?” 萧辰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那两名黑衣人突然发动,身子腾空而起,他们要逃。 古达和古字刚跃起来准备去捉,就听砰砰两声,萧辰泽已经一人一脚将他们踢了下来。 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夏飞一般冲过去,啪啪给了他们两个大比兜。 谁都没看到萧辰泽是什么时候跃起来的,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脚的。 古达古字和绮罗绮丽是练武之人,知道其中的门道,不由得对他生起钦佩之意。 就大皇子这身手,能吊打所有皇子,原来他的不学无术都是装的,就跟他们姑娘一样。 第125章 你这么信任我舅舅 那两个黑衣人是赵氏留下监视沈璃的暗卫,过来的第一天就被发现了。恰好最近半夏缠着绮罗和古路他们教她武功,几个人一合计,直接把黑衣人捉下来,给半夏当了活靶子。 估计那两人想死的心都有。 每天啊,不分时候,只要那个扛棍子的小祖宗想练了,就得把他们俩提出来吊打一顿。 长这么大,他们就没见过谁家的丫头精力那么旺盛,早上天还不亮就起来了,牵出他们俩便打上一顿。 为什么是牵? 因为半夏说别让他们跑了,每天从绮罗那里拿点软筋散给他们灌进肚子里,再用绳子将他们反绑,可不得牵着绳子出来。 白天练,晚上练,这俩黑衣人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半夏的功夫突飞猛进,有了这俩陪练,连闲逛都不去了。 眼见萧辰泽跟着沈璃进了屋子,半夏回过头,对绮罗道,“来吧,接着打吧。” 绮罗嘴巴冲着屋里呶了呶,“这么晚了,外男怎能进姑娘的屋子?” 半夏不在意道,“嗨,不用担心,紫苏心眼多着呢,不会让姑娘吃亏的。” 被称赞心眼多的紫苏正警惕地盯着萧辰泽,犹豫要不要给他上茶。 就听沈璃道,“这么晚了来找我,肯定有大事对吧?” 她也不啰嗦,更不拐弯抹角,有事说事,没事赶紧出去。 萧辰泽看了眼紫苏,紫苏身子一板,“奴婢不出去。” 沈璃手一摆,“说吧,她是我的人,可靠。” 紫苏挺直了背,很骄傲。 萧辰泽道,“边关密报,你舅舅家的大表哥是细作,有人证有物证,据说那边已经把他抓起来严密监视着了。本来密报该送到兵部,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被送到皇上跟前了。皇上刚看过,密而不发……” 沈璃一下子想起来赵氏和沈照江说过的那些话。 崇国公府和皇后他们联合在西疆的内应,一起设局陷害舅舅。 看起来西疆那边一接到信就开始行动了,还不知道二皇子中间改变主意,曾经想娶她呢? 不知道也好,这不,密信很快就来了。 萧辰泽说完,见沈璃一点都不紧张,眉毛挑了挑,后知后觉道,“你……你不会是知道什么吧?” 沈璃连忙摇头,对他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幸亏大皇子提醒,多谢多谢。” “不对,你肯定知道点什么,不然不该是这个反应。” “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你都说了,密信刚刚到,皇上也刚刚打开看了看。就连你都是刚得到的消息,我在这里哪都没去,我能知道什么?” 萧辰泽怀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么大的事,万一坐实了,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 “怕,怎么不怕。”沈璃仰着脸,想象一下害怕应该有什么样的动作,想了好一会都想不出来。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 出任务的时候都在刀尖上舔血,谁先害怕谁倒下。 “好了,你别装了,”萧辰泽确定沈璃不对劲,直接点破她道,“装都装不出来,可见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来告诉你,你却对我隐瞒,我的心口好痛。” 紫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了。 堂堂皇子,跑到她们姑娘面前来寻找公平,啧啧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沈璃看了看房梁,“既然你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出卖军事机密,抄家灭族都是轻的,你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我表哥是细作的话,卖的可是你们萧家江山,你难道不应该痛恨万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吗?” 萧辰泽神色一正,对沈璃道,“这我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别说送密信的人是崇国公府的,即便是别人来送这封信,我也不会相信你舅舅的儿子会是通敌叛国的细作。” 沈璃挑眉,“哦?就这么信任我舅舅?” “那是自然,”萧辰泽正色道,“我自小在外祖父身边长大,外祖父最信任的人就是方老将军和方大将军,更是对你那两个表哥赞不绝口。他们俩曾在我外祖父麾下历练,外祖父说方家子弟忠君爱国都刻到骨子里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细作?反正我是不信的。不用说也知道,这事肯定又是皇后那帮人干的。你舅舅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自然得想办法彻底铲除他,留着他是他们的一块心病,是最大的威胁。” …… “啊,啊!”外面突然传来两声惨叫,萧辰泽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好奇地问,“那两个人是谁?怎么捉过来的?” 沈璃也不瞒着他,“温夫人留下给赵氏的,让他们过来监视我。这次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亏,都要恨死我了。” 萧辰泽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些蠢货,到现在都不知道沈璃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只放两个暗卫就想探听她的事情,殊不知留下的暗卫成了活靶子。等着吧,沈璃肯定会把暗卫的尸首送到温夫人面前的。 “你的犄角院幸亏偏僻,不然晚上打斗,岂不惊动府里人,不怕沈大人过来盘问吗?”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沈璃淡定地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刚要放下,一个空着的茶盏推到她面前,萧辰泽道,“给我也倒一杯。” 紫苏刚才低头做针线,听到这个猛一抬头,这才察觉到自己忘了给姑娘添茶,忙上前接过,不情愿地为萧辰泽添上茶。 沈璃喝一口茶,润润喉咙,接着道,“我们这帮人在他们眼里,从进府就没消停过。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过来找点茬,接连几次没讨到便宜,后来就老实了。现如今我这犄角院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他们也不管,再说了,就是管也得有把柄啊。我的丫头为了保护我在学功夫,有什么不对吗?” 对,肯定对。 萧辰泽心说他们哪里敢管? 一个弄不好,不是挨揍就是断腿,谁还敢来? 这种谁都不怕的架势,真不像是从小在乡下庄子上长大的。 第126章 你不是在庄子上长大的 “你问我为什么相信方大将军,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真的不打算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也告诉我吗?” 萧辰泽放下茶盏,眼睛一直盯着沈璃看。 昏黄的灯影下,沈璃的脸上像是浮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他的脑中猛然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身子一紧,看向沈璃的眸子更加炙热了。 沈璃轻点两下额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痛快地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无意间偷听到赵氏和……我爹说话,她说崇国公府已经着手污蔑我舅舅。不但从西羌弄个人说我表哥是细作,还要把什么密信放进我舅舅家的瓶瓶罐罐里,” “帮他们藏信的是赵氏,因为那些瓶瓶罐罐是沈二夫人赔偿我娘的嫁妆。赵氏记恨沈二夫人,藏在嫁妆里,万一被我舅舅发现,好让我舅舅误会是沈二夫人不甘心赔偿所以想要陷害与他,” “当然了,他们更期望的是没被我舅舅发现,为此连帮我舅舅鉴定瓶子的人都准备好了。陷阱一环扣一环,人家琢磨得可细了……” 萧辰泽轻笑出声,道,“可惜被你全都听见了,我就说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想必已经做了应对他们的万全准备了吧?” 沈璃侧耳听听窗外的动静,淡淡道,“万全不万全的不好说,反正我弄了封信给沈二夫人,她赶紧把我舅母请出去密聊。沈二夫人不知道我舅母已经知道这回事情,还请我舅母帮忙把信找出来悄悄给她。我这边的人发现她拿到信以后,恨得差点撕了那封信。后来没撕,你猜她把信藏到哪里了?” 萧辰泽炯炯的看着她,“帮到哪里了?” “藏到二皇子的马车底下了。” “啊!” 这话一出,连萧辰泽都吃惊了,“她怎么有办法藏到那里的?” 沈璃笑着道,“刚开始的时候她藏在沈少坤的院子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偷出来,藏到沈瑶的院子里,后来又偷出来。我猜她可能怕在沈家查出来会连累她自己的儿女,所以没敢藏在沈家了,” “幸好沈照江,哦,我爹,幸好他在府里设宴,这下,沈二夫人手里的那封信有了去处了。我的人一直盯着她,其实是不放心那封信。也就亲眼见她和陪嫁嬷嬷配合,将早就用油纸包着的信藏在二皇子的马车底下。至于为什么藏在二皇子那里而不是三皇子那里,保不齐她是觉得二皇子乃皇后嫡子,即便被人发现也不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一眼萧辰泽,“其实真说起来,你更是皇嫡子,皇长子,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其他人身上,自动把你略过。真让人不得不佩服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本领,受教了受教了。” “彼此彼此,”萧辰泽笑着看向沈璃,心里的欢喜犹如抹了蜜一般,弥漫整个心间,“沈大姑娘也一样,令本皇子十分佩服。人人都道你愚钝无知,粗鄙劣陋,殊不知你竟是个聪敏强韧的姑娘,与本皇子见过的那些高门闺秀完全不一样……” “我本来也不是高门闺秀,我是在乡下庄子上长大的。” “不对,你不是在庄子上长大的。”萧辰泽道。 沈璃心中一阵恍惚,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说,我是在哪里长大的?” “你吗?你是在……”四目相对,萧辰泽的心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你是在某座仙山上长大的,自小无拘无束,随性洒脱。” 所以她的很多言行都与旁人不一样,她的医术也与旁人不一样,就连她的气度都与旁人不一样。 她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姑娘! “是啊,我住的那座山上有好多神仙,他们可厉害了,”沈璃哈哈大笑,忍都忍不住,“你以后可不敢得罪我啊,不然我让我师父下凡,捣碎你的老巢,让你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接连受到萧辰泽的帮助,沈璃在他面前越来越轻松,见到他,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萧辰泽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爽朗大方毫不做作,他的心都醉了。 “我不会成为流浪汉的,我就到你这里来住,你师父不赔偿我,我就把你掳走,让他们拿银子来换。” 紫苏吃惊地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萧辰泽。 天呐,她听见什么了? 大皇子竟然在姑娘面前露出这一面,幼稚得跟个傻子一般。 窗外扑通一声,有人摔倒了。 屋顶,徐扬慢吞吞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她们家的人都趴在窗户底下偷听您和沈大姑娘说话,他们还说您肯定看上她们家姑娘了。最傻的那个丫头要和别人打赌,说她们姑娘绝对看不上您,她赌一两银子。” 作为大周数得着的暗卫,徐扬的耳力相当了得,何况这几个人嘀咕的时候也没防着他。 “就你嘴快,大男人还打小报告,马屁虫,哼。”半夏生气了,因为他嘴里的那个最傻的人是她,她说要和别人赌一两银子的。只不过别人嫌钱太少,都不和她赌。 骂人的这些词都是姑娘教的,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沈璃一听徐扬的话,略微有些尴尬。 想都没想就对窗外道,“半夏,你不好好练功夫,明儿个不给你吃肉干了。” “不要啊姑娘,”半夏扯着嗓子高喊,“奴婢不赌钱了,奴婢要吃肉。” 不让她吃肉,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那你不练功,你在窗外干嘛?” “不是奴婢不练,是那两个人不经打,这才几天?就没力气了。刚才竟然连奴婢的一拳头都承受不住,直接嗝屁了。” 说完又补充一句,“他们两个都嗝屁了。” 萧辰泽摸摸鼻子。 这才是在乡下庄子上长大的人说出来的话。 粗野。 沈璃也摸摸鼻子,哭笑不得道,“你天天当成沙袋打,他们能扛住三天已经很了不起了。把他们的尸首收拾一下,挂到温府的大门上吧。” 萧辰泽一口茶刚喝下去,又猛地喷了出来,呛得咳嗽不停,眼泪都出来了。 他没听错吧? 把暗卫尸首送回去,还挂在人家大门上。 就那场景,明天肯定能把温家人吓个半死。 想想都期待! 第127章 何等的一把利剑 天刚亮,温家门房打着哈欠,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先把大门外头扫一遍,天热灰尘大,扫完之后还得洒水,等主子们出门的时候,里里外外早就打扫干净。 门一开,有什么东西打在门房的脑门上。 门房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想看看哪个滚蛋作弄他。 就见眼前挂着四只脚。 顺着脚往上看,是四条腿,然后是…… 他的眼瞬间瞪大,吓得半条命都没了,扔下手里的扫帚就往里跑,边跑还边喊,“来人啊,杀人了啊,快来人啊。” 声音充满恐惧,喉咙几乎被喊破。 喊叫声很快引来许多人,早起的奴才们惊慌失措,管家急急忙忙披着衣服出来,指挥着小厮将尸首放下来。 天气太热,尸首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众人不敢靠前。 管家壮着胆子凑近一些,看了眼脸色乌青的两人,“快去夫人院里喊庄嬷嬷过来,让她看一看,我怎么看这两人有些像夫人带回来的?” 一名小厮转身跑去找人,庄嬷嬷很快过来了。 打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这不是夫人留在沈家监视沈大姑娘的两个暗卫吗?怎么被打成这个惨样子? “快去买两副棺材把他们葬了,天气热,别放在这里了。” 说完这些话,庄嬷嬷匆匆回了夫人院子。 大赵氏刚起床,听小丫头说庄嬷嬷被管家喊了去,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庄嬷嬷就回来了。 一进门便把闲杂人都打发了出去,压低声音道,“夫人,出事了。” 大赵氏拧眉看着她,不说话。 庄嬷嬷道,“您留在沈家那俩暗卫,被人打死送回来了。” 大赵氏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庄嬷嬷接着道,“不知道被什么人打的,身上全是瘀痕,没一块好皮肉,就连衣服也都烂了,模样也变得肿胀了,看上去好恐怖。” 大赵氏阴沉着脸,心里既怒又惧。 这还用说吗? 肯定说沈璃身后那个人打的,此人的确不一般,接二连三让他们吃瘪,他们却连人家一根毛都查不到。 “奴婢做主,让人买两口棺材把他们拉出去埋了,免得待会太阳升起来,肿得更吓人。” 大赵氏点点头,“你处理得对,让管家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外传,否则阖家发卖。” “奴婢知道了。”庄嬷嬷应了一声,见夫人没再吩咐什么,转身打开房门,对丫头们道,“快进去吧,好好伺候夫人洗漱,手脚麻利点,快点,笨手笨脚的,都瞪起眼来,还没睡醒吗?” 丫头们蹑手蹑脚地低着头进来,大气都不敢出。 …… 宫中。 退朝后,皇上回到御书房,又把那封密信拿了出来。 “常公公,你说这信上说的会是真的吗?” “皇上,奴才什么都不懂,可不敢乱说话。” 皇上将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常公公将凉透了的茶端走,重新沏了一盏上来,轻轻放在御案上。 “人心难测啊,”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来人,将此信送去兵部,着冠勇侯严查,不得徇私,如若不然,严惩不贷。” 常公公忙接过密信,递到来人手里。 那是一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接过信也不说话,拱手一礼后转身不见了人影。 常公公见惯不怪,又垂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老常,”皇上突然开口道,“你听说温家大姑娘的事了没?” 常公公抬眸看一眼皇上,又快快垂下眼睑,“皇上说的是哪件事?” 皇上摇头失笑,“最近的事确实都够出名,朕说的是春宫图那件。我听说是在丞相府发生的,丞相亲自派人查都没查出点什么来,温大姑娘指天发誓不是自己做的。老丞相昨日跟朕聊天,特意提起这回事,顺便还说了那天的古怪声音。他说那声音听着像是个女娃儿隔着铜角大声嘶吼,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老丞相说,此人能做到丞相府所有暗卫出动都连个影捕捉不到,可见其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最近把那天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其实那天丞相府并没有什么危险和不妥,真要说起来,反倒是他的两个外甥女都遭了殃。” 皇上停了一会,“老丞相说,她这俩外甥女在家娇惯坏了,为人比较霸道,有时候会欺负周围的小姐妹,他猜着,那天的事是不是这姐俩得罪过的人干的?只是……” 皇上皱着眉头,有些匪夷所思,“只是,她们俩得罪的都是女娃儿,毕竟老丞相听到的也是女娃儿的叫声。什么样的女娃儿能有如此能耐,连丞相府的人都抓不到她?我大周没听说过有这么号人啊,对不对?” 常公公连连点头。 他觉得皇上魔怔了,可他不敢说。 老丞相的脑子也老了,不太好使了。 哪有那样的姑娘嘛,净扯淡。 “皇上,老奴可听说温夫人告诉别人那是有人嫉妒她女儿,所以将图册偷藏在她女人身上加以陷害呢。” 皇上一听嗤之以鼻,道,“妇人之言,她是想不出旁的法子为女儿洗白了,所以将其他姑娘也拉下水来罢了。她的目的是要脏大家一起脏,哼,这种手段委实算不得磊落。” 常公公沉默了,过了一会疑惑地道,“难道真有老丞相说的那个姑娘?能凭一人之力将老丞相和大皇子耍得团团转,还把丞相府的两位表姑娘作弄一番?” “关键是,”皇上道,“关键是那么多暗卫都寻不到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您说,老奴想不到。” “这意味着,如果这个人当时想杀了丞相和辰儿,不仅易如反掌,还能轻轻松松全身而退。丞相府的布防相当于天罗地网了,那样都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见,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常公公倒抽一口凉气。 天呐,还真是这么回事。 “还意味着,这个人如果能被我所用,该是何等的一把利剑。若是上阵杀敌,岂不是能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老常,朕光是想想都很激动,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该多好啊。” 第128章 她敢威胁温家 常公公看着激动的皇上,没接他的话。 就让皇上大白天做一做梦吧,宫里一天到晚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没点消停的时候。索性让皇上幻想一下,能高兴一会是一会。 这时,那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又从房梁上落了下来。 常公公奇怪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上面。 这人刚才明明从门口出去送信了,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还悄无声息的,连他什么时候藏在房梁上他们都不知道。 “皇上,”那人单膝跪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属下听说过一件事,不知道对皇上的猜测有没有帮助。” “哦?说来听听。” “属下听说,大皇子去丞相府的路上,曾经遇到过沈家大姑娘和她的两个丫头,大皇子还和沈大姑娘说了几句话。后来,有人在京中最繁华的那条街上看见那两个丫头,当时却不见沈大姑娘的人影......” 皇上一听,脸色就有些不高兴了,“付立章,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那个本领超天的人是沈大姑娘吧?” 说完又睨了他一眼道,“你可别让朕觉得自己好容易选出来的暗影卫头子是个捕风捉影的家伙啊。” 被叫做付立章的人一拱手,声音洪亮道,“属下受命与皇上,自要将皇上接触颇多的人都审视一遍,沈大姑娘就算一个,所以那些时日,属下命人跟踪她。” 皇上皱着眉头,道,“即便你的人看见她那天在丞相府附近,后来只见她的丫头,而她却消失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付立章道,“审查的这些日子,属下从别人嘴里听了许多沈大姑娘的事,请皇上听属下一件一件讲给您听,” “第一件,她有武功在身,且武功不低。” 皇上看着他,知道他不可能说假话,心里却吃惊不已。 方遥的外甥女居然会武功? 她不是在乡下庄子上长大的吗?谁教的她武功? “她能一脚踢碎坚硬的桌椅,能一个人吊打沈照江一家三口,还能同时将沈府奴才们都打倒在地,打完这一圈,她本人连粗气都没喘。” “第二,她的继母赵氏的头发在某一天半夜被人剪掉了,那个人神出鬼没,整个沈府的护卫根本都没看到是谁干的。赵氏当时很惊慌,说是沈大姑娘掐着她的脖子剪的,到现在都没有人相信。” 他的话太不可思议,连常公公都竖起耳朵凑到前面认真听。 “第三,沈绍坤院子里的一条黑獒不见了,据说赵氏曾经想让黑獒伤害沈大姑娘,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黑獒竟然将喂养它的奴才咬死,然后消失了。经属下查实,那黑獒被沈大姑娘送到方家练武场,和其他两条狼犬放在一起了。可见沈大姑娘不但不怕黑獒,还能让黑獒听话,不然怎能凭她一个人将那么大一条黑獒牵过去?保不齐,被咬死的奴才就是沈大姑娘命令的呢。” 皇上咳嗽一声,神情不虞道,“只说事实,莫要胡乱猜测。” “是,”付立章道,“属下再说另外一件事。此次二皇子在沈府落水,据说他在桥上等到了沈大姑娘,还和沈大姑娘说过话。可是后来将二皇子从湖里救上来的时候,谁都没有见到沈大姑娘,当时大家都以为二皇子被水呛糊涂了胡言乱语。二皇子清醒以后可能怕丢脸,也绝口不再提这回事。可是后来,属下带人检查二皇子和沈二姑娘身上的衣服时......” 皇上眉头皱起来了。 “那衣服破得相当有规律,绝对不是湖底水草和尖石划破的,那痕迹很明显是有人潜入水中用利刃割破的。结合二皇子前面脱口而问沈大姑娘去哪里了?属下越发觉得,沈大姑娘有很大的嫌疑是害二皇子落水的元凶。” 听了他的话,皇上很明显不太认可,“你又凭猜测说话,若真是她,朕问你,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知道二皇子在算计她,所以她将计就计,顺便把一向对她不友好的沈二姑娘拖下水,好恶心赵氏和沈照江。” 皇上不说话了。 付立章这个人做事缜密,一向能从蛛丝马迹中查找真相,而且他说话直来直去,不夸大不隐瞒,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将暗影卫首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他做的原因。 他今日说的这些话,有很多都与他印象里的沈璃差距太大,不得不让他深思。 “而就在今日凌晨,”付立章缓缓开口,“她的人从院子里扛着两具尸首去了温家府邸,将尸首挂在温家大门上,就离开了。” 常公公不敢置信地瞪眼看着付立章。 沈大姑娘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皇上的眸子猛地眯起,盯着付立章,慢慢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属下知道,绝无虚言。” “那两具尸首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温夫人留在沈府的暗卫,用来监视沈大姑娘的,”付立章神情严肃,道,“属下不是说这两人不该杀,而是没想到沈大姑娘会让人把尸首挂在温家大门上,她敢明明白白地威胁温夫人。若是没有点子本领,谁敢当面得罪温家?可她就敢,且毫不手软。” 真要说起来,付立章其实很欣赏这种人。 如果沈大姑娘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他的心里是其实非常期待的。 “所以,若以上事情都是沈大姑娘的手笔,那么给温姑娘塞本春宫册子又有什么难的?况且据属下查实,温姑娘和沈二姑娘都得罪过沈大姑娘。怎就这么巧,在丞相府倒霉的是她们两人,在沈府宴会上倒霉的也还是她们俩?” 常公公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倒霉的还有二皇子和沈绍坤。” 付立章刚要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对皇上道,“属下差点忘了说,昨晚,大皇子去了沈大姑娘那里,两个人还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话......” 皇上猛地抬起眸子,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吗?” “那倒不是,里面有一个丫头,两人之间并无私情,”付立章知道皇上误会了,连忙道,“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在教一个丫头练武,温夫人的那两个暗卫就是这丫头打死的。教了一会这几个人就凑在窗户底下偷听里面说话,大皇子的暗卫还告他们状,看这情形,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挺融洽。” 第129章 死囚变死士 沈璃又进入空间,摁了红色的按钮。 还是速度如闪电一样地穿过甬道,头发竖起又落下,她来到了宿舍。 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她就是在那个世界待久了,总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到宿舍来找找熟悉感,睡一觉起来,就能让自己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把捆在自己身上的金银细软全都解开,沈璃将那些东西一一放好。 这才设好闹钟,趴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 冠勇侯严霄收到皇上派人送来的举报密信之后,当场嗤之以鼻,“这一看就是有人污蔑骠骑大将军,查都不用查。” 送信过来的人道,“大人,该查还是得查,皇上难道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吗?肯定知道啊,知道还让你查,大人想没想过为什么?” 冠勇侯看着手里的信,没说话。 在皇上跟前,再小的事都有深意。皇上应该是想看看密信背后都有谁在搞鬼,更想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和西羌勾结。 “回去替老夫禀告皇上,严某定全力彻查。” …… 方遥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心态各异。 自家人不必说有多欢喜,忙为他张罗着接风洗尘。 心里有鬼的却胆战心惊,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浪。 方遥听说自己不在京这些天发生在沈璃身上的事,暴跳如雷,要不是沈璃拉着,恨不得立刻去那几家房子里点把火,烧了他们。 沈璃忙安抚住他,跟他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他谈,然后把设立军犬基地的想法告诉他。 方遥一听,当即高兴的一拍大腿,赞赏道,“到底是我方遥的外甥女,好好好!好啊好。” 说罢招呼自己最得力的长史过来,对他道,“表姑娘建议方家军设军犬基地,你来听听表姑娘的想法,再将当中细节认真琢磨,若有不懂,便听表姑娘的。刚才我大致听了一下,在这方面,你还真得跟我家娃儿学啊。” 长史丁朗早就听暗卫们说过沈璃武艺高强,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如今又听说她为方家军着想,给出的建议也比旁人奇特,心里不由升起钦佩,当即双手抱拳,感激道,“多谢表姑娘,还请表姑娘不吝赐教。” 沈璃看了眼方遥,方遥大咧咧道,“他是舅舅最信任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尽管和他说,这件事情舅舅就交给你和丁朗了。需要什么就让丁朗去找,找不到就告诉舅舅,舅舅指定帮你弄到。” 沈璃一听放了心,忙对丁朗福身一礼,“那就有劳丁长史了。” 丁朗也忙拱手还礼,“不敢当,丁某自当效力。” 这客气来客气去,旁人还没觉怎样,方遥那里受不住了,大手一摆,对两人道,“都是咱们方家军的人了,往后不说天天见面也差不多,这些客套就免了。璃儿,你就跟明婉一样,称呼他丁大哥就行。丁朗,你就称呼她的名字吧,连沈大姑娘也别叫,太拗口。” “是。”两人痛痛快快地应下,都松了一口气。 行武之人,确实受不了那些俗套。 ...... 换洗完毕,稍微垫了垫肚子,方遥便骑马去皇宫。 这次密州之行,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为此差点被人暗杀,要不是他自己躲得快,飞速而至的强弩都能射穿他的骨头。 好在他身边还带了一帮武艺超群的手下,他们与杀手打在一起,将他护在中间,以让他在厮杀中得到喘息,找到了杀手的头目。 一箭射过去,杀手头目中箭身亡,杀手们一看,不但不撤离,反而越发凶狠起来。 双方又是一场厮杀,眼看自己这边的人接连受伤,方遥忙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出发前沈璃给他准备的几个罐子,用力扔出去。 一股黄中带绿的浓烟迅速弥漫全场,眨眼间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璃对他说过,这玩意的名字叫烟雾弹,让他在危急时刻用来防身逃遁的。 开始的时候他不要,沈璃便搬出老太爷和老夫人来,逼着往他包袱了塞了好几个。 没想到这东西威力这么大,幸亏路上没有扔掉。 方遥没有逃遁,眼疾手快地眯着眼睛拉起弓箭,趁对方一头懵的时候,刷刷几箭射过去,死了好几个。 剩下的人仍旧不撤离,又迅速反扑上来。 到了这个时候,方遥明白了。 对面是一帮死士! 只有死士才会如此不要命地往上冲,哪怕头目已死,也没有一个退缩回去。 来不及多想,方遥又将手摸向包袱,那里有沈璃为他准备的另一样东西,手雷。 据说这玩意扔到人堆里,能当场炸掉十几人。 沈璃总共给了他两个,说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做,让他省着点用。 今日正好试试火力如何,若是真像沈璃说的那么厉害,他就要向皇上推荐,运用到边关重地上去。 捏紧把子,拔掉插子,方遥将手高高举起,嘴里吹出一声暗哨。 方家军将士一听,迅速后撤。 对方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方遥手里的手雷就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响。 惊天动地,血肉横飞,直接将对面还来不及分散开的死士们炸了个精光。 死的当场就死了,还剩一口气的也不啰嗦,直接咬破牙里的毒丸,毒液渗出,没过一会也都咽了气。 “快速打扫战场,查验死士身份,抓紧撤离。”方遥冷着脸吩咐下去,同时将包袱里剩下的那枚手雷收好。 天佑大周,他的外甥女沈璃竟发明出杀伤力如此之强的武器,如果将之运用到战场上,他敢想象,那绝对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天佑大周啊。 挑开头目面巾,这人的额角上有一块烙印,一个大大的囚字烙在上面。 方遥心中一惊。 他们果然是死士,而且是死囚。 密州铁矿地处偏远,冬冷夏热,还十分干燥常年缺水,条件相当艰苦。 找不到矿工,官府便上奏朝廷,将牢中一些不打紧的囚犯放出来,让他们到铁矿上干活,以抵消罪责。 没想到有人竟趁着这个机会,将死囚犯也放了出来,还训练成死士,让他们杀朝廷命官。 他现在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姚家二爷就是这帮人杀的。 什么人干的?胆子也太大了! 连骠骑大将军都敢动,不知道上来就是个死吗? 不,他们知道,可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一定知道方遥查到了他们的秘密,那秘密关乎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只有将方遥杀死,他们才有活路,否则大家都完蛋。 第130章 看着主人打狗 揣着那个惊天秘密,方遥让手下易容成三个方将军,兵分三路往京城赶。 而他自己则易容成一名弯腰驼背的老仆人,和几名小厮一起,伴随着自家公子进京寻亲。 这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官兵和腰系长剑之人,只要是男子,他们就要上前盘问,还使劲撕扯他们的头发和脸皮,想看看是不是假的。 特娘的,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头皮那块隐隐发疼。 这帮孙子扯得太用力,给他揪掉好多头发。 本来他就多思而脱发,没想到竟因为稀疏发根被认作老者,从而蒙混过关,终于回到京城。 进京之后他才知道,扮作他的那三名士兵全部死在路上了。 ...... 方遥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自己的随身护卫,大摇大摆地往宫门走去。 却不料刚到门口,就被守门侍卫拦了下来。 那侍卫叫鲁拓,方遥认识,是崇国公的人,眼里一向只有皇后和二皇子,除此谁的面子都不给。 方遥岂会由得他嚣张,当即一把扯过他的领子,跨跨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娘的,老子的路你也敢拦?老子几天没回来,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哐哐又是一顿脚踢,“鲁拓是吧,老子今儿个就把你的路砸塌了,再叫你拦路,再叫你拦路.......” 说一句,扇一个耳光,说一句,扇一个耳光。 直扇得鲁拓晕头转向,鼻子嘴巴,满脸都是血。 “方大人手下留情,方大人......” 那边,穆衡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老远就喊着让方遥停手。 方遥装作听不见,又狠狠地踹了几脚,耳朵都能听到鲁拓被踹断的骨头,这才慢慢将脚放下,抚了抚身上的褶皱,背着手站在那里。 不是他小气不许人招惹,他本来就因为璃儿被算计的事情窝了一肚子火,没想到罪魁祸首家的狗冲上前来对他汪汪叫,他不踹死这狗,还配是骠骑大将军? 看着疾奔而来的穆衡,方遥神态凛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鲁拓一阻拦,他就知道宫里肯定出事了。 不然这条狗即便再怎么恨他,也绝不敢如此态度。 宫里出的事情肯定和他有关。 穆衡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停下脚步,喘了一会,才道,“方将军请息怒,鲁拓也是受命于皇上,才不敢让您进宫的。” 看着躺在地上疼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鲁拓,穆衡转过视线,对方遥拱了拱手,道,“皇上口谕:边关急报,方家大公子方季洮涉嫌通敌并泄露军情,现已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从即日起,方家人一律幽禁府中,不得外出。” 这是软禁起来了。 方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刚走没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鲁拓。 穆衡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暗道不好,方遥已经回头,来到鲁拓身边。 鲁拓吓得忘了哼哼。 方遥脚一抬,穆衡大叫一声,“方将军不要。” 方遥的脚已经狠狠地跺了下去。 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度,脚后跟着地,干脆利落,跺在鲁拓的心口上。 噗一下子。 鲁拓猛地喷出一口血,鲜血飞出去老远,溅在穆衡的衣服上。 穆衡目瞪口呆。 眼见鲁拓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抽搐几下,脖子一歪,便没了气息。 方遥云淡风轻地对一旁吓傻了的守门士兵道,“去跟崇国公府说,这是他们算计我外甥女的代价,这只是开胃菜,大菜还在后面,让他们给老子等着。” 然后抬起头,对穆衡道,“我先回家歇两天,你代我向皇上问安吧。” 穆衡都不知道回他什么才好,木然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回到御书房,皇上听了穆衡的禀报,嘴角轻轻挑了挑,又忙放下来。 ...... 夜深了。 天是阴的,乌云遮挡了月光,大地黑漆漆一片。 崇国公府的狗突然狂躁地吼叫起来,惊动了所有人。 姚逊肥胖的身子坐不起来,小妾费了半天力气好容易把他推动一点,刚一松手,又倒下了。 “老爷,您该减减肥了,再这样下去,人家的腰都没有您的大腿粗了。” 外面狗的疯叫,屋子里,小妾还抽空娇滴滴地跟他说话。 姚逊侧着身子滑下床,抓过衣服,一边穿一边问窗外守夜的丫头,“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应。 狗叫声更响了。 中间夹杂着吵吵嚷嚷的人们呼喊声,姚逊临睡前喝得有点多,又和小妾折腾一番,酒没醒,身子也是软的,听得吵嚷声,没好气地骂道,“一帮废物,做什么吃的?来人,来人。” 门哗啦一下子被推开,不,是被踹开。 床上的小妾什么都没穿,凉风灌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冷战,连忙扯过被子盖上。 姚逊刚要骂人,一把利剑劈过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妾啊的一声大叫,来人顺手扯下姚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往小妾身上一扔,就将人打晕了。 “饶饶饶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姚逊吓尿了,尿液顺着里裤流到地上,瞬间,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 那人气得对着他的胸口踢了一脚,骂道,“日你丫的,狗胆玩意,净给老子添恶心,啐,呸。” 一口唾沫吐到姚逊脸上,他连擦都不敢擦。 拿剑的人戴着面具,即便不戴,姚逊也不敢抬头看他,只瑟瑟发抖,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您要什么您请说,要金子?银票?多少都行,只要您说话......” “狗东西,这就是朝廷养的废物,堂堂户部侍郎就这么个玩意?真特娘的,呵,呸。” 刀剑架在脖子上,姚逊根本不敢反驳,更不敢乱动。 到了这种时候,命才是最紧要的,其他什么面子里子的,统统远离。 那剑再进一点点,他的命就交代在今晚了。 “跟老子走,”来人也懒得废话,对着他的肥屁股就是一脚,“不许磨蹭,不然老子割了你的命根子。” 姚逊腿间一紧,瞬间觉得那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131章 这帮人与众不同 利剑架在脖子上,姚逊不敢不从。 吓尿的裤子湿哒哒的贴着大腿,十分难受,可他不敢慢一点。那把剑贴着他的皮肉,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越往前院走,嘈杂声越大。 前院没有点灯,连点月光都没有,那些人却能在黑暗中精准知道谁是姚家人,谁又是自己人。 姚家暗卫和府兵都显了身,没有一个人敢乱动。 姚逊和姚家老夫人都在这帮人手里,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是做什么的。 深夜被突袭,是崇国公府所有侍卫的耻辱。 “诸位好汉,”崇国公眼看儿子也被抓来,终于沉不住气了,只得在暗卫的护卫下站出来,客气道,“诸位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千万莫要伤人性命,老夫在此先多谢各位了!” 拿剑架住姚逊的那个蒙面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睨着他道,“废话不多说,老子今天啥也不干,就是来你家出气的。” “出气?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好汉,还请明示,也好让老夫家人以后注意,别再……”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蒙面人不耐烦道,“你当老子傻啊,还跟你说,跟你一说你不就知道老子是谁了?老子偏不说,不是怕你,就要让你们猜不到,永远提心吊胆,吓死狗丫的。” 崇国公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不去咽不下,心口堵得,跟被人掐住了似的难受。 不等他再说什么,架住姚老夫人的矮个子蒙面人猛地一脚踢在她腿弯处,将她踢得跪在地上。 “听说满府里属你最坏,不是在府里打杀奴才,就是在外面欺压百姓。怎么着,仗着你是皇后她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以为这大周天下是你家的啊?信不信老子拔了你的牙,把你再摁在水里灌一灌?” 话音刚落,姚府暗卫们齐齐往前动了动,黑夜中甚至传来刀剑偷偷出鞘的声音。 那声音被蒙面人捕捉到,矮个子蒙面人将手一抬,手中迅速射出几枚飞镖,对着暗处飞了过去。 只听得啊啊几声叫唤,有人倒地。 不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姚家再没一个人敢上前。 这帮人的身手竟如此了得,崇国公心中大惊。 不是一般人啊,到底会是谁呢? 此时不是思考答案的时候,儿子还在他们手里呢。 尽管这个儿子胆小无能,可也是他唯一剩下的儿子了。 “好汉饶命,”崇国公双手抱拳,声音恳切,“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我姚家的错,诸位想让老夫如何弥补都可以,只求好汉高抬贵手,放过老妻与犬子吧。” 其他蒙面人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大将军让他们来羞辱崇国公一家,依他们的意思恨不得杀了姚老夫人。 想起她伙同别人一起暗算表姑娘,他们就恨得牙根都疼。 这次大将军出去办差,听同去的兄弟们说,幸亏表姑娘提前为大家准备了威力巨大的武器,不然所有人包括将军在内,都就交代在路上了。 而且听兄弟们形容,那武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联想到表姑娘那一身不弱于大家的武功,还有表姑娘为了减少将士们伤亡,准备为方家军建立军犬基地,怎么想怎么觉得将士们幸运。 不仅有一位爱兵如子的将军,如今又来了一位本领超群的表姑娘,他们从此认定表姑娘就是自家妹子,谁想害她,砍了谁! 老夫人早就吓得瘫软在地,矮个子蒙面人哐啷抖了一下长剑,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忙飞扑过来,将老夫人护在身下。 蒙面人一声冷笑,提剑一劈,崇国公和姚逊的嘴巴刚张开,慢字还没喊出口,丫头便被砍死了。 要不是大将军一再叮嘱,他们的剑早就砍在老贼婆和姚逊身上。既然这丫头想表衷心,那就让她好好表,替老贼婆去地府吧。 崇国公脸色大变,这才开始有了惧意。 原来这帮人是来真的,敢在崇国公府杀人,还只字不要金银财宝,那就确实是来复仇的。 可是,崇国公府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仇家,姚家一向没把仇家放在心上。毕竟姚家是大周顶级世家,谁敢打姚家主意,纯粹找死。 万万没有想到,今晚的仇家不但敢来,还有能耐捉住两个主子。府里的暗卫已经够警醒,却还不等出手,就被人拿下好几个。 说起来,对方拿下暗卫的方式非常特别,突然一个火光打上天空,火光瞬间爆开,周围顿时明亮得像白昼一样,将所有藏匿起来的暗卫都照了出来。 与此同时,人家手里的暗器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暗卫们一露头,暗器立刻飞出,无一虚发。据刚才得报,自家暗卫被打伤好几个。 见他们只是伤人,还以为最多如此,再不会有更狠动作,没想到是自己猜错了,他们不是不杀人,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杀。 老太太的丫头跳出来,杀了她,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今日这场祸端就是冲着老太太来的,谁敢上前,格杀勿论! 老夫人被彻底吓晕了。 以头触地,悄无声息。 矮个子蒙面人用脚踢了踢,啐了一口,道,“就这点胆子,还敢天天害人?呸,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特娘的,以后要是再害别人,老子还来,下次直接取了这老贼婆的性命!” 崇国公恨的牙槽子咬得紧紧的,心里的怒火压了一次又一次。 女儿是当朝皇后,其母亲竟被人如此羞辱,崇国公府的脸被人踩在脚下碾过来碾过去,传出去,往后再也不要见人了。 一阵哨音传来,蒙面人冷笑一声,告诉崇国公,“少在老子面前耍花招,你最好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老子手里的剑可不长眼。” 崇国公心里又是一惊。 他们竟然知道暗哨传音? 府中出事,早有暗卫去往宫里送信,同时将能调动的人马以及京中营兵全部调来。刚才的哨音就是通知里面的人,外面已经布好天罗地网,让里面的人不要害怕。 那哨音跟鸟叫没什么区别,是京中显贵以及军营里都在用的暗号方式,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在叫。 幸好各家的哨音不一样,即便知道这是传递暗号,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不然就刚才传进来的那些话,保不齐这帮人就会再砍一个人。 “好汉息怒,请好汉放心,老夫断不敢招惹诸位的,”崇国公放软了语气,再次拱手,“各位好汉的话老夫都听见了,以后一定按照诸位的要求去做,请好汉们放心。若有其他要求,也请诸位尽管提,老夫一定照做,绝无半点含糊。” 远处,一道闪电带着尾巴升上天空,那是信号弹,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今晚却同时出现了,崇国公眯起眸子,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第132章 组团弹劾 老夫人得罪过的人那么多,以前一直风平浪静,没人敢怎么样,今晚却突然出了事。 保不齐是最近刚得罪的。 而最近老夫人得罪过的人只有一个。 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她,沈璃,崇国公府已经损失了一位大夫人,听沈家大夫人赵氏说,沈璃曾亲自承认姚大夫人就是她弄死的。 如果当时崇国公觉得那是她在吓唬人的话,那么经过今晚,他不得不重新考量那是不是真的了。 刚才,这帮人又是知道暗哨传音,又是能精准找到姚家暗卫,又是懂得兵法且会在最关键的位置上安排警戒哨,还有那个劳什子信号弹…… 是方遥!他在为沈璃出气。 除了他,整个大周再没人敢对姚家下手! 他刚刚回京,前后时间全都对得上。 方遥,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崇国公的牙齿咬得咯吱响。 奈何夫人和儿子都在对方手里,他忍不了也得忍。 而且经此一事,让他充分意识到方遥的实力和能耐竟然如此之强大,强大到令他心生恐惧。 这样的实力不能为二皇子所用,崇国公心里那股郁闷之气,无法散发开去。 不等他再说什么,那帮人看见信号弹之后,迅速抽身,还将姚逊提在手里,前后掩护着往后撤退。 踢翻姚老夫人的矮个子蒙面人横剑在前,冲着黑暗里的几个地方指了指。 那些地方的暗卫和营兵瑟缩一下,忙收起暗器。 这是在警告他们,他早就看见他们了,只要他们敢出手,大老爷在他手里,逼急了就杀大老爷。 姚家有暗哨传音,对方也有。 对方当着姚家和救兵的面吹响哨音,蒙面人一笑,远远地冲崇国公说了句,“姚家大姑娘已经被捉去城外,明日记得带人去赎回来。” 说罢,将姚逊往地上一扔,转过去,大摇大摆地跃上屋顶和枝头,迅速撤离。 眨眼间,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暗卫们全都呆住了。 刚刚准备好的暗器再一次卡在手中,不敢射出去。 姚大姑娘竟然被这帮人抓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方才要是出手打出暗器,对方有姚大姑娘做人质,恼羞成怒后伤害她怎么办? 哭喊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几名丫头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惊恐大叫,“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姑娘被人抓走了,呜呜呜,快救命啊,大姑娘被人抓走了。” 崇国公一声怒喝,“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丫头们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道剑光闪过去,她们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血痕。 扑通,扑通。 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主子姑娘被人掳走,她们不说加以遮掩,还在这大嚷大叫,这样的蠢货,死不足惜。 外面那么多调来帮忙的京畿营兵士,本来让他们听见蒙面人的话,完全可以予以否认,就说那是蒙面人故意说出来吓唬人的,还能保全大姑娘的名声。 结果自家丫头一喊,想保全都保全不了了。 姚家大姑娘乃姚大夫人嫡出女儿,是皇后的亲侄女,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其身份比一般的公主都尊贵。 要不是二皇子不同意,早就该指给二皇子做正妃的。 皇后为此还说过,哪怕姚大姑娘不能嫁给二皇子,也会以公主之礼将她嫁给天下任何她想嫁的男子。 出了姚大夫人的事情之后,大姑娘的美名本来就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今夜又出了这样的事,等明天消息一发酵,姚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就彻底成了一枚废棋子。 姚大夫人如果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起心动念太过阴鸷,损了功德。本想损坏别人家女儿的名声,没想到既丢了性命,最后反倒是自己的女儿失了名声。 从今往后,姚大姑娘要么自尽,要么青灯古佛过一生,为其母诵经赎罪。 崇国公府亮起灯笼,所有院子明亮如昼。 没过一会,管家便将管事们召集到一起,严令他们通传下去,老夫人和大爷的事不许任何人再提一个字,如有发现,格杀勿论! 至于京畿营的兵士,反正都在府外,没有亲眼看到老夫人和大爷的狼狈,就可以用其他的说辞搪塞过去。 事已如此,姚家的脸能收回多少算多少吧。 而方遥…… 崇国公心中恨意顿升,阴沉的脸上是遮不住的杀意,“来人。” 一名暗卫闪身进来。 “去几位大人府上通知……” 翌日。 早朝上。 好几名官员站出来,弹劾方遥在宫门口公然杀人,说他藐视皇威,无法无天,必须予以严惩,否则不足以正律法,不足以…… 皇上最近的咳疾又犯了,大清早就咳得厉害,无精打采的,好容易熬着来上早朝,耳边全是讨伐方遥的声音。 吸一口方遥送进宫的喷雾,皇上感觉好受些了,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眼底下慷慨陈词的那几人,“方遥竟敢如此嚣张了吗?这样吧,朕干脆下道旨意,把方遥下大狱,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正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几位大人一愣。 皇上怎么舍得处罚方遥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朕在问你们呢?将方遥下大狱,众爱卿认为如何?” 一名御史出列,他是崇国公的人,昨晚接到崇国公的密信,今天一大早就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讨伐方遥的奏章,准备用来一鸣惊人。 结果还没等他发挥呢,皇上就下结论了,这结论还是直接下大狱,怎么听怎么感觉像做梦。 于是他站出来,躬身行礼,“皇上圣明,若能将方遥施以刑罚,实乃众望所归啊。” 皇上对着他笑了笑,“是啊,众望所归,朕与众爱卿想的一样。那方遥不但在宫门口杀人,方家大公子还通敌卖国,朕已命人将他押解进京,等到证据确凿,朕不仅要将他们下大狱,还要抄家,以叛国罪论处!” 底下一片哗然。 难怪皇上痛快答应处罚方遥,原来是因为这个。 胆敢通敌卖货国,卖的可是萧家江山,这种事情哪个皇上能忍? 说不定皇上现在觉得方遥平日里的忠君护主都是装的,是为了获得更多机密,以配合他儿子卖给敌国。 和这个相比,宫门口杀个人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正当群情激愤,都在声讨方遥的时候,一个人跳了出来。 是崔御史。 崔御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皇上明鉴,方大人绝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 “方大人绝不是会出卖我大周之人,请皇上莫要被小人蛊惑,请皇上明鉴。” “你有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吗?” “这……臣没有。” “证据都没有,你凭什么说他不会出卖大周朝廷?” 崔御史一听,砰砰又磕了几个头,“皇上,那方遥从小就在军中历练,跟着方老将军杀敌卫国,为此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历年下来,光是死在方遥手里的敌国将领就不知道有多少。方遥是他们眼里保护大周江山最结实的那堵墙,也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绞尽脑汁都想弄死方遥,武艺上打不过,就耍阴谋诡计。皇上,这次肯定是有人给方遥设局陷害他,请皇上明查啊!请皇上明查!” 第133章 镇国公要武器 朝堂上为了弹劾方遥的事吵成一团,吵架的人分成两派。 为方遥据理力争的除了崔御史还有兵部尚书冠勇侯严霄,还有老丞相。 老丞相在朝廷大事上一向对事不对人,他都发话了,皇上便不好太过反驳。 正在双方争执不相上下的时候,常公公接过外面呈上来的一封信,递给皇上。 皇上只看了一眼信封,神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庄重。 底下站着的人鸦雀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紧紧盯着皇上的举动。 皇上打开信封将信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折好,刚要放入信封中,手停住,想了想又把信递给常公公,“拿去给老丞相看一眼。” 常公公忙双手接过来走下台阶,来到老丞相跟前。 老丞相接过信来,打开看了两遍。 众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这只老狐狸在任何人面前都喜怒不形于色。 看完信之后,老丞相折好递还给常公公,抬眸看向皇上,君臣二人眼神一对,顿时明白彼此的心思。 老丞相双手对皇上一拱,眼睛却看着大家道,“边关急报,北狄突然往边境大量集结兵力,据镇国公楚衡晟猜测,这帮蛮子很有可能要搞事情。如今这时节,在我大周是盛夏,北狄却马上就要进入秋季。如果蛮子在边境将军马养得膘肥体壮,到时候直接冲破门户,大举进兵,我们这边该如何应对?所以说,不管猜测得对不对,户部从现在开始必须得筹备粮草兵饷,以备万一了。行军打仗,银子是第一要素,户部尚书……” 老丞相一停顿,户部尚书乌木醇连忙道,“在。” “今年的税银征缴上来之后,先紧着北疆,西疆,南疆,这三部,其他事情全部为这三部让路……” “西疆方家军出了内奸,真要是把户部的银子紧着他,谁知道银子最后去了谁的口袋?”有人在底下小声嘀咕道。 老丞相眉毛一竖,凛然道,“你有这个顾虑,很好,非常好。不然这样,你带着你家儿子去驻守西疆如何?我听说你儿子长得肥头大耳,去守卫几年边疆,说不定打仗回来会变得精神奕奕,鸟枪换炮呢。” 那人揪着方季洮的事不放,是为了讨好崇国公。让他动动嘴皮子可以,但是要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去边疆之地驻守,想都别想。 老丞相刚一说完,那人就将脖子一缩,躲去别人身后了。 老丞相懒得再看他,继续对众人道,“北狄有镇国公楚家,西羌有骠骑大将军方家,南疆有冠勇侯府严家,东部沿海则有皇上亲军。守好这四处,大周江山固若金汤,” “前些时日严家军方向有异动,冠勇侯严家老夫人心疾差点发作,幸好救助及时才活过来。由此避免了严家儿郎回京探母营中空虚的情况发生,敌方异动也就此湮灭。如今北狄又生异动,这种情形之下,诸位认为西羌除了方家军,还有谁可以独当一面?谁能前去驻守?并在驻守的同时可以随时驰援北疆或南疆?” 没有人说话。 “镇国公在信里请求皇上派人增援,诸位大人看看谁能去?” 底下鸦雀无声,更加没人说话了。 老丞相冷哼一声,看了眼站在中间的几个人。 刚才还慷慨陈词头头是道,一听说真要去拼命,此时全都哑巴了。 这几人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们钻进去,真后悔啊,早知道就不站出来显眼了。 “你去?还是你去?”老丞相伸出手指,点着那几个叫嚣着要皇上严惩方遥的人。 被点到名字的人纷纷低头,假装不知道老丞相说的是自己。 “哼!”老丞相转过身,懒得再和他们废话,对皇上道,“依老臣所见,方家大公子方季洮通敌卖国的事情,在没见到人和证据之前,暂时还是不予定论的好。” 皇上沉默点头。 “但是方遥在宫门口打死鲁拓却是不争的事实,说他草菅人命有些过,但是说他嚣张跋扈也不算冤枉,”老丞相道,“不如这样,皇上您让穆恒亲自带人去骠骑大将军府,当众将方遥杖责五十军棍,并罚俸一年怎么样?罚俸的罚金呢,就送去鲁拓家中,以抚慰其家人丧亲之痛,官府再补些抚恤金,日子能过下去的。” 崇国公在心里直骂娘。 就这?这也叫惩罚? 他就想问问皇上,这也能叫惩罚? 好歹你是给方遥那老小子降级撤职啊,他儿子都嫌疑通敌叛国了,你竟然还敢让他在大将军的位子上坐着,就不怕他带兵造反吗? 其他几个闹事的人其实也在心里骂娘,转念又一想。 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皇上也不傻,不会单凭什么密信就定罪的。 况且皇上已经把方遥软禁在府里,这本身就说明皇上对方遥有嫌隙了。听说就连带兵在外面看守的人都是刚上任的暗影卫头领,此人武功与方遥不相上下,方遥就是想仗着武功跑出去都难。 除非方季洮的事情查清楚,方家究竟是杀是留才能有个定论。 既然如此,方遥降一级不降一级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此想完,那几人也不争论了。 只看着崇国公的脸,不明白他为何一直黑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崇国公确实心不在焉。 今早这些人弹劾方遥,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他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昨晚那帮人留下话让他们去赎回大孙女,也不知道人赎回来了没有。 皇后那边他也让人送了信,皇后听说是方遥的人干的,又恨又惧。 方遥的实力真的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崇国公府的暗卫都是大周顶尖高手中的高手,方遥的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如入无人之境,那皇宫又算得了什么? 真要惹毛了他,进宫来弄死那么一两个看着不顺眼的嫔妃啦皇子啦,简直不要太容易。 下朝之后,皇上让老丞相到御书房去。 看着桌子上的那封信,皇上揉了揉额头,叹气道,“镇国公信上跟方遥要的那种东西,老丞相听说过没有?” “没有,老臣也稀奇着呢。难道皇上也没见过?” 皇上摇摇头,心里也是好奇的不行。 镇国公在信里说,方遥去密州办差,用了一种随手一扔就能炸死一大堆人的武器,威力之大,惊天动地。 事关军事机密,皇上和老丞相在朝堂上对此事只字未提。 如今御书房只剩下君臣二人,也无需再遮掩,二人这才开始琢磨起来。 “你说,方遥真的有这种武器吗?” “这个嘛,臣哪里会知道。” “镇国公又怎么会知道方遥手里的武器?离这么远,他的消息竟然比朕还灵通。” “这个嘛,臣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皇上没好气道。 “臣就知道一件事,昨晚半夜,崇国公家差点被人一锅端了。” “什么?”皇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老丞相,“怎么可能?谁敢对崇国公家动手,不要命了吗?” 老丞相嘿嘿一笑,看着皇上道,“要不皇上您自己也想想,就当今这局势,敢对崇国公姚家动手,且能毫发无损的,都有谁?” 第134章 姚姑娘和温姑娘打起来了 皇上怔在那里,脑子里迅速转个不停。 冠勇侯府,老丞相府,镇国公府…… 这几家势力相当,若无实在过不去的龃龉,都犯不上去硬碰硬。 既敢对姚家动手,还能全身而退的,还会有谁呢? 突然,皇上脑中一闪。 方遥。 差点把他给忘了。 上面那几家都顾虑颇多,轻易不会下狠手。 没听老丞相说吗? 差点给人一锅端了,多狠呐。 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这么干?什么样的实力敢这么干? 除了方遥再不会有别人。 崇国公府老夫人和大夫人对沈大姑娘做的那些事足够恶毒,方遥回来知道了,不报复才怪。 沈大姑娘可是方家的命根子,地位比方家自己的儿女都高。 你姚家敢趁着方遥不在京败坏沈大姑娘名声,方遥能轻饶了你? “臣听说,那帮人掳走了姚大姑娘,让姚家今日去城外赎人。崇国公想必猜到来人身份了,所以今日,便让其麾下那几个人弹劾方遥。” 皇上恍然大悟。 就说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嘛。 突然一股脑的全都弹劾方遥,原来根源在这里。 方遥这一招确实够狠,姚家敢破坏沈大姑娘的名声,他就敢破坏姚大姑娘的名声。 对于报仇这种事,他没有一点负疚感。 “那姚大姑娘接回来了吗?” “这个,臣是真的不知道。” “那刚才朕问你的那几件事,你是假的不知道了?” “臣也真的不知道,”老丞相哭笑不得,“您将方遥关在府里不许外出,他没跟您说过这种武器吗?” “没有,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皇上满脸不悦,“让这小子配合朕做点戏给他们看,他每次都别别扭扭。回头等细作的事了了,朕一定真的把他关几天。” 老丞相在心里撇了撇嘴。 谁信? 这话也就是皇上过过嘴瘾。 ...... 刚出宫门,崇国公就接到家里消息。 大姑娘回来了。 管家带人去城外接她的时候,什么都没接着,轿子里只有一只大马猴,那马猴见他们掀开帘子,还冲他们龇牙咧嘴地扮鬼脸。 一群人垂头丧气往回走,刚进城门就听说崇国公家大姑娘和江南织造温家大姑娘在大街上打起来了。 自家姑娘回来了? 管家心中一喜。 猛然又听说大姑娘和温姑娘打起架来了,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据说两个人打得可猛了,又是撕衣服又是扯头发,头上的簪子被拔下来到处乱飞。还有绣花鞋,还有身上的玉佩荷包之类,但凡她们能撕得动的,全都撕下来往人堆里扔, 众人一哄而上疯抢起来,踩掉鞋子的,撕烂衣服的,跺到脚指头的…… 那混乱疯狂的场面,跟土匪抢亲差不多,没眼看。 巡城官兵听到消息赶过来时,两位姑娘已经被众人分开,正气喘吁吁地盯着对方,满脸都是敌意。 一个是江南织造温家大姑娘,未来的三皇子妃,一个是崇国公府姚家大姑娘,皇后的亲侄女。 两边都喊着对方是个贱人,对方想害自己清白,让官兵抓人。 官兵一个头两个大,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两位姑娘动手。 只能好声好气加以哄劝,哄了这边哄那边,劝了这个劝那个。 于是,街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群官兵穿着官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两个姑娘当起了和事佬。 此事传播得很快,不到半天时间,茶馆里酒楼里就都知道了,然后,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 管家带着人急急忙忙赶回去,一进门就见大姑娘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痕。 稍一打听,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今日温大姑娘上山进香散心,去了青云山上的白林观。 本来想约沈二姑娘沈瑶一起,奈何沈瑶自从被指给二皇子做庶妃,跟谁说话都夹枪带棒的。 要是听说温婉莹还有心情在外面逛,她指定不会给温婉莹好脸子看。 温婉莹懒得找不痛快,于是自己带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上了山。 路上一直被人指指点点,都在小声议论她在沈府和三皇子的丑事,气得温婉莹肺都要炸了。 正烦着呢,那边,一个穿戴不俗的姑娘从山上跑下来,一不小心闯入温婉莹带来的队伍里。 温婉莹冷着脸,听贴身丫头和外面那个姑娘对话。 听着听着,她皱起了眉头。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好像是…… 好像在崇国公府听过,难道,她是崇国公府的人? 温婉莹猛地掀开帘子,一眼看过去,整个人都惊呆了。 “大表姐?” 她是姚老夫人温氏的娘家侄女,进京之后就经常去姚家给老姑奶奶请安,几乎每次过去,都能遇见姚大姑娘,两个人早就十分熟悉了。 姚大姑娘看见温婉莹,心里不但不高兴,还暗恨陡生。 要不是她,娘亲也不会死。 她蛊惑祖母为赵氏出头,祖母就指派母亲去,结果到最后事情败露,她和祖母和赵氏都没事,只有娘亲出事死了。 都是温婉莹这个丧门精! 凭什么她们算计出来的祸事,要让娘亲的命来担? 姚大姑娘眸子微敛,上了马车。 温婉莹也不去进香了,旁人的风言风语她听着生气,不如调头回去。 “大表姐,你怎么一个人上山来了?你的丫头婆子们呢?怎么没跟来?”温婉莹看着穿戴整齐的姚大姑娘,好奇极了。 姚大姑娘也不说话,一路都在想回去如何与家里交代,才能不会像娘亲那样被逼自尽,或者被送去庵堂青灯古佛过一生。 想着想着,马车进了城。 说来也巧,姚大姑娘从被风吹开的车帘子看出去,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三皇子。 他骑在马上,就在她的这一侧。 姚大姑娘二话不说,转身便对温婉莹道,“表妹,你已经与三皇子有了婚约,以后没事就不要到我们府上来找二皇子表哥了。我表哥说事已至此,大家以后也别再联系了,省得见一次面心里伤心一次。即便你再怎么想做他的正妃,你们也不敢违抗圣旨啊对不对?” 温婉莹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吧?” 姚大姑娘大声道,“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出口伤人呢?” 外面,三皇子将姚大姑娘刚才说的那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心里的怒火顿时升腾起来,灼得他恨不得砸碎轿子,将里面的人拖出来,踩在自己脚下! 第135章 温婉莹就是个祸根 两位姑娘门第显赫,一向居高临下,都不是能受气的主。 温婉莹觉得自己请姚大姑娘坐马车里,怎么着她也得感谢几分。 姚大姑娘见了温婉莹就想起娘亲的死,一直想报仇找不到机会。 如今机会送到眼前,哪里还会放过。 当即唇枪舌剑,与她争论起来。 “你怎么这么生气?是你说让我表哥今日到白林观等你的,表哥不去,我好心劝你,你倒好,还把怒火发到我身上来了。再说了,刚才我们俩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许我说了呢?我又没说其他,只是说表哥请你听从圣意,不要再联系他了,这也没错啊。” 姚大姑娘的声音不算小,不光三皇子能听到,其他从马车旁经过的人也能听到。 三皇子脸色铁青,自己头顶绿得都能跑马了,哪一个男子忍得了? 温婉莹是个很能装的人。 但是她的能装是在不了解她的人面前,显然这不包括姚大姑娘。 听了姚大姑娘的胡话,她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姓姚的在给她栽赃! 但是为什么呢? 在她十几岁的生涯里,一直都是她踩别人的时候比较多,没想到印象里闷声不吭的姚大姑娘竟是个咬人不露齿的狗,明明在说假话,却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在放什么屁,”温婉莹也不装文雅有礼了,粗话脱口便出,“谁特娘的和你表哥有私情,你表哥想屁吃吧?” 三皇子的心里像吞了一只苍蝇,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还以为自己人已经了解足够清楚,温婉莹是个端庄大气的大家闺秀,没想到私底下竟如此粗鄙,全是装出来的。 “温婉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姚大姑娘故作吃惊,“你和我表哥之间没什么,你还送他荷包干嘛?” 还送的荷包? 三皇子牙关紧咬,闭了闭眼睛。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脑子没毛病吧?”温婉莹的声音里带着愤恨,“你给我滚下去,狗娘养的,好心让你坐我的马车,你还……” 姚大姑娘真想撕烂她的脸,但是三皇子就在马车旁边,机会稍纵即逝,她不能浪费在瞎吵一气上,“人人都说你能嫁给三皇子是天大的福分,想要嫁给他的人那么多,要不是出了意外,哪里会轮得到你?你根本配不上他,还不知足,你就不怕被三皇子知道?” 温婉莹骨子里就没把三皇子放在眼里过,听到姚大姑娘说自己配不上三皇子,下意识呸了一声,用藐视的语气道,“我会怕他?他算个什么东西,皇宫里的奴才都比他体面。外面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娶我是他的福分,你们……” 眼里的火气落下,她一下子顿住,“我跟你说得着吗?你赶紧滚,滚下去。” 三皇子紧紧握住手里的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掐得厉害。 刚才那些话连他身边的护卫都听见了,护卫脸色铁青,主子被人羞辱,也是他们的耻辱, 啪的一下,耳光打在脸上的声音很响亮。 姚大姑娘眸子通红,恶狠狠地盯着温婉莹,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去,却带着委屈,“你怎么还打人呢?” “我,哎呀我,明明是你打了我,你还,你个狗娘养的……” 啪,又是一耳光。 姚大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到三皇子耳朵里,“我娘好歹是你长辈,你出主意趁冠勇侯府宴会时破坏沈姑娘清白,就因为我娘看不惯,阻挡你,你就把药下给我娘,害我娘中毒而亡。若不是祖母看在娘家人的面子上放过你,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有机会骂我?” 外面,愤怒中的三皇子眯起了眸子。 这怎么和打听过来的不一样?原来内幕如此恶毒。 姚大夫人的死竟然和温婉莹有关! 她自己也是个姑娘,她还想坏沈姑娘的清白! 关键是,若此事真的与她有关,依冠勇侯的能耐,应该早就知道了。 原来自己费尽心机冒着暴露的风险抢来的温家大姑娘,竟只是外面看着风光,内里其实早把人得罪了个遍。 崇国公府姚家,冠勇侯府严家,沈大姑娘身后的方大将军家,还有其他…… 金宝还是祸端,他还是分得清的。 温婉莹分明就是个祸根。 车厢里,姚大姑娘凑到温婉莹耳边,轻启薄唇,悄悄道,“我娘是被你害死的,你不会以为没人帮她报仇吧?” 温婉莹捂着脸,嚣张惯了的人,头一次遇见比她手段更厉害的主,那种对事件毫无把控的惊慌让她一时间忘了发狠。 直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才猛然清醒,张嘴就骂,“滚下我的马车,你娘她活该,休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栽……” 话音未落,姚大姑娘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掼在脚下,再抬脚一踩,差点踩断她的骨头。 温婉莹瞬起反击,忍着身上的剧痛,张牙舞爪便扑上来。 姚大姑娘顺势往门帘处一歪,人便跌了出去。 好巧不巧,落在三皇子的马蹄前。 吓得三皇子猛提缰绳,马儿被突然拉住,一声高亢的马嘶传入耳中,扑出车厢的温婉莹抬头一看,立刻脸色煞白。 她一下子明白姚大姑娘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了。 “我……她……” 她张嘴结舌,语无伦次。 三皇子看都不看她,直接提马跨了过去。 人群中,本来就对他们关系指指点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难怪都说是温姑娘给人三皇子下了药,才不得不娶她的,你看这情形,原来是真事呢。” “是啊是啊,真是没想到,啧啧啧。” “咦?那个被打哭的姑娘是谁?” “好像是……天啊,好像是姚家大姑娘,她们不是亲戚吗,这又是咋了?” 旁人刚要再说话,姚大姑娘使劲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奔着温婉莹扑了过去,“你一边霸着未婚夫,一边暗恋我表哥,我好心好意劝你一夜,你竟还动手打人,你怎么能如此跋扈,如此不知廉耻?” 温婉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姚大姑娘不光动手打了她,还当众污蔑她,她不活了,没法活了。 二话不说,张嘴便骂,“你这个贱人,你什么时候劝我一夜了?我见你一人在山脚下,好心叫你上马车,你竟恩将仇报,我打死你。” 说罢迎着姚大姑娘便冲了上去。 姚大姑娘边哭边大声道,“我明明从昨夜就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胡言乱语污人清白,你太缺德了,呜呜呜。” 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温家的婆子丫头想上前将两人拉开,却又因姚大姑娘是连温家都得罪不起的高门嫡女,不敢硬拖,生生看着温婉莹被她扯得衣服头发都散开了。 当然了,在一向心狠手辣的温婉莹面前,姚大姑娘的力气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她也被温婉莹接连扇了几个耳光,头发也扯开了,衣服也被撕烂了。 第136章 祖父更欣赏强者 两个人在巡城官兵的介入下才分开,又分别被送回府里。 姚大姑娘一回家,什么都没说,直接来到外院祖父书房外,扑通跪了下去。 没过一会,她的脸上便全是泪痕。 视线模糊中,她仿佛看见了娘亲,娘亲正向着她招手,告诉她别怕,什么都不怕。 崇国公回到府里,看见跪在外面的孙女,理都不理,阴沉着脸进入书房,“管家。” “是,老奴在。”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是,老奴带人到说定的位置后,发现了一顶轿子和轿子里的大马猴,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老管家一边回忆一边说,有些地方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偏偏还都就发生了。 崇国公听到孙女与温姑娘当街打成一团的时候,眉头皱了皱,“谁输谁赢?” “这个……”老管家抬眸偷瞄一眼崇国公,低声道,“咱们家大姑娘好像更胜一筹,老奴听说,温姑娘的脸被咱们家大姑娘挠破了,头发扯下好几把来。” 还有衣服,也撕得比较烂,老管家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适合说。 崇国公阴沉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笑,转瞬即逝。 “你出去吧,把大姑娘叫进来。” “是。”老管家转身出去。 没过一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姚大姑娘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她已经自己挽了起来。 娘亲不在了,没有人再在意她的妆容是否完美,形象是否得体。 一切都要靠自己。 她了解祖父是什么样的人,祖父不怜悯弱着,他更欣赏强者。 所以她一进府就让丫头回她院子拿来干净衣服换上,中间还不忘去一趟如意房,然后,便以一副胜利者姿态跪在外书房门前,等待祖父的归来。 “为什么回来不去你祖母哪里?” “因为孙女回来的路上和温姑娘打架了,毕竟那是祖母的娘家人,孙女担心祖母生气,所以不敢去。” “你是想去不敢去,还是根本就没打算去。” 姚大姑娘低着头,过了一会声音低低的道,“没打算去,孙女有话与祖父说。” “过去坐着吧,”崇国公淡淡地道,“坐下有话慢慢说。” 姚大姑娘欣喜抬头,正遇上崇国公锐利审视的眸子,忙又垂下眼睑。 看了眼身后,她过去坐在椅子上。 崇国公已经站在书桌前,拿起一只精致的狼毫笔,铺开纸张,想着待会写点什么字。 “昨夜那帮人里有两名女子,武功不弱。她们掳走孙女,直接将孙女放在白林观,此事观主可作证。本来观主说第二天让人送孙女回家,孙女没等他们,天一亮自己离开了。” 崇国公手里的笔顿了顿,“那两名女子把你放下就走了?” “走了,连话都没说一句,把孙女扔在白林观后院就走。过了一会观主带着弟子过来,也没问孙女是谁,直接打开一间屋子让孙女住下,想必那两名女子告诉他孙女的身份了。观里正好有做法事的人家,孙女住的屋子和人家女眷的屋子都是挨着的。” 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要让祖父明白,她清清白白。 “观里人多嘴杂,孙女离开白林观的时候特意蒙着脸,一路走一路想,若是孙女被人掳走的消息传出去,名声定然会受影响,家族长辈定然受牵连,定令姚府蒙羞。怎样才能避免这种情形呢?” 说了这么多,回来的路上又和温婉莹对骂,她的喉咙有些干,舔一舔嘴唇,她看着祖父桌上的茶盏咽了咽口水。 “端过去喝了吧,不着急,慢慢说。” “是,多谢祖父。” 姚大姑娘忙站起来,端过茶盏一饮而尽,不等喝完,就听崇国公对外面喊道。“泡壶茶送进来。” 外面很快响起跑动的声音。 姚大姑娘规规矩矩地退回椅子上坐下。 等了一会,小厮送来茶水,还特意带了两个新茶盏。想必是见大姑娘不但未被老侯爷赶出来,还在里面待住了,赶紧添进来的。 小厮将茶水倒好,躬身退了出去。 “接着说吧,为什么会和温姑娘打起来?” 姚大姑娘盯着崇国公看了一会,突然站起来,离开椅子,扑通跪下了,“孙女在祖父面前不敢撒谎,孙女正一路琢磨如何为自己为姚家解困,没想到上天垂怜,让孙女遇见到观里白林观散心的温婉莹。” 祖父是大周朝先皇亲赐的崇国公,是当今皇后的父亲,还有可能是下一任皇上的外祖父,历经数十载宦海沉浮,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 她既然避开祖母直接过来,本着破釜沉舟的心思,也不打算在老狐狸面前遮遮掩掩了。 于是,姚大姑娘清清嗓子,砰砰砰对着老国公磕了三个头,然后挺直腰板,声音坚定道,“不瞒祖父,孙女恨温婉莹。” 崇国公放下手里的笔,坐下来慢慢喝一口茶,透过茶水的氤氲,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女。 没想到姚家男儿没出息,倒出了个硬骨头的孙女。 “要不是她蛊惑祖母帮别人,孙女的娘亲也不会枉死,孙女恨她,一直都想报复她。今日落到孙女手里,是老天给的机会,孙女绝不可能放过。” “你也恨你祖母对吗?” 姚大姑娘正说着话,冷不防被崇国公一问,张大的嘴巴一时没合上,愣在那里。 “孙女,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恨。”崇国公慢慢道。 就这一会,姚大姑娘已经回过神来,想了想,低头小声道,“孙女不糊涂,知道娘亲那样死,是对咱们家最好的方式。孙女不恨祖母,只是想到娘亲的死与祖母有关,心里不敢和祖母亲近,这才避过祖母直接来找祖父为孙女做主。” “嗯,还算老实,继续说。” “进城之后,孙女看见三皇子骑马跟在旁边,想必三皇子看见温家马车,知道里面坐的是温婉莹,想制造偶遇吧。孙女不管,就说了那些话……” “哪些话?” “孙女说,温婉莹暗恋二表哥,二表哥拒绝她,让她不要再痴缠。” “还有呢,想必不止说了这些吧?” “孙女还激怒她,说她用肮脏手段搭上三皇子,其实她配不上三皇子,她就口不择言,说三皇子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三皇子在宫里还不如奴才体面,” “孙女说她为人恶毒,得罪冠勇侯府得罪沈姑娘,又害我娘亲。三皇子肯定都听见了,孙女和温婉莹对打,从马车里掉出来的时候,三皇子理都不理跌在马蹄下的温婉莹,提马就走。” 第137章 要当皇后和太后的姚大姑娘 “孙女一边和她打,一边说自己昨晚就和她在一起,解劝她不要继续痴恋二表哥。她定是不认的,她说遇见孙女一个人在山脚下,好心捎带一程。” 姚大姑娘砰砰又磕了几个头,额头上,白皙的皮肤已经泛青,“当时听见这些话的人很多,孙女回府后,想到温家是祖母的娘家,不敢将实情告知祖母,故此特来求祖父。” “你想求我作甚?” “孙女想求祖父庇佑,一来别让祖母生孙女的气,二来……” “二来,温婉莹回府,肯定会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与温夫人,且也会重新回味孙女的那些话。一旦回过味来,温家要么上门来找祖母,要么对外面说孙女昨晚根本没和温婉莹在一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祖父以权势压温家一头,让她们认下昨晚是与你在一起的,还要警告你祖母,不得因这件事情为难你对吗?” 姚大姑娘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祖父若是这样做了,温家心里肯定不痛快。你告诉祖父,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别跟祖父说对姚家名声有益,祖父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再说了,若要挽回名声,祖父这里有的是方法,不是非得用你这一个。” 姚大姑娘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这事她在回家的路上就想过了,于是她以头叩地,俯身道,“孙女请求祖父帮忙,嫁与二皇子为正妃!孙女要当皇后,太后。要护佑我姚家子孙,永保昌泰!” 头顶上,久久没有动静。 崇国公盯着跪伏在地的国公府嫡长孙女,眼睛一热。 姚家子本当如此,有生之年终于得见! 有了姚家男儿们无能平庸的对比,长孙女今日的口齿清晰和头脑机敏就给了他无限的惊喜。 对于这位已过耳顺之年的当朝重臣来说,膝下无人接应他的位置,才是他当前最为焦虑的事情。 有朝一日他没了,姚家的权势将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败落,都没有挽救的必要。 而他那些躺在祖辈庇荫下的儿子孙子们,则会因为往日的跋扈无状被人清算,他们的下场将无比凄惨,没人会对他们伸出援手。不跟着踩上一脚,就已经算是祖辈积德。 可是,他们姚家的祖辈没有积下多少仁德啊。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于是在筋疲力尽以后,心灰意冷。 就在这时,一向不声不响的长孙女竟给他带来了希望。 他从孙女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不服输有急智的影子,这若是个孙子…… 没关系,孙女也一样好! 孙女如果做了二皇子的正妃,只要二皇子能登大宝,以孙女的头脑,绝对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膝下若再有个一男半女,往后三朝,姚家都将因了这个孙女而权势不减,地位稳固。 “起来吧,好孩子,”崇国公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语气里带着慈爱与赞赏,“今日这事,你做得非常好。” 姚大姑娘姚静怡惊喜抬头,“祖父。” 崇国公点点头,接着道,“你是我姚家嫡出的长孙女,莫说只是几句言语上的冲突,今日你就是把温家姑娘打个头破血流,有祖父在,也没人敢动你分毫,” “那祖母那里……” “回头祖父会亲自与她说,你无需在意。至于你昨日一夜不见之事……你说和温姑娘在一起,那就是在一起,此事不容置疑,温姑娘本人也不可否认。” 听到祖父这样说,姚静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祖父答应她的请求了,会去警告温家,让温婉莹认下昨夜两人在一起的“事实”。 最关键的是,祖父听进去她的建议,会帮她坐上二皇子妃的位置。 本来嘛,崇国公府拥护的就是二皇子,如今有了姚静怡这层关系,更会倾尽全族之力来助二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 温夫人大赵氏送走崇国公府管家之后,气得心口都疼。 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今日就受了。 女儿被姚大姑娘打得脸都肿了,回来哭得不成样子,听说姚家派管家上门,她们都以为是来赔礼道歉的。 她收拾一番出来迎接的时候,女儿还喊了声,“让管家来算怎么回事?让管家回去,换姚静怡亲自来赔罪。” 谁知她冷着脸进去会客室,崇国公府管家的脸比她还要冷。 “国公爷让小的来通知夫人一声,小孩子之间吵闹归吵闹,吵过之后还可以做姐妹。但是温姑娘污蔑国公府姑娘的清白就不对了,明明昨晚两人一直在一起,小姐妹之间说点悄悄话,这怎么一吵闹,温姑娘就翻脸不认了呢?此事如果理不清,可事关国公府大姑娘的名声,” “国公爷让小的来问夫人一下,温姑娘的名声同样也要不要了?还有温大人那里,夫人和温姑娘觉得能交代的过去吗?” 这话就像一根刺一样,直扎大赵氏心口。 温大人在江南收了无数小妾,个个貌美娇柔,那叫一个摄魂销骨。 那几个小妾不但勾得温大人夜夜笙歌,还为他生了儿女。 在温大人的眼里,早就没有大赵氏的位子,她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一个三朝元老的爹。 她爹赵老丞相在温大人坐稳江南织造这个位子起了很大的作用。 至于她生的两个儿女,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儿子,读书也只中等之姿。一个同样有点小聪明的女儿,好容易和崇国公府老夫人因为同族的原因热络起来,却又得罪了姚家嫡女。 如果此事被远在江南的温睿良知道,肯定不会高兴,指不定又会拿着这个当借口,再收多少瘦马。 思量了深浅之后,大赵氏笑着对姚府管家道,“哪有的事?昨晚她们俩一直在一起,玩得好着呢。至于国公爷说的吵闹两句,小孩子嘛,没大要紧,过会就没那么气了,回头还得去找姚大姑娘玩呢,” “请管家回去跟国公爷说一声,请国公爷放心。这么点小事还让他老人家操心,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在这向国公爷赔罪了。” 听了她的话,姚府管家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国公爷说,她们姐妹关系好了,往后各自婚嫁,彼此还是膀子呢,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是是是,国公爷说得对,有些事还是得国公爷说出来,妾身才能看得明白。回头妾身就告诉小女,让她也学着点。” 姚府管家点点头,拱手向大赵氏行了个礼,道,“既然如此,小的这就回去和国公爷说一声,也省得他在家里为这点小事烦躁了。” 大赵氏一听,忙招呼自家管家送客,又对庄嬷嬷使了个眼色。 庄嬷嬷忙进屋取了一个大大的荷包,悄悄露出来让大赵氏看了看。大赵氏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庄嬷嬷将荷包递给姚府管家。 姚府管家接到荷包以后用手一捏,心里顿时有了数,遂压低声音对大赵氏道,“国公爷决定扶持姚大姑娘了,夫人和温姑娘可千万别在事后去找我家老夫人告状。一旦被国公爷知道,温大人那里肯定会出状况。而且,如果温夫人和温姑娘配合,往后温公子的学业和科考……” 大赵氏一听就明白,当即连连福身,谢个不停。 第138章 后悔的三皇子 送走姚府大管家,大赵氏急匆匆去了温婉莹的院子。 温婉莹满心等着娘亲为她出气,结果一听不但不能如愿,她还要为姚静怡掩盖昨晚不知所踪的真相,当即就不干了,对着大赵氏就吵起来,“娘亲就是软弱,怕他们作甚?” “她祖父是崇国公,我外祖父还是三朝老丞相呢。凭什么我就得低她一头,尤其这次还是她先惹得我。我不干,我就出去告诉别人她昨晚在山上,她肯定在山上。我越琢磨越不对,她要不是有鬼,莫名其妙说那些话做什么?” “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大清早就从山上往下走,昨晚指不定在那里干什么呢?不行,这是她在我手里的把柄,有了这个把柄,只有她怕我的份,我怕她做什么?” “娘,她都把女儿打成这样了,还想和我做姐妹,谁要跟她做姐妹?贱人,她就是个贱人。她看见三皇子在马车外面,就故意激怒我,让三皇子知道我瞧不上他。您是没看见三皇子的脸色,我跌出马车他都没搭理,黑着脸就走了,” “这一切都是姚静怡那个贱人造成的,娘,她好恶毒,好可怕,您可千万别被他们几句好话就糊弄过去了。凭什么我要让着她,我偏不让,咱们家还有外祖父呢,怕她做什么?” 眼见她气势汹汹还要再说,大赵氏生怕隔墙有耳,连忙上前掩住她的嘴巴,道,“小点声吧,你再这样吵下去,别人先不说,单单你爹爹那里就能要了你的命。” 温婉莹张大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爹眼里除了权势钱财再无其他,亲情在他眼里就是个屁,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多贱人和贱人生下来的小贱种。 真要知道她在京城招惹了顶级高门家的嫡长女,他爹不剥了她的皮,那些个贱人也会在旁边鼓动她爹在其他方面给她颜色瞧。 旺盛的火焰顿时湮灭下去,温婉莹突然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娘,女儿好不甘心,他们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大赵氏抱着女儿,想起远在江南的儿子,和那个泡在温柔乡里想不起她的温睿良,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 夜深了,得知温婉莹被崇国公府管家上门威胁的三皇子坐在漆黑的花园里,焦灼,懊恼,和愤恨,一起涌上心头。 在今日之前,每次想起沈府那一幕,他都暗暗侥幸。 他的人无意间听到二皇子的计划,而他则看到大皇子的人在护着沈大姑娘。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大姑娘和二皇子身上,沈少坤的院子外面只有很少几个人松松散散地守着。他趁机弄晕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进入屋子…… 费尽心机抢来的正妃,竟然是个这! 这才几天? 沈府宴会上的事还历历在目,形势就发生了惊天逆转。 本来还以为娶温婉莹胜了一筹,如今又因为姚大姑娘的话将他打入冰窖。 早知道还不如再等等,别着急出手。 现在可倒好,从沈府宴会以后,自己周围时不时就有陌生人跟踪。 据暗卫禀报,那些人不是大皇子的,就是二皇子的。 总之他的举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想再像以前那样毫不起眼顺顺利利地做事情是不可能了。 三皇子手里捏着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 翌日一大早,皇后在接到崇国公的消息以后,便来求皇上,为二皇子和崇国公府大姑娘赐婚。 皇上皱着眉头听完皇后的话,忍不住问道,“姚大姑娘的母亲刚去世,去世原因还不太光彩,你为何突然要赐婚?难道皇儿的婚事在你眼里就如此草率?” 皇后敛下眸子,心中也对父亲的提议不太满意,但是当着皇上的面却还得维护娘家的体面。 “皇上想必也听说了崇国公府半夜被人围困的事,此事令父亲大为光火,也思虑甚多。姚家这些年因为朝堂上的事没少得罪人,父亲还在呢,就有人敢对崇国公府动手,一旦父亲不在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父亲越想越后怕,就觉得不如趁着他还能张罗,为子孙们都找个妥帖的去处。姚大姑娘是臣妾和皇上看着长大的,为人之沉静大气自是不必说。臣妾就是因为重视皇儿的婚事,才想帮皇儿订一个了解底细的姑娘做正妃,” “若是论起姚大夫人刚刚去世的事,倒也没有不妥。想我大周本来就不拘泥俗矩,那姚大夫人死得又突然,母亲特意请大师看过,大师说,让大姑娘为母守孝三个月就足矣,再多就对先人不好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这姚家可真有些说辞,如今竟连对先人不好的话都搬出来了。就姚大夫人那样的先人,好不好的有谁会在意吗? 看这情形,皇后认定姚家女才可做二皇子妃了。 自己原本为二儿子选定的那几家,吏部尚书家的,安定侯家的…… 也罢,人是皇后自己选的,姚大姑娘也不是不行,那就这样吧。免得提起其他几位姑娘,皇后再得陇望蜀,请求赐成侧妃,岂不把好处都让她占了。 那他和发妻的大儿子还怎么办? “既如此,你可曾问过儿子的意思?朕怎记得他看不上姚大姑娘?” “皇上,臣妾问过儿子了,他不是不喜欢静怡,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心里一直把她当妹妹,这突然要变成妻室,一时转不过味来。臣妾跟他说了之后,他已经想明白,尤其有沈家二姑娘一比,静怡的优点简直不要太多,他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其实她跟二皇子说的时候,二皇子根本就不喜欢,也说只把姚静怡当妹妹。 皇后就告诉他,哪怕娶回来放在那摆着,也是个身份,也有了崇国公府往后所有族人的拥护。至于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皇后嗤之以鼻,傻子才会把那个当做自己选择枕边人的标准。 更何况,她问二皇子,你要这么说的话,当初在沈府算计沈大姑娘,你也不喜欢她,但你不也赶紧同意吗?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愣住了。 天啊,她弄错了。 儿子喜欢沈大姑娘! 她这个当娘的多么后知后觉,原来儿子喜欢沈璃。 谢天谢地此事没成,不然儿子娶了沈璃,还有姚家什么事? 沈璃不把姚家弄得家破人亡才怪。 皇上看着低头不语的皇后,吩咐常公公,“笔墨伺候。” 赐婚圣旨很快便传了下去。 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139章 镇国公府有条狼青 沈府。 赵氏刚从温家回来,听了温婉莹和姚大姑娘的事情,正生着气,又听说了姚大姑娘被赐给二皇子做正妃的消息。 想到女儿从此以后要在那样一个人的手下伏低做小,她的心口就堵得疼。 刚坐下歇口气,茶还没喝一口,丫头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夫人,二姑娘闹脾气了,不肯吃饭,嬷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看一看。” 真是不省心。 赵氏叹息一声,只得站起来,随着丫头向梧桐院走去。 刚进门口,一个匣子就飞了过来,差点打在赵氏身上。 赵氏一个激灵,被周嬷嬷替她挡了过去。 匣子砸在周嬷嬷身上,哗啦一下子散开,掉出里面的珠花头饰,散落一地。 “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赵氏皱着眉头上前,看了眼坐在小榻上的女儿。 自从被指定给二皇子做庶妃,沈瑶的气一天都没有顺过。 尤其后来还得知那天是娘亲和二皇子一起给沈璃设的局,她的心里就更委屈,甚至还愤恨了。 二皇子肖想的是沈璃,不是她。 她就是个替代的,而且是因为娘亲的行为被人报复的牺牲品。 一见娘亲进来,沈瑶的眼泪就下来了,“娘,姚静怡竟然做了二皇子的正妃,气死我了。前些日子她娘在冠勇侯府出事,我和别人还一起笑过她,当时她反过来嘲笑我被狗咬,又嘲笑哥哥太嚣张,被奴婢打断腿。娘你听听,咱们家的事一点都遮不住,外面什么都知道。” 语气一停顿,她的脑子有些混乱,怎么说着说着跑题了? “我和姚静怡吵架的时候,我还诅咒她这辈子嫁不出去。我说她娘出了那样的丑事,正经人家都不会要她,她就是个一辈子进庵堂跪着谢罪的命……” 赵氏闭了闭眼睛。 女儿这张嘴太恶毒,把人得罪狠了,以后掉在人家手里,指不定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日子呢? 不行,心口又开始疼了。 “娘,女儿不想给二皇子当庶妃,要当就当正妃。娘,您让外祖父去跟皇上说一下,让女儿给大皇子当正妃吧。” 赵氏听了她的话,差点气厥过去。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原来她心里惦记的是大皇子,天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闭嘴吧,”赵氏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祖宗,你可消停点吧。你被二皇子从水里抱着救上来,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除了二皇子,谁还能娶你?” 沈瑶听了,自然是有十万个不服气,咬牙切齿道,“当初沈璃在宫里失踪几天,后来在柳妃的密室里被发现,也是大皇子抱着她把她送回到太后那里的。宫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不见大皇子娶她?” 说到这里转念一想,她又高兴了,“娘,是不是大皇子根本看不上她,所以不愿意娶她?” 赵氏一点都不想搭理她这些废话,“你听话吃饭,吃完饭去娘那里挑花样子,没事就在屋子里绣嫁妆,别想东想西的。” “女儿怎么想东想西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婚事都有着落了,大皇子是大哥却一直没有动静。这事又不是只女儿自己想,其他人也都想呢。” 看着女儿这副缺心眼的样子,赵氏不光心口疼,连牙都疼了。 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大皇子长得有多好,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见了他便脸红心跳,京城里的夫人们都知道。 但是别人是别人,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你都和二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接触了,皇上也下旨赐婚了,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再说了,大皇子这个人一向孤傲,在宫里不讨喜,在朝臣当中也无人愿意接近,就是长了一张看得过去的脸,有什么稀罕的?你还上赶着要给人当正妃,你傻啊你!” 真是越说越气。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俩不争气的东西,两个加在一起都没有沈璃一个能耐大。 心里哪怕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姓方的贱人生了个顶厉害的主。 眼观自己的两个孩子,唉,不提也罢。 ...... 沈璃确实很能耐。 这几天别家闺秀忙着相互扯皮算计,她则开始为方家军的军犬基地奔走忙碌。 场地是现成的,舅舅的练兵场,或者京郊的行营,随便哪里都可以。 她便选定了大将军府邸后面,和练兵场紧挨着的那块地方。 那里离外祖父母近,她在他们跟前做事,他们放心。 沈璃一边画图纸,一边监工,她亲自带人建围墙,盖狗舍,搭辅具,设障碍。 记忆中,去基地领军犬出任务时看见的场地布局,以及狗儿训练时的科目条件,她都尽量复制过来。 舅舅指派的长史丁朗成了沈璃最好的帮手,不管是建犬舍还是找幼犬,都不遗余力。 这不,今天一来,见到沈璃之后,他呲牙一笑,又得意起来了,“我打听到一条好狗,你猜在哪里?” “在哪里?” “镇国公府里。” “镇国公府?”沈璃吃惊地问。 丁朗点点头,“是啊,镇国公府。” 沈璃不信了,“瞎扯,谁不知道镇国公因为先皇后的事,一家人全都带去北疆镇守边关了。府里连个鸟都没有,又哪来的狗?还是条好狗。” 丁朗一听,笑得越发得意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镇国公家是没主人在,可是人家府里可没荒废,天天有人打扫,偶尔还有人去住呢。” 看着沈璃疑惑的目光,丁朗道,“镇国公楚衡晟是大皇子嫡亲的娘家舅舅,自从大皇子从边疆回京,便命人将镇国公府上下整修一番,自己定期过去小住几日,” “当初留在府里看家的几个老仆人全都升了管事,还重新买了丫头婆子和小厮。人家府里怎么连个鸟都没有了?不但有鸟,还有狗,是条好狗呢,” “据说这狗是大皇子从边关回京时带回来的,当时出生没俩月,照现在来算,差不多一岁多不到两岁的年龄,正是狗子最好的时候。我曾有幸见过一面,简直不要太威风,”丁朗声音里带着向往,“那是条狼青啊。” 沈璃眼前顿时出现一条凶猛威风的狼狗。 所谓狼青,是一种生存能力超强的由狼演变过来的狗,这种狗沉着冷静,嗅觉十分敏锐,攻击性非常强,一旦被挑逗即敢进攻,绝不退后。 它的警觉性也高,抗击打能力也强。 最关键的是,它的忠诚度非常高,很有灵性。一经驯化,便将主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为了主人,甘愿牺牲自己。 看着沈璃几乎流出哈喇子的模样,丁朗长叹一声,不无遗憾道,“可惜啊,大皇子把这条狼青看作自己家人,他是不会割爱的。” 据说只要大皇子到镇国公府去,那条狼青便和大皇子形影不离,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趴在大皇子榻下,暗卫也不敢靠太近。 沈璃眸中闪过暗光,脑中迅速在转。 过了一会,她问,“丁大哥……” 丁朗警惕地瞪着她,“做什么?” 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个人现在已经十分熟悉。早就从沈大姑娘变成沈璃,也从丁大哥变成丁朗。 如今沈璃突然又重新喊他丁大哥,不得不让他想起昨天,就因为她喊了声丁大哥,他就不好意思,答应帮她去偷人家的狗崽子,差点被母狗追得咬掉裤子。 这次可不能再上当了。 第140章 嗨晚上好 沈璃嘿嘿一笑,伸手就想去搭他的脖子,这是她们在部队时套近乎经常用的动作。 突然想起这里不合适,她将胳膊举在半空晃了晃,殷勤道,“我听说你有个妹妹,今年十五岁了,是吗?” 丁朗点点头,眼睛还是看着她,“是啊,十五了,我爹死得早,我娘拉扯我们长大,天天在家里愁我妹妹会不会嫁不出去。你问她干嘛?” ”没干嘛,就是随便问问。我还听说你妹妹挺喜欢来看士兵们训练的,可惜你娘不让你带她来,对吗?” 丁朗怀疑地看着沈璃,“我娘说这里全是男丁,她来不合适。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璃笑嘻嘻地往跟前凑了凑,丁朗的警惕性更高了。 “我是这样想的,”沈璃的笑很明显有目的,“咱们军犬基地已经有我明婉表妹的加入了,但人手还是不够,你能不能回家跟你娘说一声,让你妹妹也来这里,和明婉一起帮我照顾军犬,并且学着训练它们?” 丁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哄骗过你?” 想想还真没有,即便偷狗崽子那次,也是他自己被一声丁大哥叫得找不着北,不能怪人家。 “好,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妹妹肯定得高兴死。就是我娘,一听是和你,和方姑娘一起做事,肯定也高兴。”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趁丁朗高兴,沈璃垂着眸子道,“今晚咱们俩去一趟你家,在这之前先去一趟镇国公府。然后去你家,我得叮嘱你妹妹几句话,以后她去军营,需要办一张出入证,你觉得行不行?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行,我妹妹叫丁兰,兰花的兰。” “好,丁兰。我得跟她说一下,进了咱们军犬基地,就是方家军的正式一员了。有了出入证明,她可以大摇大摆进来,没人阻拦……” 丁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连忙抬手阻止,“停,停停,你刚才说什么?今晚,我们俩,去镇国公府?” 沈璃茫然地看着他,“对啊,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了。” “什么时候说好了?” “就是刚才啊,你都说行了。” “我哪里是说这个行,我是说……”丁朗张口结舌,愣怔半晌,“嗨,又上你当了。” 沈璃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很无辜,“还不是你说镇国公府的狼青多么多么出色,引得我想去看看嘛。” 丁朗摇头笑了,“你啊,说吧,今晚只是去看看,还是又打算偷人家的狗?” 沈璃一听,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偷只狗崽子都能被母狗一路追到军营,再让你偷狼青?那狗不咬断你的骨头都算我输。” 说到这个份上,事情就算是说定了。 当天夜里,戌时整,沈璃和丁朗两个人便鬼鬼祟祟地来到镇国公府墙外。 丁朗已经提前打探过了,今晚大皇子不会过来,府里只有奴仆,还有那条狼青在。 刚下过雨,天上的乌云还没散去,将月亮遮挡得严严实实。 池塘里的青蛙呱呱直叫,还有草丛里的虫鸣声,丁朗窃喜,正好,可以掩盖一下他们不小心弄出来的动静。 刚这样想着,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一块枯树枝上。 树枝很细,踩下去的声音也不大,只是很细微的咔嚓一声,镇国公府里瞬间响起狼嚎一样的狗叫声。 叫声急促而尖锐,打破夜的沉寂。 吓得丁朗脚下一软,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镇国公府亮起了灯,有人出来查看。 狗还在叫,丁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院子里巡查的人检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这才回来对着狼青吼道,“叫什么叫?再叫给你把嘴巴捆上。” 狼青不服气地哼哼两声,闭上了嘴巴。 灯灭了,院子里重新陷入沉寂。 沈璃和丁朗一声不吭蹲在墙角,月亮从云层里转出来,又转进去,池塘里的青蛙依旧呱呱直叫。 沈璃将手放入嘴中,呼呼两声,吹出来的声音不像哨音也不像鸟叫。 正当丁朗纳闷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就听沈璃道,“你在这警戒,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离这很近,不用担心。我不叫你别过去,免得弄出动静打草惊蛇,记得了吗?” 刚才狼青的叫声早把丁朗给惊得不轻,如今沈璃提出分头行动,丁朗深知沈璃武功不弱,当下也不阻止,轻声道了声,“知道了,你小心点。” 然后,沈璃便慢慢挪到了墙的另一面。 她刚才的声音是告诉里面的狼青,“我们是一国的,我来看你来了,不许乱叫,小心引来别人。” 狼青嗷呜一声,有些怀疑她。 她就决定到墙的这一边,避开丁朗,进空间,去和狼青当面谈。 进入空间后,沈璃催动意念,想给自己来一款夜视镜。 没过一会,夜视镜就出现了。 是最传统的那种,在她原来的世界,这种夜视镜早被部队淘汰。 但是她的空间只能来一些不需要充电便能使用的东西,如今能有得用就很不错了,她很知足。 戴上夜视镜,空间落在墙头,镇国公府的布局尽收眼底。 沈璃顾不得观察那些,她要赶紧找到狼青,免得丁朗在外面等久了被人发现。 沈璃摁着空间里的绿色按钮,又是呼呼两声。 她让狼青自己叫唤一下,底下有东西挡着视线看不到它,她得顺着声音过去找它。 狼青很配合,当场不痛不痒地叫了两声。 沈璃一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所院子。 于是催动意念,落在那所院子里。 刚一落地,狼青就感觉到来她的到来,嗷呜两声,对她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这院子很大,很宽敞,除了正房,没有多余的建筑。 场地这么大,想必是为了方便狼青撒欢奔跑。 狼青没有用绳子拴住,可见它在这里的日子很放松,很自在。 沈璃戴着夜视镜,从空间里闪了出来。 “你家主人呢?”沈璃蹲下来,轻轻地问,“他今天没在这里吧?” 话刚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不对劲,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狼青摇着尾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主人今天在这里呢,你搞错了。” 沈璃缓缓转身,看着萧辰泽吃惊的嘴脸,尴尬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嗨,晚上好。” 丁朗你个王八蛋,去哪打听的他不在,害死我了! 第141章 你想偷我的狗 萧辰泽吃惊地看着沈璃。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沈璃就突然出现在狼青面前,不光狼青下意识退后一步,就连他都被吓了一跳。 狼青刚才狂叫的时候,他就凭借与狼青之间的默契听出了不一样。 所以屏退所有人,自己躲在暗处。 还以为来的会是谁呢? 没想到竟然是沈璃! 沈璃的出场让他十分震惊,她是怎么出现的?她头上戴着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还有,大半夜的,她鬼鬼祟祟到镇国公府来做什么? 沈璃尴尬地抬头望天,“今晚的月光好漂亮哈。” 萧辰泽不随她抬头,傻子都知道今晚阴天,哪来的月光? “怎的?沈姑娘这是到国公府欣赏月光来了?” 狼青翻了个白眼,哼唧两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不再搭理她。 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听懂它说话,把它给惊喜的,还以为来了个多聪明的人呢? 敢情也是个傻子。 沈璃抬手去摸鼻子,手指碰到夜视镜,这才想起自己头上还戴着这么个东西,这下更加说不清了。 想了想,她干脆将夜视镜摘下来,捋了捋头发道,“我最近在帮我舅舅建军犬基地,听说镇国公府有条好狗,一时好奇,就想过来瞧上一眼,所以就,呵呵……” 萧辰泽看了眼趴在那里的狼青,“既然好奇,为何不直接找我带你进来看?还要偷偷摸摸的,你不会是想偷狗吧?” “不会,怎么会呢,”沈璃连忙否认,有种被人看穿的着急,“我怎么会偷狗呢,本姑娘就不是那种人。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狗是什么样子,真没别的意思,” “而且,我还听说,你很心爱这狗,若是贸然提出过来看的话,只怕你误会。所以,为了少点麻烦,还是自己过来看看就成……” 萧辰泽盯着她手里的夜视镜,继续指出她话里的漏洞,“我误会什么?” 沈璃讪笑两声,“我正在帮舅舅建军犬基地,我担心跟你提出见识一下狼青犬,你会误会我在帮基地搜罗良犬,所以……” “所以你就偷偷地来,好伺机把我的狼青犬盗走?”萧辰泽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这么爱和沈璃斗嘴,爱看她着急,“你是从哪里进来的?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就出现在这里?” 他抬起眸子,想看她的眼睛。 奈何这阴雨天气,黑漆漆的夜里没有月光,周围除了蛙叫,就是虫鸣。 这样的气氛下,两个人呼吸相闻。 不知道为什么,沈璃突然想起在冠勇侯府时,他在树上点了她的穴道,捂住她的耳朵,只有他的呼吸吹拂在头发上的情景。 脸不由得红了。 “我,练了点轻功,所以,从,从狗洞钻进来的。” 狼青吃惊地坐起来,看看她,再扭头看看旁边的狗洞。 钻个这,还用得着轻功? 高门大院,狗洞修的都不低,大概一米左右,说是钻,其实弯弯腰就能过去。 但她显然在说谎,萧辰泽的视线从狗洞那边挪过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心里的怀疑重新压过那份缱绻,“幸亏我知道你不是细作,不然你现在该被抓起来审问了,” “好吧,我不问你如何来的。我只问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狼青?” 沈璃心里奇怪,自己怎么一到萧辰泽面前就无措,要是换个人,她指定不会这样。 如今无措已经过去,她也慢慢平静下来,听得他问,索性也不装了,摊牌道,“是的,我只为狼青而来,本来打算过来看看,如果有机会就趁机带出去遛一遛,没想到你会在。” 脚步声传来,丁朗被两个黑衣人堵住嘴巴,押着从黑影里走了出来,吃惊地看着她。 黑衣人的手一放开,丁朗就喊了,“我就说你是来偷狗的,你还不承认。” 沈璃暗暗咬牙,抬手捂住额头。 猪队友! 萧辰泽笑眯眯地看着沈璃,“我这狼青可不是一般的狗,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它头上。幸亏我在这里,不然让它咬了可怎么办?” 沈璃扭过头去,看一眼一直懒洋洋趴在那里的狼青。 这家伙都知道有人能听懂它的话,能和它交流了,却还这么傲慢。 不是主人给的底气,就是狗子自己本事大,它自己有底气。 那倒是要试试了。 沈璃的好胜心被挑了起来,盯着狼青,她对萧辰泽道,“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要是我能让你这条狗服气,你就让我带它走。”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就是我输了,你说个条件我来听听,只要不过分,我就答应。” 萧辰泽闻言,也被她勾起了兴趣,当即伸出手掌,“来,击掌。” 沈璃击掌,“你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你输了,我要带着它去你的军犬基地看看。” 方家军军纪严明,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皇子也不例外。 大皇子想要拿这个当条件,看得出他确实好奇,他的态度是认真的。 沈璃略一思忖便应了下来,“好,成交!” 丁朗在一旁使劲朝她使眼色,奈何月色暗淡,根本看不见。 把他给急的。 军营重地,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沈璃信心十足,自是不怕。 当即来到狼青面前,蹲下来看着它,“你要不要和我聊聊?” 其他人大气都不出,安静地等着看狼青对她龇牙。 出乎意料的是,狼青只是抬了抬眼皮,就又耷拉下来。 没有龇牙咧嘴,但也没有多么殷勤。 沈璃皱眉。 自己穿越醒来的第一件能耐就是能和狗子说话沟通,怎的在这条狼青面前不好使吗? “是这样的,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沈璃伸出手,试探地摸摸狼青的头,凑近它的耳边,低声道,“我能指挥所有犬族,但是我没时间,需要一个犬中王者,替我管理它们……” 萧辰泽抽了抽嘴角。 为了哄骗这条狗,她是什么样的谎言都敢说。 还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怎么不干脆说自己不是人? 狼青竖起耳朵听她说话,听完歪着脑袋,睨了她两眼,“怎么证明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哪里人?” 沈璃差点热泪盈眶。 看看,看看,这就是动物比人更有的灵性。 她那些话说出来,旁人只当她吹牛,狼青就不会,它会很认真地询问她。 忙将手里的夜视镜抬起来,示意给狼青看,“我有办法证明,但是你得和我到一间单独的屋子里,不能让其他人在场,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狼青坐起来,威风凛凛,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沈璃,再看一眼萧辰泽。 萧辰泽一摊手,“你想跟她去试试你就去,我没意见。” 狼青头一歪,示意沈璃,“走吧,你不是要单独找个地方证明吗?” 沈璃大喜,直起身子对萧辰泽道,“哪里方便?给找个地方呗,我要和你家狗子交流交流。” 萧辰泽手一抬,立即落下一名黑衣人,摸摸狼青的头,一起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沈璃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对萧辰泽道,“告诉你的人,不许偷看。” 又示意丁朗,“你还不快来,还在那杵着干嘛?” 丁朗一听,赶紧跟着沈璃跑了。 萧辰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吩咐道,“通知下去,不必窥视。” 第142章 和狗谈条件 狼青跟着沈璃来到黑衣人指定的屋子,丁朗守在门外,沈璃说未经允许不许任何人入内,他得替她看好房门。 进入屋子,沈璃看着高昂着头,傲慢地坐在那里的狼青,“你是第一次见到能和你说话的人吧。” 狼青点头,“是,你是第一个。” 沈璃问,“既然这样,你不觉得我是你们的神吗?” 狼青从鼻子里笑了两声,摇摇头趴下,道,“神?我们的神会是你这样子的?得了吧你。” 好吧,这是一条叛逆的狗,有个好主人兜底,它谁都不怕。 沈璃嘿嘿笑了。 狼青抬起眼皮,刚想问她傻笑啥,就被她牵住了尾巴,不等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晕头转向间,再睁开眼,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沈璃将它带到自己的空间了。 狼青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宽阔的架子,架子上摆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面雾蒙蒙的地方。透过雾气,它竟然能看见自己的主人,以及主人所在的院落,和整个府邸。 最为奇怪的是,它在这里闻到了主人身上的味道。 它的嗅觉一向敏锐,但凡是闻过一次的东西,再过几年它照样还记得那个味道,何况主人和它成天在一起。 “我主人也到你这来过吗?”狼青使劲嗅嗅鼻子,好奇地问。 “谁?你主人?”沈璃莫名其妙,“你是说萧辰泽吗?” 狼青点头。 沈璃摇头道,“没有,他怎么可能到这里来?这是我的秘密空间,这些东西都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证明,你主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不会带他们进来的,一旦进来,他们那群傻子说不定会认为我是妖魔鬼怪,把我沉塘了呢。” 狼青再一次嗅嗅鼻子,主人的味道来自旁边的垫子和被子,主人肯定在垫子上躺过,还盖过那床被子。 如果主人没进过这里,那么那些东西肯定就是主人曾经用过的。这个虚伪的女人,觊觎它的主子,偷他主人用过的寝具,还带进这里来。 呸,卑鄙! 难怪她想过来偷狗呢,原来是看上它主子了。 狼青再一次高傲地昂起头来,看着那个觊觎它主子的女人。 刚要说别费心了,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听你的。 话还没说,就觉眼前一闪,一股突如其来的香气突然冲进它的鼻腔,它咽了咽口水,这特娘的谁能忍得住?这味道,啊啊啊,老子从来没闻过。 沈璃看着口水流了一地的狼青,慢慢打开一个狗罐头。 小样的,罐头不行还有狗粮,狗粮不行还有饼干,就不信拿不下你。 丁朗在这一点上打听得很明白,萧辰泽的这条狗旁的毛病没有,就是嘴馋。 小时候曾经被人用肉干给骗走了,后来萧辰泽带人找到它,哎哟那个惨,它被人用绳子栓着,趴在雪地里冻得直打哆嗦呢。 从那以后它就警醒了,外人喂的东西一律不吃。再加上萧辰泽把它的主食全部换成肉干和肉汤,嘴不馋,所以再没有丢失过。 沈璃不让它丢失,只让它配合一下,到自己的军犬基地去看看,帮忙管管自己搜罗来的那些狗。 那些狗已经有六条了,现在由沈少坤的那条黑獒管着。 可黑獒也不是多么自律,一离了她的眼,就带着那帮狗子满练兵场乱窜。 必须找一条更厉害的狗管着它们。 她看好这条狼青了,这家伙叛逆归叛逆,但它有思想,有主见,只要调教得当,会是一个很好的助手。 “我们俩谈谈条件吧?”沈璃将狗罐头往狼青眼前推了推,道,“一会我带你出去,只要你听我号令,我保证每隔三天喂你一个罐头。” 她点点手下的罐头,“就是这玩意,除了我,你在任何地方都吃不到。” 狼青盯着那盒罐头,口水流了一地。 猛然想到当时被人骗走的凄惨下场,忙把哈喇子往回一吸溜,警惕地看着沈璃,“你想让我干什么?不会也想把我哄骗过去,然后栓起我来,不给吃喝,只让看门,还打我吧?” 沈璃噗嗤笑了,道,“我听说你因为嘴馋被人弄走过,看来是真的了。” 狼青把头一扭,不想和这个揭狗伤疤的人类说话。 沈璃道,“我不会拴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去我的军犬基地帮帮忙,给你几个小弟,你让它们好好学东西,以后可以去战场帮忙。” 她放缓了语气,手里却拿出从宿舍带来的那把枪,“再说了,我其实还有其他方法驯服你,甚至我都可以很轻松地取你主人性命。” 她抬手一枪,啪一下,将狼青面前放着的一瓶水打碎,吹吹枪口,对瞪大眼睛的狼青道,“可我不想用这玩意对待你和你主子,我希望用彼此尊重的方式谈合作。所以,我给你罐头吃,承诺不栓着你不影响你的自由,请你到我的军犬基地帮忙管管那些狗,你觉得如何?” 狼青被她刚才那一枪给惊到了。 它在狗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曾经感受过外面那种刀光剑影的慌乱,狗娘生下它就被人打死了。主人救了它,还把打死狗娘的那帮人砍死好几个。 后来它才知道,那帮人是北狄人,和主人他们不是一国的。 它一直想亲自咬死几个北狄人,可是主人把它带来这繁华京城,它的范围只在这镇国公府里。别人说偌大的院子足够它撒欢跑,可它更想去的是娘亲生它的那个地方。那里连个院墙都没有,它可以一口气跑出国界,想咬几个北狄人都行。 “到战场帮忙,包不包括北狄?”狼青的眸子变得异常坚定,看着沈璃,昂着头颅问,“包不包括北狄?” 沈璃惊喜地看着它,“你竟然还知道北狄?也对,你就是来自那里的。包括,当然包括。如果你能很快学会如何避免战场上出现的各种危险,还能学会如何搜救咱们的士兵,自己搜寻路线,寻找敌方踪迹,以及其他本领,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入北狄。那里正好快要打仗,你去了就可以进入战场,镇国公铁定得喜欢死你。” 狼青淡淡地垂下眸子,“喜不喜欢的另说,我就是想咬死几个北狄人,为母报仇。” 沈璃一下子被它感动了,蹲下来抱着它的头,摸摸它的毛,“好孩子,有情有义,你真棒。” 狼青使劲把头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嗅嗅鼻子,“少来这套,快点给我罐头尝尝,不然一切免谈?” 第143章 我会想起母后 月亮从云层里出来,又钻进云层。 青蛙的呱呱声一直都在,扰得人心里思绪乱动。 萧辰泽背着手站在池塘边,静静地等着沈璃。 过了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狼青熟悉的叫声,那是他和狼青之间才能听懂的声音,狼青在给他信号,问他在哪里。 他转过身来,吹了两声口哨,一声比一声悠长。 狼青很快便带着沈璃找到了他。 其他人早已经躲在不知名的地方,悄无声息。 后面,丁朗看不清脚下的路,没能撵上沈璃,等他差点绊倒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 刚要喊,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捂住他的嘴巴,不许打扰到他们的主子。 萧辰泽看着沈璃来到自己面前,她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刚要开口说话,狼青一下子窜出来,扑到萧辰泽脚边,谄媚地摇了摇尾巴。 “看这样子,你是说动它了?”萧辰泽摸摸狼青的头,对沈璃道。 沈璃道,“是啊,它答应去基地帮我的忙了,但是它也有条件。” 萧辰泽看着她,沈璃道,“它要求,只要它想你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你。另外它还要求,学会本领以后回趟北狄。它娘就是北狄人杀死的,它一直觉得没有亲自咬死几个北狄人就不算为母报仇。这是一条有良心的狗,我答应它了。” 说完,沈璃的视线从狼青身上移开,看着萧辰泽。“需要我们俩演绎一下它是否听我的话吗?” 萧辰泽摇头,“不必。” 不用演绎,就凭狼青看向沈璃时那崇拜的目光就已经知道答案。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淡笑道,“你准备如何带它去基地?是每天来这里领它呢?还是直接带进去住几天再送回来?” 沈璃一怔,“当然是在那里住下来,不然哪有时间天天来回接送。” 萧辰泽笑了,道,“那恐怕不行,你确实让它服气了,我答应你带去基地就不会反悔。但你没说还要住在那里,我以为你只是带去转悠几圈就回来。若是住在那里,我也有个条件。” 沈璃懊恼地拍拍额头。 确实没说清楚,是自己的疏忽,活该被人临时加价。 “说吧,什么条件?” “我要不定期地去看它,答应我你今天就可以带它走,不答应此事便作废,等于我们俩什么都没说。” 好容易到了这个份上,沈璃哪里会舍得放弃,当即双手一摊,“好了好了,成交,成交就是。” 月亮正好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照在萧辰泽脸上。 沈璃看见他狡黠地笑着,就知道他从开始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上,不管狼青听不听她的驯服,他都要去看看方家军。 “你刚才戴在头上的那个东西呢?怎么不见了?那是做什么的?”萧辰泽看了眼沈璃的头顶和手上。 夜视镜已经被沈璃收了起来,听到他问,沈璃抿了抿嘴唇。 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条件?”别以为只有他会谈条件,她也会。 “什么条件?” “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修整镇国公府,为什么经常住在这里。” 此话一出,萧辰泽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静静地站了一会,才慢慢道,“他们总有回来的一天,本皇子希望他们回来的时候府里不至于太过冷清荒凉。至于来住几天嘛,这里是我从小最喜欢的地方,住在这里,我会想起母后……” 沈璃真想缝上自己的嘴巴,她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本以为多少能听到点有用的东西告诉舅舅,却无意揭开了别人的伤疤。 “我说完了,你该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了。”萧辰泽道。 沈璃想了想,夜视镜早晚会拿出来给舅舅用,依舅舅的脾性,肯定会上报朝廷,到那时也就不算什么秘密了。 遂对他道,“是一种能在夜里看清东西的眼镜。” “在夜里看清东西?” “是的。” “你把它放哪了?拿来我看一眼,我看看能有多清楚。” 沈璃两手一摊,“收起来了,暂时保密,会有机会给你看的,等着吧。” 萧辰泽见她又露出小姑娘的神态,心中一软,“好,别忘了给我看就行。” 沈璃笑着点头。 两个人于是不再说话,都静静地站在池塘边,听着里面的虫鸣蛙叫,感受着刚下过雨的湿润清新,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和安宁。 狼青趴在他们脚下,心说难怪这个女人偷主子的被子,原来主子也有点喜欢她。 当天夜里,沈璃便和萧辰泽一起,将狼青带到军犬基地去了。 到达基地时候,启明星已经升得老高。 方遥背手立在马前,看着由远及近过来的沈璃和萧辰泽,待他们走近,才淡淡地拱手一礼,道,“大皇子怎到这里来了?” 沈璃福身一礼,“舅舅,是我把他带来的。我们的军犬基地需要他的狼青犬帮忙,这狗从小是他养大的,他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看。” 在方遥的眼里,萧辰泽和其他皇子还是不一样的。 看在镇国公楚衡晟的面子上,他也会对萧辰泽多看顾几分。 想起在老国公麾下磨炼那几年,老国公对他的悉心教导,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楚后的死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账,老国公死后,因着镇国公府的爵位世袭罔替,楚衡晟成了新的镇国公。 但是楚家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却因为楚后去世的原因降到冰点,楚衡晟带着一家人去了西北边关,十几年都没有回京。 要不是皇上病了,就连萧辰泽都在那里不想回来。 看见萧辰泽,方遥就会想起楚衡晟,会想起老国公。 今日也是如此,当萧辰泽和璃儿一起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楚衡晟回来了。 唉,傻了不是? 都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楚衡晟该是何等的沧桑,早就不是萧辰泽那样的少年模样了。 “好,那就去看看吧,”方遥神情缓和,对他们道,“璃儿看过以后去你外祖母那里一趟,她想你了。” 转头看着萧辰泽,他又道,“你去我家老头子那里一趟,他老人家念叨你多少次了,来都来了,让他看一眼,省得总是不放心。” 萧辰泽点点头,双手抱拳,“是,我一会就去看望老将军。” 从边关回京之前,舅舅特意将他叫到跟前,一再叮嘱他回来以后需要拜访的几个人家,大将军方家和冠勇侯严家排在前两位。 可他回来以后,得知严家赞成父皇立姚贵妃为后,又得知魏国公袁猛荇随波逐流,遂冷淡了代替舅舅前去探望这些人的心。 那些家没去,方家自然也没去。 今日就像方遥说的,来都来了,索性顺便探望一下方老将军,也算了了舅舅一桩心事。 第144章 本皇子一点都不信 沈璃带着狼青来到军犬基地,那里早已经围成单独的一处场地。周边竖着高高的围栏,防止狗子们跑出去。北边靠墙根是一排狗舍,狼獒正带着另外五只大狗趴在地上晒太阳。 这里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它是这里面最能打的一个。要不是沈主子手里有种一触碰就噼里啪啦冒火花的黑色棍子,打在身上疼得很,它都敢领着其他狗子出门去浪一浪。 可惜啊,所有的威风在沈主子手里那个暗器面前都是小鸡仔,不堪一击。 抬起眼皮,它看见一只冷漠高傲的狼青犬跟在沈璃身边,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 敏锐的感觉告诉它,来劲敌了! 这条狗是来砸场子的,今日搞好了,自己依旧是老大,搞不好,自己就从老大成了老二。 狼獒警惕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狼青睥睨它一眼。 一个黑色的大块头,看样子有点力气。就是脑子有点直,意图都不会遮掩,直接就气势汹汹地盯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个脑袋一根筋的莽夫。 “就这?这就是你费半天劲找来的好狗?”狼青禁不住皱起眉头,颇有些看不上眼。 “是啊,”沈璃毫不遮掩在这件事情上的焦灼,“我对这里不熟悉,一时之间找不到优秀犬只,就发动方家军的兄弟们帮忙打听,好容易找来方圆比较能打比较聪明的这几只。” 跟狼青一比,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狼獒匍匐下身子,慢慢的,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 沈璃刚要说话,萧辰泽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然后拉着她退到一旁,感觉还是有点近,又往后退了两步。 “狼青刚来就打架,能行吗?”沈璃压低了声音,不放心道。 “狗子们之间争地位,没有人类那么多弯弯绕,它们就是直接打一架,”萧辰泽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对沈璃道,“你离远点,小心一会被殃及到。” 话音刚落,那边,狗子们在狼獒的带领下一拥而上,冲向新来的充满威胁的狼青。 狼青毫不畏惧,迎着面前的六条大狗就冲了上去。 眼看它只对着狼獒而去,其他狗子的围攻根本没有理会,却不料,就在快要和狼獒撞在一起的时候,它身子一摆,露出空隙,让狼獒扑了一个空,远远地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它稳稳地落在两只黄色的大狗之间。左右一摇摆,眼花缭乱之际,它的牙齿已经给那两只黄狗咬破了脖子,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出手,只一个动作,就解决掉两只,还没伤它们性命,沈璃看得目瞪口呆! 来不及惊讶,那边,狼獒带着被戏耍的怒火,又一次反扑过来。 狼青在它过来之前,已经跳到另外一条大狗身上,咔嚓一口咬下去,大狗后背的皮破了,血流如注。 本来陪在狼獒身边的大狗是五只,狼青一下子咬伤三只,剩下的两只警惕地看着它,伺机而动。 受伤的三只也没有坐以待毙,沈璃驯过它们拼死也要上,所以一转身,它们又压低身子,准备继续战斗。 沈璃忙将手拢在唇边,低低呼唤两声,让它们退下。 三只受了重伤的狗在沈璃的指挥下有序后退,萧辰泽吃惊地看着沈璃,“它们能听懂你说话?” 沈璃聪慧的眸子眨了眨,“在庄子上时,多少跟人学过点驯犬之话术。” 萧辰泽心里怀疑,嘴上也不隐瞒,“你身上有很多让人看不透的地方。还有很多出乎意料的能耐,你说在庄子上学的,本皇子一点都不信。” 沈璃将手指竖在唇边,“嘘,别吵,打起来了。” 确实打起来了,狼青和狼獒左右腾挪,龇着獠牙,凶狠地扑向对方,咬在一起。 两只狗一青一黑,个头都很大,都无比凶猛。 只不过狼獒一身蛮力,专注于进攻。 而狼青则像个懂兵法的高手,懂得躲避锋芒,侧面还击。 一会在狼獒的左边,一会又突然出现在右边,只把个狼獒气得吼吼直叫,就是咬不到狼青。 眼看狼獒被狼青咬了好几口,狼獒一点都没讨到便宜,它的眼睛变得通红一片,一副狂怒中准备同归于尽的模样,沈璃大喝一声,“停。” 两只狗在空中一对,砰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土。 “这么打下去没有意思,你们俩是我的左膀右臂,为了避免两败俱伤,我给你们定个章程。”沈璃走上前去,对它们喊道。 两只狗停归停了,却都是不服气的样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盯着对方。 沈璃抬手,指着场地中的各种设施,“眼前这些东西,大獒想必已经很熟悉,但是狼青还从没见过。大獒你先来,用你最快的速度把那些障碍都过一遍。狼青,大獒过障碍的时候你仔细看着点,等它过完就是你过,你也要拿出最快的速度。我给你们卡着时间,谁速度最快,谁老大,这个方法怎么样?” 不等狼青回答,狼獒粗粗的嗓音便喊了起来,“不怎么样,这些东西我都玩过好多遍,如今拿来和那丑八怪比赛,就是胜了也不光彩,我不干。费那事干嘛?直接打一架多痛快,谁活着谁老大,这才叫比赛。” 狼青冷冷的声音道,“我也不同意,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简单,我怕赢了它恼羞成怒,更怕它们说我在其他地方偷偷练过,还不够恶心的。你重新想个办法,不然我俩只能继续往死里打。” 沈璃站在当地,挠了挠头发。 萧辰泽走到她身边,看了眼两只谁也不服谁的猛犬,问她,“怎么了,它们说什么?” 沈璃道,“都不同意,倒是都很讲道义,一个觉得那样胜之不武,一个觉得太简单胜了也说不清楚。” 萧辰泽淡淡道,“这样吧,我们带它们去城外山上,正好那边最近有狼出现,狼伤了人,猎户们一直没有抓到狼。带它们过去,谁能把狼抓住,谁就是老大,你觉得这样如何?” 沈璃眼睛一亮,“可以啊,这样最好,既有实战,又能比出输赢,还能心服口服,很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那,方老将军那边……” “没关系,我派人回去说一声,正事要紧,外祖父不会怪罪的。等咱们回来,再回去见他老人家。”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萧辰泽划归到军犬基地的同袍里了。 刚要出发,方明婉过来上工了,一看地上全是狗血,还有好几只狗身上有伤,大吃一惊。 又听说沈璃他们要出城上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忙也要跟着去。 沈璃还没说话,萧辰泽道,“这次你就别去了,以后再带它们去野外训练的时候你再去。你留在这里,把受伤的狗子收治一下,再整理一下狗舍,回来说不定还有狗子要进场,得提前准备好住的地方,还有吃食等等。” 方明婉看着沈璃,沈璃也道,“大皇子说得对,你在家里做好后勤准备。今儿个是首次出野外,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越简单越好。等积攒点经验,以后熟练了,自有你去的时候。” 听到沈璃也这样说,方明婉不再坚持,恰好听说丁朗的妹妹今日会来,忙到后面的屋子准备去了。 萧辰泽和沈璃带着各自的暗卫,还有绮罗绮丽,以及狼青和狼獒,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走去。 动静太大,所经之处有许多人看见。 辰时刚到,消息就传到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耳朵里了。 同时也传到就皇上还有方遥的耳朵里了。 第145章 小心血雨腥风 退朝后,皇上喜滋滋地来到太后宫中,一进门,恰好看见太后在服用沈璃特制的养心丸,皇上笑着道,“母后这下该要心想事成了。” 太后喝完水,将茶盏递给郑嬷嬷,见皇上喜色满面的样子,也不由得喜悦起来,“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给老身听听,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皇上道,“儿子刚听说了一个好消息,辰儿带着沈大姑娘出城围猎去了。” 太后一听,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惊喜地问,“是真的吗!没有看错吧?辰儿真的带沈大姑娘出城围猎了?” 连问三遍,又声音低下去,喃喃道,“不光他们俩吧?是不是还有好多人一起?” 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以为孙儿和沈大姑娘两人看对眼了? 就听皇上道,“没有其他人,儿子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们两人,只带了自己的护卫和各自的狗。外面好多人都看见了,说他们一行人全都骑马出得城,就连沈大姑娘都是一个人骑着马,跑在前头。” 语气里竟然有些自豪的味道,就好像沈璃已经是他们皇家的儿媳妇一样了。 太后也高兴起来了,眉眼笑得弯弯的,对皇上道,“辰儿这孩子也是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沈大姑娘自己骑马呢?是不是?他就该向你学习,想当年你哄楚家大姑娘出去玩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在,你把楚大姑娘的马和丫头全都算计了,让她们拉的拉,吐的吐,就剩下你和楚大姑娘还好好的。然后你就骑着自己的马带着人家跑远了……” 太后还要继续说下去,抬头看见郑嬷嬷一个劲地对着自己使眼色,猛然醒悟过来,看了眼皇上。 皇上神色黯然,显然想起发妻楚皇后了,刚刚还雀跃的心情一阵揪痛,悲伤,失落,悔恨,全部涌上心头。 太后叹了口气,对皇上道,“逝者已矣,就别想那些了。倒是辰儿那里,你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据老身所知,沈大姑娘这个人并不好约,她能答应和辰儿一起出去,已经是成功一半了。如果你能再推一把,说不准这事就成了呢。” 皇上缓和过情绪,问太后道,“这么说来,母后也和儿子一样,希望沈大姑娘能做我皇家妇了?” “那是自然,”太后道,“我当然希望她能嫁进皇家。多好的姑娘,聪明,机灵,还懂医术,说话还大方,一点都不扭捏,比起那些所谓高门贵女,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母后早就盯上她了,生怕方遥把她指给别人。” 说起方遥,太后又想起一件事来,忙问皇上道,“外面都说方家出了个细作,你还让人把方家大公子押解入京了,又把方遥给禁了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摆摆手,没好气道,“朕将他禁足,他可倒好,当天就去崇国公府家绑了姚老夫人和姚逊,这事就不说他什么了。他还蒙上脸去京郊大营和练兵场转悠,那脸蒙的,捂一半露一半,有大臣认出来他还不承认,还说人家污蔑方大将军美名,追着要打人家一顿。母后您听听,天底下除了他,谁还敢对大臣如此跋扈?都露馅露成筛子了,他还嘴硬。” 太后嗔着皇上,道,“这不都还是你自己搞出来的鬼,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方家就不可能会出细作,偏偏还装模作样将方遥禁足,真不知道你俩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嘿嘿一笑,对太后道,“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起因还是姚家大小子这点事,是有人准备对方家军动手故意设的局。这里面应该有西羌人渗入的原因,在真相没有弄明白之前,朕担心方遥那个暴脾气先把污蔑他儿子的人暴揍一顿,反倒不利于将事情查清楚。更何况他去密州这趟又累又险,趁此机会正好让他在家休沐,好好歇一歇吧。” 将方遥拦阻在宫门口,朝臣们肯定会各种猜测。 有人认定皇上依旧相信方遥,只不过面对舆论不得不做个样子,不然不足以服众。 也有人认为细作之事非同小可,皇上也不敢断定自己的认知就一定正确。在这个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内鬼的时候,干脆不见方遥,免得被他几句话蛊惑,影响自己的判断。也就是说,皇上现在也开始怀疑方遥了。 有这种看法的大有人在,这部分人最近走动频繁,都在寻找趁机扳倒方遥的可能。 其中尤以崇国公府最为积极。 那天姚老夫人和姚逊被吓尿的耻辱历历在目,崇国公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杀了方遥。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趁他病,要他命。 崇国公府的人已经埋伏在路上,等着截杀方季洮。 只要方季洮一死,细作的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他就有机会联络其他大臣,将方遥和他的方家军摁死在细作的耻辱柱上, 此乃后话不提。 …… 只说此刻,太后听到密州两个字,忍不住对皇上道,“他一回来就被你禁了足,密州的事情都没来得及跟你禀报,也不知道那边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皇上没说话,接过郑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 上次让穆恒去将军府打方遥军棍,实际上就是去传信的。 方遥查回来的消息太重要,他自己到现在都不太相信,更不能和太后说。 太后见皇上不说话,便知事情还没有定论,不方便说,遂也不再问。 转而又对皇上道,“浩儿和疏儿的皇妃就这么定了,浩儿有皇后和姚家,母后不想去掺和。疏儿那边出了温姑娘的事,母后也没法反对,” “总共就这么几个成年的皇子,老四被他娘柳妃连累,先不说他了。还剩一个辰儿的婚事没有着落,母后想起来都愁得睡不着觉,” “他的母后楚皇后当年到死的时候都在替别人着想,即便是现在,宫里还有许多人感念她的恩情,想起她就要落泪。再加上楚家人镇守边关数十载,从老国公开始到如今,只要楚家军在,北狄人便不敢妄动。楚家功不可没,百姓们心里都清楚着呢,” “楚皇后唯一的骨肉是辰儿,他是老大,是原配所出的皇嫡长子,按理说他的身份是兄弟当中最贵重的。如今兄弟们的婚事接二连三有了着落,唯独他没有。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他不受宠,宫里根本没人替他操心?” “皇帝,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会寒了多少人的心?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况且朝中那帮大臣都是见风使舵的主,真要是让他们以为皇上眼里没有辰儿,他们会把心思放在另外两个皇子身上。趁着太子之位还没立,他们兴风作浪,一力拥护当中的哪一个。一旦助长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等到真正确立太子之位的时候,朝堂上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一说到这个,母子俩就想起当年皇上被立太子的那一幕,再联想到眼下情形,比当年还要难以决断,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郑嬷嬷从外面进来,福身一礼,对太后道,“您该去花园里走走了,不然待会不消食,午膳又要用不进去了。” 第146章 好鬼还是恶鬼 皇上从太后宫里出来,一路走,一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来到楚皇后的凤仪宫。 自打楚皇后去后,这里就被保护了起来,皇上不许任何人进去,每当他自己有心事的时候,便会到这里来坐一坐。 屋子里的所有用具都按照楚后生前的布置,一点没有挪动。里面的一桌一椅,包括皇后曾经用过的茶盏,穿过的鞋子,都放在原来的地方,每日有人打扫。 太后刚才那些话,触动了他对楚后的思念。 他呆呆地躺在楚后去世前睡过的床上,眼里突然变得湿润。 楚家军镇守北疆,多少年了北狄都不敢冒犯,今年却突然有了异动,不得不防。 楚衡晟自楚后去后便不进京,要不是还有辰儿在,他都恨不得与皇上恩断义绝。 立太子立太子。 一旦立不好,楚家那里就是最大的麻烦。 可真要让皇上对楚家如何,他又下不去那道令。 毕竟楚家再怎么和他这个皇帝之间有龃龉,都不曾对边疆国土有所疏忽。 经过这些年的镇守,北疆国土不但没有丢失分毫,还从北狄几个部落手里抢回来不少地盘。 甚至在那些部落夺回来之后,楚衡晟能将那些人驯服,同化,加以引导。让他们从根上认定自己祖先就是大周国的人,是北狄欺负他们祖宗把他们据为己有的,现在的回归才是正途。 每当夺下一块地方,捷报便会传到太后那里。 楚衡晟这人性子直得很,跟皇上生气归生气,但他不记恨太后。 不但不记恨,他还感激。 他永远记得太后在妹妹病重的时候对妹妹的关照,所以捷报送到太后那里,他是故意的。 为了这个,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弹劾楚衡晟,每次有人站出来起了个头,老丞相和冠勇侯就会淡淡地来一句,“不然你去镇守北疆,你每隔几年就收回一块国土来?” 弹劾的人顿时不吱声了。 ...... 皇上从床上坐起来,常公公守在门外,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见皇上招手,忙躬身跑了进来。 “传付立章过来。” “是。” …… 方遥得知沈璃跟萧辰泽上了山,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早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就让璃儿离他远一些了。” 蓝氏嗔怪地瞪他两眼,没说话。 倒是方老太爷润润喉咙,慢悠悠来了句,“缘分要是到了,该谁就是谁。”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其他人听不懂,只有老太爷自己知道,年轻时他和楚老国公一起攻打敌军,夜里警戒,两人曾经说过要结儿女亲家。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女亲家没有结成,每个人的命运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知道会不会在孙辈里面将断掉的缘分结起来呢?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是不反对的。 不就是皇子吗? 不就是有可能参与争夺太子之位吗? 那就争呗。 当年和楚老国公打仗的时候,他们连黑熊都能仅凭匕首将其斩杀,一个太子之位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和人斗吗? 那就来吧! 若那萧辰泽真成了他的外孙女婿,他愿意重新扛起大刀,为他上阵杀敌,所向披靡。 城外。 沈璃做梦都没想到萧辰泽嘴里的山竟然这么远,远到他们路上吃了一顿午饭,稍加歇息,就又骑马奔跑起来。 狼青和大黑獒一点不落下风,两只狗子一会跟着马儿跑,一会趴在有人的马背上,也不怕颠簸,昂着头颅,任凭风吹在脸上,吹得它们毛发都飞舞起来。 “还有多远才能到?”风太大,沈璃侧着身子问萧辰泽。 眼前看出去根本没有山,山在哪里? “快了,最多两个时辰,快到了。”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沈璃想骂人。 特娘的,明明说的是城外的山,她以为出了城就到,敢情得跑到离京百里之外的地方。 都快要到皇陵了。 皇陵是萧辰泽的地盘,这座山以及山上所有的东西他都熟悉得很。 他的人告诉他山上有狼下山伤人,猎户们进山好几次都没捉到狼,反被狼咬伤两个。 据猎户回来说,其中一头狼看样子刚刚生过小狼,不知道把狼崽子藏在哪里。 他正准备带狼青过来看一看,沈璃恰好闯进镇国公府,又恰好要设计军犬基地,他便动了带她一起过来的心思。 “你的那些狗啊,我看着都不行。”刚才吃午饭的时候,萧辰泽就对沈璃这样说了。 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沈璃一向虚心接受别人的建议。 “我以前见过别人训出来的军犬,自己其实并不擅长,对于狗子的挑选也没有经验,你要是懂的话,还请不吝赐教,多谢多谢!” 萧辰泽眯起眼睛,看了眼狼青和大黑獒,“我带你去山上,掏一窝小狼崽子回来养,比什么狗都强。” 也不知道狼青和大黑獒听没听懂他的话,两只狗子趴在各自主人脚下,伸着舌头直喘粗气。 沈璃却被他说的话惊呆了。 狼崽子当狗养?军犬? 萧辰泽却盯着发呆的沈璃上下打量。 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曾见过别人训出来的军犬。 那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见的吗? 她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密州的那个庄子,他该派人去探一探了。 此次进山是他计划之内的,但是沈璃却是他计划之外的。 昨晚的事他可没忘,沈璃突然出现在狼青面前,不是从狗洞,也不是跳墙,就是突然一下子变出来的。 他就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问她从哪里进来,她顾左言而右他。 铁定有鬼。 既然有鬼,那就带她一起进山。 若是好鬼,他有信心保她周全。若是恶鬼,那就显形吧。 他想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从今往后是牵挂还是断绝,仅此一次了。 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山,崇国公府和二皇子的人都该跟上来了,这些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山间密林深处,人迹罕至。 这些人平日里偷偷摸摸跟踪他,监视他,他总得给他们点回报不是? 那就进山吧。 山中有狼,有悬崖,有他布置好的暗箭,还有他从北疆带回来的人马。 萧辰泽骑在马上,使劲甩着缰绳,飞奔而去。 第147章 你不是临时起意才来的 马儿跑得急,把沈璃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山脚下。 恰是夏季,山峦郁郁葱葱,巍峨壮观,在夜和明的交汇时段,群山变得跟铁一样苍黑,庄严,肃穆。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兽吼,中间夹杂着鸟的鸣叫,倦鸟归巢了,呼朋唤友赶紧藏起来,再晚一点,猛兽便要出动…… “前面有个小村子,本打算去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再上山,但是……”萧辰泽骑在马上,看着逐渐陷入黑夜里的群山,眸子暗沉。 暗卫刚才飞哨传音,告知他附近聚集了许多高手,今晚不能去村子借宿了,以免连累无辜百姓。 沈璃听不懂他们的暗哨,但是她能感觉到附近有许多人,这些人让她闻到了杀气。 “天气炎热,野外不冷不热,找块平坦的地方随便歇息一晚就行,不打紧。” 听得沈璃都这样说,萧辰泽长松一口气。 最怕她说男女有别,幕天席地,会被人非议。 很好,她没有纠结这些。 “徐扬,徐飞。” “属下在。” “带人清理出几块地方来,找块最平坦的地方供沈大姑娘歇息。再着几个人去打几只野味,架火烤肉,烧点热水,随便吃点东西赶紧休息。今晚注意警戒,不得有误。” “是。” 二人双双拱手,领命而去。 沈璃这边,舅舅给的四个暗卫古达古路古字古画都来了,绮罗和绮丽也来了。 两丫头自然是跟在沈璃身边寸步不离的,其他四名暗卫早就和萧辰泽的暗卫打了照面,反正彼此也藏不住,便都大大方方地露头,一起商量起夜里守夜的安排来。 天早就已经黑透,远处密林里传来野兽的低吼声,震得山脚大地都在动。 一块平坦的地方整理出来,上面铺着厚厚的青草,很清香。 绮丽心细,出发前特意带了一个包袱,包袱里的东西是紫苏准备的。有纱巾有棉帛,本以为路上日头大,带着给姑娘防晒休憩用。没想到夜里会睡在外面,倒正好给沈璃铺在青草上,还用多出来的一块棉帛在沈璃和其他男子之间拉了个帘子。就用几根棍子撑着,稳稳当当。 单子刚刚铺好,沈璃毫不顾忌形象地扑上去,舒服地哼哼起来。 长这么大,就没骑过这么远的马,差点累死她。 棉帛帘子的另一边,篝火已经点燃起来,绮罗探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带了铁锅,这是早就打算在野外吃住呢。” 这年头出门连铁锅都带着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璃躺在青草上,看着黑蓝黑蓝的天空。 萧辰泽根本就不是突发奇想要过来,他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而自己,则是他顺手拉来的。 “主子,就近捉了几只兔子和野鸡,您和沈姑娘凑合一下,明日属下再给您打只鹿烤了吃。”许飞扛着棍子,棍子上挂着几只野味,大咧咧地回来了。 其他人也在河边清理野兔野鸡,捡柴的,烧火的,忙忙碌碌着,空气中很快弥漫起烤肉的香气。 就在沈璃迷迷糊糊几乎睡着的时候,那边,绮罗推了推她,“姑娘,肉烤好了,水也不烫了,您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沈璃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骑马跑一天,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转过帘子,迎面便是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小锅,还有两根大树枝,树枝上烤着滋滋冒油的野兔子。 篝火的对面,是萧辰泽黑黝黝的眸子,见她出来,他淡淡一笑,道,“累着了吧,来,这里坐。” 说罢往旁边靠了靠,将一个舒适的位子让给了她。 “是啊,好累。”沈璃也不客气,抚抚衣裙便坐下。 萧辰泽忙拿起一根树枝递过来,上面是一只烤熟了的野兔,肉香扑鼻。 “谢谢,”沈璃接过来,抬眸看了他两眼,“大皇子不是临时起意,是有备而来的吧?” 萧辰泽闻言一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早就想来,今日凑巧,你这边也需要上山……” “是凑巧吗?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沈璃撕下一口兔肉,使劲嚼两下,“天啊,太好吃了。绮罗绮丽,快来吃一点。” 绮罗就站在她的旁边,听到她叫,弯腰从沈璃手中的兔子身上啃了一大口肉下来,随便嚼了两下,便伸着脖子,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绮丽也是一样。 萧辰泽不由得多看了她们几眼,“你这几个丫头在你面前倒很自在。” “是啊,在我的院子里,大家同吃同住,没那么多讲究。” 萧辰泽没说什么,绮丽咽下口里的肉,对绮罗道,“你先去古路大哥他们那里吃,吃饱了回来换我。” 绮罗一句废话没有,转身便走开,她饿得前胸贴肚皮,急着去吃肉。 萧辰泽和沈璃守着篝火,慢慢吃着手里的肉。 过了一会,萧辰泽才慢慢道,“这里离皇陵很近,前段时间我被赶来守陵,经常到这边山上打猎。山脚下村子里有好多我认识的百姓,有一个以前帮我治过蛇毒,听说前两天上山猎狼,一不小心掉下悬崖,摔死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听得出他很难过。 沈璃沉默着,手里的肉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打算过来,中间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几天,”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恰巧你要建那个军犬基地,他们说过山上有一只刚生产过的母狼,我突然想起在北疆时候,外祖父曾经捉了一只小狼崽子喂养。那狼崽子长大后非常聪明,成了所有雪橇犬的头儿。一时兴起,我便想带你一起过来寻找小狼崽,找到以后你把它们带回去,稍微加以训练,便能一个顶十个。” 他的眼睛很深,沈璃看不透他的想法,但他能想到她的军犬基地,她还是很感激的,“谢谢你,等捉到狼崽子,我回去跟舅舅说一声,让他记你一份情。” 萧辰泽轻笑一声,为她的坦率,伤感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伸手将树枝凑到火上,重新烤热上面的肉。 沈璃也学他的样子,重新将肉烤了烤。 “你说实话,带我过来不光是为了杀狼报仇,也不光为了捉狼崽子吧?”沈璃淡淡地问。 萧辰泽一惊,瞬间又暗喜。 她能开诚布公,倒是他没想到的。 “那你觉得,我带你来这里还有什么目的?” 沈璃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冷笑道,“跟来这么多魑魅魍魉,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萧辰泽的眼睛一直盯在沈璃身上,眼里带着欣赏和审视,“我知道,从出发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跟了我好久,我不耐烦,准备把他们全部弄死。到山里来杀狼只是顺便的,杀他们才是主要的。” 第148章 值不值得我喜欢你 沈璃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没有一丝慌张和愤怒,分明是没放在眼里的无所谓。 “你带我过来,是想借我舅舅的势,给他们挖坑?一旦他们伤了我,舅舅就会和你一起对付他们?” 萧辰泽一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杀这么几个人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把他们引出来只是为了不在京中制造混乱。至于把你带来嘛,倒是跟你舅舅没有关系,而是跟你自己有关系。” “跟我自己有关系?”沈璃奇怪地问。 “是,”萧辰泽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在哪看见过别人驯的军犬?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狼青面前?别跟我说钻狗洞,这个理由连狼青都糊弄不了,遑论是我。还有,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究竟跟谁学的?你的师父究竟是谁?还有你,你又究竟是谁?” 沈璃在他问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兔肉,想想干脆啃一口,咀嚼起来。 萧辰泽果然够精明,根本不是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那些暴躁冲动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他在麻痹敌人,麻痹所有人。 “怎么不说话了,”萧辰泽也咬了一口兔肉咀嚼起来,慢慢道,“这就是我把你带来的原因,跟你舅舅一丝关系都没有,我就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想知道以后值不值得……” 停顿片刻,他慢慢道,“想知道值不值得,让我继续喜欢你。” 沈璃脑中轰的一声响,全身的血液顿时涌到脸上,红得仿佛能滴血。 活了两世,她连恋爱都没谈过。 密林追谍时杀人都不眨眼,却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穿越而来的世界里,被人表白。 她抿抿头发,想坐正一些,又觉得太过刻意,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萧辰泽的手伸了过来。 他想干什么? 想摸自己的脸吗? 大胆。 应该骂他的。 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啊啊啊,要死啦…… 萧辰泽的手指在她嘴角边一抹,接着收了回去,淡笑看着她,道,“烤肉上的灰都吃到脸上了。” 她的脸瞬间绯红一片。 娘的,想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既然你开诚布公地问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也不想遮遮掩掩。我将我的目的告诉你了,现在,该换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究竟是谁?” 其他所有的问题都围绕这一个,只要知道她是谁,就能知道她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神秘的地方。 沈璃脸上的热浪还没退去,看着他认真的眸子。 不管怎么样,这家伙帮过她好几次,要不是他,她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整死姚大夫人,更不可能那么顺利让二皇子吃瘪。 看在这些份上,她得相信他没恶意,相信他……想继续喜欢她。 沈璃低下头,想了一会道,“我真的是沈璃,你不信拉倒。至于我的那些神秘,包括我师父,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合适?” “等吧,我也不知道,总有说的那一天。” “你会亲口告诉我吗?” 沈璃奇怪抬头,“为什么还得亲口告诉你,别人知道了传入你耳中不行吗?” “那不一样,”萧辰泽仿佛小孩子犯了倔,“你亲口跟我说的和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意义不一样。你亲口告诉我,就是重视我,接受我的喜欢。不然岂不是跟别人没有区别?” 北疆长大的年轻人,表达爱意就是这么直接。 沈璃却呆呆地咽了咽口水。 我擦。 这就是谈恋爱? 呕! 刚吃过的肉,差点吐出来。 特娘的,怎么这么别扭呢? 绮罗吃完肉回来,刚要让绮丽过去,就见绮丽对着她使劲挤眼睛,“你眼睛怎么了?进灰了?我给你吹吹。” 话音刚落,就听见萧辰泽那句“重视我接受我的喜欢”,她的脑袋轰一下炸了。 想都没想跳了过去,对着萧辰泽哇哇便叫,“做什么做什么,讨我家姑娘的便宜啊,信不信弄点药给你,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萧辰泽的脸刷地黑了下来,“放肆。” 嗖嗖飞过来两个人,落在萧辰泽身边。 是徐扬和徐飞。 刚才几个人还坐在一起吃饭,一会的工夫便剑拔弩张,成了敌对的双方。 沈璃抬手捂着额头,对绮罗道,“别嚷嚷,我吃好了,快扶我回去歇着。” 古路和古达也飞落在沈璃身边,听得沈璃这样说,便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绮罗炸毛了。 于是无奈摇头,也不回去吃肉,转而来到沈璃一侧,将她和两个丫头围在中间。 夜深了。 火堆一直燃着,透过棉帛帘子,能看到火光燃烧的影子,还有木柴燃烧带来的噼啪声。 沈璃翻来覆去睡不着。 耳边全是萧辰泽的声音。 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她又翻了个身。 呸,都是太无聊了,还有空想这些东西。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慢慢进入了梦乡。 …… 山中间,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爬进一个山洞,打开火折子看了看里面。 山洞不大,又恰好是夏季,没有野兽在里面猫冬的痕迹。 他缓了一口气,吹灭火折子,使劲找来几块石头将洞口堵住,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胸口被人射中一剪,箭尾是他自己生生掰断的,箭头留在里面,无法取出来,疼得要命。 他拼命忍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干饼子,使劲咬下一块,咀嚼起来。 没有水,喉咙干得很,不管了,先咽下去再说。 要是箭头继续留在体内,一旦发烧,死在这深山密林里,真是白活了。 外头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吼叫声,是野兽们在斗狠。 晚上对它们来说是狂欢的最好时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它们像绿灯笼一样的眼睛,无不为这暗沉沉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恐怖阴森。 唰唰唰。 远处传来脚步踏在枯枝上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听不出究竟是野兽的脚步,还是人故意提气落下的脚步。 过了一会,脚步声渐渐远去。 年轻人听了一会没动静,继续轻轻咀嚼起嘴里的干饼。 他被人污蔑是细作,从西羌一路押解回京。 说他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他方家出细作,这是对他们方家最大的侮辱。 作为方家的大公子方季洮,他从小被教导最多的便是赤胆忠心,精忠报国。 分明是有人故意抹黑他们方家,想要动摇军心。 呸。 嘴巴干得裂了口子,什么都吐不出来,那就吐口恶气,不然他都快气死了。 污蔑他的人还没找出来,暗杀他的人又来了。 一路上接连好几波暗杀,那些人先把押解的差役给杀了,这样不管他能不能死,都制造成他畏罪杀人潜逃的假象。 这帮天杀的狗东西。 方季洮心口一阵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气,又强咽了下去。 这帮天杀的狗东西,真是小瞧了他们方家人。 以为区区污蔑区区暗杀就能吓退他? 呸。 他偏不躲,偏要回来,回京城来。 怀里还有他写的血书,万一他活不了,那血书也能替他说话。 又是一股腥甜,方季洮心口一痛,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149章 一个活口都不放过 天亮了。 沈璃醒来,神清气爽。 没想到昨夜竟如此安静,还以为跟在身后的那些人会搞事情,竟然没有。 直到起来洗漱的时候才听绮罗说,昨日下半夜的时候,林子里接二连三传出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在普通人听来会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野兽在叫,可在她们听来却知道,那是有人在暗哨传音。 声音响过之后没多久,古达他们就悄悄对绮罗说,“注意警戒,那帮人频繁在动。” 篝火早就已经熄灭,所有人都屏息敛声,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有沈璃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早上起来,众人重新生火烧水烤肉,萧辰泽带着徐扬等人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坐在沈璃身边,对她道,“山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帮人昨晚来不及给我们添乱,纷纷进山了。” 沈璃听了,转过头来看了看眼前这片山峦。 薄雾笼罩在山上,好像带着神秘的面纱,让人看不透里面。 “那怎么办?你本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下是不得泡汤了?”沈璃盯着山顶,还有空和萧辰泽开个玩笑。 萧辰泽轻轻一笑,她性情大方不扭捏,说话也开朗,让他感觉新鲜又有趣,“放心,不会泡汤,他们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去找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回去?” “怎么会什么都不做?你不是还要杀恶狼,给我抓狼崽子吗?” “那个简单,干完大事,回来的时候顺便就给你抓到了,别担心。” 听他这样说,沈璃没再说话。 她听绮丽说了,昨天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帮人是崇国公府和二皇子的人。 她对这些人的态度和萧辰泽一样,格杀勿论,没一个好东西。 吃过饭,检查过装备,一行人开始上了山。 萧辰泽一直走在沈璃身侧,走到陡峭的地方还会伸手拉她一把。 在他的意识里,人是他带出来的,自然就得他照顾好。 本来是一场试探之旅,越接触,他越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细作在她身上是不存在的,她最多因为家事学着保护自己,所以对某些事情做了隐瞒而已。 这跟他的情形十分相似,他突然就有了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狼青和黑獒一路兴奋地在山间密林里跑来跑去,时不时钻到前头不见,又从另外一条路上钻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草和荆棘,两只狗这个时候因为主人的缘故不再剑拔弩张,而是咧着大嘴,哈啦着舌头,呼哧呼哧地结伴追逐小动物去了。 跟来的暗卫们早就已经将四处巡视过一遍,如今陪在主子身边,有人提前探路,有人飞到树顶上观察周围的动静,还有人一直潜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静悄悄地跟随而行。 偶尔看见点什么,萧辰泽会停下脚步,指着地上的痕迹告诉沈璃,“这是狼的粪便,那是熊蹭在树上的毛……” 又或者走到一棵树下,抬头,上面结着果子。 萧辰泽一个腾跃飞上去,将最顶上那几颗日照充足已经熟透的摘下来,往自己衣服上擦一擦,然后递给沈璃,“给,甜得很,你尝尝。” 沈璃接过来,一口咬下去,脆甜的果汁爆满口腔,果然很好吃。 “谢谢,”沈璃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萧辰泽,“你怎么会知道这山里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就不怕吃错了坏肚子吗?” 按理说他是皇子,即便是再不受宠,周围也围满了伺候他的人,何至于自己懂得野外生存似的,信手就能摘来无毒又可口的小野果。 要是没有个多少年的野外经验,根本不可能学会这些。 “我九岁便跟舅舅去了北疆,那边气候恶劣,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很冷,平日很少见到鲜果。所以一到夏季,我就跟着大家一起上山,打猎采蘑菇,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抢摘鲜果。谁先抢到谁多吃,自己摘的抢的,比让护卫们带回去的强多了。” 他的脑中又出现那片白雪皑皑的天地,舅舅见他不好好练功,罚他在雪地里蹲马步,转身又偷偷让表妹去给他送吃送喝。 他要回京的那一天,舅舅没有出来送他,舅母说舅舅一夜没睡,早上起来眼睛都是红的,应是夜里偷偷哭过。 还有哭得眼泪都冻成了冰的表妹……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音传入耳中来,那声音在山间回荡,漂浮在上空,听得十分清楚。 “有人,”萧辰泽低喝一声,迅速拉着沈璃闪到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接着,林子里哗啦啦飞起许多大鸟,然后是兽儿们四处奔跑的声音。 “主子,左侧山头有数十人,已经围着转了一天一夜,好像在找什么人,”徐飞刚去巡视回来,轻轻落在萧辰泽身边,禀道,“想必是发现寻找的踪迹了,刚才那哨音是通知其他人赶紧过去的。” 萧辰泽眯起眸子,冷冷道,“多带几个人过去,想法子护下他们要找的人。另派几个人在外围等待,一旦有人跑出去,杀无赦。再着几人站在树顶,注意观察周围动静,若有漏网之鱼速传消息,一个活口都不放过。” “是!属下遵命!”徐飞拱手听令,转身下去。 萧辰泽依旧紧紧拉着沈璃的手,吩咐完那些,才转过头来看着沈璃,“你别怕,我就在这里保护你。” 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带她到这里来。 都怪自己回京以后被人谋害的多了,变得疑神疑鬼。 怎么就因为亲眼见到她神出鬼没的神秘便怀疑呢?明明自己这条命都是她救的,她还救了皇祖母,父皇。 她若是细作,有大把的机会杀人,可她并没有那样做…… 不说那些了,就在她身边护着她吧。 想到这里,萧辰泽从怀里拿出一根信号棒,递到沈璃手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但是万一出现意外,你便打开这拉环,试着往天空放信号,然后原地等待,我们所有人看见信号都会立刻去救你的。” 沈璃点头答应,伸手去接信号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忙松开了。 刚才太紧张,只顾得跑,没注意到这个。 “对方那么多人,你的人手够吗?”沈璃刚才听到徐飞说对方有数十人,很担心萧辰泽带过来的人不够,关心地问。 萧辰泽笑了笑,道,“放心吧,我的人早在几天前就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进来了。” 绮罗和绮丽对看一眼,心中不由得凛然。 回去一定要告诉大将军,大皇子萧辰泽的霸道无状都是装出来的,是假的。 他本人和表面表现出来的一点都不一样,要警惕这个人。 第150章 表哥 徐扬徐飞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一群人呈扇形围在一起,对着一面山体,严阵以待。 仔细一看,那不是什么山体,而是一个被石头堵上了的洞口。 显然后面是一个山洞。 从洞口往外,是一滴一滴已经变紫的血液。 山洞里的人受伤了,躲在里面,不知是死是活。 那群围着的人中间站着一个络腮胡子,好像是这群人的头。 只见他大手一挥,喝了声,“上。” 这群人便蜂拥而上,一起冲向洞口。 他们要扒开洞口!去抓里面的人。 想都别想! 徐飞大喝一声带人冲了出去,吓了那群人一大跳。 这群人的腰上都扎着深灰色的腰带,很好辨认,徐飞二话不说,对着眼前的灰腰带便乱砍一气。 他是萧辰泽暗卫中功夫排名靠前的高手之一,看他砍起人来,就跟切个菜瓜一样轻松。 转眼间已经有好几个人倒在他的刀下了。 络腮胡子瞬间急红了眼,当即两手又是一挥,一手指着那个洞口,让人继续进攻。一手则抡起大刀,加入应战徐飞的队伍。 徐扬多了个心眼,没有像徐飞那样直接打过去,而是转到另一侧,就在那些人将洞口扒开一个口子的时候,他带人冲了下去。 络腮胡子听到动静一回头的工夫,头就被徐飞砍了下来。 其他人一怔,又迅速调整状态,拼杀起来。 对方人数众多,徐飞和徐扬带来的人再厉害,也架不住灰腰带们的轮番战。一个不小心就有人受了伤,就在对方准备反扑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大群人,这群人只和徐扬他们对视一眼,便跟着砍起了灰腰带。 形势瞬间逆转,灰腰带又接连被砍死好几个。 眼看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一声哨音响起,灰腰带迅速后撤,刷刷几下跃出去老远,有人刚要追,徐飞道了声,“回来。” 那些人便回来了,“头儿,不是要赶尽杀绝吗?” 徐飞抹了把手上的血,大咧咧道,“外面有咱们的人围着呢,一个也跑不了,你们就别管了,去看看那洞里是个啥吧。” 刚才冒出来帮忙的人是萧辰泽从北疆带回来的,他们听到这边山头上杀声震天,急忙赶过来帮忙。 好容易等了这么多天,刚杀一会就没了,还没杀过瘾呢,听得说外围继续追杀,忙又跟了过去。 徐飞则来到徐扬身边,看着手下将洞口的石头一块块挪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山洞。 洞不大,也不深,一眼便能看见一个人靠在墙边。 他低着头,任凭外面搬石头的声音和大声吵嚷的声音,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动也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徐飞心里疑惑,嘀咕了一声,带头走上前去。 徐扬警惕地四处观察了一下,山洞外面有血滴,里面的人显然受了伤。地上的血液已经干枯,再联想到被堵上的山洞,应是昨晚便躲在里面的。 只是不知此人现在是死是活,是个什么身份? 灰腰带里面有他们见过的人,是崇国公府上的,崇国公府追杀的人,会是谁呢? 徐飞来到那人身边,那人依旧垂着头,纹丝不动。 “喂,你是谁?喂,叫你呢,小子,喂。” 连喊几声,见那人不动,徐飞蹲下来,凑到那人跟前,伸手便去撩他的头发。 刚一碰到那人,他手里握着的一块干饼便掉落地上。 那人的头被徐飞抬起来,只见他嘴角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伸出指头探鼻尖,还有轻微的呼吸,几乎察觉不到。 “人还有气,还没死。快来人,把他抬出去,小心放平。” 徐飞大喝一声,对着外面吹了声暗哨。 萧辰泽和沈璃也已经跃到此处山头,正站在不远处,听那帮北疆而来的士兵追杀崇国公府的残余。 听到徐飞的暗哨,萧辰泽什么都没说,伸手拉起沈璃,一个腾跃便飞了出去。 绮罗气的鼓鼓的。 瞪着前面对绮丽说道,“大皇子太过分了,总是占咱们姑娘的便宜,回去一定要告诉大将军。” 绮丽深以为然,恨恨地道,“对,一要告诉大将军,让大将军修理他,看他再敢随随便便拉姑娘的手。” 两个人一边愤恨不平,一边提起一口气,嗖的窜上树顶,几个跨步追了上去。 古达古路等人早就在随着沈璃落到山洞旁边,里面的人被徐飞带人抬了出来,放在山洞前的空地上。众人一见大皇子到来,忙行礼问安,纷纷闪到一边让开了路。 “主子,刚才那帮人是崇国公府的,他们正在追这小子。看样子他昨晚就藏在这里了,崇国公府的人刚刚才发现他,正准备捉,被咱们给截胡了。您快来看,这小子还挺硬气,胸口中箭,箭头还在里面呢,他就能搬石头堵洞口,好歹没有半夜被野兽叼了去。” 萧辰泽迈步上前,沈璃早就松开他的手,正准备看情况需不需要找个无人的地方进空间取药箱,就听古达他们同时惊呼起来,“少将军,少将军!” 沈璃吃惊地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们。 少将军? 什么少将军? 绮罗和绮丽已经在听到古达等人呼叫的时候急步窜了过去,两人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天呐,真的是少将军,天呐,快,快救人啊。姑娘,姑娘,这是咱们家少将军,方大公子,姑娘您快来看。” 沈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将军。 方大公子。 这就是最近疯传的西羌细作,骠骑大将军府的大公子,是她从未谋面的大表哥,是舅舅的大儿子方季洮? 沈璃疯了一样跑过去,扒拉开徐飞,猛地蹲下来,伸手去探表哥鼻息。 “他没死,我试过了,刚才还有气,就是不多了,”徐飞看着她的动作,喃喃道,“就是不知道折腾这会,还能不能活。” “闭嘴。”徐扬小声对他道。 这个人是方遥的长子,皇上点名要见的人,是沈大姑娘的表哥,岂能胡说? 萧辰泽在开始的吃惊过后,已经平静下来,当即将徐扬唤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徐扬转身跳上最高的一棵树,吹响传音暗哨。 主子说,今日所见一律保密,不得传出一个字。将崇国公府的灰腰带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尸首就地掩埋,必须保证没有一个活口跑出去。 接到消息的众人连忙忙碌起来。 第151章 乾坤大挪移 洞口前。 沈璃在绮罗和古达的帮助下,掏出袖中的续命金丹给方季洮喂进嘴里。 方季洮已经不能下咽,还是古达扶着他的头,绮罗掰开他的嘴,沈璃将丹药喂进去。绮罗再倒一口水,赶紧把他嘴巴合上,再由古达一点他的穴道,咕噜一下子才顺着喉咙滑下去。 这样的情形,只吃丹药显然不行,必须紧急抢救。 沈璃急得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方季洮怀里的饼掉出来,接着掉出一封信。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封血书。 沈璃顾不得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将信递给绮丽收起来。 表哥的脉搏越来越弱,身体却异常发热,显然已经开始发烧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眼前即便是有郎中,都没有适合熬煮汤药的地方。 已经来不及了。 沈璃站起来,转身看着萧辰泽,认真道,“我需要你帮忙。” “请讲。” “你让所有人都转过身去,不许看我和我表哥。” “你想干什么?”萧辰泽警惕地看着她,如果她敢说什么脱了衣服替人保温的屁话,他当即砍晕她拖走。 “不干什么,我的医治手法与常人不同,不能让人看见,谁都不行,包括我的暗卫和丫头。现在只有你能让所有人听令不敢违抗,你要帮我。否则我表哥出了事情,就永远查不清边关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璃说完,焦急地蹲下来,又伸手去探探方季洮的颈动脉。 跳动不明显,血压降低很快,必须立即救治,否则神仙来了也白搭。 绮罗古达他们也听到沈璃对萧辰泽说的那些话,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沈璃眼神坚定,道,“一会不但你们转过身去不能看,还要监督其他人不能看,否则就不要留在我身边。” 萧辰泽听了沈璃的话,立即想到她救治自己时那个奇怪的地方。 还有里面那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那里,又是怎么离开的,为此还特意跟踪过沈璃,一无所获! 低头看一眼脸色惨白的方季洮,一旦方季洮死在这里,京中肯定会出乱子。 于是他蹲下来抵近沈璃,小声道,“我可以让他们都转过身去,但是这里面不包括我,我必须看到你如何医治他。” 沈璃的手一直摁在表哥脉搏上,时间紧急,他们要是还不转过身去,她就要当着这些人的面先进空间,救人要紧。 刚要动,就听到萧辰泽蹲下来和她说话,顾不得多废话,关键是觉得他不能把她当鬼怪,当即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快下令吧。” 萧辰泽站起来,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众人一见大吃一惊,纷纷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沈璃的注意力都在方季洮身上,她在用自己曾经学过的手法为表哥掐穴位,根本就没看到萧辰泽的动作。 就听萧辰泽大声喝道,“所有人听令,立刻转身向外,不许看沈姑娘救人。违令者,严惩不贷。” “是。”众人山呼一声,跪倒在地。 大皇子手里的令牌是大周朝唯一的一块黑金令,乃先皇所制。 先皇当太子时与老镇国公出门踏青,先皇遭人暗杀,老镇国公在无数的暗箭中将先皇挡在身后,自己身中数箭,差点没能救回来。 那些人分明是奔着先皇去的,先皇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制了这枚黑金令,赐给老镇国公。 黑金令一出,如朕亲临。天下兵马任凭调动,违令者,斩! 没想到老镇国公没有将黑金令交给楚衡晟,而是交给了大皇子。 古达几人满脸震惊,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也乖乖听从号令,转过身来,背对表姑娘和少将军。 所有人都转了过去。 萧辰泽收起黑金令,重新蹲在沈璃身边,低低道,“都已转身,你可以开始……”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闪,沈璃和方季洮同时消失在他眼前。 萧辰泽瞠目结舌,接着便恼怒了。 她竟然敢骗他? 真是…… 真真是个…… 被戏耍的怒火在胸口燃烧,他慢慢站起来,就要让人抓了古达他们。 眼前又是一闪,沈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嘴里嘀咕了一句,“笨蛋,也不抓紧我衣服。” 眼睛一眨,萧辰泽被沈璃带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模样已经与他当初在时完全不一样,除了那几个靠墙的架子依稀能看出点模样。 方季洮躺在中间的垫子上,萧辰泽一眼便认出那是他当初被沈璃救治时曾经躺过的垫子。 沈璃见他一个劲打量,还以为他初次进来比较好奇,于是一边忙着为方季洮剪碎衣服,一边对萧辰泽道,“你看归看,不许乱动。” 想想还是不放心,遂对着方季洮抬了抬下巴,示意萧辰泽道,“你到他头上位置,帮帮我的忙。” 萧辰泽想说不干,又担心她一气之下将自己扔出去,只得乖乖来到她指定的位置,也像沈璃那样拿来一张小板凳坐下,然后看着沈璃,道,“我干什么?” 沈璃剪碎衣服,往旁边扒拉扒拉碎布。又拖过药箱打开来看,里面突然变出那么多东西来,她得先让自己脑袋清净一下,以免出错。 听到萧辰泽问,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翻找着药箱,道,“等会帮我递工具。” 方季洮探头看了眼她放在膝盖上的药箱,正要发问,就见她拿起一个透明的短管,短管一头是银针,又见她从药箱里扒拉出一个小瓶子。 啪一下,小瓶子被她打碎,她将银针伸进去,抽出里面的液体。 接着转身,一把扯过方季洮粗壮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扎,萧辰泽眼睁睁看着他把短管里面的液体通过银针输入到方季洮身体里了。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没问。 还是别聒噪了,这个女人脾气不好,可不管他是皇子还是啥,惹急了谁的面子都不买。 何况她能瞬间移位,转眼间就从密林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么了不得的秘密她都没瞒着他,这是对他何等的信任…… 他心里美滋滋的,看着沈璃的眼神都柔和迷恋起来,“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瞬间移位的功夫?或者请你的师父教教我?我有重谢!” 沈璃给方季洮注射了一阵肾上腺素,正在寻思接下来的步骤。 毕竟不是专业的大夫,自己在特种部队只学过急救的皮毛,对于药箱里那些复杂的玩意,她现在是硬着头皮在上。 听到萧辰泽的那些话,沈璃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敢情他以为她会武侠小说里的乾坤大挪移,把他挪移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这样想也行,最多认定她武功高强,好歹没有把她当怪物,没把她当邪祟,阿弥陀佛! 沈璃嘀咕了一句,“别吵吵。” 便又专心研究起药箱。 第152章 主子不见了 萧辰泽再没敢吭声。 老老实实看沈璃从药箱里拿出各种不知名的东西。 一会是几个水晶一样透明的瓶子,瓶子里有水。一会是长长的透明管子和银针,管子一头扎入瓶子盖上,水便顺着管子另一头的银针流下来。她再将银针扎进方季洮手腕,用什么东西固定住。 整套动作奇奇怪怪,看得萧辰泽一肚子疑问又不敢打扰她。 接着,沈璃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水,从里面翻出一块纺织粗糙的白线巾,将那瓶水倒在白线巾上,一股酒味直冲鼻端。萧辰泽知道了,她准备用白酒为方季洮洗伤口。 军营里有士兵受伤的时候,随军郎中也会这么做。郎中说如果不洗干净,直接挖出箭头的话会弄脏里面的血肉,对士兵伤势不利。 沈璃的动作很粗鲁,洗着洗着直接将手里的酒精往方季洮伤口上倒。饶是这样,方季洮也只在开始的时候轻微皱了皱眉头,转眼又没了动静。 已经耽误太久了,消炎药和抗生素全都用上了。现在只能看他的意志力和从未用过抗生素的身体能不能在现代医药的作用下出现奇迹。 沈璃又从药箱里翻出麻醉剂,闭上眼睛想一想当年教官的讲解,方季洮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洗干净,露出狰狞着翻出来的皮肉。 她只会局部麻醉,只能这样凑合着弄了。 抽好利多卡因,环着伤口的周围,一点一点将麻醉药打进去。 萧辰泽眼睛不眨地看着她,她认真做事的样子有种特别的美,深深吸引了他。 沈璃手里又拿出一柄薄薄的小刀,试探地用刀尖扎一下方季洮,看他皱不皱眉头。 皱,就证明麻醉液还没起效。 终于等到不皱了,沈璃二话不说,立刻将伤口旁边的皮肉慢慢剖开。 血哗一下涌了出来。 “快,帮忙擦血。”沈璃低着头,一边往下挖皮肉,一边对萧辰泽道。 萧辰泽一听自己可以帮忙,伸手就要去拿布巾,沈璃连忙喝道,“用那瓶酒精洗洗手,戴手套。” 酒精? 手套? 什么玩意? 萧辰泽想到那瓶直冲鼻端的白酒,应该就是它了。 赶紧倒出来洗洗手,又看了眼沈璃手上套着的那个东西,伸手从药箱里拿出来,五个手指头戴进去。 “拿纱布擦血,快。”沈璃示意他拿刚才那种纺织粗糙的白线巾。 萧辰泽赶紧拿起纱布凑过去,帮方季洮擦干净流出来的血。 沈璃继续往下挖。 箭头射入很深,而且箭头周围肉的颜色发黑发紫,想必上面还有毒。 崇国公府这帮人是铁了心要方季洮死。 天意弄人,要不是萧辰泽建议她带着狗子来山上抓狼崽子,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表哥也就命断于此了。 好险! 伤口周围的皮肉挖得差不多了,沈璃试了试力度,应该能拔出来,于是对萧辰泽道,“钳子。” 萧辰泽一愣,钳子?什么钳子? 顺着沈璃的示意看过去,他从里面拿出那个铁夹子。 沈璃接过小钳子,慢慢的,慢慢的,把箭镞取了出来。 做完这套动作,汗水把她的衣服都湿透了。 箭头一经取出,又一大波血液涌了出来,萧辰泽连忙扔掉手里的纱布,重新拿起一团来帮忙吸血。 沈璃趁机取了点血液放到检测仪上,几秒钟后检测仪便测出了结果:砒霜! 沈璃愤恨地骂了声,“靠。” 萧辰泽疑惑地抬起头来,“啊?你要什么?” 他真的没听懂,一旦拿错了,沈璃会对他不耐烦。 她做事的时候真的很认真,容不得别人拖后腿。 沈璃噗嗤笑了,摇摇头,继续帮方季洮处理起伤口。 清创,消毒,解毒,缝合…… 萧辰泽眼看着她把方季洮的皮肉一层层缝好,想起自己身上腿上的疤痕,仿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当初沈璃就是这样救的他。 …… 密林里。 付立章听从皇上指令,赶来帮萧辰泽制造与沈璃在一起的机会,却只看见了徐扬和徐飞等人。 “主子命小的们背对他和沈大姑娘,不许小的看他们。小的们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主子动静,只好大声问主子可不可以转身,问了好几遍都没人回应,” “小的们心里没底,一边问一边转过身来,这才发现主子和沈大姑娘都不见了。小的们赶紧寻找,已经找许久了,什么踪迹都没寻见,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看得出来他们很着急,一向不离主子左右,却突然连主子的影子都看不见,心里慌了神。 狼青和大黑獒懒懒地趴在一旁,看着愚蠢的人类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 就在刚才,狼青一见萧辰泽消失,急得当场跳起来冲着他消失的方向汪汪叫唤,刚叫两声就被大黑獒给喊住了,“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 狼青正焦急,一看它冷嘲热讽当即火冒三丈道,“你说啥,咬死你丫信不信?” 大黑獒嗤之以鼻,道,“我说你没见过世面,怎么了?不服气就干一架,看看谁能咬死谁?” “你说谁没见过世面?老子天南海北见世面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狼青一边说一边靠近过去,眼神阴鸷,做好了与黑獒斗狠的准备。 黑獒冷冷地盯着它,龇开獠牙,“你天南海北个屁,你要真的天南海北,会连瞬间挪位都不知道?” 狼青刚要扑上去,闻言一愣,猛然想起在国公府那晚,沈璃和它来到单独的一间屋子,说着说着话,转眼间又把它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原来那叫瞬间挪位? 狼青呆呆地看着黑獒,刚炸起的毛慢慢放了下来,“你是说,你主子把我主子带到她那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 大黑獒得意地昂着头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那是自然。” 狼青脸一沉,“好好说话。” 黑獒立即道,“对,他们肯定是去那里了,你那么慌张做什么?所以我说你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它说得对,狼青得知主子没危险,精神一下子放松,对于黑獒的话便没那么大火气。 见黑獒舒舒服服地趴下,它也顺势在一旁趴了下来。 等到徐扬徐飞急得到处乱窜,在林子顶上飞来飞去寻找萧辰泽的时候,狼青象征性地起来溜达两圈,又重新趴回到黑獒身边。 两只狗偶尔抬起头来,想提醒两声,可惜那帮人听不懂,依旧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转。 直到付立章过来,他们才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聚在他身边,将大皇子突然消失的消息告诉了他。 第153章 真能说瞎话 付立章站在密林里,老半天没缓过神来。 大皇子莫名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 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应是有人被杀,死的人还不少,眼前却不见尸首,显然已经被掩埋起来了。 徐扬只说大皇子消失不见了的事,对于掩埋起来的尸首只字不提。 说明被杀的那些人或者他们身后的主子很不一般? 会是谁呢? 谁会追到这里来和大皇子拼命呢? 真是胆大妄为! 空间里。 沈璃给方季洮换了药,继续打点滴。 胸口的手术算是马马虎虎完成了,还不知道腿上有没有受伤。 沈璃拿过剪刀,准备剪开方季洮的裤子。 萧辰泽一看这个,头嗡的一下就炸开了,“你想干什么?他是你表哥,男女大妨懂不懂?” 沈璃白了他一眼,“医者父母心?医者眼里不分男女,只有病人。” 一边说话,手里的动作不停,咔嚓咔嚓从裤脚往上开始剪。 刚剪没几下,剪刀就被萧辰泽夺了过去,“你转过身去,我帮他看看有没有伤,有就告诉你。” 眼见剪刀在他手里,沈璃懒得和他计较。想到这个人可能觉得当着自己的面一起看另一个男子身体太过尴尬,遂无奈地转过身,去翻药箱里的东西。 “那你快点检查,有伤就得赶紧治,腿上的伤和身上一样重要,要是……” “好了,我检查过了,他腿上没有伤。” 沈璃话还没说完,萧辰泽已经在她身后扔掉剪刀,不耐烦道。 沈璃一听,回头看他一眼,再看方季洮一眼。 发现方季洮腿上的裤子根本就剪开,把脸一沉,斥道,“裤子都好好的,你哪里检查了?人命关天,怎么可以这么草率?” 萧辰泽急得脸都涨红了,没好气道,“我直接脱下来检查的不行吗?干嘛非得剪碎了看?再说了,你难道不会动动脑子?他的腿上要是有伤,还能走那么远的路还爬进山洞?那样的话裤子早该被血洇湿了。” 说得好像还有点道理。 沈璃盯着他的眼睛,想想又道,“你可得仔细检查好了,即便没有外伤,但也不保证没有内伤对不对?” “内伤也没有,你放心吧,你表哥的伤只在胸口那一处,可见是他跑得快,别人只能跟在身后射箭,没有接近他身边。” 只有接近身边打斗起来才能有内伤,他觉得自己跟这种女人说不清。 沈璃不放心,隔着裤子又为方季洮检查了一遍,确认腿上没有出血点,也确实没摸出什么伤口来。想想萧辰泽还不至于拿人命当儿戏,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将药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萧辰泽见她不说话,好奇地凑到跟前,看那个打开了的药箱。 刀子,剪子,钳子,镊子,瓶子,盒子,袋子,管子…… 乱七八糟,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尤其这些东西上面写的字,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沈璃书信,他的嘴角抽了抽,敢情她写字缺胳膊少腿,都是跟这上面学的。 沈璃整理了一会,突然抬头看着他,道,“坏了,咱们俩突然不见,他们该急疯了,咱们是不是得赶紧回去一趟?” 萧辰泽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命所有人背对而站,“是得回去看看,不然他们得吓死。只是……你这里能走得开吗?” 沈璃看一眼依旧昏迷的方季洮,看得出他的呼吸比刚才有力多了,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想必已经脱离了危险。吊瓶是刚换过的,还得一个小时才能打完,出去一趟也不要紧。 “可以走开一下,总得出去安抚安抚他们,免得出什么乱子。” 外面确实快出乱子了。 付立章也带人找了一圈,同样连点踪迹都没找到。 谨慎起见,他要立刻回京,向皇上禀报。 正在叮嘱徐扬等人继续寻找的时候,突然,徐飞大喊一声,“主子,您回来啦。” 众人回头去看,就见萧辰泽带着沈璃从深深的草木里走了出来。 绮罗和绮丽一见沈璃,眼泪差点掉出来,忙跑上前去,拉住沈璃的胳膊带着哭腔道,“姑娘您去哪里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沈璃道了声没事,看着站在人群中的那个陌生面孔,低声问,“那人是谁?” 绮丽还没说话,就听萧辰泽道,“父皇身边的暗影卫头领,姓付。” 这时,付立章已经急步向这边走来,走近之后单膝跪地,行礼道,“见过大皇子。” 萧辰泽抬手,“付统领客气,起来吧。” “是,”付立章起来,上下打量着萧辰泽和沈璃,见二人无恙,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不知大皇子刚才去了哪里?叫属下好一顿找,再晚一步,属下就准备回宫禀告皇上了。”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是啊,说不见就不见,太吓人了。 萧辰泽扯谎的本领信手拈来,他道,“我跟别人学了点瞬息挪移的功夫,刚才恰好没什么事,便想着练一练,所以就……” 沈璃呆呆地看着他,心道你可真能瞎扯。 萧辰泽却看着徐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方季洮的事告诉付立章。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包括从北疆带回来的那帮人,他们是外祖父亲自为他培养的亲卫军,从头到尾都忠心于他一人。 徐扬眨眨眼睛,什么都没说。 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付立章看看站在萧辰泽身后的沈璃,觉得皇上让自己过来纯属多余。大皇子到哪都带着沈大姑娘,人家两个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就已经有些形影不离的样子。 回去跟皇上一说,皇上肯定会很高兴。 “既然没什么事,那下官就告退了。” 萧辰泽一拱手,“大统领辛苦了,告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山,也没见来做什么,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人刚走,徐扬便和古达凑到跟前,徐扬道,“主子,属下没将方小将军的事告诉他。” 古达却焦急地问,“姑娘,少将军呢?怎么也不见了?他身上的伤那么重,不赶紧医治,能挪动吗?” 不是他看不起萧辰泽,而是他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带着两个人瞬息大挪移? 万一一个扛不住,把他们少将军掉在地上,那可就剩一口气,还活不活了? 第154章 谁在追杀我儿子 看暗卫们神情紧张,沈璃安抚地笑笑,“放心吧,表哥好着呢。我来是跟你们说一声,待会我可能得提前与表哥回京,你们在后面慢慢走,不用担心。” 古达他们几个知道沈璃一向稳妥,听到他这样说才放了心,看一眼萧辰泽,以为还得仰仗他将表姑娘和少将军挪移回去,忙拱手行礼道,“如此便多谢大皇子了。” 萧辰泽假咳一声,“无妨无妨,应当应当。” 一边说,一边悄悄扯着沈璃的衣服。 徐扬等人还没问明白主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瞬息大挪移,就见眼前一花,萧辰泽和沈璃便又消失不见了。 空间里。 沈璃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衣服的萧辰泽,无语极了,“你也不需要急救,完全可以和他们一起骑马回京,干嘛又跟过来?” 萧辰泽松开手,神色坦然,语重心长地道,“我是为你好,我要是不跟过来,你怎么在那么多人面前圆谎?刚才我亲口对付立章说自己会瞬息挪移之功,将疑点都引到自己这边来,还不是为了将你择干净?” 沈璃疑惑地看着他,“你有那么好心?” “有有有,”萧辰泽忙道,“我的好心日月可鉴。” 沈璃白了他一眼,“你还天地可表呢。” 转过身不想搭理他,又担心他乱走乱动,万一透过雾气看到外面的世界,就会意识到脚下所踩竟是移动的。 只得又拉起他的手,生拉硬拽到方季洮跟前,使劲将他摁在小板凳上,命令道,“你在这里替他看着药瓶子,一旦里面的药打完了就赶紧提醒我给他换药。万万不可马虎,一旦换药不及时,他的血会顺着管子抽出来,到时候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不说严重点吓不住他,只有用他不了解的东西才能镇得住他。 果不其然,萧辰泽听了她的话,不知道真假,也是担心方季洮真出点什么意外,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跟前,眼睛盯着吊瓶,一眼不眨。 等沈璃默念骠骑大将军府,将他们带回京城的时候,萧辰泽正靠在身后的货架子上睡得像头猪一样,呼噜打得震天响。 沈璃从空间里看见舅舅的身影进了书房,当即扯起萧辰泽和方季洮的衣服,催动意念,转身出现在方遥面前。 方遥刚坐定,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吓得他一口水呛在喉管里,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璃儿?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舅舅,表哥遇险,刚抢救过来,还没脱离危险期,您快让人把他安置好了,找人过来医治。” 方遥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眼大皇子,又疑惑地将目光转向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只一眼,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是儿子! 怎么会是儿子? 他怎么会这个样子? 萧辰泽警惕地听听外面的动静,对方遥道,“我们去山上捉狼,恰好遇见被人追杀的令公子,他躲在山洞里,只剩一口气。说起来也算他命大,要不是沈大姑娘正好在那里,就他的伤势,即便是有郎中在跟前,恐怕也救不了他。” “是谁在追杀我儿?”方遥素着脸,冷冷地问,。 “是崇国公府的人,已经被我全部诛杀就地掩埋了,应该没有漏网之鱼,不会有人回去给崇国公报信的,大将军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萧辰泽很直白地道。 方遥没再说话,蹲下来试了试方季洮的脉搏。 刚打完吊瓶的方季洮正在沉睡,什么都还不知道。 “来人。”方遥对着门外一喊,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屋子里竟然多出几个人,那两人一愣。 方遥道,“古树古木,你二人把大公子抬到里屋床上去。” 里屋是方遥看书累了休憩的地方。 古树古木一惊,低头看向地上的人。 天呐,真是他们少将军。 两个人二话不说蹲下来,伸手便去抬人。 沈璃忙提醒道,“他胸口受箭伤,伤口很深,刚刚拔出箭头来,人还在危险期,搬动的时候最好注意点,以免将伤口扯开。” 那个位置一点都不好缝,她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缝一遍。 古树古木一听,干脆提起一口气,同时在前面托住方季洮的上半身,方遥则抬着他的腿,三个人一起,将方季洮放置在书房里屋的小床上。 这一挪动,好像扯到了方季洮的伤口,他从鼻子里哼哼两声,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方遥阴沉着脸,看沈璃为儿子检查伤势,入目所见,儿子胸口靠近心肺的位置被一圈白色纱布缠住,想必失血不少,不然儿子的脸色不可能这么难看。 “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大公子受伤回府的事,包括老夫人和夫人,这几天你二人将书房看住了,除了朱毅,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方遥沉声道。 “是,属下遵命。”古树古木忙拱手,退出去守在门口。 沈璃出空间的时候将药箱背在自己身上,此时当着舅舅和萧辰泽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测温仪,测了测方季洮的体温,三十七度半。 “有些发热,得想办法降温,”她想了想,对方遥道,“舅舅,我只能帮表哥取出箭头顺便帮他缝合伤口,剩下的如何开方子如何清洗喝药都不是太懂,您看若是方便,还是找个靠得住的郎中进来守着为好。” “靠得住的郎中?”方遥在心里嘀咕。 靠得住的郎中都在西疆军营,这京里的郎中吗…… 有了,王医正。 这老小子一直讨好自己,想让自己替他说好话,跟沈璃学医术,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若是王医正太扎眼,或许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架不住他徒弟多,可以让他派一名靠得住的徒弟过来。 “舅舅得亲自去找王医正,他想问你求几本医药方面的书,你那里可有?” “有,要多少有多少。”沈璃想到自己空间里的那个书柜,上面的书涉及方方面面,其中医书最多。 “那就好,你把书拿来,我这就去找他。”方遥道。 沈璃迟疑片刻,看了眼坐在外面书桌旁听他们舅甥说话的萧辰泽,悄悄道,“舅舅先出去看着那小子,别让他进来。” 第155章 附庸风雅的大将军 方遥背着手走了出来。 然后坐在萧辰泽对面,抬起眼皮看了他两眼,皱眉道,“刚才事发突然,差点忘了问,你们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书房的?大皇子不打算好好跟我说一说?” 他书房里的机密太多,如果不弄清楚,谁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趁着书房里没人的时候偷溜进来。 萧辰泽也抬起眼皮看着他,轻笑一声,道,“大将军无需多虑,本皇子不屑于做那宵小之徒的勾当。至于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说我练了一种能够瞬间挪移的武功,大将军会信吗?” 方遥冷嗤一声,这小子把他当傻子骗呢。 “瞬间挪移?大皇子竟然学成如此高深的功夫,真是可喜可贺。那就请大皇子将本将军瞬间挪移到宫里去看看吧,本将军这么多天没见到皇上了,很是想念啊。” 萧辰泽在心里骂了声狐狸,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方遥盯着他,淡淡地道,“犬子这事,不知道大皇子是如何想的?” 萧辰泽依旧闭着眼睛,冷声道,“崇国公命人追杀令郎,要么是担心令郎身上的什么秘密。要么是知道令郎根本不是细作,一旦回京真相恐怕捂不住,干脆半路截杀,让令郎背着细作的嫌疑去死,这样一来,你方大将军以后可就说不清了……” “这么说,大皇子也相信犬子不是细作了?” 萧辰泽轻笑出声,睁开眼睛看着方遥,道,“外祖父生前最赞赏的便是你方大将军,舅舅也对方家的家风颇为赞赏,更对两位公子万分喜爱。依我外祖父和舅舅的眼光,他们会看错了人?那是不可能的。” 方遥看着他依旧拽拽的样子,竟觉得有那么一丝顺眼。 “那大皇子觉得,犬子的事情需要不需要保密?”方遥问。 萧辰泽耷拉下眼皮,“这事您别问我,我又不能说您别告诉我父皇。我反正是不会跟任何人提的,我的手下也不会传出去,只要大将军您这里别泄露风声就行。” 方遥正欲再说点什么,沈璃探出头来喊了一声,“舅舅,医书准备好了,您过来看看吧。” 方遥站起来,抬脚进了里屋。 一进门,里屋桌子上,两本厚厚的医书摆放在那里。 方遥一看,内科学上册,内科学下册。 两本书所使用的纸张跟沈璃上次送给他的那本兵书一样,洁白细腻。上面的字也方方正正的很好看,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那些字有很多都是错误的。不是缺胳膊缺腿,就是写得让人认不出来,还得凭借上下两边的字或者整句话连串,才能知道那是写了个啥。 他把书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里面的内容讲解十分详细,连他这不懂医术的看了都很容易懂,比那些晦涩拗口的拽文篇强了不知多少倍。 方遥一看心里便有了底,对沈璃道,“一次给他一本就行,这一本也能让他高兴好些天。另一本就放在我这里,吊着他,回头再有事找他,就是冲着这本书他也得快快过来。” 沈璃笑了笑,“舅舅,这样的书我这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您要是想拿去做人情尽管跟我说,我为您多准备一些放着,您可以随时用。” 方遥眯起眸子想了想,对沈璃道,“医书先备这两本就够了,倒是兵书么,你还得给舅舅弄两本来。上次那书已经交给主簿誊抄,舅舅准备发下去给手下那帮小子看,让他们都学一学上面的战法,” “只不过,你弄来的这些书好是真好,就是有一点,错字太多,主簿得一边誊抄一边检查错字,顺便改正过来。有的字错得离谱,得上下连贯起来看好多遍才能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跟书里的内容比起来,这些也都不算什么毛病,” “你要是方便,就给舅舅再弄几本来。要是贵的话舅舅就跟皇上要银子给你,只要是好兵书,多贵都行,不怕啊。” 门外传来萧辰泽悠悠的声音,“大将军,我这有银子,不如我花钱买兵书如何?” 方遥一怔,“你花钱?你花钱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要银子买书,又花银子让人誊抄,是为大周培养兵法奇才的,可不能单给你一家看。要是只给一家的话,那我还不如把那么宝贵的兵书藏起来,留给自己的儿孙学,学会了世世代代都能得君主重用,那得多好,” “可惜我方遥就不干那样的事,我就一个心思,让皇上的江山永固,让大周将士们都懂兵法谋略。只要大周将才频出,周围就没人敢对大周起坏心思,我大周就能海晏河清,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沈璃眼里冒着星星,眼前的舅舅仿佛军事电影里的英雄人物,背后散发着五彩光芒,豪气万丈! 萧辰泽捂着额头,“大将军,哎哎,大将军……” 方遥好容易学来这么多词,逮着机会可得好好卖弄,正说得激动,猛的被萧辰泽打断,不高兴地道,“干啥,我还没说完呢,还有好几个词没说,让我想想,政通人,和,和尧天……舜,舜日……” “大将军,”萧辰泽捂着额头,揉揉眉心,“我就是跟您客气客气,您不用讲那么多,您还是去跟父皇要银子吧。他是咱们大周国的皇上,皇上花银子培养将士,将士们出息了感念皇恩,赤心报国,都是心甘情愿的。” 方遥眨巴眨巴眼睛,本来还慷慨激昂着的,一下子卡了壳,文雅的词汇半天都想不起来。 气得他恼怒地瞪着萧辰泽,嘴巴翕动半天,冒出一句话,“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怎么还不走?” 床上突然传来两声痛苦呻吟,是方季洮的麻药劲过了,好像有点醒转的迹象。 沈璃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稍稍退去一些,应是药劲开始起效了。 “舅舅快去请郎中吧,记得跟郎中说,需要他一直守在这里别离开,直到表哥醒来再说。” 方遥一把抓起桌子上的书,大步往外走去,一本塞进自己怀里,一本就那样抓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对萧辰泽道,“大皇子,你跟我一起走吧。” 萧辰泽其实是不想走的,他想跟沈璃学那个瞬间大挪移,奈何方遥根本不给他留在这里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只一带,便将他带出了书房。 然后手一松,萧辰泽站稳脚跟刚要重新进去,就被门口的古木古树拦了下来。 “我,刚才在还在里面的,看清楚点,是我。”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脸都要怼到古树脸上去了。 古树和古木冷着脸,眼皮都不抬,道,“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擅闯者格杀勿论。” 第156章 你丫才是畜生 萧辰泽被这俩家伙气笑了,回头看看已经走远的方遥,再转回来看一看这俩门神,没好气地伸出手指点点他们,“行行,你俩是吧……你俩行。” 此处不让进,自有可进处。 萧辰泽转身去了屋后,前门进不去,还有屋顶嘛,从屋顶掀开几片瓦,跳进去,多省事。 他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轻轻跃上屋顶,刚站稳脚跟,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提醒道,“大皇子可站好了,咱们这屋顶上的瓦片经常换,脚下有些滑,您可别掉下去啊。” 萧辰泽僵硬地转过身子,就见朱毅正悠哉悠哉地歪躺在屋檐上的平台处,手里转着一对铁球,铁球碰撞的声音沉重有力,听得人心里发毛。 “你……那个……”萧辰泽有些尴尬,“天热,上面有风,还是上面凉快,是吧?” 朱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皇子这避暑的方式可与众不同啊,别人都是往树底下钻,大皇子却往屋顶上窜。怎的?屋顶上有太阳,太阳底下更凉快,是吗?” 萧辰泽…… 头上一条黑线,两只乌鸦飞过。 嘿嘿一笑。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提气跃到朱毅身边,也学朱毅那样歪躺起来,仰起头来看看太阳。 太阳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能睡个好觉。 屋顶上的瓦片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人躺在上面十分舒服,眼睛闭上,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不等朱毅再说点什么,他便睡了过去。 朱毅听着萧辰泽的呼噜声,哭笑不得。 头一次见有人想偷偷进将军府的书房重地被抓住,还能心安理得地在人家屋顶睡觉的。 …… 山林处。 徐扬和古达几人快被两只狗逼疯了。 主子刚一走,两只狗就不听指挥了。 对着脸直叫唤,狗牙都快龇到对方脸上了,越劝叫得越大声,说什么都不管用。 徐飞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拄着下巴道,“叫我看,咱们走咱们的得了,让这俩畜生在这斗,斗累了让它们自己回去。反正狗认路,它们肯定能找回去。” 两只狗的叫声一停,同时转过头去,严肃地盯着他,一龇牙,“你才是畜生,你丫的会不会说话?” 徐飞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哎哟娘哎,这两畜生想咬人,吓死老子了。” 狼青冷冷地回过头来,对黑獒道,“这么争吵也没用,叫得再大声也不让老子信服,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比就比,有什么不敢的,谁怕你?” “那好,你说吧,怎么个比法?” 黑獒皱着鼻子想了想,“要不,就比谁咬死的玩意多?” 狼青摇头,“那样比没意思,那些个玩意有大有小,有瘦有肥,比数量说明不了什么。” “那你说,比什么?”黑獒脾气不好,不想费脑子,干脆让狼青自己说。 狼青眯起眸子,盯着远处的山峰,“主子们过来本是打算替村民们杀狼的,要是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岂不白来一趟?不如我们俩去咬狼,能咬几只算几只,争取把它们都吓回到深山里,再也不敢出来吓唬人。村民知道我们是跟主子过来的,定会感激主子。谁能给自己主子长脸谁就当老大,怎么样?你敢不敢比?” “敢,老子就没有什么不敢的。”黑獒头脑一热,昂着脖子吼吼地叫起来。 震得一旁的徐扬几人耳朵嗡嗡直响。 古达瞅了这俩家伙一眼,转脸对徐扬道,“我怎么感觉它们俩在合计什么事情?” 徐飞也连连点头,“对,我也觉得是,它们俩不会说想一起逃走,住在这深山里吧?” 气得狼青和黑獒同时对着他汪汪直叫,“你个大傻逼,快闭嘴吧,谁特娘的想住这里,傻逼才住这里。” 徐扬喂过狼青几次,好歹在它面前有几分面子,当即蹲下来,伸出手去试探地摸了摸它的头,“你不想回去?” 狼青汪汪两声。 徐扬想了想,道,“我问你话,你要是同意就叫两声。” 汪汪。 “要是我说得不对就叫三声。” 汪汪。 “好,你不跟我们回去,是看好这片林子了,想和那黑家伙在这里住下吗?”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狼青差点急得骂人。 放屁,老子怎么可能跟那个黑乎乎的丑八怪一起留下,老子是有主人的,可没那么想不开。 黑獒一听也汪汪汪地叫起来,“你丫的说谁黑家伙,还有你,你才丑八怪呢,你也不白,你灰不拉几,你绿了吧唧,你个傻逼。” “好好好别叫别叫,都别叫,”徐扬忙抬手制止,接着道,“那你俩不走,是有事做是吗?” 汪汪。 汪汪。 徐飞在一旁看热闹,乐呵呵地道,“哎呀,这俩畜生真能听懂人话呢。” 汪汪汪。 汪汪汪。 日你娘,老子不是畜生。 啊呸,你个大傻逼,你才是畜生。 古路瞧着热闹,见两条狗对着徐扬的时候还好些,一对着徐飞就龇牙咧嘴,恨不得撕烂衣服的样子。 于是也学徐扬蹲下来,和气地道,“你俩要干的事情重要吗?” 狼青白了他一眼。 还重要吗? 把吗去掉。 愚蠢的家伙,都忘了主子带他们来干嘛了。 黑獒看在同属方家军的份上,好心回了两声汪汪。 古路一看,咦,还真回应了。 当即往前凑了凑,也试探着摸摸黑獒的头,“来的路上还是我把你抱在马背上驮着过来的,你别咬我啊。” 汪汪。 黑獒说你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 古路又问,“干完你们的事,跟我们回去找主子,行不?” 汪汪。 汪汪。 两只狗都答应得很痛快。 好,可见它们没打算留在这里再也不回去,是徐飞猜错了。 徐扬等人长舒一口气,想想又问,“你们的事情麻烦不麻烦?要多长时间?时间久了可不行啊,主子还在京城等着咱们呢。” 狼青急得汪汪叫。 还是那个能听懂它说话的女娃好,只要叫几声就能说明白,这群笨蛋都让它们叫了好多声了,还在这里猜。 黑獒这个时候脑瓜子突然灵光了,昂起脖子对着天空,嗷呜嗷呜叫了几声。 徐扬和古达一怔,同时想起一件事情,“你们准备去抓狼?” 汪汪。 汪汪。 两只狗激动的,差点掉出狗泪来。 可算是猜明白了,娘的,差点累死老子。 徐扬赞赏地摸摸狼青的头,站起来对众人道,“方少将军的事一出,咱们还真把抓狼的事给忘了。既然两只狗还没忘,还想抓一下,那这样,徐飞和古路,你们带几个人留下,配合狼青它们抓野狼。我们就先回京,主子那边没人跟着,到了京城不安全。” 第157章 有些病不适合女郎中看 付立章回宫以后,立即将在密林里的事情禀报皇上。 皇上觉得自己在听天书,付立章嘴里的那个人是会是辰儿吗? 什么瞬息挪移? 密林里的血腥味,还有厮杀? 辰儿和谁厮杀? 敢对皇子动手的人势力定然强大,辰儿却能安然无恙,让对方流血,他哪来的帮手,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皇上,臣见大皇子与沈大姑娘两人相处十分自在,不用外人相助,臣是否还要派人跟着?”付立章问。 “不必了。”皇上摆摆手,让他退下。 没过一会,常公公进来禀道,“皇上,有人求见。” 皇上皱起眉头,看着他。 说的什么话,古古怪怪的,有人求见,连名字都没有吗? 常公公见皇上神情不虞,也不敢说话,抬手示意御书房伺候的小公公退下,这才鬼鬼祟祟地对外面的人道,“快进来吧,可别让人瞧见了。” 皇上心里的好奇也被勾起来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闪了进来,身上的衣服没什么特点,认不出来,但是那条只蒙住半张脸的面巾松松垮垮地斜挂在鼻子下面,眼睛眯起来,笑的像只偷鸡成功的狐狸,贼兮兮的。 皇上一看,没好气道,“不是让你在家老实待着吗?你还敢到御书房来了。说吧,又想干什么?” 方遥一把扯下面巾,笑嘻嘻地凑到御案前,跪下行了个礼,“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快走。一会老丞相和冠勇侯过来,小心被他们俩看见。” 方遥忙从地上爬起来,往皇上跟前凑了凑,“皇上,您怎么看着清减了?有人气您了是不是?是哪个狗崽子气的您,您跟臣说,看臣不剥了他的皮。” 皇上白了他一眼,“除了你,别人谁能天天给朕惹事?” “臣哪里惹事了?臣这些日子一直老老实实的。” “你没惹事?好,那朕问你,崇国公府老夫人受夜贼恐吓,听说已经这么多天了一直梦魇,还失禁,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肯定不是,臣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臣这个人尊老爱幼,比较文雅,不可能夜晚去人家府里吓唬老太太。” 皇上被他气笑了,也不纠结这件事,继续问,“京郊大营那里,有人跟朕说看见你堂而皇之的过去,又堂而皇之的离开。脸上也是挂着片破布,被人认出来还打人,说人家鬼扯,污蔑大将军的威名。就你还有威名?朕看你都是荒唐名还差不多,哼。” 方遥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听了皇上的话,忙收回嘴巴,认真道,“皇上,他们就是胡扯,明明不是臣,他们非得说是,臣不揍他们一顿怎么能行?” “你不是说那人不是你吗?怎么又成了你揍他们一顿了?” 方遥一怔,讪笑起来,“嘿嘿,皇上,臣又被您绕进去了,臣没脑子,辩不过您,臣认输,认输。” 皇上看着他笑的白牙灿烂的模样,没好气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皇上,您真是神仙,一见臣就知道臣有事相求。”方遥笑呵呵道。 皇上不接他的话茬。 方遥道,“臣最近总觉得不舒服,又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臣想请王医正给瞧瞧,听说他在宫里,臣等不及便进宫来请。来都来了,臣这么多天没见到皇上您,万分想念,自然要先来看看您的。” 皇上上下打量他几眼,脸色红润声音洪亮,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你是想让朕下旨命王医正去将军府一趟的吧?” 方遥睁大眼睛,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呐,到底是皇上,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臣什么都还没说,您就看出来了!” “快闭嘴吧,大呼小叫的,怕人听不到吗。” “是是,皇上,您告诉臣,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那还用猜吗?请王医正哪里用得着进宫请?懒得与你废话,你老实说,为什么要请王医正到府里去?究竟是谁需要王医正救治?你不说,朕如何下旨?” 说到这里,方遥终于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挠挠头发,对皇上道,“倒也不是臣不跟皇上您说实话,实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臣想请皇上允准臣将事情处理好了再来跟您禀报,也免去您中间操心生气。” 皇上眯起眸子,盯着他道,“不对,朕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压着怒气,谁又惹你了?你不会又打算折腾哪一家吧?朕可告诉你,之所以将你禁足在家,就是不想让你上朝,” “朝堂上天天吵着你家大小子和细作的事,朕知道你的脾气,一旦哪天忍不住就得打人。这个关节上,你打了人,朕不惩罚你说不过去,惩罚你朕又不情愿。干脆不让你上朝,让你少生气,也少惹事。好容易这么多天,都忍到现在了,你可不许再招惹事端。” 方遥忙认真表态,“不会,臣怎么会惹事呢。臣知道皇上是为臣好,躲着他们都来不及,哪里能自己找麻烦。臣这次这事说白了就是家事,请王医正过去也是为家人诊病。但是那帮坏骨头没事老派人盯着臣家里,要是让他们知道王医正到臣府里,他们不定又得编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所以臣才来求皇上您下旨,让王医正到臣家里,帮家人看看病。” 皇上疑惑地看着他,“说起医术,你那外甥女沈璃比宫里的御医都要好,既然是给家里人诊病,为何不让她去呢?” 方遥赧然一笑,“皇上,有些病不适合女郎中看。” 皇上一听,上下打量他几眼,“怎的,是夫人怀上了?还是你不行了?” 方遥脖子一扭,“皇上,您正经点。” 皇上哈哈大笑,笑完朗声道,“宣,王医正觐见。” 常公公忙去宣旨,方遥道,“皇上,臣现在就走吗?” 皇上摆手,“快走快走,待会老丞相他们过来,看见你又得唠叨。” 方遥离开了,回家之后一边等待王医正,一边派人去古玩店请老师傅,他说家里有一批早些年的瓶瓶罐罐,想请人家帮忙掌个眼。 沈璃一听,这是要检查沈家二夫人赔偿的嫁妆了? 古玩店的人说师傅第二天才会来,王医正倒是没有多一会就赶了过来。 “舅舅不是觉得他扎眼,想让他派个徒弟过来吗,怎么又成他本人了?” 沈璃好奇地问。 方遥摇头,道,“我一出去就发现门口监视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定是那帮人派来盯着你表哥是否回府的。朱毅说府邸外围从门口到围墙都有他们的人,不到赶走他们的时候,府里暗卫便假装没看见,留着他们来混淆视听。既然这样,舅舅索性请皇上下旨,直接让王医正本人来府里。那帮人觉得他们监视严密,又看到王医正堂而皇之地进来,反倒不会觉得王医正是来给你表哥诊病的。” 说着话的工夫,王医正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到书房外面,刚要对方遥吹胡子瞪眼,一抬头看见沈璃,当即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老夫见过沈大姑娘,沈大姑娘近来可好啊?” 第158章 师父救我 屋顶,萧辰泽刚好睡醒,听到王医正谄媚的声音,懒懒地骂了一声,“马屁精。” 王医正神色端正,很认真地道,“只要您也医术高超,老夫也一定好好讨好您。” 萧辰泽,“得了,你那偌大年纪,讨好人竟然不脸红的架势,本皇子可受不了。” 王医正神色认真道,“非也非也,老夫讨好的是医术,是医德,有甚好脸红的?大皇子您不懂,不要说话。” 萧辰泽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下不理睬他。 方遥奇怪道,“不是让他回去吗?怎么还在这里?” 屋顶上,传来朱毅无奈的声音,“大皇子说咱们屋顶凉快,上来睡觉来了,刚才呼噜打得震天响,谁赶也不走。” 萧辰泽一听,咕噜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对着下面的方遥愤恨道,“我把您的人送回来,自己的人马还在后头。这个时候您让我出去,一旦遇袭都没人保护。大将军,做人可不能卸磨杀驴。” 王医正忙点头道,“对,大皇子说得对,他就是那头驴,大将军别理他。你跟老夫说说到底是谁生病,老夫听皇上说府里有人得了连沈大姑娘都不能看的病,还以为你有难言之隐。但老夫观你面相根本没毛病,难不成还有别人?” 方遥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低头一看,内科学下册。 拿错了。 忙又把书塞回去,拿出另一本来。 这次拿对了,内科学上册。 双手捧着,将书展示给王医正看了一眼。 只一眼,王医正的眼珠子就瞪圆了。 “王医正,请进书房,方某有话对您说。” 王医正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他的手上,“那本书……” 方遥狡黠一笑,“进书房,说完话,医书的事情好商量。” “好好好,进书房进书房。” 王医正大踏步走了进去,还不忘回头招呼沈璃,“沈大姑娘请。” “王医正您请。” “请。” 客客气气进了书房,古树和古木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外面,谁都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等到王医正出来的时候,怀里像塞了什么宝贝,红光满面昂首挺胸,走到门口还双手对沈璃行礼,“师父留步,师父您留步。” 门外的古树古木看得瞠目结舌。 这么老的家伙,竟然对十几岁的表姑娘恭恭敬敬! 王医正走了,回宫向皇上复命。 皇上下旨的时候说方将军从密州回来就被禁足,听闻他身子抱恙,命王医正前去诊治。 王医正回来复命说,方大将军酒后落过水,男根有损,需调养一些日子,可不能再拖了。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方遥在家里气得跳脚,直骂王医正老小子做人不地道。 说好的让他跟皇上禀报将军腿疼,结果他出门就变卦。 内科学下册别想再要了。 王医正再来的时候,带来皇上的口谕和赏赐的补品。 方遥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虎鞭,驴鞭,羊鞭,狗鞭,脸都憋红了,扯着王医正的衣领子就要往外摔。 王医正大叫,“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他可刚认了沈璃当师父,要不是看在师父和那本书的面子上,他才不愿意蹚这浑水。 外面人都找疯了的方季洮就躺在大将军府的书房里面,他是提着脑袋来为他诊治,还要为他保密的。 看他身上的缝合线就知道师父已经为他医治过,但师父也说了,她只会简单的手术,后续开方子换药都不是太精通,所以需要他帮忙。 能被师父所认可,王医正激动得胡子直抖,嘴巴哆嗦半天憋出一番话来,“师父放心,徒弟立刻回宫复命,回来就守着他。不治好他的伤,徒弟自己找棵树吊死去球。” 沈璃刚在里面给表哥换完药,萧辰泽将书房屋顶掀开几块瓦片,趴在上面当监工。 有朱毅守着,他不敢跳进来。 眼瞅着沈璃贴在方季洮的身上为他缠纱布,恼得他牙齿咯吱咯吱响。 听到王医正在外面大叫,沈璃无奈抚额,放下手中纱布走了出来,“小点声,表哥醒了一会,才刚睡着,别吵醒他。” 方遥一下子松开王医正衣领,压低声音恨恨地道,“谁让你去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王医正一脸委屈道,“老夫当然得挑自己最擅长的说,不然说你腿疼,有人使坏让专门治疗腿疾的御医过来,你怎么办?” 方遥嘴巴张了张,还真是,这名声自己是不背也得背了。 屋顶上,萧辰泽从上面看到桌子上的那堆东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完一擦眼泪,完了,方遥什么时候上来的? 没等他想明白,就被方遥一把揪起来,“你不走是吧?” “不走,说什么也不走,除非我的人回来。” “那好,不走就在这里,闲着无聊,让朱毅他们陪你练一练去。” 说完往下一扔,王医正吓得心都提起来了。 萧辰泽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刚站好,朱毅连声招呼都不打便从侧面冲了过来,两个人很快打在了一起。 …… 山林里。 狼青和大黑獒背靠背站在一起,地上躺着两头被咬死的狼,还有两头狼浑身是血,正恶狠狠地盯着它俩。 古路和徐飞还在从另一座山头赶来的路上,狼青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太阳就该落山了。 “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再跟它们拼一把?”它用尾巴扫了扫身后的大黑獒,问道。 “有什么不能,老子就没惧过它们。你小心些,它们奸诈狡猾,惯会用假象迷惑旁人,别上它们的当。 “晓得了,”狼青冷冷地盯着那两头狼,“黑獒兄弟,你是好样的,刚才要不是你将背后那头狼咬死,我就被他扯开头皮了。” 大黑獒狠狠地啐了一口,咬狼的时候一嘴血,臭得很,“客气个屁,要不是你救我,我早被它们咬死了。这帮臭家伙狠着呢,今天要跟咱们不死不休,待会打的时候你小心些,尽量一口咬准,不和它们缠斗。” 狼青又扫了下尾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头狼突然发动,绕着它俩转起了圈圈。 “别动,”狼青用屁股挡住刚要转动的黑獒,“这是它们的障眼法,想将咱们两个绕晕,你要是跟着它们转就上它们当了。听我的,它们绕它们的,我俩站立不动,它们看我俩不上当也就不转了。” 果不其然,那两头狼转着转着停了下来。 嗷呜。 其中一头仰天长啸,似乎在召唤什么。 狼青猛地跳起来,冲着那头狼便冲了过去。 “快,你咬另一头,不能给它召集帮手的机会。” 黑獒瞬间发动,冲向另一头狼。 远远的,徐飞和古路便听见山上传来野兽打斗的咆哮声,声音在山间回荡,听得人毛孔悚然。 第159章 醒过来了 好容易爬到山头,徐飞和古路几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地上血迹斑驳,躺着两头已经死透了的野狼。 狼青和大黑獒的嘴里各自狠狠咬住一头野狼。 两头野狼还在垂死挣扎,狼青和黑獒紧咬牙关,野狼的双腿在使劲扑腾,踢在两条狗子的脸上,身上。狗子发了怒,低吼声从喉咙里发出,就是不松口。 徐飞二话不说跳了过去,对着两头狼扑哧扑哧就是两剑,野狼抽搐两下断了气。 远处山头上,一群野狼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死去的那四头狼经常下山滋扰村民,住在离村民较近的山里,所以才能被两条狗子找到。 而它们则住在深山,与村民各自安好。 看那两条狗和一群人的架势,好像并不是要来对狼群赶尽杀绝,他们只是顺便来为村民报仇的。 看了好一会,头狼缓缓地转过身来,对仰望自己的狼群道,“我们进深山吧,以后尽量不要到这里来。” “不报仇了吗?”底下有声音怯怯地问。 “打不过还硬上,那是愚蠢不是勇敢。”头狼冷冷地道。 底下再没有声音,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令它们恐惧,头领说得对,打不过就不要硬上。 那帮人杀人都不眨眼,手起刀落,何况杀野狼。 嗷呜,嗷呜。 一场嚎叫,算是为死去的四头狼送行。 其他野狼则在头狼的带领下跑起来,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转眼间消失在了密林间。 狼青和黑獒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好险。 喘了一会,黑獒抬起头来,对着狼青汪汪两声,“大哥,刚才要不是你,我差点上当,以后我认你当大哥了。” 狼青笑眯眯地抬起头,想说两句客气话,结果嘴巴往后一咧,秃噜一下从嘴里掉出一颗牙。狼青顿时伤心了,“老子的牙啊,老子的牙。王八蛋骨头硬,把老子的牙给硌下来了,我日它大爷。” 黑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着笑着喉咙一阵翻涌,猛地吐出一大块灰色的东西。 仔细一看,竟是狼毛。 “操,臭死老子了,”黑獒哇哇哇又吐两口,这才感觉好受一些,赶紧站起来离远一些,对着狼青一摆头,“走,找点草啃,涮涮嘴里的臭味。” 狼青忙站起来,与黑獒并肩往山下走去。 徐飞惊奇地跟在后面,喃喃自语,“哎呀我去,它们俩不是准备干个你死我活吗?这怎么突然好得像兄弟了?” 狼青头也不回,对黑獒道,“他是出了名的傻逼,以后没事少点和他打交道。” 黑獒回头看徐飞一眼,发现他长得跟自己一样黑,赶紧默默转回头。 京城。 徐扬和古达带人赶了回来,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他们特意让绮丽将其中一个易容成萧辰泽的模样,又在路上召来一名女暗卫,易容成沈璃的模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又浩浩荡荡地回来,骑在马上英姿飒爽,许多人的目光追逐着他们,直到拐弯看不见。 崇国公府的人第一时间回去报信,大皇子和沈大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那么,咱们派去跟踪的那些人…… 崇国公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他知道中间出了点岔子,追杀方季洮的人在山上失去目标,紧急情况下发出协助信号,周边所有的姚府暗卫都往那边聚集,想必跟踪大皇子的那帮人也听到信号赶去帮忙了。 当务之急,杀死方季洮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其他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等杀了方季洮,再在朝堂上摁死方家出细作的罪名,方家军军心涣散,崇国公府趁机将自己人安插进方家军内部。 过不了多久,方家军就会成为二皇子的囊中之物。 那个时候,杀一个大皇子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崇国公美滋滋地站起来,背着手出了书房。 ...... 一进京城,徐扬和古达便兵分两路,一路回大皇子府,一路回了沈府。 方遥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将萧辰泽赶了回去。 沈璃则留在方家书房,一边给王医正讲解那本内科学上册,一边帮忙照看方季洮。 方季洮终于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和一个气质清雅的姑娘。 两个人神情紧张,俯着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醒了,师父,师父您看,他醒了。”白胡子老头激动地拍着小姑娘,大呼小叫。 他叫这个小姑娘师父? 肯定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方季洮晃晃脑袋,不行,不敢晃,一晃就发晕,闭上眼睛,星星点点就会从眼前游过。 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暖的手掌,方季洮睁开眼睛,是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掌拿开,老头的手又落了下来。 只一下就放了心,老头长舒一口气,高兴地道,“不发烧,好事好事,他没事了,死不了了。” “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方季洮摸不清底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能试探着问。 “是啊,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老子的药喂得及时,你差点发高烧烧死。说吧,你准备怎么报答我?”老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模样。 方季洮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能尴尬地笑笑,“老人家想要什么报答?只要您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做到。” “真的吗?” “真的。” “那我想要……我想要方遥的人头,你给我弄来吧!” 咳咳咳咳…… 方季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想要他爹的人头? 这个老头是谁? 仇家? 环顾四周,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但从房子门窗和床榻桌椅上看,却做工精美,用料讲究。 这家人的身份不一般。 想想也是,身份普通的人也不敢要他爹的人头。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方遥的人头?” 沈璃在一旁嘿嘿直笑。 看王医正吓唬表哥,表哥警惕地盯着他们。 那神情,眼前要是有把剑,他能挑了他们俩。 王医正扬起脑袋来,想了想,道,“方遥那老小子欠我一本书,说好的给他儿子治好了伤就把下册给我,结果昨天他又变卦,不给了。这个人不是好人,出尔反尔,你帮我把他的脑袋拿过来,我准备当夜壶。” 方季洮被他说糊涂了,刚要再问。 外面,方遥爽朗的笑骂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姓王的,你个老东西,昨天把我存了十几年的好酒偷喝了,不把酒钱赔我,你那本书就别想再要。” 方季洮一阵惊喜。 是父亲。 挣扎起来就要动,沈璃一把按住了他,“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第160章 一封血书 方遥进来了。 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醒来的儿子,见儿子除了脸色憔悴一些,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 “父亲。”方季洮看着父亲,眼睛湿润。 还以为回不来了呢,没想到一睁眼,原来在自己家里。 此时再看,他才觉察到这里是父亲书房,只不过门窗都换上了新的,他又多少年没有回家,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嗯,醒过来就好,待会再把路上的事情说给为父听。来,给你认识两个人,这个讨厌人的老小子是太医院的王医正,这个是你姑母家的表妹,王医正刚认了你表妹当师父,你算是他师伯……” “哎哎,姓方的,咱们可说好了各论各的,我师父是我师父,你是你,你少来占老子便宜。” 方季洮耳边听着两个人的争论,看向一直在一旁笑眯眯的表妹。 “姑母家的?哪个姑母?”他怔怔地问。 沈璃笑得眉眼弯弯,刚要回答,方遥已经朗声道,“亲姑母,就是当年丢失的那一个。你姑母没了,表妹还在,正在为方家军建军犬基地。这次也是上山捉狼才凑巧遇见有人追杀你,要不是你表妹替你取出胸口的箭头,即便没人追杀你也活不到京城了。” “儿子知道,所以儿子写了血书,”他低头一看,衣服被换了,“血书……” “血书已经交给舅舅了,”沈璃道,“我叫沈璃,表哥好。” 方季洮轻点下头,“表妹好,我叫方季洮。” 王医正愣愣地看着他们,刚才听到的信息吓得他心脏砰砰直跳,这是他能听吗?又是追杀又是血书的。 不行不行,既然人没事了,他得赶紧走,一刻都不能留。 走之前…… “方遥,你要是想让我保密,就把另一本书给我。” 方遥一听笑了,“哦哟,竟然还敢威胁我?” “是,只要你给我书,打死我都不会泄露一个字,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就告诉皇上,让皇上判你欺君之罪。” “欺君?你也有啊,你这两天一直在帮我欺君。皇上要是追究下来,我就说是你怂恿的。你看好我家医书了,担心让别的太医得了去,你就怂恿我点名只让你进府诊病。” “哎呀我说姓方的,你……” “多谢王医正救命之恩!”方季洮在沈璃的帮助下半坐起来,双手抱拳道,“待我伤好了,一定登门重谢!” 王医正一顿,别扭地转过身子,对方遥道,“你还不如你儿子知礼数,也罢,我先看那一本,等下次你被人砍的时候,老子再来给你治伤换另一本。”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老子才不会被人砍,你个老东西,给你,省得这书留在老子手里,你成天在心里咒老子。”方遥一把将书从怀里掏出来扔过去。 王医正赶紧伸手接住,珍惜地擦干净书皮。然后迅速背上药箱,以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了,跑了…… 外面的暗哨看到他慌慌张张跑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分出两个人来跟上他,走到无人处将他堵住,问他跑什么。 王医正顿时破口大骂,“方遥那个王八蛋,要不是皇上下旨,老子才不去受他鸟气。明明是他自己的毛病,他倒怪老子医术不精。呸,老子不给他看了,不看了不看了。” 暗哨对视一眼,“他真的不举了?” 王医正一听,吓得差点一屁股坐下。 娘哎,外面闲话传得这么狠吗? 他只是说姓方的男根有损,能治啊,什么时候外面竟传成不举了。 不举! 天呐,姓方的知道得疯了,非杀上门来不可。 王医正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堵住自己路的两个人,“老夫不知道,老夫什么也不知道。” 暗哨一看他那模样,心下顿时了然。 方遥就是不举了。 这种事太没面子,他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对这老头发火,把责任推到老头身上。 看把老头给吓的,都不敢说实话了。 两人对视一眼,放过了这个可怜的老头。 老头还得去皇上面前复命呢,可不能吓死他。 夜晚。 一名黑衣人骑在马上,撑着一口气向崇国公府的方向飞奔而来。 身后有追兵,他的后背中了箭,奄奄一息。 马蹄哒哒,惊动了隐藏在各处的暗卫。 崇国公府的暗卫一眼认出这是府里派去接应西羌暗杀小组的人,一声呼哨,飞出几个人,替那人抵挡身后追兵,顺便跳到他的马上,护着他往崇国公府而去。 那人嘴角噙着血,将一封信从怀里取出来,暗卫刚接到手里,那人便脖子一歪,倒了下去。 追兵在看到有人接应的时候迅速撤退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崇国公连夜被叫了起来。 他接过那封用鲜血写成的信,一字一字看完,定了一会,突然吩咐道,“来人,笔墨伺候。” 信上说,追杀方季洮的人将方季洮杀死了。 至于其中的波折,崇国公已经不放在眼里。 只要能认定方季洮的细作身份,方遥从此便得跌落下来,遭他碾压。 …… 夜深了。 方遥站在练兵场的高台上,看着远处亮起的信号弹,知道信已被崇国公的人拿到,放心地回了屋子,呼呼大睡。 信是大皇子手下那名叫徐扬的暗卫写的。 方遥十分感激。 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萧辰泽还能想到给崇国公府的人留下一封混淆事实的信。 萧辰泽心思之缜密,行事之机敏,令方遥钦佩不已。 在密林时,徐扬将崇国公府的人全部斩杀以后,用其中一名头领的血写了那封信。 字迹潦草,不好辨认。 信上说他们已经杀死了方季洮,奈何与迎接方季洮的人厮杀在一起,两败俱伤,只活了他一个。 他一把火将所有尸首烧毁,又自知伤势严重,恐不能赶回去报信,遂写下血书,以明忠心。 然后,徐扬在那堆用树叶树枝掩埋起来的尸首上放了一把火,又单独将这小头领的尸首拎出来扔在半路,那封信就放在他怀里。 每家府邸都有自己传递踪迹的暗号,徐扬知道后面肯定还会有人来接应这帮人,于是命人隐藏在暗处,将来接应的人又全部杀死。只留了拿到血书的那一个,等他差不多快到京城的时候,才射出毒箭。 那箭头上的毒是表姑娘给的,表姑娘说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毒发。 毒发就会身亡,无药可救。 半个时辰,正好跟这个人跑回崇国公府的时间差不多。 正好能将血书送到,又毒发身亡,一句话都没法交代。 崇国公无法分辨事情真相,但他着急将方季洮定罪。 等了这么多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尽管还没找到方季洮的尸首,但他也不想再等了。 必须杀方遥一个措手不及。 不然让他得知儿子已死,想到应对法子,就没法摁死方季洮的细作罪名了。 第161章 有人栽赃 翌日。 古玩店的师傅们大清早便来了将军府,他们是方遥请来帮忙掌眼的。 方遥和蓝氏守在跟前,看着师傅们一件一件将瓶瓶罐罐拿到跟前,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还敲两下听听声响,检查得那叫一个仔细。 检查完毕,领头的师傅一拱手,对方遥道,“恭喜大将军,东西都对,无一差漏,大将军可以放心了。” 方遥听了挺高兴,笑呵呵地道,“辛苦大家了,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是吗?” 师傅们忙说没有,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确定没有。 方遥和蓝氏对视一眼,蓝氏一副妇道人家的不放心模样,又问了一遍,“里外都检查过了?里面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是吗?” 师傅们笑着道,“将军夫人请放心,小的们就是靠这手艺吃饭的,尤其还是为将军府验货,那是断不敢出一点错的?” “那就好那就好,”蓝氏用手帕擦擦嘴角,淡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师傅再陪妾身查验一番,师傅们就可以领赏回去了。” 这是惯例。 高门大户请人上门鉴定古玩,开始前双方一起确认东西完好无损,然后便交给师傅们随便鉴定。 等到鉴定完毕付银子之前,也需双飞再确认一下东西是否依旧完好无损。 以免付完银子再发现古玩在检验过程中被磕了碰了,到时候说不清楚。 师傅们点头应是,跟在蓝氏身后向摆放在一旁的瓶瓶罐罐走去。 一名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在后面,眼神游弋。 走了两步,他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众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方遥忙问,“这是怎么了?快,唤府医过来。” 蓝衣男子摆摆手,看上去表情挺痛苦,道,“不必惊动郎中,小的不打紧,是老毛病了。吃的东西不对付便会肚肠搅动疼得厉害,去如意房一趟马上就好。” 其他人一听,笑着道,“那你快去,这边很快就好。待会大将军发赏的时候你不回来,我们可就把你的银子分了啊。” 那人一边捂着肚子往外跑,一边笑骂道,“谁敢动我银子,看我回来剥了谁的皮。” 说话的工夫,人已经跑了出去。 方遥眸光冷冽,对暗处的朱毅打了个手势。 然后来到众人身后,静静地看着蓝氏一个一个检查。 查着查着,领头师傅的眉头皱了起来。 其他人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事情好像不对劲。 以往的东家再怎么仔细,也没有像今日这样里里外外反复查验的。 本身他们鉴定时主家就在一旁盯着,有没有损坏其实当场就能发现。 之所以最后再看一遍,纯粹只是走个过场,以免后续扯皮。 可眼前将军夫人不但里外检查,还命丫头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来,将瓶子罐子底朝下,往外倒一倒,再伸手进去掏一掏。 就好像他们会在里面藏什么东西似的。 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名小丫头从红色梅瓶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众人一愣。 不可能啊,刚才鉴定的时候看得那么仔细,生怕里面落下更贵重的物件,他们全都检查过了的,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怎么突然就有了一封信? 这只红色梅瓶是谁鉴定的? 要真是给将军落下一幅古字画未鉴,那今日这活干的,可真就出了从未出过的纰漏。 丢人呐。 领头师傅脸色赧然,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是小的疏忽,差点给大将军造成遗漏,还请将军和将军夫人赎罪。” 方遥盯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才道,“这只梅瓶是谁负责的?” 领头师傅回头看,一个站在后头的年轻人紧张地走出来,躬身道,“是师父和小的负责。” 师父突然肚肠不适,去了如意房,他心里害怕,却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鉴定的时候里面没检查吗?”方遥淡淡地道。 “禀大将军,小的看过的。鉴定之前就看过,小的将手伸进去摸了个遍,瓶子里面什么都没有,鉴定之后……” 他想了想,如实道,“鉴定之后师父说他来检查,命小的填单子,小的便没有再看。” 以往填单的活都是师父干,他只是一个打杂的。今日师父抬举他,把填单的事情交给他,他十分感激。 领头师傅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 去平常人家鉴定,填单的事情都不敢马虎,何况还是到大将军府来。 梅瓶里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跟在将军夫人身边一件一件检查,那么多双眼睛都能证明信封不是将军夫人塞进去的,更不是眼前其他人塞进去的。 毕竟鉴定完之后他们还留了自己人守着这些瓶子罐子,没有人能做得了手脚。 如今看来,能做手脚的只有去了如意房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还没回来? “刚才那信封是从里侧粘在瓶壁上的,”蓝氏缓缓道,“诸位也知我将军府机密甚多,对那些信啊字条啊尤其敏感。所以这最后一步检查,本夫人便不能像别人家那样敲敲看看就行,必须里外仔细验看,以防有人被人收买,随便放一个什么信件,栽赃陷害我将军府……” 师父们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都丢了。 忙扑通扑通跪下来,砰砰磕头道,“请将军和夫人明查,小的们不敢,小的们不敢啊。” “不敢?”方遥已经看完信封里的信,目光来到领头师傅脸上,“那小子说是他师父最后过的目,他师父呢?” 领头师傅抬手指向外面,“他去如意房了,他师父就是刚才那个,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子,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顿时慌乱起来。 坏了。 是那家伙干的,他把他们都害了。 方遥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带上来。” 门口处,两名护卫紧紧地拧着一个人的胳膊,押着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正是假装肚子疼去了如意房的那一个。 为了防止他自尽,他的下巴已经被护卫卸了下来。 师傅们呆呆地看着他,满脸震惊。 其实从他们进门的时候,方遥就安排人监视上了。 尽管赵氏放进去的那封信已经被蓝氏拿给沈家二夫人,但是方遥深知崇国公的奸诈,他怎么可能只放一封信便高枕无忧? 为了以防万一,方遥将第一封信誊抄一遍,重新放回到原先的瓶子里。 果不其然,蓝衣男子的眼睛从进来就盯着放那个瓶子,并趁人不注意将那封信偷了出来。 接下来的鉴定一直很平常,直到最后,他才装作伸手进瓶里检查的工夫,将另外一封信粘在了瓶子内侧。 第162章 撺掇搜府 趴在屋顶上的朱毅把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当即暗哨通知了方遥。 蓝衣男子捂着肚子走出去没多久,就被朱毅拦了下来。 那人一看不好,话都不说一句,张开手掌便劈过来。 却不料那是他的假动作,趁着朱毅一闪避,那人蹭一下跃起来,他想跳到屋顶快速逃窜。 殊不知刚跃起一个身位,他的脑袋猛地被一颗小石子打中,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泄掉,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朱毅一个箭步踢过去,将他狠狠地踢翻在地。接着窜过来两名护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掉他的下巴,把他反手拧了起来。 朱毅双手抱拳,对着屋顶道了声,“多谢。” 萧辰泽的声音懒懒地传了过来,“不用客气,总不能白睡你家屋顶。” 刚才那颗小石子就是他打的。 他被方遥赶走,却一天还要回来好几趟。没事就待在将军府的屋顶上,说是晒太阳,其实连朱毅都看出来了,他的目光只围着沈璃转。 朱毅和两名护卫押着蓝衣男子走了,萧辰泽打了个哈欠,无聊透顶。 想了想,干脆起来伸伸懒腰,几个腾跃间,来到师傅们所在的库房顶上。 一到那里,就听到方遥正笑得人心里发毛,“来人,把他们都关起来,给老子挨个审问。” 屋顶上,萧辰泽来到朱毅刚才趴过的地方,透过缝隙往下一看,“大将军,有一种药粉可以让人很快说实话,你抓紧点审。崇国公今日早朝联络好多人弹劾你,恐怕很快就会有旨意到了。” 蓝氏被屋顶上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方遥生怕她知道萧辰泽和儿子方季洮的事,忙找了个由头将她打发回去。 然后睨了屋顶一下,对朱毅道,“他怎么又来了?” 朱毅汗颜,“刚才就到了,属下打不过他,又怕动静太大惊动这帮人,便没赶他走。” 萧辰泽敲敲屋顶,“喂喂,赶谁走呢?要不是我,刚才那小子能抓得那么顺利吗?” 方遥拧眉问,“怎么回事?” 朱毅道,“那人身上有功夫,他想逃跑,被大皇子用石子打落下来,属下才将他抓获。” 方遥冷着脸嗯了一声,对朱毅道,“将绮罗送来的药粉给他们服上,再将绮丽带去看一下那个人的样子,抓紧易容出来。” “是。”朱毅转身走了出去。 方遥将信拿在手里,重新翻看一遍。 信是以西羌人的口吻写的。 上面说,幸亏方季洮所送信息,那几个渗入大周军营的细作才安然逃回西羌,方季洮所获酬劳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分散放于京城各个钱庄,银票就在信里,随取随兑。 …… 御书房。 皇上坐在御案后,脸色阴晴不定。 早朝时崇国公联合诸位大臣出列参奏:方遥之子方季洮细作之事久拖不决,恐成灾祸。从西疆押解他回京的官差已经许久没有送信回来,沿途驿站也未曾听说他们经过的消息。众大臣严重怀疑官差遭遇毒手,方季洮被西羌或者方家军解救,人已经逃走了…… 冠勇侯和崔御史出列,极力否定崇国公的指责。奈何他们也说不清方季洮究竟去了哪里,被崇国公质问得哑口无言。 崇国公转身面对皇上,拱手行礼,“臣知皇上信任方将军,然方家长子通敌之事非同小可。即便方将军没有参与,其子也是因了他的身份才能得到机密信息,并将消息顺利递送出去。臣请求皇上允准,立即派人搜查将军府,否则再耽误下去,臣恐怕方季洮通敌的证据会被销毁殆尽……” 皇上黑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事关细作,又是朝中大佬带头参奏,皇上也不好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大周国的骠骑大将军被人搜府,传出去铁定人心惶惶,于国不利。 皇上怎么可能答应? 下朝后,崇国公走出宫门。 护卫赶紧过来,凑到他耳边道,“禀国公爷,事已办成。” 崇国公心里一喜,脸色平淡地上了马车,这才对护卫道,“按计划行事。” 没过多久,外面的茶楼酒肆就都在传,方大将军的长子被西羌人收买,出卖大周情报,人赃俱获。皇上派人将其押回京城,其竟中途逃脱。有人怀疑他被大将军藏了起来,皇上却不忍搜府…… 百姓们最恨通敌叛国之人,当即群情激愤,要到将军府门口集合抗议。 眼看着事情就变得越演越烈…… 皇上无奈,只得下令,由冠勇侯,老丞相和崇国公为主,带人去将军府问询方季洮下落。 出发之前,崇国公又一次将护卫召到跟前,问道,“是那个人亲自过来送信说已经将信放进瓶子里的吗?” 护卫肯定回道,“是,属下认得他,他办事的经过也是当初说定了的,一点都没错,甚至他身上的蓝色袍子还是国公爷您赏的呢。” “好,那就好。”崇国公大喜,带着人出去了。 护卫没说错,确实是蓝衣男子亲自过来回的话。 他说他们在将军府鉴定的时候,他发现了以前放在瓶子里的信,按国公爷吩咐将信拿出来,又在最后趁人不备将新准备的信件放到另外的瓶子里。 他说他还顺便观察了将军一家人的表情,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方季洮已经命丧半途的消息。 送完信,蓝衣男子就急匆匆回去了。 蓝衣男子是崇国公安插在古玩店里的人,古玩店是冠勇侯家的产业,达官贵人光顾得多,崇国公为了掌握朝中动向,便将人安插在里面,刺探消息。 殊不知,真正的蓝衣男子早被押在将军府,来报信的这一个是绮丽帮忙易容而成的。 崇国公府侍卫与之不熟,先认衣服,又听他叙述的过程完全正确,遂未有任何怀疑,便将消息报了上去。 等崇国公,冠勇侯和老丞相一起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府门外的百姓正聚在一起,高声呼喊。 “打死奸细。” “打死细作。” “严查方家军!” 冠勇侯皱着眉头,对老丞相道,“事情还未定论,外面就闹成这个样子,要说没有人私下怂恿,打死老夫也不信。” 老丞相看了眼底下的百姓,对侍卫道,“盯紧里面那几个领头的,待会见机行事。” 实在不行就暗器打倒,岂能由着他们在这胡喊乱叫。 崇国公正好也走上前来,刚要说点什么,老丞相淡淡地暼他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进了将军府。 第163章 老子要一视同仁 方遥躺在担架上,朱毅指挥人将他抬出来,三位大佬一见他这副模样,都愣了愣。 “方将军这是怎么了?”冠勇侯忍不住问。 方遥懒洋洋地道,“前不久被小人陷害,皇上下令杖责50军棍,诸位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老丞相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装得还挺像。 这几天京郊大营那里经常传出方遥挂着半片蒙面黑布过去逛荡的消息,据说他还死不承认,谁认出他来他就把谁打一顿,非逼着人家说自己眼瞎,认错人了不可。 看这泼皮躺在担架上的懒散模样,不用多说也是故意的。 小人陷害,那不就是骂崇国公吗? 崇国公假装听不出来,拱手道,“我等奉皇上旨意,前来寻找方家大公子方季洮通敌罪证,还请方大将军予以配合。” 方遥眼皮都不抬,懒懒地问,“我要是不配合呢?” 冠勇侯刚要说话,崇国公生怕不能激怒方遥似的,忙道,“大将军敢抗旨不遵,就休怪我等不客气......” 方遥一把抽出担架旁侍卫的佩剑,一下子扔出去,佩剑剑尖朝下,稳稳地落在崇国公脚边土地上,剑尾轻轻晃动着,吓了众人一跳。 “吓唬老子啊?就凭你?”随着佩剑扔出去,方遥冲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姓姚的,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崇国公府,想在老子这里耍威风,你还不够资格。今儿个老子就告诉你了,搜将军府可以,但同时也得搜诸位的府邸。老子这就去宫里求旨意,在老子回来之前,你敢在将军府乱动一下,老爷手下那帮兵痞子可不认识什么朝廷重臣,小心他们砍断你手脚,让你爬着回去。” “你……”崇国公气得脸色涨红,伸着手指,嘴唇哆嗦半天,“你,你……” “你什么你?给老子等着。来人!” 方遥一声令下,呼啦啦从各个角落跑出许多士兵,将几位大人和他们带来的官兵团团围在中间。 “朱毅,看着他们,我去趟宫里,半个时辰就回来。” “是,”朱毅应了一声,转身将手一伸,道,“大人们请到偏厅喝茶,我家将军很快回来,请。” 崇国公气的浑身哆嗦,恨恨地对老丞相和冠勇侯道,“他这是抗旨,他这是造反,他这是软禁咱们。” 老丞相揉揉眉心,对冠勇侯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外面日头晒得头晕?” “有,刚才在府门外我就觉得头晕了,不行不行,我得到厅里面坐一会,万一中暑可就糟了。” “你们俩,你们俩就这样为皇上办差是吗?姚某日后一定禀明皇上,告尔等阳奉阴违。” 冠勇侯刚要迈步进偏厅,听到他的话又止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皱眉道,“国公爷,皇上让咱们来办差不假,可没说中暑了不许歇一会。你要是不怕中暑你就先去,没人拦着你。再说了,方遥刚才说得明白,他进宫请旨,要求一视同仁,咱们来查他家,他就得查咱们家。我俩受你所累才被迫接了这桩差事,一点好处没捞着,还被方遥记恨,我们俩找谁说理去?” 说完一甩衣袖,进去了。 崇国公哪里敢自己一个人搜将军府,在方遥的地盘上,他不要命了吗? 忍着这口气,看一眼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士兵,崇国公黑着脸进入偏厅,气呼呼地坐下来,看着外面。 丫头奉茶上来,冠勇侯端起来喝了一口,这茶好,口感不错,便美滋滋地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几个人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如意房就去了好几趟。 正等的着急的时候,方遥回来了。 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圣旨,一进门便展示给几位大人看,“这可是皇上亲笔所写,你们看一看,看一看,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开始了。” 崇国公将脑袋凑过来一看,果真是皇上亲笔。 方遥道,“你们来搜我家,外面人还不定怎么编排老子。老子可不是白受气的主,谁领的头老子就跟谁干。想要不被人编排,那就只有用同等搜府的方式对待几位大人。怎么样?方某这要求不过分吧?” 几个人都黑着脸,不回应他。 方遥也不在意,慢慢将圣旨收起,淡淡道,“不是要搜府吗?快点搜啊。” 老丞相看看冠勇侯,再看看崇国公,刚要说什么,崇国公一挥手,对官兵们道,“搜。” 老丞相忙补上一句,“小心着些,别打碎东西,别吓着女眷。 话音刚落,就听方遥道,“朱毅,拿上我的令牌,去京郊大营调兵,将崇国公府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你亲自带人进去搜查,皇上怕我做事不公,特意派穆恒监督。你跟兄弟们说一声,千万别因为穆恒在一旁监视便和他的人打起来。” 说完转过脸笑着对眼前三位大佬道,“方某手下都是粗人,大字不识,只会喝酒打架,一时叮嘱不到就要给老子惹祸,让大人们笑话了。” 说完来到桌旁,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就往肚子里灌,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伸手一擦嘴角坐下来,奇怪地看着眼睁睁盯着他不动的几人,道,“诸位大人快坐啊,天气炎热,方某一路进宫出了一身汗,唉,” “最近犯小人,方某被人算计,皇上一怒之下连冰块都不给了,将军府的人遭老罪了。等过去这段日子,方某一定找那起子小人报仇,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绝不能白白遭这个罪。” 崇国公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打量他几眼之后,冷冷道,“方大将军刚才还在担架上,这会怎么就生龙活虎,又是打又是杀的了?伤好得这么快吗?还有,圣旨上不是说你怀疑我们三家府里下人有细作,同意你搜寻一下吗?你只让人围着我姚府算怎么回事?” 方遥将腿一伸,刚才还健步如飞的双腿顿时变得僵直,笑呵呵道,“国公爷不提醒,方某差点忘了,你看,这不是伤了吗?还没好呢。” 崇国公气得头发都冒烟了。 遇上这种泼皮,他的胡子都在抖。 第164章 设局让崇国公进去 方遥接着道,“至于只围崇国公府么?老子愿意,你能奈我何。不服气?行,改天我再去围丞相府和冠勇侯府,他们二位可都亲耳听见我是应你的要求才去围他们家的,这可怪不着我了,要怪就怪你崇国公吧。” 崇国公伸手指着他,你你你半天,愣是一个字再没说出来。 搜查的人一队队回来了。 “报,未有发现。” “报,后院也未有发现。” “报,都搜过了,未有发现。” 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崇国公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他可是特意在官兵中夹进了自己人,让他们重点搜查那几件瓶瓶罐罐的。 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难道放错地方了? 不应该啊。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最后一波回来的人,无声询问,领头那个轻轻摇了摇头。 崇国公心里咯噔一下子,顿时沉到谷底。 完了。 崇国公府。 在穆恒的亲眼监视下,朱毅从崇国公的书房里搜出一封密信。 信是西羌写给他的。 信上说,感谢他与西羌合作,将方家大公子方季洮定为西羌细作,使他百口莫辩。方家军一时慌乱,西羌那几名被抓的细作才能趁乱逃回家园。为表诚意,特意送上丰厚钱财,已经分别存在京中各处钱庄,随取随兑。 朱毅当即将信交给穆恒,由穆恒带回去呈给了皇上。 皇上龙颜大怒,当即命人将崇国公府围困起来,将崇国公押往天牢,等候发落。 事发突然,等到皇后得知此事的时候,京中已经一片哗然。 皇后当即跑到御书房外跪下来,哭得声嘶力竭,说父亲是被人陷害的,求皇上一定要为崇国公府查清冤屈,以昭告天下。 二皇子听说以后也进了宫,一见母后跪在那里,刚要跪下,皇后怒斥道,“糊涂,这个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还不快离开。” 二皇子道,“母后在这里,为外祖父求情,儿子岂能坐视不管?” 皇后恨铁不成钢道,“叫母后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个时候你要站在你父皇身边,替他分忧替他着急,而不是陪着母后在这里帮你外祖父喊冤。哪怕你外祖父再冤枉,再无辜,你都不能帮他求情。不但这次不行,任何时候都不行。” 抬眼看着苦恼的二皇子,皇后压低声音道,“自古天家无父子,你就是演戏,也得演成一心只有父皇的模样。只有这样,你父皇的眼里才会看见你,才会记得你的忠心。才有可能栽培你对你给予厚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求见?见了你父皇,求情的话一句都别说,就说听到崇国公府的事情,心里很为父皇担忧,特意来见见他,请他以龙体为重,其他自有儿子们分忧。” 说完之后,皇后拿起手帕捂着脸,低喝一声,“快走。” 接着便哭了起来,“你这个逆子,让你替本宫看望你外祖父都不肯,本宫生你有何用?呜呜呜,皇上啊,父亲他是冤枉的,他是被人陷害的,肯定是方遥报复他,肯定是方遥……皇上呜呜呜,臣妾求皇上明查,求皇上明查啊。” 皇上坐在御书房里,脑仁突突地疼。 正揉着眉心,常公公进来禀道,“皇上,二皇子求见。” 皇上烦躁道,“不见。” 常公公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常公公悄悄进来,走到御案前,为皇上换了一杯茶,轻声道,“皇上,二皇子走了。走之前特意叮嘱老奴伺候好您,请您保重龙体,不必忧心。” 皇上一怔,“他没有为崇国公求情?” “没有,只字未提。” 皇上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刚要说什么,就听外面通传道,“太后娘娘到。” 皇上忙站起来,走出案后,太后已经在郑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儿子给母后请安。” “嗯。”太后点头,皇上赶紧过去搀着,请她坐下。 太后道,“外面是怎么回事?皇后哭得恨不得整个宫里都能听见。崇国公家的事情你跟哀家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和方遥故意设的局?哀家就说嘛,无缘无故的你干什么禁足他那么久,怎么想都不可能只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在朝堂上发疯打人。” 皇上一扫刚才郁闷气结的样子,笑着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的眼睛。” 太后嗔道,“快跟哀家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对崇国公下这样的狠手?” 皇上接过常公公端过来的茶盏,示意他和郑嬷嬷出去守着,这才对太后道,“母后可知道姚家二爷是谁杀死的?” “谁?” “说起来连儿子都不敢信,是一帮西羌人杀的。” “什么?”太后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会是西羌人?” 皇上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定,对太后道,“是啊,儿子刚得知此事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这件事情是方遥亲自查清楚的,肯定错不了。方遥说,几个西羌人扮成大周百姓混进密州铁矿采矿的人群中,偷偷勘察铁矿机密。他们行踪隐秘,一直没有被人察觉。要不是方遥跟西羌人打交道多年,看到他们黄昏时分的祈祷动作,察觉出不对劲,差点又让他们逃脱,” “将人抓获之后,当中好几个都咬碎毒牙当场身亡,有那没死了的被方遥用他们的主神诅咒审问,这才逼出口供。他们说,姚二爷一去密州就过问铁矿开采实际数量与上报数量差距过大的事情,得罪了与他们勾结偷运铁矿石的贵人,那贵人收买姚二不成,起了杀心,便命他们将姚二杀死,嫁祸给其他人,” “方遥本想问他们京中那位贵人是谁,谁知不等发问,那几个人就都被毒死了。就连方遥的人都被暗杀了两个。方遥一见不好,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分批分人送往京城。儿子接到两封,其他几个送信人应该在路上被截杀了……” 太后听得呆住了,喃喃道,“京中贵人?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收买西羌人为他所用?还有,他们偷铁矿石做什么?那东西……天呐,那东西可做武器,难道那人想造反? 第165章 京中贵人是谁 皇上沉着脸,道,“铁矿石乃一国命脉,朝廷严加管控,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闹出祸乱。没承想这当中还牵扯进了西羌人,可见此人不仅在京中地位显赫,还与西羌有着某种联系。朕已经命方遥秘密严查此人,为此特意将方季洮弄回来,协助其秘密调查。没承想朕派去的人刚从西疆出发就被杀掉,方季洮也失了踪迹,没有任何消息,” “至于崇国公府这边,明明崇国公的人已经查出他家老二死在西羌人手里,崇国公却按兵不动,成天在朝堂上嚷着让朕为他们查清真相。这不仅是拿朕当猴耍,还想用他家老二的一条人命,绑架朕,为皇后谋取朕的愧疚,再利用朕的愧疚谋取更多利益,中间还不忘趁机陷害方遥,” “另外,方遥昨日送消息进宫,他说杀死押解方季洮官差的人是崇国公派去的。谁都知道官差是朕亲自钦点的,他连朕的人都敢动,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像这种不忠不义,不以朝廷为重,为了私利将家国抛弃脑后的人,朕怎么敢继续让他忝居高位?” “所以,朕就趁这次机会,将崇国公府的权势收回。刑部,户部都有他的人,其他罪状都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都会有人出面为他作保,唯有与敌军勾结出卖情报这个罪状没人敢担保,” “这主意还是方遥给朕出的,平日想搜崇国公府还找不到理由,这回可好,他崇国公不是逼着去搜方家吗?就方遥这个泼皮,反过来也逼着去搜崇国公府,再合情合理不过。这下好了,真搜出东西来了,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方遥和朕的人,还有姚家大老爷姚逊亲自在跟前监督着,别人作不了假,没法弄封假信偷偷塞进去栽赃他们。这罪名,崇国公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皇上心情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气都不带喘的。 外面,皇后依旧在哭哭啼啼地嚷着请皇上明查,不要冤枉了父亲崇国公,喊得嗓子都哑了。 太后叹息一声,道,“世上竟有这种人,为了争权夺利,连儿子的死都能利用。崇国公为了皇后和姚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这样的人确实可怕,与其到最后尾大不掉,不如早动手,砍掉他的臂膀,让他扑棱不起来,” “这次能如此利索地拿下崇国公府,方遥居功至伟。只是这样一来,朝中许多人都得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尤其是皇后和追随姚家的那些人,恨不得生杀了他,” “这些人想的无非就是储君之位,出了崇国公府这件事,他们也该略过崇国公,直接跟随皇后和二皇子了。皇上是时候考虑一下储君人选了,不管选不选二皇子,你都得想法子护着方遥。话说,他是怎么将假信藏到崇国公府而不被人发觉的?他有跟你说过吗?” “未曾说过,”皇上摇头,脸上浮起笑意,道,“他说他有办法,让朕尽管放心,他进宫来求圣旨搜崇国公府,其实就是亲自来给朕送信,告诉朕信已藏进去了,一切都安排妥当,让朕放心,” “母后说得对,朕是得想法子护好方遥了。他为了朕的江山得罪不少人,朕在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朕不在了,您这三个皇孙……” “老大乃楚后所出,朕心里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可他动不动被大臣们弹劾,说他荒诞的跋扈的,什么都有。朕要是选他做储君,朝堂上肯定得吵成一锅粥。” “老二嘛,是嫡出,在大臣当中口碑也不错,但是他的母族……不好说啊。这次拿下崇国公,也是防备一旦二皇子成为储君,不会被姚家掣肘,大周不至于到了外戚干政的地步。唉,怎么想,老二都不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好人选,” “再就是老三了,这孩子平日里不声不响,不引人注意,但也不是个没主见的。您看这一次他和江南织造温家嫡女的婚事,连点预兆都没有,突然就成了,谁听了不大吃一惊?温家不但要乖乖把女儿嫁给他,还得感激涕零,这小子让我刮目相看啊……” 皇后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常公公进来说,“皇后晕倒了,老奴已经让人将皇后抬回寝宫。” 太后将郑嬷嬷唤进来,疲倦地道,“哀家也该回去了,皇上保重龙体,切勿为这些东西扰了心绪。实在烦累就把崇国公的事情交给冠勇侯和老丞相,有他们两家为方遥分去部分仇怨,皇上心里也少些担心。” “是,儿子知道,儿子送母后出去。”皇上走上前来,扶着太后走出御书房。 外面天蓝云白,阳光照在身上,仿佛把一身的霉气都晒干净了,人竟瞬间轻松明媚起来。 天牢里。 崇国公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刑部一向是他的势力范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皇上关进来。 他的牢房里摆着桌椅床卧,茶水点心,甚至还有笔墨纸砚和书籍。 老丞相和冠勇侯过来的时候,崇国公正坐在桌前喝茶看书,狱卒打开门,他连眼皮都不抬,权当没听见。 “崇国公这地方好,凉快,清净。”冠勇侯笑眯眯的弯腰走进去,左右瞧了瞧。 老丞相咳嗽一声,对崇国公道,“皇上命我二人过来和老国公说说话,顺便问问你对这次的罪名有什么说法。唉,哪怕证据确凿,皇上还是感念国公爷您以前的辛劳,叮嘱我二人过来告诫刑部的人,不能委屈了您。不过看这情形嘛,显然皇上多虑了,竟不知您在刑部如此受礼遇,连赵某都自叹不如啊。” 崇国公放下书,闭上眼睛往后一靠。 什么罪名? 为泄私愤向敌方泄露机密! 还好,没有说他通敌叛国。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皇恩浩荡? 心头一股邪火猛地窜起,崇国公划拉一下子,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他刚进来就听刑部的人说了,在他家搜出的那封信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为了陷害方季洮而勾结西羌人。 呸。 他是算计了方季洮,但可不是勾结西羌人。 西羌人杀了他儿子,他还等着报仇呢。 那信上的口吻和内容与他陷害方季洮那封信上的内容如出一辙,不用多说也知道,他被方遥反过来算计了。 保不齐,去方遥家鉴定的那名手下已经被识破,到崇国公府送信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功亏一篑啊! 功亏一篑。 第166章 你把这本事教给舅舅 看着崇国公阴沉不定的眸子,冠勇侯伸了个懒腰,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国公爷,是痛痛快快在罪书上摁个手印?还是非得走个过程啊?” 上下打量他两眼,冠勇侯接着道,“国公爷是个聪明人,走过程的话,只怕您年岁太高,扛不住啊。万一有个好歹,伤了您,无法跟皇后娘娘交代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您的罪名连辩驳都没辩驳就定了性,您就是到了地府,心里也不痛快啊对不对?” 崇国公本不想搭理他俩,眼见冠勇侯喋喋不休,最后还诅咒起他来,实在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放完就给老子滚。你们说的罪名我一概不认,是方遥那狗东西算计了我,你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给老子滚。想动我?行,今日怎样将罪名安在我头上的,明日我就让你们怎么死,咱们走着瞧。” 老丞相淡淡地看着他,等他骂完,才慢吞吞地道,“你说别人陷害你?老夫未做查询,先不和你辩驳。倒是来此之前,方将军特意让我俩给你带个话,他也说你陷害他,陷害他儿子。说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儿子已经活得好好地回府了,他要感谢你派人追杀,不然他儿子不可能回来这么快。另外,你还把皇上派去护送他的人杀了,皇上龙颜大怒,崇国公,你好大的胆子!怎的?这些年跋扈惯了,已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 崇国公脑袋嗡的一下子,炸了。 “你说什么?回来了?是方季洮回来了吗?你确定不是他兄弟?是他本人吗?” 眼前一阵眩晕,崇国公几乎就要坐不住。 不是有一封血书,说是已经…… 崇国公突然定住了。 呆呆地看着门外,脑中嗡嗡作响。 那血书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从头到尾,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方遥的眼皮子底下。 他以为给别人设了陷阱,殊不知别人给他设了更大的陷阱。 喉咙一阵腥甜涌上来,噗一下,一口鲜血从崇国公嘴里喷出来,眼瞅着人便往后倒了下去。 狱中顿时一片混乱。 ...... 大将军府。 方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璃,震惊不已。 上一次他就说她和萧辰泽突然带着自家儿子出现在面前,太过蹊跷。 尽管萧辰泽说他会什么瞬息大挪移,但是在他亲眼看见之前,他根本就不相信。 可这一次,他正为怎么将信送进崇国公府而犯愁,外甥女就一把抢过去,信誓旦旦跟他说她有办法。 他问是不是还得求萧辰泽,用他的瞬息挪移之法,沈璃愣了愣,磕磕巴巴地道,“是,呃,是的,瞬息大挪移,是得求他帮忙。” 方遥一听头就大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大皇子知道? 大皇子一旦插手,就不是他帮皇上整倒崇国公府姚家的事,就成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为储君之位相互斗法的事。 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让大皇子帮忙。 方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把将信拿回来。 他也是疯了,怎么能让外甥女去做这么重要的事?璃儿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小女娃,这么危险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沈璃却将那封信抢过去,不等他说话,一个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方遥嘴巴张大,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天呐天呐。 璃儿也学会瞬息大挪移了! 没等他喝完一盏茶,璃儿就回来了。 又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惊得他半天合不上嘴。 “你跟舅舅说实话,上次和大皇子一起送你表哥回来,究竟是谁用的瞬息大挪移?” 沈璃嘻嘻笑着,上前挽住方遥的胳膊,撒娇道,“是璃儿,当时付立章也在跟前,大皇子怕其他人知道,便说是他自己。等到了舅舅面前的时候,他说习惯了,顺嘴便又那样说。那个时候表哥还在昏迷,璃儿没心思解释,便由得他去。” 方遥一听这话,激动地站起来,绕着沈璃走了两圈,“你从哪学来如此了得的功夫?来来来,你想办法教给舅舅,舅舅学会了上阵杀敌,一眨眼窜到敌方将军面前,砍了丫狗头,哈哈哈哈。” 沈璃捂着额头,摇了摇头,“不是璃儿不教,实在是谁也学不了。真的,舅舅也学不了,谁都不行。” “为何?” “璃儿也说不好,又不想编故事来骗舅舅,反正除了璃儿,这本事谁都学不会,请舅舅相信。” “相信,舅舅自然相信你,”方遥伸手摸摸她的头,宠溺道,“璃儿说什么舅舅都相信,看把你急得,学不会就不学,璃儿一个人会也好啊。我是你舅舅,你学会跟舅舅学会有什么区别?往后一旦有需要,你就去替舅舅砍那帮老贼……” “你让璃儿去砍谁?”蓝氏恰好走进来,嗔怪道,“姑娘家家的,给你弄个什么军犬基地便罢了,如今竟还鼓励她去砍人,哪有你这样当舅舅的?” 沈璃站起来给蓝氏行了个礼,“舅母来了。” 蓝氏拉住她的手,眼睛瞬间湿润了,“我刚从你表哥那里过来,好孩子,要不是遇见你,你表哥早就没命了。舅母刚才跟他说了,等他好了,一定要认认真真跪下给你磕头道谢,等外祖父舅舅我们都没了,他就是你的亲哥哥,谁敢欺负你,让他拼命去。” 搜府的时候,为了不被人发现,方遥将儿子藏在房顶上。 搜府的人一撤,他就将儿子重伤回府的事情告诉了蓝氏。 蓝氏一听,差点吓得背过气去,红着眼圈去看儿子,出来的时候听说儿子当时只差一口气就没命,蓝氏心疼得直抹眼泪。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细作的嫌疑也没了,儿子也回来了,且一天好过一天,蓝氏对沈璃的感激,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怎么呵护都不够。 而方遥这里,也特意进宫,将儿子回家的消息禀明了皇上。 皇上还因为他装病诓王医正去府里的事情把他骂了一顿。 皇上说外面都道他已经不举,心中同情他,还想找个理由让宫中御医们为他把脉开方子,为他医治。 谁知他个王八蛋为了隐瞒真相,宁愿被人误会不举,真是白瞎了皇上的一片好心。 方遥当即跳了脚,黑着脸到处找王医正。 老子哪里不举了?这老皮贼,老子好好的,都是那老小子公报私仇,嫌老子逼他上门诊病,故意出去散播谣言,破坏老子名声。看老子找到他,不拧断他的脖子。 第167章 贬为庶民 方遥不举的名声又一次被传得沸沸扬扬。 禁足后的第一次上朝,就是关于崇国公因个人私怨枉顾国法,勾结外敌陷害忠良的案子。 看在他以往的功绩份上,更看在他没有对大周造成太大损失的份上,皇上对他从轻发落,将崇国公削爵罢官,贬为庶民,一月内搬离崇国公府,不得拖延。 百年氏族,众人还没回过味来,说倒下就倒下了。 那些个想替崇国公求情的也都被崔御史一干人喷得体无完肤,差点也被定性为勾结敌军的同党,吓得他们连忙噤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退朝后,方遥背着手出来。 走着走着,就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确实如此。 朝中官员心里都对他多了几分怜悯,甚至以往因为他霸道不讲理的性子对他颇有微词的人,今日也同情悲悯地看着他。 他十分费解,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就有同僚经过,眼睛盯着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叹息地拍拍他肩膀。 不等他说话便对他道,“理解理解,放心没事,会治好的。” 他更一头雾水了。 老子怎么了? 怎么就能治好了? 一个个的,搞得好像老子要不行了似的。 正纳闷着,那边,冠勇侯神秘兮兮地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到了钟楼角落,探出头去看看没人跟过来,这才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他道:“这可不是个小事情,你不能讳疾忌医。别看王医正那张嘴有点臭,但他医术是真的好,尤其在男根方面,整个大周他论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方遥一下子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心里这个气啊,当即大声对冠勇侯道,“我没病,真的没病,那是王医正乱说的,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 “好,好,没病,咱们没病,不提就不提吧,只要别耽误治病就行,唉……” “不是……”方遥想要辩解,却见冠勇侯抠抠搜搜地将手伸进袖袋里,取出一包东西,飞快地塞到他的手中,重重地与他的手对握,语重心长道,“你年纪轻,还好治。治好了赶紧多迎几个妾室,多生几个儿子,好为我大周培养栋梁。” 方遥张口结舌。 他年纪轻?他都四十了,行,他在这老头眼里确实年纪轻。 可让他迎妾室赶紧生儿子,这算怎么回事? 还有,手里是什么东西? 长长的,有些硬。 他低头就要打开,被冠勇侯一把握住,“这药不好找,回去再看,免得被御医们知道,上门找我要。我可只有这一个了,今日都给了你……” 那边,老丞相也背着手走了过来,“老远就看见你们俩鬼鬼祟祟的。” 说着将手里一包东西往方遥面前一递,大大方方道,“外面都说你那个毛病需要用虎鞭,好在我家里存了一根,你拿去用吧。此病不能拖,要早点治,当初应该是在战场上得的吧……” 话未说完,方遥将手里的东西往冠勇侯身上一扔,飞一般窜了出去。 他的前面,是跑得几乎断了气的王医正。 方遥一边追一边大喊,“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跟你没完……” 王医正从未像今天这样痛恨自己的小短腿,跑的帽子都歪了,也不管眼前是什么地方,猛地一头冲进去,把门一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都下来了。 我的那个娘哎,差点让疯子给追上,可吓死老子了。 擦一擦眼泪,头顶突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姓王的,来来来,你跟老子说说什么叫不举。” 王医正心里一惊,抬头一看,完了,没看清,跑到凉风亭来了。 凉风亭除了门就是窗户,夏日炎炎,窗户全部四敞大开。 他关了门,却没关窗,方遥从窗户跳进来了。 …… 很快,凉风亭里便传出王医正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方遥将王医正的手拧在身后,王医正眼泪飞飙,“疼疼疼,这手是为皇上扎针的,哎呀疼疼疼,方将军方将军……” 方遥二话不说换他另一只手拧回去。 “老子被你害惨了,赶紧出去给老子正名,不然老子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是是是,这就出去说,我这就出去说。就是误会,纯粹是误会。” 门打开,方遥咬牙切齿从凉风亭里出来,王医正眼睛红红地跟在他后面,逢人便说自己诊断错误,冤枉了方大将军。 众人看向他俩的目光更加同情了。 可怜啊。 一个实话实说却被武将埋怨,只能昧着良心说自己诊断错误的御医,这对一名从医者来说是多大的屈辱啊。 一个得了病却不愿承认,一向英武不凡的形象受到严重打击的将军,众人盯向他那里的目光,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 方遥后知后觉旁人的同情,气得哇哇大叫,抓着头发跃上屋顶,从墙上飞走了。 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胜唏嘘。 崔御史好心搀扶起王医正,叹息一声,“原谅他吧,打击太大,怪就怪在你不知道为他保守秘密,唉。” 王医正再一次鼻涕眼泪往外飞飙,“我怎么不为他保密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传得这么快,明明是假的,是假的。” 崔御史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我明白,我们都明白,你不承认是对的,为他保密是对的。要是早点为他保密就好了,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就让他发发火吧,发完火该治还得给他治,医者仁心,千万别和他计较,不就是被他打了一顿吗?我们都懂,听说需要虎鞭,是真的吗?我家里没有,可以帮忙打听打听谁那里有……” 王医正怔怔地看着崔御史,他的两片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用点什么药能让他闭嘴,让他别再念叨这回事呢? …… 方遥回到府里,听说萧辰泽又来过了,没好气地对朱毅道,“下次再来,弄张网子收了他,挂他一天一夜,看他还敢不敢来。” 朱毅无奈地挠挠头皮,讪笑道,“将军,属下不敢。他手里有黑金令,令牌一出,天下兵马听他命令,违令者斩。属下怕惹恼了他,被他找个借口收拾了。” 方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不争气的东西,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收拾我的人。” 朱毅嘿嘿一笑,道,“他今儿个和表姑娘一起去看望老将军了,老将军亲自把他送出来,还叮嘱属下跟他好好学功夫,看上去挺喜欢他的。” 第168章 不然就选他吧 “老将军?我爹?”方遥疑惑地问,“他去看望我爹了?” 朱毅点头,“是啊,他一来就问表姑娘在哪?找到表姑娘以后,两个人就去了老将军那里。属下看他对表姑娘可好了,老将军肯定也能看出来。属下可不敢对他怎样,万一以后成了将军府的表姑爷,属下还得讨好着些呢。” 方遥把眼一瞪,“胡说什么?什么姑爷?他也配。” 说罢气哼哼地转身,他要去问问老爹什么意思,为什么对那小子特殊对待,不是说过不参与朝中争斗,只一心为皇上效力的吗? 来到父母院子,方遥整整衣冠,拍拍身上尘土,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方老太爷正和老夫人坐在一起喝茶,两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半像气恼,一半又像解了气。 一见方遥,老太爷指指下首椅子,对他道,“正好找你有事,你坐下,慢慢说。” 方遥坐下来,看着爹娘。 就听老太爷道,“你这几日忙皇上的事,家里为了不给你添乱,便没有告诉你,前两日你娘听婆子们回来说,外面人都在传沈照江的继室夫人赵氏,张罗着要将璃儿许配给大理寺一名死了原配的大理寺丞……” 方言眸子一眯。 大理寺丞? 从六品的闲职,沈照江又皮痒了是吧? “你娘谁也没提,昨日特意出去一趟,这才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赵氏对外面说方家这就要倒霉了,方家一倒霉,沈璃就没了能为她撑腰的人,婚事自然得回到父母手里来。据说那个大理寺丞脾气暴戾,原配夫人就是不堪殴打才自尽的,” “没想到那赵氏在璃儿手里吃了那么多亏还不死心,如今不敢明着和璃儿动粗,竟开始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算计璃儿了。我和你娘的意思,与其总被人惦记,不如提早为璃儿选定夫婿。正合计这个事情,大皇子让璃儿带路过来登门拜访,我俩就瞅着大皇子好像对璃儿有那么点意思,你看这事该怎么弄?” 方遥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将信放在父亲旁边的桌子上,道,“这是赵氏帮崇国公放在那批嫁妆里的信件,崇国公怕时日太久信件有误,趁着这次鉴定让人调包,审问那人的时候我把信留下来了,父亲看一看。” 老爷子拿起信件,诧异地看着他,“赵氏帮崇国公的忙来污蔑你?” 方遥道,“是,此事还是璃儿无意间得知了,派人来通知的。其实当时儿子就让蓝氏将信件拿出去交给沈府二夫人了,您手里这封是儿子让人誊抄的。” 老夫人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里面怎么还有沈府二夫人的事?” 方遥道,“母亲知道这些瓶瓶罐罐都是妹妹的嫁妆,是沈府老夫人和沈二夫人赔的。赵氏将与敌勾结的信藏在里面陷害咱们,不管成与不成,沈二夫人都别想脱得了干系。她们妯娌不合,她这是想一箭双雕。” “那二夫人得知此事怎么说?” “沈二夫人趁着沈府举办宴会,将信偷偷藏到二皇子马车底下了。” “啊?”老夫人一听这话,吓得站起来,捂着心口道,“这,这合适吗?她胆子也真是够大。”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爷子看完信,将信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黑着脸道,“看看这信,崇国公想害死我家,让我们万劫不复。反正上面也没写名字,信在谁的手里谁就是通敌的细作。二皇子是他外孙,放在他外孙手里有什么不合适?谁作的孽,谁的子孙后代受,合情合理。” 老夫人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担忧道,“那赵氏竟然帮崇国公来陷害咱们,这话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不就是因为她自己没在璃儿手里讨到便宜,她的儿女也都没讨到便宜,恨极了吗?”老太爷不屑道,“她又觉得璃儿是因为我们方家做靠山才有的底气,再加上咱们家的女儿死了都占着沈家嫡妻的牌位,她自然想釜底抽薪,不再和璃儿对面杠,而是直接把我们一家整死,这样一来,不就连带璃儿也活不好了?” 这些话别说是老夫人,就连伺候在一旁的高嬷嬷都气得不轻,恨恨地道,“老丞相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真是埋没了他的好名声。” 方遥走上前去,将信收起来,往袖袋里一放,对爹娘道,“大皇子肖想璃儿这件事,儿子记得爹娘说过方家女一律离皇家远着些,咱们总不能因为赵氏这样的人算计璃儿婚事,就打破规矩,让她嫁进皇家吧?” 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沉吟,过了一会,老太爷道,“本来是不与皇家有牵扯的,但那是在咱们方家一直没有掺和进任何一派的时候。自从璃儿回来,她的沈家嫡长女身份因了沈照江的原因被归于二皇子一派。可咱们家一向与楚家交好,与皇后和姚家不睦,自然是不可能帮二皇子的,” “这个时候,要想界线分明,定然要选一个能和姚家和二皇子抗衡的人家。普天之下你想想,除了楚家还能有谁?本来我和你娘还担心大皇子不成器,委屈了璃儿,结果你猜怎么着?你派给璃儿的绮罗绮丽特意过来说,大皇子真正的面目与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他在外面的浑名都是装出来的,” “要真这样的话,我猜着他是想麻痹所有人,让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好静悄悄干自己的大事吧。若果真如此,为父倒还真敢把璃儿嫁给他了。好歹这不是咱们认为的草包,终究是楚后的儿子,配得上楚家的骨血,” “今时今日这局面,方家想独善其身已然是不可能了。既然要以身入局,那咱们就选一个最愿意帮扶的,最值得帮扶的来入这个局。大皇子就是最好的人选,要为父说,就选他吧。” 听了老太爷的话,方遥揉着额头使劲想,怎么想都无法想象萧辰泽沉稳冷冽的模样。 这家伙那一副吊儿郎当纨绔跋扈都是装出来的?真的假的? 他站起来,摸摸袖袋里的信道,“此事让儿子外好好想想,儿子也观察观察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回头再定也不迟。如今儿子要去一趟丞相府,他家的女儿参与谋害我将军府,此事他得给咱们一个说法。爹娘稍歇,儿子这就过去了。” 老太爷点点头,慢慢道,“去吧,是得找找他了,他就总共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害璃儿,另一个女儿也害璃儿,他这个做爹的教不好女儿便说话,我方家替他来教!” 第169章 人的野心就不能给 方遥骑马来到丞相府,正好看见老丞相从轿子里出来,显然也是刚从宫里回来。 一见方遥,老丞相还以为他是来讨虎鞭,在宫里拉不下面子,想私底下再说。 遂对他点头示意,“走吧,到里面坐一坐,正好和你说说话。” 刚刚回来的路上,老丞相遇见自家大女儿,也就是温家夫人大赵氏。大赵氏听说了姚家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往崇国公府,看见老丞相的轿子,大赵氏忙下来见礼,“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大人安好。” 老丞相嗯了一声,道,“这几天外面乱糟糟的,你尽量和莹儿在府里待着,没事少出门。” 不是他严厉,而是这个女儿从江南进京以来就没消停过,折腾来折腾去,还把外甥女折腾给三皇子了。 听说前些日子还被崇国公府管家上门威胁,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要不是崇国公府恰好被贬,他都准备当面找崇国公臭骂一顿。 “父亲,”大赵氏凑到轿子跟前,衣袖掩住嘴巴,轻声问,“崇国公真的被贬了?皇上是不是认真的?不会是为了让方遥面子上好看,暂时做个样子,过几年再给姚家官复原职吧?” 天气阴沉,憋着一场好大的雨。 今日朝堂上发生那么大的事,皇上心情不好,老丞相的心情也不好。 储君未立,所有人都在观望的时候,皇上的任何举动都会被视作一种信号。 大皇子的母亲是已逝的楚皇后,皇上的发妻。楚家又是势力雄厚的一方公侯,立他为储君的呼声一直很高。 皇后和二皇子也因为这一点,对大皇子虎视眈眈。双飞明来暗往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一直不分胜负。 二皇子仗着生母姚皇后,加之外祖姚国公在朝中的人脉权势,一直觉得储君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朝中追随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今姚家突然倒下,朝中官员们的心里又不知道得变几变。 一旦二皇子一派觉得没了指望,做出困兽之斗,谁知道又得掀起多大的风浪,且等着吧。 三皇子么? 母族败落,一直没有人在他的身上押注,本是无需放在心上的。今日却又因为姚家突然出事而被拿出来比较,竟有人认为他也有了夺储的希望。 难道是因为他沉默内敛吗? 才不是,是因为他是丞相府的外孙女婿,他的身后是丞相府和江南织造。 想起那个算计了外甥女的三皇子,老丞相的眸子闪出冰冷的光。 人的野心真是不能给,一旦种下了,便千方百计要冒头,要拉所有人一起,或者登高,或者跌死。 老丞相坐在轿子里,轿帘没有掀开。 女儿问的这些问题,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他了。 本来就闷热得心情烦躁,如今听到女儿也来试探自己,他心里的火腾一下子窜上来,想都不想便一脚踢了过去。 还隔着轿门帘子,大赵氏就被老丞相踢得倒退好几不。要不是身后的婆子连忙跑过来扶住,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大赵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愤恨地道,“爹爹这是做什么?女儿又不是小孩子了,父亲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女儿又不是听不进去,干什么还动起手来了?让别人看见得多不好,女儿的脸还要不要了?” 老丞相一听,恨不得出去打她一顿。 “你还知道要脸?都被人派个管家上门威胁了,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脸面有多重要,怎么不敢直接命人打出去?在外人面前连个屁不敢放,在你爹我的面前倒是敢来质问了?但凡你那天有今日十之一二的志气,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门上都不敢吱个声,” “为父警告你,现在就滚回自己家去,少在外面打听事端,起那不该起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那点小九九,肖想那些东西,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撑得住。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做人,自有你们的富贵日子过,否则,胆敢滋生非分之想,丞相府的大门永远别想再进去,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滚!” 大赵氏的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老丞相的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那叫一个难堪。 早知道请安之后便离开,就不问那么多了。 结果可倒好,这一问,就被老丞相闻出了端倪。 她确实是抱着目的出门的。 崇国公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满京城的高门都惊动了。 大家一通分析,突然发现三皇子背后的靠山竟然也不弱,就如今这势头,谁敢肯定以后是谁上位呢。 有那鼻子灵敏的便到温家去打听,大赵氏再能耐也终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大事她也不了解底细,这不就在家里待不住了,收拾收拾出了门。 本来想去崇国公府,装作安慰姚老夫人去探听虚实的。没想到遇见自己父亲了,正高兴呢,就被老丞相一盆冷水浇下来,心便凉了半截。 福身恭送老丞相的轿子离去,大赵氏也没了出去打听的心思,想了想,吩咐车夫道,“去沈家。” 马车掉了个弯,往沈府而去。 ...... 老丞相心情郁闷地回了府,一见方遥来访,忙招呼着往里让。 方遥背着手,一声不吭跟在后面,两人来到书房坐定,丫鬟奉茶上来,躬身退了下去。 方遥这才将袖袋里的信掏出来,往老丞相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冷冷道,“这是沈照江夫人偷偷藏在我家古董里的,老丞相先看一下。看完了再跟方某解释一下你家女儿为何要置我方家于死地。这到底是老丞相您指使的?还是她自己的行为?” 老丞相诧异地看着他,拿起信件来打开,刚看了没一会,脸色便阴了下来,比外面的云层还要暗沉。 将信从头看到尾,能看到他的手有些抖,方遥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闭上眼睛等他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听老丞相缓缓地道,“大将军如何确定这信是我女儿藏在你家器物里的?” 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已经相信,方遥不可能无中生有,给他女儿栽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盼着自己能通过询问,找出这是一桩误会的证据。 方遥冷哼一声,眼皮都不抬,对老丞相道,“我家外甥女从庄子上回京的路上,你女儿就三番五次给她下毒,想让她死在路上。回府之后更是不肯消停,老丞相不会不知道吧?我那外甥女连吃饭的银子都是从我妹妹留给她的嫁妆里自己出,您那好女儿在外面一派慈爱的假面目,殊不知心如蛇蝎,屡次想要我外甥女璃儿的命。就连她那两个小兔崽子也受她影响,都没当璃儿是他们的嫡姐,动辄挑衅,辱骂,还要动手......” 第170章 找上门去 方遥站起来,走动几步,居高临下地对老丞相道,“幸亏我不放心沈照江,给了她两个有点功夫的丫头,不然她早死在他们母子三人的手里了。依老丞相您的能耐,想打听这些事情的真假一点都不难,您可以尽情去问,但凡我所说之言为假,您尽管上门来打,方某绝无二话。本来嘛,后宅妇人娃儿们的,方某懒得为这起子破事费心思,没想到赵氏眼见弄不死我家璃儿,实在没了办法,竟把主意打到方家头上了,” “她觉着都是方家为璃儿撑腰,璃儿才那么难摆弄,又恨上了方家。所以,趁着沈二夫人往我家送那些古董瓶罐的时候,与崇国公勾结,偷偷将那封信藏在古董里,要害我方家满门。崇国公又将自己人安进冠勇侯府的古董铺子,待我去请人上门鉴定的时候,崇国公的人便混进将军府。崇国公担心你女儿藏的这封信出现变动,让那个人重新放一封进去,把这封信偷偷拿了出来,” “老丞相,那个人如今还在我那边关着,我还没把他送去刑部,您要是不信方某所言,大可以亲自去问问他。还有,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自己那俩外孙是怎么来的,小的时候看不出来,难道大了也看不出来吗?那俩孩子今年该是十岁之龄,但是方某打听过了,他们俩今年刚好十三岁。在我妹妹尚在京城的时候,您女儿就和我沈照江勾搭上了,生下两个兔崽子藏在郊外别院里,直到您女儿嫁给沈照江两三年才敢领出来见人,” “这点子破事但凡是个长眼睛的谁不在心里嘀咕一下,只不过因为您的权势和您女儿的厚脸皮没人说出来而已。如今您也看过这封信了,方某在您女儿那里的耐心也耗尽了,今日索性把话撂在这里。从今往后,但凡她敢再起一点点害人的念头,方某谁的面子也不给,定要让她生不如死,让她那俩兔崽子也生不如死!” 这样威胁的话从来都没有人敢在老丞相面前说过,今日方遥就来说了,还说得铿锵冷冽,丝毫不留情面。 幸亏管家从开始就以为他们俩有要事要谈,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否则老丞相这张老脸还怎么见人? 刚才他还在路上骂女儿被人上门威胁连个屁都不敢放,转眼间就轮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不敢反驳动怒,而是怒火中烧,却无法对着方遥发。 他老脸涨红,一口气生生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心口像刀绞一样,疼得脸色惨白,眼看就要从椅子上倒下去。 方遥大喊一声,“来人。” 管家从门外跑进来,一看老丞相那个样子,吓得脸色大变,忙喊道,“快传府医,府医快来。” 丞相府里顿时乱成一团。 方遥将桌子上的信收起来,重新放回袖袋里,连声招呼都不打,背着手离开了丞相府。 等到大赵氏和小赵氏听到父亲病倒的消息赶回去的时候,老丞相已经醒了过来。 一见到她们姐妹俩,老丞相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恨地抓起床柜上的药碗就往她们身上砸去,要不是管家眼疾手快挡住,两位夫人今日该被砸出伤来了,那还了得? 两姐妹连忙退出去,来到母亲院子。 一打听才知道,方遥来找过父亲,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父亲给气成这个样子,连累她们也差点遭殃。 小赵氏心里既恨又怕,这种感觉从方遥解除禁足崇国公反而被贬的时候就有了,今日见到父亲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恐惧的感觉更加浓厚。 方遥府里什么都没搜出来,可见那封信已经不在。 是被方遥发现拿出来了吗? 信上什么信息都没有,他应该不知道是自己放进去的吧? 按她当时的设想,方遥发现污蔑方家的信,应该认定沈二夫人陷害,该去将二房砸个稀巴烂的。 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越想,小赵氏的心里越没有底。父亲盛怒之下又不敢去问,急得她挠心挠肺,坐立不安。 尤其是她在这期间以为十拿九稳,出去张罗着将沈璃嫁给鳏夫,怕就怕方遥已经知道这回事情,准备对付她了。 大赵氏见妹妹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她的心里也正烦躁,于是没好气道,“你转什么转,转得我头晕。父亲今日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在路上还把我骂了一顿,待会咱们两个还得过去问候一下,你可要小心着些,我看父亲那眼神不太对,恨不得吃了你似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小赵氏心里更加害怕。 没坐一会,就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大赵氏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去父亲那里,又被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才敢离开。 老丞相当天就让管家去将当初接沈璃回京的人从沈府叫来,根本不用多少手段,李妈妈几人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她们说路上发生太多怪事,大家都以为是方氏鬼魂作祟,吓得没再敢下手。即便这样,沈璃也吃了加入朱砂的食物,变得糊糊涂涂,回府以后做了许多反常的事情。后来她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她们再没有机会往她的食物里加东西,她的神智慢慢清醒,想必是身体里的余毒自己解了吧。 听得老丞相简直都要呕死了。 这群蠢货,什么方氏鬼魂? 保不齐就是那女娃儿自己的本事,她将这一干人的伎俩看在眼里,为了给自己解气,于是装神弄鬼,差点吓死她们。 听听她回府以后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算计她的人倒大霉? 连这都看不清楚还想算计人家,真是一群不长脑子的蠢货! 小赵氏睡了一觉起来,就听说父亲派人来将李妈妈她们都叫了过去,正不知道怎么回事,丞相府来人了,让她立刻就去丞相府,老丞相有话要问她。 小赵氏的心脏怦怦直跳,赶紧派人通知沈照江,让他从衙门回来就去丞相府,接她回来。 第171章 肆意妄为的后果 果然如小赵氏所料,一进丞相府大门,管家就迎了出来,对她行礼道,“姑奶奶快去书房吧,老爷已经让老奴把闲杂人等都带了下去,他已经等您很久了。” 小赵氏一听这话,心如擂鼓,紧张得手脚都发起抖来。 父亲找她,还用如此严厉的方式,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连忙让周嬷嬷去母亲那里,搬救兵也好,找靠山也好。 然后便自己一步一挪地来到父亲书房。 刚进去,管家便极有眼力劲地将门关上了,小赵氏抬头一看,父亲板着脸坐在面前的太师椅上,眸光冷冷地盯着她。 “见过父亲大人,不知父亲找女儿来,所为何事?”小赵氏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老丞相没说话,空气中能感觉到他在使劲压制自己的怒气。 长嘘一口气以后,老丞相沉声道,“你为什么非要杀死那个女娃儿?” 小赵氏闻言一惊,惊慌抬头看了眼父亲。 父亲的眼光太锐利,像一把剑一样,能直透人心。 “女儿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女儿没有杀……不知父亲说的那个孩子是谁?”她声音颤抖,越发心慌了。 老丞相气极反笑,笑了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想明白了再回话,到底是装糊涂呢,还是痛痛快快地把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让为父帮你理顺,你自己选。” 小赵氏不敢说话了,脑中在迅速思量。 父亲对子女一向严厉,家族子侄扶持归扶持,却从不允许出现目无国法仗势欺人的事情。 但凡出现一例,他都毫不留情将人拿下,该发落的发落,该下狱的下狱。 作为丞相府家的嫡女,她和姐姐在出嫁前并未像别人以为的那样享尽权势带来的荣光,相反,因为父亲三令五申过于严苛,她们姐妹甚至设想过自己不是丞相府的女儿该有多好。 这种幼稚的想法直到她们出嫁才消失。 因为出嫁以后,不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她们终于享受到了丞相府嫡女这个身份带给她们的荣耀与特权。顶级高门嫡女的含金量让她们在任何场合都成为座上宾,所有人都得看她们的脸色行事,没人敢反驳她们,违背她们。 曾经在父亲威严下被压制的傲慢终于得以释放,就像一座表面沉默的火山突然爆发,那种肆意妄为太有诱惑力,那些恭维和讨好令她逐渐忘了父亲的教诲,变得胆大包天。 在她的眼里,钱财,权势,人命,都成了可以买卖的东西,更成了她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 尤其,父亲嘴里的那个女娃儿还是方氏的孩子。 方氏就是她心底里的一根刺,方氏死了,她生的孩儿便成了那根刺。只要看见沈璃,她就会想起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日子,就提醒她曾经有过与其高贵身份不匹配的偷情经历。 人在荣光之后,是不愿意想起自己那些阴暗的经历,她宁愿相信那是一场梦,那都不是真的。 要不是方氏,她何至于如此? 都是方氏赖着不肯死,不赶紧给她挪地方,都是方氏的错。 这个贱人! 她的孩儿也是贱人! 小赵氏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 老丞相心里像堵着一团火似的,几乎将他烧成炼油。 真想将这一切毁灭啊。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女儿呢? 视人命如草芥,野心勃勃,无脑狂妄。 他这张老脸,以后还怎么面对方遥。 眼前浮起方遥蔑视的眼神,耳边是方遥嘲讽的话,“你家女儿在我妹妹尚未离京的时候就与沈照江勾搭上了,她生的两个兔崽子是外室子,外室子,外室,外室……” 那些事其实他也早就怀疑,心里也多少猜到一些,只是顾念自己骨肉,又过去这么多年,没人提起,加之国事繁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涂算了。 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事主的哥哥当面恶心,人家哥哥还不是平头百姓,还是个敢当面嘲笑他骂他外孙是兔崽子的大将军。 堂堂两朝丞相,他的女儿甘愿去给人做外室。哪怕最后成为正房夫人,也抹不去那段无耻的过往。 家门不幸啊! 心头又是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他弯下身子,用手捂住胸口,几乎不能呼吸。 “说,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手中一个茶盏砸过去,差点砸到小赵氏头上,“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女娃儿?” 小赵氏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老丞相的声音像冰碴一样刺骨,“今日叫你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事情说明白,有心赎自己的罪孽,你就还是丞相府的姑奶奶。说不明白,且死不悔改,今日就是你最后一次回娘家了!” “父亲,”小赵氏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悲愤中带着惊恐道,“父亲为何对女儿如此无情,女儿又没做对不起门第的事,怎么就要将女儿逐出家门了?女儿是想过杀沈璃,可这不曾妨碍别人啊,更何况她不也没死吗?” “父亲,您是被方遥吓怕了吧?咱们家可是堂堂丞相府啊,门第权势一点不比他方家差,何必被他吓成这个样子。他不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才敢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吗?父亲,只要您肯扶持二皇子,让二皇子上位,等他登上大宝的那一天,您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您的权势,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那个时候他方遥算什么东西,他还敢上门来惹您上火吗?您就是砍了他也没谁敢说什么……” 啪! 一个镇尺飞过来,正中小赵氏肩头。 疼得她啊的一声,眼泪飙出来,差点晕倒过去。 “孽障,我竟然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简直无法无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啊!朝廷大事,是你能随便谈论的?是你敢左右的?你自己想死不要拉娘家一起死,你给老子滚出这个门,”老丞相气得全身都在抖,声音都变了调,“你以为方遥只是过来说你要杀他外甥女的?” 心口又是一痛,他先止住话头,往嘴里塞了一粒丸药。 第172章 干的那些丑事 “你往方遥家里塞信件陷害与他,你勾结崇国公府,弄出西羌细作的事情来,但凡他想让上面知道这件事,你就脱不了与崇国公一样的命运。他是看在为父的面子上才饶过你的,你竟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在这狡辩。你陷害方家,想杀方家外甥女。更甚者,你还将方遥从小丢失的妹妹逼走,死在外乡。方遥为什么直接来找为父,因为他知道你就是仗着为父的权势才敢欺辱他妹妹的。” “女儿不曾,女儿没有欺辱方氏。”小赵氏被砸中,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了,喃喃为自己辩解道。 “你闭嘴吧,”老丞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你以为自己干的那些丑事没人知道吗?你的那两个孩儿,方遥说他们是兔崽子,是外室子,你自己说他们俩究竟多大了?你自己说。你以为别人都是眼瞎,都看不出来他们的真实年龄?你自己愚蠢,掩耳盗铃,真当没有人背后指着你的脊梁骨骂?” “为父提起这样的事,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巴,你竟还有脸质问为父为何把你逐出家门?呸,为父没让人将你的丑事公之于众,没将你送到有司衙门去,就算是全了这一世的父女情分。本想将你叫回来,听听你的说法,为父给你讲讲其中道理让你收回那害人的心思。没承想你倒是个野心勃勃的,还想着二皇子上位以后你跟着鸡犬升天,杀尽所有不顺你心的人,” “就你这样愚蠢的东西,生了个同样愚蠢的女儿,想害人没害成,反倒把自己害成一个庶妃,一个妾室,有什么好傲慢的?更何况即使二皇子上位,又有你们什么事?正妃之位的姚家不去提拔,二皇子会提拔妾室的家人?你可真敢想。真该砍开你的脑子看一看里面都是什么,除了一堆腐烂的臭水,一点脑仁都没有!” 老丞相捂着心口,想让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走吧,赶紧滚,去你娘那里见一面,以后不许再进我丞相府的大门。方遥说了,他对你的耐心用尽了,从今往后,但凡你敢再算计方家,再算计沈璃,他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的儿女生不如死。不管他以后怎么对付你,和那俩孩儿,为父都不会过问,也不会让别人插手去管的。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承受恶果,出了这个门,就好自为之吧。滚!” 小赵氏目瞪口呆。 整个人就像失了魂魄似的,脑中一片空白。 没想到方遥知道她往瓶子里塞信件的事情了,难怪他没有去找二房的麻烦,他是怎么知道的呢?那信上明明没有任何线索。 更没想到的是,连爹爹都知道了坤儿和瑶儿的年龄不对。他们俩是在她偷情期间出生的,这是要背负一生的耻辱,是她带给坤儿和瑶儿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以为没人会提起,如今却被自己的父亲当面蔑视,她简直都不想活了。 书房里动静很大,老丞相连骂带砸,屋子外面伺候的人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大气都不敢出。 沈照江来了有一会了,听见老丞相在里面砸东西,没敢进去。 站在外面,恰好将那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转身走了出去。 崇国公被贬,他是崇国公提拔上来的,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 这几天他便心里惶惶,本来想着试探试探岳丈的口风,让岳丈合适的时候在皇上面前帮他说一句话,他就能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万万没想到,夫人竟然被岳丈逐出家门了! 小赵氏跌跌撞撞地从书房里出来,抬眼看见沈照江,眼睛一亮,刚要追上去,沈照江一个拐弯转过墙壁,人便不见了。 周嬷嬷上前扶着她,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道,“老夫人让奴婢来接您,让您先回家去,这几天哪里都别去,等过些日子老丞相气消了,您再回来赔个不是,事就过了。” 此时的小赵氏已经没有任何思维,父亲怒目圆睁呵斥她的样子就在眼前晃,父亲让她滚蛋,滚出丞相府,以后再也不是父女。 那些话吓得她神色恍惚,脚步虚浮,要不是周嬷嬷和丫头使劲架着,她都要瘫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回到沈府,小赵氏在周嬷嬷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下了马车,刚进大门就被二夫人万氏拦了下来。 “大嫂真是好算计啊,竟然想借刀杀人,要害死我,”她嘴里嗑着瓜子,呸一声将瓜子皮吐在小赵氏脚下,嘴角一撇,轻蔑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嫂蛇蝎心肠,连自己家人都害,却没想到老天爷长眼,你干的坏事被人发现,真是报应不爽啊。” 说完又呸的一声,眼里的蔑视几乎都要溢出来。 小赵氏刚在父亲那里受了责骂,魂被吓没了,根本没有力气再和万氏斗嘴。 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也只是有气无力道,“弟妹定是误会了,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这是有人想挑拨我们妯娌的关系呢,弟妹切莫上当。” “哼,得了吧。”万氏可不是个好说话的,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尤其姚家败落,二皇子的储君之位玄而又玄,她更不害怕了。 于是不屑道,“少来巧舌如簧,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是清楚的,一个为了上位便害死人家嫡妻的人,来害我这个妯娌有什么不可能?这还用得着别人挑拨?你以为是方遥告诉我的吧?可惜你猜错了,事情不是方遥先知道的,相反是我告诉方遥的,” “你想害我,我是没办法对付你,可是方遥有啊,让方遥去对付你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再起害人的心思?我还忘了恭喜你了,你想趁宴会害璃儿,可惜啊,却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门去给人当了妾,想想我都忍不住要笑。还想害死我?呸,什么东西,偷人汉子,装模作样,真不够恶心人的,呸。” 万氏嗑着瓜子,转身走了。 那背影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趾高气扬。 小赵氏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人便向后仰倒了下去…… 第173章 你叫它答应吗 小赵氏倒下了。 周嬷嬷去找沈照江,禀报夫人生病的消息,沈照江很冷淡,“让她去找崇国公家老夫人,哦对,崇国公府没了,得说是找姚家老夫人了。她不是和姚家人一起合计了那么多事吗?不是还瞒着我吗?都这个时候了,让她继续瞒着我,自己有能耐就去用啊,不必和我来说。” 沈照江的脸翻得真快。 他没想到这个蠢女人敢给方遥下套,结果还被人识破,得罪方遥的下场难道她不知道? 她自己想死别连累他。 周嬷嬷回去没敢把老爷的话学给夫人听,只道是老爷那里忙得走不开,忙完了便会过来。 小赵氏正暗自伤神着,儿子又来了。 一进门,沈少坤就怒气冲冲地对她道,“娘,我的黑獒找到了,您知道是被谁偷走了?” 小赵氏揉了揉眉心,问道,“谁?” 那么凶猛的东西,谁能偷走它还不发出一点动静? 再说那天是让黑獒去咬沈璃的,结果最后沈璃毫发无损,黑獒却莫名消失。 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事诡异得很。 沈少坤恨恨地道,“是沈璃,儿子还是听小厮说的。前几天她和大皇子带着两条狗子出城去,城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其中一条狗子就是儿子的大黑獒。” 他一听这事就跑去犄角院找沈璃问个究竟,结果沈璃不说是,也不是不是。 沈璃对他说,“我让人把大黑狗带过来,有本事你叫它的名字,它要是回应你就是你的,否则就是你放屁。你就赶紧滚,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去,再敢到我面前来叽歪,就把你另一条腿打断。” 他不服气,让沈璃把黑獒带过来证明一下。 心说自己亲自喂养那么多年的黑獒,一向执行口令那么标准,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只要自己喊它的名字,它肯定会回应。 于是沈璃命人去将黑獒牵了回来,一进门的时候黑獒还对着他摇了摇尾巴。结果沈璃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只对着黑獒嗷呜两声,黑獒就愣住了,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那眼神很陌生,看得他心里发毛。 跟黑獒一起过来的还有一条昂首挺胸的狗,黑獒好像挺听那条狗的话,他发现只要那条狗汪汪两声,黑獒就无限崇拜地贴近过去,眼里再也没有旁人。 那条狗是狼青,自从这俩家伙去了趟山林,共同咬死了几头狼之后,那哥俩好得,简直就像一个娘生的,连撒尿都要结伴在一起。 沈璃用黑獒能听懂的犬语对黑獒道,“眼前这个白痴说你是他的狗,要把你认回去。我跟他打赌,只要他喊你名字的时候你答应了,你就跟他走。反之如果你不回应,那就证明你不认识他,你就继续留在军犬基地,就不跟他走。你自己选吧。” 黑獒一听,见到沈少坤的兴奋顿时一扫而空,往狼青犬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大哥,待会主子要是不要我了,你可得想法子把我抢回去啊。” 狼青高昂着头,睨了沈少坤一眼,冷冷道,“费什么话,他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别答应不就行了?话说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啊?” 一说到这个,黑獒就变得扭扭捏捏,小声道,“他脑子缺根筋,给老子起了个名字叫白毛腚。”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脸滚烫。 狼青下意识看向大黑獒的屁股,不说还真没注意,屁股那里确实有一撮白毛。 嘴角抽了抽,狼青不忍直视黑獒的屁股,把脸转到另一边。 想了想还是对它道,“咱们的习性是忠心,尤其对主人忠心。可我怎么听说你以前的主人非常恶毒,总逼你咬死他手下,但凡你不肯下口他就饿着你或者打你,是有这回事吗?” 黑獒眯起眸子,点点头道,“是,确实是这样。” 狼青道,“那就好办了,这种人不配当你主人,你是血统高贵的獒,不是街边的杂碎狗,不可能为了点吃的就摇尾乞怜。他那么对你根本不是喜欢你,而是喜欢用你的凶恶吓唬别人带来的快乐。他连自己的手下都说弄死就弄死,万一有一天你做错了事,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打死你。你再看看主子,她从不强迫你去害人,只会教你许多本领,带着你去惩凶除恶,保护百姓。前两天晚上咱们一起出去抓毛贼的时候,毛贼拿刀子刺你,你当时只顾得咬另一个毛贼,没看到背后的危险,她一下子冲出来,一脚踢掉刀子救了你,对吧?” 黑獒使劲点头,“是是是。” 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你自己想想,他们俩谁更像你的主子?” 这还用想吗? 自然是沈璃。 她保护它,教导它,把它当战友。 而他只会驱使它行凶,一时不如意就用鞭子抽它。 脑子里,一个坚定的信念逐渐行成。 于是,在沈少坤连喊三声“白毛腚”的时候,黑獒眼皮都不抬,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狼青使劲忍住爆笑的念头,低声嗷呜两声,“兄弟,你今日的选择绝对对得起你的高贵血统,好样的!” 沈少坤简直要被黑獒逼疯了。 他刚才扒拉着它的毛检查过了,它的屁股上不光有一撮白毛,它的脖子上还有一条伤疤。那伤疤被黑色的毛发盖住,看是看不出来的,只能是用手摸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伤疤鼓起来很明显,都有些硌手。 这就是他的黑獒没错,它怎么会听到他叫它名字,连理都不理呢? 王八蛋,早知道养大它不听自己指挥,还不如杀了吃狗肉,也好过让沈璃抢过去。 “怎么样?你叫它名字它答应了吗?是不是没答应?”沈璃神情淡然,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模样。 沈少坤不死心,又叫了两声,黑獒还是不答应。 他气不住了,愤恨道,“我自己养的狗我是认得的,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它抢走。沈璃,你少得意,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我要……” 他要弄死她,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眼前是两条用眼角乜着他的大狗,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野丫头。 就这架势,但凡他再敢多说一句威胁她的话,这几个家伙都能把他打断腿扔出犄 第174章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沈少坤气哼哼地来到小赵氏的安盛院,一进门就恨恨地骂了起来,“娘,沈璃就是个祸害,她是咱们家的克星,您想想,自从她回来,咱们家发生多少事?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娘,儿子想让她死,她就是来害咱们娘几个的,她必须死。” …… 沈璃摸着两条大狗,面无表情地看着安盛院的位置,将丫头们都赶出去,神色一收,带着两条狗进了空间。 意念催动,来到安盛院。 沈少坤正在小赵氏面前骂骂咧咧,咬牙切齿的样子令他面容扭曲,丑陋得很。 “娘,那畜生明明就是儿子的,也不知道沈璃给它灌了什么迷魂汤,它竟然不认我。早知道不如宰了剥皮吃肉,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银子喂它。娘,怎么样才能弄死沈璃?您倒是说话啊。儿子一刻都见不得她活着了,儿子就想让她死,娘您替儿子想想办法,娘。” 小赵氏脸色阴沉,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下毒不行,暗杀不行,算计不行,还有什么办法呢? “娘,要不然,请外祖父出手帮忙吧?外祖父那里有许多高手,能和方遥抗衡。爹爹不行,爹爹没有那样的实力,又不肯对沈璃动手,您说呢?” 小赵氏一听儿子要让父亲帮忙,吓破胆的感觉又来了,当即连连摇头,焦急道,“可不敢再指望你外祖父,今儿个他刚把娘亲骂了一顿,就是因为方遥去找他算账,说咱们陷害方遥,还说……” 没必要让儿子知道自己陷害方家最终失败的事,小赵氏话头一转,接着道,“你外祖父大发雷霆……娘亲说只要他肯帮忙二皇子登上高位,以后就可以不用那么在意方遥他们,结果他翻了脸,不许娘亲再去丞相府了。对了,方遥还说如果再听到咱们算计沈璃的消息,就要让咱们好看。儿子,娘亲也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不是弄死沈璃的时候,再等等吧。” “还要等多久?娘,儿子现在一闭上眼就想起她那副可恶的模样,儿子是一点也不想让她活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活着回来,就该在路上弄死她。”沈少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急败坏地喊道。 小赵氏生怕有人听到传出去,忙吓地提醒道“快别说了,万一被那小贱人听见就坏了。唉,你外祖父也是糊涂,不向着自家人,反倒为了外人来骂咱们……” 她脑中一闪,突然想到一个人,“对了,娘亲可以去宫里找皇后,皇后的娘家毁在方遥手里,正恨不得把方家挫骨扬灰,暂时动不得方家,动一个沈璃对皇后来说肯定不是问题。对,明儿个就进宫,周嬷嬷,你赶紧去递帖子,就说我担心皇后心情不好,想进宫陪她说说话。” 周嬷嬷不敢劝,加上觉得这个想法也没什么,转身出去准备了。 沈璃和两条大狗坐在空间里,吃着肉干,喝着茶水,将这母子俩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狼青目光凶狠地看着外面,恨不得下去撕碎他们。 黑獒却在这一瞬间如释重负,胸口积着的那点内疚突然就消失了。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畜生,听话就用,不听话就杀掉吃肉,根本没有情意可言。 是自己想多了,刚才还因为没有回应他喊自己名字有些愧疚,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真好。 抬头看一眼沈璃,再四处看看空间。 沈璃经常带它俩进来,它俩对这里面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那个绿色的按钮…… 它见过沈璃将手摁在上面,对着外面大声喊,吓得林子里的鸟疯了一样飞,鸟毛掉了都顾不上。 看了眼外面正在想坏主意的母子俩,黑獒默默来到绿色按钮旁,抬起爪子摁下去,对着那母子俩大叫起来,“吼吼,吼吼……” 小赵氏和沈少坤猛然一惊,头发都竖起来了。 震天吼声就在耳边,眼前什么都没有,就像看不见的幽灵一样,惊悚,不寒而栗,喉舌都给被无名的恐惧抓住了,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膛。 院子外的人也听到了响动,曾经跟随沈瑶去丞相府陪温婉莹的丫头惊恐地抬头四顾,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一幕太熟悉了,像从天空传来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胆战心惊,无所适从。 “黑獒,不许调皮,”沈璃又往它俩嘴里塞了点肉干,拍拍它们脑袋道,“走吧。” 用意念催动,很快便来到军犬基地。 …… 沈府内。 小赵氏和沈少坤过了很久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周嬷嬷领着一名小丫头进来,有事要跟夫人禀报。 小丫头说,“夫人可还记得丞相府上空曾经出现异常响动的事?此事当时惊动了许多人,外面甚至传闻那是上天为温家表姑娘预警的。奴婢当时也跟咱们家姑娘在丞相府,曾经亲耳听到那个响动,跟刚才咱们府里的声音一样,余音那么远,都是像从号筒里发出来的,奴婢没听错,就是那个声音。” 丫头说完,期盼地看着小赵氏,小赵氏忙命周嬷嬷给赏钱,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丫头退下了。 丫头一走,小赵氏便看着周嬷嬷,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那声音像不像狗叫?” 沈少坤回过魂来,抢着道,“像,娘,尤其像儿子养的那条狗,真的娘,儿子听着就是像。” 小赵氏忙对周嬷嬷道,“快,快派人去丞相府告诉爹爹和母亲,告诉他们刚才发生的事。坤儿刚在那骂狗子没有良心,狗子就从空中对着他吼叫。你去问问丞相府上空响动那天是什么情况,是怎么引来声音的?我怀疑……这一切跟沈璃有关。” 她的脑中又想起半夜有人敲门却找不到是谁,还有一个戴着沈璃面孔的人掐住她的脖子,威胁她的情景。 但凡跟沈璃有关的事情,他们都没占到便宜。 那个总是笑咪咪的贱丫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来就没有怕过他们。 谁给她的底气? 她肯定有底气! 两次响动从空中传来,都像从号筒里吼出来的,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她怀疑,沈璃有着某种能量,能隔空传音,让所有人都听到,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175章 脖子上挂条蛇的二傻子 沈璃带着两条狗回到军犬基地的时候,方明婉和崔兰儿正大呼小叫地追着一群狼崽子,累得气喘吁吁。 练兵场上的人都听见动静跑过来看她们俩训狼,两个姑娘被狗和狼折腾得出尽了洋相,一会被狗绊倒,一会被狼牵着飞跑停不下来,士兵们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一见沈璃,崔兰儿把手里的绳子一扔,委屈巴巴地跑了过来。 狼青小声对黑獒道,“这个疯丫头又要抱怨那群狼崽子了。” 果不其然,崔兰儿跑到沈璃跟前,不等站稳脚步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璃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都要被那几只王八蛋气死了,啊啊啊啊啊。它们太狡猾,骗光我手里的鸡肉吃,转脸就不认人,白眼狼就是说的它们,真的璃姐姐,不信你问明婉姐。” 方明婉正好也跑过来,闻言连连点头,对沈璃道,“表姐,你确定咱们能把这几只狼崽子驯成军犬基地的骨干吗?” 最近她们跟着沈璃学了不少新鲜词汇,什么骨干,精英,多线作战,高精尖人才…… 沈璃说等她们俩学会如何驯出优秀的军犬,她们俩就是大周部队里的高精尖人才,是有特殊才能的那种,可吃香了。 沈璃看向崔兰儿脖子上挂着的那条蛇,这家伙正昂起头来,从嘴里吐着信子,玩得不亦乐乎。 就因为这条蛇,加上崔兰儿活泼灵动的性格,练兵场上的将士们都挺喜欢她,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蛇姑娘。 崔兰儿还在背后偷偷跟沈璃说,“幸亏没把家里的青蛙拿来,不然他们叫我蛤蟆姑娘,我爹又该愁我嫁不出去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被狼崽子拖得满脸通红的姑娘,沈璃笑着伸出手,摸摸那条蛇,“这才没几天,总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放心好了,把狼训练成听从指挥的助手,在许多部队里都有成功的案例。而且这不是还有它们俩帮忙吗?那群狼再怎么刁钻,也不敢不听它们俩的话。” 一边说,她一边将狼青和黑獒往前一牵。 “璃姐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还认识其他军营里的人吗?肯定不是咱们大周的吧?要是大周的话,我爹肯定知道,他就不会担心咱们白费功夫了。”方明婉好奇地问。 崔兰儿则瞅着狼青和黑獒,撇着嘴道,“这俩坏东西只喜欢跟着你出去,一点都不乐意待在这里帮忙驯狼,尤其那个黑胖子,它可坏了,看见狼崽子不听话,它不但不帮忙,还在一旁咧着大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大皇子那条狗倒是不错,但它好像能听懂咱们说话,我和明婉姐只要一说大皇子的坏话,它就冲着我俩龇牙,有时候还鼓动狼崽子们造反,说起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沈璃冷冷地睨了它们两眼,狼青和黑獒赶紧把头转向另一边,假装没听见。 实际上耳朵早已经竖得高高的,听崔兰儿还要告它们俩什么鸟状。 却听沈璃道,“从今日起,你俩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把那几只狼崽子和狗子们驯出来,不许你们跟我出去。” “主子,”狼青哀嚎一声,扑通趴在沈璃脚下,“您可不能这样,当初您和我主子说好了我是自由的,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不许我出门的。” 沈璃嘿嘿一笑,故作阴沉道,“我和你主子说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你要帮我管理它们,你管理了吗?” 方明婉和崔兰儿像看什么似的地看看沈璃,再看看狼青,稀奇地问,“璃姐姐,它在和你说话吗!你能听懂它说话?哇,太厉害了!” 狼青简直不想看见她们俩,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尤其那个脖子上挂着蛇的,越看越像个二傻子。 它瘪着嘴巴,磨蹭着沈璃的裙摆,谄媚道,“要不然这样,我每天晚上和黑獒驯它们两个时辰,争取早点让它们听那俩傻子的话,您就带我们俩出去好不好?” 黑獒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主子,我们误不了事的,肯定能让它们早点听她们的话,早点学会帮将士们做事。您就别把我俩关在这里了,我俩把该干的事情干好,还想跟着您出去抓坏蛋。” 前天,大皇子萧辰泽突然来找沈璃,他想把狼青带出去帮忙追几个贼人。 最近京城里发生好几起入室盗窃的案子,衙门一直破不了案,头疼不已。 此事连皇上都惊动了,皇上便指定让萧辰泽帮忙破案。 二皇子一党就故意在朝堂上争辩,说是盗窃案让百姓人心惶惶,必须得抓紧破案了,不然百姓们会说朝廷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不利于巩固人心啊。 皇上知道他们危言耸听,不过能够早点将案子破了还是好的。于是就对萧辰泽道,“七日内破案,否则罚你去守皇陵一个月。” 萧辰泽就来要自己的狼青了。 沈璃一听,对案子有了兴趣,便对萧辰泽提条件,要求他同意自己和两条狗都参与破案。 萧辰泽一开始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只不过觉得她会瞬息大挪移,关键时候说不定能帮忙逃脱危险,于是就答应了。 在此之前,萧辰泽已经在破案的过程中发现,此案不仅仅是简单的入室盗窃,被盗的几户人家都是北疆军营里的将官府邸,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警惕。 前日夜里,他和沈璃特意来到还没被偷的一名北疆副将家,躲在这家院子的树上,听着虫鸣声发愣。 底下,狼青和黑獒低声嘱咐院子里的几条看家狗,不要随便吃外人从院子外面扔进来的东西,再香都不能吃,那就是毒药,吃了能要命。 正说着话呢,院子外面噌噌扔进来几块冒着浓浓香气的羊肉,那味道别说是几条普通的狗,就是沈璃闻了都有口水往外流。 狗子们听了狼青和黑獒的话,都没吃,而是悄无声息地躲到暗处趴了下来。 过了一会,从墙头跳进来几个黑衣人,这群人蒙着面巾,跳进来的时候连点动静都没发出来,轻功相当了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毛贼。 他们先是往有人的屋子里吹迷烟,然后又侧着耳朵到处听动静,看上去非常谨慎,训练有素。 萧辰泽眯着眸子,隐约间觉得当中有一个人有些熟悉。 第176章 北狄三太子蔑儿干 不需要等这群人进入屋内偷东西,萧辰泽就能够认定他们便是盗窃案的施行者,于是二话不说便从树上跳下来,冲着那个熟悉的影子砍了过去。 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袭击,愣了那么一瞬,就有两个人被徐扬和徐飞砍伤,其他人当即抡起手中剑,与他二人打成一团。 那个熟悉的影子意识到危险,边打边退,萧辰泽看出了他的意图,忙吹口哨给狼青,让它过来帮忙。 狼青一听,忙对黑獒道,“我去帮我家主子了,你护好你主子。” 说罢便飞速冲出,向着那个熟悉的影子扑去。 黑獒连忙吼叫两声,让黑暗里的看家狗都出来,帮徐扬徐飞他们一起打人。 而狼青则在一接近熟悉影子的时候,就闻出了他是谁。 可惜它说的话萧辰泽听不懂。 脑中灵机一动,它对沈璃嗷呜叫了两声。 沈璃清清楚楚地听到它嘴里那个名字,忙对萧辰泽喊道,“他是蔑儿干,北狄三太子。” 萧辰泽一听,精神一振,手里的剑舞得更加迅疾了。 蔑儿干没想到竟然有人认出自己来,心里一慌,一时疏忽便被萧辰泽砍到胳膊上,痛得他差点掉了手中的剑。 在他身旁帮忙与萧辰泽对打的两个人连忙吹响暗哨,正与徐扬徐飞打斗的黑衣人齐刷刷跳到蔑儿干身边,围成一个圆圈,掩护着他让他撤。 萧辰泽哪里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跳起来,跃过圈子向蔑儿干飞去。 两个人很快又打在一起,蔑儿干受了伤,边打边退,其他人一边护着他,一边应付追过来打的徐扬徐飞,以及那群狂吼乱叫的狗子。 声音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有小孩儿的哭声传出来,很快又被大人捂住嘴巴,憋了回去。 其中两名黑衣人突然一脚踹开那间屋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进去抓了一名孩童出来,剑刃往孩童脖子上一架,大声喝道,“住手,否则老子杀了他。” 萧辰泽和徐扬徐飞齐齐住了手。 小孩儿在黑衣人的手里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背过气去。 屋子里接着冲出来一名妇人,跌跌撞撞地扑到黑衣人脚下,刚要哀求,就被另一名黑衣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手里的剑同时架到她的脖子上。 两名人质在他们手上,萧辰泽不敢轻举妄动了。 黑衣人开始有序撤退。 萧辰泽戴着面具,蔑儿干没认出他是谁,撤退的时候,他抬头冲着沈璃藏身的地方叫道,“不出来见个面吗?能把我认出来,让我看看是哪一位老熟人。” 沈璃扬声道,“我是你姑奶奶。” 萧辰泽忍不住轻笑一声,被蔑儿干听到了。 他转过脸来,剑尖一指萧辰泽,“你小子功夫不错啊,刚才要不是你想抓老子活口,老子早被你干掉了。” 抓住人质的黑衣人紧紧靠在蔑儿干身边,将妇人和孩童挡在前面,一边阻挡萧辰泽的人动手,一边警惕地盯着四周,用两名人质阻挡暗箭。 整套动作下来,一看就是军营里出来的。 萧辰泽没说什么,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手里的妇人和孩子,步步紧追。 父皇命他限期破案,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失窃案,而是北狄人潜进京城了。 他们来干什么?偷什么? 舅舅那边什么情况了? 被他们抓了两名人质,一旦人质出事,案子没破,反倒搭上两条人命,萧浩泽一党更会趁机诋毁他弹劾他,置他于死地。 孩童哭得大声,蔑儿干不耐烦了,骂道,“让他闭上嘴巴。” 抓住孩童的黑衣人一个手刀,将孩童砍晕过去。 一旁的妇人一见,以为孩子被打死了,当即大哭起来,“儿啊......” 极度的伤心之下,她把脖子往前一伸,贴向黑衣人的剑刃,竟想自尽。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砰砰两声,抓住妇人的黑衣人突然被闪着火花的东西击中,身子震动了两下,手里的剑当啷落在地上,彭,猛地倒下了。 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这一幕惊呆了。 徐飞这个时候反应最快,飞快出手,将妇人抢了过来。 抓住孩童的黑衣人更加紧张了,一下子将孩童举到蔑儿干胸前,对着火花窜出来的方向大叫,“谁敢乱来,我就杀了他。” 妇人一听这话,这才知道儿子没有死,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徐飞护着她,便不能腾出手来帮萧辰泽,狗子们被黑衣人砍死好几只,满地的血腥味直冲鼻端。 眼看蔑儿干要在黑衣人的护卫下逃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手里抓着孩童的黑衣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手里被打晕的孩童。 过来没一会,一具尸体突然从半空中砸下来,一下子砸在蔑儿干的头顶上,黑衣人根本都来不及反应,蔑儿干也消失了。 萧辰泽和徐扬徐飞不明所以,但也敏锐地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同时出动,向着懵逼了的黑衣人扑去。 剑花舞动,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空间里,沈璃对着一脸震惊的蔑儿干一笑,手里用枪指着他,“手里的剑扔掉,双手抱头,老实蹲在地上。” 蔑儿干张了张嘴巴,用蹩脚的语句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一边说,一边慢慢往沈璃处挪动。 沈璃冷笑出声,道,“我劝你最好老实点,我手里的枪可不认人,再敢多走一步,打断你的狗腿。” 蔑儿干歪着头,看了看她手里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没见过。 没有刀剑锋利,也不像弓箭,想必这个女人虚张声势,吓唬他的。 他一阵狞笑,猛地跳起老高,向着沈璃扑了过去。 沈璃枪口一抬。 砰的一声。 一颗子弹射出来,打在蔑儿干的腿上。 蔑儿干只觉有什么东西钻进自己的膝盖,然后就是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鲜血染红了裤腿,他抬头看了看沈璃手里的黑家伙,扑通从半空跌落在地上。 只听咔嚓一声,腿上的骨头被打断了。 空间外。 大黑獒正死死地咬住一名黑衣人,怎么甩都不松口。 另外一名黑衣人腾出手来,对着它的后背举刀便砍。 沈璃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脚踢掉他手中的刀子,顺势抬手一扎,针头没进黑衣人肉里,黑衣人连眼睛都没眨几下,便扑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就不信还弄不死个你。”沈璃将手中的针管扔在地上,伸脚踢了踢地上趴着的人。 第177章 替我保密 黑衣人很快被斩杀干净,萧辰泽命徐扬徐飞带狼青和黑獒去搜寻有无漏网之鱼,自己则来到沈璃跟前,盯着她手里的枪,好一会没有说话。 沈璃低着头,用脚踢了踢刚被她扎晕的黑衣人,对萧辰泽道,“半个小时以后他就会醒,得赶紧把他嘴里的毒牙敲掉,再把他绑结实点,醒了好审问。” 说话间一抬头,见萧辰泽盯着自己手里的枪看,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忘了放在空间里了。 萧辰泽缓步往前走两步,伸出手去,对沈璃道,“给我看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沈璃咔嚓一下子将子弹全部卸掉,弹夹装回去,这才递给他,“是我师父给我的玩意,装上火药,瞄准了就可以从远处打人。” 萧辰泽接过来,左瞧瞧右瞧瞧,“就跟射箭一样吗?” “呃……是,差不多吧。”沈璃挠挠头,没法跟他细说,只能含糊其辞。 看了半天,萧辰泽也没弄明白这件黑东西的原理,只觉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倒像是与他黑金令同一种材质做出来的,不由得对她师父更加好奇了。 “那个孩童呢?”他看一眼跪坐在旁边,已然快要晕厥的妇人,问沈璃,“是不是你用瞬息挪移大法将他掳走藏起来了?” 沈璃本来也没想瞒着他,听到他问,点头道,“对,那孩子还没醒,我担心外面有危险便没带过来。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把他带来。” 说罢一个转身,人便消失在萧辰泽和那个失魂落魄的妇人面前。 徐扬和徐飞远远地带着两条狗跑过来,跑到近前,徐飞奇怪地道,“主子,属下看见沈姑娘也会您那个瞬息大挪移了,是您教会她的吧?属下跟您这么多年,对您可忠心了,您可不可以也把这个本事教给属下?” 萧辰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老子为了护着她,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结果她不教老子,老子还不知道上哪去学学呢。 还教你?教你个屁。 徐飞却没看出萧辰泽的神情有什么不对,继续道,“沈姑娘那么笨的人都能学会,属下相信自己肯定也能学会。主子,要不您就教教属下吧,属下跟您保证,绝对不往外传,真的。” 狼青和黑獒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无语地看着那个觉得自己出沈璃还有出息的傻大个,汪汪汪地聊起了天,“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自己傻,还是假不知道?” “可能真不知道,据说傻乎乎的人都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 “哦,我就说他怎么还反过来嫌我们主子笨呢。” 话还没说完,沈璃就抱着孩童突然出现在面前。 走到地上跪坐的妇人旁,沈璃蹲下来将孩童递给她,安慰道,“孩子没事,刚才是被打晕了,过会就能自己醒过来,你不用担心。” 妇人怔怔地看着沈璃,又看看怀里的孩子,嘴巴一瘪,哇一下哭出声来。 沈璃这才站起来,长舒一口气对众人道,“好了,这下活过来了。” 一番打斗,只有被沈璃一针扎晕的这一个还活着,其他黑衣人要么被砍死要么自己受伤跑不掉,直接咬碎毒牙自尽而亡。 这个时候,萧辰泽才想起来问一问沈璃,“蔑儿干也是你带走的吧?你把他藏哪儿去了?这个人非常重要,可千万要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徐扬和徐飞大眼瞪小眼,崇拜地看着沈璃。 真看不出来,沈大姑娘不但是个练武奇才,脑子还好使。连他们主子都没想起来用瞬息大挪移将人偷走,她竟然能在那么紧张的时刻,说把蔑儿干挪走就挪走了,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把蔑儿干带来的那些人吓坏了。 也正是趁着黑衣人心慌,他们三个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一群人砍死的砍死,砍伤的砍伤,最终得以脱险。 沈璃也担心留在空间里的蔑儿干不好办,正犹豫该怎样将他弄出来,萧辰泽就走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然你带我去藏他的地方,我把他带到我的府邸关起来,慢慢审问?” 事关北疆军营,他不得不谨慎,在审问明白之前,他是不会把蔑儿干交给其他任何人的。 “好,”眼下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沈璃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萧辰泽一边伸手去扯她衣襟,一边道,“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沈大姑娘帮忙。” “你说。” “今晚发生的事情,请沈大姑娘不要向任何一个人透露,包括你舅舅他们。” 沈璃眨巴眨巴眼睛。 连舅舅都不能说? 是担心舅舅向着皇上,会向皇上透露消息吧。 “好,不说就不说。”沈璃痛快答应下来。 本以为是来抓贼的,顺便验证一下狼青和黑獒的配合程度。没想到一抓抓了个北狄三太子,这事一看就不对劲。 北狄又不是舅舅所辖的西羌,不让舅舅知道也好,免得知道的越多越不安生。 两人说定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了。 徐扬和徐飞没听到萧辰泽要求沈璃带他挪移的话,还以为是主子带走了沈璃,用比刚才更加崇拜的口吻道,“还是咱们主子厉害啊,想上哪儿就去哪儿,还不忘拉上沈大姑娘。” 狼青无奈地趴下了,哼嗯一声,对黑獒道,“这俩傻逼,还不如基地上那几只狼崽子聪明。” 黑獒深以为然,也趴下了,睨了他们俩一眼。 还你们主子带走沈大姑娘,想屁吃呢。 空间里。 萧辰泽一看见蔑儿干的样子,差点被沈璃气晕过去。 她竟然趁着蔑儿干昏迷,把他的衣服剥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仅用一块白色的布盖着,四肢被锁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幕瞬间让他想起了自己被关在这里的日子,也是被脱的精光,动都动不了。 心头一股急火顿时冒出来,萧辰泽一把将沈璃拖到背后,挡住她的视线。 “你……你怎么能这样?” 沈璃被他一拽,正莫名其妙呢,听到他这样说,满脸问号道,“我怎么了?” 萧辰泽转过脸,气呼呼地盯着她的眼睛,“男女有别,你怎么能随便脱光他的衣服?你就不怕他出去乱说,让你没法见人吗?” 沈璃一听原来是这个啊,浑不在意道,“我当是什么呢?你可真能大惊小怪。我把他弄晕,趁机脱他衣服是为了防备他在身上藏暗器伤到我。另外他的腿被打断了,为了防止他在我出去帮你抓人的时候醒过来乱动,我便将他绑起来。至于他出去说吗,”沈璃冷哼一声,道,“他敢乱说一个字,我就剥光他扔大街上,让所有人都来参观,看他还敢不敢嘴贱。” 第178章 以后不许脱人衣服 萧辰泽一听,不自觉地夹紧双腿,回头看了蔑儿干一眼。 “你一个姑娘家的,别动不动给男子脱衣服,这样不好。你这样,他,他,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沈璃真不觉得这事有多了不得。 做这些也是无奈之举,那个时候外面打得正酣,她得赶紧出去帮忙,空间里没人看住蔑儿干,她必须将他锁起来。 恰好上次救人的时候有锁具,于是顺手拿过来就用上了。 她顺便还翻了翻蔑儿干的衣服,找出不少好东西呢。 “脱都脱了,再说我是趁他昏迷时候脱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我干的。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知道,没人说闲话,放心吧。” 萧辰泽听到沈璃一点都不在意的语气,急得不行,只得板起脸来教训她道,“别人不知道也不行,你是个姑娘家,还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官家姑娘,理应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没人知道,你也不应该随便脱一个男子的衣服,尤其还把他脱成这样,毕竟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自己难道没有觉得别扭或者难为情吗?” 这一次沈璃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小子犯了迂腐的毛病,在拐着弯地给自己上妇德课呢。 真是脑子有病,自己别扭不别扭,关他什么事? 要不是两人相互帮助过许多次,沈璃都不想搭理这家伙。 “首先呢,我心里没有杂念,一点也不别扭。其次呢,你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放在将他带出去关起来吗?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快走吧,还有空在这给我上课呢。” 说完她推了他一把,发现他纹丝不动,不由奇怪地抬头看向他。 这才发现他正板着脸低头盯着她,见她看过来,还用严厉的语气道,“以后不许随便脱男子的衣服,什么原因都不行,若是再让我发现……” 他恨恨地道,“若是再让我发现,我饶不了你。” 沈璃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像一个吃醋的丈夫,在严厉警告妻子? 嗯哼,从蔑儿干那里传来了呻吟声,好像要苏醒的样子。 沈璃和萧辰泽同时看过去,恰好看见蔑儿干的手脚动了动,仿佛感觉到不对劲,他又使劲动了动。 这一动,用力过大,被打断的那条腿瞬间剧痛无比,他啊的一声大叫,吓了萧辰泽一跳。 “闭嘴,”萧辰泽正因为沈璃看光蔑儿干的事一肚子火气,大步走过去,对着蔑儿干斥道,“再叫,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蔑儿干疼得冷汗直冒,一看萧辰泽过来,而自己还躺在地上被人锁着,对着萧辰泽便破口大骂,“大周小儿,有种跟你爷爷我对打,你将爷爷锁成这样算什么能耐?爷爷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威胁我,我告诉你……” 啪。 沈璃一张膏药糊在他嘴上,将他的嘴巴粘住了。 “叽叽哇哇,还收拾不了个你了。” 蔑儿干愤怒得眼睛赤红,咕噜乱转看着他们两个。 就看见沈璃从架子上拿出一堆东西递给萧辰泽,对他道,“这是从那小子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萧辰泽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的北狄亲王令牌,还有令牌旁边的一块羊皮图,眸光一闪,瞬间透出了危险的气息。 羊皮图上画的是大周在北疆地区的布防图,只有半截。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舅舅手里有一份,还有一份应该是在兵部存档,怎么会到了他的手里? 他们专门进京来偷北疆将官们的府邸,到底在寻找什么? 蔑儿干说不了话,见他二人扒拉自己的东西,这才意识到衣服都被人剥光了,激愤交加之下差点将膏药顶开。 听到他呜呜呜地乱叫,萧辰泽阴沉着眸子,一抬脚踢在他的脑门上,把他踢晕了。 “你能不能现在就挪移到大皇子府?我得把他关起来慢慢审问。这里面有不少事,很重要。他的伤口必须立即诊治,万万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这个人很重要。” 沈璃二话不说,蹲下来将蔑儿干四肢的锁头打开,不等萧辰泽发问,沈璃示意他不要出声,眼前一闪,他们便落在那天来见狼青的院子里。 同时落地的还有蔑儿干,他依旧昏迷着,身上的白布差点掉下来,半盖不盖,恰好露出被打断的那条腿。 腿上全是血,膝盖处很明显能看出来里面的骨头断了,看这苗头,即便是治好了,以后走起来也会一瘸一拐,不良于行。 “呵呵,这下好了。”萧辰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璃奇怪地看着他,刚才还板着脸训人,这会又喜笑颜开了,什么毛病? 就听萧辰泽道,“北狄三太子最得北狄皇帝喜爱,北狄皇帝已经准备百年后把皇位传给他,这下好,腿断了,他当不成皇帝了,哈哈哈。” 沈璃纳闷地道,“他当不成还有别的皇子,你乐个什么劲?” 萧辰泽摇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是北狄三太子,而不是三皇子。就因为他的母亲是草原上最大部落的公主,他刚一出生,北狄皇帝为了巩固势力便将他封为了太子,” “为此,北狄皇帝还得罪了大皇子的生母,也就是北狄太后娘家的侄女。这位大皇子生母和北狄皇帝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直以为太子之位是自己儿子的囊中之物。没想到皇帝竟然封一个后进宫女人的儿子为太子,伤心愤怒之下带着人马回了部落,大概半年多的时间才被皇帝接回宫,” “据传她回宫之后变了许多,不但不再和皇帝闹,反而还善解人意,哄得皇帝没事总爱去她那里。天长日久还真让大皇子入了皇帝的眼,如今的北狄大皇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士兵,天天出去征战,收服了不少小部落呢,” “至于那位大部落的公主吗?要不是三太子聪慧勇猛,颇有北狄皇帝的模样,皇帝都想不起来去她那里看一看。因为这个,大部落长老特意到北狄皇宫找皇上,当面表达了他们的不满意。外面都在说,北狄皇帝表面答应得挺好,长老们一走,转身就将自己的寝具搬到大皇子生母那里,对那位公主理都不理……” 第179章 有机会为外祖父报仇了 沈璃听得咋舌,北狄皇室关系也这么复杂,甄嬛传啊? “三太子当不成皇帝,高兴的是北狄大皇子,你高兴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萧辰泽蹲下来,看蔑儿干有没有醒来,对沈璃道,“他的腿一断,太子之位就不稳固。事关一国脸面,没有哪家朝廷会让一个身体残疾的人当皇帝,” “可三太子母族势大,且族中早认定他们氏族后代将是未来的北狄皇帝,如果突然当不成了,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而大皇子这边自然也不肯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双方弄不好就要打起来,且是往死里打。到时候北狄大乱,我们就可以趁机进攻,去收服几座城池,” “我之所以高兴,是没想到三太子这么重要的人会来大周?更没想到他会折在我的手里。我外祖父当年就是被他外祖父的一只毒箭射中,才中毒而亡的,我有机会为外祖父报仇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三太子耳朵后试了试。 果不其然,那里的皮肤有些异样,他顺手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便被撕了下来,露出三太子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 徐扬和徐飞在接到萧辰泽暗哨的时候赶了回来,刚一落地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慨道,“没想到会在咱们大周京城看见这小子,这小子胆儿挺肥啊。” “你二人立即将他押到地牢里去,绑紧着些。让府医帮他医治断腿,切记只能给他疗伤,不让他发烧,但是不许把他的断腿接起来。就让他断,让他伤口愈合以后两条腿一长一短,走起路来很明显,只要人死不了就行。 萧辰泽神色平静地吩咐两人,徐扬徐飞拱手道了声“是”,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架起蔑儿干就走。 蔑儿干刚被拖行便疼醒了,瞪大眼睛想看看自己在哪里,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狼青和黑獒偶尔的低吼声。 沈璃看着他们把人拖走,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以前是在北疆认识他的吗?” 这一问,萧辰泽的思绪仿佛又回到战场上与敌人厮杀的血腥一幕,他点了点头,眸子黯然沉寂,过了一会道,“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差一点我外祖父就生擒他了,结果被他外祖父射了毒箭,没能抢救回来……” 两个人没再说话。 晚风习习,吹在人的脸上,萧辰泽闭上眼睛,眼底猩红一片。 …… 帮萧辰泽抓到北狄三太子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沈璃经常把狼青和黑獒带进空间,两条狗子早就喜欢上了这种威风凛凛出去抓人的日子,如今沈璃让它们俩负责驯狼,驯不好就不再带它俩出去,那怎么能行? 当即立下军令状,保证早日辅助崔兰儿和方明婉将狼崽子们驯出来,绝不会因为出去执行任务而耽误基地上的事情。 沈璃这才拍拍它们俩的头,指着崔兰儿和方明婉对两条狗道,“以后要听她们的命令,你们俩是帮忙干活的,不是来当大爷的。再敢不听指令大摇大摆,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狼青和黑獒对视一眼,同时偷偷看了看崔兰儿,低声对沈璃道,“主子,这个人有时候犯病,拎着一条蛇到处追狗子们玩,我俩听好多狗兄弟抱怨,说被她追得差点疯掉,还不敢咬她手里那条蛇。倒也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一旦咬着了,她不是拿药粉放倒大家,就是不给大家喂肉吃,可能折腾了。” 崔兰儿听不懂狗子们说话,但是从那两条大狗鬼鬼祟祟的表情里,感觉到它们可能在说自己坏话。 她凑到沈璃身边,神秘兮兮地道,“璃姐姐,我刚才说你能听懂狗子们说话,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和狼崽子狗崽子们接触这么多天,好像能猜到它们在干嘛了。你看眼前这俩老家伙,它们俩呜呜嗷嗷的,肯定没憋好屁,不定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呢。璃姐姐,您可得把它俩看好了,别让它俩偷着跑出去。” 狼青和黑獒张大了嘴巴,看着洋洋得意的崔兰儿,老半天都没有合上。 直到听见沈璃回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狼青才忍不住没好气道,“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黑獒合上嘴巴,简直都要无语了,“我就说她是个二傻子,你当时还跟我犟。” 正说着话,那边,一名穿着小厮衣服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老远便行了个礼,然后对沈璃道,“表姑娘,宫里来人说皇后病了,心口疼得难受。打听到您曾经给冠勇侯老夫人治过心疾,特命人来请,让您立即跟随来人进宫呢。” 崔兰儿一听这话,紧张地看着沈璃,“璃姐姐,皇后这人不是个好东西,您可得小心她。这次她娘家吃了那么大的亏,我听我爹说,皇后和二皇子把这些都算在大将军的头上,它们恨透大将军了。你小心他们不敢对大将军怎样,便想从你这下手呢。” 方明婉也紧张地道,“表姐先别进宫,我们先回府,等爹爹回来以后听爹爹安排。” 传话小厮也道,“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让小的告诉您,让您先去他们那里,不用怕,他们说谁也不敢对您怎么样,皇后也不行。” 沈璃眼窝一热,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眯起眼睛看一看太阳,辰时刚过,眼看又要热起来了,皇后这个时候叫她去,无非就是给她下套,找个借口折腾她。 而这一切,定是小赵氏进宫添油加醋的结果。 皇后以前还顾忌舅舅,经过崇国公府被贬以后,也彻底和舅舅翻了脸。 娘家倒台了,好歹她这个皇后还尊荣犹在。 皇后不舒服了,能进宫为皇后诊病,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沈璃要是进去,明摆着会陷进皇后的黑沟里。要是不去,那更简单,一句违抗懿旨就足以定她的罪。 于是沈璃对众人笑了笑,冷冷道,“放心吧,我才不怕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安心等我回来。” 说归这么说,众人还是不放心。 崔兰儿和方明婉拉着沈璃的手,眼见她不肯回将军府,急得眼眶都红了。 正纠结时,崔兰儿脖子上挂着的那条蛇抬头吐了吐信子,沈璃灵机一动,对崔兰儿道,“你家里还养了什么玩意?可不可以借我用一用?” 第180章 借我几只毛毛虫 “当然可以,”崔兰儿想都没想便将小灰从脖子上摘下来,往沈璃脖子上一挂,道,“小灰先给你,别看它不会咬人,但是吓倒她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家里还有几只青蛙,蜈蚣,屎壳郎……” 她想了想,高兴地道,“还有几只毛毛虫,不都说毛毛虫能变蝴蝶吗,我就养了几只,正好还没变,要是有用你也拿去。” 见她说得大方,方明婉也想给沈璃帮点忙,看着蹲在一旁的狗子,她着急道,“表姐,要不要带它们俩一起去,我看它们挺听你话,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候保护你。” 狼青和黑獒同时汪汪两声,对方明婉的提议非常满意。 这姑娘比那个二傻子好,知道它们的价值,会推荐。 沈璃低头看着它俩,摸摸它们的头,命令道,“今日就不带你俩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就是这里的守护神,一定要看好崽子们,要保护好两位姑娘,更要看住咱们的场子,以防有人捣乱,明白吗?” 说完将脖子上的小灰摘下来交给崔兰儿,道,“进宫正好路过你家,你跟我一起,到了你家的时候把毛毛虫和蜈蚣都给我拿出来,我带它们进宫保护自己,回头要是损失了,等我出宫再捉了还你。” “这说的什么话,太生分了,”崔兰儿忙接过小灰,道,“既然这样咱们赶紧走吧,免得去得晚了她故意让你夜里留在那里。” 天黑下来以后,眼睛看不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表姐,你要不要听外祖父他们的话,先不进宫,等爹爹巡营回来再说,”方明婉还是不放心,眼睛红红的,劝说道,“皇后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她要是敢因为你不进宫就动你,爹爹回来知道肯定饶不了她。” 沈璃知道她说得对,舅舅确实能为了自己和所有人翻脸。 可是舅舅刚刚扳倒一个崇国公,因此树敌太多,实在不合适这个时候再跳出来和皇后闹一场。 “不用等舅舅回来,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沈璃拍拍方明婉,安慰道,“你忘了我还在太后那里住过了?进了宫,太后她老人家会照应我,皇上也会照应我,皇后不敢对我太过分,放心好了。” 说罢转过身,拉着崔兰儿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道,“你说得对,是得抓紧了。待会我坐宫里的马车,你骑马去前面取毛毛虫,等到了你家门口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让马车停下。到时候你让小灰把东西送给我,别让宫里的人发现。你自己就别出来了,以免皇后吓出毛病来迁怒于你。小灰送完东西就回去,你在门口躲着接它就行。” 崔兰儿摸着小灰凉滑的皮,点头道,“行,我脑子不好使,璃姐姐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方明婉担忧地看着沈璃和崔兰儿走远,实在不放心,忙命丫头赶紧回府向祖父禀告一下。 宫里的人早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一看沈璃过来,难听的话又不敢说,一个个阴着脸,就好像谁欠了他们银子似的。 崔兰儿不理他们,骑上马便走,沈璃却一脚踩在马凳上,睨着眼前的几个人道,“你们真是宫里来的?” 那几人没好气道,“自然是宫里的,不是宫里的难道是方家军的吗?” “方家军?你们也配?”沈璃不客气道,“你们说自己是宫里的就是宫里的?我又不认识你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万一是坏人假扮的,骗我出去做人质,威胁我舅舅的呢?” “你……”当中一个领头的嗓子一噎,忙从腰上解下腰牌,往沈璃跟前一递道,“沈大姑娘可别胡说,咱们几个能出宫,也是拿着皇后令牌的,岂容姑娘如此怠慢?皇后犯了心疾,十万火急,沈大姑娘还不快点,还在这磨磨蹭蹭的,一旦皇后出事,一定你吃不了兜着走……” 啪一下,沈璃一巴掌打在那小头领脸上,啐道,“你跟谁说话呢?啊,不知道你姑奶奶我吃软不吃硬啊?怎的,皇后要死了?这么一会都等不了?竟然敢威胁我?是谁给你的胆,皇后吗?她还有心思教导你给我扣帽子,可见离死还早着呢。” 她看着脸色铁青的几个人,眼睛咕噜噜地转。 她是故意的,让这几个家伙知道她有多刁钻,待会她让他们停在崔府门前的时候,可以少些墨迹。 反正这几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对他们态度好还是不好,都耽误不了待会进了宫,他们作为皇后的爪牙来帮皇后陷害她。 小头领做梦也没想到出宫一趟,自己还能被人扇巴掌。 嘴角抽搐几下,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忍着气请沈璃上了马车,往宫里走去。 沈璃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大街上的人很多,百姓们来来往往,看到宫里的马车都吓得赶紧往旁边躲。 有那躲得慢的不小心挡了马车的路,那几个公公就会骂骂咧咧,恨不得将人拉过来打一顿。 终于看见崔府大门了。 外面,小头领正在骂一名挑着担子的老者挡路,沈璃使劲踢着车厢,大声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来。” 马车一停,她蹭一下从车上跳下来,指着小头领的鼻子骂道,“怎么跟老人家说话的?亏得你还是皇后宫里出来的,皇后平时就这么教你们跟百姓说话的?” “我看你们一路了,对百姓不是打就是骂,一点没把百姓放在眼里。谁给你们的权利?皇后吗?要不是百姓供养,你们还有力气在这里颐指气使?早饿死了。一群忘本的东西,再敢欺负百姓,信不信我踢死你们?” 要不是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差点骂出更难听的话来。 崔兰儿也蒙着面巾靠近过来。 说好的她躲在自家门后,她怕小灰被看热闹的人踩到,也怕它吓坏其他人,还是自己换了件衣服,把脸一蒙便过来了。 其他人都在沈璃和小头领的身边,围在一起看沈璃为老者说话,崔兰儿趁机将准备好的荷包扔进车厢,然后来到沈璃面前,对她使了个眼色,转身回家了。 第181章 毛毛虫蜇人 凤仪宫内。 皇后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人,牙龈一阵抽痛。 这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算是怎么回事?谁的胆子那么大,连她的人都敢打。 还用问吗? 沈璃见皇后看向自己,若无其事一笑,福了一礼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罢不等回应便站直身子,将手伸进袖袋里,看着皇后不说话了。 被打了耳光的小头领终于逮到机会,忙大声呵斥道,“大胆沈璃,竟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潦草见礼,真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如此无法无天,该当何罪?” 沈璃摸着袖袋里的荷包,那里面是崔兰儿给她装好的虫子。 刚才在马车上她已经悄悄打开看过了,好家伙,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那么长那么粗的蜈蚣,真不知道崔兰儿喂它们吃的是什么,这个活宝。 众人见沈璃对小头领的呵斥无动于衷,更不见她诚惶诚恐,想到方遥的霸道,果然是舅甥,如出一辙。 皇后轻咳一声,就有嬷嬷上前走了两步,冷冷道,“沈大姑娘,娘娘身子不适,还不快跪下给娘娘诊脉,愣着做什么?” 沈璃看了眼脸色红润的皇后,歪坐在罗汉榻上,正冷冷地睨着自己,忙对嬷嬷道,“不好意思啊,最近膝盖疼,跪不了。” “你!”嬷嬷大怒,刚要发作,被皇后拦住了,“给沈大姑娘搬张矮凳过来,允她坐在本宫面前,替本宫诊脉。” 沈璃将手从袖袋里拿出,缓缓地伸给皇后看,“娘娘,臣女的表哥刚回府不久,身上受了伤,一直由臣女帮他熬药。一些外敷的药把臣女这双手给灼了,总是在掉皮。皇后娘娘要是不嫌弃,臣女给您诊脉也可以。但就怕那些药浸透臣女手上皮肤,一旦触碰娘娘肌肤,再染到娘娘身上,娘娘您皮肤保养娇嫩,若是被传染掉皮,臣女可真就是罪恶滔天了。臣女自己是万万不敢的,但若是皇后坚持,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阴鸷的眸子一直盯在她的脸上,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竟然还敢提起她表哥,方季洮! 她明明知道崇国公府就折在方季洮身上,她还敢在皇后的面前故意提,这是明晃晃的没把皇后放在眼里,该死,该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沈璃伸手在皇后面前晃了晃,“还需要臣女为您诊脉吗?” 一旁的嬷嬷见状,黑着脸上前,想要拨开沈璃的手,嘴里还呵斥着,“大胆,敢在娘娘面前无状,你……” 话没说完,只觉得脚下一滑,扑通一个狗扑食,趴在了地上。 沈璃忙向后挪动两步,看着嬷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淡淡扫扫衣袖,将手中剩下的石子重新塞回去。 其他人见状,赶紧过去搀扶起嬷嬷来。 皇后对小头领使了个眼色,小头领当即冷下脸来,道,“沈大姑娘,你今日进宫,言行无状,胆敢对皇后无礼,分明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实属不敬之罪。怎么着?是自己跟着老奴走呢?还是老奴喊人进来绑你走?” “去哪儿?”沈璃脸上丝毫不见惊慌,还慢悠悠地问这个,宫人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呃,到……”小头领一顿,转而恼羞成怒道,“死到临头还不老实,来人,把她给我押起来。” 呼啦啦过来几个粗壮的嬷嬷,摩拳擦掌,就要往沈璃身上抓。 沈璃往后一退闪开了,“不需要动手,头前带路吧。” 这个时候就连皇后都坐不住了。 她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的吗? 这么明显的污蔑,她都不反驳,这是怎么个意思? 沈璃溜溜达达地走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很不踏实,“嬷嬷,你说她是不是给方遥送了信,不然怎么这么有底气?” 嬷嬷凑到跟前,谄媚道,“娘娘放心,沈璃对皇后无礼,说破天也是藐视皇家威仪。方遥进宫又能怎样?来要人就给他嘛。奴婢已经在那屋子里点了迷香,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起效。奴婢打听过了,方遥从大营回来最快也得一个时辰,等他得到消息来宫里要人,奴婢正好带他到那屋里去,到时候方遥亲眼见到沈璃和宫中侍卫躺在一起,多了一条秽乱宫中的大罪,且是抓得现行,看他还怎么说?” 听了她的话,皇后心里渐渐安定下来,遂重新靠在罗汉榻上,摆手道,“你再去一趟,叮嘱外面的人守好门窗,别让她跑了。等迷香起了作用,再将那小侍卫拖进去,任沈璃自己迷糊去吧。” “是。”嬷嬷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沈璃被人关进黑屋子里了。 那几个婆子把她推进来之后便从外面关紧了门,任凭她如何使劲都拉不开。 脑中的报警声一直嘀嘀地响,沈璃抽了抽鼻子,幸亏进宫前吃了一粒解百毒的药丸,是绮罗为她准备的。 找到正在燃着的香,看情形等它烧尽还得有一会,完全来得及。 沈璃敲敲门,故意大声道,“不放我出去是吧,那咱们就在这耗着,看我舅舅来了你们怎么交代。” 说罢身子一闪,进了空间。 外面的人还以为她在等舅舅,殊不知她已经一个念头,催动自己来到皇后那边。 皇后正倚在榻上假寐,一名小宫女跪在地上轻轻捶着腿,嬷嬷站在榻旁,低头闭眼,也在休息。其他人则远远地站着,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璃找到皇后的大床,将蜈蚣放到缝隙里,转眼间蜈蚣钻了进去,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接着,她又来到皇后休憩的榻后面,闪电般出现,将毛毛虫往皇后枕边一扔,瞬间又闪进空间。 从头到尾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嬷嬷依旧在闭眼站着睡觉,宫女依旧在低头安静地捶腿。 皇后渐渐打起了呼噜。 沈璃透过空间里的云雾,眼看着毛毛虫爬上皇后胳膊,脖子…… 杀猪般的嚎叫声传了出来,沈璃冷笑着在空间坐下,意念一催,来到沈府。 最近事情杂乱,没空搭理小赵氏,没想到她倒先忍不住了。 这样也好,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该为死去的娘亲报仇了。 第182章 该为娘亲报仇了 沈璃悄无声息地回了犄角院,古路古达早就等在那里。 一见沈璃,古路踢了踢地上的麻袋,道“表姑娘,属下抓来的这个人是远近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属下把他打晕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沈璃沉声问,“赵氏在做什么?” 古达道,“天气炎热,她在休息,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该用午饭了。” “好,你们现在就去她院子,留在那里监视,别让人靠近,我马上就来。” 古路看了看地上的麻袋,“那这个人呢?” “不用管了,我有办法带他过去。” “属下遵命。”二人废话不多说,提气一跃,转眼不见了影子。 时间紧急,沈璃将麻袋往空间一收,催动自己来到赵氏屋子。 古路古达比她晚了一步,沈璃从窗户看见他二人静悄悄地潜在树上,周围没有任何动静,遂放心地闪身出来,将绮罗自制的强效药水往小赵氏鼻子底下一挤。 小赵氏正睡得香,或许是知道皇后要找沈璃的麻烦,睡着睡着还笑出声来。 呼吸间,药水被吸收进去,开始起效果了。 小赵氏在睡梦中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沈璃将麻袋里的男人倒出来,古路将他打得不轻,都这样了他还没醒。 时间不等人,沈璃用同样的办法将药水往他鼻子底下挤了挤,做完这一切,闪身进了空间。 最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男人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四周,正暗自心惊,就听见床上传来令人遐想的声音。 在药物的催动下,他来到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满脸富态的美人,衣衫半解,风情万种。 他何时见过这种人?肯定是在做梦。 老天爷保佑,这梦千万先别醒,让他先快活快活…… 沈璃催动意念,重新回到犄角院,对着外面吹了几声暗哨。 古路飞快跃了回来。 “表姑娘有何吩咐?” 沈璃长话短说,对他道,“我要立刻回宫,你现在就去给沈照江送信,让他回来捉奸,记得不要暴露自己。还有……” 她想了想,“不能只让沈照江和老夫人知道,还得让沈二夫人知道。通知古达,看到二夫人过去就赶紧撤回来,以免被人发现。对了,再想办法在茶楼转一转,就说二皇子的丈母娘在家里偷人被抓,沈家乱了套了!” 古路答应一声转身便去。 沈璃也闪念回了宫中。 小黑屋依旧静悄悄的,外面的婆子们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出去转了一圈。 皇后寝宫里,突然出现的毛毛虫将皇后蜇得疼出了眼泪,她的脖子上胳膊上起了大片的红斑和肿胀,又疼又痒,想挠不敢挠,不挠还钻心的难受,眼泪都出来了。 嬷嬷和捶腿的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已经有人去通知了皇上。 皇上最近因为崇国公府的事情对皇后十分冷淡,听了公公传话,也只是淡淡地道,“让太医看一看,该怎样治就怎样治,朕又不是太医,叫朕去有何用?” 公公低着头退出去,哪里敢和皇后这样说?只能低声告诉了值守嬷嬷,让她看着回禀。 皇后身上的红肿越发厉害了,几名太医挤在一起研究半天,连开好几道方子,先撒上特制药粉为皇后减轻痛楚,再着人赶紧熬煮药汤,放凉了为皇后清洗患处。 焦急中有太医轻轻念叨一声,“也不知道沈大姑娘有没有特殊的药解决蜇伤。” 其他太医忙示意他噤声。 却已经被皇后听见,皇后忙忍着疼痛对嬷嬷道,“快去把沈璃带来,快。” 嬷嬷站起来就要往外跑,刚迈开步子,皇后又把她喊住了,“不用了,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她觉得自己能忍得住,反倒是沈璃那边,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有动静了。 好容易将她诓进宫里,这次如果不能将事情做成,以后再也不可能这样顺利把她弄进来。 娘家的仇还没报,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皇后恨恨地想着,竟觉得痛楚好像减轻了许多。 …… 大理寺衙门。 沈照江接到一封匿名信,看了看,是谁这么恶作剧?无聊。 正要将信撕碎扔掉,随身伺候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着急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咱们……咱们快点回去吧。” “何事惊慌?”沈照江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将手中的信握紧些。 “外面莫名其妙传夫人在家……”小厮不敢说,压低声音道,“说夫人在家偷人,还说不信就让大家现在去沈家看热闹,绝对能抓个现行。老丞相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问了小的一句,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照江一听,愣怔半晌。 连老丈人都知道了,此事非同小可 也不管是不是恶作剧了,将桌上东西一推,站起来就往外走,“快去通知车夫,立刻回府。” …… 沈府里。 二夫人万氏已经带着人过来,将正与无赖男子痴缠在一起的小赵氏抓个正着。 窗户是开着的,欢好的声音还隔着老远就听见了,万氏捂着鼻子,嫌恶的尖声大叫道,“天啊,你可是沈家主母,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我的天啊,快快快,快把老夫人叫过来,” “哎哟我的娘哎,这事可了不得啊,大嫂竟然趁着老爷不在家的时候偷人了啊。天啊,谁知道是不是以前就有啊,是咱们一直不知道被瞒住了吧?快把老夫人叫来去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 丫头低着头,也不敢看床上,万氏催着去叫人,丫头小声道,“老夫人刚才就到了,在窗子外面看了一眼就……就晕倒了,眼下已被人挪到那边凉亭子里,正等着请郎中来呢?” 万氏一听,声音又拔高了几分,“请什么郎中?请人进来听见这些丑事出去传,连累我家儿女没法见人吗?快别去请,有请外人进来的工夫不如赶紧去把大姑娘请过来,好歹她是沈家人,在她眼前丢点人还不打紧。” 万氏眼珠子咕噜噜转。 被小赵氏打压蔑视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光她自己激动还不行,还得把沈璃也叫过来。 当年沈璃的娘亲就是被小赵氏用这种手段赶走的,要是沈璃知道小赵氏做出这样的事,肯定趁机为娘亲报仇,到时候她万氏就可以坐山观虎斗,静等小赵氏被沈璃撵出去了。 第183章 还有谁适合那个位子 丫头刚要出去,外面一个婆子对着窗户里面的人道,“二夫人,大姑娘这些日子就没在家,被方大将军喊过去,老奴听说是和方家姑娘崔御史家姑娘一起,帮着大将军养狗呢。” “养狗?”万氏一听,心里别提多可惜了。 正在想打发谁去将沈璃接回来,老丞相和沈照江就前后脚的回来了。 “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老夫在这里等着,”老丞相就在院子里,冷冷地对沈照江道,“是那孽障的错,老夫绝不偏颇,如若不是,老夫也容不得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污蔑与她!” 外面都传成那样了,他不得不亲自过来。 他知道女儿做了很多错事,但那是他女儿,自己怎样收拾都行,却容不得别人欺负。 是沈照江想要找个理由休妻?还是二房夫人陷害女儿? 不对,沈照江没那么傻,怎么可能给自己扣绿帽子? 也不对,他当年不就是这样对待方氏的吗…… 老丞相满脑子都是乱绪,根本理不清楚。 沈照江黑着脸进入屋子,万氏早已经停止了尖叫,见他进来,忙伸手指着床上两个神智依旧不清的人,急切道,“大伯快看,大嫂她偷人。这也太大胆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在屋子里厮混,分明是仗着娘家势大没把你放在眼里。幸亏有人听见动静偷偷告诉了我,我才来把她抓个正着,否则还不知道被她偷偷躲过多少次呢……” “闭嘴。”沈照江一声怒喝,吓得万氏将剩下的话噎了回去。 “我来问你,是什么人告诉的你?”沈照江脸色阴沉,眼睛连看都不看小赵氏那边。 万氏被她吼得心惊胆战,结结巴巴道,“就就,就是一封信射进我梳妆台上。” 跟上次有人告诉她小赵氏往将军府的瓶子里塞信陷害她一样的办法,都是用箭射进来一封信。 “信呢?”沈照江手一伸,“拿来给我。” 万氏忙从袖袋里拿出来,递了过去。 沈照江扫了两眼,和自己那封信几乎一样,看起来是同一帮人干的。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小赵氏是被人算计了。 屋子里的气味告诉他,床上那个男人出身不高,小赵氏一向眼高于顶,不可能找这么一个人厮混。 老丞相在外面冷声道,“究竟是何情况,弄明白了没有?” 万氏幸灾乐祸,刚要张口说话,就见沈照江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惧意,“大伯这么看着我作甚?” 沈照江垂下眼眸,看似不经意道,“这里没什么事了,弟妹先回去吧。” 万氏诧异地指着床上的两个人,“怎么会没事?他们两个……他们两个……” 沈照江冰冷的眸子又盯着她了。 她嗓子一噎,是啊,做夫君的都回来了,人家还没说什么,她着的什么急? 万氏呐呐,退后一步福身一礼,“那,我先回了,婆母刚才被气晕了,我还得过去看一下。” 沈照江没回应,二弟前不久放了外任,不在家,早知道就应该让他把万氏一起带过去,免得留在家里,天天生事。 老丞相见沈照江没有回应,反倒是沈家二房夫人万氏低着头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了,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厉声道,“里面究竟怎么样?” 沈照江疲惫地揉揉眉心,“还请岳丈稍等片刻,待小婿让人替娘子收拾一番。” 老丞相不说话了,眼见着沈照江对窗户外的小厮说了一句什么,小厮跑出去,一会便把李妈妈带了过来。 一进屋子,李妈妈便扑通跪了下去。 周嬷嬷被小赵氏派去宫门附近守着,看沈璃有没有被皇后的人带进宫,不见沈璃出来不许离开。 又把李妈妈派去温家,确认一下温婉莹和崇国公府大姑娘姚静怡之间的矛盾。 崇国公被贬为庶民,姚静怡顿时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变成平民,其身份自然不能和沈家的嫡二姑娘相比。 皇后收拾沈璃,和方遥撕破脸皮。 二皇子作为皇后嫡子定会受到牵连。 这个时候,二皇子需要能给予他助力的岳家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沈瑶背靠丞相府,再怎么说也比姚静怡强。 怕就怕皇后看在姚静怡是娘家侄女的份上护着她,所以,小赵氏急于让温婉莹帮忙证明姚静怡曾经整夜失踪的把柄。只要有了这个把柄,要么威胁姚静怡主动请求下堂,要么出去广而告之,靠舆论来逼皇后舍弃姚静怡。 结果李妈妈去了温府,将来意说明,温婉莹却道,“我与姚静怡一向交好,不记得她有什么短处可以拿捏,麻烦李妈妈回去告诉姨母,等婉莹想起什么来,再去向她禀报吧。” 李妈妈失望地回来了。 刚离开温府,大赵氏就问温婉莹为何不肯帮姨母,温婉莹道,“娘亲又不是不知道,姨母之所以着急来让女儿作证,无非是想趁着崇国公府出事的时候痛打落水狗,将姚静怡拖下来,扶沈瑶上位,好名正言顺地让二皇子依附于丞相府,得到外祖父的扶持。算盘打得那么响,谁都能听见。可娘亲想过没有,如果二皇子下来,还有谁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 大赵氏心跳加速,“大皇子和三皇子?” “应该说,是三皇子,您未来的女婿,”温婉莹坚信道,“大皇子的口碑一直不好,空有先皇后嫡子的身份,其表现却让人看不出有什么作为和价值。除了远在天边的楚家,谁都不看好他,没人愿意扶持他,” “三皇子就不同了,娘亲肯定也打听过了,三皇子不仅在太后和皇上眼里沉静稳妥,就是在大臣们眼里也是皇子当中最体恤民情,仁慈温和的一个。不是有人私底下说若是三皇子做了太子,以后定是位勤政爱民的明君吗?娘亲自己就知道这些,还来问女儿为何不帮姨母的忙干什么?” 大赵氏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低呼道,“小点声,祖宗,那些私底下说的话可不能让人听见,小心给三皇子惹事呢。” “女儿知道,娘亲放心,这不是跟娘亲说嘛。只咱们两个人知道就好,连父亲都没必要知道。” 第184章 害人反害己的蠢货 母女俩说着悄悄话,李妈妈却一肚子不满地回了沈府。 刚进府,正准备见了夫人添油加醋将表姑娘不帮忙的事情说一下,就被管家拦住了。 先是审问她去了哪里,谁派她去的,接着便告诉她,夫人那里出了天大的事,弄不好会出人命,老爷找她过去,老丞相也在,让她小心说话,以免人头落地。 吓得她两条腿直打战,好容易被小厮拖进安盛院,便再也站不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沈照江阴沉着脸,满脸杀气。 “夫人身边一向有人贴身伺候,今日为何贴身的人一个都看不到?你去哪里了?其他人又去哪里了?是谁吩咐你们去的?一五一十,全部给我说清楚,但凡敢说一句假话,直接拉出去杖毙。” 李妈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竹筒倒豆子,将事情说了出来,“夫人听说皇后为了崇国公府的事情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便递了帖子进宫安慰皇后,和皇后聊聊天……” 小赵氏说沈璃在国公府被查一事上起了很大的作用,成功让皇后将恨意转嫁到沈璃头上。 小赵氏又说方遥去了外面大营巡查,一时半会不会回京,就是暗示皇后要动手就趁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皇后果然立刻派人把沈璃召进宫了。 李妈妈回来的路上听人说,沈璃还在路上打了皇后的人,这一下,梁子结得更大,沈璃肯定凶多吉少。 “周嬷嬷也是夫人派去宫门口的,夫人让她在那里守着,看着大姑娘何时进宫何时出宫,若是天黑了还不出宫,周嬷嬷回来就是……” 一席话,听得沈照江胆战心惊。 窗外的老丞相则吓出一身冷汗,目瞪口呆。 沈大姑娘在路上那场闹腾,肯定会传到方遥耳朵里。就方遥那股护犊子的劲,再远也会立刻赶回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该进宫救人了。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女儿! 皇后是豁上和方遥撕破脸了,可皇后也不傻,心里肯定知道女儿想借刀杀人,又岂能让她借得那么轻松? 不信等方遥回来看,皇后铁定拉着女儿做垫背。而方遥一旦盛怒之下对女儿动手,和丞相府的关系就算彻底破裂了。 孽障,真是孽障啊。 老丞相捶胸顿足,恨不得冲进去将小赵氏碎尸万段。 还想去害别人,自己刚回来就出来这么大的事,不说是遭报应才怪。 沈照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怎么办? 床上是个烂摊子,宫里还一个大麻烦,但凡沈璃掉一根头发,方遥回来都能掀了沈家屋顶。 要不是岳丈就在窗外,他真想将小赵氏拖起来,往死里打上一顿。 “还不快去给夫人收拾干净?愣着等死吗?”沈照江咬着牙,恨得说不出话来。 李妈妈一听,连忙爬起来往床边走去。 刚一靠近就看见夫人和一个陌生男子盖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省。 吓得她啊的一声大叫,指着床上的两个人,战战巍巍道,“老爷,这……这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沈照江眼睛一瞪,怒斥道,“你说什么?你看见什么了?想好了再说。” 李妈妈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吞了吞口水,心慌道,“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少废话,赶紧给夫人收拾好,带下去梳洗。” 沈照江一甩衣袖,黑着脸走出屋子。 屋外,老丞相正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努力呼吸,压下心底的狂怒。 听见动静,老丞相眼皮都没睁开,沉声道,“此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照江坐在他对面,过了一会才道,“还请岳丈先将里面那个人弄走吧,小婿这里没有暗卫,做不到避人耳目。” 老丞相一摆手,两个影子迅速从树上窜出,进了屋子。 没过一会,便有一人扛着一条麻袋出来了。 麻袋里的东西挺沉,像一头猪。 后面的人跟出来,轻轻将门带上,脚下一点又上了树,无声无息。 沈照江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岳丈大人,今日之事,小婿知道她是被人算计的。但是有果必有因,她都得罪过多少人,想必岳丈大人自己也知道,” “为了坤儿,小婿不会休妻,只不过留在府里是不可能了。京郊那处宅子当时她们母子住过好几年,如今就还让她回那里去住。小婿不求旁的,但求有朝一日她想回来闹腾的时候,岳丈大人自己能将她拦住,” “否则,小婿宁愿不管坤儿和瑶儿的名声,也要将她休弃。大不了再给两个孩子重新指个娘亲,挂在旁人名下,以后也是旁人享受香火便是。岳丈大人跟来也好,今日这事您亲眼目睹,相信小婿刚才所言,岳丈大人是不会反对的。” 老丞相坐在那里,眼前一阵一阵冒金星。 造孽啊。 成天想着给别人下套,到处得罪人,结果把自己搭上,连谁干的都不知道。 简直造孽啊! 宫中。 皇后的胳膊脖子肿得变了形,顾不得疼痛,眼见迷香时辰差不多了,忙命嬷嬷打开小黑屋的门将被打晕的小侍卫扔进去。 守在外面的婆子们一齐动手帮忙,还特意进去看了一眼,沈璃正抱着双臂靠在床榻旁,看上去迷迷糊糊的,想必迷香开始起效了。 方遥骑马飞奔而来,一到宫门口便被守门禁军拦住了,“请大将军下马。” 方遥噌地一下从马上跳下来,朱毅一把抓住马儿缰绳,抬头时,方遥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跃上墙头,从屋顶进了宫。 熟门熟路地来到凤仪宫,抓住门口一个小公公道,“快去禀报皇上,方遥进宫找皇后要人,请皇上速来。” 说罢手中一捏,一粒石子顿成粉末。 小公公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跑去叫人。 方遥一脚踹开大门,走了进去。 “大胆,敢在凤仪宫放肆,不想要命了?”皇后的心腹公公带人出来,尖着嗓子斥道。 方遥什么也没说,突然出动,如影子一般窜过去,伸手一抓,捏着他的脖子便将他举了起来。 然后用力一摔,心腹公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摔出去老远,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85章 哪有什么小侍卫 “快来人,来人,保护皇后!”嬷嬷站在门口阶梯上,失声大喊。 幸亏早就从禁军当中找来自己人守在外面,方遥再鲁莽也知道,一旦和禁军打起来就是造反,他不敢动手。 只要让他亲自看到沈璃和别人秽乱后宫,伤风败俗,天大的火气他也不敢再闹。 即便知道皇后下套又怎样,他不也给崇国公府下套了吗?大家旗鼓相当,谁也别说谁。 方遥手里掂着小石子,一步一步向阶梯走去,一边走一边阴测测地问,“我外甥女沈璃呢?” 禁军冲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谁都没看见他出手,却有好几名禁军哎呀哎呀,像被什么打中了似的,纷纷倒地。 嬷嬷大惊失色,没想到方遥武功如此高强,正紧张之际,眼见方遥越走越近,忙大声道,“沈大姑娘累了,皇后命人将她带下去休息,大将军不信可以去看一眼,千万莫要冲动。” 方遥脚步一停,冰冷的眸子看得嬷嬷心底发毛, “头前带路。” 刷的一下,手一抡,又有两名禁军莫名倒下了。 …… 小黑屋打开了,方遥一步踏进去,就看见沈璃被人绑在榻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惊奇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一群人,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舅舅?呜呜……皇后把我骗进来,那香里有药,呜呜呜,就是你身后那婆子把我锁进来的,呜呜呜,舅舅您可来了” 方遥顿时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多说便回过头,对着带他过来的嬷嬷就踹了过去,“大胆刁奴,你敢动她,老子先打死你。” 沈璃擦擦眼角,瞄一眼飞出去好远的嬷嬷。 守在外面的婆子们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小黑屋,目瞪口呆。 她们亲手将小侍卫扔进去的,明明一直围在外面,半步没有离开。别说是个人,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小侍卫怎么能凭空消失了? 真是见鬼了。 人呢?人呢? 皇上也来了凤仪宫,坐在正殿里,先看看看皇后被毛毛虫蜇伤的地方,确实挺吓人。 正唏嘘时,外面跑来一名小公公,跌跌撞撞的样子令皇上皱起眉头,扫了常公公一眼。 常公公连忙下去,小公公一看常公公,吓得脸色都白了,“常,常公公……”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奴才,奴才来向皇后娘娘禀报……” “禀报什么,还不快说?吞吞吐吐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你师父是如何教导的?” 小公公都要吓尿了,哭丧着脸,想说又不敢说。 谁能想到皇上会在这里啊? 小黑屋在后殿后头,婆子们让他提早过来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关进小黑屋的侍卫不见了,只有沈大姑娘一个人被绑在里面,方遥正在那边打人,一会就该带着沈大姑娘往正殿来了,让皇后娘娘心里好有数。 当着皇上的面,他哪里敢说那些话? 常公公见他眼神游弋,再联想到方大将军派人将皇上请来,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即黑下脸来道,“不说也可以,待会直接让人拖下去,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小公公一听,扑通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道,“常公公饶命,不是小的不肯说,实在是……是皇后娘娘那里……小的怕皇上知道了生气。” “你不说,皇上就不生气了吗?”常公公冷冷地道,“就你刚才大惊小怪往这跑,动静那么大,早惊动了皇上。你不说出个道道来,便是惊驾的罪名……” “不敢啊常公公,奴才说,奴才这就说。” 远远看一眼殿内,小公公以头触地,将后殿婆子嘱咐的话说了出来。 常公公有些不明白道,“沈大姑娘也进宫了吗?她怎么会在凤仪宫的后头?什么侍卫会在沈大姑娘的屋子里?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要是让大将军知道,他能剥了你的皮。” 小公公趴在地上,只道自己一直在后头值守,也不知道具体细节,也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其他愣是没再敢多说一个字。 常公公进殿禀报,皇上没说话,皇后假装镇定地坐在那里,被毛毛虫蜇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方遥带着沈璃过来了。 两人刚才故意走得慢,沈璃将事情都跟方遥讲了一遍。 那名小侍卫被沈璃送出宫去,就放在宫门口不远的茶楼单间里,临走还给他嘴里喂了解药丹,用不了多久就会醒。 方遥一听,连忙吹动暗哨。 命人去将小侍卫带走,不让他落到皇后手里。 来到凤仪宫,方遥一进门就跪下来,砰砰给皇上磕了俩头,这才道,“皇上,皇后娘娘将璃儿诓进宫,二话不说让人把她押在后殿,还点了个让人糊涂的香,香未燃尽,还剩下半截,皇上请看。” 他把手里捏着的残香递给常公公。 听说里面有古怪,常公公哪里敢拿到皇上跟前去,只用纸托着,远远地给皇上看了一眼。 方遥接着道,“臣过去的时候看见门是锁着的,璃儿被人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的关在里面,外面还有好几个婆子守着。这么热的天,那几个**婆却将前后门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分明是不想让香的味道散尽,想让璃儿中毒,臣一气之下就将她们都打了一顿。皇上,臣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这样做,还请皇后给臣一个说法。否则臣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将姚家的女儿也关进小黑屋,点上香,捆上绳子,吓个半死。” 赤裸裸的威胁! 皇上看着“吓得半死”的沈璃,嘴里直抽抽。 谁家好人吓坏了还能脸色红润,听到舅舅说自己半死的时候连忙跪坐下去,表示自己很虚弱。 哄鬼呢? 这舅甥俩都不是好说话的主,皇后没事招惹他们干什么?真是让人头疼。 皇上转过身子,一眼看到皇后肿得几乎破了皮的胳膊和下巴,斥骂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却也语气冰冷地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那个什么小侍卫,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遥一听,满脸懵逼道,“什么小侍卫?皇上,臣刚揍那几个**婆的时候,有两个受不住疼的也说有个小侍卫,她们说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带人架过去的,看着好像被人喂了药,神志不清。嬷嬷还让她们把小侍卫关进璃儿所在的屋子里去,那嬷嬷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已经被臣一个脚心窝踹死了。至于那个小侍卫吗?婆子们说让他给跑了,没看清是谁,皇后娘娘想必会知道,毕竟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带过去的,这么大的事情嬷嬷不可能瞒着你。” 刚才他打那几个婆子的时候,已经警告过她们不许乱说。 什么侍卫不侍卫的,事关璃儿名声,即便没什么事发生,也不能承认两个人曾被关进一间屋子里。 第186章 自作孽不可活 皇后一听小侍卫不见了,哪里还敢往捉奸上提,忙忍着疼痛对皇上道,“臣妾冤枉啊皇上,都是嬷嬷自己弄出来的事,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只是心口疼得难受,想起冠勇侯老夫人的心疾是沈大姑娘给诊好的,便也想让沈大姑娘帮忙诊治而已,” “哪里就敢将她关什么屋子?点什么毒香?更不用说让她和侍卫关在一起,怎么可能嘛?嬷嬷的儿子在臣妾娘家随臣妾的爹爹跑腿,听说前不久被方家军的人打死了,她心里恨方家军恨大将军,所以才想借机谋害方府表姑娘,铁定是这个样子的,都是嬷嬷的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请皇上明察。” 方遥不是说他把嬷嬷踹死了吗? 那就全部推到嬷嬷的身上,死无对证。 看着常公公用纸托着的半截香,皇后眸光闪烁。 那香是特制的,据说只燃一小会就能让人神魂颠倒,沈璃竟然能在闻过它之后依旧神清目明,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沈璃定定地看着皇后,突然笑了。 行,服气。 说谎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难怪她能当皇后。 皇上站起来对方遥道,“你跟朕来御书房。” 方遥一愣,指指沈璃道,“那璃儿的事……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娘娘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皇上走到门口,想想又转过来,对皇后道,“今日起,皇后在凤仪宫禁足一个月。沈大姑娘受惊,皇后你从自己的体己里赔偿沈大姑娘黄金百两,再将朕赏赐给你的那件九转累丝金簪拿来给沈大姑娘,让她带回去压惊。” 说罢转身就走,也不管皇后愿意不愿意。 常公公和沈璃就在那里,等着皇后拿东西出来。 皇后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盯着沈璃,眸底火花噼里啪啦响。 …… 当天夜里, 皇后刚躲下没一会,就被躲在被子里的蜈蚣狠狠地咬了一口。 宫女们听见皇后的惨叫声,吓得魂都飞了,连忙跑到跟前,皇后已经掀开被子,胳膊上被毛毛虫蜇过的地方由于动作太大又一次疼得她眼泪直掉。 众人定睛一看,天呐,床上五六条又长又粗的蜈蚣,正纠缠在皇后娘娘的腿旁边,看上去好不瘆人。 被子一掀,蜈蚣们不再缠绕,在床上四散开来。 有两条直接爬到皇后的腿上,吓得皇后大叫一声便往后躲。 这一躲,动作太大惊动了蜈蚣,蜈蚣抬起头便往下咬,动作又快又狠,皇后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尖叫,接着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凤仪宫掌了一夜的灯。 留在宫中值守的太医来了好几个,伺候的宫女们全部被抓,打了一晚上也没问出点什么来。 皇后中毒了,蜈蚣的毒。 头晕,恶心,偶尔还吐,昏昏沉沉。 加上毛毛虫蜇伤的疼,她一度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太后让人出宫询问沈璃那里有没有什么特效药,还想让沈璃进宫帮忙医治,被方遥给婉拒了回去。 方遥说“璃儿进宫被皇后关进小黑屋,屋子里老鼠虫子到处窜,吓得孩子魂都不全了。现在只要一听见有人提起皇后两个字,她就拿着刀子到处跑,边跑边要砍死黑心人,也不知道她骂的是谁,” “臣是不敢招惹她的,若非要让她进宫,怕只怕她不但治不了皇后的病,反而一时激动把皇后给伤着了。还请公公回去跟太后她老人家说一声,不是不去,实在是去不了,请皇后另请高明吧。唉,帮不上忙,惭愧啊惭愧。” 来人回去将话一说,太后长叹一声,对郑嬷嬷道,“皇后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 话说沈府这边。 老丞相当天就带走了小赵氏,等到沈少坤和沈瑶听到消息赶到安盛院时,他们只看见沈照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任凭沈少坤和沈璃兄妹俩如何摇晃他,他也不说话。 老丞相离开之前,和他一起分析事情是谁干的。 分析来分析去,这种事情外人不可能插得进来,只有府里的人才最可能。 他认为是二弟妹万氏。 毕竟万氏在小赵氏手里吃过好多亏,两个人争辩的时候,小赵氏曾不止一次嘲笑她娘家穷酸,嘲笑二房一大家子都得靠她们大房过活,小心有一天二房儿女的婚事还得求着大房,并警告万氏夹起尾巴来做人。 万氏又不是个大度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要让小赵氏好看呢。 老丞相却不以为然。 若只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万氏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即使心里再不喜小赵氏,看在二房还得指望大房才能留在京城的份上,万氏也不敢拆沈照江的台。 更何况万氏一个内宅夫人,她也没那个能耐。 老丞相怀疑是沈璃。 但是听过刚才李妈妈的话他也知道了,沈璃不仅好几天没回家,今天更是早早被皇后召进宫去,到现在还没出宫,根本没有算计小赵氏的机会。 说起来沈璃进宫还是小赵氏去皇后面前拱的火,沈照江和老丞相急得手脚冰凉,后背全是冷汗。 眼看小赵氏有苏醒的迹象,老丞相一摆手,跳进来两名暗卫,同样用麻袋将小赵氏一装一捆,扛在肩上跃了出去。 出了沈府,老丞相心情糟糕地坐在马车里,街道上人声鼎沸,他靠在车壁上,全身没有丝毫力气。 砰砰砰。 有人在敲他车窗,马车停了下来。 老丞相掀开车帘,一眼便看见了方遥。 他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顶轿子。 老丞相多看了轿子两眼,对方遥点头道,“里面的人应该是沈大姑娘吧?也好,老夫本也是要进宫去将她带出来的,既然方大将军已经做到,正好省了老夫的事,老夫不用进宫了。” 方遥一摆手,一名士兵骑马上前,来到老丞相的马车旁。 那人的马上,倒趴着一名老婆子,方遥手一挥,士兵一把拎起老婆子,扔到老丞相的车辕上。 马车一阵剧烈晃动,马儿不安地踢踏着蹄子,差点将老丞相从座位上震下来。 两条人影嗖的一下窜出来,剑光一闪,护在老丞相的马车前。 方遥轻蔑一笑,一摆手,身后迅速围过来几名劲装男子,手中拿着武器,全都蓄势待发。 “住手。”老丞相一声大喝,缓缓走下马车。 方遥抬起手来,示意手下暂停,看着走近的老丞相,冷冷地道,“那贼婆是你女儿的陪嫁婆子,姓周,老子刚在宫门口把她抓住。丞相爷,托你女儿的福,我家璃儿差点遭遇不测,怎么着,给个说法吧。” 第187章 把她休掉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老丞相刚才在马车上,车里憋闷,汗将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一下马车,大街上没有树荫,没有风,老丞相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头晕目眩。 “你想要什么样的说法?”他问。 方遥冷哼一声,语气里都带着杀气,“还记得我拿着那封污蔑信去丞相府找你,当时怎么说的吧?” 记得,怎么不记得。 方遥当时就说但凡小赵氏再敢出一次幺蛾子,都会让她生不如死。 现在不用方遥出手了,小赵氏被沈照江扫地出门,堂堂丞相府连一声反对都不敢提,小赵氏醒来以后,自己就能生不如死。 老丞相擦了擦头上的汗,情绪十分低落,道,“老夫一听说沈大姑娘的事,就急着进宫去接她出来。至于沈府那边,老夫也不瞒你,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就在刚刚,我那逆女已经被沈家赶出来了。是老夫亲自着人将她弄走的,原因老夫羞于启口,大将军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沈照江吧,” “她得罪人太多,吃了别人的暗亏,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这一次的事情定会将她彻底击垮。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把她教好,大将军心里有气就冲我来吧,老夫绝无怨言。只恳请大将军能看在我与你父亲曾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放她一马,不,是不屑与她计较,高抬贵手。” 方遥垂着眸子,脑中转个不停。 想不到沈照江那边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刚才一出宫门,朱毅就靠近他说,“表姑娘进宫之前特意安排古路他们抓了南街最出名的泼皮无赖,想法子弄在赵氏屋子里,又让古达挨个去送信,先送的就是沈照江……” 方遥嘴角抽了抽。 够狠,他喜欢 沈照江和赵氏当年是怎么对付璃儿娘亲的,今日璃儿索性一并还了。 而且还是找来个泼皮无赖,不但恶心了小赵氏,更恶心了沈照江。 “她是她,你是你,我方某人从来都是恩怨分明,不牵连别人,”方遥抬起头来,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丞相道,“她的罪孽让她自己受,与老丞相你无关。方某不管她被什么人算计,那是她活该。方某只是来跟老丞相说一句话,车辕上那个嬷嬷肯定不能让她活了,至于赵氏……” 老丞相眼睛盯着他的嘴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方遥杀了他女儿,他不能不还击,从此之后两家梁子结下,子孙相杀不死不休。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真是个祸根! 方遥道,“老丞相若想留你女儿的命也可以,那就由你出面,让沈照江写张休书,把她休掉……” 老丞相刚要说话,方遥将手一抬,道,“不用商量,这是唯一的条件,如若不然,就让他们娘几个等着便是。” 一听连外孙都会跟着遭殃,老丞相的话就咽了回去。 与丢掉性命相比,一张休书倒显得没那么糟糕了。 老丞相沉默着拱拱手,好容易爬上马车,佝偻的背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转眼便是黑夜。 凤仪宫。 皇后被蜈蚣咬伤吓晕后,又疼醒过来。 腿上咬过的地方已经肿得发亮,又疼又痒,她不敢碰,脑中一想到一团蜈蚣相互缠绕的画面,汗毛就竖起来了。 加上毛毛虫蜇过的伤也没好,皇后发起了烧。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呕吐好几次,下半夜还抽搐不停。 王医正被宫里的人连夜从府里召进宫,见了皇后的伤也是直挠头。 突然想起拜师那天沈璃曾经送过他一小瓶消毒水,送的时候还告诉他只此一瓶价值不菲,不管什么样的毒,只要抹上就能解。 眼前受毒虫蚀咬的人是皇后,是宫里的主子,王医正刚要从药箱里将药水拿出来给她用,就听今晚值守的太医小声道,“刚才太后派人去请大理寺卿沈照江的大女儿沈姑娘,听说被方遥拒绝了。” 王医正一听,竖起了耳朵。 另一名太医道,“整个大周也就方遥敢拒绝给皇后疗伤……” 说到这里,两名太医抬头看了眼王医正,怕他训话。 王医正好奇地问,“方遥为何不让外甥女来给皇后诊治?” 这么好的露脸机会,方遥竟然不要,脑袋被驴踢了? 哦,有可能是因为崇国公府的事情,怕皇后把气都出在他外甥女身上吧? 就听那名太医道,“医正大人今日休沐有所不知,吃过早膳,皇后娘娘便将沈大姑娘叫进宫来,等到方遥来接人的时候,据说是在凤仪宫后头的小黑屋里找到的,人还是绑着的,” “方遥当时就发了火,把皇后贴身伺候的嬷嬷都给踢死了。皇上一点也没责问,还禁足皇后,让皇后拿出金银首饰来给沈大姑娘压惊,” “所以您想啊,皇后上午刚得罪过方遥,他怎么可能还让沈姑娘大半夜的进宫来给皇后疗伤?保不齐他认为这又是皇后使的苦肉计,想骗沈大姑娘进宫的呢,” “唉,那几条蜈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是有人用毒虫喂大的,其毒相当刁钻,一点都不好解。毒素蔓延到皇后全身,该用的方法都用上了,一会看看刚熬的这剂药行不行吧,不行还得换方子。” 王医正准备取出解毒水的手从药箱上拿了回来。 皇后果然因为崇国公府的事情想谋害他师父,那就不配用他师父的解毒水,疼死拉倒。 内殿里,皇后又开始呕吐了。 宫女急匆匆地进来出去,忙成一团。 没过一会,值守公公跑出来,一边吩咐人去通知常公公,“皇后刚才苏醒一会,说蜈蚣肯定没抓干净,指不定钻到哪里去了,要换个地方住。” 一边又小跑着来到偏殿,看到炉上煮的药还没好,哎呀一声跑回去了。 天快亮了。 二皇子因为沈家大夫人赵氏的事情气得发疯,一夜都没睡着。 本来就不喜沈瑶,满脸蠢相的东西,要不是她身后有个丞相府,他才不管什么肌肤之亲。 万万没想到,赵氏竟然和一名泼皮在家里行好事,还被沈二夫人那个大嘴巴抓个正着。 现在好了,全京城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议论,说是老丞相亲自将赵氏接走的,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还有人说沈照江当天晚上就将休书送去丞相府,老丞相一声都没吭便接下了。 哪有脸吭声啊? 自家女儿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没被沈照江当场砍死就算是给丞相府面子了,丞相府哪还有脸找人麻烦? 第188章 那丫头哪来的能耐 二皇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因为崇国公府的事情伤脑筋。 好好的国公爷当不成了,就连姚逊的户部侍郎位子都将保不住。 外祖父因为这次打击一下子病倒在床,他去看望过几次,话都说不清楚,一会清醒一会糊涂的。 清醒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说是着了方遥的道,让他替国公府报仇,助国公府东山再起。 他上哪里去找方遥报仇? 方遥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敌,他早就说别惹方遥别惹方遥,结果怎么样?被人釜底抽薪了吧? 围拢在崇国公府周围的人都开始观望,最近得到消息,温家也开始活动了,想必是要为三皇子铺路,为他争取更多的助力。 而他这个皇后嫡子,堂堂的二皇子,正妃从国公府嫡女一下子成了平民,正焦头烂额,庶妃家里又突然出了事,沈瑶娘亲偷人被抓,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的脸都跟着丢尽了。 “外面还有人说……说爷流年不利,两位女眷都是娘家出事,而且还是前后脚,说不准是犯了什么冲,让您去寺庙里求个平安符,好去去晦气……” 小厮低着头,将从外面听来的消息禀给萧浩泽听。 萧浩泽一把将桌上茶盏挥到地上,就听外面一名小厮匆匆跑来道,“主子,皇后娘娘被毒虫咬了,昏昏沉沉高烧不退,王医正被连夜召进宫,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 …… 翌日。 宫门打开,萧浩泽第一个冲了进去。 凤仪宫里静悄悄的,一打听才知道,皇后被毒虫所吓,醒来后连夜搬去太后侧殿休息,要等凤仪宫的毒虫都熏跑了才肯回来。 萧浩泽一听,又连忙转身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一夜没睡好,脸色憔悴,看着跪在面前给自己请安的孙儿,揉揉眉心道,“去看看你母后吧,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虫子,把她咬成那个样,这次可遭了好大的罪。” “是,孙儿这就过去,母后扰了皇祖母清净,皇祖母您也多歇息一会。” “去吧,去吧。”太后摆手命他退下。 看着萧浩泽的背影,太后禁不住对郑嬷嬷摇了摇头,“但愿皇后吃过亏之后能收敛着些,否则,下次就不是毛毛虫和蜈蚣了。” 郑嬷嬷轻声道,“太后也认为那是人为的?” 太后轻笑一声,道,“不是人为是什么?凤仪宫每日里打扫多严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树上又是撒药又是用网子扫,哪来的毛毛虫?更何况什么样的毛毛虫能从树上爬进她寝殿,那么远,即使没被人踩死也该晒死了,何况还是好几只一起爬,” “还有那蜈蚣,你不也听说个头大得惊人吗?还满头乌青,连宫里太医都说只有用毒虫喂出来的才会这样。谁喂?自然是人啊。至于是谁,哼,让她自己想去吧。想出来也没用,又没有证据。就这点能耐还想算计别人,反过来被人家倒打一耙,赔了金子赔簪子,真不够看,” “你说,沈家那丫头哪里来的能耐?能使出那么多手段?听说她被关在小黑屋子里的时候,还有一个小侍卫也被关进去了,外面围了那么多人,小侍卫究竟去哪里了?哀家猜着,皇后现在心里也怕小侍卫落到方遥手里呢。” “那几个看守的婆子不都说小侍卫跑了吗?大将军也说自己没看见什么侍卫,还问怎么一回事。” “噗,”太后笑了,“哀家还不知道方遥?那就是个贼猴子,他能承认小侍卫进过小黑屋吗?沈璃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郑嬷嬷恍然大悟,服气道,“老天爷,大将军脑子转得也太快了,那个时候光是看见沈大姑娘被绑就蒙圈了,他还能想到那么多!” “他要是脑子不好使,皇上也不会让他做骠骑大将军,”太后道,“那小侍卫想必是被皇后的人弄晕扔进去的,说起来也是个无辜的。自从姚家出事,皇后就疯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在沈璃身上,她不知道方遥有多紧张他这个外甥女的吗?” 郑嬷嬷扶起太后,缓缓走了出去,“刚用过早膳,主子您走一走,待会再回来睡一觉。” 走了两步太后道,“你听谁说的沈家大夫人出事了?会是真的吗?那可是赵丞相的嫡女,可千万别弄错了,乱传消息。” “错不了,”郑嬷嬷道,“老奴再三确认,都说是真的。此事昨日就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比当年方氏出事的时候还轰动。外面还有人说,方氏当年是被赵氏做局冤枉的,即使沈照江为方氏证了清白,但是那么多年的怨恨岂能说没就没?此次赵氏出事定是孽缘太重,是她曾经害过的冤魂回来报仇,迷了她的心智。不然她怎么会被一个无赖缠不清,说不过去的嘛。” 大清早听到的都不是好消息,太后心情沉重,走了没两步便不想走了。 郑嬷嬷只得拣点能让她高兴的事情说,“瞧奴婢这脑子,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奴婢听常公公说,方遥昨日被皇上带去御书房,当着皇上的面说可以考虑一下,将沈大姑娘许给大皇子……” “什么,真的假的?”太后一听,果然兴奋起来。 郑嬷嬷道,“常公公亲自跟奴婢说的,肯定不会有假。要不是方大将军惦记着送沈大姑娘出宫,且他还要去找赵氏算账,没时间留在宫里,皇上都恨不得让他立刻签字画押,省得他又反悔。” “他敢反悔,哀家剥了他的皮,”太后喜悦道,转眼又皱起了眉头,“他找赵氏算账?他也知道赵氏进宫怂恿皇后的事了?你说这赵氏,她是怎么想的,皇后也是她可以利用的?她就不怕一个弄不好被皇后卖了?唉,赵老丞相两朝英明,毁在自己女儿手里了。” “谁说不是呢,”郑嬷嬷道,“沈照江当场让老丞相把人带走,沈家不要了,老丞相头都抬不起来,说起来也够可怜的。” 主仆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 萧浩泽从角落拐出来,盯着二人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猛地一拳砸出去,打到坚硬的墙壁上,拳头打出了血。 沈璃,她要嫁给萧辰泽了? 第189章 黑猫警长 方遥不是心血来潮,自从绮罗她们将萧辰泽在山中密林里的表现告诉他,他便对萧辰泽上了心。 朝堂上,背地里,他都在观察,甚至大街上,他也曾派了人偷偷观察。 得出的结论就是,萧辰泽表面纨绔不羁,实则遇事非常沉稳,有勇有谋,与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结论出乎方遥的意料,这才想起父亲那些话。 既然方家不能独善其身,若非得要选的话,萧辰泽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将方家哪个女儿嫁过去,他还没想好。 …… 沈璃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一直住在外祖母这里,天一亮就和方明婉一起跑去军犬基地,天黑才回来。 方季洮的伤势好转很快,眼见两个妹妹每天进进出出忙碌得很,听她们谈起军犬基地里的狗,心里痒痒,便凑到二人跟前讨好道,“我有几块上好的宝石,特意带回来想送给你俩,当初怕有所遗失,就藏在我出事的那座山脚下。过几天我让朱毅取回来给你们,怎么样?我这个哥哥还可以吧。” 沈璃频频点头,“对,表哥人很好,谢谢表哥。” 方明婉却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对沈璃道,“表姐你先别感谢,但凡大哥送你礼物,你千万先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企图。” 沈璃捂着嘴笑,看看方明婉,又看看方季洮。 方季洮不乐意了,怼那方明婉道,“怎么说你哥哥的,是亲的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方明婉头点得像磕头虫,“是,你就是那样的人。” 方季洮嗓子一噎,“好,你不要是吧?行,你不要拉倒,那么难得的宝石,好容易从牧人手里花大价钱收的,我给璃表妹,回头你想要都不给你。” “哎哎哎,要,我哪说不要了,”方明婉心动了,但以前吃过大哥的亏,不得不防,“你那么抠门,突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这不是担心拿人手短,万一你有别的条件呢吗?” “说谁抠门?别废话,既然收了我的礼物,答应我一点事情也不算过分,方明婉,璃表妹,以后你们俩去军犬基地,带我一个。” 方明婉一下就跳了起来,“表姐表姐,怎么样?让我说准了吧?他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给你点好处,就得要回十倍的好处去。” 沈璃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兄妹俩有意思,天天斗嘴闹腾,有时候还动手,感情其实出奇的好。 “不就是去基地吗?等你伤好了跟我们去就行,不用送礼物也让你去,”沈璃道,“只不过,那个时候表哥也该回军营了吧?” “他不回军营,”方明婉道,“皇上让他回来帮爹爹查案子,暂时不回边疆。” “哦?查案子?什么案子?”沈璃好奇地问。 方季洮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小声道,“爹不让说,知道太多对你们不好,不许打听。” 方明婉撇撇嘴,挽着沈璃的胳膊道,“不打听就不打听,又没什么稀罕。表姐咱们走吧,再耽误下去,又该让崔兰儿和丁兰抢先了。” 丁兰就是丁朗的妹妹,是个勤快的姑娘,每天都早早赶去基地,将狗舍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次总共抓来四条狼崽子,其中一条毛色乌黑,方明婉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毛。 偏偏崔兰儿动不动就喊她的黑毛为黑猫,喊得狼崽子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指令。 她们两个都喜欢这小家伙,都想挑它出来自己教,为此每天早早跑去基地,谁先到就可以先把黑毛抱在手里,不让对方抢去。 到了基地,两个人又抢黑毛,沈璃便把她们叫到一起,慢慢道,“有一部动画片,里面有一个黑猫警长的形象,机智,勇敢,帅气……” 一抬头,几个姑娘正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是动画片?什么是警长?” 沈璃一愣,是啊,多么遥远的记忆,她竟然脱口而出。 “就是……小孩儿演绎的画本子,画本子上写的故事是猫啊狗啊兔子啊。我看过这故事,里面有一个黑猫警长,形象蛮正面的,我觉得你们俩可以让这黑狼崽子叫黑猫,” “以后也别争了,谁有空谁就教它,其他的也得用心教。早早晚晚把这些家伙教出来,全部都得送往前线,上战场,巡守边疆。送走一批再来一批,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了,喜欢的狼崽子狗崽子多的是,有你们争不过来的时候。” 姑娘们围站在沈璃周围,听她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词。 崔兰儿眸中闪着崇拜的光,“璃姐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你说的工作就是活计是吗?璃姐姐,你是说我们以后可以一直到这里来帮忙驯这些狗子们吗?” 沈璃点头道,“是啊,只要你们不说退,舅舅肯定愿意你们留下来一直帮忙。在这里多好啊,不用和那帮莺莺燕燕斗心机,还有工钱可以拿,自己养自己,多自在。” “对对对,璃姐姐说得对,”崔兰儿听了这话就激动,自己养自己,多神气,“璃姐姐,我回去一定要感谢我爹。” 方明婉和丁兰疑惑地看向她,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说到她爹了? 就听崔兰儿道,“璃姐姐,当初多亏了我爹让我在宫宴上找你做朋友。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家里闷着,不是被京城里的那帮丑八怪嘲笑,就是只能和小灰和虫儿们说话。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睁开眼就快活得恨不得立刻飞过来找你们,还有黑猫它们。” 众人哭笑不得,四散开来,唤出崽子们,围着场地里的障碍开始训练。 沈璃站在场外,正盯着那几只狼崽子看,一阵熟悉的味道传入鼻端,回头一看,萧辰泽正站在她身后,手里牵着狼青,一人一狗在对着她笑。 “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 “我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狼青也被你教坏了,学会偷偷摸摸的了。” 以往狼青早就飞奔过去找黑獒了,今天被萧辰泽用绳子牵着,竟安静地坐在地上,没有活蹦乱跳。 “它受伤了,我把它抱过来的。” “啊?伤在哪里?怎么会受伤呢?什么人干的?要不要紧?”沈璃一听,关心地蹲下来,伸手就去检查狼青身上。 第190章 你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萧辰泽也趁势蹲在她旁边,低声道,“有人来救蔑儿干,被狼青发现,他们砍了狼青一刀。幸亏闪得快,砍在前腿底下,伤口不深,已经上药了,天气炎热就没给它包扎。” 沈璃轻轻扒开狼青前腿,果然在左边那条腿底下发现一道口子,已经有些结痂,旁边还沾了一些血。 “好样的,”沈璃摸摸狼青的头,对它道,“你不在这里,大黑獒想你想得病了,饭都不爱吃。你看,操场上都在训练,只有它躲在窝里不出来,你等着,我把它叫出来陪你玩。” 说罢站起来就往狗舍走去。 萧辰泽赶紧抱起狼青,跟在她后头。 崔兰儿远远看见了,撇一下嘴对方明婉道,“昨晚我听我爹说,大将军有意将璃姐姐许给大皇子。” 方明婉一听,张大了嘴巴,“啊?什么时候的事?” 崔兰儿奇怪地看着她,“大将军是你爹,你竟然不知道这回事?” “不知道啊,”方明婉脸上的惊奇不像是装的,“我爹竟然连我们都瞒着,你爹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肯定是真的了,”崔兰儿道,“我爹听冠勇侯说的。太后想请冠勇侯老夫人当媒人,听说皇上着急的不行,一直想和大将军定下这个事。结果大将军那天将璃姐姐从宫里接出来,就又巡营去了,一直也没回来。” 说完转过去,看着远处的沈璃和萧辰泽,猛然冒出一句,“大皇子早就喜欢璃姐姐了吧?” 方明婉呆呆地看向那边,“你刚才怎么没告诉表姐?” 崔兰儿沮丧道,“我忘了,光顾得和你争黑猫了。看见大皇子才想起来,这下怎么办?是不是得告诉璃姐姐,万一她不喜欢大皇子,得赶紧跟大将军说一声,免得皇上等不及赐了婚,可就不能更改了。” 她问方明婉,方明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便将丁兰叫到跟前,低声嘱咐道,“你去把我表姐叫过来,就说我俩找她有事,很急,让她快点过来。” 丁兰应声跑了过去。 远远的,就见她对沈璃说了句什么,沈璃看了眼崔兰儿她们,跟萧辰泽打个招呼便跟着过来了。 一到跟前,不等沈璃发问,崔兰儿一把拉过它手臂,说话之前还探过头去看了看远处的萧辰泽,这才对沈璃道,“璃姐姐,我告诉你一件大事,你可不要害怕。” 沈璃笑了,“好,我不害怕,你说。” “我爹说,大将军要把你许给大皇子,呶,就是他,他正朝咱们这边看呢。璃姐姐你别看他,免得被他察觉咱们在说他。璃姐姐?璃姐姐……” 沈璃好像耳朵炸开了花,嗡嗡直响。 眼睛直直地盯着萧辰泽,脑中一片空白。 她可一直没忘记要回去,回自己的世界去,为此几乎天天都通过空间里的隧道到宿舍里躺一会,怀念那种熟悉的味道。 她没想过在这里嫁人啊,怎么办? 看着场地另一头的萧辰泽,沈璃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你爹爹告诉你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遥远,“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是的,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拿来开玩笑,”崔兰儿很肯定,道,“要不是大皇子过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爹还说,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你了,要请冠勇侯老夫人当媒人呢。只不过我爹说,皇上想圣旨赐婚,以示天家对你的荣宠。现在就等大将军回来把事情说定了……” 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沈璃后背都湿透了。 还天家荣宠,我谢谢你的荣宠,快给别人吧。 她不需要啊,这可怎么办是好? 狼青正和大黑獒亲热地嗅着对方,疯狂摇尾巴。 萧辰泽背着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天上一群鸟飞过,哗啦啦一片,崔兰儿看着沈璃呆呆的表情,轻声道,“璃姐姐,我是不是多说话了?” 沈璃使劲控制好情绪,收回羡慕飞鸟的目光,拍拍崔兰儿胳膊道,“不会,幸亏你告诉我,这事我知道了,谢谢你,兰儿。” 崔兰儿一下子放了心,笑道,“不用谢,璃姐姐,你要是不想嫁给大皇子,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方明婉和沈璃同时问出了声。 “你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不就得了。” 方明婉还以为她出的主意多高明,敢情是教表姐欺君,嗔怪地瞪她一眼,转身对沈璃道,“表姐别听她的,这个主意不好,一旦被人指出你欺君,麻烦更大。不如这样,咱们让祖父将爹爹叫回来,先问问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不喜欢,爹爹肯定不会让皇上勉强你,表姐放心吧。” 沈璃却盯着崔兰儿,想到她刚才说的办法,陷入沉思。 狼青站起来,在黑獒的陪伴下一瘸一拐地走起来。 萧辰泽大步流星地过来,远远的,几位姑娘连忙走开,装作驯狗的样子,耳朵竖得高高的,想听他们说话。 就听萧辰泽道,“皇后娘娘身上的毒到现在都没有全解,听说还偶尔呕吐,红肿的地方又破了皮,你从哪弄来那么厉害的蜈蚣?给我几只吧。” 崔兰儿一听,紧张的眼睛都直了。 娘的那个乖乖,这要是让大皇子知道蜈蚣是她喂养的,不得告她刁状? 他爹崔御史听说皇后被毒虫咬伤,今天特意一下朝就回来,问是不是她干的。 她拍着胸脯说不是,她怎么可能让毒虫咬皇后呢?她也是大家闺秀,也懂规矩的好不好? 她爹半信半疑,跑到后院检查她养的那一院子虫子,看到毛毛虫少了好多还问她去哪儿了。 当时把她给紧张的,幸亏飞来两只蝴蝶,忙指着蝴蝶对她爹说,“这不是在这儿嘛,毛毛虫变蝴蝶了,连这都不知道,爹你也太无知了。” 就这一句话,他爹又脱了鞋要打她,她一边跑一边喊,“你自己不懂还不让说,你再打我,我就……我就去我娘坟头上告状去,让我娘去你梦里骂你……” 话未说完就后悔了。 他爹眼睛里的光瞬间就没了,她知道爹想娘,爹也挺可怜的。 第191章 发财了发财了 接着,让崔兰儿更后悔的事情发生了。 她爹赤着脚打她,跑得急没看脚下,一下踩到关着几只胡蜂的笼子。 笼子碎了,胡蜂飞出来了。 一飞出来就往她爹脸上去蜇,她爹没来得及叫疼,笼子里还有几只飞不出来的胡蜂,没被踩死,但受了惊吓,也狠狠蜇向她爹的脚丫子。 他爹嗷的一声叫唤,摔了个屁股朝天。 丫头小厮们连忙过来搀扶,她当时忙着抓胡蜂,免得再伤到别人,没顾得去看。 等她将胡蜂关起来再去看她爹的时候,她爹的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造孽啊造孽,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是不把你爹我折腾死,你不罢休啊,看老子不打……嘶……” 她爹的嘴角也肿了,开口骂她的时候扯得疼,眼泪从那条缝里出来,恁大个人了,差点连鼻涕都出来。 还有那只被蜇过的脚,就这一会的工夫,已经肿得锃亮,套不进去鞋子了。 崔兰儿眼角抽抽,偷偷往门口退。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次情况比较严重,她得找个地方躲几天。 于是她早早跑来了基地,正准备等会问问璃姐姐可不可以收留她住几天,萧辰泽就来了。 她竖着耳朵,听萧辰泽在问璃姐姐,让皇后中毒的蜈蚣是从哪弄的。 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沈璃连犹豫都没犹豫便对萧辰泽道,“是我自己喂的,你问这干嘛?” 崔兰儿一块石头落了地,双手击掌,璃姐姐,够意思,好姐妹。 萧辰泽道,“和蔑儿干一起被抓的那个黑衣人一直不招,功夫那么强的一个人,偏偏被狱卒发现怕虫子。既然你那里有剧毒蜈蚣,能否给我两条拿回去用。” 武林高手怕虫子? 真是大千世界,什么稀奇古怪都有。 “我总共就那么几只成熟了的,都给皇后用了。如果你想要的话……” 沈璃看了眼蹲在不远处假装逗狗的崔兰儿,崔御史为人清廉,夫人在世的时候勤俭持家,攒了几个小铺子,家里日子还算可以。 自从夫人走后,父女俩都不是经营生意的料,家里日子每况愈下。没看崔兰儿天天过来,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件衣服和首饰。幸亏这姑娘心性豁达不卑不亢,不然真没法在京城官家小姐的圈子里活了。 沈璃想了想,对萧辰泽道,“家里还有几条差不多也快熟了,养大它们可不容易,喂养的毒虫相当不好找,一不小心就要中毒,治伤的药材就耗费不少,还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大皇子若是真想要的话,得花银子买。” 崔兰儿的心又提起来了。 娘哎,她爹成天因为她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找茬揍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卖钱! 萧辰泽就知道沈璃念叨半天是要谈条件,要银子好啊,不要银子才最难办。 “好,我愿意花银子买,多少钱一条?” “嗯……”沈璃迅速在脑中盘算,崔兰儿紧张地捏着狼崽子的爪子,捏得狼崽子嗷嗷叫,“给你便宜点,一条十两银子吧。” 扑通。 崔兰儿一屁股跌在地上,差点将狼崽子压扁。 黑。 没想到璃姐姐这么黑。 十两银子啊,天啊。 她到郊外挖回来的,没有成本的好嘛。 璃姐姐可真敢忽悠,又是毒虫喂养,又是中毒疗伤费药材,人力物力,天来,没想到璃姐姐还有这样的一面,假话在大皇子面前张嘴就来。 偷偷瞄一眼大皇子,那是什么表情? 笑?还是气极反笑? 崔兰儿不高兴了。 笑个屁。 璃姐姐说十两,那就值十两! 十两还是看面子给的,狗丫的爱要不要。 崔兰儿心虚地拍拍屁股爬起来,眼神躲闪,生怕被人看出她心底有多激动。 她带着丫头婆子去郊外挖回来的虫子,有毒的无毒的全都有,有一些养着养着就死了,她便扔给蜈蚣吃。眼见蜈蚣吃了没事,她便试着加大毒量,故意将虫子蘸点砒霜当调料喂给蜈蚣吃。 还没毒死?再拿虫子蘸,什么砒霜,断头草焙干碾成粉,夹竹桃的汁子,乌头碱的汁子,一样一样试。 有的蜈蚣扛不住嗝屁了,有的遭几天罪又活过来了,活过来以后再加量,还别说,更毒不死了。 她真的没花银子出去买,全都是她自己琢磨着养大的,老天那个乖乖,一条蜈蚣十两银子,她爹一个月的月俸都没有一条蜈蚣贵,发财了发财了。 萧辰泽笑了,笑了好一会才停下,声音听上去很是愉悦,“才十两银子?好,我要五条?多长时间能养好给我?” 五条?五十两?说给就给? 崔兰儿眼睛都直了,使劲咽下口水,将耳朵往他们那边伸过去。 沈璃用眼角瞄她一眼,看情形她家里应该还有,不然早摆手了,于是道,“我得回去看看情形,不到可以出窝的时候我可不敢给你肯定。” 出窝? 萧辰泽心里越发想笑了。 当这是猫狗呢? 沈璃接着道,“应该用不了几天,养好了我派人送去大皇子府……” “三天,我自己来拿,”萧辰泽道,“去沈府?将军府?还是这里。” 崔兰儿使劲用指头戳着眼前的地,沈璃看明白了,“三天后的这个时候,就在这里。” “好,一言为定,”萧辰泽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言为定。” 沈璃说完,看了眼远处陪着狼青走路的黑獒,对萧辰泽道,“让黑獒去你府上陪狼青待几天吧,你来拿蜈蚣的时候再带回来就行。” 萧辰泽点头答应,刚要再说几句话,沈璃就开始赶人了,”大皇子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先请回吧。今日太忙,没时间招呼你,改天空了再聊。” 萧辰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买几条蜈蚣就往外赶人了? 沈璃没理他,装作去追狼崽子,一下子跑开了。 崔兰儿连忙收回视线,追着沈璃而去。 …… 当天夜里,崔兰儿便跟着沈璃和方明婉去了将军府。 蓝氏一听她要在这里住几天,回家怕被她爹打,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尽管在这里住,爱住多久住多久,住一辈子才好呢。回头我让人去跟你爹说一声,正好他也没时间管你,你就在这安心住下。” 第192章 以后将军府护着你 蓝氏知道崔御史。 朝堂上那么多人跟在崇国公后头往方家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崔御史第一个站出来跟那么多人对着干,为方家据理力争,坚决不同意把方家定为通敌卖国。 方家上下都对他感激不尽。 如今见到崔兰儿,别说是蓝氏,就是老夫人也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稀罕得不行。 “快,派人去告诉崔大人,就说咱们家想留崔姑娘在这里住上些日子,让他别担心。”老夫人一边给崔兰儿拿果子吃,一边吩咐道,“再跟他说,往后不许打这孩子,他要是不听,让我知道了,看我能饶得了他?” 崔兰儿都快感动哭了,嘴里塞满了点心,说话都不清楚,“老夫人,您对我太好了,我爹就缺个您这样的人管着他,所以老是揍我。老夫人,我爹和我娘都说过,他们刚进京的时候身上没钱差点病死,幸亏遇见璃姐姐的娘亲送银子看病才得以活过来。他们一直教导我要对璃姐姐好,当时不知道璃姐姐是咱们将军府的人,现在知道了,我也应该对将军府好,” “老夫人,我爹都那样教我了,他心里肯定更感激,您去训他,不用,您只要派个人去训他,他都得老老实实站起来听。真的,我爹就这么迂腐一个人,没法改。老夫人,您让人去吓唬吓唬他吧,让他以后别老打我。他明明不舍得,还非得装出恶狠狠的样子,有时候我跑得慢了被他打上个一下两下,他又心疼,嫌我跑太慢,” “他自己倒是说了,现在追着我打让我跑,以后嫁到婆家挨打的时候才会知道快快跑,跑得越快挨打越少。我爹说,等他没了就没人护着我了,琴棋书画我都不通,肯定不会讨夫婿喜欢,以后挨打的时候,让我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和离。可我觉得那样太憋屈,所以就偷偷养了些玩意,蛇啊蜈蚣啊蝎子啊胡蜂啊,还有好多,” “谁敢打我,我便弄虫子吓死他,和什么离?要不就干脆不成亲了多好。今儿个璃姐姐也说了,只要我愿意干,大将军就会允我一直留在基地驯狗。还有银子拿,可以自己养自己,就这么定了,我不找夫婿了,太好了。” 看着她乐呵呵地拍巴掌,可把老夫人和蓝氏给心疼坏了,“哎哟喂这可怜孩子,看这话说的。别怕啊,以后咱们将军府护着你,不管你嫁给谁,看他们敢欺负一个试试,将军府保管打上门去帮你出气,吓死他们。” 说完这话,老夫人又拉过崔兰儿的手,叮嘱道,“出去可千万别提你养的那些宝儿,这次你璃姐姐进宫,幸亏它们才把皇后好一顿收拾。要是让人知道那些玩意是你养的,皇后又该恨上你和你爹了。你也不用怕,真要是事发,咱们将军府会全部揽过来,皇后她不敢怎么样。但是迁怒你怎么办?明着不敢对付你,暗地里呢?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的就是这种小人,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老夫人。”崔兰儿忙站起来福身行礼,有人关心的滋味真好。 老夫人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忙又拉过她的手道,“以后就跟着明婉叫我祖母吧,别叫老夫人了,怪生分的。” 祖母? 崔兰儿看着老夫人的脸,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从刚进门就对她嘘寒问暖,一个劲往她手里塞东西吃,还愿意给她当靠山,不许别人欺负她。 原来这就是祖母的感觉。 从来无忧无虑的崔兰儿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怕人看见,忙使劲眨两下,对着老夫人便跪了下去,“祖母在上,请受兰儿一拜?” 老夫人忙将她扶起来,随手取下手腕上的白玉镯戴在她手上,欢喜道,“好好,好孩子,往后就是咱们将军府的人了,叫老身祖母了,这是见面礼,你收着,回头祖母再给你准备几件,拿着,都拿着。” 崔兰儿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还稀奇地将手腕凑到眼前看一看,“真好看,谢谢祖母。” 说完想了想,将手伸进袖袋里好一阵摸索,摸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捧着递到老夫人面前,神秘兮兮道,“老夫……祖母,这是兰儿养的最珍贵的一只毛毛虫,您别怕,它已经变成茧子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变成最漂亮的蓝色蝴蝶,真的很罕见。兰儿怕放在家里出意外,连出门都带着呢。今日兰儿把它送给祖母,等它变成蝴蝶的时候让您也高兴高兴,回头再把它制成干的,用框子裱起来,能保存好多年呢。” 高嬷嬷连忙接过那只盒子,小心托在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茧子掉出来,吓到其他人。 寒暄过后,几位姑娘退下,去了方明婉的院子。 老夫人看着崔兰儿的背影,对蓝氏道,“这孩子心性干净,是个好的。看她身上的衣服,袖口有些发白了,想必家里日子不好过。你这样,趁着她在这里这几天,赶紧给她们几个多做几身衣服。尤其是这个兰儿,多给她做几身,眼看就要入秋了,干脆连秋冬的也一块给她做了吧。就说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意,不能推辞。回头她回家,让洮儿他爹亲自去送,就说我说的,不许他爹为难她,姑娘家大了,哪能动不动就打……” “娘,”蓝氏低声道,“绮罗刚刚回来说,她养的胡蜂把她爹蜇了,眼睛都睁不开,脚还肿得像块发面大馒头,别说落地,就是躺在床上都不敢放下,只能架起来,那样子可惨了。” 老夫人愣怔半晌,过了一会又噗嗤笑了。 “这孩子,难怪跑咱们家来躲着了,敢情闯了这么大的祸啊,哈哈哈,那崔御史怎么办?该请几日假不能上朝了。待会去请王医正帮他看一看吧,胡蜂蜇人不是别的,延误治疗的话也是能引起大毛病的?” 蓝氏一听,忙应了声是,又对老夫人道,“娘别太担心,兰儿这孩子闯祸归闯祸,出门之前还知道把药给她爹留下。她自己养这些玩意也经常被咬,她就自己琢磨着调制解药,据说效果还不错呢。” “倒是个有能耐的。”老夫人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眨巴两下,抬头看着蓝氏,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 第193章 师父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三日后,萧辰泽带着五十两银子,来到军犬基地。 崔兰儿早就让绮罗回家帮她拿来五条蜈蚣。 说好的十两银子一条,一想到自己养的毒虫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崔兰儿夜里做梦都能笑醒。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璃收到银子,顺手递给绮丽道,“放起来。” 绮丽连忙跑到姑娘们歇息的帐子里,将银子交给崔兰儿。 崔兰儿两眼放光,当即拉着方明婉的手,豪气万丈道,“待会璃姐姐回来,我请你们下馆子。” 方明婉抬眼看了看远处,噘着嘴道,“大皇子怎么还不走啊?” 远处。 萧辰泽正盯着沈璃看,他也听到方遥打算将沈璃许给他的风声了。 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沈璃,他心中缱绻,眸光都变得与往日不一样。 沈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脑中迅速旋转。 舅舅还没回家,即便是回来,万一不回家而直接进宫呢?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舅舅自己不想嫁人,舅舅可千万不要答应皇上。 怎么办? 萧辰泽就在眼前,与其拐那么多弯,何不直接在他这里想办法。 想到这里,沈璃轻咳一声,眼睛看向远处,慢慢悠悠道,“时间过得好快,从我年初进京,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萧辰泽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想起自己在路上被她所救的场景,心中也是感慨万分,“是啊,过得好快,天上已经有大雁开始南归了。” 这句话一说,沈璃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乡愁,抬头望着天上那群排列整齐的小黑点,久久没有说话。 萧辰泽道,“大雁南归,桂花飘香,一念秋风起,一念相思长。所有被等待的人,都该归巢了。” 沈璃一听这话,心里越发感觉有些不对劲,赶紧接过话头道,“是啊,当时离开庄子进京,师父就说冬日之前让我回去一趟,好像眨眼间就到了约定的日子。” 萧辰泽有些吃惊,“你师父?” “对,我师父,干什么如此惊讶?” “没有,只是很少听见你提起师父,没想到……咦?他让你回去一趟做什么?你的瞬息挪移大法就是他教的吗?如果让你从这里回庄子那边,需要瞬移几次才能到?还有啊,他还收不收徒了?我也想拜他为师学这个,你能帮我问一下吗?” 一连窜的问号,差点把沈璃问乱,沈璃连忙道,“师父早就不收弟子了,师父早些年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让我冬日之前回去一趟,是……是那家的老夫人过寿,我得回去随礼问安,所以就……” 萧辰泽呆呆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地动,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过几年啊,说不定我就不在京城住了,”沈璃不看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大皇子要是还想买毒虫子,或者想来基地要几条军犬去军营,就得找我舅舅,或者是崔兰儿和方明婉她们了……” 话未说完,突然被萧辰泽打断,“你是说。你师父给你定了一门亲事?” 沈璃一顿,“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沈璃奇怪地看着他,“我没事说这个干嘛?我们俩又不是太熟,我总不能见到个人就告诉人家自己订婚了吧?” 萧辰泽心头火渐渐升起,逼近沈璃两步,慢慢道,“我们俩不熟吗?还记得我们一起进山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 他说想了解她,看看值不值得自己喜欢。 想了解她的师父,她在什么部队看到过军犬基地?还是其他小细节里透露出来的稀奇之处。 还说有朝一日她想说了,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怎么亲口告诉? 说出来不吓死他们才怪。 沈璃心里嘀咕着,只能顾左言而右他,道,“我师父说过,我才十六,订好的婚事就在那里,反正跑不了,不让我出去嚷嚷。主要还是他不喜欢别人叨扰,万一舅舅他们知道我有婚约,非要去见一见?我师父是不是必须出面?他怕麻烦,暂时不想见,能拖一天便是一天了。” 她一边在脑中编制词汇,一边一字一句地说话,生怕对不上号。 萧辰泽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你舅舅要把你许给我的事了?” 咳咳咳咳咳。 沈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剧烈咳嗽起来。 萧辰泽上下打量着她,慢慢道,“你说有婚事就有婚事吗?谁能作证?就像你那个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人在哪里?他在什么情形下替你定下的婚事?婚书呢?定情信物呢?你娘她不在了,这些东西肯定在你这里,拿出来看看。如果拿不出来,怎么让人相信你是真的订婚了,而不是推脱的借口?” 连番轰炸,问得沈璃一愣一愣的。 也不怪她,谁能知道古代订婚还有那么多门道? 上一世她也只是一个孤儿,毕业后又一直留在部队,出外勤。从来没有亲近的人和她聊过这些,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在这方面却是纯纯的白板一块。 婚书? 定情信物? 沈璃咽了咽口水,道,“婚书……” 脑中突然一闪,想起一枚玉佩。 “定情信物在我这里,婚书么,师父担心我路上遗失,将婚书留在他那里了。” 就是沈璃这一犹豫,被萧辰泽看出端倪来了。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她跟前,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睛,“什么样的定情信物?拿来看一看。” 如此咄咄逼人,沈璃有些不乐意了,冷着脸道,“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干什么要给你看?” 萧辰泽一听这话,脸色愈加沉郁起来,冷冷道,“我是为你好,毕竟方大将军已经和父皇提过把你嫁入皇家的事,如果你拿不出证据便信口胡说,那就是欺君之罪,一旦坐定可不是小事,小心到时候什么人都保不了你。” 沈璃一噎,脸色也难看起来。 萧辰泽道,“我派人去过你待的庄子,刚刚回来,那边人都说你从很小就和你娘待在那里,日子不好过,没事就去山上找吃的,经常被狗撵得到处跑。哪里有什么师父?还教你武功。若真教你武功,还用被狗吓得跑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从哪里学来的功夫?你没有易容,那张脸明明就是沈璃,但你这个人却和他们打听回来的完全不一样。沈璃,你身上的迷很多啊。” 第194章 他不稀罕皇家嫡长子身份 沈璃一听这话也有些恼了,皱起眉头看向萧辰泽,沉声问,“你凭什么去查我?” 萧辰泽挺直腰身,微仰起头,下巴如雕刻般分明,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竟突然有了种高贵威严的感觉。 “因为你身上谜团太多,要让你做大皇子妃,就必须弄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过有些要做你的皇子妃了吗?” “此事由不得你说还是不说。” “屁,”沈璃气急,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娘说不干就不干。” 萧辰泽眉眼一跳,拧眉看向她,“跟谁学的?” 沈璃……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就听萧辰泽道,“你不答应也行,那就让父皇问方遥的罪吧,谁让他自己对父皇许诺了呢?是不是?沈大姑娘。” 沈璃定定的看着他,心说日你大爷,穿越过来,竟然还被人家逼婚了,靠。 …… 帐子里,崔兰儿正担忧地看着沈璃和萧辰泽,看着看着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二人道,“他们俩好像在吵架,会不会动手啊?” 璃姐姐比萧辰泽矮一个头还多,万一吃亏怎么办?萧辰泽是皇子,又不好进宫找他皇上爹告状。 “绮罗,你去把璃姐姐叫回来,就说……”她眼珠子划拉一圈,盯上了方明婉怀里的黑猫,道,“就说黑猫突然抽搐,好像快不行了。” 正闭着眼睛迷糊的黑猫一听这话睁开了眼睛,对着崔兰儿龇牙咧嘴地嗷呜两声,就差开口说话了。 那意思明显很不乐意。 你才快不行了,你抽抽,你天天脑子抽抽。 眼看绮罗飞奔出去,崔兰儿道,“黑猫乖,你听话,快点假装要死了,快,别让大皇子过来看到你丫这么精神,知道咱们撒谎,快,赶紧装。只要糊弄过去,等大皇子走了我给你买肉骨头啃。” 黑猫咕噜一下子从方明婉怀里跳下去,往地上就那么一躺,立刻抽搐起来。 崔兰儿张大嘴巴,惊得忘了合上。 绮丽连忙提醒她,“崔姑娘,快闭嘴,大皇子和我家姑娘过来了。” 众人看出去,两个人果然一起往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好看。 到了门口,萧辰泽自觉站在门外,沈璃一进门便问,“黑猫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抽搐?我看看。” 说着话便蹲了下来,伸手去摸黑猫的心脏,黑猫迅速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知道萧辰泽没在跟前,还对着沈璃眨巴两下眼睛。 沈璃一愣。 这崽子,刚才那是在对她使眼色吗? 崔兰儿也蹲下来,靠在沈璃身边道,“璃姐姐,黑猫是不是被骨头卡着了,刚才就抽搐,越抽越厉害,怎么办?要不要紧啊?” 她伸出手去,也摸向黑猫的心脏,顺便用手掐了沈璃一下。 沈璃确认了,这帮家伙担心她,特意找个借口将她诓过来,远离萧辰泽。 “嗯,应该是,没事,我先给它按摩试试,要实在不行……就剖开气管,把骨头拿出来。” “剖……剖气管?”方明婉一听这个词就觉得不是好词,“哪里是气管?” 沈璃伸手指指自己脖子,“就是气道这里,剖开将骨头取出来,再一层一层缝上。” 一股浓浓的尿骚味传来,众人连忙捂住鼻子,低头一看,黑猫吓尿了。 这家伙果然聪明,又受狼青和黑獒亲自指点,还是能听懂一些人话的。 黑猫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被沈璃的动作吓得毛骨悚然。 那个疯疯癫癫的崔兰儿让它装死,可没说需要挨刀子,听听那些话,割完一刀还要把它的皮肉缝起来,多吓人,不,吓狗,吓狼。 肉骨头不要了,它不想配合她们装死了。 一股热流出来,尿下了。 狼青和黑獒恰好跑回来,萧辰泽抱起狼青,连声招呼也不打,转身离开了。 直到走出场地,崔兰儿才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拍在黑猫脑袋上,骂道,“还不快起来,谁让你尿在帐子里的?臭死了。” 黑猫一听就知道危险解除,一个咕噜翻身而起,哼哼两声跑了出去。 肉骨头没吃成,差点吓死自己,以后不跟这个疯丫头玩了。 绮丽忙着清理黑猫的尿,方明婉担忧地走到沈璃跟前,看了眼萧辰泽远去的背影,问,“表姐,大皇子找你什么事?你们俩是在吵架吗?可惜他是皇子不能动手,不然揍他一顿就好了。” “谁吵架?要揍谁?”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是方季洮,“在门口就听见你们要打人,谁惹你们了?大皇子吗?我刚才遇见他跟他打招呼,他冷着脸理都不理我。要不是伤口还没好,真想弄点小石子射他。” 沈璃一听连忙阻止,“千万别,他武功造诣非常高,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身边有好几个暗卫跟着,恐怕不等你的石子射出去。他的人就已经把你围起来了?” 方季洮怀疑地看向门外,萧辰泽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真的假的?表妹不是在唬我吧?我们在军营那么远都知道他不学无术,是几位皇子当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不等沈璃说话,方明婉和崔兰儿已经抢过话头道,“我们以前也这样认为,但是他到咱们基地来过几次之后,他倒是挺相信咱们的,一点也不瞒着掖着,说话做事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个样子,我们还见过他突然腾空捉蝉儿给狗子吃,那轻功,还有那出手的速度,哪里像是个浪荡子?” 绮罗和绮丽连连点头,她们俩也看见过,早就知道萧辰泽的真面目,“奴婢们也见过大皇子动武,大将军一再叮嘱不得泄露。” 方季洮这才相信,不由摇头道,“当皇子有什么好的?兄弟姐妹不像兄弟姐妹,互相当贼似的防备,为了自保,还得假装是个草包,太没意思了。” 崔兰儿和方明婉频频点头,她们也觉得那样很没意思,只有沈璃说道,“不装也不行了,出生时身份便确定了,你们当他愿意当这个皇家嫡长子啊?但凡有的选择他早不干了。这不是没得选吗?” “原先在北疆还好说,楚家地盘,也是他的地盘,全是自己人,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多么自在。可是回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宫里,处处都是姚皇后和二皇子的耳目,他敢让人知道自己能耐大吗?肯定不能。不但不能,还得装混不吝。只有皇后和二皇子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才能保全自己的同时,慢慢在京城培养自己的势力……” 几个人听呆了。 崔兰儿崇拜地看着她,“璃姐姐,你怎么会懂这么多?你好厉害啊。” 沈璃没说话。 没想到萧辰泽会派人去庄子上打听,这人心思缜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该怎么办呢? 第195章 又是三皇子 没了旁人的打扰,几人在基地里说话便不必太过小心。 聊起方季洮被人追杀路上的事,他当时曾写过一封血书,还被沈璃交给了绮丽。 血书上说西疆军营里面自从去了两名督军之后,气氛便有些诡异。 督军是以朝廷的名义派去的,一到那里便各种找茬,不但对军营里的练兵方式指指点点,还将大周抓获的西羌探子重新审问。 那名出来指证方季洮是西羌细作的探子就是那个时候跳出来的,应该是那两名督军做了手脚,他们是崇国公的人。 方季洮醒过来之后,已经将一切告知方遥,方大将军一封书信快马加鞭,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到自己人手里,那两名所谓的督军是跑不了的。 如今就连方遥都觉得崇国公为了陷害方家军,已经与西羌勾结在一起了,真是祸国殃民。 众人围坐在方季洮身边,缠着他讲军营里的故事。 听着听着,沈璃的思绪飘回了部队,也不知道她失踪之后,战友们有没有怀念她? 这么多年她一直作为特工存在,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没有几个,战友们以为她真的被金钱财富迷了双眼,无不为她痛心。 如今她牺牲了,她的身份应该清白了,当年那些骂过她的战友,她知道他们都是为她好,知道了真相,他们该多么伤心。 沈璃的眼里渐渐湿润,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方季洮讲到紧张处,大家正听得聚精会神,她站起来走出了帐子。 黑獒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裙,“主子,狼青说你和它主子吵架了,是真的吗?” 黑獒眼里有浓浓的担忧,沈璃低下头,摸了摸它的脑袋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翻不了脸,不会耽误你和狼青见面的。” 黑獒高兴地咧开嘴,刚撒欢跑了两步,沈璃便把它喊住了,“回来,我问你,狼青最近陪它主子审问犯人,它有没有跟你说问出啥了?” 黑獒昂着脖子想了一会,道,“它说那个三太子嘴巴挺硬,大皇子就让它上去咬那家伙,咬他的断腿,咬他的耳朵,还咬他的蛋蛋……” 沈璃打了个寒战。 萧辰泽这家伙,对待敌人手段够狠。 “大皇子特意将三太子身上搜来的那个什么令牌拓出来,贴在城门附近的茶楼酒肆里,派人在那守着,看谁会关注。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会是崇国公府的人,结果你猜是谁?” 沈璃一拍它脑袋,“快说,少卖关子。” 黑獒汪汪两声,对沈璃道,“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 沈璃吃惊地瞪大眼睛,黑獒得意地龇牙,“没想到吧?狼青说大皇子也没想到,听到徐飞禀报的时候都惊得站起来了,连问好几遍确定吗。徐飞说确定他才一屁股坐下,让人严加看守三太子。又牵着狼青溜达,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就跟魔怔了似的,” “这不,过了没两天就有人半夜进了大皇子府,打得可厉害了。狼青说大皇子弄了个假的三太子诱惑他们,他们为了抢走那个人,几乎全军覆没。后来有一个人叽哩哇啦说了句什么,假扮的那个人没回应,他们才知道上了当。要撤的时候被大皇子带人围住,狼青就是为了护着大皇子才被砍伤的……” 沈璃久久没有出声,一个人绕着场地低头思索,黑獒跟在她身侧,也不叫唤。 一人一狗就这样慢慢走着,竟出奇地安静。 萧辰泽引蛇出洞,却不料引出的竟然是萧疏泽。 沈府设宴时候,二皇子想要算计沈璃,反被沈璃算计,没想到萧疏泽趁着他们争斗,趁机拿下温婉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疏泽确实挺让人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间,沈璃和黑獒已经走出老远。 出了帐子的几个人远远地看着,崔兰儿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璃姐姐心情不太好?” 方明婉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爹要把她许给大皇子的事?” 方季洮一听,“什么?爹要把璃表妹许给那个家伙?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方明婉奇怪地看着他,“我们也都说不行,就等爹回来赶紧跟爹说一下,收回这件事情,你激动个什么劲?” 崔兰儿恍然大悟道,“方大哥你喜欢璃姐姐对不对?” 方季洮差点让口水呛死自己,连咳好几声,咳得满脸涨红,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有条家训就是姑血不还家,我怎么可能喜欢璃表妹?我是说大皇子不是良配,可不能让璃表妹进宫,” “皇家那么复杂,一人一个心眼子,天天斗来斗去,梦里都睡不安稳。璃表妹要是嫁过去,你们想想,和温婉莹姚静怡做妯娌,那两个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不得处处给璃表妹暗亏吃?过个日子过得那么提心吊胆,再大的富贵也不要,我说得对不对?” 这话说完,方明婉和崔兰儿更犯愁了。 “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大哥,要不你派个人去说一声,可不能让爹爹直接进宫,一旦事情定下可就不能更改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崔兰儿怯怯地道,“是我说的,我听我爹说,太后想请冠勇侯老夫人当媒人呢。” 方季洮眉头一皱,“这么说已经好几天了,你们怎么没和祖父祖母说一声?” 他一责备,方明婉和崔兰儿对视一眼。 两个傻呵呵的姑娘还以为只要告诉沈璃就可以了,哪里想到再告诉别人。 被方季洮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尤其是崔兰儿,一想到自己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天天说些没用的,要是给璃姐姐误了事,害了璃姐姐怎么办? 一着急就吓哭了。 她这一哭,方明婉也吓哭了。 两个姑娘抽抽搭搭地看远处低头走路的沈璃,越看越觉得她是心里难受才一个人带着那条丑狗躲到一边的。 “璃姐姐好可怜啊,”崔兰儿抽噎着道,“大皇子是个王八蛋。” 方明婉连连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196章 小爷我就喜欢傻乎乎的 方季洮扑哧被崔兰儿的话逗笑了,捂着眼道,“好了别哭了,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份上,爹爹没回来,事情还没定下来,皇上不会在爹爹不同意的情况下强下赐婚圣旨,而爹爹也不会在璃表妹不同意的情况下就订下这桩婚事的。放心好了,我回去就告诉祖父,让他派人去找爹爹说一声。” 两位姑娘这才止住抽泣,齐齐地看向已经搂着黑獒脖子,坐在一个土墩子上发呆的沈璃。 过了没一会,朱毅跑了过来,“主子。” 自从方季洮伤势好转,方遥将朱毅指给方季洮,做了他的贴身护卫。 “主子,小的刚才无意间听见表姑娘在和狗子说话,问它审什么犯人,还问有没有审出点什么来。小的觉得奇怪,便多听了几耳朵,光听见那条大黑狗呜呜汪汪地叫了,中间听见表姑娘又说了一句三皇子,就再也没说什么了。小的又听了一会,还是只有那条大黑狗自己在嗷嗷叫,小的怕表姑娘误会小的在偷听,便回来了。” 几个人的眼睛都看向沈璃。 方明婉和崔兰儿也想起来一件事,“有件事情挺奇怪,那些狗子好像真的能听懂璃姐姐说话,而璃姐姐好像也能听懂狗子们说话。” 方季洮一听又笑了,忍不住伸手弹了崔兰儿脑门一下,“你这姑娘,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傻乎乎的。” 崔兰儿脸刷地一下红了。 捂着被弹疼的脑门,小声嘀咕道,“不信就不信,说谁傻?” 方季洮故意逗她道,“当然是你傻了,你爹本来打算把你养在后院的那些虫啊蜂啊的都给你烧了,要不是祖母正好派人过去,说不定现在都成灰了。你爹说了,不烧也可以,让你以后把驯犬赚的钱全部拿回去,就当租场地的费用了,不然就给你全部扔出去,爱上哪养就上哪养。” 崔兰儿一听,又生气又委屈。 爹爹太不仗义了。 明明他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她养在后院里的那些东西,有蜂蜜可以吃,有蛇可以解热,偶尔还有养死的鸟雀烤了吃。沾了她那么多光,就因为他自己不小心踩烂胡蜂的笼子被胡蜂蜇,就都怪在她头上。 被方老夫人警告不许打她,就逼她交场地费,幸亏他自己还是御史呢,有这么黑心的御史吗? 她的手藏在袖袋里,紧紧地抓住刚赚来的五十两银子,心里迅速盘算着。 驯狗子每个月可以赚三两银子,她又不买头饰不买新衣服,三两根本花不完。 本来打算用来购买以前眼馋也买不起的蜥虫和毒蛇啥的,现在呢,既然爹爹要,那就和他谈谈价钱,交二两给他就行,剩下一两自己花销。 至于刚赚的这五十两银子,她得留着买虫儿,打死都不能让爹爹知道了,知道又该找个名堂从她手里抢过去。 就这么定了。 方季洮就看着崔兰儿的脸色从惊讶到愁眉苦脸,还偷偷伸出手指数指头,也不知道她在算什么。算到最后仿佛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又将手伸进袖袋,握住袖袋里一块石子一样重的东西。 ”那是什么?拿出来我看看,”方季洮手一指崔兰儿袖袋,故意板着脸道,“神神秘秘的,拿过来。不然我就去跟你爹说,说你不打算养后院那些东西了,让他自行处置。” “你胡说,”崔兰一听就着了急,大惊失色道,“你可不能胡说,我爹他可是会当真的,要是你使坏让我爹把我的小家伙都烧了……” 她好伤心,心里好难过,眼泪突然就涌上来了。 “我就再也不在你们家住了,你欺负人,呜呜呜,还笑话我脑子不好使,呜呜呜……” 真是越哭越委屈。 自己本来就脑子不好使,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京城里的姑娘们笑话她作弄她,好容易璃姐姐和方明婉都对她那么好,还以为从此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没想到方家那么好的人家,也有像方季洮这样的坏东西出来欺负人。 她拿出已经被自己攥出汗来的银锭子,瘪着嘴抽噎道,“这是我刚赚的银子,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不信你可以问璃姐姐她们。回头我就让人剪碎了,把这几天住你家的银子还你,我就回我家去。呜呜呜,我这就跟璃姐姐说一声去……” 说完抽抽搭搭就要走,吓得方季洮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好笑道,“我逗你的呢,你还当真了。放心吧,你爹要是不许你在家里养那些东西,你就全部拿到我家来养,真的,我不怕,你就拿到我的院子里养,专门给你劈出来一块地方,随便你养多少都够,” “好了好了,别哭了,逗你呢,不信你问我妹妹,我是那样欺负人的人吗?还赔住在我家的银子,你想让我娘打死我啊?跟你开玩笑的呢,你看你还当真了。好了啊,我不告诉你爹,你就在我们家使劲住,想住多久住多久,住一辈子都行。” 崔兰儿本来还哭得很伤心,听了方季洮的话,尤其看到他急得抓耳挠腮,又于心不忍,眼泪还挂在眼里呢,竟也不哭了。 “谁会在你家住一辈子,住一辈子的是婆家呢。” “那你就当我家是你婆家,没事,大不了我娶你。” 咳咳咳咳咳。 崔兰儿一下子被口水呛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方明婉和朱毅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方季洮。 方季洮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连脖子都红了,“看什么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子说的,就娶了。” 偷偷看一眼咳得惊天动地的崔兰儿,别扭道,“小爷脑子也不好使,不喜欢太会算计太聪明的,像这种傻乎乎的正合适,老子就喜欢了,怎么着吧。” 说罢转身就走,活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速度快的朱毅差点跟不上。 …… 萧辰泽坐在亭子里,徐扬刚刚从军犬基地回来,正单膝跪地,“主子,沈大姑娘说您是逼不得已才装成纨绔的,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了解您。要不是知道听见她话的那几人都不会对主子您有什么威胁,属下们真不敢让她继续留在那里。” 第197章 赶紧去求亲 “她还说什么了?”萧辰泽问。 徐扬想了想,道,“没什么,她一个人带着黑獒散步,倒是方家大公子说西羌军营里那两名督军和西羌细作有勾结,已经给那边去了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押解进京。属下认为,连北狄三太子都有三皇子的人来救,谁知道那两名督军会不会有人半路去救。倒不如咱们也派人去跟着,看看能不能将那两个督军弄到自己手里。” “咱们这里不用,一旦弄到手里,就是方家军押送不力,会连累方遥,”萧辰泽道,“倒是该派几个人去,帮忙看住那两个督军,护着些,别让他俩死在路上。” “是,”徐扬拱手应下,想了想又道,“您离开以后,方大公子不是也过去了嘛,他们几个人说话,好像也知道方遥准备把沈大姑娘许给主子的事了,方季洮说……” 萧辰泽垂眸,往徐扬那边一个侧目,徐扬连忙道,“他们说主子是皇家子,嫁进皇家没有好日子过,天天钩心斗角,坚决不能让沈大姑娘嫁给你。尤其还要和温大姑娘以及姚大姑娘做妯娌,他们担心沈大姑娘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会吃亏。所以,今晚就准备让方老太爷派人去跟方大将军说一下,不能答应您和沈大姑娘的事情。” 萧辰泽站起来,走到亭子一侧看向远处,过了一会道,“别人都看上皇家贵重,恨不得挤破脑袋也要嫁进来,哪怕是做妾呢。方家可倒好,千方百计都想离皇家远着些,好容易方遥松口了。其他人却又极力阻拦,这大皇子妃的人选,难上加难啊。” 听着主子无奈又略显自嘲的语气,徐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方家满门都是骨头硬的主,也难怪当年连国公爷都对方家人赞不绝口。 主子看上了沈大姑娘,找出各种借口接近人家,为此还到方家屋顶上去晒了好几天太阳,都快晒成黑球了,也没见方遥松口。 一直到皇后将沈大姑娘骗进宫去关起来,方遥怒气冲冲赶回来接走沈大姑娘,这才有了他要将沈大姑娘许给主子的消息传出来。 “主子要是能如愿迎娶沈大姑娘进门,最怄气的肯定是皇后娘娘。要不是她找沈大姑娘的麻烦,方大将军也不会气急之下踹死她奶娘,还逼着她将皇上赏赐的金簪拿出来给沈大姑娘压惊。本来嘛,崇国公折在大将军手里,皇后恨就恨吧,朝堂上的争斗每天都有,大不了再报复回来就是。千不该万不该,皇后娘娘不该拿沈大姑娘做筏子,就方遥那护短的性子,敢动沈大姑娘的人,谁落着好了?属下想着,保不齐就是因为皇后对沈大姑娘下狠手,大将军才下定决心,要将她许给主子您的,等着将人娶进府的那一天,主子带王妃进宫请安,可要当面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脸得黑成什么样子,属下不用想都知道。” 徐扬说得高兴,就差哈哈大笑了。 萧辰泽的心里却有些悬在半空,想起沈璃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句句都透着拒绝,还有她说的那门亲事,他怀疑那不是真的,可她说,她有定情信物。 这一下,又把他的心提起来了。 万一是真的呢? 在任何事情上都杀伐决断的萧辰泽头一次在一件事情上变得游移不定起来。 而方家这边,自方季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就喜欢崔兰儿这种傻乎乎的姑娘以后,崔兰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 按理说有人喜欢她是好事,尤其这人还是骠骑大将军府的嫡长子,可这话怎么就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明白哪里别扭,去问璃姐姐,璃姐姐只会和方明婉一样对着她哈哈大笑,闹了她一个大红脸。 羞囧之下,崔兰儿急吼吼地回了将军府,匆匆与老夫人和蓝氏见了礼,然后便回院子收拾东西,说什么都不在方家住下去,谁都拦不住地回去了。 老夫人和蓝氏正错愕着,不知道谁把这姑娘惹恼了,沈璃和方明婉跟在后头回来了。 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将方季洮说过的那些话学给老夫人和蓝氏,二人一听哭笑不得。 难怪崔兰儿脸红得像抹了一百盒胭脂,二人让方季洮去送崔兰儿,那姑娘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嗖一下窜出去,边跑还边喊,“不要不要,我自己回啊。” 原来是被她们家这不会拐弯的直肠公子给吓着了! 几人边说边笑,眼泪都出来了。 老夫人又将事情说与老太爷,老太爷一听,当即拍板道,“赶紧找媒人,选个好日子去崔御史府上提亲,明天就很好,就明天,早点将这门婚事定下来。就说……就说咱们家大小子说话唐突,折辱了人家姑娘,咱们家必须为姑娘的名声负责到底。” 扯得一嘴好借口。 方老将军哪管那些,孙儿常年在边疆,这次回京还不知道能待多久,不趁着他在京的时候将婚事敲定,等他回了边疆,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一趟了。 话说崔兰儿冒着再被她爹再揍一顿的风险,急匆匆地回了家。 将方家马车打发走以后,她鬼鬼祟祟地进门,躲在柱子后左看右看,好,没有危险,赶紧翘起脚跟,蹑手蹑脚地往后院溜去。 眼看就要跨过门槛了,身后,她爹那破锣一样的嗓音便传入了耳中,“崔兰儿,你个小白眼狼,你还知道回来?老子的眼差点瞎了,脚差点瘸了,你还敢回来?你的胡蜂把老子蜇成那个样,你撒腿跑人,还敢让方家老夫人派人上门来威胁你爹。好啊,你出去打听打听,全大周敢威胁你爹的人,也就一个你了……” “爹,爹,爹,不是我,是方家祖母,是她威胁的,嘿嘿,您刚才说错了。”崔兰儿转过身来,抬起手来向她爹打个招呼,“爹,方家老夫人让我喊她祖母,还送给我镯子,她是我祖母,便是您的长辈,长辈派人来训两句话,那怎么能算是威胁呢?那是劝导,是劝导,对不对,爹?” 第198章 赚钱这么容易了吗 崔御史一愣,脑袋一迷糊,将重点放在崔兰儿那句祖母上了,“你说啥?方老夫人让你喊她祖母?” “是啊,她派人过来的时候没跟您说吗?” “没有啊,她认你做干孙女了?”崔御史好奇地问。 要是认了干孙女,那他就是方老夫人的干儿子吗?他就是方大将军的干兄弟吗? 哎哟,好事啊。 方大将军一家全都正义凛然,他要是认了老夫人当干娘,觉得自己也昂首挺胸起来了呢。 “干孙女?”崔兰儿皱起眉头想,想了好一会都没记得她们这么说过,摇头道,“没有认干孙女啊。” “没认干孙女怎么会让你喊人家祖母?” “那我哪里知道?反正老夫人就是这么说的,我也是这么叫的,从刚到将军府那天就这样叫了,祖母和将军夫人还给我准备了好多礼物,我好喜欢,待会爹爹去我院子看看,我送爹爹一件。” 不是镯子就是衣服料子,相信爹爹一样也看不上。 “不对,你是不是唬你爹我?”崔御史怎么都想不明白不是干孙女又哪来的祖母,保不齐女儿怕挨揍,故意说出来吓唬他的,于是沉下脸道,“爹还没说你呢,养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皇后这次中毒严重,差点没命,” “听说即使解毒救回来,脖子上和腿上的伤也消不去了。皇后和二皇子现在到处寻找那些虫子是哪来的,你等着吧,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养了那么多玩意,看皇后不敲断你的腿?她那人睚眦必报,你小心她给你下毒,以牙还牙。” 崔兰儿耸了耸肩,掉头就往后院走,“她爱怎样想就怎样想,敢算计我,我让黑猫咬死他们。” “黑猫?”崔御史跟在女儿后头,听得越发糊涂,“你不是天天和沈大姑娘方姑娘她们一起去方家军的军犬基地,养什么狗吗?这怎么又换成猫了?还是黑猫,猫能干什么?” 崔兰儿咯咯咯的笑声飘上天空,整个崔府都明朗起来。 “爹爹太逗了,黑猫是我们养的一头狼崽子,可聪明了,我让它咬谁它就咬谁,它不是猫,哈哈哈哈。爹爹您别担心啊,皇后和二皇子要是敢算计我,我带着那群狼崽子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这些词都是璃姐姐教的,璃姐姐说起书上看来的那些故事,深入敌后,扮猪吃老虎,出其不意,直接端人家老窝,听得她热血沸腾。好想跟着上战场,放出狼崽子们,与敌人痛痛快快打一场。 崔御史就怕女儿的口无遮拦,还敢去端皇后的老窝了,她不知道皇后老窝是皇宫吗? 自己这是生了个啥嘛?说话不过脑子,愁死他算了。 崔兰儿使劲捏住袖袋,里面有她好容易赚来的五十两银子。 后院的虫儿们看上去还不错,可见爹爹嘴上说生她的气,实际却一点没怪她,一直都让人替她好好照顾着呢。 那她还要瞒着爹爹,自己有五十两银子的事吗? “爹,大皇子知道毒蜈蚣好用,买了我几条。” 正紧张地四处观望有没有胡蜂的崔御史一愣,“大皇子?买毒蜈蚣?他要那东西干嘛?” “我也不知道,他以为蜈蚣是璃姐姐养的,从璃姐姐那里买的。” 崔御史怀疑地看了眼放蜈蚣的笼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什么玩意还用买?送沈姑娘几条行了,让她拿去做人情。你这孩子,咱们穷归穷,可不许学着太算计。” 崔兰儿一听爹爹误会她,噘起了嘴巴,“爹,我都还没听明白怎么一回事呢,璃姐姐就说蜈蚣是她养的,十两银子一条,大皇子答应得可痛快了……” “什么?”崔御史大吃一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蜈蚣笼子,“十两银子一条!” 天啊,就那破玩意,比他一个月的俸禄还要高! “大皇子要了多少条?”崔御史的声音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五条。” “五,五条?”崔御史咽下口水,想让自己冷静一会,可他发现根本做不到,“五十两银子!就五条破玩意,赚了五十两银子?” 看到崔兰儿点头,他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 赚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了? 好容易站稳,就在崔兰儿以为他又要批评她要价太高的时候,就听崔御史道,“快,赶紧的,赶紧吃饭,吃完饭睡觉,明儿个下朝爹爹早点回来,和你一起去郊外挖虫子去。对,抓虫子回来养大好卖钱,就这么说定了,快点吃饭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快去快去。” 崔兰儿撇了撇嘴,五十两银子她爹就原型暴露了。 …… 翌日。 父女俩刚在府里汇合,还没出发呢,魏国公和夫人突然上门拜访。 听到门房小厮禀报,看着手里的拜帖,崔御史连问好几遍,“谁来了?” 小厮道,“来人说是魏国公以及魏国公夫人!” 崔御史再低头看一眼拜帖,的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呢,是魏国公夫妇。 想破脑袋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和袁猛荇八竿子打不着,他们夫妇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那就赶紧请进来吧,别让人在外面热着了。” 小厮转身出去,崔御史忙把刚换好的短衫换下来,穿上见客的衣服。 刚换好,正准备出去迎接,袁猛荇和夫人就走了进来。 双方见礼,归座。 袁夫人左右瞅了一眼,好奇地问,“听闻您家女儿最近跟大将军府上的姑娘一起,学着驯犬是吗?” 崔御史警惕地抬眸扫她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是啊,小女与沈家大姑娘交好,托沈大姑娘的福,才得了一个驯犬的好事,夫人问这做什么?您家里有勇猛的狗崽子吗?” 当初袁家嫡幼子找上门去退了沈大姑娘的婚事,方遥一下朝便把袁猛荇狠揍一顿。当时他也是在场看着的,打得好,该打。 打完之后方遥大人大量上门送药,治好了袁家那小子的病。 据说那小子病愈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主动请缨要去军营,发誓要延续祖辈荣光,已经被冠勇侯派人送往南疆了。 崔御史心中警铃大作。 袁猛荇带着夫人上门,还问自家女儿,他们想干嘛? 他家女儿可不嫁魏国公府啊,别想打他女儿的主意。 第199章 他脑子没毛病吧 就听袁夫人道,“令爱在家吗?” 崔御史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在家,正和她养的那几条蛇在后院凉快。” 是够凉快。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袁夫人都吓得端不稳手中茶盏。 只得强颜欢笑道,“令爱,令爱真是个独特的姑娘。” 崔御史嗯了一声,低头拨开茶叶,喝了一口不再说话。 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亲自光临,没点大事才怪。 他们不说,他就不问,看谁耗得过谁? 退了沈大姑娘的婚,又来打听他女儿。 他们崔家可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沈大姑娘受的屈辱等同于崔家所受,哼,想娶他女儿,门都没有。 袁夫人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蛇虫的画面抛开,不敢再啰嗦其他,忙道,“其实此次过来,是想和崔大人谈谈令爱的亲事……” “打住,打住,”崔御史生怕他们说出求娶女儿的话,连忙将手一伸,拦着道,“小女可不能嫁高门,咱们家门第不高,又没有太多的陪嫁银子,万不敢高攀。国公爷和夫人的厚爱,崔某心领了,但是谈婚论嫁就算了,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啊。” 袁猛荇疑惑地看着夫人,他没听错吧,崔铁嘴在说啥?什么不敢高攀?什么国公府?跟他们厚不厚爱有什么关系? 袁夫人哭笑不得,她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崔御史以为他们夫妇是为自己儿子求娶来了。 “崔大人莫要急着回绝,”袁夫人道,“今日我夫妇二人是是受骠骑大将军府方家老夫人和夫人所托,来为方家嫡长子求亲的。” “什么……啥?”崔御史瞠目结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夫人说什么?方……方家?” “是啊,是方家,骠骑大将军府方家!”袁夫人笑呵呵地道,“方家老夫人和夫人亲自去我府上,请我来贵府说媒。真是不敢想,妾身这辈子竟还有这个造化,昨晚高兴得一夜没睡。既高兴将军府摒弃前嫌愿意让我做这个媒人,又高兴方家和咱们崔家都是顶顶好的人家,若是能成好事,我这得是多大的功德啊。崔大人,这么好的亲事,您为什么不同意啊?” “方家从老夫人到夫人甚至到少将军都对兰儿姑娘赞不绝口喜欢得不得了,兰儿姑娘要是进了门,我敢保证她一点委屈都不会受,真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这么好的人家,您竟然嫌弃?崔大人,这妾身可要说说你了,做人怎能如此迂腐,您怎么能为了拒绝,就说什么高攀不起这样的话,您是对方家有什么不满吗?” 崔御史的嘴巴张得老大,呆呆地看着袁夫人叭叭叭说个不停,大周最伶牙俐齿的人此时竟成了满嘴的葫芦,他是满脑门的不敢置信。 骠骑大将军府? 想和他做亲家? 这可能吗? 方家在整个大周都是能数得着的顶级高门,娶个公主都不过分,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他女儿的头上? 想起自家女儿脖子上挂着一条蛇,在院里一边晃荡一边笑着吓唬丫头的傻模样,崔御史嘴里抽了抽。 眼见袁夫人又要说什么,崔御史一个忍不住,问道,“方家大公子脑子没毛病吧?” 不然怎么会看上他女儿啊? 会不会这次受伤,被人把脑袋瓜打坏了? 可是,要真是脑袋被打坏了……天啊,方家为了朝廷牺牲竟然这么大,这种情况下别说人家上门提亲,就是不来提,他都要主动让女儿去给人家做媳妇照顾夫君一辈子的。 崔御史仰起头来,一副壮烈的神情看向袁夫人。 袁夫人差点被他的脑回路给弄糊涂,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崔大人可真是幽默风趣,哎哟,妾身都要笑岔气了,哎哟我的老天爷,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女儿的?不是我说您这个做爹的啊,怎么能如此贬低自家女儿呢?您啊,以后女儿做了将军府的大奶奶,您可得说话注意着点,好歹给她留点颜面,呵呵呵,夫君,难怪您说崔大人说话拐弯抹角,妾身这回算见识着了。” 崔御史被袁夫人的话绕得晕头转向,鉴于刚才误会人家夫妇来给袁志麟说亲,这次他就不敢随便开口了。 一直到袁夫人笑着用帕子擦干净眼泪,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刚才说的是真的?不会是调侃我和我家那傻丫头的吧?” 袁夫人现在一看他那副表情就想笑,袁猛荇却眼角直抽。 谁会那么想不开,敢拿这种事跑上门来调侃他崔御史,除非以后不想出门了,否则不被他喷个狗血淋头才怪。 “魏国公府与崔大人无冤无仇,与您家女儿也无冤无仇,为何要拿这种事情来调侃您?您看您还不信了,真真的就是骠骑大将军府的老夫人和夫人一起去我家,请我过来的。她们说看好您家女儿了,想求娶进门,当他们方家的大奶奶,嫡嫡亲的方大奶奶。” 正说得详细,崔御史突地站了起来,依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认认真真地问,“是娶我家叫兰儿的那个女儿?” 袁夫人被他的话问糊涂了,疑惑道,“是啊,我听将军夫人说过令爱的名字,是叫兰儿的啊。难道崔大人还有另外一个女儿不成?” 没听说啊,不都道这崔御史夫妇情深,夫人只为他生了这一个女儿,他连个妾室都不收的吗? 崔御史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忙道,“没有没有,只有一个女儿,只有一个叫崔兰儿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可以确信,方家真的让人来求亲了。 方家大公子脑子没毛病,人家祖辈三代都看上他女儿了。 怎么突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的女儿,会……会…… 算了,会养蜈蚣也行。 琴棋书画不能卖钱,蜈蚣还能卖钱,十两银子一条呢,多会赚钱,多厉害! 袁夫人笑完,看了眼崔御史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知崔大人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 崔御史使劲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让自己看上去沉稳些,淡淡点头,点完又觉得动作有些轻,恐怕袁夫人看不明白,忙再点一下,“满意,自然满意。” 第200章 他们家没有老姑娘的啊 “那……可否请出令爱来,与我见上一面呢?” 崔御史看了眼门外那一堆礼品盒子,仿佛刚刚醒过来似的,猛然意识到女儿竟然可以出嫁了,淡淡愁绪涌上心头,“来人,请姑娘过来,给魏国公和国公夫人请安。” 丫头转身下去,没过一会又跑了回来,低着头走进去,俯身道,“禀老爷,姑娘她……她去郊外山上了。” “什么?”崔御史一听着了急,“什么时候去的?” 不是说过等空了一起去的吗,这怎么自己就溜了呢。 “就是刚才,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进门的时候,姑娘听说您要待客,便给您留了话自己出去了。姑娘说,您就好好在家待着吧,山上虫子太多,您写字磨墨的手不见得会抓那玩意,还是在家陪人说话吧,这个您擅长,抓虫子您不擅长。 扑哧,咳咳咳。 袁夫人被茶水呛得直咳嗽,没想到崔家这女娃儿如此逗趣,回去她一定要去将军府跟老夫人学一学,肯定能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难怪将军府上下都喜欢这姑娘呢,她要是婆母她也喜欢。 “既然令爱不在府上,那我们也不留了,还得去将军府给老夫人和夫人回话呢,”袁夫人道,“外面的礼物是将军府委托我们夫妇俩送过来的,这是礼单,请崔大人过目。” 崔御史接过礼单,看了两眼,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脑子里面一团懵。 袁夫人偷偷叹了口气,对魏国公使了个眼色。 魏国公咳嗽一声,对崔御史道,“还是崔大人您会养女儿,你是没看见方家那两位夫人的模样,提起令爱简直眉飞色舞,一看就是真心喜欢那孩子。” 他停顿片刻,低声道,“哎,崔大人,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没有个屋里人,女儿大了,该谈婚论嫁了,你身边却连个能商量事的都没有。难得咱们家女儿有福气,不用你操心,就被方家看中了,这是多好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别人家挤破脑袋都不一定能入得方家的眼,也就是你,你这人嘴巴不饶人,为人却是杠杠的,那没话说。方家看重的一是你们崔家的门风,二是令爱的性情,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这不,就等你点头,便要我夫妇请回令爱的名字生辰,要请大师测算的了。” 哦,还要女儿的生辰八字。 崔御史如梦初醒。 恍惚记得自己当初娶兰儿她娘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 连忙站起来,刚要吩咐人拿来笔墨纸砚,又停住,问魏国公道,“就这样写下来吗?” 他记得好像要用红色的纸来写。 魏国公和夫人同时叹了口气。 没想到铁面无私逮着谁怼谁的崔御史,在家事上竟然是这样一副懵懂的模样,也是个可怜人。 于是一番指点,将崔兰儿的名字,生辰八字,甚至出生地,全都罗列清楚,由袁夫人拿着,夫妇二人这才再三与崔御史说着恭喜有福气的话,告辞而去。 傍晚,崔兰儿从郊外回来,飞一般地跑进她爹院子,一手一个抱着俩瓶子,里面装满了蜈蚣和蝎子,“爹,爹,您看,看我今天抓了多少。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得意地冲崔御史挤了挤眼睛,“爹您放心,等我把它们养好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璃姐姐说大皇子人傻钱多,况且这些东西弄好了还可以拿到战场上去呢。到时候我多卖给大皇子几批,给您攒钱,给我娶个小娘回来。对了,还得留出一份来给璃姐姐,要不是她,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玩意还能卖这么贵的对不对?” 叽叽喳喳说完,她将两只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这才奇怪地抬头看了她爹一眼,“咦?您今日怎么不念叨我了?” 崔御史看着无忧无虑的女儿,心里突然百感交集,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声音温和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以后可得改改了。” 崔兰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爹可从来没对她说话这么温柔过,今天这样太不对劲,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爹,女儿今天出门,听说魏国公和夫人到咱们家来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崔御史的手伸在半空,闻言慢慢收了回来,情绪有些不高,道,“没什么,做媒来了。” “啊!”崔兰儿惊讶地看着她爹,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将她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再抬头看看屋子里的摆设,担心地道,“早知道把家里的东西换一换,好歹换点能拿得出手的,别让人家看着寒酸。爹,他们说的是谁家啊?” 崔御史看着他这没心没肺的女儿,心里哀叹终究是没娘的孩子,说起自己的亲事来也不知道害羞,哪怕是装呢。 “方家,骠骑大将军府。” “啊!”崔兰儿再次震惊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半天才眉头紧锁想了想,“不对啊。” 崔御史就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不对。 就听崔兰儿道,“不对啊,方家没有老姑娘,也没有孀居的人,没人可以嫁给爹爹您的啊?魏国公两口子不会是来骗您的吧?” 崔御史再一次产生了想脱下鞋来打她的冲动。 真的。 要不是桌子上放着两瓶子那玩意,他铁定忍不住。 “方家大小子要娶你,不是你爹我!”崔御史震天一声吼,屋顶灰尘扑簌簌落地,“人家上门提亲,是要娶你,不是娶你爹。” 崔兰儿一下子怔住了。 啊的一声,捂着脸就要跑。 “虫子,你的虫子。”崔御史在后头急得大叫。 那玩意放在这里没人敢动,这女儿想吓死他。 崔兰儿转身,抱起瓶子又要跑,一不小心踩到裙角,左手瓶子顿时脱了手,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崔御史眼疾手快,嗖一下兜起衣摆,接住了。 擦擦头上冷汗,崔御史定睛一看,瓶盖脱落了,里面是蜈蚣。 蜿蜒盘旋,鼓鼓涌涌。 看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一把将瓶盖盖上。 “你这孩子,冒冒失失,跑什么跑?” 崔兰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忙着去看右手上的瓶子。 谢天谢地,没摔出去,也没把盖子摔出去,不然蝎子爬得满地都是,蜇了她爹怎么办? 好几十将银子呢。 不想和爹说话,崔兰儿从爹爹手里抢过瓶子,一手一个抱着,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看着,崔御史笑了,“哼,那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哼。” …… 第201章 沈家成了笑话 魏国公夫妇家都没回,直接从崔府来了方家。 老夫人一听崔御史答应这门婚事,喜笑颜开。 忙招呼着蓝氏准备彩礼,恨不得三个月之内就将人娶进门。 蓝氏无奈提醒道,“娘,那孩子的娘亲刚死不到一年,还没出孝期呢。再说了,兰丫头年龄也还小,咱们还得再等两年呢。您听儿媳的,咱们且先张罗着将婚事定下来,这样全家都安心。定下来之后呢,该怎样还怎样,可别把人家姑娘吓得不敢来了才好。” 当天夜里,方家大摆宴席,庆祝方季洮和崔兰儿议定婚事,正好为方遥接风。 方遥夏季巡营回来了。 蓝氏一见他的面就喜笑颜开道,“妾身给将军道喜了。” 方遥伸开手臂,让蓝氏给他卸甲,“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洮儿的婚事有着落了,妾身这心里哎哟,总想笑。” “哦?”方遥眉头一皱,儿子的婚事?他这出门才几天?这么大的事说定就定下了,“定了谁家的姑娘?” “说出来将军肯定欢喜,”蓝氏道,“就是崔御史崔大人家的姑娘崔兰儿,那女娃性情爽利,说话也实诚,娘和妾身都喜欢。她不像城里其他的官家姑娘,说个话扭扭捏捏半天说不明白,还小性子。兰儿这孩子就不那样,一点不矫情,懂事孝顺,嘴巴又甜,把娘给哄的,一时看不见就想她。” 方遥一听愣了愣,“崔御史的女儿?” “是啊,就是跟着璃儿和明婉一起驯狗的那个丫头,将军觉得她怎么样?配不配得上咱们家洮儿?” “那姑娘确实不错,做事磊落坦荡,颇有咱们方家的风骨,”方遥满意道,“不是人家配不配得上你儿子,而是你儿子能否配得上人家姑娘。对了,怎么就说是定下了呢?崔御史那边同意吗?” “同意,怎么不同意?他一听是咱们家儿子,高兴得很呢,”蓝氏的心里真是越想越满意,“当初姚家鼓动那么多人在朝堂上指责你,崔御史官职不高,却敢为了咱们方家的清白与那么多人争辩,就凭这个,崔兰儿这个媳妇咱们方家也认定了,” “你是没看见爹娘有多心急,当天取回姑娘的生辰八字,当天就送去给人测算。测算的回信说把洮儿与崔姑娘的八字一合,哎哟喂,是上等的缘分,夫妻和睦,子孙昌盛,大吉大利着呢。把爹和娘给高兴的,恨不得到大街上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跟着高兴高兴......对了将军,待会家宴的时候您和爹娘商量一下,看看送什么纳彩礼好,我得提早准备着,都挑最好的上,接下来可有得事情忙了。” 蓝氏激动的,絮絮叨叨一大通,感觉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那边就有人过来喊开席了。 一家人见礼落座,方遥看了眼沈璃,想起小赵氏的事情来,一边擦手一边问,“沈照江那边怎么样了?老丞相将赵氏带走,休书也签了,沈照江什么反应?我直接回去巡营,这么多天,差点把他给忙忘了。” 屋里全是自己人,总共那么几个人便也没分桌,听了方遥的话,沈璃刚要回答,方老太爷就哼了一声道,“管他什么反应,璃儿从宫里出来以后,我和你娘不放心,就一直让她住在咱们这里,没回去过。” 沈璃嗯了一声,对方遥道,“古路古达他们四个一直留在沈府那边,绮罗和绮丽也每天回去一趟,府里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据说沈照江天天在家发脾气,要不就是醉得人事不知。沈少坤和沈瑶到他面前去哭着喊着要娘亲,被他狠狠地打了一顿,现在也都不敢去往他跟前凑了,” “还有沈家二夫人万氏,沈照江一直怀疑赵氏的事情是她做的,她闹死闹活说不是。还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被大伯扣屎盆子欺负,太没天理了。要是方老太太不给她个公道,她就出去跳河去。家里闹成这个样子,方老太太苦不堪言,再加上赵氏那事成了满京城的笑话,老太太颜面扫地,一下子病倒起不了床了。” “哼,该,”蓝氏快言快语道,“当年做的亏心事太多,早早晚晚会遭老天爷惩罚。哼,要我看,就是小赵氏勾搭外男,被沈照江抓住的现行,” “沈照江面子上抹不开,想找个人背锅,找来找去正好万氏和小赵氏不和睦,所以就把罪名摁在万氏头上。他们都以为万氏的娘家不行,夫婿又指着沈照江这个大哥混日子,以为她好欺负呢。殊不知万氏这种人没脸没皮,真要是惹急了可是最能豁出去的,” “这不,现在她每天没事就到外面去转,茶楼戏园子首饰铺子,哪里都有她的身影。她啊,走到哪里都要给人讲讲小赵氏被当场捉奸的精彩场景。说完还要抹着眼泪说方家和丞相府想遮丑,就欺负她这个身无依膀的,他们逼着她承认是她设局,故意让小赵氏和那无赖滚在一起的。说完接着哭,大哭,边哭边喊太没天理了快要把人逼死了这类的话,据看见的人说,她的哭法十分难见,妥妥的就是一个泼辣滚刀肉,” “旁听的人自然也七嘴八舌替她说话,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外面好多人都知道小赵氏的事情了,沈照江和老丞相想瞒也没瞒住。气得老丞相找沈照江,骂他愚蠢,不该招惹万氏这种破落户,结果没落着好,还惹了一身骚……” 说着说着,蓝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方遥道,“我那日去给咱家几个姑娘挑首饰,恰好遇见万氏,本来不愿搭理她的,她却自己跑到我身边问好。她跟我说,小赵氏清醒过来以后要死要活的闹,老丞相派人将休书送过去,被她撕得稀碎,” “中间也不知道怎么被她跑出来一次,在沈府门口跳着脚的骂璃儿,正好被万氏遇上,万氏吩咐下人不许给她开门。后来还是老丞相留给沈少坤的那俩暗卫看不下去,将她敲晕送回去的......” 第202章 我有一门婚事 蓝氏接着道,“万氏除了说这个,还求着咱们不要将她调换密信的事情说出去。她没想到崇国公府会说倒就倒,她总觉得这里面乱七八糟的事多着呢,生怕被皇后知道她也有份,把账算在她的头上。我让她放心,以后别和我靠在一起说话,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听了这话她撒丫子就跑,比兔子还快。” 说到这里,蓝氏自己也笑了,“就这点胆,当初怎么敢昧下妹妹那么多东西的呢?” 说着话,丫头将饭菜都端了上来,老太爷一声吩咐,“吃饭。” 众人不再说这些,低头吃起东西来。 沈璃端起鱼汤喝了一口。 舅母并不知道小赵氏的事情与她有关,舅舅猜测她瞬息挪移做成的那些事,但是谁也没告诉。 小赵氏是吧? 差不多到时候了,也该让她做个了结了。 “璃儿这些日子就不回去了,就在家里住着,沈家那边如今是个风言窝,谁去谁沾一身腥,咱们好好的姑娘,不去裹那个脏。” “好,”沈璃边喝汤边应了一声,“外祖母别担心,我晓得的。” 又安静地吃了一会,方遥一下子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方季洮,问,“你的伤怎么样了?吃完饭跟我去书房一趟,有事和你讲。” 沈璃一听,就知道他们要商量方季洮所说的案子一事,遂也抬起头来,对方遥道,“舅舅,再过几个月,军犬基地上的狗子们就可以帮忙做事了,它们在气味追踪,巡逻搜捕,还有警戒守卫这方面尤其出色,舅舅若是需要,璃儿可以先带一两只跟您出去办事,顺便给您演示一下。” 方遥手里拿着筷子停在半空…… 密州危机四伏,就是他亲自过去都差点没命回来…… “不行,事情太危险,舅舅不能让你去冒险,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陪着外祖母他们,顺便帮舅舅把狗子们驯好就行。” “舅舅……” 沈璃还想再说什么,蓝氏轻咳一声,“听话,你舅舅说不用就不用,外面让你舅舅和表哥他们去闯,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你外祖母胆子小,当年你娘她……算了不说了,总之一句话,你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可真能要了你外祖母的命,听话啊。” 眼见众人都要开口劝阻,沈璃连忙点头,“好,不去就不去,在家和我大嫂一起驯狗也不错。” 方季洮的脸腾的红了。 低头使劲扒拉碗里的饭,也不抬头。 方遥转脸对老夫人道,“娘,崔家那女娃是个好的,既然已经找人去说定了婚事,您看,咱们这边送件什么当信物好?” 方老夫人放下筷子,拿过布巾擦擦嘴巴,斟酌着道,“当年你娶洮儿她娘,咱们家的祖传玉镯就是信物,除此之外就是你自己准备的定情物,到现在娘也不知道你送的是啥。如今临到洮儿,那就按照老规矩,洮儿娘将玉镯交给兰丫头,另外再由洮儿自己准备个什么物件送过去。其他的嘛,打听打听京中人家的规矩,咱们比照着准备,只能高不能低,兰丫头没有娘亲,崔大人没个屋里人帮着出主意,我要让这孩子风光大嫁,万不能怠慢了她。” 蓝氏一听,亲昵地靠在老夫人身上,道,“娘说得对,咱们就是要把兰丫头的场面撑起来,让那些笑话他们父女的人瞧瞧,咱们方家的大奶奶,里子面子比他们都多。往后她就是方家的体面,谁要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方家过不去。” “对,就是这么个理。”老夫人说完。扭头看向低头扒饭的孙儿,没好笑道,“这个时候又知道不好意思了,在犬场那边对人家姑娘说喜欢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脸红?你说你,喜欢就喜欢,还得加一句喜欢傻乎乎的,知道的你在说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骂人呢。” 众人哄的大笑,就连站在身后伺候的丫头们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 笑着笑着,一直没说话的方明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忙问方遥道,“爹爹,听说你答应皇上要把表姐许给大皇子了?” 沈璃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眼巴巴地看着方遥,心脏砰砰直跳。 “啊,是有这么回事,”方遥对沈璃道,“就是皇后将你诓进宫关起来那天,我跟皇上说的。这也是你外祖父的意思,反正都要嫁皇子,大皇子肯定比其他两位皇子更合适些。” “可关键是表姐她不喜欢大皇子,她一点都不想嫁进皇家啊。”方明婉着急道。 方遥一听愣住了,“你讨厌大皇子?” 沈璃连忙摇头,道,“说不上讨厌,就是不想和皇家有牵扯。” 方遥皱起了眉头,“可是……方家和姚家斗法,连累你被皇后盯上,舅舅这心里不踏实啊。左思右想,只有嫁给大皇子,你才有压过二皇子的可能,反之什么也没有,” “在大周的天底下,不管你嫁给谁,他们的身份肯定都比皇子身份低。往后江山若是落到二皇子手里,咱们所有人都再也没有好日子过。就他那样的人,一旦执掌大印,就不仅仅是压你一头的事情了,一个弄不好都有可能满门抄斩。舅舅也想过了,你嫁给萧辰泽,方家不光是你的靠山,也是他的靠山。身份确立之后,方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辅佐他,帮助他,助他早日登上那个位子。就是因为这,舅舅才跟皇上说,愿意让你与大皇子结秦晋之好。” 沈璃一直静静地听,直到方遥说完,她才轻声道了句,“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璃儿已经跟大皇子说过不能嫁给他了。” 众人一惊,齐齐地看向她。 沈璃道,“我告诉他说,在庄子上时,师父早些年帮我订过一门婚事。等再过些日子,秋天的时候,我还要回去一趟的。因为与我订婚那家的老夫人过寿,师父命我回去问安。”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方遥在内。 “璃儿,你说的是真的吗?”蓝氏首先急不住,问了出来,“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这种事可不兴开玩笑的啊。” 第203章 动弹不了了是吧 蓝氏一发问,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到了沈璃身上。 沈璃笑着放下筷子,对蓝氏道,“我那是为了让萧辰泽知难而退才这样说的。若是真有婚事,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就告诉外祖母和舅母了。没有这回事,真的没有。” 明显感觉众人听了她的话都松了口气。 蓝氏嗔怪道,“你这孩子,把舅母给唬了一跳,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不好不好,即便是想拒绝他,想个别的说辞就是,也不能说自己有婚约了。这个理由不行,女娃儿家家的,以后还要说婆家呢,你说你定了婚事,谁还敢再来给你做媒?” “我倒觉得表妹这个理由不错,挺管用的,”方季洮道,“就大皇子这人,必须像表妹这样给他下猛药他才能收敛,否则你用任何理由都不一定能让他打退堂鼓。我觉得表妹这么做是对的,既然不想与之纠缠,就该让他没有空子可钻。” 啪一下。 蓝氏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就你话多,你那么明白,怎么会说兰丫头傻乎乎的?” “她就是傻乎乎的嘛,娘,您再打我脑袋瓜,小心把我也打成个傻的。” “说得好像你不傻似的,”蓝氏白了他一眼,转脸对沈璃道,“你这孩子,不想答应大皇子就跟你舅舅说,他有办法,哪里就让你自己操心了。没事,明儿个就让你舅舅进宫,跟皇上说一声,咱不嫁皇家了。” 方遥唔了一声,也放下了筷子,道,“怎样都行,就是可惜萧辰泽这个人了。自从绮罗她们说过他隐藏很深之后,我派人跟过他不少日子,所有人回来都说他只是表面不靠谱,实际上做事沉稳滴水不漏。若是非得在皇子中选一个,他就是最值得选的那一个。不过,不想嫁也没关系,除了联姻,还有其他法子可以与他站在一队。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理。” 夜已深。 一家人吃过饭又说了会话,便都各自睡去。 沈璃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方明婉睡熟了,守夜的丫头也睡熟了。 正是时候。 她翻身坐起,将头发随意一挽,意念一动便进了空间。 小赵氏所在的宅子她去过,离魏国公府赔给她的温泉庄子不远,占地上百亩,灰瓦白墙,高大的门楼,一看就气势不凡。 一个被捉奸的人没有沉塘,也没有被五花大绑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求饶,反而还住在这么精致的别院里,哪怕真的是终生不许出门,沈璃也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 她换上紧身衣,照了照镜子,凭记忆来到小赵氏居住的别院。 站在屋顶往下看,院子里有巡夜的守卫,总共两组,每组四个人,看架势就知道是练家子。 沈璃冷笑一声。 这样的高手都能被小赵氏跑出去,还跑到沈府门口骂人,守卫们放水放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老丞相气归气,终究还是护着自家女儿的。 从高空看下去,别院正中间修建得相当精致,守卫也更加严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婆子丫头在厨房值守。 不用猜也是小赵氏住的地方。 同样被夫家冠以通奸的罪名,想想娘亲在庄子上磋磨一身病,以至于最后落水都没力气爬上岸。再看看小赵氏金奴银婢的伺候着,沈璃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当即一个转身,随着空间来到小赵氏屋里。 一落地,屋内帐子里的呼噜声便传入耳中。 沈璃悄悄掀开帐子,用帐钩挂好。 月光撒在地上,依稀能看清小赵氏的脸。 睡得那叫一个香。 “喂喂,喂,醒醒,啪……” 叫不醒,沈璃一个耳刮子扇在小赵氏脸上,小赵氏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帐子顶,迷迷糊糊刚要再睡,突然觉得不对劲,头一转,床边站着一个人。 啊! 刚要叫,沈璃伸手一掐,转手就给她卸了下巴。 她大张着嘴巴,啊啊两声,疼得眼泪和哈喇子一起流了下来。 “我劝你别叫,”沈璃将手放在她被子上擦了擦,抬头观察她的睡房,“叫声引来外面的守卫,我就直接给你拧断脖子。” 小赵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是沈璃? 是她的声音。 天啊,她是怎么进来的? 外面那么多守卫,武功个顶个的高,丞相府最顶尖的暗卫都不一定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潜进来,她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父亲特意为她安排了这些人,父亲说她的事肯定是有人陷害,想要找到陷害她的人,就在这安心等着吧,总会出现的。 她等了那么多天,没有一个人过来,还以为父亲老糊涂了,不会有人来了呢。 哈! 哈哈哈哈! 沈璃来了! 竟然是沈璃来了! 果然是沈璃来了啊! 小赵氏的眸子仿佛啐了毒一样,恶狠狠地瞪向沈璃。 沈璃踢了踢被她点晕的守夜丫头,将睡房打量完毕,背着手来到小赵氏床前,“动弹不了了是吧?” 小赵氏看着她,不说话。 “动弹不了就对了,”沈璃也不需要小赵氏的答案,“我给你喷了点药,麻醉剂。” 她看一眼小赵氏,“没事,只是让你动弹不了,你的脑袋还是很清醒的。” 为了让小赵氏感受一下,沈璃特意抬起她胳膊,用力拧了一下,“你看,不疼是吧?” 接着拿出一把匕首,往小赵氏的胳膊上一扎,血哗的一下出来了,“你看,这样都不疼,是吧?” 小赵氏的眼眸迅速从愤恨变成了恐惧。 沈璃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不许害怕,你不是喜欢折磨人吗?你不是恶毒吗?继续啊。本姑娘还是喜欢你嚣张的样子,刚回京城时看见你使劲装出来的贤良模样真特妈恶心,恶毒才是你的本色,装什么装?” 啪,又是一个大耳刮子。 万籁俱寂! 耳刮子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 小赵氏满脸绝望地看向窗外,护卫呢?狗呢? 厨房时刻准备着她用热水的守夜婆子呢? 但凡有一个认真一点,也能知道她这边出事了。 可惜,她嫌他们是下等人,不许他们出现在她居住的屋子,只允许在外围伺候。 内里是她的天下,她骂骂咧咧摔东摔西惯了。即使声音再大,外面的人也以为她又发脾气了。 这可真是自作自受。 沈璃拖过椅子来坐下,正对着小赵氏的脸,对她道,“还记得你派去接我的卢嬷嬷吧?” 小赵氏眼珠子咕噜噜地转。 沈璃道,“我杀的。” 小赵氏的眼睛立马直了。 第204章 为母报仇 沈璃接着道,“卢嬷嬷这个人太聒噪,我让庄子上养的那条狗咬死的她,接着又在回京的路上给你那边的人弄了点泻药,让她们拉肚子,差点拉死。” 小赵氏满脸的不敢置信。 “还有沈瑶,她在我的院子里被一条脏不拉几的狗子扑倒还尿了一身,其实也是我让狗子那样干的……” 沈璃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那些事情。 “还记得你们请大师到府里作法驱邪吧,呵呵,我找人扮演的鬼魂,怎么样?逼不逼真?哈哈哈。肯定逼真,不然也不可能把你们吓成那副怂样子。实话告诉你吧,大师第二天圆寂,沈照江回京以后去检查大师尸首。圆寂是假的,尸首也是假的……” “还有啊,你不是想和二皇子一起算计我吗?我便将计就计,把你女儿拖下水,去给人家做妾了,怎么样?害人终害己,滋味还不错吧?”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被人掐住脖子,其实你一直都没猜错,那个人就是我,我就是这样掐住你脖子的,对不对?” 沈璃站起来走到床边,伸手掐住小赵氏的脖子,用力,再用力。 小赵氏张着嘴巴,脸色涨红,看上去丑陋又狼狈。 “你屡次害我,还进宫怂恿皇后,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呵呵,实话告诉你,你和那无赖的事情就是我安排的,当年你用这腌臜手段害我娘亲,今日我就用同样的方法害死你,” “你以为让皇后把我关起来就行了?你信不信,哪怕皇后把我关进地牢里,我也能随时出现在你面前,出现在你女儿面前,你儿子面前,随便弄死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都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因为我在地牢里啊,哈哈哈哈……” 沈璃笑得大声,昨夜守卫好像听出了不对劲,只听得外面一阵响动,有人快速跑了过来。 “二姑奶奶,您还好吗?”一个婆子在门外试探地问。 沈璃随手抄起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对着门便扔了过去,花瓶应声而碎,随着沈璃的一声“滚”,外面没有声音了。 碎裂声太大,掩盖了沈璃和小赵氏声音的不同,一时间婆子紧张得没能听出来。 一切又安静下来。 但是沈璃知道外面的人都没走,婆子还在门外,守卫们也没动,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巡逻时的交头接耳。 沈璃二话不说,抓住小赵氏的领子,一把将她从床上揪了起来,意念一动,带着她进入空间。 然后将她往地上一扔,“今晚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赵氏瘫软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更加惊恐地看着沈璃,啊啊地想说话,但是脱臼的下巴疼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了。 沈璃蹲下来,拿出药箱,当着小赵氏的面翻找里面的刀子剪子钳子钩子,“不许吓尿哦,不然我把你肚子剪开再缝上。” 说着话,她拿起小赵氏那条被扎伤的胳膊。小赵氏都快吓死了,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想求饶都说不了话,想跑还全身没力气。 还差一口气吓死的时候,沈璃用药水擦了擦她胳膊上的血迹。 “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沈璃淡淡道,“把伤口擦干净,免得一会到了那里吓到贵人。” 小赵氏的眼睛里全是绝望。 做了一辈子高门贵女,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今天就尝到了。 这感觉比当初请大师作法看见方氏魂魄的还让她害怕,是从心底里的不寒而栗。 “害我娘的时候你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沈璃慢条斯理地整理药箱,好像在和小赵氏拉家常,“没事,我会连本带利替我娘拿回来的。本就是你,利就是你的儿女,咯咯咯,好玩不好玩?沈瑶给人做庶妃,沈少坤嘛……” “你说,让沈少坤给别人当个什么好呢?咦?当个面首怎么样?” 小赵氏整个人都不行了,沈璃却也没打算放过她,将药箱收好,特意留了一刀子,她提着小赵氏的衣领子,身形一转,来到沈府。 小赵氏眼瞅着沈璃突然从眼前消失,没多一会又突然出现了。 最令她恐惧的是,沈璃还抓来了沈少坤。 “娘,娘,您怎么在这里?”沈少坤被沈璃从梦中抓来,还没等醒过神来就看见娘亲,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当即扑过去,抱着小赵氏就哭起来,“娘,他们都说您被爹赶出去了,我和妹妹去找爹,他不让我们提您,提一次打一次,呜呜呜呜……” 看见儿子哭成那个样子,小赵氏心都碎了。 沈少坤还在哭,“娘,我和妹妹想偷偷去别院找您,爹说只要我俩敢去,他就敢把我俩从族谱上除名,呜呜呜,娘,儿子想您,这是做梦呢吧?啊,呜呜呜,做梦才能看见娘,哇……” 啪。 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哭声戛然而止。 “闭嘴,再哭就把你丢去狼山,”沈璃冷冷地睨着他,“闹了半天你也就这点出息,没用的东西。” 沈少坤被打了一巴掌,还放着他娘的面,登时就暴跳起来,伸手想去打沈璃,“你这个贱蹄子,做梦都在打我,看小爷今天不弄死你。” 被沈璃一个旋转闪了过去。 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剧烈的痛楚令他一惊,使劲拧自己一把,嘶,疼死了。 这不是梦? 梦里不可能这么疼。 可要说是真的?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娘怎么会也在这里? 关键是,这里是哪里? 就在他愣怔的时候,沈璃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倒在地上。 沈少坤刚要爬起来,被沈璃一脚踏在后背上,动都动不了。 “你放开我,你这个小贱蹄子,放开我,”沈少坤使劲挣扎,眼睛一抬看见娘亲,连忙喊道,“娘,快来帮我,拿您手边那根管子打死她。快点啊娘,儿子快受不住了,娘,您快点打死她,使劲照她脑袋打,打死她……” 砰的一声响。 沈璃一脚将他踢起来老高,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本来姑奶奶我还犹豫要不要整你,如今看来我可真是仁慈,竟然想放过你这种恶毒又无能的窝囊废。幸亏你刚才这一通喊,才坚定了姑奶奶的心,好了,一会送你去一个好地方,来,把药吃了。” 沈少坤刚要反抗,被沈璃一掌砍下去,人便软了下去,然后沈璃往他嘴里喂了一粒药。 没过一会,沈少坤就胡言乱语起来。 第205章 留着你的舌头让你说 沈璃修理沈少坤的时候,小赵氏都是看在眼里的,儿子被人踩在脚底下,那种锥心刺骨的心疼令她连呼吸都是疼的。 强忍着下巴脱臼的痛,她口齿不清道,“放,放了他,他是你……弟弟……” 呸。 沈璃头都不回往地上啐了一口,“别跟我说这个,我差点死在庄子上的时候谁都没拿我当亲人。狗屁弟弟,千方百计想弄死我,我可没有这样的兄弟。” 小赵氏眼里的光越来越暗,她知道沈璃说得出就做得到,看着儿子在地上打滚,药效起作用了。 “你想……把他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道。 “赵氏,你知道我从河里被人救上来,看着河水暴涨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璃知道她嘴巴疼,显然也不打算听她的回答,“我娘被河水冲走,我无能为力,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就跟你现在一样。我哭天喊地,多么希望我娘不要死,可之后乡邻们将她打捞上来时,她早已没了气息,” “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为她报仇。谁将她置于此境地的,谁就是我这辈子的仇人,” “你是,沈照江也是,” “赵氏,你现在还能记得我娘的模样吗?你能体会我娘被你们污蔑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吗?你不能,因为你的血是冷的,你比毒蛇还要恶毒,” “没关系,你体会不到,我会帮你办到。你当初污蔑她,这笔帐前些日子已经还清。接下来是眼见亲人死去而无能为力的帐,那是你欠我的,今日索性也还了吧,” “一会,我就让你也感受一下眼睁睁看着至亲有难却解救不了的滋味。看完之后别忘了跟我讲一下你的体会,要好好讲哦,假如我觉得你讲得不够深刻,我会再把沈瑶抓来做一下实验,让你重新体会的。” 小赵氏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恐惧像毒蛇一样紧紧咬在她的心上,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沈璃知道那是她的麻醉快失效了,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取出针剂,让她亲眼看着针剂里面的药水推进她的身体里。 那种恐惧到极致的战栗使她双眼圆睁,牙齿哒哒哒个不停。 “别紧张,这是让你动弹不了又睡不着的东西,肯定会让你看到你儿子的去处的。” 沈少坤就在一旁,此时的他更加躁狂,脸上还带着被沈璃揍过的痕迹,手脚却张牙舞爪,不知道抓向哪里。 沈璃催动意念,很快来到京城最繁华的赌坊。 砰的一下就将他扔了下去,正好砸在已经输钱输到红眼的大胖子身上。 大胖子不是旁人,正是以前的崇国公府大老爷姚逊,如今姚家被削爵,他被罢官,看在皇后和二皇子的面子上才保留了良民身份。 一个家世显赫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突然从云端跌落,那种冲击令他无处发泄。 他拿着皇后和二皇子送过来的银子天天混迹赌坊酒楼,家里人为此不知道有多焦心。 沈璃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今天是故意带沈少坤过来的,要不也不可能巧合成这个样子。 姚逊输红了眼,正双手合十求诸大神保佑他赢把大的,眼瞅着筛子就要停在他下注的位置,沈少坤从天而降,砸在他的脑袋上。 要不是他脑袋大,头铁,指定被砸开花了。 等他好容易眼冒金星被人扶起来,想看看是谁坏他财运,沈少坤便对着他的脸抓了过来。 手脚速度之快,让他只来得及躲闪两下,却也没能躲得过去,脸上顿时被抓出了几道血印。 沈少坤边抓边骂,“贱蹄子,看小爷弄不死你,你给老子老实点,不然老子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姚逊肚子里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 抬脚一踢,便将沈少坤踢出去老远。 接着怒吼一声,几名小厮围过来,沈少坤还张牙舞爪骂骂咧咧耍威风呢,就被小厮们揪着头发甩到一边,接着一拥而上,拳头像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药物作用令沈少坤头脑混沌,一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会又惊觉有人在揍他,慌慌张张中,他随手抄起一块板子胡乱挥舞。 姚逊胖的喘气都费劲,后退的时候慢了一步,咣当一下子,沈少坤手里的板子就砸在他一侧脸颊上,登时将他那边的耳朵砸得稀巴烂,血一下子淌下来,洇染得衣服都成了红色。 空间里,小赵氏将这一些看得清清楚楚,急得她眼眶通红,肝肠寸断。 可她说不了话,发不了声。 就在刚刚,沈璃点了她的哑穴。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能来去自如,还能透过这里看到外面?” “告诉你也无妨,我能将你带进来,就能让你这辈子说不了话,其实我可以让你看完你儿子的下场之后直接掐死你的,可那样会让我觉得太没技术含量。哦对,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不需要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得活着,活着看你造的孽是如何延续到你儿女的头上。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她在药箱里翻找起来。 一会的功夫便拿出来五六样药物。 “我也不是专业的,记不太清都用哪几样,干脆全给你用上吧。” 沈璃好心将那些药拿到小赵氏眼前让她看,“这是让你双腿瘫痪的,这是让你大小便失禁的,这是让你……” 她敲着脑袋,“容我想想啊,哦对了,这是让头脑糊涂的,唉算了,不用这个了。” 小赵氏盯着她手里的药,想往后躲。 “不能让你糊涂,糊涂了就没有痛苦了,我得让你痛苦,”沈璃将手里的药放回药箱,又从里面翻出一种,“给你换这个,让你手抖的,哆哆嗦嗦连筷子都拿不稳,这样你就写不了字,就没法将今天的事情说清楚,” “其实你说清楚也没人会信,你就说我带你进入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面的东西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还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人都在干什么,外面的人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被你偷窥。你看看说出来谁会信?他们指定觉得你魔怔了,你把我说得越离谱,他们越觉得你是因为恨我才如此编排的,说吧,留着你的舌头就是要让你说疯话,让你歇斯底里,让所有人都相信你疯了,你是因为沈照江那封休书疯了的。” 第206章 带你去见个贵人 来不及小赵氏反应,空间外传来一声惨叫,沈璃往外一看,沈少坤断腿的位置被人故意跺了一脚。 接着,就听姚逊道,“往宫里传个话,将他送进宫,阉了,当个公公吧。” 小厮们哈哈大笑,七手八脚拿绳子上来捆沈少坤,沈少坤脑袋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大喊一声,“是爹是沈照江,大理寺卿,你们等着,我爹不会饶了你们,你们等着。” 众人的手都停了下来。 官家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赌坊掌柜陪着小心过来,躬身给姚逊作揖求饶道,“姚爷姚爷,小的给您赔不是了,您说说这弄的是什么事嘛。好端端地来玩,让人把您伤成这个样子。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疗伤,包扎好伤口之后再谈赔偿的事,只要您说个数,小的就是砸锅卖铁也想办法让您满意,您看行不行?” 边说边捧着手不停作揖,态度十分恭敬。 能在京城把赌坊开成顶级的,其背后的主子肯定不是一般人。 姚逊胖是胖了点,但他不傻。 赌坊掌柜都出面了,自己现在又不是官身,与其硬杠,不如卖他们一个面子。 想到这里姚逊将手一摆,小厮们的手便松开了。 姚逊对着赌坊掌柜伸出一个手掌,“五千两,少一点都不行。” 掌柜连忙点头,转身吩咐人去将银票取来。 姚逊接过银票装好,来到沈少坤面前,大家还没反正过来呢,一拳挥在沈少坤的鼻子上,他的脸顿时像开了染料铺,鲜血和着鼻涕,五彩斑斓。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小赵氏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她眼瞅着儿子被踹腿,又被人打得满脸鲜血,都这样了还在药物的作用下,像疯魔了似的乱蹦乱跳,看得小赵氏肝胆欲裂。 啪嗒一声,从沈少坤的身上掉下来一把小刀子,锋刃闪着寒光,晃人眼睛。 那是沈璃从药箱里拿出来塞在他身上的。 “他带凶器,带凶器了。” 众人惊呼,纷纷避开他的挥舞,生怕一不小心被他捉住。 就在大家准备趁其不备将他手里刀子夺掉的时候,沈少坤脚下一滑,手一紧,一不小心,将刀子插进了胖成一坨肉的姚逊身体里。 小赵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沈璃一个闪身出去,其他人还没看清,只觉人影一闪,连同脚下的沈少坤,一同消失不见了。 沈璃把他带回了空间。 目的达到了,沈少坤打伤皇后的亲哥哥,再留在那里会被人打死,得赶紧撤。 众人顾不得奇怪沈少坤去了哪里,忙着照顾晕过去的姚逊,赌坊掌柜脸色煞白,忙命人去府上通知姚家人。 小赵氏的眼睛一直在沈少坤身上,一看他进来,紧张地上下打量,啊啊半天,才凑成一句完整的话,“儿子,你怎么样了?” 沈璃将他往地上一扔,沈少坤像一滩烂泥似的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的药劲已经过去,困意上头,眼前转啊转,没一会便呼声震天了。 “明天等他醒来,面对的就是姚家人和沈照江的怒火了,”沈璃道,“只能怪他命不好,不该托生在你的肚子里。姚家人若是报官的话我会带你到牢狱里去看他,好让你亲眼看看他如何在里面与别人抢窝头,我怎么就这么期待呢?” “若是不报官,依姚家如今潦倒的样子,他们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跟沈照江要一大笔银子。沈照江要是拿了这笔银子,铁定能把沈少坤打个半死,要是不拿,老丞相那边又不好交代,真是进退两难啊……” 这样说着话,沈璃带着两人来到沈府,当着小赵氏的面将沈少坤扔在屋里,静静等待了一会,直到屋里响起丫头尖叫的声音,才带着小赵氏离开。 “现在,我带你去见一名贵人。” 沈璃觉得自己将小赵氏的下巴摘下来,真是无比英明的决定。今晚都是她一个人说话,没有其他人在一旁烦她,真舒服。 空间停住了,沈璃将小赵氏往浓雾之处拖了拖,“来,凑近点,看得更清楚些。” 小赵氏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晚沈璃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她的认知,现在的沈璃在她眼里无异于鬼怪。 她不想认命,不想听从她的摆布,却又不得不睁大眼睛往下瞧,这一瞧差点吓掉自己魂魄。 外面竟然是皇宫! 惊恐中,沈璃带着她来到皇后寝宫。 深夜里的皇宫一点不比白天轻松,禁军们排列成行,巡逻在其中。 小赵氏亲眼看到自己从禁军头顶掠过,想弄出点动静,连忙大声啊啊啊地叫起来,禁军们丁点反应都没有,绝望又一次涌上心头。 “别费劲了,”沈璃坐在一旁喝水,看着她不死心,淡定道。“你就是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忘了告诉你了,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是个修行到一半没来得及成仙的千年小妖,哇喔,是不是挺吓人?” 她伸着双手,做出老虎捕食的动作,“我现在好多了,不爱吃人肉喝人血了,要是搁前面五百年,我早把你们娘几个拆巴拆巴喂了我手下那帮小妖。可是上神说我想修行就不能吃人肉,我才戒了的。唉,偶尔嘛,看到可恨的家伙,还是想撕咬着把她吃了试试。” 说完,沈璃打开一个小盒子,看了眼小赵氏,“你是不是不信?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信,来,给你看看我是如何吃人肉的。” 小赵氏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沈璃用银色叉子从盒子里扎出一块红彤彤的肉。 她的胃里一阵翻腾。 “你要不要尝尝,这是你屋里那个周嬷嬷的肉,虽说有点老,但是许久没吃,吃起来还是有点那意思的。” 沈璃将一块嫩牛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看着小赵氏想死都死不了的表情,又用叉子叉起一块生牛肉,“你要不要来一块尝尝。” 小赵氏终于忍不住,哇地呕吐起来。 沈璃一脚将垃圾桶踢到她跟前,“往这里吐,不许吐到外面,否则我让你用衣服擦干净。” 第207章 她说的话令你害怕了吗 吃完牛肉,沈璃当着小赵氏的面打开一瓶饮料喝两口。 这饮料是她自己调的,红石榴汁加气泡水,打开的时候冒着气泡哧哧直响,小赵氏以为她在喝人血,撇过脸去不敢直视。 恐惧已经到达顶点,她为自己没能早点将沈璃杀掉而懊悔不已。 沈璃拍拍手站起来,“好了,该干活了。” 说完来到小赵氏跟前,想了想,找出一管亢奋剂,用一次性注射器抽出来,捏着针头来到小赵氏面前。 小赵氏惊恐万状,盯着她手里的银针,往后退,再往后退…… 沈璃手上力气大,一把扯过她胳膊,一只脚踩住,用力一扎,注射了进去。 打完将针头一收,放入垃圾桶。 意念闪动间,两人便站在了皇后床前,沈璃随手一甩,就将小赵氏甩在了皇后脸上。 皇后寝宫响起一声能穿透耳膜的尖叫,接着传出有刺客,有刺客的叫声,值守的禁军们紧张地往那边涌去。 沈璃坐在空间里,笑呵呵地看热闹。 小赵氏和皇后,一丘之貉,狗咬狗去吧。 皇后梦中被人砸醒,守夜的宫女当场被拖下去打死,然后,禁军将一个兴高采烈的妇人抓获,那妇人被抓的时候手舞足蹈,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名禁军扭着她的胳膊不让动,另外一名禁军来到她面前,抓着她的头发往前一提,妇人的脸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后坐在主殿前,看着跪在下面的妇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揉一揉,定睛再去看。 真是见了鬼了。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沈照江的夫人,老丞相的女儿小赵氏? 会不会看错了? 皇后再揉眼,再仔细看。 没有错,就是小赵氏! “你?竟然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谁带你进来的?半夜潜入皇宫,你犯了死罪知不知道?” 小赵氏知道,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也控制不了把平日想骂的那些话骂出来。 “老娘爱进来就来,你管得着吗?你这个贱人,当初要不是你狐媚子勾引皇上,进宫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 皇后一听,愣怔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当即气得全身发抖,伸手指着她道,“大胆,给我堵住她的嘴,打死她。” 禁军赶紧腾出手来捂住小赵氏的嘴。 她把嘴一张,狠狠地咬在禁军手上,“谁敢动我,小心我爹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禁军们迟疑了。 她说的是真的,老丞相在朝中威望极高,皇后打死他女儿,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不能将皇后怎么样,但是谁动的手,他就会将让谁的一家老小偿命,借机打回皇后的脸。 崇国公在鼎盛的时候都不如老丞相,现在被贬后又得了风症,更加不如。 在皇后和老丞相之间,谁都知道孰轻孰重。 皇后眼见自己说出来的话没人执行,更加生气了,横眉立目对身边嬷嬷道,“你去把穆恒叫来,本宫要问问他是如何管教的禁军,竟然连夜闯皇宫的人都能放过,还要他们有何用?” 大周上下多少朝,从来没有一个皇后像她这样憋屈。 索性今日都不安生了,那就彻底把脸撕到底吧。 禁军当中一名小头目模样的人站出来,拱手行礼道,“皇后娘娘容禀,不是小的们想要放过她,而是即便定罪,也不是小的们能够决定的。小的们只负责将人抓住,再将她送到该去的地方,会有大人们审理明白。还请皇后娘娘息怒,穆统领待会就到。” 皇后冷冷地盯着小赵氏,小赵氏被禁军押住,嘴里还在骂个不停,“你儿子占了我女儿便宜,却轻贱她羞辱她,只给她一个庶妃的身份,欺人太甚?” “姓姚的,老娘告诉你,你别得意,外面已经有人传是你害死的柳妃。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我呸,你也就能糊弄糊弄旁人,却糊弄不了我,” “柳妃宫里搜出来的楚后巫蛊小人偶,那人偶身上的衣服以及书写楚后生辰八字的棉柔锦还是当年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喜欢的不得了,带进了宫,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忘记了吗?不,我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去揭发你而已,你以为你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了?做梦!” “你等着看吧,三皇子是饶不了你的。哈哈哈,我也饶不了你,我……” 她停顿一下,眼神有片刻的迷茫。 突然一个激灵,她使劲挣扎起来,“我的天啊,沈璃是妖怪,她是妖怪。” 禁军们看着她,不明白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是如何在宫门落钥之后突然出现的。 就听小赵氏道,“皇后娘娘,沈璃是妖怪,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把我和坤儿掳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一个小房子里。那房子稀奇古怪,里面布满机关。啊啊啊,好吓人!她吃人肉,生的,喝人血,红的,好吓人,啊啊啊!” 凤仪宫的深夜,皇后睡梦中被人砸醒,穿戴整齐之后和宫中禁军们一起听一个疯子讲故事。 穆恒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荒唐的一幕。 皇后的耐心几乎耗尽了,一看见穆恒,终于忍无可忍,拿起手边念珠就要扔过去。 穆恒连忙单膝跪下,拱手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听说您受惊,正在赶来的路上。” 皇后的手顿时停在半空,抬眼看向门外。 外面黑漆漆的,今夜起了风,宫灯随风轻轻摇晃,灯影也跟着晃来晃去。 小赵氏还在那里神神叨叨,“皇后,你看,柳妃娘娘来找你讨命了。你把巫蛊之物偷偷放进她宫里,你嫉妒她年轻貌美,你嫉妒她生的儿子长得更像皇上,你太坏了。当年楚后就是被你气死的,你故意趁她生病的时候到她面前说皇上与你多恩爱,哼,我早知道,其实这些我都知道……” “还不快堵上她的嘴!”皇后大怒。 “朕看谁敢?”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见过皇上!” 皇上阴沉着脸走进来,眼睛如利剑一般扎向皇后,冰冷的声音随之而来,“她说的话令皇后害怕了吗?” “臣妾,臣妾惶恐!”皇后以头触地,身子抖得几乎成了筛子。 第208章 你害死了楚皇后 “惶恐?” 皇上的语气更加冰冷,“不如皇后先给朕解释解释她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吧?” “她,她疯了,皇上您看,她疯了。她说的都是疯话,疯子说的话怎么能当真?皇上,臣妾听了那些话,真是百口莫辩,臣妾都要冤枉死了啊,请皇上明鉴!” 其他人见了皇上,吓得大气不敢出。小赵氏却不管,她脑袋里就一个念头,她要死了,死之前必须拉个垫背的,不能白死。 皇后全身颤栗,耳边是小赵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楚后就是你害死的,你故意的。你早就想取代她了,你嫉妒她,她的出身,她的聪慧贤德,她受皇上爱重,她是皇上的发妻。你不是,你就是个贱人,哪怕你终于成为皇后,你也远不及楚后,你也永远成不了皇上的发妻。哈哈哈,你不是动不动笑话我给别人做继室,你又何尝不是?说白了,你不也是继室?你也不是原配,你不是,你不是……” 禁军想去捂她的嘴,皇上脸色铁青,制止道,“让她说,不许阻止她,让她痛痛快快地说。” 皇后都快要吓尿了,小赵氏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和死去的柳妃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刺激楚后,到她面前散布她父亲兵败战死的消息,皇上明明严令禁止任何人告诉皇后的。可你们不甘心,你们知道皇后病的严重,你们想趁机要她的命,” “所以你让柳妃找她大哥帮忙,从外面找人假扮楚后的人回家探望她母亲,消息泄露坏了皇上大事,你们想让皇上雷霆震怒时发作皇后。为了上位,为了那点私心,你们连家国天下都不管不顾了。其心之歹毒,之短视,真是亘古未有,” “告诉你吧,这些事情都是柳妃告诉我的,柳妃与我自闺阁时便是密友,你坐上皇后的位子不久,她就偷偷将一封信放在我那里。她说有朝一日若是死在你前头,就让我将那封信交给皇上。我好奇啊,就打开看了,” “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她说她自知门第太低,便让哥哥帮你坐上皇后之位,你答应事成之后帮她让她做贵妃,可你食言了。任凭她如何明示暗示,你都不回应,他们兄妹这才知道被你利用了,” “你以为他们不敢到皇上面前揭发你,你以为要死大家一起死,你拿捏住了他们,又想让自己的儿子压她儿子一头。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何况柳妃她哥哥还是禁军统领,她怎么能甘心?” “她喝醉了和你争执,她说即便她得不了好,你也别想得好。大不了最后让大皇子得势,让大皇子知道他母后死在你的算计之下,让你们姚家都没有好下场,” “酒醒以后她就后悔了,知道你起了杀心,所以给我留了那封信。皇后,姚皇后,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当年我选秀的时候害我拉肚子,不该利用完柳妃又陷害她逼她哥哥闯宫,你坏事做尽,把人逼到绝路,总有一天就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你表面与我交好,背地里却瞧不起我,想让我女儿做你儿子的侍妾。要不是皇上与太后帮忙,我女儿连庶妃的名分都得不到。别以为我会为了女儿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你做梦。当年的柳妃也曾服软,结果呢,柳氏全族都被你害死。我才不会像她那样,你的承诺连个屁都不如,与其靠你,不如靠自己,” “假如你儿子敢对我女儿不好,我就将你的丑事告知天下,让你和你儿子都落不到好。真到了那一天,你猜,楚家军会不会为楚后报仇?你们姚氏家族会不会被他们追杀?” 说了这么多话,小赵氏口渴了,抬头想找水喝,吹开眼前的头发,猛然发现面前多了个人。 她觑着眼睛想看仔细些,但是胳膊被那两名禁军扣在身后动弹不得,只能伸长脖子往前凑。 刚动了一点点,穆恒便桄榔一声抖动腰间佩剑,“大胆,皇上在此,退下。” “哦,原来是皇上啊。”小赵氏撇撇嘴。 身上的药剂让她无比亢奋,她脑袋里已经没有尊卑概念。 只一瞬,她仿佛又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了,她很兴奋。 “皇上,真的是皇上!哈哈,没想到妾身还能见到皇上,平日里哪有这样的机会哟,“小赵氏癫狂得眼睛都通红,“皇上,您可来了,呜呜呜,我爹说您是少有的明君,我爹他,他放屁。” 下意识闭嘴,她的眼睛有些游弋,“不能说我爹放屁,不好!” 说着说着,又晃晃脑袋,“没什么不好,他说得不对就是不对。” 皇上今夜出奇的耐心,见她混乱,放低声音道,“你爹他说得为何不对?难道朕在你眼里不是明君吗?朕哪里做得不好,说来听听。” 小赵氏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晃到一边,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皇上也皱起了眉头,抬眸看向穆恒,“她怎么一回事?查到如何进来的吗?” 穆恒躬身回道,“尚未查到,派人去问老丞相,恰好遇见他安排人寻找小赵氏。原来刚才看守小赵氏的护卫回来报信,说是一个时辰前听见小赵氏的卧房里有异响,过去查问还被责骂。后来还是不放心,再查问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动静了,强行破门进去,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于是赶紧到丞相府报信,护卫是老丞相安排过去看住她不许外出的。她前段时日出了那事之后被休,老丞相说她是被陷害的,陷害的手法像是复仇。至于谁会用这种方式报复她么……老丞相说,按理说沈家大姑娘沈璃最应该用这种方式为母报仇,但小赵氏出事的时候沈大姑娘恰好被皇后关在凤仪宫……” 坐在空间里看热闹的沈璃扬了扬眉头。 老丞相果真是头老狐狸,才几天的时间就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理清头绪。 不过,他用的是“应该”两个字,而不是肯定,可见心里也不敢确定。 穆恒继续道,“若是真像护卫说的,一个时辰前在别院还有小赵氏的动静,那就证明小赵氏是深夜进宫的。可是臣派出去的人问了几处城门,城门都是关闭的,没有人进来。宫门更是,关得好好的,也没有人进来。可见她进宫这事有蹊跷,定有高手暗中帮忙。” 这些都是刚刚回宫的暗影卫打探回来的,暗影卫首领付立章还在丞相府没走,便让手下先进宫把消息送来,并让穆恒加强警卫。 第209章 深深的恐惧 穆恒对皇上说的话,屋子里的人全都听见了。 皇后内心升起浓浓的恐惧。 什么样的人要这样害自己?小赵氏是真的疯了吗?敢当着皇上的面说那些话。 要知道,那些话不光能置皇后于死地,也能置小赵氏自己于死地。 谁? 谁把她带进宫的? 什么样的高手会带她进宫? 带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小赵氏迷迷糊糊间听见沈璃两个字,浑身一个激灵,巨大的恐惧顿时将她淹没。 “救命,快救命,沈璃她是个妖怪,她真的是个妖怪。她抓了我和坤儿,那个屋子,好多怪事,啊啊啊,打针,吃药,啊,她,她让坤儿刺伤姚逊,对,就是她干的,就是她。” 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谁听,谁都觉得她魔怔了。 皇后却猛得一震,“你说什么?谁刺伤了谁?” 她没听错吧?有人刺伤她大哥了? 小赵氏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满屋子的人,嘴巴一瘪,哭了。 哭声震天,嘴巴脱臼才刚装回去,咧太大时还是疼得厉害,但是她也顾不得了。 心里那个悲伤,说又说不明白,只有使尽全身力气来哭嚎。 至于失礼没脸的,她都被人抓到与泼皮偷情了,还有比这个更没脸的事吗? 皇上被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自从吃了沈璃的药,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因为生气着急而气短憋闷,今天就又觉得要犯病了。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脸色也开始变得紫涨。 穆恒首先发现皇上不对劲,当即抽出佩剑,对外面大喝一声,“快,快宣太医。”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皇后从地上爬起来,刚要靠近过来看看皇上怎么了,穆恒剑身一挡,冷冷道,“任何人不得靠近皇上,皇后请留步。” 太医过来了,提着药箱,跑得气喘吁吁。 沈璃在空间眯起眸子,从房梁上往下看。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能看清所有人的神情。 皇后在一瞬间的惊慌之后慢慢平静下来,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眸子里的不安里夹杂着一丝窃喜。 她希望皇上出事吗? 是啊,一旦皇上在这个时候出点意外,不管谁坐天下,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也是因为这个,一向警惕的穆恒宁愿冒着砍头的风险,也不许皇后靠近到皇上身边。 其他人的脸色倒没有什么变化,都是惊慌失措加担忧的样子。 沈璃知道皇上急怒攻心,只要急救得当,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倒是把穆恒警惕得不行,一边警戒,一边分派各处。 太医院,影子卫,禁卫军,林林总总,丝毫不见混乱。 甚至还不忘命人将小赵氏的嘴巴堵起来,捆上看住。 付立章及时赶了回来,皇后眼里的光在看见他的时候彻底湮灭了。 这个人最忠心,眼里除了皇上,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认。 付立章一进凤仪宫便警惕地四处打量,还对穆恒道,“我来的路上已经派人通知方大将军,他应该很快便到。” 穆恒点头不说话 眼睛一直盯着跪在一旁的太医,太医想必见过太多次这种情况,试过皇上的脉搏之后,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皇上的呼吸依旧很急促。 沈璃在空间里看得着急,又不好突然出现,想了想,便来到宫门口。 果然没一会,就见舅舅策马狂奔,来到宫门外。 沈璃还以为他会让人打开宫门,结果却见他翻身下马,缰绳扔给护卫,自己则转到一处角落,噌的一下跃了上去。 刚跃上墙头,黑暗里便闪出两名影子卫。 方遥一亮令牌,说了声,“是我。” 影子卫和黑暗里的禁军全都退了下去。 方遥沉着脸,刚要再跃,忽地耳边传来沈璃的叫声,“舅舅。” 方遥脚下一个踉跄,连忙站住,“你怎么……” 他环顾四周,他们俩正站在皇宫内的一所屋顶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她吃完饭就去睡觉了啊。 “舅舅且听我说,皇上情况紧急,我是特意在这里等舅舅的。” 沈璃三言两语将自己睡不着,于是用瞬息挪移大法将小赵氏和沈少坤折腾一番的事告诉方遥。 方遥浑不在意,冷哼一声道,“折腾就折腾了,他们不敢怎样,这是他们欠的,早就该还了。” 说罢又一提气,三两下窜到凤仪宫附近。 “你跟在舅舅身后,就说我担心皇上身体,所以将你从家中一并带来了。” 说罢脚上用力一蹬,人便落在凤仪宫正殿门口。 此时的凤仪宫已经被大内高手围得水泄不通,想必早有人通知,他们对于方遥的出现并不惊讶,纷纷拱手行礼,“见过大将军。” “都警醒着些。”方遥摆手走了进去。 太医在为皇上针灸,王医正不当值,留下的太医没将王医正的针灸术学到家,手法稍微生疏,偶尔扎得皇上抽冷气。 方遥一看,皱眉对太医道,“滚一边去,学成这样,怎么进的太医院?” 太医不敢说话,低头退到了一边。 方遥一招手,“璃儿,你来,快看看皇上是怎么回事。” 付立章和穆恒都知道沈璃医术高超,也知道她深受皇上和太后喜爱,遂也不拦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璃身上,她一边取下背着的药箱,一边吩咐道,“快将皇上扶起来。” 接着拿出哮喘吸入剂塞入皇上口中,摁两下,吸入…… 凤仪宫里,鸦雀无声。 小赵氏在看见沈璃的一瞬间,激动得动来动去,令她亢奋的药物逐渐散去,她记不起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但她记得沈璃做过的那些事,以及那个稀奇古怪的屋子,和屋子里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还有沈璃的药,太可怕了! 深深的恐惧从心底升起来,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想从沈璃身上找到疯子的痕迹。 第210章 伤了皇后的哥哥 有方遥坐镇,气氛迅速从紧张变得从容不迫。 皇上在沈璃的紧急诊治下,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穆恒命人抬来御辇,扶皇上坐好,与付立章护卫在左右,回了紫宸殿。 方遥则让人将小赵氏夜闯凤仪宫的消息告知老丞相,命其天亮即刻进宫,交代小赵氏的事情。 没有人顾得上管皇后,凤仪宫静得有些可怕。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嬷嬷走过去,弯身去扶,“皇后娘娘,奴婢扶您洗漱一下,就安吧?” 皇后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不知道看向哪里。 “她说的那些话,皇上听到了没有?”她喃喃低语,“听到了没有?你说,皇上会怎么想?啊?皇上会信吗?” 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 沈府。 天还没亮,沈照江就被管家从睡梦中叫醒。 “老爷,姚家来人,说是咱们家大公子昨日深夜在赌坊发癫,刺伤他们府上大爷,伤势挺严重的。才刚姚大爷醒过来,命府上人去报官,被姚二夫人给拦下了。她的意思是先过来问问老爷您,这件事情咱们家看是怎么个态度。若是咱们家讲道理呢,那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讲,就只有交给官府去管了。” 沈照江的脑袋还留在梦里,猛地听了管家的话,还没反应过来,“说的什么胡话?坤儿昨儿夜里不是早早就睡下了吗?姚家大爷怕不是癔症了吧?” 管家弯着腰,小心翼翼道,“老奴也觉得事有蹊跷,一边命人稳住姚家来人,一边派人赶紧去大公子那里。小厮说大公子刚刚睡着,不敢打扰。老奴问大公子昨夜是否出过门,小厮说,起先大公子早早睡下了,到了差不多亥时正的时候,守夜丫头被大公子的叫声惊醒,进去一看,大公子在床上抱着刚养好的那条腿滚来滚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丫头吓得大声尖叫,连忙喊府医过去诊治。本来还想来跟老爷您交代一下的,但是大公子不让,您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他怕挨骂。小厮问大公子怎么睡着睡着觉把腿弄伤了,大公子说是大姑娘害的,他说大姑娘将他和他娘一起掳到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给他吃药让他癫狂,误伤了姚家大爷……” 本来沈照江听到管家说儿子见他最近心情不好都不敢见他,心里还有些愧疚。 结果听着听着,混账儿子为了掩盖自己在赌坊刺伤姚家大爷的事情,竟然全都赖在沈璃头上,顿时气得头发都炸了,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将冲到头顶的火气压下去。 沈璃都那么多天没有回府了,亏得他怎么敢往她身上栽赃。 他不知道沈璃的舅舅有多护犊子吗?真是一天不给家里惹点事都不行。 “你去对姚家人说,大公子的腿昨晚受了伤,正在医治,待会我们问明白了自会给他们答复。让他回去跟他主子说一声,凡事有商量,若大公子真的伤了姚大爷,咱们沈家绝不会护短。” 管家低头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 丫头进来,伺候沈照江穿衣梳洗,手刚伸进外袍,沈照江一下子顿住,接着急道,“快,去跟管家说,让他派人到丞相府一趟,将姚家人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给老丞相听,再问问他该如何应对。” 差点把老丞相给忘了。 姚家从鼎鼎大名的崇国公府突然变成百姓,沈照江再也不用在姚家人面前卑躬屈膝,但是该有的表面文章该作还得作。 毕竟有皇后和二皇子在那里呢。 若是儿子真的伤了姚家大爷,自己还真不能连点表示都没有。 只是这表示该怎么定,不能任凭姚家说了算。 搬出岳丈来,有他在,皇后和二皇子都不敢逼迫太过。 管家急匆匆回来,迎着穿戴整齐的沈照江,躬身道,“老爷,姚家刚又来了一波人,说姚家大爷的伤势又严重了,他们坚持要报官。否则,就要沈家赔付白银十万两,他们才肯罢休。怎么办呐?他们现在正在外面闹着呢。” 沈照江的眉眼跳了跳。 干什么? 狮子大开口? 还以为是崇国公府存在那时候呢? “你出去跟来人说,就说是我说的,咱们家没有这么多银子,赔不起,让他们还是报官吧。让官差把人带走,该下大狱下大狱,就当我没养这个儿子。” 管家愣怔住了,“这……” “就照我说的去吧。” 说罢也不管姚家人那边什么态度,骑马便去上朝。 进宫的时候才听说昨晚小赵氏将皇后给砸了,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皇上气急之下犯了喘疾,今日早朝暂停。 方遥连夜也进了宫,还将小赵氏给关起来了。 老丞相也是宫门刚来就来了,听说正在皇上寝宫外面跪着,请求皇上赎罪。 沈照江一点都没耽搁,急急忙忙来到老丞相跪着的地方,刚要撩袍跪下,就被老丞相喝止了,“糊涂,还不赶紧滚蛋。” “这……”沈照江弯着腰,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内子犯错,怎能劳烦岳丈大人在此下跪请罪,该由小婿来才是。” “快闭嘴吧你,”老丞相恨不得起来捂住他的嘴,急得头发都冒烟了,“谁是你内子?你都休妻了你忘了?这个时候你不赶紧撇清自己,好留着力气在后面使劲,还上赶着往里蹭,你长脑子了吗?” 沈照江一怔。 这才想起自己和小赵氏已经没有关系。 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犯起愁来。 哭丧着脸对老丞相道,“昨晚坤儿在赌坊将皇后娘娘的哥哥给刺伤了,据说还挺重。姚家那边要十万两白银,否则就要报官。小婿已经让管家回了他们,让他们去报官。求岳丈大人跟下面人说一声,一旦坤儿被抓进去,请底下人照顾着些,好歹别让姚家给害了去……” 老丞相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心里震惊得好似被大浪猛拍一下,半天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坤儿伤了姚逊?” “是的,”沈照江神情沮丧道,“姚家人大清早就找上门,他们说姚家大爷刚抢救过来,不然早就报官了,唉。” 第211章 如果她会武功呢 老丞相已经听不见他后面在说什么,只呆呆地愣在那里,脑中回响起常公公刚才说的那些话。 常公公说,小赵氏装疯卖傻,一会说皇后和贼妃柳氏合伙害死了楚皇后,一会说沈璃将她和儿子沈少坤抓到一个奇怪的地方,给沈少坤喂药让他躁狂,让他刺伤姚逊。 总之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皇上是因为听到楚后的消息,一时激动才发病的。 等皇上病情稳定,还要让小赵氏重新将楚皇后的事情再交代一遍,所以命人看着她,不许出宫,也不能让她出事。 老丞相震惊于女儿说的关于沈璃的那番话。 他一直疑惑女儿是如何从郊外别院进宫的,又是如何避过那么多禁军的巡逻一个人出现在皇后寝宫的。 这两件事情哪一个都不是多么容易办到,他那并不聪明的女儿,一介妇人,却做到了! 怎么想怎么透着古怪。 事情不合理的时候,不妨想想常理之外的解释。 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真的是沈璃将她从别院抓走,转眼间又抓了沈少坤,然后用药让沈少坤刺伤姚逊呢? 天呐。 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希望这都是假的,沈璃不可能做到这一切,肯定是女儿魔怔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沈照江说完话,见老丞相没有反应,反而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忐忑,“岳丈大人?岳丈大人?” 老丞相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我问你个事,你家长女沈璃她……” 沈照江见他表情严肃,心都提起来了。 “她回京之后,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块石头落了地,沈照江想了想道,“过人之处倒没有,只不过性子不好,眼里没有长幼尊卑,没有规矩礼仪,在府里跟兄弟姐妹处不好,跟嫡母……” 他看一眼老丞相,“从来没听她喊过母亲,谁要就此说她两句,她就说……就说她母亲早死了,别人算个狗屁。” 说这些,沈照江有些赧颜,“她不光对嫡母这样,对祖母也一样毫不尊重。说起来应是在乡下庄子上长大,没人教导的缘故,再加上回京以后认了舅舅,有方大将军纵着,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老丞相眸子幽深,听了一会缓缓道,“有没有可能,她的无状不是因为不懂规矩,而是因为她压根就不怕你们,她不屑听你们的吩咐?” 沈照江好像被人揭开了遮羞布,无比尴尬道,“也……也有可能,说来说去,还是在乡下野惯了,没有规矩。” 老丞相一看就知道沈照江自己也清楚沈璃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面子上不好承认罢了。 “她一个小女娃子,敢只身入京就已经够胆大,到了京城之后还不伏低做小看人脸色,那就不是一句胆大可以解释得过去的了。若老夫没有猜错,你这个长女沈璃,她定然有让自己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的底气,比如……她会武功,而且武功高强!” 沈照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扑哧笑了,笑一会见老丞相的神情很严肃,瞬地一怔,“您不会是说真的吧?璃儿她怎么可能会武功?” “她为什么不可能会武功?” “这……”沈照江被老丞相问住了。 是啊,她为什么不可能会? 难道就因为她在庄子上一待那十年?因为她和她娘手里没有银钱,没人会教她? 可是,万一有那不收钱也愿意教她武功的人呢? 沈照江也呆呆地看着老丞相了,“岳丈大人,您,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的?” 老丞相眸色暗淡,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刚才有人告诉我,我那女儿昨夜惊扰陛下时说,她和坤儿都是被沈璃掳出来的,她把他们掳到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坤儿还被她喂药癫狂以致刺伤姚逊。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失心疯,在胡乱攀咬沈璃,” “可是,若真的是她胡说八道,又怎么解释坤儿确实刺伤姚逊的事?总不能是她自己看见这一切以后才进宫找皇后的吧?那样的话时间也对不上啊。况且她自己是如何进入宫里的,她为什么要进宫的,统统都没弄清楚,也弄不清楚。但如果沈璃武功高强,确实是她把她们母子弄出来做了这一切的呢?” 沈照江五雷轰顶,这才想起出门前管家对他说的那些话。 管家说大公子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大姑娘掳走的,也是掳到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 坤儿和小赵氏的话全都能对得上,他们俩根本不在一个地方,要不是真有这么回事,不可能口径统一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坤儿没有对他撒谎,小赵氏也没有撒谎,那些事都是沈璃干的。 沈照江激动地凑到老丞相面前,刹那间眼里有了希望的光,“岳丈大人,我们这就把这个发现告诉常公公,让常公公去跟皇上说,说内子她是冤枉的,她没撒谎。不是她自己半夜闯的宫,是沈……沈……” 他一下子卡住了。 是沈璃! 可那能说吗? 下意识没有把沈璃当一家人,光想着终于能救小赵氏了。 却忽略了救小赵氏的前提就是告诉皇上,沈璃才是罪魁祸首。 这种话能说吗? 沈璃也姓沈,她犯了罪,连累的可是沈家啊。 老丞相看着呆怔半晌的沈照江,冷眸一扫寝宫门口,道,“若今晚之事确实是沈璃所为,那么……那天捉奸的事情,保不齐也脱不了她的嫌疑。” 岂止是脱不了,实际上她的嫌疑一直都最大。 跪了老大一会儿,老丞相的膝盖疼得厉害,可是皇上不发话,没人敢让他起来。 他对沈照江招招手,沈照江连忙附耳过来,就听老丞相道,“你去将方遥喊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此时的沈照江脑子一团乱,一点头绪都没有,老丞相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连忙一个转身,往寝宫门口跑去。 门口站着一名小公公,是常公公的徒弟小喜子,小喜子一听老丞相请大将军出来,倒也不敢怠慢,忙进去通报给师父常公公。 没过一会,方遥大踏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照江就在门外,方遥连看都不看他,只对着老丞相走了过去。 “找我有何事?”他皱着眉头,看了眼老丞相的膝盖,招手唤过小喜子,“还不快将老丞相扶起来?这么没眼力见,信不信我揍死你。” 小喜子身子一低躲过他的拳头,讨饶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扶,这就扶。” 说罢就要伸手去扶老丞相,方遥的拳头又抡起来作势要打他,“混账东西,你这小身子骨哪里能扶好?多找几个人过来,小心扶好老丞相,再帮他揉揉膝盖。” 第212章 风水轮流转得快啊 老丞相摆摆手,对方遥道,“不必麻烦,老夫且好着呢。大将军可愿与老夫聊上一聊?” 方遥将两只手抄进袖子里,扬了扬下巴,示意小喜子退下。 沈照江扶好老丞相,眼见两人都瞪眼看他,忙也拱手退到远远的地方。 老丞相这才对方遥道,“刚刚姚家去找我那不争气的外孙沈少坤,说他昨晚刺伤了姚逊。按理说家女昨晚在皇后寝宫里,坤儿伤人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可她偏偏就知道了,还将细节描述得与姚家人所述一般无二,这就不得不让人考虑一下她说的是否就是真相了。比如她说是大将军的外甥女沈璃将她和坤儿掳走,还去了稀奇古怪的地方,里面有稀奇古怪的药物,以及什么妖啊怪啊的。妖怪之说纯属荒诞,老夫是不相信的,但是其他事情就不好说了。若沈璃是一名武功高强的姑娘,那些事情就很容易实现。大将军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方遥抄着手,吸了吸鼻子,“没想到老丞相胡子一大把了,想象力还挺丰富。” 配合着他的话音,天上飞过两只鸦雀,呱呱叫了两声。 方遥抬头看了看,嗖一下将衣袖里的手抽出,脚步一蹬腾空而起,伸手抓向空中鸦雀。 鸦雀受惊连忙呼扇翅膀往上飞,方遥连人家一片羽毛都没打下来。 “您瞧,我这样的武功都连鸟雀追不上,老丞相凭什么认定沈璃就有那个能耐,能在转眼间既砸姚逊又砸皇后?她单独一个人都做不到如此速度,何况还抓着你女儿和外孙。老丞相啊,您就是想编故事咱也编个靠谱点的,恁大的人了,可不能信口胡诌啊。” 老丞相嗓子一噎,锤着膝盖坐在一旁台阶上,这才对方遥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但是这些蹊跷也是存在的。实在不行老夫只有向皇上如实禀报,让皇上的人去查一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怎么说,家女与外孙不在一处,竟能同时说出同样的话,叙述同样的场景与事项,这等怪事令人惊叹,还是值得探究一番的。” 他说他的,方遥不接话,重新抄起手来,走到老丞相身边,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沈照江,眯起眸子道,“最近太忙,我还没顾得上揍他。” 老丞相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里没出来,闻言一愣,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沈照江焦急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还双手击掌,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你为何要打他?他可是你妹夫,是璃儿的亲爹。” “呸,”方遥狠狠地啐了一口,“上次皇后扣押璃儿,璃儿差点出事,我将璃儿从宫里救出来以后就又去巡营,那么多天,竟然没听到一点他为璃儿出气或者前去安抚的话。反过来,今天你看见了吧,为了那个叫什么沈少坤的小崽子和你那个黑心烂肠子的女儿,他能在宫里急得如此失态,可见在他心里,谁是家人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既然如此,老子认他个屁的妹夫,璃儿认他个屁的爹。我揍他,是因为他道貌岸然装腔作势得很。明明心里眼里都没有璃儿,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不要人前人后装慈父,倒将璃儿置于不仁不孝之地。老子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人,连话都懒得跟他说,只有用拳头打一顿才能解气,” “老丞相啊,他是你女婿,你心疼他是你的事。他是我的仇人,我揍他是我的事。咱们俩立场不同,所要护着的人也不同。按理说只要不越距,大家都相安无事过日子,多好。可惜啊,你女儿她不干,她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她想折腾,跑到皇后面前使坏给璃儿下套,想置璃儿于死地……” 方遥牙关紧咬,平缓一下自己的怒气,继续道,“似这种毒妇,死有余辜。老子还以为她和皇后多么紧密的关系呢,殊不知也就那么回事。一个不妨,你女儿就将皇后当年害死楚皇后的事情揭发出来了。她们两个人在方某眼里,就是狗咬狗,好着呢,” “至于是谁把你女儿送进宫里的,又是谁带你外孙去伤了姚逊的,老子才不管那些。你怀疑是璃儿一个人干的,也得有证据,否则就是栽赃。不但我不允许,皇上也不会允许,” “说不定皇上也会跟我一样,认为这一切都是你们和姚家为了给皇后和你女儿开脱而合计好的法子。你女儿装疯卖傻,你们让外孙配合她一同装疯,好为她夜闯皇宫脱罪。皇后犯了死罪,你们用姚逊的伤势来转移皇上的怒气。呵呵,别费心了,没用的。皇上心中有多看重楚后,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白费心思做着没用的招数。有那工夫不如老老实实向皇上认罪,祈求皇上的原谅,想办法将功赎罪,而不是弄这些装神弄鬼的勾当。” 老丞相好几次想要插话都没能插得进来,直到方遥将话说完,这才指着方遥,“你……你……” 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本想将方遥叫出来,用沈璃的秘密换他给小赵氏想一个合理的脱罪理由,没想到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他一通反驳。 方遥这人有多难缠,老丞相领教了不止一次两次,今日老丞相心急,一时竟忘了这一茬。 老丞相的手缓缓垂下,也看向远处急得转圈的沈照江,道,“其实你我都知道家女这次的丑事是谁的手笔,老夫本该与家女共同敌对沈璃,可老夫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不会明知道家女做得不对还去欺负一个小女娃子。方大将军啊,你对老夫的为人还是清楚的,哪有与姚家合伙这一说,万望在皇上面前,莫提这个。” 方遥唔了一声,算作应下了。 他明白老丞相的意思,老丞相是让他不要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胡乱编排。 没问题。 只要他们不胡乱攀咬璃儿,他就不说刚才那些话。 老丞相接着道,“我说我一直不知道家女如此作为,不知方大将军信不信?” 方遥转过脸来看他,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半信半疑。” 老丞相道,“其实当年老夫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是老夫以为那是做人继室难免的,没有当回事。直到看到坤儿和瑶儿这俩孩子,老夫才惊觉外面的传言有可能是真的,家女在沈照江尚未和离的时候就与之有了来往。是老夫教养的失败啊,” “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想到沈照江原配已经去了庄子,老夫选择了默许。唉,造孽啊。你看看,这风水轮流得有多快,都还没等人作古,反噬就来了。要是老夫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把令妹接回来,事情又怎能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悔之晚矣啊。” 苍老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方遥的眼睛看着远处。 远处空无一人,就如他的心情一样,空落落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嗟叹,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和痛恨。 “老丞相喊我出来,没有旁的事了吧?”方遥回过头来,看着老丞相问。 老丞相摇摇头,“没事,你回去吧,好好守护皇上。皇上这次生病惊动的人不少,你这些日子辛苦些,守在紫宸殿别离开,尤其要小心皇子们和皇后的动向。因为家女的事情。我不能近皇上身旁伺候,一切就拜托方大将军了,拜托!” 说罢扶着膝盖,想要站起来给方遥行个礼,被方遥给拦了下来。 “老丞相回吧,皇上一向圣明,断不会因为令女之事迁怒与你,放心回吧。其实这个时候,您更应该待在衙门,镇住朝廷那帮人。替皇上守住场子,您说呢?”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老丞相立马清醒过来。 使劲撑着台阶旁的侧壁,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对方遥一拱手,“告辞。” 转身而去。 沈照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抬头发现老丞相要走,连忙跟了上去。 方遥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翁婿两人走远,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回了寝殿。 第213章 老丞相这个人 寝宫里。 皇上在沈璃的急救下醒了过来,见方遥进来,无力地抬手,示意他到前面来,绵软无力道,“你去,命人将皇后软禁起来,不能让她出事,等朕好些了,朕要亲自审问她。” 方遥弯下腰来,给皇上掖了掖被子,“皇上放心,臣刚才就已经这样做了。不光是皇后,就连小赵氏也看守起来了,臣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皇上您只管安心养病,等您大好了,再挨个审问她们。” 皇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才缓和下来,疲惫地闭上眼睛躺倒在床上,“朕对不起楚家,对不起自己的发妻……” 方遥一直躬身听着,见皇上许久再没说话,转头一看,皇上的眼角竟渗出了湿润,他心中一阵伤感,静悄悄地退后几步,留皇上自己待一会。 外殿里,沈璃正从药箱拿出几瓶哮喘吸入剂交给常公公,叮嘱道,“这药只能用于急救,待会我再给你拿点其他药,记得每天为皇上服用。” “好,是,”常公公感激地看着沈璃,“多谢沈姑娘,幸亏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啊,唉……” 要不然皇上差点活不了,可这话他不敢说。 沈璃的药箱里没有长效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法进空间里拿,于是找了个理由出去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药箱里就有了布地奈德等药物。 将药物拿出来交给常公公的时候,沈璃奇怪地问,“我记得皇上这里有药啊,定时定量服用的话,按理说能控制病情的,结果又犯了是怎么一回事呢?” 常公公疑惑地看着她的药箱,沈璃打开药箱急救皇上的时候他看过,里面没有刚才这些药,沈大姑娘出去一趟回来就有了,莫不是那药箱是个聚宝盆? 心里还嘀咕着,却是没问出来,只担忧地道,“大将军留在这里的药本来是够的,可皇上拿出三盒给了太医院,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检出里面的药物品类和分量,要是能研制出来,大周患此类病症的人就都有活下去的可能。少了这三盒药,本该再让大将军送点进宫的,奈何他巡营没回来,沈姑娘您又因为皇后扣押的事不能进宫,所以皇上就先省着用剩下的药,没承想昨儿个夜里一生气一激动,就又犯了,唉。” 两个人说着话,就见方遥悄悄从里面出来,还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说话。 “睡了吗?”沈璃用口型问。 方遥点头,头一摆,让二人跟他出去。 一到外面,他便对常公公道,“太后她老人家还不知道皇上病发的事,但我觉得也瞒不了多久了。你这样,派个嘴巴甜机灵点的过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记得先告诉她皇上已经没事,再慢慢说昨晚的事,这样才不会让她担惊受怕。” 常公公忙躬身道,“是,老奴知道的。” “方遥嗯了一声,沉着脸道,“到了这个时候,皇上身边也只有太后最可靠,至于皇子和后宫嫔妃们……我已命人守在通往紫宸殿的所有路口,若无太后和冠勇侯等人首肯,绝不允许他们进入寝殿半步。你回去也给贴身伺候的小公公们训个话,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让他们都放聪明些,免得一步选错,丢了自己的小命。” “是,”常公公身子一凛,忙挺直了脊背,道,“大将军放心,老奴晓得了。” 方遥摆手让他下去。 这才对沈璃道,“刚才老丞相和沈照江在外面,说是今儿大清早姚家找沈少坤去了,让赔银子。老丞相和沈照江好像琢磨出不对劲来了,毕竟小赵氏和沈少坤隔着那么远,说出来的事情却一模一样。他们都说是被你掳走的,老丞相还问我你是不是会武功,我没承认,” “他说他知道小赵氏与泼皮的事是你做的,但他不打算插手。他这样说,舅舅是信他的。老丞相这个人,权势地位在大周都属上乘,却从不谋私,只一心为朝廷为百姓。要不然也不会搞得两个女婿宁愿走崇国公府的路子也不找他,实在是指望不上啊,” “不管老丞相和沈照江知道多少你的事情,舅舅也不在乎,你不用怕,他们谁都不敢对你怎么样。只不过沈照江和小赵氏以及沈少坤那里……” 他正琢磨怎么说,沈璃猛地蹦出来一句,“他们有证据吗?” 方遥一怔,瞬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舅舅也是这样问他们的,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小心告他们栽赃。好啊,哈哈哈,好啊,到底是我的外甥女,脑袋瓜就是聪明。” 沈璃笑眯眯地加了一句,“他们敢出去乱说,咱就说他们是为了脱罪,才合计好了栽赃给我。” 方遥的眼泪都笑出来了,“舅舅已经这样说过了,哈哈哈,果真璃儿与舅舅想到一处去了。好,就这么做,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舅舅说的是,璃儿就是这样想的,”沈璃道,“璃儿留着小赵氏的命,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看儿子被下大狱,被人打,她还救不了,让她心急如焚,肝肠寸断,让她绝望。只要老丞相和沈照江敢帮沈少坤脱罪,我就敢让沈少坤惹出更大的乱子,总有他们搞不定的时候,看谁耗得过谁。” 嘴里说着解气的话,她的眼里却渐渐浓起悲伤,“娘亲与我当年曾有过的绝望,我要让她统统都尝一遍,尝两遍,三遍……” “她的药效现在应该已经退下去了,她的脑袋现在该清醒过来了。昨晚我警告过她,只要她再敢出幺蛾子,昨天是她儿子替她赎罪,今天就换她女儿,后天再换她儿子,以此类推。昨晚她也亲眼看见了,我是说到做到的,就看她敢不敢冒那个险了,” “即便她豁上出去乱说,说出来的话也没人会信,璃儿昨天故意将她和沈少坤抓进……” 差点说出空间两个字,沈璃连忙改口,“将他们抓进璃儿藏东西的地方,转眼间将她们带到赌坊,又转眼间将小赵氏扔进皇后寝宫,事情越稀奇,他们说出来越没人信,看他们心里急不急死。” 第214章 刺客武器是西羌的 沈璃说得痛快,方遥却越听越激动,“璃儿,你师父他在哪里?舅舅想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若是可能,舅舅想请他教将士们练练这个挪移大法。这大法简直太厉害了,就因为速度够快,便能在任何地方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厉害厉害,委实厉害,” “不光将士们要学,舅舅也要学,学了便闭上眼回西羌。还记得桃花宴上皇上遇刺的事吧?经过秘密调查,已经从刺客没来得及带走的武器上,分析出材质是西羌锻造的。舅舅准备回一趟西羌,路途遥远,来回不知得多少时日,眼下皇上又病发……要是学会那个挪移大法,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对了,你表哥伤好以后得潜去密州铁矿区,要是也能跟你师父学一学该有多好。” 沈璃陪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见舅舅越说越激动,忙告饶道,“舅舅,我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只要有消息一定告诉您?” 方遥刚要再说什么,常公公急匆匆走了过来,“大将军,二皇子求见,他说他担心皇上安危,非要到紫宸殿侍疾。老奴的人阻拦他被他打了,现在正被您的人拦在外面,您看该怎么办?” 侧耳细听,外面果然有隐隐约约骂人的声音。 方遥眉头一拧,脸便沉了下来,“走吧,出去看看去。” 说罢便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随着脚步临近,二皇子骂人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帮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拦老子的路了?整个大周都是我萧家的,何况皇宫,老子来看爹娘,你们算什么狗东西,都给我滚开,否则别怪老子的剑不长眼!” “二皇子,这么大的火气,怎么了?”方遥从拐角转出来,冷着脸,慢慢走近,“皇上昨晚一夜未睡,加上病发,刚刚才舒坦一点,服药睡下了。你这是打算将他吵醒?让他出来迎接你吗?可别说方某没有提醒你,皇上临睡之前对方某说了,在他养病期间除了太后谁都不见,包括几位皇子。要我说,二皇子没事还是先回去吧,老老实实待着什么都别做,才是真正的孝顺皇上。而不是像二皇子这样,口口声声要侍疾,实际上心里想的还不定是什么事呢,我说得对吧?” “你,你……”二皇子伸出手指点着方遥,“你胡说,父皇不可能不让我们进去,定是你假传旨意。我要见父皇,我一定要见父皇,方遥,你滚开,带着你的人都滚出去,这里不用你防守,你滚。” 啪的一下,方遥一脚踹在二皇子屁股上,将二皇子踢了个狗啃屎。 然后抬脚一踩,二皇子连动都动弹不得,“来人,将他绑起来,送去凤仪宫,让他去陪皇后聊会天。” 众人踯躅不敢上前。 穆恒恰好从另一条路转过来,当即二话不说,黑着脸,提起二皇子就走。 “穆恒,你大胆,你找死……” 穆恒脚尖一点,嗖一下跃过墙头,二皇子的骂声渐渐远去了。 ...... 沈璃出宫了,刚到门口就看见绮罗和绮丽坐在马车上等她。 一见她出来,绮罗蹭一下跳下马车,向她走来,“主子,出事了。 “什么事?” 还用得着到宫门口来告诉她,就连一时半会都等不及。 “外面都在传,说是大将军答应皇上将您嫁给大皇子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您和大皇子八字相合大吉大利都编出来了。” 沈璃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还什么都没有,今儿个大清早出门就满大街都在议论,奴婢怀疑是有人故意这样传的,和古路他们分头去查也没查出传言从哪来的。” 能查出来才怪。 沈璃在心里暗暗骂着,除了萧辰泽,别人谁有那个能耐如此布局?谁有敢胡乱谈论他? 没想到他竟然来这么一手,趁着宫中乱套的机会先来个舆论战。 哼。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看谁能赢! “没事,让他们去说,”沈璃不在意道,“回头等事不成,看看能打谁的脸。” 绮丽掀开车帘,扶着沈璃上了马车,“主子,听您这话里的意思,您知道传言是谁干的吗?” 沈璃一挥手,“走吧,回一趟沈府。” 都多少天没回犄角院了,许久没吃贺姑做的饭,还真挺想。 马车调头,向沈府而去,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那边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绮罗什么都没说,掀开帘子钻出去跳下马车,前头打听去了。 绮丽忙将马车驾停,没有往人堆里去挤。 没过一会,绮罗便回来了,“主子,奴婢打听明白了,门口那里是姚家人在闹事,他们让沈照江交出沈绍坤,说要一同去有司衙门为他家主子讨公道。” 绮丽好奇地问,“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姚家和沈照江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沈绍坤怎么姚家人了?竟然吓得连面都不敢露?” 一连串的问号,问得绮罗也笑她,“哪里就能打听这么明白?爱怎么着怎么着,管咱们屁事。”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绮罗绮丽,是你们回来了吗?姑娘呢?姑娘回来了没有?” 是半夏。 沈璃听见她的声音,心中一暖,将车帘一拉,“半夏,我在这里。” 半夏的声音太大,引起了姚家人的注意,有人认出了马车上的徽记,“是沈府的人,肯定是沈府主子,让他下来,下来给咱们一个交代。问问沈家人,有本事伤人,怎么就没本事见人?下来,里面是谁,有本事就下来。” 车帘掀开,沈璃缓缓出来,绮罗和半夏一齐扶着她,下了马车。 往那一站,端庄,大气,全身上下都是不容侵犯的气势。 “这不是沈家大姑娘吗?” 有认识沈璃的人小声嘀咕道,“这姑娘可怜着呢,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可不受待见了。” “是啊,听说就连沈照江都不照顾她,是够可怜的。” 第215章 演戏会不会 沈璃昨晚一夜没睡,眼圈发黑,脸色也憔悴不已。 看在姚家众人眼里,她就是个不受沈家人待见的可怜人儿。 她却还不忘给众人行礼,柔和地道,“天气炎热,诸位小心中了暑气,都到树荫下歇息着去吧,待会我让丫头们熬点去暑汤给诸位送出来。” 说罢再福身一礼,在半夏和绮罗的搀扶下来到沈家门前。 绮丽敲了敲门,喊道,“大姑娘回来了,快开门。” 吱拉一声,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挤出来一个脑袋,看了她们两眼,不耐烦地催促道,“从这里进,回来也不知道挑个时候,真是的。” 什么混账话! 半夏刚要跳脚,被沈璃狠狠拉住了。 沈璃低着头往里走,小声道,“沉住气,那么多人看着呢,演戏会不会?” 果不其然,不等半夏反应过来,外面站着的姚家人已经张嘴骂开了,“这沈家人真不是东西,明明是个主子姑娘,却连看门小厮都敢训斥她。可见他们得多么不待见前头这个女儿,难怪都说沈府出身卑贱没有规矩,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就是不懂规矩,不然他们家大公子也不会小小年纪往赌坊钻,赌输了就恼羞成怒伤了咱们大爷。” “狗屁小小年纪,你们可知道他多大了?” “不是才十岁吗?只是看着有些老相,不像个才十岁的小郎君而已。” “呸,十岁个屁,他都十三了。” “啊?怎么会?那小赵氏嫁过去也才是十年,怎么会有个十三岁的儿子?” “怎么不会?嫁过来之前就和姓沈的勾搭上了,偷偷生了孩儿养在外面。后来为了进门便施计污蔑前头那一个,把人家逼走,自己鸠占鹊巢,顺便说是刚生的孩子罢了。” “天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主子被他家人刺伤,气急了可就不给他们保密,什么都说出来了。” “哎哎,都愣着干什么,快点砸门让他们把沈少坤交出来啊。” “对对对,砸门砸门。” 于是,几名妇人在壮汉的保护下又来到沈府大门前,拿着手里的木板咣咣拍起门来。 沈照江还在宫中没有回来,听说了外面的动静,沈少坤吓得不敢露头。 正躲在自己院子里骂娘,就听说沈璃回来了,当即拍着床板对管家道,“快,多找几个人把她抓起来,快点别让她跑了,把她交给外面那群人。告诉他们,就是她伤的姚家大爷,他们要找人报仇就找她行了,没错就是她,就找她。” 动作太大,扯得他那条断腿疼起来,龇牙咧嘴。 管家垂着眸子,也不见出去传话,沈少坤一个枕头砸过来,差点砸到老管家头上。 他刚要骂老管家,门外扑通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倒了。 接着门帘一掀,先进来的是一根棍子,沈少坤正奇怪棍子怎么这么眼熟,拿棍子的人就大咧咧地迈步进来了。 是半夏。 她眼珠子转两圈,将屋子里的情形看个遍,这才对门外道,“姑娘,进来吧,那傻逼穿着衣服呢。” 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 不敢笑,只有使劲压着。 沈少坤气得脸都紫了,可是一听沈璃要进来,还是吓得往里面靠了靠。 “你你你,你们想干嘛?” 外面,绮罗忙掀起门帘,请沈璃进去。 沈璃皱着眉头打量一下沈少坤,对随后跟进来的绮罗绮丽一扬头,“你们俩把他捆起来,交给外面那帮人。” 沈少坤一听,吓得魂都没了,当即对着沈璃大喊大叫道,“你敢?老子……你敢把我送出去,我爹回来弄死你们。” 绮罗绮丽挽着袖子往床前走。 屋顶倏地落下来两个人,是老丞相给沈绍坤的暗卫。 他们挡在床前,拱手对沈璃道,“大姑娘,请勿让小的为难。” 沈少坤躲在后面,声音都变了调,“滚开,让她们滚,滚……” 就连老管家也没想到这一出,唬得心脏都不跳了,“大姑娘不可啊,老爷出门前说他会与姚家谈好的,让老奴看住少爷别出去,免得落入姚家人手里不利谈判。大姑娘您消消气,老奴让人给您烹茶,您喝一口,再等会老爷就回来了,您先到前厅坐会好吗?” 沈璃头一摆,半夏架起老管家便将他推了出去。 这一下沈少坤更吓尿了,随手抓起一件东西当做武器挡在胸前。 紧张之际,门外传来沈瑶怒斥半夏的声音,“贱丫头,你敢在我哥院子里撒野,信不信我让人打死你。” 半夏咧着嘴,笑得可欢了,“刚才你哥也是这么说的,真是亲兄妹,连吓唬人的内容都一样。你快让人来打死我吧,正好没人练手,我都手痒好久了。” 沈瑶顾不得和她斗嘴,提着裙摆匆匆进了屋子,一进去便看见绮罗和绮丽正站在她哥床前和两名暗卫对峙,绮罗的手里还有一根绳子,显而易见她们准备捆绑她哥。 沈瑶怒气冲冲,冲着绮罗便扑了过去,绮罗等她快过来的时候嗖地往旁边一闪,速度之快都让人看不清影子,然后沈瑶扑了个空,咣当一声,一头扎到了床上。 好巧不巧正砸在沈少坤那条伤腿上。 一声尖锐的叫声透过屋顶传了出去,将刚刚进门的沈照江惊得,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顿时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向沈少坤的院子奔去。刚进门,就见半夏单手拎着沈瑶的衣领子把她往外拖。 “大胆丫头,找死,”沈照江怒喝一声,“来人,给我把这丫头拿下。” 半夏手一松,沈瑶扑通掉到了地上。 “啊呀,吓死我了,”半夏拍打着胸口,快步跑进了屋子,“姑娘,沈照江要打我。” 太阳炙热,沈照江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滴水未进,本来就生了一肚子火,如今听到半夏直接喊他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恨声道,“都是那孽障把这丫头惯的,无法无天,竟敢直呼主子名字了,这还了得?管家带人进去将她给我绑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死她才怪。” “您准备打死谁啊?”沈璃拂拂衣袖,神情淡淡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沈老爷好大的官威,怎的,你儿子的事情解决了?” 第216章 你辞官就放过你们 眼前阵阵发黑,沈照江只觉得自己气冲头顶,天灵盖都快气炸掀起来了。 “听听,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他手指颤抖,指着沈璃,“他是你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你怎能,怎能如此冷漠?” 昨晚的事情就是她干的,他没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她,他怕事情闹僵,她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沈璃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沈照江道,“装模作样的话就别说了,你自己不嫌装得恶心,我还嫌呢。外面那么多人等着让你儿子出去赔罪,怎么着,你准备把他藏多久?” 沈瑶觉得有沈照江撑腰,一听沈璃这话便吼了回去,“我哥哥的事要你管?关你什么事?” “自然关我的事,”沈璃淡淡道,“姚家人堵在门口,影响我出行了。而且啊,外面的人见了我指指点点,说这就是那个伤了人像乌龟一样躲着不敢露头的沈家人。他影响了我的名声,这就不行。” “你,”沈瑶气结,指着沈璃,半天冒出来一句,“你可以别姓沈,你去姓方好了。” 不等沈璃发话,沈照江回身,啪的给了沈瑶一个耳光,“闭嘴,再多说话,就滚回你自己院子去。” 蠢货。 以为不让沈璃姓沈她就会怕了? 皇上现在越来越重视沈璃,真要是不姓沈,损失最大的是沈家,不是她沈璃。 她不但不害怕,反而会更肆无忌惮地折腾沈家人。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彻彻底底的蠢货。 沈瑶捂着脸,被打懵了,眼泪在眼睛里转啊转,再没敢说一个字。 沈璃神情冷淡地看着这一幕,“打完了就到屋子里说话。” 说罢转身进了屋。 沈照江随后跟上,不跟也不行啊,沈璃这架势摆明了有话要说。 想到沈璃刚回府的时候,沈家所有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沈照江不禁苦笑摇了摇头。 都走眼了。 沈家所有人,不光后宅妇人们,就连他这个在官场上浸淫十多年的人都看走眼了。 沈璃进了屋,对绮罗点点头,绮罗随手一撒,手中一团白雾散开,老丞相派来的两名暗卫瞬间被放倒在地上。 “姑娘放心,没有半个时辰他们醒不过来。” 绮罗说话的工夫,半夏已经给沈璃搬过来一张椅子,“姑娘坐。” 沈璃坐下,对她们道,“你们俩都出去吧。” 半夏一愣,警惕地瞥了眼沈照江和沈少坤,“姑娘,这两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对您不好,您自己在这里,奴婢不放心,就让奴婢守着您吧。” 被骂不是好东西的沈照江看着床上半躺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儿子,再看看沈璃气定神闲的仪态,心中五味杂陈。 沈璃摆摆手,“没事,你们俩到门外去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等我吩咐再开门。” “是。” 两个丫头出去了,还懂事地将门带上。 沈照江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沈璃,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沈少坤惊恐地看着沈璃,地上那两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她们都能说放倒便放倒,何况是他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沈璃道,“没别的,就是想告诉你们俩,沈少坤必须交给姚家人,被他们打也好送大狱也好,总之不能留在府里。” “爹,”沈少坤一听就急了,“爹,我不出去,我不去大狱。昨晚不是我要伤姚逊的,是沈璃,是她把我掳走去伤的他。爹,我说的是真的,真的……” 一着急,他语无伦次。 沈照江黑着脸,冷冷地问沈璃,“为什么?” 沈璃翻看着自己的手掌,淡淡道,“因为他骂过我娘,因为他娘是小赵氏,而小赵氏就是当年把我娘逼走的罪魁祸首。我娘受过的绝望,屈辱,我要让小赵氏和她的儿子一起来还,就这么简单。” 屋子里冷得像冰窖,沈照江全身冷汗直冒,死死地盯着沈璃,“你听谁说的?一派胡言。” “嗤,”沈璃冷哼出声,“沈照江,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又没有不相干的人在,你就别装了。虚伪了一辈子,你不累吗?” “你管我从哪里知道的真相做什么?杀人灭口吗?你敢吗?能赢吗?哼,实话告诉你,其实依我的意思,直接弄死你才对。可我娘她对你有执念,她到死都盼着你能接她回府,能将自己的名字重新记到沈家族谱上,能埋入祖坟。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记恨你,要对你好。我不答应她死不瞑目,我只好答应了。” 沈璃停顿片刻,皱着眉头抬眼瞪向沈少坤,“闭嘴,再哭把你扔出去,王八蛋。” 沈少坤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我答应我娘对你好,就一定会做到。至于方式方法吗……肯定是我自己决定了。比如你看,你不是哭着在我娘的坟头上对别人说对不起我娘,恨不得替她去的吗?我帮你完成心愿,我对你多好。我不用你去替我娘死,你只要替她亲眼看到她最恨的人没有好下场,这就足够了。你看见了吧,小赵氏终于完了,她当年用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害我娘,我就还给她同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都是她该得的,” “至于沈少坤吗?哼,我跟小赵氏说了,我和我娘当初感受过的那些绝望,就用他儿子来还。放心,我不会弄死他的,死了就没意思了。留着他,折磨他,才能让小赵氏痛不欲生,真是想想都期盼啊。” 沈照江震惊地看着她,怎么看,怎么感觉沈璃不像他女儿,那些话更不像一个才十六岁的姑娘能说出来的。 沈少坤大气都不敢出了。 真想给自己这张臭嘴两巴掌。 没事去骂沈璃的娘干什么?早知道她是个女魔头,打死也不敢往前靠。 现在可好,被她盯上了。 他想哭,可是他不敢发出声音,他怕沈璃一个不耐烦又像昨晚那样将他扔出去,到时候连爹爹替他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样才能放过他?放过你弟弟?”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仇人的儿子,你要是再将他往我亲人名单里塞,我就自己清理门户了。” “好,他不是你弟弟,你告诉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放过他?” 沈璃静静地想了一会,微笑着看着沈照江,轻声道,“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沈少坤的心都提起来了。 就听沈璃道,“你辞官,带着一家人滚回原籍去,再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放过他。不然......折腾够了他,就轮到沈瑶了哦,” “然后......还有可能是沈家老夫人呢,谁让当年你们施计害我娘的时候,她也是帮手。” 第217章 人真不能太心软 沈照江死死地盯着沈璃,眼神变幻莫测,沈少坤在一旁紧张得都快要窒息了。 眼见沈璃根本就没有妥协的样子,沈照江垂眸思忖片刻,对沈璃道,“为父不能辞官,为父能有如今的官职,对整个沈家,尤其对你们都有好处,” “外头都说你舅舅准备把你嫁给大皇子,若是为父辞官,你就只是一名升斗小民,身份上与大皇子相差太多。即便大皇子将你收入府中,你也只能做一名侍妾,连瑶儿那种庶妃都做不上,” “璃儿,一家子亲人,牵枝连根,谁离了谁都不能单独活得好好的。为父只要在这个位子上,你的身份就是三品大员的嫡长女,配皇子做皇子妃完全有资格。哪怕是为你自己好,你也重新再想一个条件吧。”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响起沈璃嘲讽的笑声,她看了眼吓得面如死灰的沈少坤,道,“看看,为了做官,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你不舍得自己的官职就说不舍得,别扯那些没用的,” “你的官位如果那么管用的话,沈瑶怎么没能当上二皇子妃,只能给人家去做妾?连沈瑶都沾不到你的光,何况是我?谁家三品大员的嫡长女长在乡下没人管,年景不好的时候还要自己出去找吃的?那些事情我不提,不代表它不存在,” “你呢,也别在我跟前装慈祥,免得我看着倒胃口。眼下我只与你有事论事,要么,你辞官回乡,要么,把沈少坤捆了交出去。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们在这里耗,若是你们不答应,再磨叽下去,信不信我今晚就将沈少坤扔到宫里刺伤一个人去?至于刺伤谁,全看我心情,你们要不要试试?” “爹,我不要,爹你救救我,呜呜呜,我害怕,” 沈少坤终于憋不住,哇哇大哭起来,“爹快救救我,沈璃她是个妖怪,她不是人。真的爹,坤儿没撒谎,沈璃她真的不是人,” “她,呜呜呜,她能把人说变哪里就变哪里,她还有个藏了好多凶器的屋子。呜呜呜,太吓人了。爹您辞官吧,她真的能说到做到。您要是不辞官,她真的能把儿子扔进宫里去伤人。呜呜呜,儿子害怕,在宫里一旦被禁军抓住,儿子会当场没命的。呜呜呜,爹……” 沈照江使劲呼吸一口,捏住自己眉心,斥道,“疯话连篇,什么妖怪不妖怪的,白送你去读书了。闭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本想再与沈璃交涉一番,耳边沈少坤的哭声吵得他心绪繁乱,根本没办法思考。 “闭嘴。”沈照江闭了闭眼睛,恨铁不成钢。 明明没那个能耐,还要去招惹沈璃,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他张了张嘴,再看一眼哭得眼泪鼻涕都糊在脸上的儿子,心中一阵难过,但还是别过脸去,沉声道,“我不会辞官的,坤儿也不用绑了交给姚家。就在我回府之前,我已经与姚家谈好,给他们三万两白银,他们就同意放过坤儿不追究。不信你去外面看,门外那帮人已经离开,没人守在那里了。” 沈璃一听这话,挑起眉头。 没想到沈照江行动还挺迅速,这么快就已经搞定姚家了,还能把十万两还价到三万两,看起来这么多年的官场真不是白混的。 不过嘛…… 事情的走向岂能由他们说了算? “啧啧啧,沈家可真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三万两白银,你这官当的,还真是够实惠的啊,” “但是……谁告诉你只要赔了姚家银子就可以了?我给我娘解气,只要我不说停,你赔再多银子也没用。没有姚家,也有李家王家张家温家……对了,提起温家,温婉莹还没得到教训呢,” “要是我没记错,她可给沈瑶出了不少坏主意。对,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嫁人,得折腾折腾她,让她付出代价。你说我把沈少坤扔到她屋子里会怎样?三皇子会不会震怒。皇上和太后娘娘那里会不会罢了你的官?” “你放心,你倒霉了沈家倒霉了,都不会连累到我身上,所以我不但不会管,我还要推波助澜。只要沈少坤没有受尽苦头,小赵氏没有心疼到肝肠寸断,我就不会罢手。所以嘛,你去姚家送银子吧,送完姚家的再准备下一家的,今晚我就把沈少坤扔到……嗯,还是把他扔到温婉莹那里吧,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准备面对三皇子和宫里的滔天怒火吧……” 沈照江恨不得掐死沈璃,想到门外的绮罗和半夏,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看着沈照江铁青的脸色,沈璃慢慢悠悠道,“气大伤身,我劝你还是压压火,想想我和我娘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我娘连命都搭上了,你就心理平衡了。我呢,只要觉得还没给我娘把仇报好,我是不会停手的。至于怎样才算是报好,那就看我的心情吧。” 说这样的话,态度还那么屌,沈璃一点都没把沈家父子俩放在眼里。 “姐姐,不,沈璃,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沈少坤再怎么笨也听出来了,爹爹被沈璃逼到了死局,他自己也被沈璃逼得别想安生,就连他娘,他娘已经被沈璃算计得身败名裂,她却还不收手。 真想弄死她。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他得求饶。 沈璃睨着从床上滚下来的沈少坤,心中一阵难过,原主存留在体内的伤感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来。 可惜娘亲不在了,不然看到这一幕,娘亲会不会委屈到大哭? 恐惧到极点的沈少坤发着抖,偷偷抬眸,手中的纸包使劲捏了捏,没敢撒出去。 沈璃正自伤感,脑中突然嘀嘀嘀地响个不停。她一惊,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毒? 和沈照江说了半天话都没有动静,沈少坤一过来就报警了。好啊,原来这小子打着讨饶的幌子,想趁机作妖。 人真是不能太心软,差一点就被他的眼泪骗到,准备让他们赔钱了事。 娘的。 沈璃一脚踢出去,便将沈少坤踩在了脚下。 “半夏,绮罗,你们俩进来!” 第218章 咱们可真仁慈 半夏听得沈璃声音不对,一脚将门踹开,人便冲了进来。 一看沈璃踩着沈少坤,也不问怎么回事,直接过去往他身上一坐,沈少坤便成了她的坐骑。 沈照江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半夏敢坐在儿子身上,听到儿子大声呼救,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大胆刁奴,竟敢欺主,找死。来人,给我把这个眼里没有尊卑的东西拉下去,乱棍打死。” 门口站着绮罗,冷冰冰的眼眸往外一瞥,想要进来的小厮们便停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沈璃重新坐回椅子里,一双眼眸犹如暴雪前的寂静深渊,没有一点点温度,“搜他身上,他想暗算我,看看他藏了什么东西?” 半夏一听,也不管能搜出什么,当头就是一下子拍在沈少坤头上,手上力道之大,打得沈少坤眼冒金星,头晕恶心。 沈照江还在盛怒中,听到沈璃这样说,不由得一怔,“你在胡说什么?他哪里要暗算你了?他不是跪下来求你饶恕的吗?” 半夏的手伸向沈少坤衣襟。 沈少坤是从床上下来的,本身他也只穿了里衣,衣襟单薄,看上去不像藏了东西。 沈璃根本就不理会沈照江,只冷冷地盯着沈少坤,眼见他神色慌张,一边护着自己的腿,一边往沈照江身边蹭,沈照江下意识蹲下来想要去扶他…… 依沈少坤的尿性,不早该扬起手来打半夏吗?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他的手明明没有受伤,干什么宁愿闲着也不打人? “搜他衣袖,衣袖有猫腻。” 沈璃话音刚落,沈少坤脸色大变,一把掀翻半夏要往沈照江身后躲, 绮罗一步窜过去,抓住他正往沈照江身上塞东西的手,用力一掐,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是一个纸包。 沈照江顿时脸色煞白,不知道是没想到儿子真的藏了东西,还是担心儿子又被抓,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夏将沈少坤按在地上摩擦,绮罗将纸包捡起来,不等打开就闻到了味道,“禀主子,是噬魂蛊。” 沈少坤面如死灰,其他人则一脸懵。 半夏急性子,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忙问绮罗,“什么意思?他想毒死姑娘吗?” 啪,她一肚子火气,忍不住抬手又给了沈少坤一个大耳刮子,打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绮罗将纸包打开,“噬魂蛊的每一剂配方都不同,只有制这蛊的人能配出解药。中者吸入,瞬间就能倒地,醒来后神智无知,犹如三岁孩童。最主要的是,只要过了三个月未用解药,此后一生就再也解不开蛊毒了。” “王八蛋!”半夏一听炸了毛,跳起来就往沈少坤身上跺,沈照江还没来得及喊出不要,只听咔嚓一声,沈少坤的腿又被半夏狠狠跺断了。 嗷嗷的叫声冲破云霄,院子里别说是人,就连树上的鸟儿都被这惨叫声吓得扑啦啦全都逃走了。 太瘆人了,跟被人用钝刀子生割一样,惨叫,就是惨叫。 短短时间内,沈照江经历了暴怒,隐忍,疑惑,大惊,最后又回到暴怒,还夹杂着心疼。 心疼儿子那条腿,上次就是这丫头给打断的,郎中一再叮嘱千万注意莫要再断,再断就再也恢复不了了,瘸了,不能做官了,儿子一辈子的前途都没有了…… 他狠狠地盯着半夏,眼刀子嗖嗖往她身上射。 儿子大叫两声便没了生息,疼晕了。 沈照江闭上眼睛,恨意滔天。 “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肯定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派人杀了我和娘亲,”沈璃淡淡道,“可惜啊,后悔也晚了。瞧瞧现在,你和小赵氏生的崽子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怪谁呢?只能怪你们俩造孽太多,报应到他们头上了呗。” 说完话,沈璃都不去看沈照江的表情,转而点了点绮罗手里那包蛊毒,道,“给沈少坤喂下去。” 沈照江猛得扑上来,去抢绮罗手里的纸包。 绮罗一点也没跟他客气,脚一抬,将他踹了出去。接着一手捧纸包,一手捏开沈少坤的嘴巴,将蛊毒粉全部给他倒进了嘴里。 半夏生怕沈少坤昏迷中不能将毒粉咽下去,端起旁边桌上的茶盏,也学着绮罗的样子捏开沈少坤的嘴巴,给他灌了几口茶,“这下好,药粉全冲下去了。王八蛋,都这时候了还不死心还要害姑娘,要奴婢说就该阉了他,让他当公公。” 沈璃伸了个懒腰,昨夜抢救皇上一夜没睡,真有些疲倦了。 她没有搭理在一旁捂着肋骨疼得模样都变了的沈照江,懒懒地抬起头来,对绮罗道,“走吧,我得回去睡一会,保不齐睡醒以后还得进宫。皇上病情暂时是稳定下来了,但还是得回去再检查一下,” “记得把沈少坤带去犄角院,等他醒了你观察一下是不是像三岁孩童。记得找找他身上和这屋子,如果找到解药,给他吃一半,剩下一半找人假扮沈照江亲信给小赵氏送过去。就说我中毒了,她手里的解药能救我,” “记得说这药是沈照江给她的,沈照江想让她亲手把解药送给我,化解仇恨,换来以后安宁。你看她如何选?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宁愿把解药用水泼了让我再也找不到,也不会救我。若她真那么做了,再告诉她那是她儿子的解药,就因为少了这半份,她儿子再也长不大了,哈哈哈哈。” 笑声太大,震得屋顶仿佛都在动。 这一次,沈照江真的惊恐了。 杀人诛心,没想到沈璃手段这么黑,心肠这么硬,连他都不是她的对手,怎么办?怎么才能通知小赵氏千万别上当? 沈璃站起来,对身后沈照江那声璃儿充耳不闻,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绮罗道,“给沈照江也弄点东西,让他睡上一天一夜,免得他让人给小赵氏通风报信。沈少坤往后的命运怎么样,全看小赵氏发不发善心,不能让他去人为干涉。” 绮罗一丝犹豫都没有便转过身去,沈照江一看不好,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我是朝廷官员,你想找死吗……” 绮罗从腰带上掏出一个纸包,往沈照江面前一扬,飘飘洒洒的粉末瞬间吸入鼻腔,沈照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中了招,眼睛一阵恍惚,脑袋还清醒着呢,眼皮却已经打不开了。 “一,二,三,倒。” 随着绮罗的声音,沈照江身子一歪,睡着了。 “奴婢刚才把他肋骨踢断了,”绮罗嘻嘻笑着道,“让他睡一觉也好,养养肋骨,看咱们多么仁慈。” 第219章 害人终害己 一行人回到犄角院,绮罗没搜到解药,“主子,奴婢猜这小子自己提前服用了解药,才敢想着给您下毒的。” “嗯,”沈璃点头,“还不错,不算太蠢。” 半夏抬脚就踢了沈少坤一脚,恨恨道,“姑娘还有心开玩笑,奴婢真的很想阉了他。” 紫苏在一旁笑,肩膀直抖,忍不住对沈璃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半夏刚跟古达大哥学会的新招数,一直没有机会练手,急得不行。 她现在出门就瞅着人家那啥看,看得人家都背地里说她想男人,哈哈哈哈。如今别说府里的小厮,就连街上的公狗见了她都撒丫子跑。生怕被她逮住,就变成了母狗。” 说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 地上一阵嗯哼,沈少坤苏醒了,迷茫地看着她们,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想干嘛?” 他在地上半坐着,刚被打断的腿疼得他面目狰狞,没有一丝血色。 沈璃冷冷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你说你是怎么想的?明明在我手里吃过那么多亏,怎么就没学会长记性呢?那天晚上的事还没让你明白吗?你还不知道我能随时要了你的命的吗?” “算了,不跟你说那么多废话,蠢钝至此,还心肠恶毒,难怪你们是亲母子。绮罗……” “奴婢在。” “他不是提前吃解药了吗?你弄点与噬魂蛊效果一样的东西给他吃,把解药送给小赵氏,依我们前面说定的进行。” “是,”绮罗转身出去,“最多一刻钟奴婢就能调好,主子您稍等。” 恐惧,无尽的恐惧。 沈少坤全身冰冷,恐惧像一条湿冷的蛇,顺着他的血液游走在他全身的血管里。 他想问沈璃要干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绮罗没让人等一刻钟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铜碗,笑嘻嘻地来到沈少坤面前蹲下,“来,吃了它。” 半夏也蹲下来准备帮忙去捏沈少坤的嘴巴,突然,她鼻子抽了抽,低头一看地上,气得啪的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我好不容易擦好的地,你敢尿下?” 沈少坤死的心都有了,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把噬魂蛊藏起来不打算用了,怎么还能被沈璃察觉到? 在他想明白之前,绮罗捏住他嘴巴将铜碗里的东西往里倒,他使劲挣扎,脖子往后使劲仰。半夏一看不行,伸手便摁在他那条断腿上,疼得他啊一声大叫,绮罗趁机将铜碗一抬,东西悉数不落,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他将手指伸进喉咙使劲抠,想让自己呕吐,半夏嗖的从袖袋里摸出一把匕首,对着他两条腿中间一比画,“要不还是阉了你吧。” 吓得他连忙往后挪,脸色惨白。 “主子,再过一会药效就来了,奴婢自己配的方子,除了脑子永久损伤,奴婢还特意摸了几瓶乱七八糟的东西加进去。奴婢只做了一份解药,多了没做。您放心,他死不了,奴婢加进去的不是剧毒药,会让他好好活着给沈照江和小赵氏添堵的。” 她们在说什么? 沈照江的眼前阵阵发晕,明明都能听懂,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脑袋越来越迟钝,根本反应不过来。 思考吗…… 思考什么? 脑子里空荡荡的,眼前这几个人是谁? 自己又是谁? …… 沈璃睡醒进宫的时候,悄悄将绮丽带了进去。 解药一并带进宫里,绮丽出手,将自己易容成小赵氏认识的宫女,买通看守的人,来到小赵氏身边,将解药递给她。 按照沈璃的叮嘱那么一说,果不其然,小赵氏顿时就疯了,“沈照江让我救她?做梦去吧,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我还救她?沈照江疯了不成?” 说着话,手中纸包被她撕碎,药粉纷纷扬扬洒落在地上。 小赵氏用力去踩,用脚碾,犹不解气,干脆端起旁边桌上的一碗水,对着地上的药粉泼了上去。药粉顿时被融化掉,随着水分渗入到地缝中,无影无踪。 小赵氏疯狂大笑,激动的身子都在颤抖,“哈哈哈哈,沈璃快死了,沈璃就要死了,没有解药,我看她还怎么活?她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会给别人喂药吗?这么厉害不也中了我儿的噬魂蛊?活该她要死了,终于可以弄死她了,真是痛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厉的笑声划破空气,震得人耳膜生疼,绮丽皱起了眉头。 门外看守的公公不耐烦地敲敲窗户,“小点声,宫里不许吵嚷。” 小赵氏连忙捂住嘴巴,兴奋令她全身颤抖,抑制不住地笑,就是要笑。 “笑够了没有?”绮丽扮演的小宫女笑眯眯地看着她,眼里竟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笑够了快坐下,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因为声音的突然转变,小赵氏疑惑地多看她两眼,不禁拧了拧眉头,“你……什么好消息?” 是儿子的事情解决了?还是自己可以出宫了?还是说,沈璃真的死了? 绮丽道,“你坐下,你怕你听了站不住。” 什么样的好消息还能让人高兴得站不住? 小赵氏忍着激动,捂着心口道,“好好好,我坐下,这就坐下。” 赶紧坐到凳子上,期待地看着绮丽,“什么事快说,神神秘秘的。” 绮丽竖着手指,示意她别出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好,看守的小公公挺懂事,收了银子走到远处了。 于是绮丽背对小赵氏,手在脸上捣鼓捣鼓的,小赵氏歪着头看不到她在做什么,刚要问,绮丽的脸转了过来。 小赵氏一看,猛地瞪大了眼睛。 见鬼了,是沈璃的丫头,不是刚才那个小宫女。 啊的一声叫,一口气抽上来,卡在喉咙里下不去了。 绮丽连忙帮她拍背,一边拍一边念叨,“这点惊吓都差点背过气去,待会要是知道你儿子因为你的缘故把脑子毒坏了,你还不得咕咚,嘎了?” 咕咚。 小赵氏刚被拍醒,就听到绮丽的话,大惊之下瞬间全身一抽,咕咚从凳子上歪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喂,哎哎,”绮丽用脚踢踢她,“这才哪到哪?刚才不还高兴得手舞足蹈吗?啧啧,听见别人倒霉你就高兴,听见自己儿子倒霉你就这副死样子,果真你不是个好东西,” “起来吧,装死也没有用,我来就是给你机会的,可惜你没有好好利用。你儿子中毒了,刚才给你那药是唯一的解药。主子让我给你个机会试试你。如果你不是那么恶毒,而是有善心,愿意救我主子,那解药就会用在它该用的地方,拿去救你的儿子。如果解药没有被你毁掉,也可以拿去给你儿子一用,” “可惜啊可惜,这些如果都没有出现。你一心要置我主子于死地,为此不惜将解药毁掉,生怕给我主子留一丝活路。偏偏,那就是你儿子的解药,你想害死别人,却没想到害惨的恰恰是你的亲儿子沈少坤,” “小赵氏,恭喜你啊,沈少坤这辈子都不会惹你生气了。他死不了,他只是变回了三岁时候的模样,再也长不大。呵呵,多可爱,以后你可有的乐趣了,恭喜恭喜啊!” 小赵氏的脑袋停止转动了,她皱起眉头,想啊想啊…… 什么意思? 儿子中毒伤到脑子了? 没了解药,再也好不了吗? 这是怎么了?自己胸口怎么有些憋气,不能呼吸? 心为什么突然很痛?为什么那么想哭?想大哭,可她哭不出来。明明那股浓浓的绝望扑面而来,她该哭出来的。 可是没什么,为什么她心口都疼成这样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却还是像濒死的鱼,看上去是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啊…… 长长的悲泣终于穿破屋顶,嚎啕着奔向远处。 看守的小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跑回来透过门缝往里看。 就见小赵氏跪坐在地上,咧着大嘴哭得眼泪鼻涕的,比鬼还难看。 第220章 让皇上赐她鸩酒 皇上醒过来了。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审问小赵氏。 常公公带人去提小赵氏的时候,她正因为儿子的事情大放悲声。 一听皇上有话要问,混沌的脑子里顿生恨意,咬牙切齿道,“想要我将所知之事全部说出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只要皇上赐沈家大姑娘沈璃一杯鸩酒,解了我的心头之恨,我便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绝无丝毫隐瞒。” 常公公一听这话就不好,皱起眉头道,“赎老奴多嘴,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和皇上谈条件,您不妨再好好想想,是直接跟老奴走呢?还是必须皇上答应条件才肯动身。” “我不去,等皇上答应我的条件再说。” “行,你厉害,你等着。” 还敢跟皇上叫板了?真是不知死活。 常公公心里冷笑。 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楚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突然得知楚皇后的死有猫腻,皇上怎么可能不追查个水落石出。 事情既然是小赵氏曝光的,肯定要先从她身上查起。 皇上让人来带她过去,算是客气的。她还以为自己多么大能,可以拿捏皇上呢。 哼,待会皇上发火,直接让人绑了她拖过去,随便使点手段她就得老老实实,看那个时候她还嘴硬不嘴硬。 常公公一路在肚子里嘀嘀咕咕回了紫宸殿,怕皇上生气没敢将小赵氏那些话告诉皇上,正好方遥在,便问方遥怎么办? 方遥想了想道,“你再回去带她过来,就说皇上答应她了,沈璃现在没在紫宸殿,这就命人去将沈璃带过来,到时候当着她的面给沈璃赐毒酒。趁着这个时候,皇上好容易醒过来得先问她话,让她先过来,一边等沈璃一边回皇上的话。” 常公公一愣,“这……大将军,假传圣旨可不行的。皇上没说那样的话,回头小赵氏非要较真……这……” “放心去吧,”方遥对常公公大手一挥,“先让她过来给皇上回话,其他的不要管。是我应下她的,我自有办法。” 常公公没敢再问,也怕皇上待会再睡过去。于是匆匆忙忙又回到关押小赵氏的地方。 小赵氏正在跟看守她的小公公说绮丽不是那个宫女,是易容冒充的。 重新换回小宫女模样的绮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看上去满脸委屈的样子。 小公公一看就不高兴了。 同是宫中伺候主子的奴才,他们这些最末等的平日里忍气吞声,不是被主子打骂,就是被宫里宫外的贵人责骂,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看到小宫女受了委屈还不敢反驳的模样,他便想起了自己被人欺负时候的委屈无奈和伤心,真是感同身受。 当即就不乐意了,对着小赵氏一瞪眼,道,“贵人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你要是再说易容不易容的荒唐话,小心别人说你魔怔了,直接将你送进掖庭局去,让你老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准备送谁进掖庭局啊?” 常公公推门进来,外面站着两名禁军,小公公一看忙给常公公行礼,“见过大总管。” “嗯,你刚才说,要把谁送进掖庭局?” 小公公吓得一哆嗦,忙跪下回道,“夫人在这胡言乱语,小的怕她不懂宫里规矩,便跟她说要是冲撞了贵人会被送到掖庭局去。小的错了,求大总管饶恕,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起来,”常公公面无表情,示意道,“你没说错,起来一边站着去。” “是,谢大总管,谢大总管。”小公公诚惶诚恐地爬起来,连忙站到角落里。 常公公这才转过身来,对小赵氏道,“夫人刚才所提,老奴已经上禀过了,您放心,紫宸殿已经派人去接沈大姑娘了,人接过来便赐她毒酒。只不过接过来还有段时间,夫人正好先随老奴去皇上那里为皇上解惑。等沈大姑娘过来,会当着您的面给她毒酒的。” 小赵氏闻言心中一喜,刚要跟着走,又想起绮丽的事来,忙指着她对常公公道,“这贱婢是沈璃的丫头,她是易容混进来的,公公务必将她抓起来一并带过去,这都是沈璃的罪证,合该将她们一起惩处。” 绮丽“委屈”地站在角落里,听到这些话,还以手掩面,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常公公嘴里一抽。 他知道沈璃今天带人进来,方遥早就跟他打过招呼,绮丽能到小赵氏这边来,还是他安排的。 “夫人怕不是饿得有幻相了,宫里明明守卫森严,进只兔子都费事,哪里能偷偷带一个大活人进来?您这么说话,是在质疑禁军们守卫皇宫的能力和决心吗?” 等在外面的禁军正不耐烦,一听常公公这么说,忙看了眼“小宫女”,再抬头的时候,看向小赵氏的眼神就很冰冷了。 要不是有常公公在跟前,他们能拖起她就走,哪里还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此时的小赵氏刚刚大哭过,大怒过,又处在大恨之中,再加上一直没有睡着,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的事情一多就头疼。 明明知道小宫女就是绮丽易容的,但是常公公他们那么说,她也不想在这上面多纠缠。 她的满门心思都在让沈璃喝毒酒上面,只要沈璃死了,捏死一个没了倚仗的小丫头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但是。 小赵氏又停住了脚步。 “我要等沈璃喝完毒酒再过去,免得我什么都说了,沈璃又巧舌如簧让皇上放了她……” “大胆!”常公公终于变了脸色,眉毛一横,眼神里面透出了阴冷的光,“皇上面前,岂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条件,夫人不会真以为没了你皇上就查不出当年之事吧?皇上愿意问你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是看不清这一点,一个劲的拿捏,夫人,你可是有儿有女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禁军狠狠推了小赵氏一把,冷冰冰呵斥道,“快走,再磨蹭休怪我等不客气。” 小赵氏跌倒在地,狼狈爬起来,被推搡着往前走去。 第221章 那酒是假的吧 像小赵氏这样的人,也就敢在小公公面前耍点威风,一到了皇上的紫宸殿,无须进去,只在殿外跪着,就已经吓得她腿肚子打转。 皇上在方遥的搀扶下起来坐在正位上,远远地盯着跪在外面的小赵氏,说话的时候不太有力气,“问她,楚皇后当年生病,是怎么一回事?” 常公公站在门口发问,一旁有人记录。 小赵氏如履薄冰,以头触地答道,“妾身不敢欺瞒圣上,确实不知道楚皇后为何生的病。” 常公公传话进去。 皇上默然。 楚皇后去世后留下的信都还在,信上说她自己得的是瘤症,无治。 他后来问过太医,太医们也说这种病根本无治,最后的日子里会很疼,疼起来就像有千万根钢针在骨缝里游走。 皇上心里一阵揪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赵氏,你是如何得知柳妃与姚后传递消息给楚皇后,故意刺激她,让朕误会她的。从头到尾,逐一给朕讲清楚。” 问话的小公公将话传出来,小赵氏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半晌,好像也知道躲不过去,于是长叹一声,缓缓道来…… 后宫里少不了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楚皇后因其父兄战功赫赫,家族传承上百年,又与皇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无人能撼动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皇上当年的皇位之路相当坎坷,楚家从头到尾都对他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刚刚登基的时候,边关战事频起,前朝也暗潮汹涌。 为了稳定局势,楚皇后和太后为皇上充实后宫,姚后和柳妃就是那个时候被纳入宫中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背负家族荣耀的姑娘们褪去稚嫩,摇身一变成了城府和谋算都深的妇人。 人前笑颜如花,人后便是恶鬼夜叉。 眼见皇上与楚后伉俪情深,嫉恨在她们心中疯涨,害死楚后的念头就是那个时候生出来的。 皇上对楚皇后的恩宠整个后宫都知道,她们不能轻举妄动,免得一个弄不好连累九族,只暗暗地等待机会。 机会出现得猝不及防,楚皇后生病了,和皇上之间生了嫌隙了,楚皇后将皇上赶出去了…… 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皇后得罪了哪路神明,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楚皇后彻底倒下了,紧闭宫门,不出来见人,也不许人进去见她,请安都不行。 嫔妃们想尽办法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还是崇国公府的能耐,打听到楚后病得面容枯槁起不了身,得知此消息的姚后,当年的姚妃,欣喜若狂。 她要趁你病,要你命。 于是,宫里宫外,姚家和柳家开始了各种图谋。 直到楚老国公阵亡的消息秘密传入楚后耳中,楚后大恸,要出宫被皇上阻止,她们便趁势假冒楚后的人去面见楚老夫人。 本来想的是让皇上得知楚后为了家事不顾社稷,却没想到消息也被细作捕捉,细作由此分析出楚老国公已死,于是大举进攻。 皇上大怒之下,与皇后决裂。 帝后二人直到楚后病亡都再未见过面。 在楚后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姚家和柳家都提心吊胆,生怕做过的事情被发现。 好在皇上沉浸在楚后病亡的悲痛里无法自拔,加上楚后留下的那封信,使皇上忽略了在此之前的所有不对劲。 要不是小赵氏半夜突然出现在姚后寝宫,要不是小赵氏被鬼附身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要不是柳妃意识到姚后可能杀她灭口从而给小赵氏留了信,谁都想不到楚后的死下面竟埋着那么大的秘密…… 皇上捂着心口,强撑着到听完小赵氏的描述,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噗,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便就要往一旁歪。 方遥忙跪下,稳稳地托住他。 王医正上前,为皇上针灸把脉,又从药箱里拿出沈璃送给他的鼻嗅放在皇上鼻子底下闻了闻,皇上刚呼吸两下,便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那变故差点把小赵氏给吓死。 皇上的声音带着沙哑,又在她头顶传了出来,“赵氏,你今日所言,可句句属实?” “是,妾身不敢有半句谎言,还请圣上明察。” “你既然知道了这回事,且好多年,可曾将之告知与赵老丞相?”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小赵氏。 “未曾告之父亲,父亲心里只有朝廷只有皇上,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他定饶不了妾身,是以妾身一个字都没敢在他面前提。” 不知道为什么,方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皇上沉默一会,对身旁人道,“她倒是胆子大,柳妃留给朕的信都敢私自打开看。若论罪,死罪都不为过,但朕实在不忍赵老丞相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罚她......” “罚她之前,先将答应她的事情做了吧。她刚才要求什么来?让朕赐沈璃鸩酒是吧?” “是,臣恐误了圣上问话,便私自答应了下来。”方遥道。 小赵氏一听,原来常公公说紫宸殿已经应下,而不是皇上应下,猫腻在这里。 她垂眸,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妾身不知道大将军敢随意以皇上的名义说话,只当是皇上承诺妾身的。由此,要么治方大将军的罪,要么赐沈璃鸩酒,不然......” 话还没说完,方遥便打断她,浑不在意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既然能答应你,就不会让皇上难做。来人,去将沈大姑娘唤来。” 一名小公公疾步而去。 没过一会,沈璃便背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过来了。 “见过皇上。” “平身,”皇上看着沈璃,又看看方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听方遥道,“璃儿,刚才赵氏提的条件你也知道了,舅舅既然替皇上应下来,就不能食言,那边就是早就准备好的鸩酒,现在请皇上赐给你。你,跪下谢恩吧。” 这么顺利? 小赵氏越看越怀疑。 什么鸩酒?肯定是假的。 “妾身不信这酒是真的,要求先行查验。” 第222章 想让谁喝就让谁喝 “怎么查验?”沈璃跪在一旁,等待皇上赐酒,听到小赵氏的话,嘿嘿笑了,“要是不信,不如就先给你喝一口,你也好知道那酒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小赵氏一点都不想听沈璃说话,更不想看见她继续活着。光是想一想到待会皇上将酒赐给沈璃,沈璃再怎么聪慧也躲不过去,她的心里便又激动又忐忑。 忐忑的是方遥怎么可能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不用说这里面也不对劲啊。 难道这是江湖传闻的假死酒? 对,定是那样。 “皇上,方大将军不仅假传旨意,还使用假鸩酒藐视皇家权威,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但如方大将军这般,难道罪行就小吗?” 与她自己的知情不报相比,假传圣旨戏弄皇权应该更罪无可恕吧? 皇上不说话,要是小赵氏直接跟他谈条件,他会二话不说让人将她儿子抓来,刀架在脖子上,就问她要不要老老实实说。 但方遥不让他操心,方遥自己答应小赵氏的条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管了,让这兵油子自己看着办去吧。 “方遥,她说得有道理,你自己怎么说?”皇上问。 方遥亲自端过鸩酒,来到小赵氏身边,“既然你说这酒是假的,你敢不敢亲自喝点试试?” 小赵氏捂住嘴巴,愤恨地看着他,“要喝你自己喝,别想用这一套来蒙混过关。真相究竟如何,皇上自会定夺。” 说着话,转过身来,对着皇上重重磕头,“妾身自知罪责难逃,也无意为自己脱罪。但所谓君无戏言,既然圣上应了妾身的小小要求,便求皇上践诺,赐沈璃鸩酒一杯,陪妾身一起上路。” 皇上脸带愠色,冷冷地盯着跪在那里的小赵氏。 方遥单膝跪下,对皇上道,“事急从权,臣……” “爱卿不必在意,朕心知肚明,不会怪罪。” “多谢皇上,”方遥叩头,再抬头时,面带微笑,道,“既然赵氏不放心臣的为人,臣恳请皇上金口玉言,赐璃儿鸩酒一份。” 皇上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方遥肯定地对皇上点头。 “来人,备鸩酒一份,赐沈大姑娘沈璃。” “是。”常公公应了一声,对小徒弟挥手,小徒弟匆匆下去了。 没过一会,便有两名小公公托着托盘回来。 托盘上赫然放着一把酒壶,一个酒杯。 常公公接过托盘来到小赵氏面前,对她道,“鸩酒来了,夫人要不要再验证一下?” “此乃皇上所赐,妾身相信没人敢作假,无须验证。” “沈璃听旨。” “臣女沈璃接旨。” “朕……赐你鸩酒一杯,你……”皇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缘无故就赐人家毒酒,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怪他词穷。 沈璃砰砰磕头,“谢主隆恩!” 站起来,双手接过鸩酒。 小赵氏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璃手里的托盘,生怕一不小心脱手,将酒洒落。 看着看着,她拧起了眉头。 沈璃为什么不害怕,还面带微笑向她走来? “你求皇上赏赐我毒酒,皇上赏了没有?”沈璃问。 小赵氏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自然赏了,她手里托着的不就是吗? “现在这酒是我的了,我想给谁喝就给谁喝,没毛病吧?” 小赵氏一听傻眼了。 什么意思?赐给她不就是让她喝的吗?这怎么还敢转赠给别人? 皇上瞬间明白过来,没好气地瞪了方遥一眼。 这舅甥俩钻小赵氏话里的空子,也不提前跟他说一声,白白害他担心好一会。 就听沈璃道,“你说的是赐给我,可没说赐给我之后再让我喝。所以嘛,我只要接受了赏赐,你的要求就算完成了。至于我要把皇上亲赐的鸩酒倒给谁喝……我看你顶顶不顺眼,我可以用救驾之功讨个恩典,请皇上允准我随意支配鸩酒,将它给我看着生气的人灌进去?比如你……” 小赵氏呆呆地看着沈璃嘴巴叭叭叭个不停,脑中嗡嗡作响,半天都没回过味来。 赐她一杯毒酒当然就是让她喝了,那还用多说吗? 她竟然敢曲解皇上的赏赐,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太嚣张了。 沈璃在小赵氏的面前蹲下来,眼眸幽深地对视小赵氏的眼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说完这句话又乐了,“你可真是个好人,最好的好人,我正因为如何回报你而愁,现在好了不用愁了。你替我想到答案了,你真的是个好人,现在这年头像你这么好的人可不多见了。你放心,待会喝了酒肚子疼,你就吱一声,我会亲自为你扎针,帮你减轻痛楚,让你好好上路。” 第223章 心突然漏跳一拍 眼看鸩酒离自己越来越近,小赵氏大叫一声,伸手便去推那托盘。 啪嗒。 托盘没有端稳,被她推掉在地上,酒壶和酒杯应声而碎,一股浓浓的酒味瞬间充斥鼻尖,中间还夹杂着刺鼻的药味,让人闻了就想吐。. 所有人脸色大变。 包括沈璃在内。 她也没想到小赵氏会伸手来打托盘,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小赵氏。 舅舅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就告诉她答应小赵氏条件的事了,她一听便知道舅舅是利用小赵氏话里的漏洞,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吃亏。 而且一听有鸩酒她还挺高兴,这玩意稀罕,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据说因为其药物成分难得,宫里也没有多少。 表哥不是要去密州铁矿吗?她可以把鸩酒分成很多份让表哥带着,防身用。 结果,被小赵氏打碎了,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 “大胆赵氏,竟敢损毁御赐之物,你不想活了不成?”常公公率先反应过来,当即斥道。 寝殿正中位置上,皇上一直黑着脸,眼睛无波无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转过脸来对方遥说道,“没想到赵老丞相的女儿是这个样子。难怪楚皇后走后,朕与老丞相在御书房聊继皇后的人选,问他当初为何不让女儿进宫,他说他家女儿的教养不好,进宫恐让朕烦扰。朕当时还奇怪他为何这样说自家女儿,今日一见,老丞相果真是诚不我欺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打脸了,小赵氏听了恨不得眼前有个地洞钻进去。 要不要这样绝?在她死之前还将她贬到脚底碾压一遍。 “常公公,你去宣老丞相进来,朕给他一个恩典,让他将人带回去。在这之前,让他自己问出来赵氏是如何在半夜进的宫?又一路畅通进了凤仪宫的?” 皇上不杀她,让老丞相带走,出了宫,想杀她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皇后。 皇上会让付立章安排人手暗中监视,看看皇后到底还有多少牌,是他所不知道的。 常公公躬身退下的时候,眼睛快速往沈璃身上瞄了一眼。 沈璃脸上看不出什么。 她也不想让小赵氏死得太便宜,她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地看仇人活到生无可恋。 小赵氏却在听到皇上的话之后,突然就急得大哭起来,“皇上,妾身真的是沈璃那个小贱人带进宫的,皇上您信妾身这一次。沈璃她真的不是人,她不是人,她会妖术,她是妖女。她把妾身和儿子抓到一起,用妖术控制我们母子,转眼间就能到达所有的地方,” “她让坤儿去伤害姚逊,又快速把坤儿扔回沈府。接着又将妾身扔进皇后寝宫,速度之快,都是眨眼间完成的。这种事情闻所未闻,皇上您一定要相信,妾身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一句假话。皇上……” 她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下面哭嚎,嘴唇稍微动了动,悄声道,“她病得不轻。” 方遥站在一旁,悄声回道,“可不,臣也这样觉得。” 众人也都用看傻子的目光去看小赵氏,小赵氏扯破了喉咙,恨不得把心吐出来让人看,可惜宫里人都不相信她。 深深的绝望席卷而来。 她抬眸看向沈璃,心中恨意滔天,“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你……” 喊着喊着,她的手指渐渐垂下。 对沈璃的恐惧又一次淹没了恨意。 脑中闪过那晚经历过的无数个情景,沈璃喂她们母子吃药,儿子不受控制地刺伤别人,她不受控制地数落皇后…… 这个可怕的贱人,她恨她,却又不得不畏惧她。 贱人,贱人。 老丞相气喘吁吁地进了宫,一到紫宸殿正殿前便扑通跪在地上,远远看到皇上坐在主位上,眼睛顿时湿润了。 连磕几个响头,他哽咽道,“臣家教不严,致臣女儿在宫中惊扰到圣上,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说着话,他的眼泪落到了地上。 “老丞相起身吧,”皇上示意常公公将人扶起来,淡淡道,“罪是有的,但不至死。你女儿死活不肯说出如何半夜进的宫,朕便将她交给你,你将她带回去好好审问。问出结果记得派人进宫禀报一声即可。老丞相呢,照旧上朝议事,不必多想。” 老丞相怔忡,眼睛一眨,长满沟壑的脸上瞬间被泪水填满。 进宫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削官罢职甚至被查办的准备,不管怎么说,只要皇上皇后追究,说女儿犯的是死罪都不为过,而他受女儿所累,没有理由逃脱。 要怪,只能怪自己对子女疏于管教,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能如此宽宥,他连想都不敢想,皇上就将他女儿的死罪一笔带过。 皇恩浩荡啊! 老丞相感动之余,涕泪横流,再扭头看一眼女儿,真是恨铁不成钢。 让她不要招惹沈璃不要招惹沈璃,就是不听,每次都吃大亏,却次次不长记性。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丞相连连叩头。 想想不算,站起来之后又面对方遥,双手捧在头顶作了个揖,诚恳道,“大将军大人大量,老夫感激不尽,请受老夫一拜。” 说罢深深弯下腰去,连拜三下。 方遥忙伸手去扶,嘴里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丞相折煞方某了。” 沈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 猛一回头,远处,萧辰泽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手中拿一把折扇。风轻轻吹起他的锦袍,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第224章 修建镇国公府 从上次不欢而散已经过去好多天,两个人一直没有再见面。 萧辰泽听说父皇病了,放下手头事情进宫探视,守在外面的禁军说方遥下令除太后外,其他任何人不得入内,他便对禁军说进来找沈大姑娘沈璃。 禁军们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知道大皇子和沈大姑娘两人正议亲,遂调侃他几句便放行了。 初秋气爽,蓝天云白,就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甜的。 就在两个人对视的工夫,皇上也看见了萧辰泽,抬手示意方遥道,“让他进来。” 常公公带着老丞相和小赵氏下去,又带着萧辰泽走上殿来。 萧辰泽叩见过父皇,关心地询问身体状况。皇上看看儿子,再看看沈璃,意有所指地面对方遥挑了挑眉毛。 他在无声询问,“怎么样?是不是挺般配的?你不是说征询你家外甥女的意见就让朕赐婚?到底征询了没有?” 不用张嘴说话,方遥就能懂得他的意思。 于是方遥用神情回应皇上,先闭一下眼睛,轻点脑袋,表示征询过意见了。 然后又把嘴巴一撇,轻轻摇头,“我外甥女不乐意,此事恐怕有些悬。“ 皇上眉头瞬间挑得老高,很是还有些不服气,“不同意?凭什么不同意?朕的儿子,堂堂皇子,要哪有哪,你们还挑剔上了?” 方遥一看,哼一下,怕皇上看不见,再哼一下,洋洋得意,“皇子怎么了?臣的外甥女也不差,一家有女百家求。” 皇上的眼睛往上翻了翻,不想再看方遥那张丑脸,转过身去,一眼看到已经站在一起的儿子和沈璃,真是越看越好看,越觉得般配。 “辰儿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最近在修缮镇国公府。外祖母,舅母和表妹她们即将回京,儿臣担心她们在边疆太多年,已经不适应京中诸事,想在她们回来之前将一应事务安置好。” 一席话,将皇上的思绪引到了楚家身上。 那可是楚皇后的娘家人,楚后驾崩后便举家去往边疆,再未回过京城。 如果楚衡晟知道楚皇后的死另有隐情,依他的脾气,但凡牵扯在内的人,一个都别想安生了。 “若是自己忙不过来,便去工部找人,让他们出人帮你。另外,待会先别急着出宫,让常公公带你去朕的小私库那里取点金锭子。就取一万两吧,拿去,把镇国公府修缮得再好一些。尤其是你母后曾经住过的闺房一定要好好修建,要按照她出嫁前的样子还原,有不懂的可以看图纸。图纸保存在工部一份,去找他们要。修好之后父皇要亲自去检验……” 他停顿片刻。 想起镇国公府位于主院附近的那个小院,他找借口去国公府求教,那个小院子里总有欢笑声传出来。 他留宿镇国公府,却趁着夜色爬上小院外的那棵树,想看看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 却不料被楚衡晟抓住,因为他蒙着脸不好认,两个人便在她的院子外面打了起来。 最后惊动了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众人这才得知当朝太子竟然喜欢上了国公府嫡女…… 往事历历,皇上回忆着,眼睛渐渐湿润了。 “楚衡晟这个人,朕每年都让人送信,允他回京探亲,他却每次都回信说京中除了辰儿之外已无亲人,不必探望。这次国公府老夫人也回来,等朕再让人传旨允他进京探亲,朕看他再怎么说?” 皇上对方遥道,“爱卿若是有空,也去一封信给他,跟他说说京中的变化,再告诉他一句……朕老了,眼看这病歪歪的身子,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回来看看朕吧。” 这话听得方遥鼻子一酸,连忙躬身答应下来,眼睛却也不知不觉湿润了。 原来皇上年年去信说得回来探亲,是盼着楚衡晟回来探望他,在他心里,他就是楚家的亲人,楚家也是他的亲人。 唉,造化弄人啊! 萧辰泽默默地站在沈璃身旁,听到父皇的话,眼圈一红,转眼看向殿外台阶下,是忙忙碌碌的太医和几名脚步不停的小公公。 沈璃本来低垂着头,此时也抬起头来看向萧辰泽,突然又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忙装作脖子不舒服扭动了两下,接着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 …… 老丞相带着小赵氏回到府里,立刻派人将沈照江喊了过去。 他坐在堂上,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冷着脸久久不说话。 沈照江和小赵氏自从上次捉奸事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相见,短短几天时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两个人甚至连百感交集的时间都没有,只呆呆地看着对方,整个人都是欲哭无泪的样子。 终于,一炷香时间之后,老丞相说话了,“叫你们过来,没有别的事。沈照江……” “是,小婿在。” “你既叫我声岳丈,我便有话直说了。上次在你家发生的泼皮之事,相信不用我多说什么,你也知道是沈大姑娘所为……” 他知道什么?他不知道。 沈照江想否认,想说不是沈璃。 然而,如果不是沈璃,如何解释儿子和小赵氏的遭遇? 两个人又没有对口供,说出来的经历却一模一样,他就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事情太过蹊跷,他们这次没有撒谎,他那个自小长在乡下的女儿沈璃,有着出乎他意料的能耐。 老丞相见沈照江沉默不语,也不去管,只继续说道,“我不怪你家那个孩子,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有教导好女儿,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用,每个人的脾性已然成形,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怅然,或许想起女儿小时候的乖巧懂事,再看看现在,成了深宅里面的恶毒继母,他深感无力,只想与之切割。 “在沈大姑娘的事情上,你们太自以为是了。你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待她,刁难她,可曾占到过便宜?” 小赵氏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没吱声。 “不但没占到,反而屡次摔跟头,可惜你们没有警醒,不死心,继续算计她。结果怎样?摔的跟头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狠。都这样了,你们竟然还没意识到自己选错了对象,” “那女娃儿不声不响,却有通天的本领。老夫一直觉得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也提醒过你们,可是你们不以为然。如今怎么样?有没有被老夫说中?” 第225章 不道歉就签断绝书 沈照江和小赵氏双双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想必心里也在后悔自己轻敌。 “我提醒你们的时候,是让你们善待那个孩子,但是你们不听,你们自认为能随便碾压人家,却因为这种狂妄自大,让自己陷入此等境地……” 老丞相停下话头,闭上眼睛思忖一会,缓缓道,“既然你二人对大姑娘没有仁爱之心,我今日便不从骨血亲情上讲,我只从利弊上讲。你们自己说,沈大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不等他们夫妇的回答,接着往下说道,“她小小年纪便沉稳大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有一身本领却不张扬,不动声色便将所有的不怀好意全部打回去,” “原本她是隐藏的,不为外人道的。可是为什么突然就不怕坤儿和他娘知道了呢?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小赵氏怔怔地看着她爹,不明白他爹什么意思。 还是沈照江脑子转得快,立马想到了什么,“爹是说,她现在不在乎被人知道了?她有能力面对被人知道的后果?” 老丞相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但也不止这些,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她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她有随手捏死你们的把握。在这个基础上,她娘当年的事情是时候该算算账了……” 沈照江和小赵氏的脸色同时大变。 “她要为她娘报仇,你们要么老实受着,用命去偿还她娘那条命。要么,你们俩带着坤儿一起到她面前负荆请罪。如此,我再去求一求方遥和沈大姑娘,求她给你们留条活路,只要她肯,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不,我不同意,”小赵氏脱口而出,“那个贱蹄子,我就后悔没有趁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把她杀掉,如今徒留成后患。今日她戏弄我羞辱我,我杀了她的心都有,还想让我去求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丞相脸色一沉,眼眸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不同意也行,但丞相府与你们夫妇二人不是一路人,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已经写了两份断绝书,与你们断绝一切关系。不管是坤儿瑶儿还是什么,从今往后统统与我丞相府没有任何瓜葛,” “断绝书不光约束你们,也约束丞相府的人。不论是你娘还是其他人,只要偷偷与你们联系并帮你们做事情,一旦被我发现便逐出丞相府,永远不许回来,” “至于你嘛,不但名分上必须与丞相府断离,就连别院也不允许你再进去。今日出了丞相府,你便跟沈照江去吧。沈照江……” 沈照江习惯性地躬身行礼,也不敢搭腔。 “沈照江,他们娘几个是你的责任,别以为一封休书就想一推了之。你安排他们的一应吃住,从此以后是福是祸都是你们一家人的因果,与丞相府无关。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去给坤儿他外祖母磕个头就走吧,赶紧点走,要是想磨磨蹭蹭故意拖延,小心我让人拿棍子将你们打出去。滚!” 沈照江一听这话不对劲,二话不说拉着有些懵头的小赵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急磕头道,“爹,是我们错了,我们听您的,我们不想与您和娘断绝。爹,刚才坤儿他娘的意思……她……我们不是不听您的,只是我们是璃儿的长辈,拉不下脸来去求她,更别说还得负荆请罪。这,爹,这真的做不到,您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您说,我们听着……” 到底是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果然反应快。 但是任他怎么说,老丞相的脸色还是阴沉着,直到沈照江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他才出声喝止道,“停,要磕出去磕,别在我这里磕。” 沈照江急忙去拉小赵氏的衣袖,小赵氏也有点害怕了,期期艾艾半天,低声道,“爹您休怒,我们俩听您的,去找那沈璃求饶便是。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女儿不对,爹。” 老丞相是什么人,岂会让她几句话就说信了? 他心里知道女儿说的是违心话,本不想搭理,转念想到两个孩子,心肠又软了下来,只得没好气地质问沈照江道,“你且好好想想,沈大姑娘能在一个晚上同时干那么多事,她这身通天的本领,要不是背后帮扶她的人非同凡响,便是她自己本人的武功了得,非常人所能及。家里出了如此一位凤毛麟角的人物,你们这群鱼目竟然识不得珍珠,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实话告诉你们,今日这事,我在进宫前还半信半疑,但是入宫一看到沈大姑娘,我便信了个十成十。她都敢端着赏赐的鸩酒让你喝?哼,看看人家多临危不乱。再看看你们……就凭你,凭你们,还想算计人家?不如早点给你们自己挖好坟坑,直接跳进去得了。” 那不屑的语气和表情,看得沈照江脸都骚得通红。 老丞相说完,见两人也不反驳,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道,“沈大姑娘的能耐只咱们明白也没用,皇上压根就不会相信,所以,刺伤姚逊和深夜入宫惊扰皇后的事情就没法解释清楚,更何况还有楚皇后当年的那些隐秘之事……” 他转身怒瞪小赵氏,“你自己说,你是如何得知这许多事情的?此事事关重大,你当时为何不与为父讲?” 此时的小赵氏又恨又急,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爹,您帮女儿想想如何跟皇上解释吧,女儿在宫里说的完全是实话,女儿真的是被那个贱蹄子......” 猛然想到父亲不爱听她骂沈璃,她忙改口,“女儿真的是被沈璃抓走的,她突然从别院将女儿抓到一个古怪的地方,转眼间又将坤儿也抓到那个地方,分别给我们喂了药。然后,不等女儿反应过来,她又一下子将坤儿扔了出去。爹,沈璃的那个地方绝对有古怪,那地方就像......就像空中一个透明的房子,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能看到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真的爹,女儿没撒谎......” 老丞相和沈照江都没好气地看着她。 沈绍坤描述经过的时候可没说过那个地方还可以从空中往外看,这小赵氏为了给自己脱罪,为了博取同情,又开始撒谎了。 可恶。 第226章 到了废后的时候了 “不用说那些,”老丞相懒得听她堆砌谎言,打断她道,“说那些没有用,皇上根本就不会相信,你这样,还不如一口咬死了是皇后娘娘将你唤进宫的。” 见女儿和沈照江都疑惑地看着自己,老丞相不自在地咳嗽两声。 身为人父,教着孩子们撒谎,这叫什么事? “皇后娘娘前不久刚把沈璃召进宫去锁了起来,外面知道的人不多,但皇上和太后是知道这事的。所以你这样说,即便皇后和她宫里的人不承认,皇上和太后也会相信你的说辞,反倒可以为你闯宫之事脱罪。” 听了他的话,小赵氏心里升起了感动,原来父亲从一开始就已经为她想好了最合理的解释,父亲心里还是为她担心的。 “可是父亲,这样一来,女儿可就彻底得罪皇后了,”她体内的药效全部消失,人也清醒过来,越想,越觉得后怕,“沈璃真的把女儿害惨了。” “你以为你不这样说,就没有把皇后得罪惨吗?”老丞相毫不客气道,“不管你处于什么境地下说出那些话的,皇后都恨毒了你。她都知道你存在心底的心里话了,你就别再幻想着与她重新旧好。更何况,皇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你们以后不再联系是再好不过。” “父亲,皇后还有二皇子呢?”小赵氏轻轻道。 哼。 二皇子。 老丞相冷笑一声,“二皇子又怎么样?皇上杀柳妃九族的时候,管过四皇子吗?” “二皇子和四皇子怎么能一样?”小赵氏疑惑道,“皇后也和柳妃不一样啊,柳家是宫变,姚家不是,姚家只是......” “只是什么?”老丞相淡定地道,“说不下去了吧?你别忘了,皇上当初给姚家定的罪名可是通敌,不然如何能抄他家?你以为皇上是胡乱定的?你以为在皇上眼里,害死楚皇后的罪过会少于宫变?不,在皇上心里,楚皇后的死比宫变严重多了。在这件事情上,莫说什么二皇子几皇子,就是太后出面都不行,皇上这次绝对不会放过皇后。” 沈照江眉头拧紧,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惊讶,“皇上那个时候就想办姚家?所以才故意将小事放大,定他们一个通敌之罪?可是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柳妃哥哥伏诛之前关在大牢里,姚家派人去杀他,他装死躲过去,第二天便求见皇上。除了方遥,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方遥却在不久之后和姚家闹将起来,在姚家搜出通敌书信,姚家被定罪。你好好想一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保不齐当时柳统领就对皇上说过楚后之死的真相了,方遥只是帮皇上给姚家设了一个坑,而皇上,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事到如今,也到了废后的时候了。” 废后? 夫妇二人怔怔地听着老丞相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废立皇后乃一国大事,朝臣们立场不一,肯定又要吵成一团。 “北疆楚衡晟来信,道是北狄大举往边境屯兵,楚衡晟要朝廷赶紧准备钱粮,以免真有战事时大周陷入被动,” “最近皇上正为派人收缴税款的事情犯愁,哪里再有精力去听朝臣们因为废后再吵个不停?有了你这个现成的证据,皇上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看着吧,废后的旨意很快就会出来,”老丞相慢慢对小赵氏道,“皇上表面治你擅闯凤仪宫的罪,心底里其实更乐意见到如今这局面,你也是无意间帮皇上破了一个局。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让我把你带回来?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吗?” 正说着话,外面,老管家匆匆而来,在门外敲了敲门,“老爷,二皇子求见。” 几个人一怔,相互对视一眼。 “爹,二皇子来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小赵氏听到二皇子的名号竟然有些紧张。 老丞相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对二人道,“想必他是听说了皇上让我把你带到丞相府审问,过来试探虚实的。你们俩且先下去,坤儿娘这几天哪里都不准去,小心皇后和二皇子杀你灭口。等过去这一阵子,你们再带坤儿一起去沈大姑娘面前负荆请罪,真心实意为她娘亲的事情道歉,请求她的原谅,此事后面再说,下去吧。” 第227章 恨错了对象 老管家头前领路,二皇子急匆匆来到正厅,一进门,便对老丞相深深行了一礼,“贸然打扰,还请老丞相见谅。” 老丞相连忙双手去扶,嘴里客气道:“二皇子折煞老夫了,老夫可不敢受您的礼,快快请起,请坐。” 老管家连忙吩咐丫头奉茶,丫头将茶端上后,老管家一个眼色,将人带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老丞相和二皇子,老丞相不说话,等着二皇子先说。 过了一会,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二皇子端起茶盏,氤氲热气升腾,萦绕在他的眼睛周围,他垂着眸子,一边思量一边慢慢道,“听说父皇允您将沈大夫人带回府里,我此次过来,是有一事想求,不知老丞相能否行个方便?” 老丞相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温和道;“二皇子说说看,老夫听听什么事再说。” 二皇子放下茶盏,站起来重新行了一个礼,看上去态度很诚恳,道:“托沈大夫人的福,我母后如今禁足在凤仪宫,此中之事想必您也都是知晓的,在您面前我便不绕圈子了。我之所以到丞相府来见您,实在也是不得已。就在刚刚,宫中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父皇要废后。我心惶恐,思来想去,只能来求您......” 停顿片刻,见老丞相只听不搭话,他只得继续道,“我想求您帮我到沈大夫人面前说一声,等父皇再问她的时候,就让她说那天半夜有人特意将她扔进宫里的。扔他进宫的那个人,是萧辰泽的......” 他刚点出大皇子的名字,老丞相便蹙起了眉头,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屋子里,空气瞬间凝固了。 二皇子的心可真够黑。 只要告诉皇上是大皇子的人将小赵氏带进宫的,那么,小赵氏说出来的所有关于皇后陷害楚皇后的事便都有可能是大皇子授意她说的,不但不能作为惩罚皇后的证据,反而会让人认为皇后是被大皇子陷害的。 如此一来,扑朔迷离,皇上要废后,疑点重重,大皇子又被拉下水了。 想到这里吗,老丞相淡淡地对二皇子道,“赎老夫不能从命,那可是欺君之罪,岂可随便攀咬旁人。”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二皇子的心口上,来这之前鼓足的勇气逐渐熄灭。他顿时急了,“可若是你不这样说,沈大夫人脱不了私自进宫的罪责,比起告诉别人是大皇子为了陷害母后而带她进宫,老丞相好好想一想,哪一个说法更能让她脱罪?” 老丞相心中冷笑,果然让他猜着了,二皇子就是想将事情搅混,让皇上废后的时候无法令朝臣信服。 总有人会相信就是大皇子做下的这一切。 “二皇子不必再说,您今日的提议,老夫是不会答应的,就当二皇子什么都没说,老夫也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你今日所言,二皇子放心就好。” 二皇子闻言,瞬间沉下脸来,冷冷地道,“老丞相以为,我到贵府来是秘密的么?”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到丞相府的路上,看见的人有许多,相信此刻消息已经传到父皇耳朵里,您猜父皇他会怎么想你我二人的这一通见面?” 看着老丞相骤然拉黑的脸色,二皇子冷笑出声,“此等微妙时刻,父皇定会认定我们在合谋商议什么。况且,我母后的事可是受沈大夫人所累,若是被废,老丞相不会认为我会善罢甘休吧?” 好小子,还敢上门威逼利诱了。 老丞相的眼睛眯了起来,脸色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二皇子,”他慢慢开口,道,“皇后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你应该是问过她本人的。皇上是否会废后,作为臣子不能妄言,老夫只知道不敢欺君,更不敢在明知楚后被人陷害的情形下,再去陷害她的儿子。你敢在老夫面前说刚才那番话,是因为知道老夫不屑背后举报,还因为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把握令朝臣在皇上废后的时候加以阻止,” “朝堂上有那么一帮人,他们在附庸于姚家和皇后的过程中,肯定有把柄在你们手中。你去威胁他们,他们不敢不听,甚至还帮你出主意让你过来找我。他们会分析给你说,我女儿牵涉其中,为了女儿的活路,我也会答应你的条件,我猜得对不对?” 二皇子不说话,老丞相也不管他,继续道,“二皇子,姚家已经倒台,皇后罪证确凿,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那帮人还会站出来为你母后力争吧?皇上盛怒之下,谁会冒着掉头的危险为她说话?那帮人只会考量值不值得,不会想起当初皇后和姚家对他们的提拔,” “但他们嘴上却不说自己不出面,而是将你指到我这里。我若答应你的条件,有我在前头顶着,他们会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我若不答应你的条件,他们又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老夫身上,” “二皇子啊,你跟那帮老滑头打交道,可要小心啊,以免一个不防就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就像现在,你明明可以不用到我府里来,说不定皇上还不会因为皇后的事迁怒于你。如今可好,皇上知道了你来找我的消息,不用多说也能猜得到你来此的目的,皇上能不生你的气?你啊,你被那帮人害惨咯。” 老丞相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还想来吓唬他,自不量力。 二皇子怔怔地坐在那里,一时间无言可对。 老丞相猜得全都对,他被方遥的人押到凤仪宫,和母后一商议,便出宫开始活动。 母后和外祖父当年笼络的那帮人他都知道,也握有他们的把柄。 去找他们的时候,有的人假装没在家,有的人躲不过便出主意让他来求老丞相。 他不是不长脑子被人指到这里来的,是他本来就打算来这一趟。 只不过他本来想悄悄地过来,却在进门前的那一刻被手下告知,外面已经传遍他到丞相府求情的消息。 是这帮人在害他!消息肯定是他们散布出去的。 “二皇子,那帮人是姚家和皇后扶持起来的,养兵千日,他们却不思考回报,反而挑拔你在这个时候算计大皇子,一旦被皇上知道,你可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就是要恨啊,也不该恨老夫,你恨错了对象啊。” 老丞相说完这句话,再次端起茶盏,送客了。 看着二皇子心事重重地走出去,他放下茶盏。 皇上肯定想知道皇后身边都笼络了什么人,只要二皇子回去和他们算账,付立章就可以将那些人都找出来了。 第228章 老奸巨猾也怕莽撞姑娘 果真让老丞相预料到了,二皇子离开这里并没有回皇子府,转身去了别处。 丞相府这边,老丞相将二皇子打发走以后,一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没人听到他和二皇子聊了什么,他也不打算告诉沈照江和小赵氏,这两人做人不靠谱,他不想节外生枝。 将沈照江和小赵氏重新唤回前厅,老丞相冷着脸吩咐道,“现在立刻去沈大姑娘面前道歉,休得拖沓。”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又害怕老丞相真的与他们断绝关系。 磨磨蹭蹭地出去,还在琢磨能不能想个法子骗过去呢,就听身后屋内,老丞相厉声道,“管家,你亲自跟过去看着,若这二人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你直接自己回来,至于他们,自生自灭去吧,往后不许他们再踏进丞相府半步。” “是,”管家只听老丞相的,丞相夫人来了也不好用,当即弯身拱手,老实道,“老爷请放心,小的知道了。” 那夫妇二人听到这里,显然没了指望,只得耷拉着脸,哭唧唧地远去。 厅堂里一时间又陷入寂静,老丞相端起茶盏吹了吹,想到什么又将茶盏放下,仰头看了一会,“来人。” 一名暗卫应声而落,跪在他的面前。 “主子,有人在丞相府周围监视。” 这一点老丞相早想到了,叫暗卫过来就是有事吩咐,“你出去跟外界的人说,请他们头儿进来喝杯茶,我等着。” “是。”暗卫转身跃起,不见了人影。 没过一会,付立章便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了。 “哈哈哈,见过老丞相,付某有礼了。” 老丞相掀起眼皮瞅他一眼,没好气地别过脸去,自顾自地低头品茶。 “老丞相,您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附近的呢?”付立章觉得,如果是自己的人泄露行踪,回去他就整顿。 老丞相睨了他一眼,“我带女儿回来,不在皇宫里,皇后和二皇子会放过她?我都能想到这一点,皇上会想不到?皇上让你来盯着皇后的人吧?” “对,老丞相英明。” “嗯,二皇子刚从这里离开,付大人派人跟上了没有?” “跟上了。” “跟上就好,跟上就好啊。不枉老夫一番言辞,他回去找那帮人算账去了。” “哦?此话何讲?” “二皇子被皇上要废后的消息惊得乱了心智,竟然被那帮人指到我这里来。那些人是什么心思,付大人肯定也能猜得到,我就不多说了,” “二皇子那里老夫已经不留情面点出他的处境,唉,皇家子弟,骨子里的傲气让他没把老夫看在眼里,还上门来威胁。结果听了老夫的分析,能看得出他心里十分恼火,想必现在已经去了那些人家,” “你要是想知道都有谁,跟上去就能得到名单,他们应该有把柄在二皇子手里。我跟你说,回头审问他们之前,你先去姚家将姚逊弄出来,那老小子不经吓,一吓就什么都说。你问问他那些人的把柄究竟都有什么,问明白了再审问,一拿一个准,” “这帮人里面不乏有能之士,皇上不见得全都杀掉。废后乃国之大事,从朝堂到百姓定会激起惊天巨浪,一旦处理不好,则人心动荡,与国不稳。但是,如果拿到那些人的把柄,回头废后的事若是有掣肘,只要透漏口风,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活路,他们当中肯定就有人配合皇上,出来指证皇后,” “到那个时候,只消宣布皇后迫害楚元皇后的事情是皇后自己人揭发的,你看外面还有谁敢乱?指定一片喊打声,皇上就是想不废后朝臣们百姓们都不答应。” 丫头进来,恭恭敬敬地将茶奉上,低头退了出去。 此时的付立章对老丞相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端起茶盏,以茶代酒,恭恭敬敬道:“我敬您,付某今日受教了,不胜感激,这就回去向皇上禀报,多谢。” 说罢将茶一饮而尽,站起来刚要往外走,又想起一件事,忙停住脚步对老丞相道,“付某看见沈大人与夫人一起出去,听说您让他们去找沈大姑娘负荆请罪。沈大姑娘刚从宫里出来,据说去了方遥的那个什么军犬基地,” “付某还听说,崔御史的女儿崔兰儿可在那里,那姑娘虎得很,您还是多派几个人赶紧过去吧。万一崔姑娘为沈大姑娘抱不平......呵呵,老丞相,您还记得皇后被毛毛虫蜇伤的事情吧?还有凭空出现的蜈蚣......” 老丞相惊恐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付立章点点头,给了老丞相一个肯定的回答,“都是那丫头自己养的,她家后院养满了这些个东西。崔御史为官清廉,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自从女儿养了这些东西,隔三岔五卖出去换银子,他可是大力支持的。若是崔姑娘有心为沈大姑娘抱不平,随手扔点什么虫子毒物的,一旦沈大人和夫人受伤,闹将起来,您说,沈大姑娘会不会以为他们不是去道歉的,而是去找茬给她添堵的?” 一席话,说得老丞相坐在位子上,半天没有言语。 “我就是担心那姑娘多想,特意命老管家跟随过去解释一二的,”老丞相喃喃道,“沈大姑娘是个明白人,听了府中管家的话,我相信她不会误会我的本意。但是......” “但是,崔姑娘那里不好办啊,真要是让她伤着我女儿一家,不管怎样都不能和这个孩子计较对吧。何况说句实话,就崔御史那张嘴,我就是想计较都退避三舍不敢了。付大人提醒得对,得赶紧派人过去看着点。来人。” “到,”一名劲装暗卫瞬间出现在面前,跪在老丞相脚下。 付立章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房梁。 老丞相道,“快带几个人赶在姑奶奶和姑爷面前找到沈大姑娘,严密监视崔姑娘,勿让她将虫子塞到姑奶奶身上去。” 暗卫恐怕头一次接到这种奇葩任务,眼里充满了奇怪。 但他没有问,瞬间又伏低身子,恭敬回道,“是,属下明白。” “去吧,越快越好,不要给他们发生冲突的机会,切记切记。” “是,属下记住了。” 暗卫说罢,闪身出去了。 第229章 我娘活过来再说 丞相府的暗卫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慢了半拍。 沈照江和小赵氏已经来到军犬基地,两人没有等沈绍坤一起,想着有老管家在,万一儿子控制不住脾气闹出动静,回头父亲还要追究,便硬着头皮先过来了。 刚到基地,还没进门呢,便听见里面又是狼嚎又是狗叫,一股浓浓的威慑扑面而来,听得两人心惊肉跳。 一个青碧色衣裳的姑娘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们福身一礼,“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请问诸位是......” 老管家连忙还礼,道:“我们是从丞相府过来的,这位是沈大姑娘的父亲沈大人,这位......” 话头一窒,老管家略过小赵氏,对那姑娘道,“他们二人有点事想找一下沈大姑娘,小老儿也不知如何称呼您,能否麻烦您帮忙进去递个话给沈大姑娘?我们在这里等着她。” 出来的是丁兰,哥哥丁朗将他带到这里,她成了三位主子姑娘的小跟班。 听狗子们的叫声猜到有陌生人进入它们的地盘,她便牵着黑獒出来了。 黑獒一眼看到小赵氏,往丁兰身后一躲,嗯唧两声,一副不是太愿意见的样子。 小赵氏也看见了黑獒,猛然想起儿子找沈璃要回黑獒时被沈璃戏弄的场景,心中被丞相强行摁下去的恨意顿时浮动,满腔怒火差点喷涌而出。 丁兰一听老管家的话,用眼神扫了沈照江和小赵氏一眼。 这就是沈大姑娘的爹和继母? 他们来干什么? “请稍等,我去去就来,”丁兰转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提醒道,“诸位别乱跑,狗子们野性难驯,万一不小心咬到贵人就不好了。” 说罢又转身而去。 小赵氏气哼哼地对沈照江道,“这丫头听说了咱们的身份都没请进去等,可见沈璃平日也没在外面给你这个当爹的留脸面。” 沈照江置若罔闻。 老管家眼皮都不抬。 两个人都当没听见小赵氏的唠叨,把她当空气。 小赵氏还在喋喋不休,“你看见那条大黑獒了吧?明明是坤儿自小养到大的,却被沈璃占为己有,她还不承认,坤儿去讨要她不给,气的坤儿......” 气得沈绍坤发疯,一个劲地嚷着要想办法弄死沈璃。 这个小赵氏不能说。 “要不是她一而再的挑衅,坤儿也不至于被逼急了和她计较。说起来都怪老爷你,就不该让她回来。自从她回来,你看看发生多少事了?哪件事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够了,”小赵氏正愤愤不平地抱怨,沈照江一声呵斥,吓得她打了个激灵,“你还有完没完?” 不搭理她,她真当自己理直气壮了。 “岳丈大人说过什么?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是吗?”沈照江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沈璃和崔兰儿,冷着脸道,“希望你谨记他老人家教诲,更记住你今天过来是干什么的。” 崔兰儿远远地看着门外那几个人,守卫笔直地站在那里,她很不服气,“璃姐姐,改天我得教教护卫,来了讨厌的人要学会放狗咬,先吓出他们尿来再说。” 沈璃没说话,刚从宫里出来,小赵氏在宫里歇斯底里吼着让她去死的场景还在眼前,她实在想不明白小赵氏到这里来找她做什么。 还隔着几步远,老管家便弯身拜了下去,“小的见过沈大姑娘。” “请起。” 老管家起来,身子依旧弯着,“小的是丞相府管家,丞相爷让姑奶奶和姑爷过来......” 看了看崔兰儿和护卫,老管家还想给沈照江和小赵氏留点面子,遂恳求道,“不知沈大姑娘,呃,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璃回头看了眼崔兰儿,没等开口,崔兰儿便连连摇头,“我不,我要和你一起,璃姐姐你可别上他们的当,他们没一个好人,找你准没好事。” 说完这句话,她手里牵着的狼崽子仰天长啸,崔兰儿一下子高兴了,“璃姐姐你看,连狼崽子都觉得我说得对。” 老管家哭笑不得,又不敢多说话,只得重新躬着身子,深深地拜了下去。 “老人家有话不妨直说,兰儿是我家人,我的事都不瞒她,她可以在跟前听的,”沈璃说完,对护卫道,“你先进去,待会喊你再出来。”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多看沈照江和小赵氏一眼。 直到护卫走远,老管家才在崔兰儿的瞪视下抹了一把汗,双手作揖道,“是这样的,丞相爷对姑奶奶做过的错事十分恼火,所以命姑奶奶和姑爷一起过来,当面向姑娘您道个歉。” 沈璃眉头一挑。 道歉? 老丞相这是在搞哪一出? 道歉这样的举动,不该是历经两朝的老丞相所能做出来的啊。 除非...... 他相信小赵氏的话,觉得自己拥有超能力,如果不服软的话会对小赵氏造成威胁? 这颗老父亲的心呐,沈璃佩服。 终究是人在局中不清醒,老丞相在朝堂上再如何英明,却对自己女儿了解不够。就小赵氏那德性,会真心来道歉? 骗鬼去吧。 见沈璃不接话,老管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回转身来对着沈照江和小赵氏一招手,“姑奶奶,姑爷,请。” 崔兰儿忍不住了,小声嘀咕道,“璃姐姐,他们不会是来给你挖坑的吧?让老子来和女儿道歉,传出去,璃姐姐你不孝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不都说老丞相他人还不错吗?怎么能做这样的事?璃姐姐,回去我就告诉我爹,让他上朝的时候和老丞相理论理论。” 老管家一听,汗都下来了。 他认识崔兰儿,铁嘴崔御史的宝贝女儿,带着蛇进宫,差点没把宫里那帮贵人全都吓死。 有崔御史护着,皇后都不敢定她的罪。 整个上京都知道,惹谁都不要惹崔御史和他女儿。 “崔姑娘莫要误会,丞相爷哪里会起那样的心思哟,”老管家擦擦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说起来,老子给女儿道歉,应该是老子更丢人才对,崔姑娘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崔兰儿一怔,挠了挠头。 嗯?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沈照江和小赵氏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迈出第一步。 想想要对一个晚辈低头,怄气啊。 狼崽子又嚎叫起来,果真瘆人,沈璃却眉头一动。 有人来了? 藏在最茂盛的那棵树里? “停,”沈璃朗声对老管家道,“道歉就不必了,我也不接受,他们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娘,要真想忏悔便去我娘的坟头跪着去吧,跪到我娘活过来原谅他们再说。” 第230章 放它们出来晒晒太阳 “璃姐姐,我好喜欢你,”崔兰儿的声音总是那么响亮,她才不管沈照江和小赵氏的脸色有多难看,不无崇拜地对沈璃道,“就是的嘛,人家都要弄死你了,你应该也弄死他们才对。总不能说声抱歉就揭过去,那样的好事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希望他们也不要那么想。” 老管家的汗又下来了。 没想到会遇到这活阎王,分明是来拆台的。 “大姑娘容禀,”不管怎么样,他也得硬着头皮,好歹将老丞相的诚意表达到,“丞相爷真心想要姑爷他们和姑娘化干戈为玉帛,除此之外,丞相爷还说了,从今往后,不管姑奶奶还是姑爷,往后只要对姑娘您有丝毫的不利,他都不会饶过他们。” 他弯腰作揖,低声道,“老丞相连断绝书都写好放在那里了,姑奶奶和姑爷都知道,他们绝对不敢再和姑娘起冲突的。还有以前的那些事情......” “丞相爷说,原配夫人生了个好女儿,能帮她为受过的委屈找回公道。姑奶奶和姑爷如今的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只要姑娘能消气就好。如今姑奶奶受到了惩罚,表少爷也受到惩罚,看在丞相爷会对他们严加约束的份上,姑娘能不能通融一下,放姑奶奶他们一马?” 这些话是老丞相让他说的,说完之后,老管家忐忑地看着沈璃,“丞相爷让他二位来跟姑娘道歉,就是想让您知道他的态度。不管如何,他都让老奴带一句话给姑娘,养子不教是他的错。他愧对姑娘和姑娘的母亲,已经准备让老奴去为您母亲立长生牌位,日日供香,节节捐油。只请姑娘能知晓丞相爷的诚意,真是做不得假的。” 远处,黑獒带着那群狼崽子狗崽子跳圈钻洞,时不时传来它们的嚎叫声,听上去生机勃勃,又欢快无比。 军犬基地的隔壁就是方遥练兵的地方,嘿哈的呼唤也此起彼伏。 沈照江和小赵氏不知道老管家和沈璃在说什么,一直待在原地。 逆女,还不接受他们道歉,当他们多么想来吗? 正心里不忿,就听沈璃对老管家道,“还请老伯回去替我带个话,我沈璃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谁做下的孽就由谁承担后果,老丞相不必自责。有的人她天生就是坏,不是爹娘不教的事。至于老丞相这里,我和舅舅一样都对他老人家敬重有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们都未怪到他的头上。而他们两个么......” 她指着沈照江和小赵氏,冷冷地道,“只要他们不再出幺蛾子,我是不屑于对他们动手的,烦请老管家将他们带回去,让老丞相好好管束吧。道歉就不必了,我娘都死了,我没资格替她原谅凶手,他们可以滚了。” 老管家无奈地回过头去,看了看沈照江和小赵氏。 这夫妇二人还是有些放不下身段,好在嘴上一声没吭,没再敢招惹沈大姑娘。 既然沈大姑娘拒绝接受他们的道歉,还是先回去吧。 “既如此,那小的便先带姑奶奶和姑爷回去,打扰沈大姑娘了,就此告辞,沈大姑娘安重。” 沈璃点头,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一阵风声袭来,她往旁边一闪,几枚带着寒光的飞镖嗖一下窜了过去,稳稳地扎在地上。 沈璃一下子怒了,眼睛一眯,冷冷地盯着老管家,“树上的那两人是你带来的?” 老管家一怔,“树上?树上什么人?老奴什么也不知道啊。” 沈璃将手放在嘴边,猛地吹出几声尖锐的唳叫,呼啦啦,老管家和沈照江夫妇眼瞅着狼崽子犬崽子飞奔而来,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去,就在那棵树上,将上面的人拿下。” 沈璃手一指,黑獒带头,领着小崽子们窜到树下。 正当几人以为它们不会爬树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黑獒顺着树干站起来,由它垫底,几只狼崽子迅速搭起了高高的梯子,再有几只狼崽子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猛地一个助攻,顺着梯子便窜上树梢。 藏在树上的人眼看要暴露,忙提起轻功想要跃到隔壁树上去,沈璃二话不说抬起胳膊,她的袖袋里有连环弩,嗖嗖几箭飞出去,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得落在地上,对着这边一拱手,“见过姑爷,见过姑奶奶,见过沈大姑娘。” 沈璃一挑眉,看向老管家,“你认识?” 老管家的汗又下来了。 确实认识,是府里的暗卫,他在老丞相身边见过。 可是,人真的不是他带来的,他现在也懵了。 “你二人怎么过来了?是丞相爷还有什么吩咐吗?还有......”老管家看了眼地上扎着的飞镖,“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名暗卫道,“我们是主子派过来的,主子让我二人过来看着点,防止姑奶奶与......” 他看了眼崔兰儿,算了,还是别说那么直白了,“预防起冲突,一旦有苗头好及时阻止。” “起冲突?”老管家刚要问,一下子想起暗卫看向崔兰儿的那一眼,猛地意识到什么,再去看地上的飞镖,“刚才是?” “从崔姑娘脚下窜出几条黑虫子,咱们怕虫子咬到姑娘们和姑奶奶,怕引起误会,又来不及通知,便出手将虫子扎住了。”暗卫道。 风儿拂面,沈璃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 不用多说了,定是崔兰儿忍不住想对小赵氏出手,没想到被老丞相派人的人发现了。 “二位的眼力可真好,呵呵,佩服,佩服。”沈璃吹了一声口哨,刚刚还警惕地围在暗卫和沈照江夫妇身边的兽儿们四散开来,跟在大黑獒身后,有序回到基地里。 至于崔兰儿牵出来的那一只,依旧稳稳地坐在她脚边,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暗卫。 暗卫走上前来,弯腰去取飞镖,狼崽子低吼一声拦住,身上的毛当即便炸开了。 “狼哥儿,你去,”崔兰儿吩咐道。 狼崽子果真像个孩子似的听话,低头来到飞镖前,伸嘴一叼,一枚飞镖被它衔在嘴里,转身过来放在崔兰儿手里。 接着又是一枚,又一枚...... 她总共放出去四只黑甲虫,地上就有四枚飞镖,每一枚飞镖下面都扎住一只黑甲,直接扎进了土里。 暗卫伸出手去,“崔姑娘,这飞镖是我的。” 崔兰儿往身后一藏,“干什么?想要回去?” 暗卫奇怪了,都说了东西是他的,还给他不是应该的吗? “你知道我养那四只黑甲花了多少心血和银钱吗?”崔兰儿指着地上的四个洞,痛心疾首,“今日天气好,我想放它们出来晒晒太阳,谁知刚溜达没两步就惨遭你的毒手。呜呜呜,我的大黑啊,二黑啊,三黑啊,四黑啊,你们死得好惨啊......” 沈璃使劲低着头,使劲控制不让自己的肩膀抖,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第231章 合伙抬价 暗卫恐怕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扣住他的暗器不还了,以往不是杀就是打,可眼前这人是崔御史的女儿,是连他主子都忌惮三分的人,他可不敢动手去抢。 飞镖,他的飞镖啊。 暗卫哭丧着脸,早知道被人讹,就拾点石子备着了。 崔兰儿以袖掩面,哭嚎两声之后,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手里的飞镖。 像是铁打的,不值几个钱,倒是上面的标志挺独特,想必这也是暗卫想要讨回去的原因了。 “我的大黑啊二黑啊三......” “崔姑娘,崔姑娘,”老管家连忙放软了声调,劝慰道,“莫哭莫哭,您看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看,是让小哥赔您虫儿呢?还是赔您其他?刚才呢,他也是一番好意,不知道那虫儿是您养的,怕伤到您,这才出的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确实莽撞之下将您的虫儿给射死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他生气,给他个机会赔偿您。只要您高兴,您说赔多少就是多少,如何?” 崔兰儿的眼睛眨巴两下,咕噜咕噜转啊转,满脸悲愤道,“我是那讹人的人吗?啊?再说了,怎么赔?你们抓的虫子和我自己养出来的能一样吗?我养的虫子有灵性,能听懂我的话,耗费我多少心血才养到那么大。你们抓来的呢,蠢得连鸡都不吃它们,能和我养大的那些比吗?呜呜呜,不能提啊,一提就心痛啊,大黑二黑三四黑啊,你们死得好惨啊,说没就没了啊......” 暗卫都要哭了。 出来执行任务,却被人明目张胆地讹诈,还不敢反驳,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他也想哭。 崔兰儿哭得喉咙发干,眼里又没有眼泪,用袖子挡住眼睛,又一次看了看手里的飞镖。 还别说,做得倒是挺精致的。 翻过来看看,覆过去看看,确实精致,不知道出去卖的话能得几文钱。 “崔姑娘,崔姑娘?”老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入耳中,将做美梦的崔兰儿叫醒,“您看......给您十两银子行不行?” 市面上最顶尖的虫鸟价格,顶了天了一只也就是二两银子。 崔兰儿这四只虫子算八两,这姑娘不好打发,再多给她二两凑个整吧。 十两银子,能抵朝廷大员一个半月的俸禄了。 “多少?十两!”崔兰儿咽了咽口水,一定要稳住,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很激动,稳住,稳住,“十两银子,这个嘛......” “十两恐怕不行,”沈璃连忙接过话头,对老管家道,“崔姑娘雇人从山上挖的时候光是工钱就一只虫儿付一两,四只虫儿的工钱就是四两。还有她喂养虫儿所耗费的珍贵材料,什么蜈蚣啊,僵蚕啊,蛇肉啊,鱼羹啊......” 崔兰儿呆呆地看着沈璃,都忘了装哭。 璃姐姐的牛逼吹得比她还响,她自己都舍不得吃什么蛇肉鱼羹的,璃姐姐就敢吹牛说她拿那东西喂甲虫。 早知道一只甲虫能在璃姐姐的吹嘘之下变得比金甲虫还值钱,她刚才就该一下子放十只出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暗卫瞠目结舌,看着沈璃叭叭叭的嘴巴,再看看同样震惊的崔兰儿。 天啊,事主都露馅了,这沈大姑娘还竟然帮着事主一起讹人。 “那......那沈大姑娘您说,小的,小的该赔多少钱合适?” 暗卫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听得老管家于心不忍,刚要帮忙求情,就听沈璃道,“这钱不应该你来赔,而应该由她来赔,难道不是吗?” 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小赵氏,“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是来保护她的。如果不是怕虫儿伤到她,你也不会着急用飞镖来打虫儿。既然她是受益人,所有的损失都要由她来赔。否则,我们不介意去丞相府找丞相爷来付这个银子,对吗兰儿?” “哦对对,就是,璃姐姐说得对,要是她不赔,我就让我爹找老丞相赔,一文钱都不能少。” 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小赵氏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肺都要气炸了。 明明是崔兰儿想帮沈璃这个贱蹄子出气,放出虫子来攻击自己,自己没说让她们压惊,她们可倒好,竟敢反过来讹自己了。 她怒目圆睁,抬起脚步就要往前理论,被沈照江死死地拉住。 沈照江压低声音警告她,“你疯了,过来的时候父亲是怎么说的?不能和沈璃起任何冲突。你这个时候出去争吵,以为自己能占到便宜吗?真要是连崔御史都惊动,让他在朝堂上让父亲丢面子,父亲能饶得了你才怪。” 小赵氏的眼珠子都快气出来了,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任凭沈璃和崔兰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那四只甲虫的价钱。 “不然还是少要一点吧,”崔兰儿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要多了她给不起,回去还得迁怒这位小哥,怪可怜的。” 暗卫:说得跟真事似的,我谢谢你俩。 “嗯,少要点吧,你好好算一下,该给你多少?说个数出来,她要是没带那么多银子就让人回丞相府报信,让老丞相送过来。”沈璃点头赞同。 崔兰儿的神情顿时又悲伤起来,“是啊,今天必须收到银子,我还要在天黑之前厚葬它们,让它们下辈子别当甲虫,托生为人。呜呜呜,它们好可怜好可怜,我的大黑二黑三四黑啊,白费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啊,那可都是银子啊......” 老管家嘴角抽了抽。 这哭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兰儿抽抽搭搭,抹了抹眼角使劲挤出来的泪水,对老管家道,“一只甲虫......” 脑中突地想到自己卖给萧辰泽的蜈蚣,一条十两银子,这黑甲被璃姐姐吹得吃蜈蚣长大,怎么着也得比蜈蚣贵吧? “就十五两一只吧。”崔兰儿一拍大腿,吓了老管家和暗卫一跳。 “十五两?”小赵氏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怎么不去抢呢?烂大街的破虫子都敢要十五两,强盗都没有你这么黑。” 崔兰儿脸上刚刚还悲戚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双手掐腰,对着小赵氏一伸瞪眼,“就十五两,这还是看在小哥和管家面子上少收你的。四只六十两,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找你爹去要,你爹不给我就让我爹找他要,看回去你爹不罚你跪,哼。” 第232章 神奇的事情 老管家一看不好要吵架,连忙拱手作揖,抖着胡子劝起架来,“崔姑娘,姑奶奶,二位先别吵,别吵。崔姑娘消消气,这银子咱们给,咱们肯定给......” 小赵氏在后面大吼一声,“要给你给,我可没那么多银子被人骗。” 老管家嗓子一噎,下意识地看向沈照江。 沈璃此时冷冷地笑了。 “真的不给吗?你确定?” 那副冰冷的面孔和半带威胁的语气,一下子令小赵氏想起半夜被带到奇怪屋子里的恐惧。 她的毛孔瞬间竖立,从脚后跟开始,凉气嗖地窜了上来。 沈照江一看她脸色煞白,气息都变得紊乱,生怕真出什么事,二话不说解下腰间荷包,翻出两张银票递给老管家,“这是六十两,我们赔,一文钱都不少,愿意赔,愿意赔。” 看到崔兰儿喜悦地从老管家手里接过银票,沈璃身上的戾气才逐渐消散,老管家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 沈大姑娘根本就不会给沈照江和小赵氏留面子,真要是在这里打起来,都不用她出手,看她刚才指挥狼犬的本领,光是那群兽儿就能将小赵氏吓得屁滚尿流。 “璃儿,你看......”沈照江上前一步,似乎想和沈璃说几句话。 “没事你们可以走了,”沈璃从小赵氏身上收回视线,理都不理沈照江,对老管家道,“往后少到这里来,我不敢保证没有狼崽子跑出来,一旦伤到你们可别说它们野性难驯。护卫。” “到。”刚才守门的护卫连忙从远处跑过来。 “送客。” “是,”护卫一伸手,“诸位,请。” 暗卫没有走,指了指崔兰儿的手心,“崔姑娘,我的飞镖。” “哦,对,给你,”崔兰儿将飞镖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璃姐姐,今天我请你们下馆子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蒸鱼做得特别好吃,我都馋好久了,咱们今天就去。” “今天不去了,改日再说。” “好,改天也行。璃姐姐,这是两张银票,给,你一张,我一张。” “我不要,你自己收着,空了再去山上多捉点虫子回来,专门卖给傻子,比你爹当官赚钱还快。” 暗卫嘴角直抽。 沈照江和小赵氏的脸都是黑的。 老管家权当没听见,渐行渐远。 回到丞相府,将事情与老丞相一说,老丞相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崔铁嘴的女儿不好惹,果然刁蛮有趣。哈哈哈,大黑二黑三黑,她倒是反应快,还起了名字,还什么领出来晒太阳,这姑娘有趣,太有趣了。” 老管家躬着腰,告罪道,“没能完成主子吩咐,老奴惭愧。” “无妨,”老丞相笑完,淡淡地瞄了沈照江和小赵氏,“我本来也没指望沈大姑娘能接受他们的道歉。” “爹,”小赵氏一听就急了,“您这不是让女儿去丢脸吗?” “怎的?丢脸不应该吗?”老丞相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不让你们俩送上门去给沈大姑娘解气,你以为皇上和方遥会轻易放过你?还有你。” 他指了指方遥,“你可知道我跪在紫宸殿外面的时候,方遥对我说什么了?” 沈照江一听方遥的名字头就大,老实摇头道,“小婿不知,望岳丈指教。” “他说,还没顾得上揍你。” 沈照江咬了咬牙。 “他说,你平日里在沈大姑娘面前摆当爹的威风,却在她被皇后叫进宫中为难的时候连管都不管,任凭她自己在宫里自生自灭。要不是他赶过去及时将沈大姑娘救出,大姑娘肯定就吃了皇后的黑亏。就你这样的爹不要也罢,以后再敢惹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逮着你就揍,你好自为之吧。” 沈照江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方遥,呸,兵痞子,兵疯子,莽夫,莽夫! “你觉得等方遥从宫里出来,他心里会不会窝着火?万一他找上门去干架,你能躲得过去?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是好看还是好听?让你们俩主动到沈大姑娘面前丢面子是为你们好,多少能消去一些方遥的怒气。别和他起冲突,他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更何况,皇后和二皇子已经盯上这里,你们还是腾出精力来对付他们吧。” 小赵氏又感觉脑后嗖嗖冒凉风了。 眼前是自己指着皇后大骂贱人的场景,自己将皇后的老底揭穿,皇后要是真的被废,肯定会让二皇子报仇。 她这颗头从今往后算是不稳了,而这一切都是沈璃造成的,对沈璃的恨意重新涌上心头。 她抬头看着父亲,没敢说话。 “皇上让我将你带回来,不是让你在这里养尊处优的。你去郊外别院,赶紧将自己的罪状写下来,我会派几个暗卫跟着你,”老丞相板着脸道,“罪状写好之后我要呈给皇上看,尤其要写明白你是如何半夜出现在凤仪宫的。记住,就写皇后将你召进宫后关在那里,你也不知道皇后给你吃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突然异常失态,这才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请皇上赎罪就好。” 他说一句,小赵氏点一下头。 明明想写沈璃将她掳进宫的,可她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 皇后恨毒了她,现在的她连丧家之犬都不如,如果没了父亲的保护,皇后的人随时都能杀了她。 夫妇二人退了下去,老丞相疲倦地揉揉眉心,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 老管家不敢发出声音,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们去见沈大姑娘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老丞相问。 他始终弄不明白,这姑娘身上究竟有什么奇遇,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能耐。 老管家想了想,“启禀老爷,还真有两件奇事。” “哦?”老丞相的眼睛瞬间睁开了,“什么奇事?” “一件是,老奴从未见过能号令狼崽子狗崽子的人,沈大姑娘就能。她只消吹声口哨,那群兽崽子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规规矩矩听她指挥。看得老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第二件是,她能在暗卫刚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踪迹,可见她的能耐在暗卫们之上,且超出好多,” “第三件是,老奴亲眼看见她抬手从袖袋里射出箭矢,是连环射出的,打得暗卫们躲都没地方躲,如此精妙的暗器,简直太绝了。” 第233章 外甥女有婚约 老丞相听得连连点头,“难怪方遥愿意在练兵场旁边为她辟出一块地方来弄什么军犬基地,这女娃儿竟然是个武行的材料,真真是难得啊。” “是啊,老奴一看这阵仗,哪里还敢一力让人家接受道歉,话说到了就走吧。幸亏老爷派了暗卫过去,不然让崔姑娘的虫儿伤了姑奶奶可就事大了。就老奴看着啊,这位崔姑娘最是个不怕事的,敢惹敢当,又有个好爹当靠山,可惹不起。呵呵,虫子咬了姑奶奶,她也会说是姑奶奶惹她的虫子生气了,不怪虫子的。” 两个人说到这里,又呵呵笑起来。 一名暗卫落下来,单膝跪地禀报,“主子,付立章的人将姚逊带走了。” 说罢,又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 老丞相重新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屋子里很静,老管家等了一会,见他没说话,便弯身退了下去。 皇宫里。 皇上用过沈璃送来的药,情况很快好转,重新睡过一觉醒来,就见方遥坐在榻旁,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刚要轻轻推他,又一下子想到儿子和沈璃的事,皇上不乐意了,猛地一巴掌拍在方遥头上,“姓方的,你说,你外甥女凭什么看不上朕的儿子?” 方遥迷瞪着呢,冷不丁被皇上一拍,这才知道皇上醒了,忙站起来揉了揉眼睛,道,“皇上,璃儿说她在庄子上的时候,我妹妹为她定了一门亲事,臣总不能一女许两家吧?臣是因为这个才拒绝大皇子的,可不是嫌大皇子不好。” “定了亲事?”皇上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方遥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璃儿不想嫁皇家,皇上和太后却偏偏都看好她,挺麻烦,“臣妹是璃儿的娘亲,她给定下的婚事,自然作数。” “你少来糊弄老子,”皇上在常公公的搀扶下换衣下床,“不是说和魏国公家那小子有婚约吗?又怎么可能和别人定亲?” “皇上,您忘了臣妹被沈照江气疯了?她神志不清,哪里知道璃儿有没有婚约?她只知道谁对璃儿好,她就把璃儿托付给谁。对,就是这样。” 皇上瞅着他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这么明显的推脱,怎么着?这是明晃晃的不想和皇家有牵扯吗? “方遥,你小子少在朕的面前耍鬼,要是你家外甥女不行,那就你女儿,朕记得她的年龄和大皇子也差不了几岁,她的身份也匹配,不然就她了。” “那不行,”方遥一听就急了,“我女儿说大皇子太老了,她看不上。” “方遥,”皇上也急眼了,声音一下子拔高许多,气哼哼地道,“你终于说实话了,还说不是看不上朕的儿子,你这个狡猾的骗子。朕的儿子个个人中龙凤,哪里就比别人差了?你敢看不上,惹急了朕就下旨赐婚,让你不嫁也得嫁。” “皇上,不是我,不是我嫁给大皇子,”方遥嘿嘿笑了,“您别着急,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比臣家里那两个女娃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您何不在他们当中挑选。您看冠勇侯家的,还有礼部侍郎家的,还有......” 砰。 一本书砸过来,方遥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个混账东西,礼部侍郎家的女儿才几岁?你拿个几岁的娃娃来打发皇子,皮痒了是不是?” 才几岁? 那么小吗? 方遥仰着脸,翻着眼睛想啊想,平日只关心军营里的事,哪里知道谁家的女娃多大了。 “废话少说,”皇上道,“明日让沈璃带着她那劳什子听诊器进宫为朕检查,朕要亲自问问她那个婚约的事,方遥你要是敢欺君,看朕不打断你的腿。来人。” 皇上一声大喝,穆衡推门进来。 “你跟着方遥去郊外大营住,在他外甥女进宫之前不许他回府,免得他们俩合计着糊弄朕。” “皇上,臣怎么敢骗您,臣真的不敢,您看您还不信了。” “老子要批折子,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滚蛋。” “是是,臣这就滚,”方遥和皇上一番插诨打科,眼见皇上的精神气好了许多,放下心来。 一边往后退一边道,“皇上要注意龙体,别太劳累,折子看一会就歇着,实在看不完就扔给别人看。您自己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吃饱喝足睡够了就找个娘娘陪您去御花园散步。皇上,千万注意龙体啊。” 皇上嫌他聒噪,刚要拿起案上的书去扔他,听到他最后那句话里满满的担忧,心中一动,又将书放了回去。 “好了,朕知道了,罗里巴嗦的,还不赶紧滚。看你那俩黑眼圈,几天不睡了?赶紧滚去睡去,再顶着俩黑眼圈进来,看朕不治你个惊驾的罪名,滚滚滚。” 穆衡带着方遥下去了,皇上拿起折子来打开,却久久没看进去一个字,“常公公。” “老奴在。” “你让人去辰儿府里说一声,让他明日也进宫来,朕要当着他和沈大姑娘两人的面问,好好的一对佳人,怎么就看不上呢?” “是,”常公公躬身答应下来,转身出去吩咐,等再回来,见皇上还盯着折子发呆,于是劝道,“皇上,看不进去就别看了,要不老奴陪您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皇上放下奏折,抬头看他一眼,“你说,若方遥的外甥女真有婚约,那除了方遥,还有谁家的女儿配得上辰儿呢?” 常公公一愣,摇头笑道,“皇上问老奴,老奴哪里知道?只不过......您为何如此着急为大皇子选妃呢?” 皇上站起来走动两步,看上去心事重重,“老二老三都定了皇妃,没道理当大哥的反而没有定。不是朕着急,而是,唉,朕希望他能得配佳偶,这样到了底下,朕也有话对楚后说。” 眼见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常公公连忙拿过一件披风追上去,“皇上,秋到了,老奴给您披上,您刚刚好,小心被凉风扑了。” “你瞧瞧,朕的身子都到了连风都受不得的地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活头。一旦哪一天说走就走了,朕的这几个儿子,这江山,谁能接手?” 皇上也不需要答案,自顾自地说着话,迈步出了门口。 天高云白,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整齐划一地向南飞去。 “老二老三的皇妃娘家各有各的势力,都不容小觑。不说江南温家,即便是崇国公,你别看他倒了,他这些年和皇后经营的底子可隐藏很深,厚实着呢。所谓春风吹又生,朕若是不把事情料理清楚就走了,保不齐他们什么时候就又死灰复燃了。可真要料理清楚,又哪里是那么简单哟。” 皇上一边咳嗽着,一边慢慢向前走去。 第234章 王妃只能是她 翌日辰时,沈璃早早收拾好药箱,坐上宫里派来的马车出了门。 昨晚宫里派人来告诉她,让她今日进宫给皇上和太后检查身体。 刚到宫门口,沈璃掀开车帘,一眼便看见了同样要进宫的萧辰泽。 萧辰泽眉头一挑,“你来了?” 沈璃也不搭话,在绮罗的搀扶下跳下马车,绮罗背起药箱,主仆二人越过萧辰泽往里走去。 “哎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说你呢,沈璃,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宫来的?我父皇?还是皇祖母?” 沈璃突然停住脚步,萧辰泽差一点就撞到她身上,忙也止住脚步,眼睛盯在她的脸上。 “你的事都忙完了?你管我进宫干什么?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你离我远点。” “心情不好,为什么心情不好?谁惹得你?小赵氏吗?” 沈璃转身就走。 舅舅派人给她送了一封信,通知她今日进宫,信里还说,皇上会问她在乡下庄子上有婚约的事,教她见了皇上如何回答。 她正心里烦躁呢,就遇见萧辰泽了。 陪萧辰泽进宫的是徐飞,他见沈璃不搭理主子,主子还一个劲地往前凑,撇了撇嘴,小声道,“主子,您这样子就跟街上调戏小媳妇的浪荡子没啥两样。” “闭嘴。” “闭嘴。” 萧辰泽和沈璃同时出声,对着徐飞喊。 徐飞忙捂住嘴巴,往后退了退。 可别把主子惹恼了,会挨揍。 主子从昨晚就满脸阴云,听徐扬说好像跟沈大姑娘有关。 宫里传出信来,方大将军已经明确跟皇上说不能让沈大姑娘嫁给他们家主子了,据说沈大姑娘除了袁志麟的婚约之外,还有一份婚约。 听得他头大,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真麻烦。 他就是再傻都感觉得到主子那么热情都是故意的,不然就主子一向沉稳寡淡的性子,怎么会跟人姑娘家如此亲近? 唉,主子连讨姑娘开心都不会,还不如他呢?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学都学不会,笨蛋。 改天他带主子去楼里涨涨见识,那里面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让姑娘们给主子上一课。 徐飞低着头,嘀嘀咕咕往前走。 萧辰泽也不说话了。 沈璃说她有婚约的时候,他还没太当回事,没想到方遥说到父皇面前了。 若父皇当了真,他和沈璃两个就再也没有可能。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回京之前,舅舅和他谈了三天三夜,将京中各大家族的态势,母后当年病重到去世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宫中几位皇子和他们身后的势力,逐个分析给他听。 然后,他回来以后就到处惹事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单枪匹马回京之后保护好自己。 母后的死因要悄悄地查。 臣子们的心里都向着谁,也要他慢慢琢磨。 还有父皇...... 不是他要争那个位子,而是如果他坐不上去,他的下场会比母后还惨,而他身后的外祖母和舅舅,会因为他的失败受到牵连...... “姑娘小心。” 前面一声轻呼,萧辰泽连忙抬头看过去,却是沈璃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的思绪又飘到沈璃身上。 她是他的意外,他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以及这个人带给他的那些经历。 不管他愿不愿意,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在他伤重到几乎活不下去的时候,是她救了他。 那个时候的他仿佛是一个初生婴儿,没有任何抵御外侵的能力,整个人身上除了伤口就是伤口,且在源源不断地流血,随便踹一脚,他的命便就此休矣。 母后的仇,舅舅一家的安全,便统统没了后文。 是沈璃给了他生的机会。 就是因为这个,他在认出沈璃来的那一刻,便打心底里将她当做自己最信任的人,不需要理由,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果不其然,她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她能瞬间消失,能救人于危难,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有古书上才会出现的神奇药材,甚至还会武功,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武器...... 这些她都没有瞒着他。 知道她的秘密越多,心里对她的好奇就越浓厚。 加上对救命恩人的那份天然依赖,都让他时刻在关注着她。 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白天希望见到她,就连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她。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她说话不客气,写字超难看。她还不讲规矩,怼天怼地,连自己的祖母爹爹都敢怼。坦坦荡荡地不给他们留面子,又明明白白地将他们的暗算全部还回去,干得多漂亮。 每次想起她,他都感觉自己的生命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心跳随之加速,那种悸动和热血涌动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一向目中无尘的性子在她面前化为乌有,他故意逗她,找借口接近她,心里早就已经认定,未来的王妃除非是她,否则他谁都不要。 还以为可以慢慢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再找机会请父皇赐婚。 没想到,她拒绝了。 如今上达天听,若父皇也不反对,他的愿望就永远别想达到。 想到这里,萧辰泽的心情愈发沉重。 不行,绝对不行。 什么另一份婚约,分明是她拿来搪塞自己的借口。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想逃?门都没有!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往御书房走去。 路上遇到的宫人纷纷行礼问安,等两人走过去之后,又偷偷打量。 常公公站在御书房门口,老远便看见了两个人,忙对里面通传道,“禀皇上,大皇子和沈大姑娘到了。” “让他们进来。” “是,”常公公答应一声,对着两人殷勤地俯身,“老奴见过大皇子,见过沈大姑娘。” 萧辰泽一如既往只是轻微点头,沈璃则和绮罗一起,对着常公公一笑,“常公公好。” “哎哟好好,哎哟好,大皇子,沈大姑娘,皇上宣您二位进去呢。” 第235章 娘亲替我收下的定情信物 皇上坐在御案后,方遥站在旁边,两人看着萧辰泽和沈璃进来,心绪各异。 在皇上的眼里,真是再也找不出比沈璃更合适的儿媳。 在方遥眼里,是谁也配不上他的外甥女,相比较之下皇子们的分数最低。因为皇家事事多,明争暗斗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儿臣见过父皇。” “臣女见过皇上。” “好好,好,哎呀,好啊,都平身吧。” “舅舅。”沈璃站起来,看了眼方遥。 “嗯,璃儿啊,你先帮皇上诊脉,看看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看完之后皇上还有话问你。” “是。”沈璃伸手从绮罗手中接过药箱,打开,拿出听诊器来向皇上走去。 萧辰泽看着听诊器,顿时又想起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被沈璃带到一个奇怪屋子的情形。 那个时候沈璃就曾用听诊器听过他的动静,问她,她说听听他心脏肺部什么什么的,那些词他大多没有听说过,当时伤势严重,也没心情去问。 除了这个,还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为什么沈璃每次用瞬息挪移大法将人掳走,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不是应该从哪里掳走,便就近停在哪里吗? 可她不是,她掳他们去的那个地方一直都在,就像是她的房子一样。不对,像是一个笼子,将所有她掳过去的人装在里面,带到任何她想带去的地方。 “皇上您现在很好,已经没事了。臣女又带来一些药,等太医院查验过后便可按照臣女写下的方法服用,这药效果非常好,只要您按时服用,可保皇上万世无忧。” 方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瞬间得意起来。 “万世?唉,朕哪里敢想那么多。朕现在只求能看到皇儿们成家,能将朕的这江山稳稳地接过去,等朕去地府见祖宗的时候不至于被祖宗们斥责,便谢天谢地了。” 方遥一听便竖起了耳朵。 皇上这是开始往那个话题上引了。 说完这句话,皇上见没人接过去,便对常公公使了个眼色。 常公公连忙笑呵呵地道,“皇上多虑了,皇子们人中龙凤,成家不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事吗?” “哪里就简单了,”皇上轻咳两声,忧伤地道,“就说朕这大儿子,下面的两个兄弟接连议定了皇子妃,他自己却连点动静都没有。唉,真是让朕操碎了心啊。” 他看向方遥,方遥闭着眼站在那里,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皇上看着就来气,真想拿桌上的奏章糊他脸上。 老子都如此递台阶了,你个王八蛋还不接茬,非得逼朕自己将话说得那么直白吗? 咳咳,咳咳。 皇上捂住嘴巴,使劲咳嗽两下, 方遥耳朵动了动,暗暗在心里撇了撇嘴,这才道,“皇上,您怎么又咳嗽了?您不是刚用过璃儿带来的药吗?再说了,这里可没人招惹您,您着的什么急嘛?” 明知故问,这混账东西,又明知故问。 皇上看着方遥装傻充愣,要不是孩子们在跟前,真想让人将他打一顿。 “皇上啊,老奴记得大将军说过他家这外甥女秀外慧中聪敏机灵,堪当京中闺秀之楷模。如今看来,果真如大将军所言,沈姑娘是京城里数得着的顶顶好的姑娘呢,”常公公到底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眼见皇上的话方遥不肯接,连忙笑呵呵地道,“这顶顶好的姑娘是不能低就配夫婿的,可若高就嘛......好似也只有皇子们能算得上。咳咳,那个什么,老奴觉得啊,沈大姑娘和大皇子就十分般配,皇上您看呢?” “哎对,你说得对,朕也觉得般配,没想到你连个媳妇都没有,竟然还懂看姻缘,这么说来,连你也觉得他们俩有夫妻相了?” “是,老奴早就这么觉得了,别看老奴不通内里玄妙,但老奴看戏台子上唱的,都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双的,就像大皇子和沈大姑娘一样。哎哟老奴这心里啊,光是看看都美得很呢。” 方遥翻了翻白眼。 常公公使劲配合皇上演双簧,他都懒得搭腔。 反正璃儿那里拿定了主意,任凭他们说再多,只要璃儿自己不答应,谁说也没用。 萧辰泽站在常公公旁边,抬眼便能看见站在方遥身边的沈璃。就见沈璃的脸渐渐红了起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沈姑娘,”皇上说了这一会,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便也不准备再继续兜圈子,声音一沉,带了皇帝的威严,“朕刚才所论之事你如何作想?今日恰好在宫里,你便照实说给朕听听。”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璃身上。 沈璃静静地想了一会,蹲下打开药箱,伸手进去摸啊摸,摸出来一个荷包。 接着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荷包打开,一枚闪着莹润光泽的玉佩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娘亲在庄子上给我定亲时,收的对方定亲信物。臣女不是心高气傲,而是已经有了人家,所以不能再和大皇子议亲,请皇上明鉴。” 常公公连忙走过来,从沈璃手中接过玉佩,准备呈给皇上。 殊不知,只一眼,他的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 玉佩递到常公公手里,常公公双手捧着,来到皇上面前,“皇上,您看......” 还没递到手上,皇上的眼睛就已经惊讶得快要坐不住。 为谨慎起见,他接过去仔细看。 那枚玉佩太醒目,站在一旁的萧辰泽也看得清清楚楚。 萧辰泽的嘴角弯了起来。 皇上却嘴角直抽,看看沈璃,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玉佩。 刚要说什么,不放心,又低头看了一下,这才使劲忍住爆笑,咳嗽一声,和气地问,“沈姑娘,你确定这是你母亲为你定亲时收的定亲信物?” “是,臣女确定。” “好,那......你母亲可见过那个......可见过对方?” 沈璃抬起头,不明白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她又转脸去看舅舅。 就发现舅舅对着她使劲挤眼睛。 这是为她着急,让她赶紧承认呢。 “见过,当然见过,娘亲和对方都认识呢。” “哦?是吗?” “是。” “那么,你呢?你可曾见过对方?” 这话问得,沈璃觉得皇上今天有些啰嗦。 “臣女也见过,且很满意。” 肯定要说见过啊,不然皇上说娘亲疯了做事不靠谱不认可怎么办?何况她还要证明对方对她好呢,当然是有交集才知道对方的好嘛。 第236章 玉佩主人 皇上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了,伸手将玉佩递给萧辰泽,接着问沈璃,“行,那朕再问你,你是不是只认定这玉佩的主人是你的夫婿,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是,”沈璃总觉得皇上的反应怪怪的,她心里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怎么回事,“臣女和这玉佩的主人已经定了婚约,往后必是要嫁给他的,自然不能随意毁约。” “好,这可是你说的,看在你献药有功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了。” “不是,皇上,臣女没有欺君。” “大胆,”皇上眼睛一瞪,别说沈璃吓一跳,就是方遥也吓了一跳,就听皇上道,“辰儿,你看看这块玉佩,是不是你出生时,父皇亲自画图案,用唯一的一块天山籽玉为你做的身份佩。” 萧辰泽双手接过,嘴角的笑已经压都压不住,“是,父皇明鉴,是儿臣的随身玉佩。” 沈璃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是她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大皇子出生时皇上亲自给准备的身份象征了? 干什么干什么? 讹人呢? 不知道她舅舅在这里啊?以为她的东西就那么好骗啊? “皇上,您还是让大皇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那明明是臣女母亲在臣女十五......呃,十三岁时为臣女收的定情信物,可不是大皇子的什么贴身玉佩。皇上您可不能为了将臣女和大皇子绑定在一起,连臣女的玉佩都要强行说成是大皇子的。” 这明明是她在进京路上从所救之人身上拿的,当时她将他剥光搜出这枚玉佩,留作他付自己的诊金。 跟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皇家果然都不是好人,青天白日的就明抢人家东西,抢完了还要编个故事来证明出处,干嘛?糊弄鬼啊? 方遥也被他们说糊涂了,只得亲自上前,来到萧辰泽身边,低头去看他手里的玉佩。 只一眼。 得,不用多看了。 当年他在边关,皇上画好玉佩图案以后,特意复刻一张随书信送给他看。 他到现在都记得皇上得意的语气,也记得玉佩边上用上古文字写出来的那个辰字。 想起沈璃的那笔丑字,方遥无奈抚了抚额头。 她肯定不知道这图案中的玄妙,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信誓旦旦,一口咬定这是娘亲替她接收的定亲信物。 唉,定亲信物啊! 方遥看看皇上和萧辰泽脸上掩盖不住的笑容,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这一下,璃儿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舅舅?”沈璃见舅舅的神情从疑惑到无奈,还摇头,心里没底,也急了,“舅舅,您可要为璃儿做主啊。” 方遥默默走回来站到她身边,将声音压到最低,都恨不得凑到她耳边了,对她说道,“那玉佩确实是大皇子的,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仿佛一记闷雷打在头上,沈璃懵了。 懵了。 什么? 确实是......萧辰泽的? 她嘴巴张大,呆呆地盯着萧辰泽,好久眼睛才会动。 接着便将他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好几遍,扫着扫着,目光转到萧辰泽腰部以下。 脑中突然出现自己在空间里为他缝大腿伤口的场景。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要杀了她。 她说救了他的子孙根,收他的玉佩当谢礼。 啊啊啊啊啊! 谁能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沈璃就这样呆愣半晌,脑中嗡嗡作响。 刚才自己说什么来着? 这玉佩的主人就是自己的夫婿,绝无虚言。 绝无虚言...... “沈姑娘,皇家每一个皇子公主出生时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信物不能作假,作假就有混淆皇家血脉的嫌疑,是要杀头的。而且,信物的记录要存档,能查得到,”皇上心情好,便有耐心多说几句,“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你舅舅,或者让他陪你去查验都行。总之不管怎么说,这玉佩确实是大皇子的身份证明,上面甚至还写了他的名字,你......” 幸亏这姑娘不太认得字,不知道那是个古老的辰字。 “对了,辰儿,你老实告诉父皇,你这块玉佩是怎么到了沈姑娘手里的?为什么到了她手里她竟然还不知道是你的?” 这个问题不光皇上好奇,就连方遥和常公公也好奇。 内情如何只有大皇子和沈璃知道,可那能说吗?不敢说啊。 只要说了,萧辰泽曾经在看守皇陵时离开陵寝去密州的事情就暴露了,一旦暴露,沈璃和方遥都脱不了嫌疑。 尤其当时皇上还问过方遥,皇陵坍塌砸伤的人确定是大皇子吗? 方遥明明不确定,却突然想到老镇国公,便回答说是。 事情太突然,一时间,萧辰泽和沈璃都没想好怎么回答。 皇上不由得多看了两人一眼,“怎的?沈姑娘刚才欺君不好说,辰儿你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在自己手里,你竟然没有发现?” “启禀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发现?您也知道,儿臣府里全是糙汉,哪有人帮儿臣收拾这些?要不是沈姑娘今日拿出来,儿臣一直以为放在府里呢......要真论起来的话,是不是上次儿臣参加沈府宴会的时候丢在沈家的?” 沈璃在心里暗暗咬牙。 特娘的,你为了自保说丢在我家,那我成什么了? 我捡到别人的贵重物品就昧下,品行这么差,正好,你家也别娶了。 “启禀皇上,臣女这玉佩可不是在府里捡的,而是......” 想到自己刚才信誓旦旦说这是娘亲收下的定情信物,沈璃犹豫地看着皇上,“皇上,您真的不怪臣女刚才骗您?” “朕不怪你,但这次你必须说实话,不然一起算。” “好,臣女是帮人看病,那人没有银子,就掏出这枚玉佩来抵得药费。” 这一点她不算撒谎,她就是给萧辰泽看病,这玉佩是他的医药费。 “那人看的什么病?他有没有说出玉佩的来历?”常公公忍不住好奇地问。 “看的是......呃,是花柳病,他说他是怡红楼的龟叔,玉佩是客人抵花酒钱给的。” 萧辰泽的眼皮也开始抽了。 就知道她不能说好话,胆子也够大,父皇刚说过不许撒谎,她又开始骗人了。 无奈,他只能上前一步,单膝跪了下来,“父皇,她在跟您开玩笑呢,这玉佩是儿臣偷偷放在她院子的,儿臣是故意的。她以为天降横财,今日拿来搪塞儿臣,分明是不喜欢与儿臣有婚约。不过嘛......” 他看着紧张的沈璃,邪魅一笑,“儿臣心悦沈大姑娘,愿与之连理枝头,白首偕老,望父皇成全。” 第237章 他和表妹青梅竹马 沈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话算怎么说的? 皇上不讹人,改成明着逼婚了。 她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转头去看方遥,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转到他身上,就发现他正一会皱眉头,一会嘴里嘀咕什么,一会又扼腕叹息。 忙完这一切,他将头一抬,“皇上,璃儿刚才是不应该哄骗皇上,但她那也是为了不嫁给大皇子,无奈之下想出来的下下策。臣觉得,她不肯嫁给大皇子,肯定是因为她知道大皇子,呃,大皇子和镇国公府嫡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私定终身也说不定。” “人家楚姑娘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小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哪里会像臣这外甥女,您也看见了,她连大皇子玉佩上的名字都不认识,更别说那手字写得多么惨不忍睹,” “臣有时候想一想都头疼啊皇上,就她这样的,进了高门也管不好家,没得将人家府里管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真要让她去给人家当主母,丢的可能就不仅仅是玉佩了,说不定连房契地契都能丢,” “真的皇上,臣知道外甥女的心思,她是自愧不如,才不敢攀高枝的。臣觉得,就她这种自知之明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至于她和大皇子之间的缘分嘛,这事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啊。” 叭叭叭说了这么多,说得他口干舌燥,瞅着皇上面前的茶盏直咽口水。 皇上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咽下口水,试探地问,“皇上,您干嘛这么看着臣?” 要不是俩孩子在跟前,皇上真想捞起点什么来甩他脸上,“你听谁说的辰儿和他表妹情投意合?还私定终身,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要是让楚衡晟知道你这样编排他女儿,你看他能不能和你干上一架。” “嘁,臣才不怕那老小子,他敢打打试试,臣不打掉他的牙就算臣输。至于私定终身嘛,臣说的是保不齐,又没说肯定就是,皇上干什么这么抠字眼?这个时候皇上不应该问问大皇子是不是和他小表妹俩有点什么吗?” 不是他嘴贱,他也没有拿人家姑娘名声调侃的恶习。 而是他收到消息,镇国公上次以身入敌营,抢回来一大块地方,将敌营搅得翻天覆地,自己也差点回不来。 或许这段经历让楚衡晟后怕了,于是极力安排自己母亲带着夫人女儿都回京,据说还提前给萧辰泽写来一封信,信上希望萧辰泽和女儿能成眷属。 这又不是秘密,方遥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他就不信皇上就没有听说这事。 如今逼着璃儿嫁给大皇子,回头一旦楚家姑娘回京,璃儿哪里能比得过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不行,不行,别说璃儿没看上大皇子,就是冲着大皇子有青梅竹马,也坚决不能嫁。 皇上沉着脸,一肚子气还没理由发,只得没好气地看着萧辰泽,“你自己说吧,怎么回事?你和楚家那丫头是不是有什么?要是有的话不妨告诉父皇,父皇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也可以为你们赐婚的,不用遮着掩着。” 他现在也怀疑儿子是不是因为楚衡晟和自己之间的矛盾,而不敢当着他的面承认与楚姑娘之间有情义了。 难道说自己和太后都看走眼了,大儿子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喜欢沈姑娘? 眼里的目光射向萧辰泽,萧辰泽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百口莫辩。 一着急,忙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了上去,“父皇您看,这就是舅舅让人给儿臣送来的信,舅舅在信上说的是舅母有那个意思,想让儿臣和表妹亲上加亲。儿臣不是有意瞒着,而是儿臣自己从没有那个想法,生怕说出来让更多人误会。之所以不提,是想等外祖母她们回来以后当面和舅母说清楚。这事本来知道的人不多,儿臣还想问问大将军,这么私密的信件,他是从哪里知道如此详细的?” 方遥一听这个,就开始支支吾吾了。 这让他怎么说? 他在楚衡晟的军营里安排自己人,这事皇上知道,楚衡晟也知道。 就像楚衡晟在西疆军营也安排了自己人一样,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为了国事,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是安排的人除了传递战事消息,顺便还传递人家家里的小道消息,这事就有些娘娘们们了。 “那个,也没有大皇子说的那么私密吧?这事在北疆知道的人不少,你舅舅自己就大咧咧告诉别人,说他最中意的女婿就是你这样的。我只是从护送军报回来的传递兵嘴里偶尔听到的,谈不上知道太详细,这种事也不需要详细,知道个开头,就能猜到内里的不少乾坤。” 他说得没错,楚衡晟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听了他的话,萧辰泽越发着急了。 “没有的事,大将军莫要乱说话,我从来都没那样想过,我只心仪沈大姑娘一个人。” 一着急,萧辰泽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一边说,眼睛还一边往沈璃身上瞟,殊不知,沈璃正在津津有味地在吃瓜。 好大的瓜。 没想到舅舅手里还有这样一手资料,舅舅怎么不早告诉她?早告诉她,她就不用拿着玉佩骗皇上,还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了。 萧辰泽有个想嫁给他的表妹? 近亲结婚? 这小子好歹曾经帮过自己好几次,要不要告诉他不能近亲结婚? 算了,告诉他,万一他误会自己是因为吃醋才说那些话的怎么办? 不管什么年头,好人都不好做啊。 众人随着萧辰泽的目光看沈璃的时候,发现她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一会皱眉,一会摇头,一会又锤拳叹息...... “璃儿?璃儿?”方遥不知道她怎么了?生怕她心里不忿窝着火,担心地喊道,“没事璃儿,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咱们不愁嫁。” 呸。 看自己这张破嘴。 璃儿本来也不想嫁人,愁个屁。 第238章 太后装病 “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方遥也不管皇上是不是黑着脸了,拱手行了个礼,大着嗓子道,“在大皇子和楚家姑娘的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臣请皇上不要为大皇子和璃儿赐婚......” 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太后骂人的声音了,“方遥,你个混账东西,又嫌弃上哀家的孙儿了?看哀家今日能饶得了你。” 方遥嗖一下窜到皇上身后蹲下来,“皇上,您可得说良心话啊,臣哪里嫌弃大皇子了?”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迎着太后过去,“儿子见过母后。” 众人也忙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臣见过太后娘娘。”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老奴见过太后娘娘。”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太后进得门来,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去找方遥,“方遥,你给哀家出来。” “臣不出去,臣怕您打人。”方遥蹲在御案后,探出头来看了眼太后,又缩了回去。 “大了你胆了,还敢和哀家犟嘴了,就冲这个,哀家也得揍你一顿。” “太后,您不能不讲理,”方遥的头又探了出来,讨好地笑了笑,“您老人家的孙儿招人喜欢,名门贵女们都抢,连他舅舅家都想抢。就这种情形,臣那外甥女您又不是不知道,不学无术一个,哪里能抢得过人家?再说了,璃儿她自己又没动过嫁人的心思,您总不能逼着臣将外甥女许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吧?” 太后被他一席话绕了进去,一怔。 萧辰泽一听就急了,忙扯着太后的衣袖晃了晃,“皇祖母,孙儿没有不喜欢沈姑娘,孙儿......喜欢着呢。至于表妹,那是根本就没有的事。皇祖母,孙儿觉得大将军就是故意找借口,他不想跟咱们家扯上关系。” 太后混沌的脑子顿时就被萧辰泽的话洗清,重重地将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方遥,你这个混账,沈姑娘小小人儿一个,她懂什么?还不都是你在背后鼓捣的?哀家不管,大皇子和沈姑娘的婚事,今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皇帝。” “儿子在。” “你现在就拟旨,给辰儿和沈姑娘赐婚,我看方遥这个混账小子敢阻拦?耽误哀家孙儿婚事,耽误哀家抱重孙子,他方遥想气死哀家,哀家跟他没完。哎哟,哎哟,哀家心口难受,不行,心口疼。” 沈璃刚要反对,太后一捂心口,看表情好像着急之下又犯心疾了,吓得她什么都顾不得说,连忙上前去扶太后坐下,一把拖过药箱,拿出了听诊器。 方遥也吓得从御案后出来,三步并两步来到太后跟前,紧张地看着沈璃为太后听诊,“怎么样?太后怎么了?” 可千万别是他气的,太后一旦有点什么,他这辈子可就算是到头了。 其他人也紧张地盯着太后,太后闭着眼睛,一副虚弱到连话都不想说的模样。 扑通,扑通...... 太后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沈璃生怕自己听错了什么,皱着眉头又重新听一遍。 扑通,扑通...... 她疑惑抬眸,恰好看见太后眼睛似乎在动。 装的? 可她是太后啊,谁敢说她装病? 王太医急匆匆地跑来,见了沈璃轻轻喊了声师父,便跪在太后面前为她把起脉来。 把了一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张的脸色一下子放松了,“谢天谢地,太后娘娘您没事,心脏好着呢,什么毛病没有。可见我师父的药果真管用,太后只要按时服用,身体会一日比一日好,您啊,就等着享......” 呃? 皇上为什么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大皇子为什么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自己明明说的是好事,又没说太后病重,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干什么一副想要生吞了自己的表情? 怯怯地往沈璃身边靠了靠,王太医咽了下口水,“那个......那个啥,臣再试一遍脉,别弄错了。” 重新把脉,没错啊,太后她老人家就是身体康健,心脏跳动有力啊。 他疑惑地看向沈璃,“师父,您那个听诊器听下来情况如何?为何我把脉,感觉太后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心脏比我的都好呢?” 砰的一下。 王太医的脑袋被萧辰泽狠狠地拍了一下,“皇祖母不舒服呢,你没看见吗?净在这聒噪,要是吵到皇祖母静养,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王太医一愣,下意识就想反驳,“太后她没有生病,大皇子您不能乱说话,您......” 他嘴巴大张,一下子愣在那里。 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皇上和大皇子今天都不想听到他说太后无恙,他们想听的是,“太后她老人家,呃,品脉象嘛,确实有些不舒服,就是,那个,就是心口有些堵,不够舒畅,呃,对吧,大皇子?” 萧辰泽看一眼沈璃,没好气地对王太医道,“对不对我哪里知道,你是太医,我又不是。” 好,这次没有动手,看样子自己猜对了。 王太医提起来的心放松下来,特意碰了碰沈璃,“师父,太后她老人家心跳得稍微有点快,对吧?” 说罢对着沈璃挤挤眼,好心提醒她不能说实话,会招皇上和大皇子嫌。 尽管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觉得自己作为沈璃的得意弟子,有义务提醒自己的恩师,不要让恩师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得罪皇上和大皇子。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沈璃收起听诊器,慢慢放入药箱。 药箱关上的刹那间,她跪在太后面前,无奈磕了一个头。 “太后娘娘,臣女不懂事,劳您烦心了。”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沈璃道,“承蒙您和皇上厚爱,属意臣女嫁给大皇子。舅舅他......” 她回头看一眼方遥,“舅舅他不是看不上大皇子,而是,舅舅手里的兵权只想为皇上所用,一旦臣女与皇子有了婚约,不管舅舅有没有那个心,都会被人认定他的兵权归了大皇子。舅舅与臣女拒绝婚事,也是为了避嫌,请皇上和太后明鉴。” 第239章 太后挖坑 沈璃的话令所有人都沉默了,她说出了最主要的方面。 萧辰泽本身就有一个镇国公的舅舅,镇国公手里已经有大周三成的兵权。 如果和沈璃有了婚约,沈璃的舅舅可是骠骑大将军,手中兵权并不比镇国公少。 两大军中巨头成了亲家,皇上不是应该最忌讳的吗? 这还不包括冠勇侯府这个靠山,沈璃可是侯府老夫人的救命恩人,沈璃嫁给谁,冠勇侯府便无条件偏向谁。 提醒一下,冠勇侯府的兵权也是三成。 如此一来,一旦萧辰泽和沈璃的事情定下,就代表大周所有的兵力都到了萧辰泽手中,皇上还能睡得着吗? 万一再出一个四皇子那样的事情怎么办? 皇上与太后对视一眼。 方遥也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皇上心目中的太子,属意萧辰泽? 眼见气氛有些凝重,太后咳嗽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些事情皇上不在意,哀家更不管。哀家只知道我那大孙儿到如今都没有定下皇子妃,反倒是他兄弟们一个接一个有了姻缘,那怎么能行?” “璃丫头,你听老身的,今日先和辰儿定下这门亲事。有哀家和皇上给你撑腰,你便是妯娌当中最尊贵的那一个。哀家跟你说,你别看辰儿一天到晚臭着一张脸,其实他小时候又良善又和气,是宫里人人都喜爱的皇子。唉,也是他母后去了之后,他才变得不爱说话,变得孤僻起来的......” “瞧瞧,哀家说这些事情做什么,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接着说你们俩姻缘的事,哀家说到哪里了?” 沈璃轻声道,“说到我俩先定亲。” “对对,你俩先定亲,你终于同意了。好啊好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知道哀家身子骨不行,不想让哀家死不瞑目,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哎不是,我什么时候......臣女没......” “皇上,还不赶快拟旨,还愣着干什么?璃姑娘都同意了,你是太惊喜,忘了该做什么了吗?”太后将沈璃的话截在喉咙里,对着皇上便吼。 众人全都愣住了。 方遥第一个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反对,这个时候皇上也反应过来了,一看方遥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忙对常公公道,“笔墨伺候,大喜事啊,哈哈哈,大喜事啊。” 沈璃都快急哭了,“不是,太后娘娘,我,臣女没......” “没事没事,哀家都懂,”太后又一次堵住她的话头,就是不让她往下说,“哀家知道你孝顺,你是看在哀家年事已高,身子骨又不争气的份上才答应的,哀家都明白着呢。难得你有这份心,哀家和皇上都看在眼里了。好孩子,你放心,回头哀家一定亲自为你准备聘礼,让你风风光光地入咱们皇家的大门。哎哟,我这心里啊,一块石头落了地,一下子敞亮了。皇上,哀家的身子骨全凭璃姑娘的心意才好起来的,你可要好好赏赐她啊。” “是,母后说的是,儿子知道了。” 皇上连忙应下来,不得不佩服母后的老奸巨猾。 姜到底是老的辣,眼见人家舅甥俩都不答应,母后竟然能绝处逢生,将沈姑娘引进坑里。 哈哈哈,看方遥吃瘪的样子,他的心情怎就这么好呢? 方遥已经瞠目结束,被太后绕得晕头转向了。 沈璃也是骑虎难下。 不答应就是不顾太后的身体,答应就是孝顺孩子,这都哪跟哪? 第240章 皇家大门 赐婚圣旨当天送到了骠骑大将军府。 方遥明明就在宫里,他不想接圣旨,皇上笑着道,“你抗旨,朕不和你计较。朕让人送圣旨去将军府,让方老将军收着。别以为朕不知道,当年镇国公和老将军曾经想结儿女亲家,既然没结成,那就让两家的外孙结嘛。” 没想到皇上连这事都知道,方遥顿时就有些泄气。 还真让父亲说着了,兜兜转转,该有的缘分,躲也躲不掉。 再去看沈璃的神色,出乎方遥意料,她竟然没有焦急,也没有恼怒。 仿佛皇上亲自写就的那份圣旨上说的不是她和大皇子的婚事,而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眼睁睁看着常公公像抢宝似的捧着圣旨便跑,一副身后有人追的样子,看得方遥都想撵上去踹他屁股。 常公公一路赶往将军府,故意让随从们大声议论大皇子和沈大姑娘的亲事。 不等圣旨到将军府,外面先将喜讯传了个遍。 方老太爷带着府里所有人跪迎圣旨,常公公宣读完亲自扶他起来,笑呵呵地道,“恭喜老将军,咱们将军府出了一位皇子妃,还是太后和皇上钦点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是是,常公公说的是,”老将军不像方遥那么反对,圣旨都下来了,肯定是经过儿子和璃儿的同意,“能入了太后和皇上的眼,是璃儿的福气。不过嘛,能娶到我家璃儿,也是大皇子的福气,常公公您说对吗?” “谁说不是呢?”常公公也不悖着老将军,天大的喜事,他可不想找不痛快,“太后和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都说像沈姑娘这么好的人儿,在最有资格入皇家大门的。您听听,您听听,这么高的评价,可不就是大皇子有福气才能娶到的吗。” 皇家大门? 老将军心里一动,抬眸看了眼常公公。 常公公一副没意识到自己多说话的模样,笑着接过管家递来的荷包,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难怪今儿个大清早咱家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呢,原来是讨了这么个添彩的活,还得了老将军厚赏,多谢老将军赏赐,多谢多谢。” 客套一番,常公公告辞回宫。 几家欢喜几家愁。 二皇子府里。 肖浩泽接连摔碎好几套名家茶盏,府里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管家躬身进来,吩咐人将碎瓷收拾出去,“主子,事到如今,您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我怎么能不生气?”肖浩泽愤愤道,“他萧辰泽的婚事,皇祖母和父皇就那么上心,为了他宁愿落方遥的埋怨,也要想方设法让沈璃嫁给他。这么明显的偏颇,凭什么?我哪里比萧辰泽差了?皇祖母和父皇为何没有这样对待我?怎么不见他们对我的婚事那么上心?但凡他们上点心,我也不用自己去算计。萧辰泽那个狗东西,他竟然可以娶沈璃,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不甘心,不甘心。” 啪。 又是一套茶盏被扫到地上,碎成渣子。 管家叹了一口气,亲自打扫起地上的碎片。 “你说,皇祖母和父皇为什么那么偏心?我哪里比萧辰泽差了?为什么?为什么?” 肖浩泽发狂地抓挠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目眦欲裂。 管家沉默一会,冒出了一句话,“因为他的娘亲是楚皇后,主子,您的娘亲不但不是楚皇后,而且眼看明日就要被人弹劾了。” 管家是皇后亲自为二皇子挑选过来的,主仆情深,他这才敢在二皇子面前如此说话。 “主子,您现在要做的事是,抓紧联络那些人,让他们在明日的早朝上想方设法保住皇后娘娘啊。” 而不是争风吃醋,分不清孰轻孰重。 肖浩泽一听,顿时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扑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第241章 选块封地给你如何 皇上身子一好转,上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商议废后。 说完这个决定,底下鸦雀无声。 二皇子肖浩泽曾经找过的那几个人在他视线看过来的时候,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他心里咯噔一下子。 出状况了? 他猜的没错。 就是前儿个,付立章将姚逊带走,问他朝堂上都有哪些人是皇后栽培出来的。 起先他还嘴硬不说,付立章一挥手,过来一名拿着长长银针的小卒子。 小卒子也不多说话,付立章一点头,他便将银针对着姚逊的尾骨位置扎了进去。 也不知道扎着了什么穴位,姚逊的嗓子就像被人捏住了似的,嗷嗷尖叫,声声刺耳,叫得几乎岔了气。 “其实我已经查清都有谁了,”付立章扫扫衣袖,淡淡道,“你说不说都一样。”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名单,扔到姚逊身上,“你看看,别以为我在诳你,恐怕上面有些名字连你都不知道是皇后的人吧?” 小卒子将银针抽出来,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姚逊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的,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 名单上的人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倒也不是皇后和崇国公故意瞒着他,而是觉得他太草包,告诉他反倒无益。 “我的人已经一一拜访过他们了,”付立章示意小卒子将名单拿过来,重新放回到自己袖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道,“你说不说,其实意义不大。我且不问你他们都是谁了,你现在告诉我他们的把柄,我呢,听听你说得对不对。对就考虑放你一马,不对,你就继续享受银针招呼,直到我认为你说的东西有价值。” 姚逊紧闭嘴巴,惊恐地看着他。 付立章眉毛一竖,“不相信我?” 说罢手一抬,手捏银针的小卒子便从后面走了上来。 不等姚逊反应过来,一针下去,他全身骨骼便瘫软了。 那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痛,他能想象到的所有的痛楚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个的十之一二。 眼看他疼得嘴唇惨白,眼泪直飙,连气都要上不来,付立章又一抬手,小卒子将针抽了出来,特意拿到姚逊面前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还不打算说吗?”付立章的语气永远都风平浪静,但他做出来的事...... 姚逊不敢回想了,好容易回过气来,带着哭腔道,“我说,我说......” 没过半个时辰,付立章便派人去把姚逊交代的那几个人秘密抓捕过来,再将他们分开各个审问。 就这样逐根连线,连诈带吓,很快,这个交代一些,那个交代一些,被抓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超出了名单上记录的人数。 审问完毕,付立章也不多说话,他要的只是把柄,不是要让朝廷瘫痪。 有了这些把柄,还怕他们再敢只打自己小九九,不给皇上出力办事吗? 早朝上,皇上宣布要废后,崔御史第一个站出来,“皇上圣明,臣等定一力拥护皇上的决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便是冠勇侯,“皇上英明,臣等必鼎力支持皇上决定。” 后面站出来的是方遥,“皇上,皇后为人不德,与逆妃柳氏勾结,迫害宫中嫔妃。臣恳请皇上对其所犯之事予以严查,收其凤印,削其权柄,即日起立即禁足凤仪宫,等候发落。” 肖浩泽摇摇欲坠,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扑通。 跪了下去,“父皇,此中定有误会,儿臣相信母后不会......” 一抬头,皇上正冷冷地盯着他,满脸厉色,他一下子语噎了。 自己找过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出来替母后求情,难道他们都不怕那些把柄了? 不,绝对不是。 定是有更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出现。 除了母后,除了自己,能让那么多朝廷命官都畏惧的人是谁? 他看着皇上冷冰冰的脸色,从脚后跟窜起一股凉意,整个人汗毛直竖,身子也不由自主抖动起来。 “老二,你和姚家大姑娘的婚事早就定下,如今你大哥也定下皇子妃,待你大哥大婚之后,就该是你和老三了。你们呢,一个个都大了,一直在住在京里总不便宜。若是你觉得京中不如意,朕可以为你选一块封地,如何?” 五雷轰顶。 肖浩泽只觉脑中仿佛被什么炸裂了一般,窒息,潮水般的窒息涌上心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嘴唇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旦选好封地,大婚之后的皇子便要离京,太子之位将离他越来越远。 这让他怎么甘心? 第242章 学着哄姑娘 萧辰泽今天没有上朝。 天还不亮,他就带着狼青去军犬基地帮忙了。 沈璃和他的婚事定得有些强人所难,他心里明镜似的。沈璃出宫后,皇祖母语重心长地对他道,“璃姑娘可不是那没主见的,即便是定下婚约,你也别高枕无忧。不管怎么说人家姑娘是个好的,真要论起来是咱们差了点意思。要想让璃姑娘打心底里认可你,你就得拿出最诚恳的态度来。” 他连连点头,想问皇祖母该如何去哄姑娘家,又问不出口。 从宫里出来之后,萧辰泽特意将徐扬他们叫到跟前,沉默半晌冒出来一句话,“你们谁哄过姑娘?” 众人一怔,八卦之心顿起。 徐飞贱兮兮地凑上前来,裂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主子,您想讨好沈大姑娘是不是?” 刚说完这句话,徐扬便伸手拍了他脑壳一下,“一边去,主子在说正事呢。大家赶紧想办法,好早点把主母哄进门。” 徐飞摸着脑袋,不服气道,“我就是在跟主子说正事啊,你们不会哄,不代表我也不会,哼。”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身上,“你?你会哄姑娘?” 不是大家不相信他,实在是以他的脑袋瓜子,伙伴们之间的事情他都弄不明白,怎么可能弄明白姑娘这回事? “那是自然了,”徐飞得意地昂起脸来,头一次被大家围在中心,他很**,“主子身边内奸那个事,你们难道忘了我是怎么查出来的了?” 众人一下子想起来了。 主子去密州差点丢了性命,怀疑有内奸走漏风声,命人去查。 后来还是徐飞跑到青楼扮龟公,这才查出内奸喜欢上楼里的一名姑娘。那姑娘后来被崇国公府管家的亲戚赎身纳为小妾,内奸出去办案回来以后知道了,于是偷偷约见。没承想被那亲戚发现,亲戚便成全二人,内奸就此被人收买。 当时所有人都主张秘密杀掉内奸和小妾,萧辰泽没同意。 萧辰泽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姑且留内奸一条命,看看能不能牵出后面的线。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徐飞见大家在等他说下文,得意洋洋道,“不是我吹,我不但见过猪跑,还......” 他咽了下口水,呸,自己这张嘴,不把门,差点乱秃噜。 “我还差点吃了猪肉,”他嘿嘿一笑,摸摸自己后脑勺,“有几个姑娘看我长得好,上赶着让我去她们屋里歇息呢。”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吸引过来。 “要不是我心里时刻记得主子吩咐的任务,早就成了那些姑娘的爷们了。” 越说越离谱,徐扬没好气地又敲了他脑袋一下,“问你怎么哄姑娘开心呢,扯那些没用的干嘛。” “怎么是没用的?”徐飞正说得高兴,一听徐扬这样说,当即反驳道,“你道我为什么这么受姑娘欢迎,就是因为我跟那里面的老龟公学了最厉害的哄姑娘招数。” 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徐飞特意对着萧辰泽的方向道,“主子,您得买礼物送给沈大姑娘,什么胭脂啦,水粉啦,钗环头饰啦。对了,还有好看的衣服和一些小玩意,还有......” 他一边说一边想,“您还得会说好听的话,比如说姑娘貌美如花,讨人喜欢,身段好,唱的曲儿也好......” 他翻着眼皮,仰着脸,使劲地想,“最好还会写点诗文,偶尔说点文绉绉的酸话,比如说小娘子......” “滚,”一本厚厚的书隔着好几个人朝他扔了过来,直接砸在他脸上,“再说浑话,老子赶你回北疆。” 徐飞吓呆了。 不是问怎么哄姑娘吗? 他教的可都是真本事,这也就是主子,要是搁旁人他还不一定愿意教呢。 主子怎么还恼了呢? 徐扬没好气地看着他,恨恨地道,“沈大姑娘什么身份?那些人什么身份?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都说了些啥?那些话用在沈大姑娘身上,你动动你的脑子想一下,合适吗?蠢货。” 不合适吗? 徐飞更加迷糊了。 女人不都一样爱听好话,喜欢那些在他眼里没用的玩意?其他高门妇人他又不是不认识,他看着也都这样,怎么沈大姑娘就不一样呢? 唉,女人可真是麻烦。 萧辰泽挥手将人都打发出去,想了想又将徐扬单独叫进书房,两个人在里面嘀咕半天,也不知道都研究出了什么门道。 徐扬从书房出来后,带着人去了崔御史府上,一通为国为民的慷慨陈词将崔御史说动,崔御史悄悄告诉他,“我听小女说,沈大姑娘最近正愁从山上带回来的狼崽子野性不够,准备找机会将它们带出去历练呢。” 徐扬连忙站起来感谢,刚要离开,崔御史又道,“我还听小女说,沈大姑娘也喜欢养虫子玩,你回去告诉你们家爷,但凡他需要用虫儿们办事,记得多费点银子去买哦。” 说罢,狡黠的小眼睛眨了眨,闪出阵阵精光。 凭着得来的消息,今日一大早,萧辰泽便带着狼青到了军犬基地。 沈璃吃过早饭过来,还没等进门,便听见里面一阵又一阵的狼嚎声。 高亢嘹亮,森冷悠长。 让人一听,顿时有种深入骨髓的颤栗。 “谁在那里?”沈璃下了马车,问从里面跑出来的丁兰。 “是大皇子,听我哥说,天还不太亮他就来了,还带着狼青。” 沈璃眉头轻皱,“没说来干什么的?” “没呢,”丁兰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和他说话,兰儿姐姐刚到,正在里面审问他。” “审问他?”沈璃和方明婉好奇地看着丁兰。 丁兰莞尔一笑,道,“可不是嘛,兰儿姐姐说璃姐姐是天上的仙子,凡间没有人能配得上,大皇子想和璃姐姐成鸳鸯,得让她知道大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然后,兰儿姐姐就一样一样地问了。” 说到这里丁兰忍不住嘻嘻笑起来,“兰儿姐姐可逗了,她问大皇子家里有多少银钱铺子庄子土地,问得大皇子一愣一愣的。嘻嘻,大皇子说她被崔御史教成个小管家婆了,她就说大皇子不诚心,减分。吓得大皇子忙说自己府里有专人管理账册,具体有多少东西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可以保证,他有足够的能力让璃姐姐锦衣玉食,而且璃姐姐一过门就当家,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璃姐姐的。” 在丁兰看来,堂堂皇子能这样说,委实够诚意,太感动了。 但崔兰儿可不这样看,她听爹爹说过许多背信弃义的读书人故事,才不会被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打动。 于是审问继续,“听说你有个表妹,眼看就要回来。还听说,你们俩眉来眼去,有没有这回事?” 萧辰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当即连连摆手,“崔姑娘,我可没得罪过你,你千万别害我。” 丁兰听到这里,看见沈璃的马车停在门口,便出来了。 留下崔兰儿在里面,接着审问萧辰泽。 第243章 失去表哥消息了 萧辰泽的视线转向外面,远远地看着沈璃向这边走来。 耳边是崔兰儿的追问,“你还没说说你表妹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说不清楚,璃姐姐照样可以解除婚约。” 怕萧辰泽不服气,她又加上一句,“这可是我爹告诉我的,我爹说他知道赐婚圣旨,太后和皇上为了表示对璃姐姐的看重,特意附了个单独的旨意给璃姐姐,上面说璃姐姐在大婚之前可以反悔,我说得对吧?” 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萧辰泽无奈点头,“崔姑娘说得对。” “哼,那是自然,我爹说的能错吗?”崔兰儿得意地看着迈步进来的沈璃,高兴地道,“璃姐姐,我在问大皇子和他表妹的事情,正好你也来一起听听。” 不等沈璃回应,萧辰泽便着急了,“你可别胡说,我和我表妹之间没有任何事情,这个......这一点沈大姑娘也是知道的。” 他紧张地盯着沈璃,想从她脸上看出是否生气。 可惜沈璃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淡地扫他一眼,将手上东西放下,便对崔兰儿道,“明天把你那些蛇虫鼠蚁的都带来,我要挑选一批防身用。过两天带着崽子们出门历练,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有备无患比较好一些。” 她才懒得去管萧辰泽的什么表妹不表妹。 那婚约对她来说存不存在都一样,她想要就要,不想要,谁要勉强不了她,她有的是办法解除。 “璃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崔兰儿一听要出门便竖起了耳朵,连忙急道,“我把家里的虫子都带上,我还可以在路上再捉一些。咱们让绮丽帮忙易容,扮成......扮成出门游学的少年郎如何?” 扑哧。 方明婉一下子被她逗笑了,“谁家游学的儿郎身后跟着一群狼崽子?” “呃......”崔兰儿被问住了,挠了挠头发道,“也是哦,要不然,我们就装作猎户?不行不行,也不可以,咱们跟猎户比又瘦又矮,一看就不像。那,咱们扮成什么合适呢?” 只要后面跟着一群狼崽子,好像不管怎么扮,都是路人的焦点,少不了被人围观。 一旦被有心之心盯上,麻烦确实就少不了。 “那个,我说两句可以吗?”萧辰泽见沈璃从进门就没和自己搭腔,想起皇祖母的嘱咐,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沉住气,得想办法得到沈璃的欢心。 此时听到姑娘们谈论的事情,一下子提起了兴趣,“我们在北地的时候,经常骑马去打猎,每匹马旁边都会跟好几只猎犬。我建议你们扮成出城打猎的公子哥,骑着马,顺带着便能将崽子们带出去。” 崔兰儿快人快语,一听便兴奋地拍着手叫道,“哎呀是啊,这个主意好,这样没人会想到那群公子哥是咱们扮的,咱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了,你觉得呢璃姐姐?” 沈璃还是觉得不妥,想了想道,“可还是有人能认出狼和狗的区别的,更何况,谁家的公子哥出城那么的阵仗,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露馅,更何况我想一个人......” 她本来打算的是自己一个人出门,没想过要带崔兰儿一起。 她要去的地方是密州。 回京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惦记着庄子上的大勇哥和大黄狗。 舅舅上次去密州查案子,沈璃托他帮忙给大勇哥送过银子。 听舅舅说,大勇哥将庄子上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和隔壁庄子一个佃户家被休回家的女儿好上了。 那女子不能生养,遭丈夫嫌弃,夫家要另娶,还想让女子当妾,女子有志气,当即和丈夫撕打起来,就这样被休回了家。 娘家这里有哥哥嫂子,她一个被休之女得仰人鼻息,处处小心,即便这样也经常被嫂子冷嘲热讽,还连累爹娘跟着受气。 恰好大勇这边庄子上想多招几个人做工,那女子听到这个消息,当天便将换洗衣服打成一个包袱,背着去应工。 没想到她不但干活麻利,还做得一手好饭菜,为人也十分热心肠,见不得大勇哥自己补的衣服揪成一团,经常悄悄地帮他洗好补好,再悄悄离开。 她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殊不知大勇在她嫁人之前就有些喜欢她,那个时候沈璃母女还不知道会怎样,庄子上日子艰难,大勇哥不敢提。 如今不一样了。 大勇哥不但有了底气,更知道她在偷偷帮自己补衣服。 于是在一天夜里,大勇哥截住又要悄悄溜走的女子,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我看上你了,我要娶你,你愿不愿意?” 女子啊的一声,羞红着脸跑了。 ...... 舅舅说,那次过去,他让人将女子的爹娘哥嫂叫到庄子上,说是看一看,实际上是为大勇哥撑腰。 本来也都是些庄户人家,哪里见过那么大的官?所有人都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那个嫂嫂在女子面前小心翼翼,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了讨好的意味。 ...... 这许多天来,沈璃一直惦记着回趟密州。 除了庄子那边的事情要处理好,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她谁都没讲。 表哥方季洮在上个月底,半夜悄悄离开了。 舅舅秘密派他去铁矿上,扮做牢中囚犯做苦力,暗地里调查京中贵人的事情。 从方遥亲自过去查案被人暗杀,过了那么长时间,京中这位贵人一直都没有动静。 依皇上的意思,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杀,得留着他,将他身后的人揪出来。 所有的事情都是悄悄进行的,要不是方遥想跟沈璃要几颗手雷给方季洮防身用,他连沈璃都不想告诉。 方季洮刚离开那几天还好说,这几天,沈璃经常听外祖母和外祖父说自己右眼老跳,跳得他们心里烦躁。 有些事情玄而又玄,就比如沈璃的穿越。所以,对于两位老人家右眼总跳,沈璃不得不认为这是一个让人不安的信号。 不光两位老人家,就连舅舅,都能看得出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 问他怎么了,开始的时候舅舅还不说,被沈璃问急了才说了实话,原来方季洮失去消息了。 沈璃当即就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密州铁矿,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44章 多了好多陌生人 沈璃正暗自思忖着,崔兰儿晃了晃她的胳膊,“璃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自己一个人出去?” 方明婉和丁兰一听,都诧异地看向这里,“你真的想自己一个人?”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人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多崽子?” “是啊,万一有不听话的,偷偷溜出队伍,谁帮你去拦它们?” “晚上睡觉的时候,谁和你轮班看守它们?璃姐姐,你别以为有黑獒和狼青就行,它们能耐再大毕竟也只是畜生,有些事情是帮不上忙的。” “更何况,”方明婉看了眼萧辰泽,“更何况狼青只听大皇子的,它还不见得会跟你出去呢。” 这倒是个问题。 沈璃也看向萧辰泽了,这是进门之后第一次与他对视,萧辰泽的心怦怦直跳,连忙道,“没关系,我跟狼青说,让它跟沈姑娘一起带崽子们历练。” 崔兰儿却连连摇头,道,“说是这样说,路上会有许多不可预测的事情,璃姐姐一个人,就像大雁落了单,一旦被猎人盯上就有危险。” 听了她的话,沈璃刚要笑,猛然想到密州府衙,想到铁矿,铁矿上的人形形色色,从小头目到苦力,他们背后的人,所牵扯的线索...... 低头想了想,她又抬起头来,看向了萧辰泽,“你最近忙不忙?” 她记得他手里抓了个西羌三太子蔑儿干,还故意瞒着皇上和舅舅他们,也不知道审问得怎么样了。 听舅舅说最近京城里进来好多来路不明的人,要不是舅舅的眼线遍布各个角落,还真发现不了这些人的踪迹。 因为他们太会装了。 直接扮成各行各业的人,悄悄地隐入市井之中。 然后再利用所有空闲的时间,到茶楼里,酒肆里,集市上,到处搜集消息。 他们就是在搜集消息的过程中,被方遥的人盯上的。 由一个人追踪到一群人,由一根线牵出了好几条线,终于,古树和古木从这些线索当中,查到一个可怕的信息,这群人是从西疆入境的,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他们是西羌细作。 这么多细作突然进入大周,定有大事发生。 方遥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将这群人严密监视起来。 沈璃还帮舅舅弄了许多防身武器,甚至连能致人麻醉的针剂都从空间里拿出许多。 舅舅和沈璃说起京中这些紧张态势,还叹息说,幸亏他还没回边疆军营,难怪皇上极力留他在京中坐镇。原来远离边疆的京城也不太平,那些隐藏在黑洞里的暗箭,甚至比明刀明剑的砍杀还要凶险万分。 不知道京中突然多出来的这些西羌细作是不是来寻找蔑儿干的,如果是,沈璃想问问萧辰泽他准备怎么办。 “我不忙,正好有空,”萧辰泽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差点语无伦次,“我可以和你一起出门,正好带上狼青,我,它,它能帮很大的忙。” 沈璃点点头,刚要说对,就听方明婉和崔兰儿同时说道,“不行,你跟去怎么能行?孤男寡女的,会被人说闲话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见萧辰泽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只淡淡地扫她们一眼,然后慢慢道,“沈姑娘出门的事情,你们难道不保密吗?” 被人这样一说,两位姑娘一怔,悄悄吐了吐舌头。 说的也是哦,本来也是一件秘密,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又哪来的闲话? “可不管怎么说,表姐也不能单独和大皇子你一起出去,我爹肯定不会答应的。”方明婉提醒道。 沈璃没说话。 出发之前,她要和舅舅好好聊一聊,尤其是去密州寻找表哥这件事情,她需要舅舅多提供点线索。 第245章 抓了个活口 废后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皇后的凤仪宫被禁军围了起来,没有皇上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二皇子也不可以。 楚皇后的死成了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扎得他生疼。 每每想起,他都恨不得将姚后抽筋削骨,诛其九族。 “方遥,你说,密州铁矿到底是谁在搞鬼?他们背后的靠山又是谁?” 若不是还没查清密州之事,他连一刻都不想留皇后那条命。 方遥站在皇上身边,思绪走了神,没有听到皇上的问话。 皇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遥,方遥?” “啊,是,臣在,”方遥愣怔抬头看向皇上,“臣在,皇上您说。” “你最近怎么了?朕发现你好几次都心不在焉的,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在担心那些潜入进来的西羌细作?” 方遥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疑惑道,“都不是,臣在想犬子失踪的事。按理说这小子一身武艺,又易了容,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不应该这么快被别人发现。难道说,有人走露了风声,他被出卖了?” 一提起这件事情,皇上的心情便更加沉重。 自己最忠心的臣子,为了帮他查清密州真相,宁愿将儿子从边疆调回来,让儿子以身入局,派往最危险的地方。 若果真因为这个出点意外,皇上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该多愧疚。 “爱卿怎就认定是方大公子出事了?或许还有可能暂时不方便联络,所以未在约定的地点留信。” “不可能,”方遥摇了摇头,道,“我家大小子出发前,臣三令五申,让他每隔几日必须留印记。臣还特意告诉他,不拘一块石子还是一捧沙子,只要留在那里,最起码可以知道他还有能耐过来留痕迹,就能证明他还是安全的。可如今离约定的日子过了那么久,他那里一点音讯都没有,臣直觉觉得他是出事了。” 总站在那里好像不舒服,方遥走了两步,来到常公公旁边,重新站定。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对皇上道,“想再多也没用,且不管他了。皇上,臣听属下说西羌这帮细作一直在打听什么人,今日出门前,璃儿早早等在臣的马匹前,等着告诉臣一个秘密。” 皇上抬起头来盯着他。 方遥挠挠头皮,“皇上,此事还是大皇子特意请璃儿告诉臣的,回头您可不能找大皇子的麻烦。” 皇上一听就皱起了眉,“这说的叫什么话?怎么朕就不能找他麻烦?你这么说,分明是他又惹事了。少绕弯子,你先说来朕听听。” 早晚也要说,方遥本来也没打算瞒着皇上,于是道,“皇上您还记得前段时间京里莫名出现的入室盗窃案吧?” 皇上颔首。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后来还是辰儿带人捉住的窃贼,只不过所谓的窃贼都是死士,捉来的时候都死了,也没留下活口。 一直到现在,都没人不知道那帮人为什么要来盗窃?也不知道他们要寻找的是什么东西? 就听方遥接着道,“璃儿说,其实大皇子抓住一个活口,皇上您猜那人是谁?” “别卖关子,谁?” “那人竟然是北狄三太子蔑儿干。” “什么?”皇上大吃一惊,噌得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你说什么?北狄三太子?” “是,北狄三太子蔑儿干!是他没错。” 皇上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自己喃喃自语,“天啊,什么时候的事?这小子竟敢瞒着老子,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啊。” 说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生气的意思,若去细细地品,反倒带了一丝骄傲。 能抓住敌军三太子的活口,他对儿子刮目相看, “璃儿说,大皇子怕被您打,特意请她告诉臣,再由臣转告皇上您,这样哪怕您气不过想要打他的时候,好歹臣能帮他求点情。其实臣觉得他想多了,此事臣不知道便罢,既知道了,不但不会帮他求情,还会劝皇上狠狠地揍他一顿。” 常公公站在一旁,一听方遥鼓动皇上打大皇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老常,你个老东西,转什么转?”方遥故意板着脸,嫌弃地对常公公道,“转得老子眼睛花,脑子糊涂,小心老子冲你屁股先踹两脚。” 第246章 构陷给他们 “哎哟皇上啊,大皇子他就是调皮,没别的意思,您可千万别打他啊,”常公公恨不得跪下跟皇上求情,着急道,“好歹大皇子刚定下婚约,外面正关注他呢,一旦挨了打,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个屁,”皇上还没说话,方遥先没好气地伸出手,弹了常公公脑壳一下,“你当皇上真那么糊涂?皇上比你我都明白着呢,这个时候打大皇子,会引人怀疑,皇上没那么分不清轻重,看把你个老东西急的。” 常公公一听放了心,讪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太后特意叮嘱老奴看着点皇上,在大皇子大婚前不能打骂,老奴也是怕太后知道了生气,才着急了的。” 皇上没有理会常公公的话,而是看向方遥,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帮西羌细作打听的是北狄三太子?这好像不太可能吧?” “皇上说对了一半,”方遥道,“经过臣和手下的详细调查,那帮细作不光有西羌人,也有北狄人,臣如今不知道的是他们两国是不是已将联合起来,还是只是凑巧,” “若是联合起来,他们来打听蔑儿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最受北狄王宠爱的三太子突然消失了,还是来咱们大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失踪的,这打击对北狄王来说就跟天塌下来差不多,” “若是没有联合,那么,西羌人打听的有可能不是蔑儿干,他们寻找的是另一个人。至于是谁还不知道,臣会带人查清的。不过么,臣倒觉得可以利用西羌人的这次进京,将蔑儿干的死因归在这帮西羌细作身上去。” “你说什么?蔑儿干已经死了?”皇上再一次大吃一惊。 方遥连连摆手,道,“没死没死,没有皇上您发话,大皇子不会动手的。臣的意思是,不如咱们弄死蔑儿干,再将事情嫁祸给西羌人,皇上觉得怎么样?” 事情太突然,皇上都没来得及接受,就要考虑如何杀掉北狄太子的大事,一时间还真回答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扶着桌子慢慢坐下,道,“常公公,你亲自去,宣大皇子进宫。” “是。”常公公俯身一礼,急急忙忙出去了。 “朕要问问辰儿抓蔑儿干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有没有问出他们为什么要来盗窃,目的何在?再者说,抓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朕,他瞒着朕究竟想干嘛?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告诉朕了?” 皇上伸手去拿茶盏,方遥忙弯腰过去,双手捧起递到皇上手里,笑道,“前面不肯说,那个时候不是还有皇后和崇国公府的事嘛。大皇子也是担心皇上您操心太多,想等审出点什么来再告诉您,免得您再额外操心,” “至于这个时候告诉您嘛,依臣看,是京里刚出现的这帮细作动静太大,大皇子怕您不知道细作们来干什么,乱猜,对您的身子不好,干脆直接告诉您,也好让您放心的。说起来臣挺羡慕皇上,大皇子到底是龙子龙孙,考虑事情就是比常人更深更远,可喜可贺啊。” 这马屁拍的,皇上乜了他一眼,嗤之以鼻,“方遥,你这人也太明显了吧?辰儿与你外甥还没定下婚约的时候,你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看不惯他。如今呢,刚定下婚约没两天,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些什么?你简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对辰儿的偏向,怎的?这就要罩着他了?” 方遥嘿嘿一笑,“皇上圣明,臣就知道没什么事能瞒得过皇上您的眼睛,您看看,臣就这么点私心都被您发现了,嘿嘿,那臣就实话实说。大皇子以后既然会是璃儿的夫君,臣便不管那么多,自是要一力维护他的。” 越是坦荡承认,皇上反而对方遥的做法无话可说。 还附和着点点头,话题一转,又回到蔑儿干身上,皇上道,“待会得告诉辰儿一声,蔑儿干放在他手里就行,不必押进宫,以免打草惊蛇被人发现,反倒不好构陷西羌细作。” 第247章 查清或许有一线生机 听常公公说父皇召见,且是为了蔑儿干的事情,萧辰泽提上一个用布遮挡的笼子进了宫。 自从皇后出事后,二皇子也跟着没了风头。 宫里的人老远见了他都躲着走,他进宫好几次想求父皇准许他见一下母后,都被堵了回去。 今日他又进了宫,正跪在御书房门外苦苦哀求时,萧辰泽大踏步走了过来。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萧辰泽停住脚步,故作诧异地道,“父皇还是不肯见你吗?” 肖浩泽恨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萧辰泽继续道,“啧啧,这可怎么办?要是旁的事嘛,我还可以帮你求求情,可是事关废后残害柳妃,我可就不敢在父皇面前多说话了。要我说,你听哥哥的,这几天还是别进宫了,免得父皇听见你为罪后求情生气,一旦你把父皇气出个好歹来,小心哥哥的拳头不客气啊。” 说罢他还晃了晃拳头,一副故意气死人的模样。 “放你娘的狗屁,”肖浩泽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母后的事情尚未定论,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滚。” “怎么能说还没定论呢?没定论的话又怎么会被圈起来?总不能是为了保护她才将她禁足的吧?”萧辰泽弯腰靠近肖浩泽,道,“二弟啊,不是哥哥说你,你外祖父当初出事的时候,听说你不但不求情,还到父皇面前表示心疼父皇被蒙蔽,让父皇保重身体。这次怎么了?这次事情的严重程度一点都不比你外祖父那一次差,父皇也被气得不轻,怎么不见你心疼父皇了?你怎么不劝父皇保重龙体了呢?” 说着话,萧辰泽慢慢直起腰来,脸上的神色从嘻笑变成冷漠,“我猜,你是没有你娘帮忙出主意了,所以乱了分寸,这才三番两次进宫求皇上的吧?其实你就是见不到你娘,不然她肯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她会让你赶紧出宫,或者再到父皇面前装孝子,而不是为她求情。你要是不信,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让人进去给她递个话,让她知道你在这里逼父皇,你看看她会怎么做?” 这些话里面的人都能听见,皇上的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 他还没死呢,就都和他耍心机,心凉半截的感觉,他是天天都在感受。 肖浩泽刚要开口再骂,就听御书房里传出了一声怒吼,“萧辰泽,你给老子滚进来。” 萧辰泽提起放在地上的笼子,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常公公急急忙忙对肖浩泽行了个礼,也跟在后面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又关上了。 肖浩泽怔怔地看着门口的禁军,心里空落落的,对母后的担忧也更深了一层。 没了母后的指点,这几天的他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结果却非常糟糕。 那天下朝之后,他特意去了一趟外祖父那里,想请外祖父帮忙琢磨一下朝臣们态度前后变化那么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刚到那里便听说舅舅姚逊被付立章捉走,逼迫说出朝臣们把柄,又放回家的事。 当时就把他给吓得,心怦怦直跳。 付立章出面,不消说也是父皇指使的。 原来父皇一直派人盯着自己,父皇这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母后留了啊。 外祖父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而卒中,好容易急救回来,说话的时候还往外漏口水。 听了他的叙说,外祖父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呆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嘴里呜哩哇啦说着话,口水又流了出来。 肖浩泽刚要起身为他擦拭,从外面进来一姑娘,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药。 见到肖浩泽,姑娘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一个礼,轻声道,“见过表哥。” 进来的是姚家大姑娘,也是肖浩泽未进门的正妃姚静怡。 她的脸稍微有些红,低头来到祖父身边,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起枕边帕子为祖父擦拭嘴角,“表哥,祖父刚才的话你可能没听清,他说的是,皇上将姚家查抄时,可能就已经开始怀疑皇后娘娘和楚后的死有关了,否则不可能对姚家下这么重的手。” 她放下帕子,顾不得理会呆立在那里的肖浩泽,试了试碗的温度,端起来凑到祖父嘴边,“祖父,来,喝药了。” 丫头忙过去帮忙,姚静怡将药碗递给丫头,这才直起腰来,抬眸看了眼肖浩泽,瞬间又垂下眸子。 然后道,“祖父说,皇上之所以没杀姑母,或许在投鼠忌器,只是不知道皇上忌惮的是什么,还得你自己想办法查清。” 过了一会,她又轻轻地道了声,“查清之后赶紧想办法利用这个机会,姑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姑母定然会病故。” 说完这些,她又对肖浩泽福身一礼,带着丫头出去了。 肖浩泽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 到今日再次进宫,他已经暗暗查了几天,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本来打算进来打探点什么,没想到会遇到萧辰泽这个王八蛋。 肖浩泽使劲压下心里的愤恨,想凑到近前听听里面都在说什么,抬眼看着守卫的禁军,又恐动作太大引人警觉。 御书房的门开了,常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匆匆来到他身边,躬身一礼,道,“二皇子,皇上有令,让您立刻马上出宫去。皇上说,以后要是再敢进宫为姚氏求情,定以同罪论处。二皇子,皇上自打上次咳血,身子骨一直不太舒坦,您听老奴一句劝,就别再给他添堵了,您赶紧走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肖浩泽还能说什么? 只得扶着膝盖站起来,再次看了眼御书房,转身离开了。 常公公站在那里,直到二皇子的背影走远,才叹息一声,重新回去守在门外。 御书房里。 皇上正用眼睛划拉着桌上,想要一本趁手的奏章扔跪在地上的萧辰泽。 拿起一本太轻,砸不疼,放下。 重新拿起一本,不行,是户部关于税银的折子。一旦砸碎了,看的时候还得拼凑起来,太费事。 放下,再拿一本。 啪。 萧辰泽没有抬头,凭感觉知道有东西砸来,下意识一躲,一块重物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吓了皇上一跳。 定睛一看,祖宗保佑,他一着急没看清,抓起桌上的镇尺扔过来了。 幸亏这浑小子躲得快,不然砸在脑袋上,太后又要跟自己没完。 咳嗽两声,皇上怨怪地看着方遥。 你刚才怎么不知道拦着我点? 方遥嘴巴一撇。 您是皇上,您要打儿子,谁能拦得住? 皇上:好你个方遥,该你听话的时候你不听,不该你听话的时候你倒比谁都听,故意的是吧? 方遥从桌旁走到萧辰泽身边,拱手对皇上道,“皇上,看在大皇子活捉蔑儿干有功的份上,您就别计较他刚才和二皇子斗嘴的事了。” 皇上气鼓鼓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哼道,“还不快说,你是如何抓住蔑儿干的?” 第248章 异世通道就在峡谷里 不等萧辰泽说话,方遥着急道,“皇上,大皇子要说的事情还多着,要不?您先饶了他,让他起来说话?” 皇上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对萧辰泽道,“起来吧。” “是,多谢父皇。”萧辰泽忙从地上爬起来,顺手将笼子提到一边。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怎还用布蒙着?”皇上和方遥都很好奇,眼睛盯着那笼子上下打量,看不透,也听不见动静。 “禀父皇,这是儿臣从外面买的的两种毒虫,”萧辰泽将笼子放在脚下,对皇上道,“幸亏有了这两种虫子,才帮儿臣顺利从蔑儿干嘴里问出许多事情来。” 说着,他顺手将蒙在笼子外的布揭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两个口小肚子大的瓶子,离了布的遮挡,乍一露在光影下,瓶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应是里面的玩意开始活动起来。 “这两种虫子,一种能令人产生幻觉。儿臣用它咬蔑儿干一口,再做一间蔑儿干熟悉的屋子,毒性发作,将他带进屋子里,他以为回到自己的地盘,彻底卸下防备,问他什么回答什么。另一种虫能让他癫狂,儿臣用以折磨他的心智,如今的蔑儿干已经彻底没了刚被抓到时的傲慢,为了一块骨头都会跪下求饶,” “当然了,北狄人生性狡诈,也可能这是他装出来的。不过儿臣一点也不在意,儿臣一开始还想利用他与北狄大皇子的矛盾让北狄大乱,后来接到舅舅来信,一封说我祖母她们回京的事情,一封特意说北狄皇后部族的人怀疑蔑儿干是被大皇子害了的。听到这个消息,儿臣便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让他就这样活着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皇上。 皇上面无表情地道,“接着说。” 萧辰泽便道,“儿臣想着,既然他们的矛盾已经产生,北狄大皇子极力否认指控,那儿臣便让着指控成真,杀掉蔑儿干,” “为此,儿臣最近一直在查一些事情。京中突然多了许多细作,有西羌的,有北狄的,相信父皇和大将军也已察觉。儿臣抓了当中的几个,用同样的方法审问他们,父皇您猜,儿臣问出什么来了?” 皇上和方遥的注意力都被他调起来了。 “儿臣得知,北狄细作是北狄皇后部族派来的,北狄大皇子母族势弱,从北狄派出来的人路上都被杀了,只得寻求西羌的帮助。西羌便派出细作来帮北狄大皇子来寻找蔑儿干的踪迹。儿臣就这个问题又审问蔑儿干,这才得知北狄大皇子妃是西羌公主,只要北狄大皇子能登皇位,便能和西羌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咱们大周。” 御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方遥觉得萧辰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顺眼,越看,越觉得与有荣焉。 这小子和璃儿一定亲,表现就开始与众不同,看我家璃儿多么旺夫,哈哈哈哈。 皇上得意地看着自己儿子,又得意地瞄一眼方遥。 就发现这家伙竟然比他这个当爹的还骄傲,顿时没好气起来。 呸。 当初瞎了狗眼还看不上朕的儿子,如今一见我儿如此卓越,你还翘起尾巴来了,真不要脸。 “父皇,”萧辰泽接着道,“北狄和西羌这些年没少挑起与我大周的战争,若是让他两家联合,恐成心腹大患,长此以往,大周世代受其侵扰,边疆百姓将苦不堪言,朝廷也将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为了杜绝此事发生,儿臣想了个办法......” 他看向皇上,“儿臣要杀了蔑儿干,再嫁祸给西羌,” “北狄皇后一旦得知儿子死在西羌人手里,不消多说,也会认定是大皇子所为。她会拼尽整个部族的力量为儿子报仇。到时候不光北狄内乱,北狄还会和西羌打起来,” “咱们只需趁机壮大自己的力量,想方设法给他们之间扎钉子,让他们世代为仇。等他们打到元气大伤的时候,再将之逐个击破,彻底击打垮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再也不敢觊觎大周分毫。” 他的话说完了,弯腰将布捡起来,重新蒙在笼子上。 一抬头。 咦? 为什么父皇和方遥两个人都脸色严肃地看着自己? 萧辰泽心中警铃大作。 刚才说的激动,没顾得上像以往那样先在脑子里过一遍,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辰泽仰起脸,刚要回想一下刚才那些话,方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了他一大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方遥的嗓门大的,站在外面的常公公都听得清清楚楚,“大皇子到底是皇上您的血脉,果然高瞻远瞩,胸有谋略,臣望尘莫及啊,皇上。” 萧辰泽嘴角一抽。 吹得有些过,他自己听了都不自在。 皇上使劲咳嗽两声,终究还是没压住上扬的嘴角。 他和方遥刚说到如何解决蔑儿干的事,没想到儿子就和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儿子长大了? 还是他原本就如此出色? 就听方遥问,“大皇子,您可问出那蔑儿干是来偷什么了吗?” 萧辰泽摇头,又点点头,把方遥和皇上都看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问过蔑儿干,”萧辰泽放下手中笼子,缓缓道,“用毒虫问的,他说来寻找通往异世的通道。” “什么?”皇上和方遥同时发声。 “儿子也奇怪,多费了好几条幻虫问他,他手里有半份大周北疆布防图,他在寻找另外半份,还要再找到西羌与大周的交界图。他说只要找到这些,将它们拼在一起,就能看到一条蜿蜒狭长的完整峡谷,通往异世的通道就在那条长长的峡谷上......” “什么?”皇上和方遥更加糊涂了。 什么异世?还通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蔑儿干,脑子不会被你吓坏了吧?”方遥忍不住道,“你听听他都说了些啥玩意?” “是啊,我也觉得他装疯卖傻,胡说八道,为此特意用绮罗的药重新问了他三次,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 方遥一听,张嘴结舌。 绮罗用药之精妙,天下根本无人能与之匹敌。 用药三次都是一样的答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说的是实话。 “那么说,蔑儿干说的是真的?”方遥大咧咧道,“我知道了,北狄人和西羌人都一样,神神道道的。这个蔑儿干,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神灵传说呢。也好,要是没有这个传说,要不是他深信不疑,他也不会带着人来咱们大周,咱们也活捉不了他。呵呵,感谢那个故事,给咱们送了个这么大的礼,这是天佑大周啊,皇上您说对不对?” 皇上也点了点头。 只有萧辰泽默默地蹲下来,整理了一下罩在笼子上的布,心里莫名有些乱。 昨日他和沈璃商议一起去密州的事宜,说起如今京中多了的那么多细作,顺便说起审问蔑儿干的事。 他到现在都记得沈璃听说蔑儿干提出的异世界通道时,那激动到惊喜交加的神情。 每当想起那个神情,他便心跳加速,手脚发冷,无力到甚至连笼子都要提不住。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沈璃种种的不对劲在她那个表情露出来的时候,汇聚到了顶峰。 第249章 得带去西羌再杀 第二天一早,萧辰泽便踏上了亲往北疆迎接外祖母和舅母的道路。 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说,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皇上面前争吵,皇上一怒之下将他们两个都赶了出去。 二皇子被罚三个月不许入宫,大皇子直接被罚出京城,爱上哪上哪,三个月不许回京。 皇上因为废后的事心里烦躁,儿子们却只知道内斗,气得他谁都不想见。 于是大皇子干脆回一趟北疆接人。 眼看就要入秋,再不抓紧,一旦大雪封路,恐误了外祖母她们回京的日程。 为了赶路,萧辰泽轻车简从,只带了寥寥几个随从,一行人骑马疾行,略过一个又一个商队,转眼不见了影子。 路遇的人都说大皇子天人之姿,是他们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沈璃撇了撇嘴。 她也在萧辰泽这群人里,扮成一名小跟班骑在马上,一路随行。 那天萧辰泽进宫,与皇上和方遥秘谈一番,便有了这趟北疆之行。 皇上当时非常肯定他的想法,对他道,“辰儿说得对,关于蔑儿干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只不过......该让他死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要想好。” 方遥也连连点头,一边思考一边道,“依臣所见,既然要让蔑儿干的死与西羌脱不了干系,其实他死在西羌才最好。但是西羌路途遥远,且沿途许多细作和士兵,带着他很容易露馅。且让臣好好想想,还有哪个地方可以呢?” 萧辰泽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试探道,“父皇,儿臣有一个想法,不知......” “快说。” “是。儿臣可以让蔑儿干死在西羌,但行动要保密,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往那里。儿臣想了个办法,先去北疆,正好外祖母她们要回京,儿臣去北疆的理由是现成的,不用刻意去找。然后呢,儿臣会在去北疆的路上易容去西羌,到时候会有同样易容的手下扮成儿臣的模样继续前往北疆......” “那蔑儿干呢?带着一个大活人,还不能让他说话,不能让他露面,怎么样才能做到秘密,做到万无一失?”皇上忍不住问。 方遥却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璃儿的瞬息大挪移。 果不其然,就听萧辰泽道,“儿臣,呃,跟人学过一种武功,父皇想必听付立章说过。” 皇上一愣,也瞬间想起来了。 当初儿子和沈大姑娘去山上抓狼崽子,付立章跟去,亲眼所见儿子带着沈大姑娘消失在众人面前,回来便跟他说,大皇子会一种瞬间挪移的功夫。 能带着沈大姑娘瞬间消失,当然就能带着蔑儿干消失。那个什么挪移,也不知道一次能挪多远?即便不能在短时间内去到西羌那么远,但最起码能躲过别人的耳目,分几次去也行啊。 就这么定了。 皇上龙颜大悦,激动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好,就用你的那种功夫,就这么定了。来,辰儿,你现在就给父皇展示一下看看,也让大将军开开眼,” “方遥你是不知道,辰儿他能在一瞬间消失在你面前你信不信?他还能带着你外甥女一起消失,待会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点,别说朕没提醒你,惊着了可不能怪朕的皇儿本事大,只能怪你自己少见多怪,哈哈哈哈。” 方遥无语地看着洋洋得意的皇上,真想打击打击他。 要不要告诉皇上?那个瞬息大挪移,实际上是我们方家表姑娘的本领。 你们皇家的好大儿,沾了我方遥外甥女的光好不好? 还带着璃儿瞬间消失,呵呵,到底是谁带谁啊?麻烦问清楚了再来炫耀吧,真受不了皇上这种人,嘁。 方遥翻着白眼,无语仰头,望向房梁。 皇上还以为他不信,忙招呼萧辰泽道,“辰儿,来,展示展示,展示展示,让方遥开开眼界。” 萧辰泽笑得有些尴尬,他只是想说服父皇让他带着蔑儿干去西羌,没打算现场表演啊。 看着父皇热切的目光,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儿臣想,今日在御书房所说的事情,除了我们三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都不能,包括皇祖母和皇弟他们,父皇可同意?” “同意,当然同意。此等机密大事,事关国祚,当然要慎之又慎,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皇儿可还有其他提议?” 萧辰泽摇头。 皇上道,“没有就好,那就抓紧展示一下那个瞬息大挪移。父皇光听说过,还没真正见识过,不光方遥好奇,父皇也好奇着呢。” 方遥再一次翻了翻白眼。 心说皇上也就您好奇,臣可不好奇,臣都见过几次了,就您一次都没见过,才在这里大惊小怪。 眼见萧辰泽着急,方遥顿了顿,对皇上道,“臣听说璃儿回来说过,大皇子这能耐不是说来就能来的。须得提前积蓄力量,时机合适了,才会瞬间爆发,说消失便消失,” “像今日这种情形,大皇子显然没有提前养精蓄锐,还达不到为皇上展示的条件。若是硬要大皇子展示的话,就怕伤及根本,透支体力,反不利于他积蓄力量。误了后续带蔑儿干去西羌的时机,就得不偿失了。” 第250章 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皇上一听恍然大悟,紧张地上下打量萧辰泽,“计策已定,还是正事要紧,今日就不用展示了。辰儿回府便稍做准备,集中精力为西羌之行做积蓄吧。” “儿臣多谢父皇,”萧辰泽拱手行礼,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父皇,儿臣此去西羌,说是瞬息挪移,路上也需耗费时日。且到西羌之后为保万无一失,还需酌情而动,时间上恐怕会久一些。儿臣不在京的日子里,还请父皇莫心焦,安心等待儿臣的好消息即可。” 皇上坐在案后,看着站在那里的儿子,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知为什么,眼睛里突然涌上一股湿气。 老咯,动不动怀念过往咯。 “父皇知道了,”他点点头,对萧辰泽道,“此去路远,说是你带蔑儿干瞬息挪移,可也不能真的只让你自己单独行动。毕竟到了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有人配合,一个人诸多不便而且危险,父皇会为你配备人手。你这里呢,若有自己看好的人选尽管提,哪怕是付立章呢,父皇也舍得。这是大事,疏忽不得。只要你开口,父皇和大将军都会鼎力相助。只望我儿凯旋,父皇在京等你的好消息。” 萧辰泽忙双膝跪地,磕头道谢,“多谢父皇,儿臣是有一个请求,儿臣想求父皇,呃,和大将军同意,允儿臣带沈大姑娘一起走这一趟。” 就知道会这样。 方遥气哼哼的,在心里冷笑几声。 瞬息大挪移只有璃儿的师父教过璃儿,大皇子哪里会这个?离了璃儿,他怎么将蔑儿干弄到西羌去? 还不是得靠璃儿。 算了,都是为了大周,大周好百姓就好。 看在百姓的份上,璃儿也应该配合萧辰泽,一起将蔑儿干带去西羌,就地解决。 皇上一听萧辰泽的要求有些奇怪了,好奇地问,“为何非要沈大姑娘一起?” 就听萧辰泽道,“自打蔑儿干的腿被打断之后,他便一直病痛不停,偶尔还发烧昏迷。儿臣担心他活不成,又不想让他死在路上。但若想保证他活到西羌,就必须有医术高超之人随行,” “父皇您想,此次要做的事情非同小可,又是极致的机密。若随便找个郎中或者太医,哪里就敢彻底信任?万一在儿臣专心挪移时让人钻了空子动手脚,事情岂不要坏?” “思来想去,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大姑娘。她是自己人,既不用担心泄密,又有高超的医术保证蔑儿干能活着抵达西羌。所以儿臣才有此请求,望父皇和大将军成全。” 皇上下意识地看向方遥, 方遥黑着脸,却也点了点头,对皇上道,“臣回去就对璃儿说,这是大事,臣不糊涂,不会拦着不让去,但是臣也有个条件。” “大将军请说。”萧辰泽忙道。 “此行既是以去北疆接楚老夫人的名义,最后肯定是要从西羌回到北疆接人归京的。皇上,到时候那楚家姑娘也在,臣可不想自家外甥女受委屈。可若是从身份上论,沈家门楣确实比国公府低,一路回京,万一有人觉得璃儿抢了楚姑娘的婚事而给璃儿气受,臣可不干。既然臣不能跟随护着她,就求皇上给璃儿一个封赏吧。不管是名份还是信物都可,只要能保证璃儿回京之前不会被任何人为难就行。” 皇上顺手抄起桌上的奏章,举起来就要往他身上扔,掂量两下又放下了。 就知道方遥不是个老实的,人还没出发呢,就要先把恩赏拿到手,就问问整个朝廷里谁给皇上办点事敢这样? 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好,朕答应你,”皇上将奏章重重地甩在桌子上,对着门外喊道,“常公公。” 常公公忙推门进来,躬身道,“老奴在。” “你去朕的小库房,将那把镶红宝的短剑拿来。” “是。”常公公转身出去了。 皇上睨了方遥一眼,“朕将那把短剑赏赐给沈大姑娘,你觉得如何?” 方遥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谄媚地对皇上一笑,“皇上的决定肯定是最好的,臣从来都知道这一点。” 那把短剑是皇上还做太子时送给楚后的,据说楚家曾经想要回去留做传家宝,皇上没有同意。 如今将它赏给沈璃,间接证明了皇上对沈璃身份的认可,也算是楚后对沈璃的认可。 有了帝后二人的双重认可,其他任何人的置喙都是大不敬,沈璃都可以将短剑拿出来,命其跪拜。 常公公将剑拿过来,方遥连忙去接,拿在手里连连赞叹,“好剑,好剑啊。” 他的手指抚摸过剑鞘上镶嵌着的各种宝石,尤其是剑柄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事情就这样说定。 然后,宫里的人便听见御书房里传出皇上大发雷霆的声音,将大皇子骂得狗血淋头。 接着,皇上又斥责萧辰泽和肖浩泽,对他们俩的惩罚也随之而至。 罚二皇子三个月不许入宫。 罚大皇子滚出京城,爱上哪上哪,三个月不许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一开,大家便见大皇子骑在马上,带着一群人出了城。 一打听才知道,他去北疆接楚家老夫人了。 第251章 悄入密州 北疆路途遥远,萧辰泽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纨绔本质,走着走着,看到优美的景色便挪不动脚步了。非要停下来游玩一番,喝点美酒,再听听美娇娘的弹曲唱词,好不快活。 与此同时,这天深夜,在密州府衙的屋顶上,有两个黑衣人正趴在上面,静静地观察着底下的动静。 “你说,咱们在这里等两天了,你确定能等到需要的东西?”那个看上前娇小一些的黑衣人不放心地问,那声音,分明就是沈璃。 她旁边的黑衣人身材伟岸挺拔高大,是萧辰泽无疑。 萧辰泽听到她的问话,沉默地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放心吧,今晚肯定有动静。” 说罢指了指另一边,轻轻一跃,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跳了过去。 要不是两个人得分开行动,他们本可以在空间里的。 从京城前往北疆,接连五日之后,两个人便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其他人继续赶路,徐扬和徐飞他们非要跟来,萧辰泽没有答应。 有了沈璃的帮助,他可以和沈璃去往任何地方。 在他的理解里,沈璃的大挪移再厉害,也无法同时带走这么多人。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让徐扬徐飞知道真相的时候,少一个人跟随,他们反倒多一份安全。 就留下徐扬徐飞陪伴在假的大皇子身边,继续麻痹旁人吧。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沈璃就将蔑儿干放进了空间,空间里还有那群狼崽子,由狼青和大黑獒管辖着,沈璃将它们一同带了出来。 空间比以前又大了一些,沈璃干脆将云雾缭绕的那一侧用栏杆围起来,将狼崽子们全部放在围栏里,免得自己不在空间的时候,它们到处乱窜。 蔑儿干的两只脚被铁链锁着,铁链长两米,他的活动半径就只有那么宽。 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打一次点滴,点滴里有抗生素,还有葡萄糖。 只要保证他饿不死,身上的伤势不会恶化就成,至于其他,想都别想。 沈璃商议萧辰泽,想留着蔑儿干的一条命。 蔑儿干交代的那个峡谷和异世通道引起了沈璃的兴趣,沈璃一直记着这回事,想找机会问问他。 萧辰泽看着沈璃的眼睛,问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嘛?” 沈璃直言不讳道,“想问他关于异世通道的事。” 萧辰泽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感觉呼吸都紧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保证别让他跑出去,以免让人见到他没死,我们的计划将前功尽弃。” “好,一言为定,”沈璃点头应下,对萧辰泽道,“多谢,回头我会让绮丽易容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出来,给你带去西羌杀。” 死牢里有的是愿意帮忙的,把他们家人安顿好,让他们立即去死都可以。 她这里给蔑儿干求一个活着的机会,没想到蔑儿干竟然趁着沈璃和萧辰泽都不在空间的时候,想要挣脱开锁链逃跑。 狼青说,蔑儿干抻着身子去勾药箱,药箱哗啦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然后他趴下,使劲用手勾过来一柄小小的镊子,研究一会,便用镊子开始撬链子的锁扣。 狼青和大黑獒同时来到他面前,阴沉地盯着他。 他正专心撬锁,猛然感觉面前暗了下来,一抬头,两只凶猛的大狗,鼻子都要杵到他脸上了。 吓得他手一抖,镊子掉在地上。 等他再想捡起镊子的时候,狼青伸脚一踢,将镊子踢出去老远。 等沈璃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两只狗连忙跑到她面前告起状来。 “主子,您就该锁住他的手,手不能动,他就是想偷东西都拿不了。”大黑獒警惕地瞪着蔑儿干,好心提醒沈璃道。 沈璃捂着额头,无奈笑了,“还不是你们俩,说他拉的粑粑太臭,不想再帮他打扫了。我没办法才留着他的手,让他自己擦屁股盖垫子的。” “哦。”听主子这样说,两只狗都不说话了。 开始的时候主子确实锁着他的一只手,出去之前特意放块垫子在那小子的屁股下面,嘱咐它俩,假如他要拉粑粑,等他拉完了就让它俩把垫子盖上拖到最边上去。 哎呀娘来,盖上的时候把它俩给臭得,恨不得直接咬死那小子算逑。 “有你们俩看着他,他搞不了鬼,我知道,”沈璃挨个抚摸一下它们的头,对蔑儿干抬了抬下巴,“喂,你也少费劲了,你跑不了的。” 蔑儿干恶狠狠地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十分邪魅,“老子就喜欢你这样泼辣的小娘们,跟了老子,老子让你做北狄的皇后怎么样。” 沈璃忍不住笑了,“你都成阶下囚了,还做春秋大梦呢。” 蔑儿干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逡巡,“你敢不敢试一试?” “不是不敢,而是不感兴趣,”沈璃道,“这么无聊的话题,打住。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什么事?” “听说你到大周寻找几份地图,找到之后可以和你身上藏着的那份拼凑起来,整幅图上就会有一道长长的峡谷,是吗?” 蔑儿干瞬间警惕地看着她,眼睛眨巴两下,没说话。 沈璃接着道,“听说在那条峡谷上,有一个通往异世界的通道?是真的吗?” 蔑儿干继续不说话。 沈璃也不和他废话,当着他的面取下放在架子上的罐子,用镊子从里面夹出一条粗壮的绿头大蜈蚣。 蜈蚣张牙舞爪,十分恐怖。 “坚持不说吗?”沈璃笑眯眯地看着蔑儿干,手里的镊子已经靠近他的脖子后面。 蔑儿干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被毒虫嗜咬的痛苦恐惧瞬间灌满他的全身,他手脚发凉,整个人都往后退缩起来。 啪嗒。 沈璃手一松,蜈蚣掉在地上,在蔑儿干脚边蜿蜒爬行。 蔑儿干嗷的一声叫,差点吓尿。 沈璃又从里面夹出一条,特意拿到蔑儿干眼前晃了晃。 “还不说吗?”她问。 第252章 异世通道的传说 蔑儿干的表情很挣扎,看上去天人交战,眼珠子从蜈蚣转到沈璃身上,又赶紧转回到蜈蚣身上。 这一次,沈璃毫不犹豫地将蜈蚣塞进了他的衣领子里。 “啊!”蔑儿干里连忙跳着脚往下抖搂,却也晚了一步,蜈蚣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 那种痛,非同一般,绿头的蜈蚣是吃毒虫喂大的,嚼口上的毒自然比一般蜈蚣更有侵蚀性,毒液顺着咬出来的伤口进入身体,很快便肿胀起来。 疼痛愈发强烈,蔑儿干很快便感觉头晕目眩,人也恶心起来。 “说,我......我说,”他的声音开始无力,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似的,整个人都开始僵硬起来。 沈璃转过身去,从旁边拿过一枚药丸,此时的蔑儿干凭自己已经张不开嘴巴,只能任由沈璃掰开他的下巴,将药丸塞进嘴里,接着一拍他的后背,药丸咕咚一下,顺着喉咙下去了。 喉咙已经开始肿胀,药丸卡在喉咙延缓了一下,呛得他咳嗽起来,就连咳出来的气息都是腥臭的。 这下他彻底老实了。 没想到女娃的心肠硬起来,一点不输男儿。 药丸一吞进去便迅速带来一股热流,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刚才的僵硬感随之消失,接着,他的眼前不再眩晕,人也不再恶心。 除了肿胀依旧存在,疼痛也还有一点,其他症状很快好转。 他擦了一把汗,缓缓睁开眼睛,“我服了,我说。” 北狄皇室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他们的祖先曾经喜欢过一位姑娘。那姑娘是北狄一个部落长老的女儿,本来已经因为疾病死了好几天,却在下葬的途中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整个人便变得与原来不一样了。 不但懂得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还带着大家开荒种地,编写农耕知识,教大家如何蓄水浇灌粮食,教大家织布纺线穿精致的衣服,还教大家种花种菜,吃上昂贵的蔬菜。 短短两三年,她所在的部落便成了富饶肥沃的地方。 部落里的百姓都说她是长生天派来的仙子,都爱戴她,以她为骄傲。 当时的北狄皇帝听说之后,特意命部落长老带女儿到王都城参加一年一度的赛马节。 就在赛马节上,皇帝对姑娘一见钟情,要娶那姑娘为妃。 姑娘没答应,赛马节一结束便回去了。 皇帝却日日想念她,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实在忍不住跑去她的部落,当面表达自己的爱意。 姑娘还是不答应,皇帝恼了,强行将姑娘掳回了王都城。 只是把姑娘关在一所宫殿里,倒也没有再逼她其他。 皇帝每天去那里好几次,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她,哄她开心。 此事终于惹恼了皇后,皇后趁皇帝去部落谈事的时候,秘密派两名顶尖杀手将姑娘抓起来,押往西羌。 皇后本打算将她杀死在西羌那里,等皇帝回来,只以为是西羌人干的,带兵攻打西羌,顺便杀死西羌送来的宠妃。 却不料就在西羌北狄和大周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条长长的峡谷。 押解姑娘的两人走到那里的时候,雪太厚,无法探路,他们和姑娘一起踏空,跌入深渊。 那深渊不见底,风儿急速地在耳边刮过,差点没把他们吹成碎片。 等到风停之后,几人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从一个洞口掉出来,掉在一处密林里。 正当杀手们满脸疑惑的时候,却听姑娘一声大喊,“啊,我回来了。” 然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姑娘便一脚紧跟着一脚,将他们俩踹入刚才的洞口。 洞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杀手一惊,刚要跳出来,洞口便变得只看见一点光亮了。 与此同时,两人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像被什么吸入似的,向着来时的方向急速飞去。 速度之快,将两人的脸刮得生疼,衣服全都刮成了碎布条从身上脱落。 直到重新落地,二人睁开眼睛,外面冰天雪地,正是他们一脚踏空掉进深渊的地方。 两名杀手再回过头去,刚才的深渊和洞口全都不见了,厚厚的积雪上面连个脚印都看不见。 要不是身上不着寸缕,要不是没有了姑娘的影子,他们都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恰在此时,皇帝带着人追了过来,两名杀手哆哆嗦嗦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皇帝听,听得皇帝气极反笑。 命人用尽所有的手段逼供,毒虫,剥皮,杀他们的亲人,得到的答案还是那一个。 那就是,他们突然踏空,进入一个能把人带到异世的通道,姑娘留在异世里,他们回来了。 那通道只打开很短的时间,如果来不及,便会关闭,留在那里的人再也回不来。 ...... 许多年过去了,北狄皇室便留了下了那个传说。 但是那个能让人消失的位置却越来越模糊了。 随着战乱,时至今日,只有大周还保存完整的疆域图。 所以他从细作手中得到半份大周北疆布防图,听说另外半份在大周京城的将领手里,于是便带着人到了大周,趁夜搜寻。 听他说完,沈璃来不及多问,就听见萧辰泽在外面大声叫她,连忙跳了出去。 第253章 密州铁矿 从北疆到密州两天了,萧辰泽在空间里便对沈璃说,“要想知道铁矿上的事情,咱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沈璃问,“什么地方?” “密州府衙。” “去那里做什么?” “还记得你救我那一次吧?”萧辰泽问。 怎么能忘? 沈璃点头。 他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救过的第一个人。 “就是那一次,我被父皇贬去看守皇陵,听说密州铁矿上有异常,便留下一个替身,带着两个人偷偷去了密州。” 沈璃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密州铁矿上出产的矿石含铁量非常高,是周边所有国家中最优质的。从中提炼出来的铁拿去锻造兵器十分结实,同样的兵器对打,密州出来的就能将其他的打断,” “因为这,朝廷对密州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不但设立了专门的部门掌管密州铁矿事务,还给了密州府衙极大的权限,一旦出现状况可凭令牌调动周边军营的兵士加以护卫,” “另外,在铁矿上做工的人不光有周边百姓,还有相当大一部分是正在坐牢的囚犯。这两拨人是分开的,并不在一处。但我在皇陵却听说,只要花的银子足够,就有官府上下勾结,将囚犯混到百姓堆里,晚上收工的时候再溜出去。” 萧辰泽抬起头来,看向空间里的云雾,“哪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总是雾气萦绕?” 隔着栅栏和狼崽子,他从没走近过去,也一直不知道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看在他二话不说便同意留下蔑儿干的命交给自己处置的份上,沈璃从凳子上站起来,对萧辰泽招了招手,“你来,我带你看一下。” 萧辰泽跟上,两个人跨过栅栏,穿过围拢过来的狼崽子,刚刚靠近,萧辰泽就惊呆住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透过雾气,他看到外面有人在走动,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从我学会这个,呃,瞬息大挪移,就是这个样子了,”沈璃也看着外面,神色很平淡,道,“既然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俩要时不时地待在里面,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了解一下这个地方,以免你不知情的时候惊吓到。而且,你知道这些之后,可以更方便地进行一些计划,比如你说的到府衙找那件很重要的东西......” 萧辰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人,“我一直以为你的瞬息大挪移是先将人带到这个你熟悉的地方,然后再从那个地方将人带到其他想去的地方。如今看来,竟是我理解错了。这么说来,你的瞬息大挪移是将人带到这里来,而这里,它就像个安全的笼子,可以在任何地方停留,是吗?” 沈璃嗯了一声,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那太好了,”萧辰泽激动的瞬间声音放大,“那我的计划可以改变一下了,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得重新计划进去,有了这个笼子,一切就都有了实施的可能。天啊,这个地方太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学这个很难吗?你的师父可不可以叫我认识,我也想拜他为师,也想学会这个。” 沈璃不回答,忍不住苦笑。 想点什么不好?还拜师,她都不知道师父从哪里来。她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回都回不去的。 萧辰泽看着看着,冒出了一句,“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你就可以带我进来,我也不用冒险差点丢了性命。” 沈璃看着他,好奇地问,“你上次到底来密州干什么?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萧辰泽的眸子幽深起来,眼睛看向云雾,思绪又回到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我听说了密州囚犯可以自由出入的事情之后,直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萌生了到密州查探一番的念头,” “外祖父曾经对我说过,密州三面环山,南面那一座山后就是通往南疆的路。那条路知道的人很少,却很重要。外祖父年轻时在密州历练,还和方老将军以及冠勇侯一起从那座山后去过南疆,” “如果逃跑的那些囚犯里有人知道那条路,想从南疆偷偷跑去与大周接壤的巫漓等国,岂不是很容易?反过来说,如果有细作从巫漓进入南疆,再从那条路进入密州铁矿,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萧辰泽收回目光,蹲下来,摸了摸正在蹭自己脚面的狼崽子,道,“我当时就想,反正我人也不在京城,悄悄到密州查探一下,不会有人知道的。于是带着两名暗卫便出发了。临行前只对身边的几个人讲过我要去做什么,万万没想到事情就出在他们里面,” “当中就有一人,他的娘子曾是崇国公府管家亲戚的妾室。听上去好像转了好几道弯,不相干,实际不对,实际就是他那里出了岔子。他跟他娘子说主子去密州了,然后我们就出了事,” “在我深夜到密州府衙去找东西的时候,我们被死士追杀。跟随我的那两个暗卫拼尽全力拖住死士,我才得以脱身,却也在你遇见我的那片林子里撑不下去。要不是上天护佑,得你所救,我现在早成了兽儿们的腹中餐。” 他站起身来,足足比沈璃高出去一大截,沈璃需要仰着脸去看他,才能和他的眼睛对视。 就听他好听的声音道,“我要到密州找的是,那道能调动兵士的令牌和铁矿真实的历年出产账本。我上次过来便发现密州知府有些古怪,令牌不能放在他的手里,账本也绝对有问题。他究竟哪里古怪我也说不清楚,还不等细细查探就被人追杀,一切疑问便都放下了,” “追杀我的死士究竟是谁派的?若是崇国公府,为何他不向父皇告发我?可若不是他又是谁呢?毕竟我到密州的消息确实是崇国公那边泄露出去的,难道说崇国公还和另外某个神秘的厉害人物有勾结吗?那个人又是谁呢?” 第254章 密州知府有古怪 萧辰泽停顿片刻,接着道,“还有就是,姚二爷是西羌人杀的,崇国公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不说立刻为儿子报仇,反而还和西羌细作勾结陷害方季洮,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中间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另外,经过这段时间的秘密查证,我发现铁矿上每次挖出的矿石产量和运往锻造处的产量都对不上,差距不是一般的大,那么,多出来的那些矿石都运往哪里了?是偷偷运出去卖钱中饱私囊了?还是说,有人渗入进铁矿区,收买官员,偷采矿石,在私自锻造兵器?若真是这样,他们要干什么?细想一下,不得不让人警惕啊。” 他伸手,沈璃下意识往后退,他的手已经收回,手上是沈璃刚才抱狼崽子,蹭在头发上的狼毛。 “这所有的迷雾重重,必须亲自入局才能查清。你表哥是为这来的,我们俩既是来找你表哥的,也是为这来的。我说今晚就能找到令牌和账本,是因为我先前派到这里的人说过,这位知府大人每隔七日便要到书房里待着,谁都不许进。只他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在里面,偶尔还能听见他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而今天就是第七日,我们躲好了,别出声,今晚一定要看到他在做什么,他把东西又藏在了哪里。” 说完这番话,萧辰泽又从云雾处往外看了一会,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他对沈璃道,“待会我们俩在他书房屋顶上分开藏起来,我查过这位知府的履历,看上去并无异样。他是南疆人,家境贫寒,是通过读书科举做的官,又拜在崇国公门下,才慢慢升上来的,” “要说有什么让人疑惑的地方,那就是在他当举子进京赶考的时候,曾经住在一家南疆人开的客栈里。客栈老板对这位举子老乡非常热情,不仅免去他的食宿费,还将女儿嫁给了他,也就是现在的知府夫人,” “这段经历之所以让人生疑,是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他是读书人,还算官运亨通,他的夫人娘家只是个普通的客栈老板,应该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才是。可他不是,他的惧内名声早就传得无人不知。这倒也说明不了什么,但曾经有人无意间见过他在岳父面前的样子,看上去他很畏惧,被岳父的一个瞪眼都吓得不敢抬头,这就令人费解了。” 沈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要么,他天生惧内,连夫人的爹娘都不敢得罪。要么,他有什么把柄在岳父手里。再或者就是,他的岳父在掌控他。”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萧辰泽欣赏地看着沈璃,道,“这么多年,他岳父在京城的那家客栈依旧在开,每次他回京述职都会住在那里。通常外放的官员都是夫人留在京城,这位知府的夫人却是他到哪里便跟到哪里,就好像监视起来一般,” “我早就命人盯紧了那家客栈,一旦察觉不对,便秘密抓捕,先审了再说。至于这位知府么,上次让他逃脱,这次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有了你的帮助,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查清他的秘密,让他无所遁形。” 空间里没有风,沈璃打开栏杆,让狼青和大黑獒带着狼崽子们出去跑一跑。并叮嘱它们不许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不然就再也不放它们出来。 从北疆直接带着萧辰泽进入空间,眨眼间便到了密州,狼崽子们都快憋坏了。但是在基地上受过的训练教会它们听从指令,所以沈璃在空间里的时候,就会放它们到处活动一下。 崽子们来到蔑儿干面前,好奇地上前去嗅一嗅,皱皱鼻子又走开了。 蔑儿干啐了一口,没好气地对二人道,“给老子洗个澡,老子就告诉你们崇国公的事。” 萧辰泽背着手,和沈璃来到蔑儿干面前,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酷起来,“你可以不说,崇国公已经是颗废棋,我听不听都无所谓。但是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和我提条件,怎的?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吗?” 又有几只狼崽子走了过来,凑到坐着的蔑儿干面前,呲了呲牙。 蔑儿干下意识往后退缩一下,盯着眼前那几只狼崽子,就听沈璃说了声,“毒蜈蚣要是吓不到你,要不要试试狼崽子们的牙齿锋不锋利?” “你们,你们俩没一个好人。”蔑儿干都语无伦次了。 听到他这样说,萧辰泽忍不住冷笑,“从你的嘴里听到好人这个词,本皇子觉得相当可笑。当初你在边疆杀我边民的时候,可是连孩童都不放过的。甚至怀了身孕的妇人落到你手里,你都要挑开他们的肚子将胎儿挖出来,以此彰显自己的威武。你这种人嗜血毒辣,毫无人性,哪里知道好字怎么写?” 话音未落,沈璃已经走上前去,狠狠地用脚踩在他那条断腿上。 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响彻空间,将所有的狼崽子都吸引了过来。 沈璃在听到萧辰泽说话时,脑中瞬间闪现出鬼子当年残害同胞的画面,愤怒像汹涌的河水将她吞没,她连想都没想,便一脚踏了过去。 “王八蛋,找死,成全你,我杀了你。” 要不是萧辰泽及时拉住她,蔑儿干差点被她掐死。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萧辰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觉觉得沈璃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忙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的身上有种好闻的檀香味,声音轻柔磁性,手也轻拍着沈璃的后背,竟然真的让她慢慢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沈璃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 一转眼看到蔑儿干脖子上被自己掐出来的指印,理智迅速回归,当即横眉立目将脚一抬,作势还要继续踩他的短腿,喝道,“说,再多啰嗦一句,现在就杀了你。” 蔑儿干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早知道多嘴干什么? 现在可倒好,这两人精明得跟猴子似的,自己就是想用假话来糊弄他们都不行。 无奈只得耷拉着头,有气无力道,“我不敢提条件,但是给点吃的总可以吧,我是饿得没力气了,真的。” 沈璃板着脸,命令狼青道,“去,叼块面饼来给他。” 第255章 话里全是机锋 吃过面饼的蔑儿干再没敢啰嗦,沈璃只让狼青往他的断腿上一坐,他便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在很久之前,崇国公便和西羌有了勾结。 西羌那边与他勾结的是大皇子,蔑儿干之所以知道这回事,是因为西羌大皇子正是北狄大皇子妃的亲哥哥,崇国公想让对方帮自己陷害方家军,顺便在方家军里安插自己人手,想帮萧浩泽在军中奠定基础。 杀死姚家老二的确实是西羌人,却是西羌二皇子,西羌皇室和其他皇室一样,两位皇子不是一母同胞,都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 西羌二皇子得知崇国公和大哥勾结,为了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派人将落单的姚家二爷给杀了。 听说还有其他不得不杀姚二爷的原因,这个蔑儿干就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西羌二皇子好像也和大周的某个贵人有联络,至于那位贵人是谁,这些消息都是母后部落搜集到的情报,暂时他还不知道。 等他说完,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萧辰泽和沈璃命狼青和大黑獒看住他,便从空间里出来,悄悄趴在书房屋顶上,等着知府到来。 ...... 且说京城这边,萧浩泽在姚静怡的指点下,开始秘密调查皇上不杀母后到底在顾忌什么。 这天正在茶楼闲坐,就见三皇子萧疏泽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老远便和他打招呼,“二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听先生说书的?” 萧浩泽眯起眸子看着这个三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比萧辰泽还难看透。 尤其柳妃的死多多少少还和母后有关系,他就不信萧疏泽一点都不介意,如今还能满面笑容地和自己说话,不得不让他多想。 萧疏泽随意坐下,茶博士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恰在此时,说书人正说到紧要处,一声大喝,“哪里......逃?锵锵锵锵” 底下气氛陡然紧张。 “这位先生的书说得好,”萧疏泽端茶饮了一口,眼睛一亮,“嗯?今儿这茶也好喝。二哥,皇后娘娘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不信他们说的那些事情的。柳妃犯事是受她哥哥柳统领蛊惑所致,跟皇后娘娘可没有干系。如今竟然传出那样的谣言,说什么皇后陷害,还被拿到朝堂上当做证据要求废后,这怎么能行?都时候了,二哥你不是应该想办法为皇后娘娘证明清白的吗,怎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坐着喝茶听书?” 直到这时,萧浩泽才懒懒地睨他两眼,眼里似笑非笑地道,“我倒不知柳妃的事在你眼里是这么个定论,不过有件事你算说对了,母后确实没有道理去害柳妃。她们二人在闺阁时便是好友,又一同入了宫,关系一直都比旁人亲厚。相互关照还差不多,说什么争斗陷害,没有的事。” “对,弟弟我也是这么看的,我觉得这事是有人故意栽赃的,二哥好好想一想,都有谁不希望皇后娘娘安稳富贵?听说赵老丞相帮小赵氏递了罪书上去,道是皇后娘娘召她进的宫,还说娘娘把她关起来不让走。我昨日进宫的时候,听宫里人说皇后娘娘一直在喊冤,说自己根本没有召见小赵氏。此事只有二哥自己想办法找那小赵氏问清楚了,弟弟其他的帮不了你,倒可以进宫的时候帮二哥打听一下皇后的消息,也好让二哥少点挂心。” 这番话说完,萧浩泽坐正了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萧疏泽,脸上也终于带了笑意,道,“难得三弟是个通透的,原本我还担心三弟与我生了嫌隙,想着如何向三弟解释,现在好了,再也不用为此担心了。” 他端起茶盏,向萧疏泽示意,萧疏泽忙也端起来,两人默默都喝了一口。 “小赵氏的事情的确充满疑点,母后说她突然就出现在凤仪宫,像疯了一样胡言乱语。除却说母后和柳妃的是是非非,她还说......” 萧浩泽的表情充满了不解,“她还说沈家大姑娘沈璃是妖孽,是沈璃将她带进宫的,还同时将她儿子带去伤了我舅舅,” “此事令人匪夷所思,你我都是练武之人,比谁都清楚,武功再高强的人也做不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那么多事。光是从一处跃到另一处都不行,何况还进宫,何况还在宫外伤人,那小赵氏还是从郊外别院进宫的。明明城门已关闭,明明......” 他说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诡异的地方太多,他有种相信小赵氏嘴里说的沈璃是妖孽的冲动。 萧疏泽的眸子晦暗莫名,静静地听萧浩泽说话,心思转了千万道弯。 原来那晚的真相在这里,小赵氏嘴里的沈璃有那么大的能耐吗?是有人在背地里帮她吧? 帮他的人会是谁呢? 他不由得想起了沈家宴会上发生的事。 萧浩泽想算计沈璃,结果反被人算计,而他自己当时则趁乱进入沈绍坤院子,和温婉莹成了好事。 他想起来了,沈绍坤院子除了沈家护卫,还有几个萧辰泽的人,只不过他们没有太重视沈绍坤那里,才让他钻了空子。 难道说,萧辰泽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助沈家大姑娘?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大哥和沈大姑娘的婚事为何说成就成了,先前连点动静都没有?”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萧浩泽的心里便五味杂陈。 尤其是那天见过姚静怡,他从未在她身上有过对沈璃的那种欣赏和心动,他心心念念算计半天,最后却不得不收了那个蠢钝如猪的沈瑶。每每想起,他都挠心挠肺得难受。 “谁知道他们怎么就成了姻缘,父皇的心思我们猜不透。能将方遥的外甥女赐婚给大哥,朝堂上的人该多想了。” 萧疏泽点了点头,“二哥说得对,朝堂上确实有人猜测父皇是不是准备立大哥为太子。弟弟疑惑一件事,二哥,你说小赵氏说的那些事情......去掉沈璃是妖孽的可能,那晚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帮她?帮她将小赵氏带进宫搅乱凤仪宫,帮她将沈绍坤带去刺伤姚逊。而那个人,会不会是大哥呢?” 萧浩泽噌一下站起来,神色狰狞,“我就说内里怎会如此古怪?我去找老丞相,让他说是萧辰泽的事,他还拒绝我。明明这就是事实。他,他们,小赵氏竟然说我母后将她召见进宫的,这肯定是老丞相出的主意,老丞相这是站队了吗?” 他抬头看向萧疏泽,“三弟,虽说我们俩都与丞相府有姻亲,但我那个只是妾,算不得正经亲眷。而你不一样,你的王妃可是老丞相嫡嫡亲的外孙女啊。老丞相不帮自家女儿,反倒要去扶持那个浪荡子,亲疏不分,他是老糊涂了吗?” 突然,说书人醒木往桌上重重地一拍,高亢大喝,“杀呀呀呀呀,呔!” 两位皇子各怀心思,端茶轻啜,视线看向正前方,思绪却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第256章 果然有密室 深秋的夜晚依旧有虫鸣啾啾,密州地处南部,倒也不是太过寒凉。 这次活动,沈璃特意给自己和萧辰泽都戴上了夜视镜,又给了他手雷,烟雾弹,萧辰泽好奇地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又听沈璃讲解使用方法。 “你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还有多吗?够不够组建一支军队?若是战场上有了这个,铁矿石被盗又如何?直接用这个将他们全部歼灭,让他们白费力气。” 沈璃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对他道,“我这里也不多,你节省着用。” “哦。”萧辰泽很失望。 他上过战场,与敌军厮杀的时候都是拿命在拼,好几次亲眼见到上一刻还谈笑风生的兄弟转眼被敌军砍死,那种彻骨的心痛令他不敢回忆。 “那......你会不会做这些东西?或者,多少知道点如何做成的也行。回京之后,我们去兵部工部,召集大家一起研究一下如何?” 萧辰泽一边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武器,一边又问。 沈璃见他执着于此,想到舅舅和表哥,点了点头道,“好,回去之后再说。” ...... 萧辰泽看了看沈璃给他的手表,他已经学会如何看表上的指针. 现在是子时三刻,夜很静,连风都没有,树上的叶子动也不动。 护卫们一遍又一遍地巡逻过去,沈璃已经警告过院子里的狗,不许乱叫。院子里除了一阵又一阵的虫鸣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突然,远处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听得出脚步很平稳,一点都不慌乱。 萧辰泽第一次使用夜视镜,心中大为震撼,没想到漆黑的夜里,能看清所有的东西,包括从远处走来的那个人。 正是密州知府武永光。 想必经常半夜到书房里来,这么多年都无事发生,看得出他很轻松。他的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其中一名手里竟然还牵着一只猴子。 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他才站住脚步,对身后两人道,“看好了。” 两人忙道,“是。” 那名护卫将牵猴子的绳子递给武永光。 萧辰泽大气都不敢出,正从提早揭开瓦片的孔里往下看,就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人便被沈璃带进空间。 “你?这是?” 沈璃走在前面,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在外面再小心都有可能闹出动静,不如到这里来看。” 说罢跨过栏杆,来到云雾前。 萧辰泽一拍脑门,是啊,既然这个“笼子”哪里都能去,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它也可以进入书房呢? 果不其然,透过雾气,书房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就见武永光将猴子的绳子解开,来到一幅画前,先是仔细看了看画的边缘。 “他肯定在观察自己做的记号有没有被人动过。”萧辰泽对沈璃道。 看过之后,武永光将画拿开,画的后面是白色的墙,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却见他转过身来,对猴子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墙的上面。 沈璃和萧辰泽紧紧地盯着外面,大气都不敢出。 猴子突然窜起来,跳上右边的书柜。 沈璃忙催动意念,空间瞬间抬高,两人从空间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书柜顶上有一块圆圆的木头,看上去像故意做上去的装饰。 猴子伸手去拧那块木头,木头果然是活的,一圈,两圈,三圈。 呼啦啦啦。 白色墙壁瞬间往后移动。 接着,猴子又跳到左边的书柜上,去拧上面的圆形木块。 随着三圈结束,白色墙壁向左边移动,就像推拉门一样,一个大大的空间展现在面前。 沈璃看得目瞪口呆。 耳边是萧辰泽压低了的声音,“我刚才趴在屋顶观察过,书房从外观看,大小和内里是不一样的,我就猜着有密室,果不其然。没想到他这密室开启的方式如此特别,要不是亲眼所见,别人还真无法打开。” 武永光指挥那猴子道,“去,拿出灯烛。” 猴子噌地窜进密室,只一会,手里拿着一个带底座的蜡烛出来了。 不得不说那猴子驯得十分机灵,都不用武永光说什么,它便自己走到亮着的蜡烛前,将手里的蜡烛点燃。 然后又噌噌窜进密室,将蜡烛放好。 烛影摇曳,武永光等猴子出来了,重新将它栓好,绑在桌子腿上,这才整整衣冠,踱步进入密室。 沈璃的空间随之也跟了进去。 第257章 照相机是什么鸡 密室不大,蜡烛点亮在门口左侧,墙壁上画了许多图案。 仔细去看,有月亮,有万字符,和其他奇奇怪怪的几何图案。除此之外,还有匍匐在地上祷告的人,有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故事图,以及人与猛兽之间的斗争故事图。 “这是西羌的图腾,”萧辰泽凑到沈璃身边,对她道,“月亮和万字符以及其他图案都是,他们部落多,每个部落有每个部落的代表。” 沈璃没吭声,看着画满了图案的墙壁,抚了抚额头。 凡事只要牵扯到信仰,就会有麻烦。 保不齐,这位知府大人本身就是狂热的西羌教信徒。 武永光进入密室,转身拧了拧蜡烛的底座,没想到那里竟然也是机关,只听咔咔几声,推拉门自动恢复原位,关得严严实实的。 萧辰泽和沈璃顾不得说话,紧紧地盯着武永光的举动。 就见他随手拿起蜡烛,来到密室右侧墙壁前,墙壁上画的是数不清的万字符,他从左往右数,数都第九个的时候,用手往符号最中间的位置使劲摁下去。 咔咔咔。 又是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 密室里灯光昏暗,萧辰泽和沈璃戴着夜视仪,也没看清是哪里出现变动了。 于是大气顾不得出,聚精会神地盯着武永光接下来的举动。 他又从第九个开始数,数到第十八个的时候,再一次用力地摁下去。 就在右侧墙壁的角落处,突然,一块地板慢慢地移动开,地上缓缓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口子,从外面看,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武永光来到洞口旁边,蹲下,将手里的蜡烛伸进去,刹那间,好似点着了什么,洞里整个都亮了。 沈璃和萧辰泽从空间里便能看清,里面竟然是阶梯,一级又一级,不知道通向哪里。 过了一会,武永光才开始端着蜡烛,一阶一阶地踏进洞口,慢慢消失在里面。 沈璃带着空间,在武永光关闭洞口之前迅速闪了进去。 眼前是一所空间很大的屋子,却只有左手边的墙壁摆着厚厚的药柜,药柜上的盒子分门别类挂着木牌。 木牌上刻着年月以及里面存放的东西。 竟然不是药,而是交易的账册。 武永光沿着阶梯走到底后,没有继续往前,而是转身来到阶梯底部,蹲下来。 地上是一堆花盆,他往其中一个花盆底部摸去,触动什么位置,抬头去看,洞口那块地板已经缓缓关闭上了。 此时的屋子里只他一个人,他将蜡烛放在一旁的底座上,来到药柜前面,打开一个空盒子,从袖袋了摸出几张单子,低头检查一番之后,放进盒子里,然后关好。 接着又蹲下来,从最底下的盒子里拿出一块木牌和刻刀,刻上自某某年月到某某年月,出产多少,其中交给官府多少,私藏多少,何时何地将私藏铁矿交给来人带走。总结记录在册,用以后续核对。 萧辰泽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想到证据竟然藏在这里,”沈璃将空间升到高处,带着萧辰泽将屋子转了个遍,“这人可真够谨慎,你看他这一趟弄了多少机关,要不是跟在他后头,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幸亏有你,”萧辰泽感慨万千,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沈璃的头发,“要不是你,仅凭我们趴在屋顶上,根本不能够跟进来。保不齐还不等靠近就惊动了他。一旦让他警醒,这一趟咱们又要前功尽弃。万幸你来了,沈璃,谢谢你。” 这声谢谢很真诚,沈璃受得自在,一边看那屋子,一边对萧辰泽道,“待会等他出去,咱们便将那药柜里的东西都过一遍。对了,是不是暂时还不能带走?” 萧辰泽点头,“是,为免打草惊蛇,里面的东西还得留在这里。若一时半会抄不完,恐怕接下来的日子要经常麻烦你带我进来了。” “抄不完?什么抄不完?”沈璃一时没回过弯来。 “我得将他藏在药柜里的这些个证据全部誊抄一遍,从第一个盒子开始抄,是需要费几日工夫的。”萧辰泽耐心解释。 沈璃笑了,摇头道,“不用那么费事,一会我帮你照下来,很快就能完事。” 萧辰泽一听,忙摇头道,“多谢你好意,你只要能帮忙把我带到这里来就行,抄录的事情我自己做,不用麻烦你。” 他心里不敢说,就沈璃那笔字,他怕抄下来也看不明白,回头还得过来,重新翻找出来查证,多费许多事。 殊不知两人说两岔了,他把沈璃嘴里的照听成抄了。 沈璃挠挠头,想给他解释清楚,“我不是要帮你抄录,你也不用抄录,那样太费事。等他出去以后,我将药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我这里有照相机,咱们将证据全部拍照出来,很快就好。不用耗费时日,也不会耽误你接下来的计划。” 赵香鸡? 那是什么东西? 萧辰泽一头雾水,“什么鸡?鸡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不用誊抄便能将证据留下?” 他环顾四周,只有狼青和大黑獒,带着几只狼崽子,嘿咻嘿咻地闹腾。 一只鸡都看不见。 沈璃无奈摇头,笑着站起来,走到架子旁,没过一会便抱着一个黑色的匣子过来了。 “这东西叫照相机,能将面前的东西照下来,”沈璃一边说一边将相机从套子里拿出来,打开开关,想了想,对着萧辰泽道,“笑一个。” 萧辰泽下意识笑了一下。 咔嚓。 眼前银光一闪,就听沈璃道,“好了,你过来看看。” 萧辰泽好奇地凑过去,两个人脑袋挤到一起,看沈璃将数码相机里的相片翻给他看。 猛然见到自己出现在小匣子里,吓了萧辰泽一大跳。 抬头惊疑地看看沈璃,再低头看看匣子里的自己,还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乖乖,到处都是热的,魂魄还在。 正担心着,沈璃又将相机拿在手上,对着她自己咔嚓一下,也拍了一张。 “你来,看看我给自己拍的,”她知道萧辰泽在担心什么,干脆自己拍自己,让他安心,“我也在这里面了,这就是照相机,能将所有东西印在里面,保存许久。” 说着又对那群崽子们怕了一张,又给萧辰泽看。 “这回明白了吧?就是这么个机器,能拍万物。等武永光一走,咱们便将那些证据拿出来挨个拍照,又快又不会出错。回头爱在哪里誊抄都可以,不用刻意回这里来,也不会误了其他行程,如何?” 萧辰泽呆呆地看着她手里的照相机,眼前的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要不是沈璃笑目盈盈地对他说话,他都要觉得沈璃在变戏法。 可这戏法,这机器...... 真的能将他的样子摄进里面,惟妙惟肖。 第258章 坦诚把话说开 “这个机器,照相机,能不能做?好不好做?回头也找工部的人学着做行不行?” 到底是皇室子弟,看见新奇事物的第一件事就是琢磨能否复制。 沈璃又一次无奈摇头。 这玩意她是真不懂,就眼前这一个,还幸亏带着干电池的,不然她这里没法充电,有也是白费。 这里可不是批发市场,不可能大批量地给她送来。 想要多做几个?做梦还差不多。 “做不了,这个也得省着用,拍下证据来抓紧誊抄,”沈璃当着萧辰泽的面将电池拿出来给他看,“这玩意是电池,一旦里面的电用尽,照相机便打不开了,用也用不成。” 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召唤进来电池,凡事先往最坏里打算总没错。 萧辰泽的脑门上现在全是问号,什么是电池?什么是电? 外面武永光将东西放好,做完这一切,便从角落拿出一块毯子铺在正中间,然后跪在上面,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以头叩地,深深地拜下去。 “他这是信了什么教吧?”沈璃瞅着他的动作,纳闷地问,“你有没有让人查一下,他原本的出身,或者他父母的出身?” 萧辰泽也看着武永光拜了又拜,摇头道,“他在外面从来都没露出这些举动,还真没往那方面去想。不管他父母如何,今日他的动作,跟西羌人跪拜自己的神时一模一样,可见他已经入了西羌人的坑,只朝着个方向查,准不会错了。” 武永光拜了好久,双手手心朝上,嘴里嘀咕嘀咕,好半晌才停下这些动作。 又坐在毯子上静静地闭目待了一会,便站起来将毯子一收,拍拍自己身上,转身往回走。 又是去那几个花盆底下扣动什么机关,头顶上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大大的洞口。 武永光端着蜡烛拾级而上,直到看着他从外面将洞口关上,萧辰泽和沈璃才闪身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头上戴的夜视镜在漆黑的屋子里看得清清楚楚,从药柜的第一个盒子开始,两人分工合作,开始了拍摄。 萧辰泽负责一张一张地摆好,沈璃负责快速拍照。 拍完一个盒子换另一个盒子,每当照相机闪光灯咔嚓闪出强光时,萧辰泽的耳朵都竖得高高的,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 外面寂静无声,想必武永光已经带着猴子离开了书房。 终于拍完所有的账单,沈璃将相机关闭,带着萧辰泽进入空间,眨眼的工夫,两个人便重新来到书房屋顶上。 再看一眼外面,院里的狗子们仿佛感觉到沈璃的存在,轻轻嗯叽两声。 沈璃悄无声息地来到狗子面前,闪身出去,蹲在它们面前,“谁知道武永光把令牌放在哪里了?” 一只领头的狗子站出来,轻轻汪汪两声,“在他身上,贴身放在怀里。” 曾经有一次它跟去狩猎,武永光下河洗澡,那令牌不小心从怀里掉出来,它看见过。 沈璃点头,伸手摸摸领头狗的脑袋,“乖,谢谢你。” 说罢闪身进入空间,拿出几块牛肉干,又闪身出来,喂给狗子们吃。 萧辰泽一直待在空间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如今的他对于沈璃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开始免疫,不再那么一惊一乍。 一个能瞬间挪移的人,能有那么多奇怪又威力巨大武器的人,一个能连狗子说话都听懂的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他何德何能,不但被她所救,还有机会跟在她身边,亲眼见识这一切。 “沈璃,谢谢你。” 萧辰泽突然冒出这一句,沈璃茫然地抬眸看向他。 “谢谢你如此坦诚,让我看到这些,”他看向沈璃的眸子里,情愫是真的,欣赏更是真的,“沈璃,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连沈璃这样的人都觉得脸上有些热。 “当初我被内奸出卖,差点丢命,是你救得我。沈璃,我是真的感激你,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做我的王妃,”萧辰泽的眸子里全是沈璃的影子,“我知道,父皇赐婚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但其实你不知道的是,父皇和皇祖母都对我说过,赐婚圣旨不是逼迫你的手段,而是他们给我的一个机会而已。我若想抱得美人归,还需自己努力,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只有你最后点头了才有我们的大婚之礼,否则皇上随时都准备撤销赐婚,绝不会因为那份圣旨伤了方大将军和你。” 他停顿片刻,诚恳地道,“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这些,就怕你一旦知道,更不会嫁给我,但是今日,沈璃,我想对你坦白,因为你值得我坦白,哪怕我再如何喜欢你,也不想用一张圣旨束缚你,我要堂堂正正地努力,争取让你也喜欢上我。” 空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狼崽子们好像也觉察出气氛不对,看着狼青和大黑獒的脸色,不敢闹腾。 狼青看了大黑獒一眼,我的乖乖,我家主子这是发情了。 大黑獒得意地翘起了尾巴,屁股上的那簇白毛越发显眼,沈璃是我主子,哼。 沈璃的脸都红透了。 头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对她说那么多情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气氛好尴尬。 心里竟也对萧辰泽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脸上的热气散去,沈璃才状似不经意地低声道,“其实我从开始也没打算履行婚约,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也没把赐婚圣旨没放在心上,因为我还没想过嫁人的事......” 萧辰泽轻声问,“那你不怕父皇怪罪?” 沈璃轻轻一笑,道:“真要是怪罪,我就打算去西羌杀几个西羌将领,赚点军功,将功赎罪。” 萧辰泽也噗嗤笑了,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沈璃头发,“你啊......” 他竟然不生气,那眼神里的宠溺,看得沈璃脑中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你什么时候想嫁人了,记得第一个考虑我,行不行?”萧辰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沈璃身上,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说这样柔软的话,只有沈璃值得他放低身段,他愿意哄她,爱惜她。 那些话是他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他能脱口而出,一点不需要打腹稿。 看着沈璃听到这些话懵懵懂懂的样子,可爱得紧,萧辰泽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闻着沈璃身上淡淡的清香,眼睛盯在沈璃身上,一点都移不开了。 第259章 药材商人 从狗子那里得到令牌去处,萧辰泽和沈璃稍一合计,显然今夜来不及取令牌,于是闪身来到提前安排好的院子。 自从上次被刺杀,萧辰泽便秘密安排了自己人来到密州,以药材商人的身份买了座院子,居住下来。 院子里全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人,扮成陆掌柜,冯管家,以及几个伙计藏匿在此。 陆掌柜和冯管家确实懂药材,于是带着这帮人每日里忙忙碌碌的,不是到深山老林里找山民们收购药材,就是去药铺谈价钱。 鉴于密州的重要程度,官府对于出现在这里的长居人口都会做定期检查。 陆掌柜和冯管家会做人,但凡到院子里来的差役,都是一边殷勤接待,让人家查验所有人的过所,一边请人家坐下喝茶聊天,顺便悄悄塞上厚厚的荷包。 将官府的人打发得熨熨帖帖,不仅不找麻烦,偶尔还会在巡逻经过的时候到他们这里歇歇脚,处着处着便成了熟人。 许多关于官府的消息便这样通过聊天,掌握到了陆掌柜等人的手里。 萧辰泽到达密州的第一天便与这些人汇合,将密州的情况了解一番。得知密州知府过两天要过寿,当地许多豪绅和世家大族都收到请帖,到时候会去府上参加宴会。 与沈璃一合计,二人当即决定在那天去将令牌拿到手。 眼下这两天便安静地待在屋子里,誊抄从密室里拍下来的账单照片。 翌日。 萧辰泽把所有人屏退出去,将沈璃从空间里叫出来。 为沈璃名声着想,他对陆掌柜说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一直让沈璃待在空间,只他自己在屋子里的时候才出来。 当时陆掌柜等人还为他担心不已,一个劲问他是如何到达这里的,路上有没有危险,有没有被人盯上。 萧辰泽摇头,郑重地对众人道,“你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要让外人知道我在这里。另外我去外边办事的话,不一定什么时候便出发,你们若是见不到我也不用紧张,事情办好我自会回来。” 于是陆掌柜将后头防守最严密的屋子留给他住,平日他若不喊,是连饭和茶都不敢往里送的。 沈璃从空间里出来,拿出相机,将拍下来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看。 萧辰泽铺好纸张,沈璃帮忙磨墨,两人开始了誊抄。 正安静抄录着,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大剌剌的声音,“你这里倒是没来过,怎的,也是放药材的地方?” 接着是陆掌柜陪着小心的殷勤声音,“哪里敢放药材,这是给我家主子留的屋子。” “哦?你家主子?他来过咱们密州吗?怎么都没见过啊?” “没来过,确是没有来过的。小的们在各个地方收购药材,主子嘛,一向住在京城,很少出来。不过主家的规矩便是不管到不到,都得留上主家屋子,预备一旦过来,方便起居的。” “嗯,”那个大剌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这屋子倒是隐秘,要不是今日到这里找狗儿,我们倒都是没过来过。” “是是,官爷说的是。那狗儿既是知府夫人的,为何会跑出来找不见了呢?” 陆掌柜的声音很大,这是故意让萧辰泽听见,想办法藏起来。 “谁知道呢,本来跟在夫人身边走得好好的,谁知道怎么回事,它就突然撒腿往这里跑,兄弟们拦都拦不住,”官差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道,“不会是你这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夫人的狗子闻出味来了吧?” “哎哟官爷,这话可不敢乱说,小的们最是老实不过,哪里敢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官爷您可别吓唬小老儿哟。” 屋子里。 沈璃和萧辰泽将东西一收,迅速闪进空间。 吱啦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名官差走了进来,身后紧跟进来的是陆掌柜。 一进来,陆掌柜环视一周,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只蚊虫都看不到。 “你这里面打扫的倒是干净,”官差迈步进来,左右看了看,那名大剌剌的官差又说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直有人住在里面呢。” “哪里有人住?给主子留的屋子,小的们是不敢僭越的,”陆掌柜道,“只不过自来的习惯,每日都得洒扫收拾,一旦主子们突然到了这里,不至于临时忙乱罢了。” 另一名官差奇怪地看向陆掌柜,“听你这样说来,你家主子应不是小打小闹的角啊。” 陆掌柜忙摆手,笑着道,“不敢在官爷面前胡吣,我家主子与冠勇侯府有些渊源。” 冠勇侯! 两名官差神色大变。 整个南疆边境驻防都是冠勇侯的严家军,能和冠勇侯府有渊源的,还能大大方方说出来,这可不像是假的。 “哎哟,你看看你,这话怎么说的?”两名官差的态度瞬间转变,满脸堆笑道,“这就是你老兄的不对了,有这层关系在,你怎么不早说呢?” 陆掌柜依旧很是谦虚的模样,对二人道,“主子吩咐,去任何地方都不许张扬。今日要不是您二位问起我家主子寝居之处来,小的是断不敢出来炫耀的。” 说罢还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两名官差哪里还敢继续留在里面,忙后退出去,拱手对陆掌柜道,“赶紧出来赶紧出来,可不敢将贵人屋子熏上咱们的臭汗味。你老兄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家主子如此尊贵也不说一声,兄弟们平日里也好多照应照应不是?” 陆掌柜也跟着出来,转身把门给带上,客气道,“饶是这样,也给各位添了不少麻烦,官爷们已经照顾不少,小的心里都记着诸位的好呢,多谢官爷了。” 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从袖袋里摸出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过去,“小小心意,请官爷喝杯茶,还请笑纳。”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破天荒没有接那荷包,将手往外一推,笑着,“兄弟们还得去找夫人的那条爱犬,就不叨扰了,回头再来找您喝茶,回见,回见。” 陆掌柜追上去将荷包塞进二人腰间,嘴里客气道,“官爷忙成这样,哪有空闲来咱们这里,这便是请官爷喝茶的,只盼官爷勿要嫌弃便是。” 几人推推让让,声音渐渐远去了。 沈璃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一条白色巴儿狗,小狗正吐着舌头,对她谄媚地笑。 “你就是他们说的,知府夫人的狗?”沈璃问。 巴儿狗哈啦哈啦,连忙点头。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沈璃继续问。 巴儿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小的牙齿露出来,看得人心里发笑。 它汪汪汪叫了几声,萧辰泽忍不住笑道,“这家伙怎么傻乎乎的?” 话音刚落,巴儿狗便对着他凶狠地叫了起来。 沈璃摆摆手,示意巴儿狗闭嘴,对萧辰泽道,“它说,它在外面便闻到这里味道古怪,所以跑过来看看。” 第260章 就没打算让他活 萧辰泽看看巴儿狗,又看看狼青它们,猜测道,“难道是它闻到那群家伙的味道了?你这个笼子里的味道能传那么远?” 沈璃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她经常在里面吃东西,哪里就会传出去了? “你说说,闻到什么味道了?”沈璃蹲下来,摸了摸巴儿狗的脑袋。 巴儿狗更加欢快了,舌头伸出老长,哈啦哈啦道,“是夫人刚打死的那个姑娘,她经常喂我吃东西,我知道她的味道。” “你说什么?”沈璃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闻到什么味道了?” “是夫人刚打死的那个姑娘,夫人命人将她打死扔到河里飘走了,我闻到她的味道了,她就在这个院子里藏着啊。” 沈璃震惊地抬起头来,眼前,萧辰泽正担忧地看着她,“它说这个院子里藏着一个姑娘,那姑娘是知府夫人打死了扔到河里飘走了的。” 萧辰泽也震惊地看着她了。 “那你跑进来,怎么不去找那姑娘,反倒跑到这屋里来了?”沈璃又低下头去问巴儿狗。 巴儿狗哈喇子都出来了,谄媚地道,“我一进来,又闻到这屋子里有您的味道,我还找那傻姑娘干啥?自然是先来找您的啊。” 沈璃知道了,定是自己和崽子们在一起,沾染了巴儿狗熟悉的味道,她以为是同类,这才先奔着这边来。 “你问它,它说的那个姑娘在哪里?能不能带我们找出来?”萧辰泽对沈璃道。 沈璃将萧辰泽的话一说,巴儿狗忙不迭地点头,殷勤地对沈璃道,“我能找到,我的鼻子可厉害了,能闻到好远好远的味道。” 也是,这里到处堆着药材,它能在那么多药材里闻出不一样的味道,鼻子确实不一般。 沈璃又将巴儿狗的话说给萧辰泽听,萧辰泽听完,伸手将狼青召唤到跟前,拍拍它的脑袋道,“一会将狼青带出去,让它和这小家伙一起找。” 大黑獒在旁边一听也急了,忙窜到沈璃面前,激动地晃着尾巴,眼神迫切地道,“主子,我也去,我也要去,在这里面都快憋疯了,您让我也出去找人吧。” 其他的狼崽子们也都眼巴巴地看着沈璃,跃跃欲试。 沈璃冲着蔑儿干的方向呶了呶嘴,对大黑獒道,“你得带崽子们留在这里看着他,以免我不在里面的时候他总想打开锁链逃走。” 大黑獒气的一个转身,对着蔑儿干呲开獠牙,“日你大爷,耽误老子出去透气,老子咬碎你蛋黄,狗日的。” 吓得蔑儿干忙往后退,对着沈璃大叫道,“它想干嘛?喂,你管管它,没看它想咬人吗?” 沈璃冷冷地看着蔑儿干,道,“它让你老实点,再敢不老实,咬碎你蛋黄。” 萧辰泽瞠目结舌。 这说的什么话? 这这这...... 真想捂住她嘴巴。 蔑儿干依旧在叫,沈璃懒得搭理他,转身对萧辰泽道,“事不宜迟,得赶紧出去找到那个姑娘,不然一旦被外面的官差发现,这里可就出大事了。” 萧辰泽看一眼狂叫的蔑儿干,问沈璃,“你不是有一种能让人睡觉的药吗?为什么不给他用上?免得他一直在一旁,知道我们那么多事。” 沈璃也回头看着蔑儿干,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咬牙切齿,“自从得知他在北疆边境嗜杀百姓,我就没打算让他活着了。咱们前面计划的找个替身冒充他的尸首,将他留作后用的计划得改了。只等这里的事一了,咱们便去西羌,他么?小命便留在西羌吧。” 蔑儿干一听,魂都快吓没了,使劲晃动着锁链,惊恐地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为何不能?我不但要杀你,还要用你对待孕妇的方式,将你肚子里的东西挑出来晾晒。让你也感受一下刀子划开肚皮的感觉,让你听听刀子切开你皮肉的声音,让你看看,老天对你多公平啊对不对?” 说罢,她才转身对萧辰泽道,“你说的那药太贵重,给他用委实浪费了。就这样锁着吧,让他既跑不了,又成天清醒着提心吊胆,杀之前先吓他个半死,这种人,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了。” 这些话当着蔑儿干的面说,她是铁了心要弄死他了。 蔑儿干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尿液顺着裤子滴答下来,一旁的大黑獒嫌恶的,忍不住干呕几下,破口大骂,汪汪汪,汪汪汪。 “我日你先祖你大爷,臭死老子了,汪汪汪。” 骂了不过瘾,气得吭哧一口,跳起来咬在蔑儿干胳膊上,撕碎了他的衣袖。 蔑儿干还在那里哭喊,沈璃眉头一皱,走向药箱。 不一会的工夫,一颗哑药喂下去,蔑儿干说不了话了。 “走吧,我们得赶紧些了,一旦被别的狗子闻出味来,找到那个姑娘,一切可都就晚了,”沈璃安顿好大黑獒,抱起巴儿狗,对萧辰泽道,“事不宜迟,走。” 说罢一闪身,带着大家一起出了屋子。 “你在这里闻不到,待会我放你出去,”她又对怀里的巴儿狗道,“出去之后你顺着味道去找,我们就在你旁边跟随,不用担心有人看到,人还没到你跟前我便能将你带进来,明白吗?” 叭儿狗哈啦哈啦地点点头,顺便还伸出舌头舔舔沈璃的脸颊。 沈璃笑着将它放出空间,一落地,它便抽动鼻子,左右嗅了嗅。 然后回过身来,朝着后院库房跑去。 今日的风正好从库房的方向往这刮,巴儿狗在前面跑的时候,沈璃已经将狼青也放了出去。 有了狼青的协助,巴儿狗很容易便越过堆得高高的麻袋,穿过一个又一个木架子,终于,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处停了下来。 两只狗都收到沈璃的指令,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只有从空间里闪出来的沈璃和萧辰泽,呆呆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姑娘。 那姑娘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发着抖,巴儿狗和狼青的鼻子都要蹭到她跟前了,她也耷拉着脑袋,动都不动。 第261章 救了个姑娘 萧辰泽渐渐皱起了眉头,“不对劲,狼青,你试试她怎么了?” 狼青得到指令,立刻大胆上前,将自己的嘴巴拱到那姑娘的脸上,用力一顶,姑娘被顶得往后一仰,人便懒懒地歪了下去。 一看那潮红的脸颊,沈璃顿时便明白了,对萧辰泽道,“她发烧了,看这样烧得不轻,怎么办?” 这里是萧辰泽的地盘,得让他拿主意。 萧辰泽一点也没犹豫,当即对狼青道,“你去把陆掌柜叫过来,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你。” 狼青撒腿便跑了出去。 沈璃蹲下来,将巴儿狗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问,“你知不知道你家夫人为什么要杀她?” 巴儿狗殷勤地胡乱点头,对沈璃道,“夫人说她看见秘密了,所以就让人杀她灭口。” “哦?什么秘密?”沈璃的好奇心一下子起来了。 巴儿狗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道,“夫人说,老爷与贵人见面的事被她发现,这个贱蹄子是不能留了,然后就打死扔河里了。” 沈璃一听,忙将巴儿狗的话学给萧辰泽,萧辰泽一听,也立即竖起耳朵,“你问问它,与知府见面的贵人是什么人?这是哪天发生的事?” 沈璃便去问巴儿狗。 巴儿狗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晃晃自己的大耳朵道,“过了三个还是四个白天了,记不太清了。我不知道贵人是谁,他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我跟在夫人后头玩,东西吃多了,睡着了。” 也是,这狗一看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能跑到沈璃面前献殷勤,也是因为沈璃身上那股特殊的气场,能够吸引到它而已。 沈璃又将巴儿狗的话学给萧辰泽听,萧辰泽刚要说什么,眼前突然不见了沈璃的影子,接着,陆掌柜跟在狼青身后小跑了过来。 “主子,”陆掌柜连忙行礼,又吃惊地看着歪在角落昏迷不醒的姑娘,“这是......” “是狼青发现的她,她发烧了,”萧辰泽淡淡道,“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将她藏起来,将她救醒。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个人我还有用,醒了立即禀报与我。” “是。”陆掌柜不多说话,主子怎么吩咐便怎么做,当即吹动暗哨,叫来冯管家和一名小厮模样的人,稍一合计,那小厮便将姑娘往腋下一夹,嗖的一下窜没了影子。 竟原来是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看得空间里的沈璃一个劲咋舌。 安置好那姑娘,陆掌柜和冯管家惯会看人眼色,见主子神情懒散,不敢在跟前凑趣,忙告罪离去。 这个时候,沈璃才又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萧辰泽一见她便笑了,“没想到柳暗花明,等这姑娘醒过来便问问她,说不准就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消息呢。” 巴儿狗在沈璃怀里嗯叽两声,扭扭捏捏地道,“我可不可以留在你这里,不回去了?” 说实话,沈璃是真看不上这没有脚背高的小玩意,除了吃就是偷懒,哪有黑熬和狼青勇猛。 但是转念又一想,一旦将它放回去,万一哪天它带人到发现姑娘的地方来怎么办?尽管旁人听不懂它说话,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毕竟狗鼻子灵敏的可不只这巴儿狗一个。 想到这里,沈璃点了点巴儿狗的小鼻子,道,“你不回去陪你家夫人了?” “不陪了不陪了,还是您这儿好,”巴儿狗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你这里有好多威风的大狗,还有狼崽子,哇,你好厉害,我愿意跟着你,愿意愿意。” 这顿马匹拍的,沈璃忍不住笑,“行吧,你叫什么名字?” 萧辰泽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沈璃和巴儿狗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 巴儿狗嗫嚅一会,小声道,“我叫妞花。” 这名字太土,偏偏夫人喜欢,大家叫顺嘴了都叫它妞,啊呸,你丫才是妞。 沈璃一听笑了,对萧辰泽道,“以后它就跟着我了,你得叫它妞花。” 巴儿狗的脸都尴尬成猴子屁股了,小声嘀咕道,“你能不能重新给我起个名字,叫什么妞花嘛。” “怎的?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肯定不喜欢了,”巴儿狗难为情地道,“多难听。” “那......”沈璃想了想,道,“你鼻子灵敏,不然就叫你敏儿吧,你觉得怎么样?” “敏儿?好啊,敏儿好,好听好听。”巴儿狗高兴的汪汪叫起来。 一旁倾听的狼青撇了撇嘴,看了眼那只两口便能吞下的白色小东西,不屑一顾。 就这玩意,一旦有危险,跑断腿都跑不出一丈远便被人抓住,炖了吃都嫌肉少,最是没用。 敏儿一眼便瞄见狼青嫌弃的眼神,大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对沈璃道,“那只大家伙好威风啊,我该叫它哥哥的吧?” 狼青掉头就走。 可得离这马屁精远点,谁爱当它哥哥谁去当,老子可不当。 就这样,在一众崽子们嫌弃的目光中,敏儿凭着一个好鼻子加入了这支队伍。 京城。 小赵氏得到老丞相允许,终于可以回家了,却没想到儿子如今成了三岁小儿,半痴半傻。 她简直都要疯了。 “沈照江,你就这样任凭沈璃毒害儿子的吗?你说话啊,啊。” 沈照江脸色难看,恨不得给她几个耳光,“还不是你太恶毒,才害了坤儿。沈璃把解药拿去大牢里给你,但凡你存一点点人性,也不会把唯一的解药给毁了。我没有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敢来骂我?再骂你就滚出去,你现在可不是沈夫人,我收留你是看在岳丈的份上,别以为你自己做的那些丑事就完了。现在立刻滚出我的院子,去沈瑶院子里去。什么时候岳丈说你可以离开了,你就还回你的别院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小赵氏几乎抓狂,恨得牙齿咯吱咯吱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周嬷嬷好容易才将她拖走,去往沈瑶的院子。 一路上的丫头仆妇老远看见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敬重,不是装作没看见,便是窃窃私语,还对她指指点点。 她眼睛一瞪,还想拿出当家夫人的威风来镇骇奴婢,就见半夏扛着棍子,大刀阔斧地过来了。 “哟,这不是夫人吗?怎的?偷人被抓又放回来了啊?啧啧啧,行,不得不服,你的命还是好啊,都偷人偷到家里来了,还没被沉塘。可见有个好爹的重要性,关键时候能保命。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你,据说你偷的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无赖,你是怎么和他勾搭上的?又是怎么说服自己连那种人都偷的?” 第262章 找杀手 小赵氏脸上乌云密布,要是眼里有刀子,半夏早被她射得满身都是窟窿眼。 半夏也是不怕她,如今两边都撕破脸皮了,沈璃在府里的地位谁都不敢惹,何况本来就是仇人。 仇人相见,自然是要分外眼红的。 见小赵氏不说话,满身的珠翠照旧彰显她的富贵,想起先夫人被他们逼疯的那些年,尤其想到大冬天将先夫人尸首从河里捞上来的凄惨,半夏的气恨就不打一处来。 现在可不是刚进京那会了,不但有大将军撑腰,就连宫里都对姑娘赞赏有加,还给姑娘和大皇子赐了婚,往后沈照江和小赵氏见了姑娘都得恭敬行礼。 半夏越想越觉得底气十足,面对小赵氏这个害死先夫人的仇人时,便更不想让她好过。 于是,就在周嬷嬷皱着眉头对她说,“夫人好歹是老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饶是前头有了点子误会,也是主子们的事,哪里就轮得到你一个丫头子来胡言乱语了。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不会说你嘴巴子机灵,只会说你没有好调教,丢的是你主子姑娘的脸,劝你少说两句吧。” 半夏当即就冷唧唧地笑了,笑容都有些瘆人,“我要没弄错的话,你嘴里的夫人当年可是通过偷人又污蔑才把我们家夫人逼走的。天道好轮回,如今她自己倒是真的偷人被抓了,你们竟然还有脸说是误会?真当别人都是睁眼的瞎子啊?当时看见她和那无赖在一起的可不止一个人,你们老夫人都气得受风了,到现在走起路来还画圈圈呢,你还有什么不承认的?” “再说了,真不真的现在重要吗?反正外面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丢人也丢差不多了。一个偷人的都不怕被人笑话,我们姑娘有什么好怕的?要说怕,赶紧看看你们姑娘去吧,她都怕得快疯了。哎呀,真是好期待啊,她要是疯了,那就是老天看不过,替我们家夫人来讨公道来了,” “哦对了,你看见你们少爷了没有?对对对,就是那个砸吧手指头,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少爷。呵呵呵,听说他的解药是夫人弄没了的,哎哟我的天,你们是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我肚子疼,眼泪都笑出来了。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叫自作孽不可活。是不是这么叫来?算了不管了,是不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害人害了一辈子,终于搬起石头砸到你自己脚面上了。疼不疼?嘿嘿,疼就对了,就该你疼呢。呸,恶心人的玩意,脏了我的眼睛,我得赶紧回去洗洗眼睛。周围看热闹的你们也别看了,还不赶紧抬水过来,把那脏玩意踩过的地方冲洗干净,还等着那身肮脏气过到你们身上怎么着?” 说完这些话,半夏又对着小赵氏啐了一口,这才扛着棍子转过身,耀武扬威地扬长而去。 小赵氏气得脸上肌肉一个劲地抖,脑中嗡嗡直响,气血差点冲破自己的天灵盖。 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弄死沈璃,一定要弄死沈璃。 她也是个说做便做的人。 见到女儿,女儿憔悴的模样再一次刺激得她恨意滔天,于是就在当天,她便通过周嬷嬷传信给大赵氏,请她帮忙找杀手。 不管大赵氏和温大人的夫妻关系如何,大赵氏作为江南织造的当家夫人,其位置还是稳固如山的。 有了这层身份,又远离京城,不受父亲赵老丞相的管束,她的胆子和手段便比旁人出格和毒辣。 像妹妹小赵氏最近遇到的那些事,在她看来纯属窝囊。 被人陷害了,说出来的话还没人信,那还说什么? 谁害得自己,直接弄死谁不就得了。 所以,一收到小赵氏的口信,大赵氏便笑了,对周嬷嬷派来的人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就说我知道了,让她等我的好消息便成。” 等来人走后,她转过身来,又对温婉莹道,“你也学着点,别像你姨母似的,差点连命都丢了才明白过来。凡事呢就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用非得去争谁的错,只要对自己不利,就直接让对方去死。” 温婉莹扶着她坐下,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娘,您真准备帮姨母找杀手吗?姨母现在都那样了,万一事情泄露,她不承认怎么办?” 大赵氏拍拍她的手背,冷哼一声道,“娘本来也没指望你姨母承担什么,更何况也不会泄露的。娘和这帮人打了那么多年交道,你爹的那些瘦马,还有他们生下来的孽种,都是他们帮我处理的。只要钱财到位,没有什么做不到。即便是你姨母不来找,娘都准备找他们来杀掉沈璃。” 温婉莹一听,摇头道,“那算什么,要是只能杀这些小鱼小虾可算不得能干。” 大赵氏从鼻子里嗤笑出声,道:“可不光是小鱼小虾,还帮你爹杀过政敌呢,全身而退,不然你爹能允许娘进京带过来大半家产?” 她沉默片刻,像是在考虑如何去说。 “就说沈璃这事吧,好容易皇后出事,二皇子落了下风,外面人都说三皇子人品贵重,在百官之中口碑也好,有很大希望争取太子之位。娘也是这样想的,还给你爹去了信让他帮三皇子拉拢人脉,” “正觉得十拿九稳呢,没想到皇上竟然给大皇子和沈璃赐了婚。这一下,朝堂上的口风又变了。平日里和娘一起喝茶的几位官家夫人都在猜测皇上意图,有人私底下说皇上有可能立大皇子为太子。还有人说大皇子不学无术,不堪大用,皇上不敢将朝廷交给他。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这样一来,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就有些悬,” “你爹平日不靠谱,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能分得清远近的。近日刚接到他的信,信上也说断不能让沈璃再活了。娘本来想连大皇子一起杀掉,但是娘找的那帮人说他们接活有原则,第一条便是不杀皇家人不与皇家结仇。那便只盯着沈璃吧,” “只要能杀得了沈璃,就没了大皇子与将军府结亲这回事,看大皇子还怎么和三皇子来争太子之位?只要将三皇子扶上去,你就是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谁敢挡你的路,娘就替你将谁清理干净......” 门帘一掀,进来一名丫头,端着茶水,小心翼翼地福身一礼,道:“夫人,庄嬷嬷说丞相爷派人传话,让您和姑娘这几天不要出去,说是要小心二皇子找不到二姑奶奶,迁怒到您和姑娘身上。” 温婉莹皱着眉头,眼神阴狠地上下打量丫头,“你都听见什么了?” 丫头刚放下茶盏,闻言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脸都白了,“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正要送茶过来,庄嬷嬷要去前头院子找人办事,便让奴婢捎带传话。姑娘若不信,等庄嬷嬷办完事回来,姑娘可以问问庄嬷嬷的。” “好了你别吓她了,她是庄嬷嬷的干女儿,不会多嘴多舌的,”大赵氏拍一拍女儿手臂,又瞥了眼丫头,道,“你下去吧,等庄嬷嬷回来,让她赶紧过来回话。” “是。”丫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大赵氏这才对温婉莹道,“娘让庄嬷嬷去和那帮人联系,这几天应该就有信。正好大皇子去了北疆,他不在京城,咱们还方便行事了。最近沈璃不是去她舅舅那里,就是带着一帮蠢货去山上找什么虫子,最是动手的好时机。等事情办成了,娘会让人给三皇子送个信,让他记得这份情,对你以后入主中宫添加分量,你放心,有娘在,谁也抢不走你的皇后位子。” 第263章 知府夫人是西羌人 密州。 陆掌柜匆匆来到萧辰泽的屋子前,轻轻敲了敲门,“主子,那位姑娘醒过来了。” 萧辰泽刚好抄完所有的账单,墨迹未干,铺的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 听到掌柜的声音,他看了眼沈璃,沈璃嘴唇轻动,小声告诉他,“这就过去。” 他回头对门外道了声,“知道了。” 陆掌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辰泽站起来,开始收拾账单,沈璃想都没想,便将账单划拉进了空间。 “走吧,放进那个‘笼子里’晾着就行,咱们抓紧过去看看吧,免得她一会再睡过去。” 说罢闪身进入空间,萧辰泽打开房门,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 这帮人里有好几个医术还算不错的,刚把姑娘救起来的时候,那几个人看到姑娘的状况全都傻了眼。 只留一口气不说,头上还有那么大一伤口。 应该是在水里泡了太久,血是不流了,伤口却往外翻着,露出惨白的肉,好不吓人。 再上手一试额头,发着厉害的烧,烫人。 赶紧一起想办法,院子里的药也齐全,直接拿来最好的用,还是不行。 只好让陆掌柜去和主子说,沈璃躲在空间里听得明白,等陆掌柜一走,忙从空间里出来,和萧辰泽商议一番。 接着,萧辰泽便以了解病情的名义将其他人从姑娘的屋子里叫出去,让沈璃从空间里出来,悄悄地给姑娘打了两支小针。 沈璃又将几种药片碾碎混进姑娘熬的汤药里,看着那些人给姑娘喝下。 连续几次之后,姑娘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了。 这不,转过天来,姑娘终于醒了。 ...... 见到萧辰泽过来,众人忙纷纷站起来,行礼问安,“见过主子。” “都起吧,”萧辰泽知道沈璃在“笼子里”跟着自己,也不多说话,只淡淡点头,对陆掌柜道,“都退下吧。” “是。”众人训练有素,听到主子命令转身便退了下去。 门帘掀开,沈璃瞬间从空间里闪了出来,跟在萧辰泽身后进了屋子。 刚醒过来的姑娘正半躺在床头,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个人,惊恐不安。 “你别怕,”沈璃走到她跟前,伸手探探她额头,“唔,今天比昨天好多了,再也没发烧。” “是......是您救的奴婢吗?”姑娘怯生生地问。 沈璃轻笑一下,对她道,“你别怕,是我救的你。” 姑娘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挣扎着想起来,刚动一下,头昏目胀,又无力地倒了回去。 “别动,”沈璃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想干什么?伤口还没好呢,不要命了?” 姑娘喘息一会,感觉头晕的滋味稍微轻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奴婢,想谢谢贵人的救命之恩。” “不用,”沈璃弯下腰来,检查她头上的伤口,“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不动就没事,”姑娘小声回答,“一动就晕得不行,还阵阵恶心。” “嗯,这是脑震荡了,”沈璃像是对萧辰泽说话,“她这样子,暂时还不能挪动,千万让人护好了她,不要让官差发现。” 听到官差两个字,姑娘紧张地抓住被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 “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把你交给官府的。”沈璃的声音里仿佛有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姑娘听了她的话,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放松。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沈璃道。 姑娘轻轻点头。 “你看见知府和人见面,所以才被知府夫人灭口,是这么回事吧?” 姑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使劲往后退,牙齿咯哒咯哒地响。 “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沈璃拉过凳子来坐下,拍了拍姑娘的手背道,“你想啊,我要是想杀你,还救你干嘛?” “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白了,我想弄死知府和他夫人,他们要是死了,你不也就安全了?” 姑娘一听,眼睛又红了,刚要说话,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你在顾虑什么?”沈璃道,“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姑娘紧紧地盯着和她。 “因为我们在知府府安排了自己人啊?我就是来查证知府和夫人的犯罪证据的,我们的自己人现在还在里面呢?不然我哪来的消息?” 姑娘的神情有些松动。 “你不信我?”沈璃问。 姑娘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就是不敢说?我猜得对吗?” 姑娘犹豫一会,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敢说?能告诉我原因吗?”沈璃又问。 过了一会,姑娘声音像蚊子似的轻声回道,“老爷有后台,后台很硬,你们根本抓不了他。” “我们能,我们就是来查他后台的,连他一起,谁都别想跑。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来帮你。等这次的事情了了,我会安排你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怎么样?你想去吗?还是你想回家乡?找你的亲人。” 听她这样一说,姑娘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萧辰泽站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让沈璃弄点药粉给姑娘用了再问,就听姑娘道,“奴婢的家乡离西羌近,家里遭灾,一路逃荒过来的,家里人路上都饿死了。知府夫人是西羌人,见奴婢能听懂她的家乡话,便买了奴婢,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萧辰泽和沈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知府夫人不是南疆人?竟然是西羌人。 第264章 毒妇 姑娘接着道,“那天是奴婢爹爹的忌日,奴婢怕挨打,便趁半夜偷偷溜到后院祭奠爹爹。奴婢没烧纸,只是把平日省下的果子和点心拿出来摆在那里。刚摆好跪下,就听见有人一边悄悄说话一边走了过来,吓得奴婢赶紧往角落里躲,” “那两人走近了,奴婢听得出是老爷和一个满口京腔的人。老爷说事不宜迟,得想办法把刚造出来的这批货运出去,不然总放在这里提心吊胆。那人就说已经安排了,京里那位贵人也发了话,最近京中接二连三出事,贵人让抓紧再多做几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举事。另外,如今陆路不太平,这次就走水路,一旦有事赶紧将东西全部扔到水里,来个死无对证,” “刚听到这里,奴婢脚下一滑,闹出了动静,就被老爷发现了。老爷将奴婢交给夫人,夫人也不理奴婢苦苦求饶,只对粗役说弄死她,然后奴婢就被打晕,什么也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看得出那段经历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一提起来,她还是忍不住惊慌失措。 “你有没有看清那个说京腔的人模样?”沈璃问。 姑娘蹙眉想了一会,认真道,“这人样子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四十左右的样子,没有胡须......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倒是好辨认,有些半哑半粗的,听上去好像喉咙受过伤,偶尔还出现断音,听得人心里别扭。” 半哑半粗?偶尔断音? 那么古怪的声音,萧辰泽倒是听到过一个。 他问,“这人是不是白净脸,眉毛又粗又短,还细长眼,好像睁不开似的?” 他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整个人气场在那里,无端让姑娘怕了好半天。 如今一听到他说话,声音沉稳威严,姑娘胆子小,声如蚊蝇回道,“是,贵人都说对了。那人确实细长眼,长得也白净,幸好他们手里提着灯笼,奴婢抬头求饶的时候恰好看见那个人的脸,就是贵人说的那模样。” 好了,这就对上了。 萧辰泽不再说话了,沈璃还是从他细微的眯眼动作里觉察到他有些震惊。 “还能想起点什么来吗?”沈璃问那姑娘,“比如他们说的那些货,有没有提放在哪里?” 姑娘使劲想,刚苏醒,又哭过几场,头上的伤口处还隐隐作痛,人便又开始昏沉起来。 “奴婢想不起来了,头疼,”姑娘觉得自己没能回答上救命恩人的话,心里愧疚,加上眼皮沉重,越发没了力气,“求贵人容奴婢再缓缓,等想起什么来一定告诉贵人......” 就这么句话,她都是强撑着说的,一说完,整个人便眼睛一闭,又昏睡过去。 沈璃回过头去看了看萧辰泽,“怎么样?她说的这些有没有用?” 萧辰泽没说话,示意眼前有人,两人出去说。 沈璃二话不说又闪进空间,跟在萧辰泽身边走了出去。 外面,除了站在远处负责警戒的陆掌柜和冯管家,其他人都在忙碌着。 晾晒药材的,翻捡药材的,还有磨粉的,捏丸的。打眼一看,还真就有药材商户的样子。 陆掌柜跑上前来,听萧辰泽对他道,“将里面那姑娘挪个地方藏起来,接着给她治疗,醒来记得告诉我,我还有话要问她。” “是。” 陆掌柜也不多话,自从知道这姑娘是从知府夫人手里逃出来的,就生怕被过来喝茶的差役发现。 好在差役到处找夫人的狗子,忙得脚不沾地,暂时还没有空闲过来坐。 听到主子吩咐挪地方,冯管家带人将姑娘挪到了秘密挖掘的地库里。 而萧辰泽和沈璃这边,也将晾干的证据整理放好,就在当天夜里,又入了知府府。 这一次,有了巴儿狗敏儿的指点,很快便找到知府夫人的卧房。 “这女人在外面一团和气,其实可狠,最喜欢杀人,”敏儿细着嗓子对沈璃说道,“尤其那些勾搭知府的丫头,以及外人送给知府的姬妾,她都折磨好多天再杀,两个人经常为了这个吵架。” 沈璃将敏儿抱在怀里,站在屋顶,从雾气里往外看。 刚说完这话,就听见卧房里传出争吵的声音。 “怎的?我堂堂知府夫人,杀个狐狸精怎么了?别说她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就是没有卖身契我也敢杀。你还跟我在这心疼上了,武永光,我警告你,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那些狐狸精一旦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你想想你有多少条命够杀头的吧。” 武永光压着嗓子,恨恨地道,“前面那些你杀就杀了,可柔儿她,她听话还懂事,对你我二人也忠心耿耿,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竟然也想杀她。你明明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说过你把她留下,以后我便再也不想着找其他人生孩子的事。你是怎么说的?你是不是答应我了?谁知你一转身便对她下毒手,你好黑的心。” “呸,”知府夫人声音阴沉,不屑地啐了一口,道,“你不说她怀有身孕保不齐我还能留她多活几天,你一说她怀了身孕,哼,她便一天也别想多活了。竟然敢偷偷倒掉避子药,我就要让她知道知道跟我耍鬼的下场。” “那避子药是我给她倒的,是我,”武永光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绝望,“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膝下无子,若是放在别人家,早就多少个小妾迎进门,接二连三地生了。我是不是没那么做?是不是到了今日也只求你允许柔儿一个人生下孩子?你连我唯一一个孩子都不容留,你这个毒妇,柔儿肚子里的孩子被你打掉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为什么?” “为什么?哼,”知府夫人冷笑一声,道,“武永光,你只是我监视的一条狗,一条为我们西羌卖命的狗。我怎么可能允许你有心爱的人?一旦有,你就会分心,就会有对西羌不忠的可能......” “怎么可能?”武永光绝望大叫,“老子的家人都在你们手里,老子帮你们做了那么多事,走不了回头路了。” “你也知道你家人在我们手里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知府夫人的语气很冷很不屑,“既然你把那个什么柔儿救出来,那待会你就自己把她杀了吧。”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不可能是吧?那好办?”夫人笑了,阴森森的声音道,“不是杀柔儿,你是杀你妹妹,你自己选吧。” “你,你......” 噗。 是武永光呕吐的声音,沈璃默默将敏儿放下,看了眼萧辰泽,“应该是被气吐血了。” 门猛地被拉开,武永光捂着胸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沈璃催动空间,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书房。 正疑惑呢,就见他将书房门关好,里面是那只会开机关的猴子。 跟随武永光的脚步,沈璃和萧辰泽又一次来到地下密室。 密室里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还生着炭炉,一个女子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被子,连点动静都没有。 听到武永光进来的声音,女子使劲睁开眼睛,看到他,一下子哭了。 “老爷,柔儿,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住了。 “别说话,”武永光几步跨过去,蹲在她面前,心疼地拍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老爷会护住你的。” 柔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老爷,孩子被他们打没了,呜呜呜。” 武永光沉默。 过了一会,他对柔儿道,“先别哭,你听我说,那毒妇到处找你,还想杀你。这几天你千万不要出声,不要让人知道你在这里。等我先弄个死囚扮作你的样子混过去,后头再想办法把你带出去,” “我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银子,都给你,你好好养身子,孩子还会有的,别难受了。别让她的人听见你的哭声,好了好了,我会护着你的。” 哭声变成了哽咽,听得人心里百倍凄凉。 第265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武永光对着柔儿好一通安慰,心里还惦记着赶紧找一个死囚替柔儿去死,等柔儿睡下后,便匆匆离开了密室。 萧辰泽站在空间里的雾气前,盯着熟睡的柔儿,淡淡地道,“最好把这个人带出去藏起来,让武永光以为是他夫人干的。” 沈璃十分赞同,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把人带走,让他们自己去斗,斗得越狠越好。” “对,等将令牌拿到手,趁着他们自己内斗的工夫,咱们得赶紧去铁矿那边找你表哥了。” “你说得对,是得赶紧去,”沈璃道,“去之前先去一趟庄子上,看看我大勇哥那边什么情况,有些事情也可以先找他了解一下。毕竟他一直待在密州,庄子离矿上也近。” 两个人这样说定,沈璃便从空间里出去,将熟睡的柔儿迷晕,带入了空间。 “你准备把她放在那里藏起来?”她问萧辰泽,“那药只能让她睡两个时辰,必须得在这之前将她送出去,以免被她知道咱们这里的秘密。” 一抬头,发现萧辰泽突然笑了。 “笑什么?怎么了?”沈璃莫名其妙。 “没什么,”萧辰泽摸摸鼻子,道,“我让人把她带走,现在就出城,运到上次抓狼崽子的那片山里,那边都是我的人,绝对安全。” 那些人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是老国公爷为他训养的亲兵,从他回京的那时起便扮作山民分散在周围。 离京城和皇陵不远,一旦他有事,随时可以驰援。 他笑,是因为沈璃无意间说了个“咱们”,这让他觉得十分亲近,有种自己人与自己人说话才有的感觉。 沈璃催动意念,很快将空间带回院子。 正是深夜,除了巡逻值守的几个人,院子里十分安静。 陆掌柜不放心藏在地下密室里的那个姑娘,刚带人过去检查过,就听见人来禀报说主子找他过去。 匆匆忙忙来到萧辰泽住处,敲了几下门,门便开了。 萧辰泽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周围,只有陆掌柜一个人,“进来吧。” 一进去,便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你去安排几个做事稳妥的,趁夜就让他们将这人护送到林子那边去,”萧辰泽道,“路上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要让人看出她的模样来,也不要让她说出话来。” 陆掌柜壮着胆子凑过去看了看柔儿露出来的脸,“她这脸色好难看,是生重病了吗?” “不是,刚刚小产,被人打的。” “是,老奴知道了。”陆掌柜也不多问,躬身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自然是去安排人手。 沈璃从空间里跳出来,蹲下,伸手试了试柔儿的脖颈。 “需要多长时间到达你说的那片山?要不要我再弄点昏迷的药给她?免得她半路醒来大喊大叫被人发现。” “那倒不用,”萧辰泽道,“这院子里的人都懂医懂药,他们自己就有办法将她一路带走。当务之急,我们要不要去知府府看着些。” “要的,”沈璃点头,“令牌还没拿到手呢,回来也是送那什么柔儿,咱们现在就回去,好戏不会太远,别错过了。” 又是“咱们”,萧辰泽又笑了。 两人丝毫没敢耽误,再一次回到知府府。 果不其然,武永光弄了个死囚易容成柔儿的样子打死报给夫人,回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穿衣起来,带着猴子回了书房的地下密室。 没承想进去一看,地上的被子还是热的,人却不见了,就连里面的汤婆子都没带走,当即大惊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烛影昏暗,他的脸半明半暗,阴沉不定。 半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撑地站起来,差点歪倒,再撑,这一次站起来了。 他低着头,端起蜡烛,一步一步上阶梯,走出密室。 外面,那只猴子依旧被栓在桌子旁,武永光过去摸摸它的头,叹气道,“老家伙,你该给爷干点活了。” 牵着猴子出去,他也没去找夫人,只安安静静地回了自己卧房,睡下不提。 这一番动作下来,倒是把沈璃看懵了。 “他这是做什么?”沈璃疑惑地看着萧辰泽,“是不怀疑夫人呢,还是怀疑但不敢斗呢?”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正站在知府卧房上方,从这里看下去,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两三个暗卫隐藏出树冠中,连个贴身小厮都没有。 “他怀疑了,他认定柔儿被夫人带走了,”萧辰泽静静地盯着下面,对沈璃道,“你看他院子里这几个人,不光是来保护他的,也是来监视他的。他去书房其实他们都知道,夫人也知道。难为他怎么能避过耳目弄了那么个密室,光的机关就复杂得让人打不开。这猴子是他养大的,不光替他开机关,还反过来替他监视那几个暗卫。今日这事,他铁定以为是暗卫们监视到他的秘密,告诉夫人,夫人将人掳走了。” 说到这里他转过脸来,笑眯眯地看沈璃,“咱们俩这时恐怕不能走开了,得守在这里,免得错过好戏。” 他眼睛里除了笑,还带了些说不清的东西,看得沈璃心跳加速,不自在地看向外面。 萧辰泽却知道那是什么,他刚才也用了“咱们”两个字。 不知不觉间,他和沈璃之间的关系就变成“咱们”了。 “我听他院里的狗子说,知府不止养了一只猴子,而是养了一群,”沈璃慢慢道,“夫人以为知府被监视得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养猴子解闷,所以也不去管。殊不知狗子们说,知府驯猴子可有一套,想必是家传也说不定。不是说他家境贫寒吗?民间是有一种驯猴的糊口营生的,” “那群猴子在他手里养了这么多年,能听懂他口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看他刚才的举动,保不齐要用他养的这群兵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沈璃走到架子旁,翻出两个睡袋来,随手扔给萧辰泽一个,“呶,今晚睡这个。” 萧辰泽又开始好奇了,“这是......” 他打开睡袋,注意力瞬间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这东西好,轻便又暖和,背着也方便。急行军的时候可以一人一个随身携带,走到哪里连帐篷都不用搭,躺下就睡。敌情一来,爬起来就走,绝不拖沓,太好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着沈璃笑。 沈璃一看就知道他又琢磨什么了,“这个你倒是可以拿去给兵部工部的人看看,趁着冰雪来临前多做一些,抓紧送到边疆军营各处,说不定今年就能用上。” “好,那就多谢了,”萧辰泽正是这个意思,如今听到沈璃指点,忙又凑到跟前道,“还有那个夜视镜,是不是也可以做出来?” 沈璃啼笑皆非,终究是从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颗心全牵挂在那里。 “应该可以吧,回头我多给你一副,你拿去让他们研究,哪怕做不出来,能做个六七成七八成也是好的。” “行,就这么说定了。” 萧辰泽刚说完,便见沈璃也拉开睡袋,站起来开始脱外裳。 “你......你做什么?”他大惊失色。 “睡觉啊,”沈璃懒得搭理他的迂腐,“难道你睡觉还要穿着外衣裳?那能舒服吗?” 接着白了萧辰泽一眼,自己钻进了睡袋,“放心吧,我已经叮嘱狼青和大黑獒轮班盯着外面了,只要武永光有动静就叫醒咱们,睡吧,不会误了正事的。” 说罢也不管萧辰泽瞠目结舌的模样,倒头便睡。 第266章 丁兰被杀 京城。 易容后的丁兰正顶着一张沈璃的脸,和崔兰儿一起在外面闲逛。 为了不让人发觉沈璃不在京中,绮丽隔三差五便将丁兰易容成沈璃的样子,让她到人前去露露脸。 所有这些姑娘当中,丁兰无论从身高到胖瘦都和沈璃差不多,再加上平日比较崇拜沈璃,就连沈璃的动作她都下意识模仿了许多。 所以,大赵氏找来的杀手跟随在她和崔兰儿身后那么长时间,愣是一点都没看出眼前这个人是个赝品。 姑娘们进了一家专门编制笼子的店铺,杀手在外面瞧着,只有崔兰儿在专心挑选小笼子,她养的虫子种类越来越多,分门别类,需要的小笼子也多。 还有小灰,眼瞅着天冷了,小灰最近很懒怠,该为它准备冬眠的一应事物了。 正这样想着,就觉得怀里的狸猫突然绷紧了身子。 抬头去看,“沈璃”百无聊赖,站在店铺门外,用团扇挡着晒眼的阳光,没有什么异样。 “别闹,小狸子,”崔兰儿拍打狸猫一下,又转过头来开始挑选。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狸猫突然从她的怀里窜出,喵呜一声吼,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崔兰儿猝不及防差点跌在地上,刚要骂狸猫两句,眼角便见站在门外的“沈璃”往后一仰,咕咚一下摔倒了。 声音之大,店铺里的其他人也都被惊动。 还不等崔兰儿爬起来,已经有人大声呼喊,“天啊,快救人啊,她出血了,快来人啊。” 崔兰儿连滚带爬窜过去,地上,从“沈璃”脑袋下蜿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 “丁......”她猛地闭上嘴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有人要杀沈璃! 只是,错杀了丁兰。 ...... 自从沈璃被皇上赐婚,京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大姑娘尊贵,自然没人敢再招惹她。 沈璃觉得用不了那么多人保护,古路古达跟在自己身边浪费了那一身好武功,便请求舅舅将他们派往西羌,去追查皇上被刺杀时,宫中出现的那批武器来源。 今日跟在假沈璃身边出门的,只有绮丽和半夏。 本来绮罗也应该跟着出门,但是从半夏截住回家的小赵氏将她臭骂一顿,绮罗绮丽担心二人出门后,留下紫苏在犄角院受欺负没人撑腰,所以总是出门一个留家一个。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绮丽守在“沈璃”身边,被太阳晒到眼睛,刚往檐下退了一步,半夏也搓了搓眼睛,手还没有拿开,就感觉到一股犀利的劲风嗖一下从自己脸旁飞过,她诧异地拿开手,咕咚一下,身旁的“沈璃”倒下了。 绮丽噌地追了出去。 半夏棍子一扔,跪在地上摇晃“沈璃”,“丁......姑娘,姑娘......” 崔兰儿过来的时候,丁兰身下的血已经流得到处都是。 一枚暗器从她左边太阳穴穿过,从右边太阳穴打透出去,沾着血,钉在后面的木柜子上。 店铺里的人吓得魂都没了,疯了一样涌出去,踩得地上到处都是血脚印。 半夏和崔兰儿惊魂未定,围在丁兰身边,惊恐加伤心,都流下了眼泪。 “姑娘,呜呜呜,姑娘,”半夏不敢喊丁兰的名字,心里难受得什么似的,边哭边用衣襟去堵她伤口的血。 崔兰儿也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基地上的狗崽子跟璃姐姐出去一大半,她闲得烦了,便要出来买笼子。 丁兰高高兴兴地陪着她,还说等学会养虫子就帮崔兰儿的忙,让她多赚点银子贴补家用。 出门前丁兰特意让绮丽帮自己易容成沈璃的模样,哥哥丁朗让她按时候扮成沈璃出去露脸,以免被人发现沈璃不在京城。哥哥说那是秘密,姑娘做大事呢,不能泄露。 易容之后,所有人都说她像沈璃,她也刻意模仿沈璃,生怕自己做不好。 今日的太阳好,尽管已是深秋,但是天气也并不冷。 想起沈璃出发前特意送给她们的大衣裳,尤其是送给自己的那一件,内里是厚厚的貂绒皮毛,外表是细密的锦缎,她的心里就暖得如同守着炭炉,只盼着冬日大雪快点到来,她就可以穿上那件衣服了。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和,连点风都没有,树上尚未掉落的叶子动也不动。 多么难得的好天气。 养虫儿的笼子她不懂,门外阳光那么好,还是到外面站着晒一会吧。 真是就只是一会,什么东西打在她头上,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她便倒下了。 ...... 刚刚和大皇子定下婚事的沈家大姑娘沈璃死了,被人当街杀死的。 消息震惊整个京城。 宫中震怒,方遥震怒! 城门迅速封锁,京中所有官兵都出动了,到处搜寻刺客的踪迹。 追踪刺客的绮丽还没有回来,但她留下了追踪的痕迹。 那痕迹方家军的人都能看懂,方遥坐镇,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沿途去找。 终于在夜里,在黑猫警长的带领下,找到了爬伏在草丛里的绮丽。 古树悄悄匍匐过去,与她一起盯着和山下的一个小院子。 “怎么回事?” “两个人,他们发现我在追踪,出城后一个跑了,一个想将我引开,被我的袖箭射死。另一个幸亏崔兰儿的那只狸猫闻着味道带路,没有跟丢,眼下就躲在那院子里。” 幸亏沈璃给他们都配备了连环弩,绮罗和绮丽的直接是小巧的袖箭,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躲进去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里面还有其他人,也有警戒的,我一个人没有过去,怕打草惊蛇,知道你们会跟上来的。” “狸猫呢?” “它去下风口了,”绮丽道,“让它闻一下味道,一旦那帮人在你们没到之前逃了,不至于失去踪迹。” 古树看了眼身后,草丛里趴着十几个人,深秋的草丛早已泛黄,东倒西歪,要不是深夜的掩护,白日里根本藏不住人。 他嘟起嘴唇,学了几声鸟叫,身后回应了两声,接着,四个人两两分开,悄悄摸向山下。 第267章 这是个可怕的人才 没过多久,山下院子里突然火光冲天,古树一声呼哨,所有人爬起来便往山下冲去。 等到了近前才知道,院子里早就没有刺客的影子。 在山上看见的灯影是真的,竟然是长明灯。 人影却是假的。 原来刺客早就做好被追踪的准备,他们是有预谋的,跑到这处院子之后,将机关一开,假人影便开始动,他们却逃了出去。 在狸猫的扒拉下,古树发现了密道机关,一掌击碎,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刚要顺着密道钻进去,想想又不对,忙将烟雾弹扔进去,堵紧这边的口子,让人到外面山上去观察。 没过一会,口哨声传来,山上的人说在二里以外的地方有浓烟冒出来。 于是留下几个守在这边口子,古树又带着其他人提着气跃到树上,很快来到冒烟的地方。 这里竟然是通往京郊运河的一条小河边,河岸上有一截断了的绳子,很明显刺客们急匆匆逃跑,连绳子都没解开,一刀砍断。 线索到这里便算是没了。 将小院和房子重新检查过之后,古树留下人,往密道里扔进去沈璃送给大家防身的毒气弹,再将两边都堵死,不怕刺客再回到这里来,只要钻进去就会没命。 接着又将房子全部点燃,熊熊火光映在大家的脸上,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沉重。 他们知道刺客是来杀沈大姑娘来的,却不知道冲着的是她大皇子妃的身份,还是骠骑大将军唯一外甥女的身份。 ...... 密州。 天刚亮,沈璃和萧辰泽正睡得香甜,突然被外面狂吼不止的犬吠声吵醒。 二人猛地坐起来,睡意全无。 沈璃听了一会,眼神变得十分严肃,对萧辰泽道,“昨晚我让狗子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旦有状况赶紧通知我,它们正在告诉我事情呢。” 她又听了听,道,“它们说,猴子们凌晨把暗卫引开,只留几只最厉害的去了夫人那里,将夫人抓住了。” 话还没说完,狼青一阵嚎叫,萧辰泽一个翻身跃到雾气前面,定睛一看,“快来。” 沈璃也跃了过去。 外面,一只猴子站在武永光面前,指指点点地比画着。 武永光的衣服一直没有脱,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二话不说站起来,跟着猴子走了出去。 沈璃连忙催动空间,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 正奇怪呢,就见他将书房门从里面关紧,转身来到另外一面墙边,蹲下来摸了摸角落的一块砖。 沈璃和萧辰泽同时瞪大了眼睛。 天呐,这里还有一处密道,竟然不是一直以来的那一条。 就这么一个书房,要在不惊动夫人和暗卫的情况下挖成这样,他这是藏了多少秘密啊? 沈璃脑中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没想到这里也有如此毅力的人,挖这些密道,武永光也用了十几二十几年吗? 思绪不能乱跑,重新跟上武永光的脚步进入密道,这里就没有密室了,只有长长的甬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密道里,武永光端着蜡烛,走一段路便点亮一处灯烛,感觉点了好几处,终于,他停住了脚步。 又是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他蹲下来找到机关,打开,头顶上,一块地板缓缓移动,武永光拾级而上,很快走了出去。 那里竟然是夫人的卧房。 沈璃和萧辰泽对视一眼,都很吃惊。 更吃惊的是夫人。 她的嘴巴已经被猴子用布堵上了,脸上被猴子挠得一道一道的,血珠子渗出来,有的地方破了皮,鲜红一片。 恐怕是被从地上冒出来的武永光惊着了,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好在夫人睡觉的时候屋子里总是亮着灯,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守夜的丫头早就被迷晕在地上,被猴子提到一边,外面,即便是有暗卫,谁又能想到武永光会从夫人卧房的地下钻出来呢? “你啊,死期到头了。”武永光过去,将猴子捆绑的绳子又检查一遍,见夫人挣扎,抬手就往她肩头一拍,肩头衣服上迅速渗出一大片血迹。 他的手心竟然藏着一枚锥子类的东西,深深扎进肉里,再从里面抽出来,毫不手软。 “走吧,你去给柔儿陪葬吧,”他背着手,看都不看眼神惊恐的夫人,对猴子摆了摆手,“跟上。” 猴子立刻站立起来,凶狠地扯着夫人的头发,将她拖在地上,跟随在武永光身后。 他们顺着密道走了下去。 武永光当着夫人的面,掰动机关,将密道的出口关闭上,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夫人嘿嘿冷笑。 他的脸隐藏在灯影里,笑得阴森恐怖,夫人使劲摇着头,眼泪都出来了。 “你哭也没用,我还不知道你?”他继续往前走,声音很淡,“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你都是活不成了。” 夫人呜呜呜地叫。 “给我揍她,看她再叫。” 猴子得到指令,伸出爪子就往夫人的脸上挠。 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声长呜...... 是夫人疼到极致的嚎叫,只是被堵住了嘴巴,声音从鼻子里出来,毫无力量。 终于来到密道中间,是一块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武永光停了下来。 将蜡烛凑到跟前,对着夫人阴森森的咧嘴一笑,那模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魂。 夫人两眼一翻,似乎就要晕过去。 “你就别装了,那么多条人命死在你手里,你亲眼看着手下生剥人皮的时候还笑呢,这个时候装的什么娇弱?” 听得出武永光对她没有丝毫怜惜,语气里全是恨意和嘲讽。 他蹲下,又在墙边摸索着什么。 “这是个人才,”沈璃调侃道,“这里竟然还有密道呢。” 果不其然,又一处密道出现在面前,武永光低头钻了进去。 猴子们押解着夫人也跟了进去。 一行人走了没多远,武永光一路将灯点亮,终于,走到尽头没路了。 “肯定又有密室。” 萧辰泽刚说完这话,武永光便打开了密室的门。 里面竟然是亮着灯的,好像有人住的样子。 第268章 西羌往事 武永光一踏进去,一个穿戴整齐的女子便来到他面前,福身一礼,“老爷。” “嗯,你可以上去了,”武永光将蜡烛递给那女子,女子端着蜡烛来到夫人面前看了看,随手放在灯龛里。 夫人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把瞳孔碎裂。 眼前这女子,是一个翻版的知府夫人,两个人要是站在一起,真假难辨。 “去吧,我刚才来的时候没有灭灯,特意给你留着的,”武永光对女子道,“你自己边走边灭,记得把机关弄好,别让那帮暗卫发现端倪。” “放心吧老爷,妾身知道呢。” “嗯,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说妾身,这贱人从来不在我面前放低身段,你说个‘我’字就行,免得被人发现不对。尤其是她爹,老东西狡猾着呢,更不能露了马脚。” “我知道了。”女子学得很快。 “还有,平日里我很少和她一起安睡和用饭,你记住这些习惯,要是想老爷我了,让猴子传信,我从密道过去。” 女子娇羞地点点头。 “等她爹过来,趁她爹没发现什么,抓紧弄死他,免得夜长梦多。”武永光想想道,“这十几年来,咱们的人在地下挖了那么多密道,盘根错节,藏点武器不容易,若是被她爹那个老狐狸发现,小心前功尽弃。” “是。”女主福身答道。 “你看你,又忘了不是?”武永光的语气一直很平淡,“你的模样像她,但性子差太多,这些年好容易教到你长进了,如今出去露脸,切记我嘱咐你的那些事情,一点馅都别露,你得在人前对我不屑一些,记住了吗?” “知道了。”女子悟性不低,又赶紧将口气和态度改了过来。 “好,出去吧,别太久了,那里还留着一只猴儿断后,不会有人发现的,赶紧去吧。” 女子二话不说点亮一根蜡烛,走出门去。 这个时候,武永光才缓缓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夫人,笑了。 “没想到吧?”他道,“你们父女俩当年诬陷我非礼你,逼我娶你进门,又用我家人的命逼我搜集情报,多少年了?” 他仰着头想了想,“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 夫人看着陌生的武永光,使劲摇头,似乎想说什么。 武永光却没理她,轻轻扫了扫衣服上的灰尘,一直笑眯眯的,“你们以为拿捏住了我,殊不知,我也正想和你们搭上关系呢,呵呵,没想到你们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你们是大皇子的人吧?” 夫人一震,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那么惊讶干什么?咱们都是西羌人,只不过我是二皇子的人,怎么样?没想到吧?” 夫人一下子委顿在地,仿佛瞬间泄了气。 萧辰泽的眸子眯了起来,周身寒气直冒,充满了肃杀。 没想到啊,如此重要的密州,当地的父母官竟然是西羌探子,深根于此将近二十年,竟然一直没有人发现。 想到三年一次的进京述职,父皇在宫中设宴,武永光有那么多接近父皇的机会,萧辰泽就一阵阵后怕。 “你以为我真的怕你杀我家人?你可知道看守我家人的人都是谁?他们都是二皇子的人,只不过明面上在大皇子麾下而已。呵呵,你们啊,和大皇子一样蠢。只知道盯着北狄大皇子妃那里,只知道通过大周那个崇国公来陷害方家军,就以为能从内里大败大周?得天真成什么样?才能这么想?” “大周除了方家军,还有严家军,还有楚家军,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人物?哪一支军队不能大杀四方,你们想通过这种方法攻进大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大皇子这路数,你们是聪明的还不如赶紧投奔二皇子?” “本来我还想策反你们父女的,但是你一而再地杀死我的妾室,甚至杀死她们肚中的胎儿,你啊,是自己寻得死路呢。” 他停顿片刻,抬头看了看那几只猴子,一摆手,猴子们便齐刷刷地坐了下来。 “我家人从祖父那一辈便来到大周,开始的时候以耍猴戏为生。是先皇后的父亲,老辅国公派过来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家人就为西羌搜集情报了,” “就你们父女那点伎俩,在我眼里都不够看。你们污蔑我逼我娶你的时候,你永远也想不到我心里有多嘲笑你们。我才是猎人,可我把自己打扮成猎物,引你们上钩呢,没想到吧?” “老国公死后,把所有手下都交给了先皇后。先皇后又命我等辅佐长公主。如今长公主没了,可她的儿子还在大周呢。二皇子可是他的嫡亲舅舅,怎么可能不继续帮小郡爷呢?” 他像拉家常一样坐在那里,眼神很平静,要不是亲眼看到他对夫人肩头下黑手的那一幕,任谁都不会相信儒雅的知府大人竟然心狠手辣。 “这是秘密,大皇子那边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反正你也要死了,我今日想找人说说话,索性告诉你也无妨。让我想想说到哪里了?哦对,长公主。你眼睛瞪那么干什么?你以为我在说胡话?” “也是,你们都以为长公主早就已经死了,又哪里来的儿子,对吗?呵呵呵,其实当时大皇子生母容贵妃陷害她的时候,先皇后便偷梁换柱将她送到大周来了,没想到吧?” “此事除了先皇后,便只有二皇子知道,就连皇上都蒙着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长公主和二皇子乃一母同胞,年长二皇子那么多,二皇子是她从小看大的幼弟,心中有多么挂念,你们自然不知道,” “我们都是她在这边为幼弟铺设的伏线,是用来对付大皇子的利器。我们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你们又算什么?容贵妃娘家哪里比得过辅国公府?他们只知道嚣张跋扈,教导出一个愚蠢的容贵妃,再将愚蠢转移到大皇子身上,” “放心吧,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今天死去,就等于提前过去为你主子探路了,说不准到了十八层地狱,你们父女俩还能继续当容贵妃和大皇子的狗腿子呢,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第269章 令牌到手 萧辰泽站在那里,眼中一片震惊。 难怪他当初派人来查,都没查到武永光是西羌人,原来他们从祖上便到了这里。 这群西羌细作,潜伏大周这么多年,简直太可怕了。 要不是沈璃的瞬息大挪移,要不是沈璃这个神奇的“笼子”,他上哪里能听到如此机密的信息? 武永光站起来,缓步走到夫人跟前。 到了这一刻,夫人好像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不再装,而是狠狠地盯着他。 恶毒。 冷酷。 像一条狡猾的毒蛇。 啪。 武永光一个巴掌扇过去,打在她脸上。 接着又用另一只手打过去,手心的锥子再一次划过夫人的脸颊,顿时鲜血直流。 “不服是不是?嘴硬是不是?老子早就想弄死你了,本来想等你爹过来一起弄死,没想到你着急把自己的死期提前。啧啧啧,阎王都在一旁等着取你的狗命了,你还敢跟我瞪眼。” 夫人的手突然伸出来,抓向武永光的脖颈。 武永光大吃一惊,忙往后退。 什么时候让她把手上的绳子松开了? 她可是会武功的,武功还不弱。 就这一退的工夫,夫人的手已经抓到武永光的衣服上,撕啦一声,扯碎了他的衣襟。 “快抓住她,快。” 猴子们一拥而上,挠脸的,撕咬身上的,抱着胳膊甩不下来的...... 一个刚刚就受过伤的夫人,哪里是这群泼猴的对手?很快她便被重新绑了起来。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夫人脸上。 武永光收拢衣服,眼睛里透着狠戾,“找死。” 啪。 又是一耳光。 “你杀了我几个孩子?” 啪。 又是一耳光。 “你把柔儿弄走,我知道你不会让她活了。” 啪。 又是一耳光。 “你这条命不够赔的,待会就把你分成几块,分给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说罢一抬手,猴子上前,揪着夫人的头发,跟在武永光身后,走向这密室里的一个角落。 沈璃趁机跳出空间,将刚才扯碎衣服时掉出来的令牌捡起来。 猴子感觉敏锐,好像觉察到不对劲,回过头来看,武永光也跟着回头。 眼前什么都没有,于是又回过头去。 角落那边有一个小门,打开进去,沈璃和萧辰泽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毛骨悚然。 墙边,放着的是一架架白骨,每一架白骨的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布条,布条上写着字。 仔细去看,某年某月,因某事被夫人杀死。某年某月,被夫人毁容剥皮,死时十几岁...... 两只猴子在武永光的指令下,一边一个架着夫人,其中一只还用手扯着她头发,让她看布条上的字。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吧?”武永光从白骨前面走过,“我可把她们都收集回来了,她们死得那么冤,我得把你的肉放在她们面前供奉,不收集回来怎么能行?” 回头看一眼夫人,他嘿嘿冷笑。 “身上的肉还好说,你的头该给谁呢?”他手指白骨,“给她?” “还是给她?” “算了,给柔儿吧,她的尸首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亏待她了。就把你的脑袋单独给她享用,也算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尽的最后一份心吧。”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帕子里包着一枚珠钗,一起放在白骨的最后一个位置。 “待会,你们把她的头砍下来放在这里,”对猴子们说完这个,他又对夫人道,“这就等于她的衣冠冢了。” 猴子吱吱叫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他往后退一步,对着猴子们挥了挥手。 猴子们跳出那个小门,不一会又回来。 每一只手里都拿着器具,有砍刀,有小刀,有绳子,有锯子,甚至还有油布。 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摸出来的。 “准备还挺齐全,”沈璃咂舌,“它们这是要分尸啊?” 萧辰泽奇怪地回过头去,盯着她看。 “干嘛那样看我?”沈璃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萧辰泽摇头,盯着她的眼睛,“我有时候就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说你是沈璃吧,你所有的事情都太出乎我意料。说你不是沈璃,偏偏你就是,如假包换。可若你是沈璃,你哪里那么多神奇的事情?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还敢看人分尸?” 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沈璃差点学他的样子摸摸自己鼻子。 这个举动是自己也觉得无言可对了。 是不是在他面前太放松?甚至比在舅舅面前都要放松,忘乎所以之下,忘了遮掩,暴露太多? “呵呵,”尬笑两声,沈璃还是挠了挠头发,“放心吧,你只要知道我和你是一国的就行,其他少打听。” “这说的叫什么话?”萧辰泽没好笑道,“小孩子过家家?还一国的。” 他也笑,伸手弹她一个栗子,“说,你师父他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不信他是什么隐士,隐士怎么会教你这些东西。你这些......” 他“你你”半天,最后冒出来一句,“要不是知道你和方大将军的舅甥关系,你学的那些东西很容易被人误认成细作。往后自己可长点心吧,别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些,记住了没?” 沈璃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的凄厉喊叫吓了她一跳。 赶紧去看,猴子在用锯子锯夫人的腿,嘴里的布已经扯开,喊声就是这样突然变大的。 武永光笑眯眯地看着猴子们的动作,夫人受不了疼痛的喊叫声听在他耳朵里,是那么动听。 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发自内心。 “柔儿不是我......”夫人一边喊叫,突然冒出来这几个字,接着又被另一波锯子锯肉的痛楚压了下去。 谁会管是不是她? 只要武永光认定是她,那就是她。 猴子们动作很娴熟,锯子将腿上的肉锯开,眼看骨头锯不动,于是走开,手拿砍刀的那一只走上前来,在夫人惊恐的泪眼模糊中,狠狠地砍了下去。 “啊......” 凄厉的惨叫传出去老远。 武永光侧耳倾听,手一摆,猴子们停下动作。 “还是把嘴堵上吧,”他道,“还以为你骨头多硬呢,结果也是个怕死鬼,啐。” 第270章 用你肉祭奠她们 他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对猴子们道,“继续。” 猴子们堵上夫人的嘴,表情麻木地拿出砍刀,一下一下地砍她腿上的骨头。 “为了这一天,我可抓来好几个人来给猴子们练手呢。对了,你家表兄不是失踪了吗?嘿嘿,其实他早就被我抓来给猴子们当靶子了。” “呶,”他示意墙角边堆着的一堆骨头,“他就在那里面,他喝多了拍着我的脸羞辱我,当天我便将他抓到了这里。你是没看见他那副鼻涕眼泪的窝囊样,就这样的软骨头,你竟然和他有私情?” 他仿佛十分遗憾,摇着头,“早知道留着他的狗命,让你看看他跪在我脚下求饶的样子。他怕死得很,为此不惜将你们在大周的组织网全部告诉我,你知道这些年你们的人为什么接二连三失踪的?都是他当初主动举报出来的线索啊。举报完了杀他的时候,他竟然天真地问我为什么。哈哈哈,我当时眼泪都笑出来了。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我会放过他?简直痴人做梦嘛。” 血腥味直冲鼻端,他好像闻不惯,抓起衣袖捂住口鼻,看猴子们开始砍另一条腿。 “你们动作快点,”他对猴子们道,“多砍几刀,用力点。” 说完他往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痛晕过去的夫人,“等你死了,拿你祭奠那几架骨头了,这个地方就该填上了。过几天你爹从京城过来,自然有一个更好的女儿去见他。嘿嘿,要不是怕你坏事,其实应该留着你的命,让你爹亲眼看着猴子们砍你的。” 环视一下密室,他像下定了决心,道,“算了,不等你爹了,免得夜长梦多。今日了结你,等你爹过来的时候再了结他,你们这帮人就死得差不多了。” 说罢转过身去,背着手出去了。 沈璃有些恶心,这血腥的一幕她也接受不了,强撑着看到现在,也是为了监视武永光没有办法。 一见他出去,立马也跟了出去。 武永光坐在椅子里,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夫人一声弱过一声的惨叫。渐渐的,声音消失了,只余下猴子们在里面哼哧哼哧砍东西的沉闷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猴子们一个接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 手里的刀尖上滴着鲜血,毛发上全是喷溅出来的血色,浑身被血腥气笼罩,光是看着都忍不住作呕。 “都弄好了?”武永光问。 当中一只老猴子点点头。 “那就行,先把那门带上去。” 一只靠小门近的猴子忙去把门关上。 “走吧,以后这个地方不用来了,会有人过来用土填上的。” 一边说,他一边去拿放在灯龛的蜡烛。 猴子们不会说话,但是脑袋还是很聪明的。 听他这样说,其中几只还知道回头看一看。 猴子眼神好,一眼就发现地上有一块木牌,忙去捡过来交给武永光。 武永光拿到手里一看,吃了一大惊,忙放下蜡烛,伸手摸摸怀里。 是令牌呢,怎么掉在地上的? 是了,是刚才那贱妇给扯掉的。 谢天谢地还没走,被猴子捡起来了。 “今天你们都有功了,回去重重有赏。” 猴子们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令牌上有猴子手上的血迹,他用衣襟擦了擦,放在灯下仔细看几眼,才重新塞进怀里,带着猴子们从甬道走了出去。 这一次直接回了他自己的卧房。 沈璃一直催动空间跟在他上空,见他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还是不放心,不由担忧地问,“待会他把令牌洗干净,会不会发现被调换了?” “不会的,你放心吧,”萧辰泽道,“那上面的印记的确是官家的,不是假的,他发现不了。只是原先用于核对的暗号变了,这个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他不懂。等他去军营调动兵马的时候,这边军营可是冠勇侯府的严家军,军纪严明,负责这个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定会对他警惕的。” “你说,那个女人是从哪里找来的?看这意思藏的时间应该不短了,他也真够能隐忍的,不得不服,”沈璃道,“这人心思缜密,行事狠辣,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是啊,没想到他竟然是西羌人。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大周的朝廷命官竟然是西羌人,这事要是说出去,天下人该嗤笑成什么样子?” 萧辰泽背着手,站在雾气前,看着在外面洗澡的武永光,“幸亏有你,沈璃,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幸亏有你帮忙,不然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待会回去院子,他要抓紧修书一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父皇。 还得叮嘱父皇如此机密除了方遥,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让知道。 听武永光的意思,西羌大公主的儿子就在大周,如果没猜错的话,如今也应该成年了。 就是不知道那家伙藏在哪里?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人前行走的? 武永光洗澡换过衣服,天光早已大亮,他叮嘱丫头好好为猴子们准备果子,便去了前堂。 本来还打算趁他举办生辰宴的时候来偷令牌,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惊悚的插曲,倒是把令牌提前拿到手了。 萧辰泽和沈璃当即决定不再逗留,接下来便去其他地方。 悄悄回到院子,萧辰泽写好密信交给陆掌柜。陆掌柜说那丫头又醒了,可以问话,于是,沈璃又跟着萧辰泽来到地下密室。 密室分里外两间,待陆掌柜等人全部退出去之后,萧辰泽等在外间,沈璃便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掀开门帘,两个人走了进去。 这一次,丫头的精神明显比上次要好许多。 一见沈璃,她便想爬起来磕头,一边翻身嘴里一边道,“姑娘大恩大德,奴婢......” “好了好了,快别动了,”沈璃连忙拦住,“你可消停点吧,不用磕头跪谢的。躺好,我给你检查一下,今日感觉怎么样?” 小丫头也听话,乖乖躺下,满脸感激地看着沈璃,“好叫恩人知道,奴婢今天好多了,头没那么晕,人也觉得有力了。” “嗯,”沈璃伸手摸摸她额头,再靠近看看她头顶上的伤口,“还是你自己身体底子好,不然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第271章 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拿起桌边帕子擦擦手,“伤口长得还不错,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只不过不要剧烈运动,以免引起脑震荡......” 抬头看了看疑惑地盯着自己的小丫头,再看一眼萧辰泽,她无奈笑道,“总之不要着急,下床之后也得慢慢走,慢慢动,不要着急跑啊跳啊的,不然头还会晕,还会吐,更会疼,能记住吗?” “能,”小丫头刚想用力点头,猛然想起沈璃的叮嘱,不好意思地笑着眨眨眼睛,“奴婢记住了。” “那就好,来,你躺好,我问你几个问题。” 小丫头的眼睛一直认真地盯着沈璃,“恩人请问。” “我去打听过了,知府夫人让人将你打死,那人打晕你之后以为你没气了,于是扔到河里。按理说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你又是怎么从那么远的河里来到这里的呢?” 这个问题是萧辰泽让问的,他知道这个地方离河边有多远,一个受了重伤的小丫头,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 小丫头的眼睛闪烁两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沈璃和萧辰泽都不说话,只用眼睛静静地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小丫头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小声问,“恩人,您真的能杀死知府夫人吗?” 沈璃和萧辰泽对视一眼。 眼下还不能告诉她知府夫人已经死了,毕竟武永光还弄了一个赝品在人前露脸,万一这丫头不可靠,他们会惊觉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我说能,就肯定能,”沈璃淡淡地道,“只要你老老实实说话,我不但能保证杀了知府和他夫人,还能保证你以后平平安安地活着。” 听了这话,小丫头的眼里又一下子涌满眼泪。 忍了忍,眼泪没有掉下来。 她哽咽道,“不瞒恩人,是奴婢的哥哥把奴婢送到这里来的。” 萧辰泽一下子警觉起来。 “你哥哥?你不是没有亲人了吗?你哥哥又是什么人?你为何犹犹豫豫不肯说,你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周身的威压太重,小丫头有些害怕,胆怯地看看沈璃,不敢去看他。 沈璃正拿起桌上的药水闻味道,“这是抹伤口的,来,我帮你上药。” 说罢便动手将她头上缠着的布巾一层层打开,“伤口这么深,你也是受大罪了。” 她一边轻轻将药水涂抹在上面,一面道。“你别怕,只要老实回答,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小丫头咽了下口水。 沈璃动作轻柔,她伤口感觉到的是清清凉凉的舒爽,没有丝毫的疼痛和眩晕。 “恩人,奴婢不是密州人,这您是知道的。” 沈璃一怔,继续为她涂抹伤口。 “奴婢爹娘早就死了,家里又遭了荒,有人跟哥哥说这边铁矿上找人做工,管饭吃,还有工钱拿,哥哥就带着奴婢过来了,” “到了这里才知道,矿上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工头不给工钱,还打人,吃的也是馊了的窝头。哥哥把省下来窝头给奴婢吃,奴婢咬不动,还崩掉一颗牙。” 她抬起头来,张开嘴巴给沈璃看。 里面确实少了一颗牙。 “奴婢和哥哥来这里的时候,在附近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求人家的柴房住下,答应奴婢给人家干活抵租,哥哥每天下了工都可以回来住,” “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已经很晚了,哥哥还没回来。奴婢害怕,又不敢出门去找,躲在墙角等了一夜,天亮了才求了那户人家的大叔去帮忙打听,” “大叔回来说,昨儿个快下工的时候,工头说有人从矿山偷铁矿出去贱卖,要查。每天出入的人都被留了下来,这其中就有奴婢的哥哥,” “大叔也没打听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留下的那些人都没再出现,大叔说哥哥凶多吉少,让奴婢赶紧想办法逃,” “奴婢又等了哥哥几天,哥哥依然没有消息。大叔说矿上已经派人出来寻找那几个人的家里人,要是奴婢再不抓紧逃,小心被他们抓到。奴婢怕连累大叔,便逃到了这里。” 沈璃放下药水,重新帮她包扎好,坐下来听她说。 “奴婢饿得受不了,想出去捡点东西吃,结果遇见了夫人。夫人以为奴婢是小叫花子,让人打奴婢走。奴婢一着急说出了家乡话,夫人一听就问奴婢是哪里人,” “奴婢不知道她是谁,不敢说实话,就说自己一个人来的,家乡在和西羌接壤的小镇上。夫人便悄悄和奴婢说西羌话,奴婢听得懂,她就留奴婢在府里做活了,” “那个时候奴婢小,夫人有时候会带奴婢去一些地方,回来后就问奴婢其他家的夫人都说什么做什么了,奴婢答得好就赏奴婢好吃的好玩的,奴婢还觉得夫人是最好的主子呢。后来,她又让奴婢在府里监视老爷,尤其是老爷背着她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要说给她知道,不能有丝毫隐瞒,” “其实不用夫人说,奴婢也不会隐瞒的。可是夫人渐渐就开始对奴婢不好了,后来奴婢才知道是为什么......” “不会是因为知府看你长大了,想纳你吧?” 小丫头惊讶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沈璃,“恩人是怎么知道的?” “猜出来的,知府府上经常有丫头莫名其妙消失,就是被知府纳入房中,夫人嫉妒,派人杀了的,”沈璃道,“你接着说,后来呢?” “奴婢还忘了说一件事了,”小丫头想起了什么,忙道,“夫人不承认自己是西羌人,一直对外面人说自己是南疆人。为此还特意叮嘱奴婢,那个时候奴婢真相信她说的,以为她是怕被人看不起,奴婢还心疼她呢。” 她低下头,仿佛知道自己太傻,过一会才小声道,“直到奴婢在外面看见奴婢的哥哥......” “哥哥没认出来奴婢,但奴婢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丫头眼窝子浅,说到这里又开始哭了,“呜呜呜,哥哥穿着军营里的衣服,和一个小哥在一起,好威风。奴婢喊哥哥的时候,哥哥半天才认出奴婢来,也哭了,呜呜呜,” 第272章 靠山不止一个 小丫头哭完,擦擦眼泪,又接着说开了。 “哥哥问奴婢在哪里做工,他说他要为奴婢赎身。后来听说是在知府府,他身边的那个小哥就说不着急赎身。他们说,知府老爷和夫人都不是好人,让奴婢小心着些。他们还让奴婢帮他们打听府里的消息,和奴婢约定了每次见面的日子,” “遇见哥哥那次幸好是奴婢一个人出门给夫人买点心,没有旁人跟着,才没被发觉。奴婢回去以后,再观察老爷和夫人俩,还真让哥哥说中了,他们俩的确不对劲。尤其是夫人。她总利用府里小丫头出去打探消息,谁要不随她的意,她便让人将谁拖出去乱棍打死。旁人看见打死的丫头吓得不敢看,她不害怕,还说可惜了细皮嫩肉,要是没打破,可以剥下来用,听听她这些话,太吓人了。” 说这个的时候,小丫头好像记起了恐怖的回忆,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前两日奴婢对恩人说了谎,是怕恩人把奴婢交给知府夫人。其实夫人的人把奴婢扔进河里的时候,奴婢是知道的。奴婢从小就识水性,在河里闭气顺着河水下去很长一段距离,才忍着痛往河边爬,好容易爬到岸边水草里便没了力气,” “也是奴婢运气好,岸边就有几辆运军草的马车,奴婢歇过些来,使劲爬进草里躲好。后来马车什么时候启动,又到了哪里,奴婢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一次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哥哥在旁边。哥哥说,外面到处都在搜查,说是夫人丢了狗。实际上应该是有人发现了奴婢在草丛里的血迹,知府夫人怀疑奴婢没死,怕奴婢说出秘密来,找了个借口搜寻奴婢,” “因为这个,哥哥和那位小哥也不敢把奴婢送去药堂。后来奴婢迷迷糊糊听见那小哥说这里有个院子,里面的人都懂医术,院子里的药材也多,先把奴婢藏在这里,再想其他的办法,” “就这样,他们带着山上挖出的药草来这里卖,又偷偷将奴婢藏在拉药的马车里运进来。还不等奴婢的哥哥他们想出求这院子主人的办法,恩人您就救了奴婢了。奴婢前头不敢跟您说,也是怕连累哥哥和小哥,不是要故意隐瞒的,还请恩人不要怪罪。恩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萧辰泽听了半天,紧紧地皱着眉头。 一个军营里的年轻人都能轻易将一个大活人送进来,自己还以为这里是铁板一块呢,竟原来也是全部的窟窿眼,都露成筛子了。 这院子里,铁定有她哥哥认识的人。 会是谁呢? “我把你弄到这里藏起来,不光知府夫人找不到你,你哥哥也同样找不到你,他不会着急吗?”沈璃问。 小丫头想了想,老实道,“应该不会,哥哥和那小哥都说,这院子里的人很可靠,不然他们也不敢把奴婢偷偷放在角落里,自己先出去。再说他们还认识这里面的人呢,只是奴婢不知道人家的名字。想必哥哥找不到奴婢就会去打听他们。要是打听到奴婢被恩人救了,哥哥也就放心了。” “你和你哥哥约的见面日子是怎么定的?” 萧辰泽一直不说话,听到这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惊得小丫头猛一抬头,忙又往沈璃身边靠了靠。 “是,是在城东那家叫如意斋的点心铺子旁,一个不起眼的茶水摊子。约是的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定的是辰时,只要想见面了就去那里等着。奴婢刚和哥哥相认的时候,每一个日期都会去,哥哥也是。” 萧辰泽没说话,背着手走到外间去,沉声道,“来人。” 陆掌柜的声音很快传过来,“主子。” “派人去如意斋旁边的一个小茶水摊子,问问摊主,最近有没有兄妹俩初一十五在他那里见面。” “是。” 陆掌柜的脚步声又出去了。 萧辰泽进来,不苟言笑。 小丫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你别怕,我来问你,”沈璃道,“你哥哥长什么样子?假如他过来打听你,我们会吩咐人留下他。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不会为难他的。” “真的吗?”小丫头的眼睛很干净,就那样满怀信任地看着沈璃,看得沈璃心都软了,“当然,我不会骗你的,你也不要骗我们,明白吗?” “明白,奴婢明白。您听奴婢说,奴婢的哥哥叫柱子,哦对了,恩人,奴婢叫杏儿。和哥哥总在一起的那个小哥,奴婢听哥哥叫他林哥。哥哥不胖,左边额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疤,是小时候留下的,那林哥么......奴婢说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不太说话,要是换上锦衣比个大家公子都不差。” 柱子?林哥? 按杏儿的说法,保不齐那林哥真是哪里的世家公子。 光是他说这院子里的人可靠,就得查一查他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了,”沈璃对杏儿道,“希望你哥哥早点过来找你,你们俩也好早点见面。” 话说到这里,该问其他事情了 于是沈璃道,“你在知府府里,听见知府和那人见面,你可知他们说的那批货是什么?另外,你还说知府背后有靠山?你知道他的靠山是谁吗?” 杏儿抬起头来,认真去想,道,“那批货是什么奴婢真不知道,但是老爷背后的靠山奴婢倒是听夫人无意间提起过。” 她皱着眉头,使劲回忆着,“也就是前年,老爷带着夫人进京,当时老爷进了宫,夫人和她爹在花园里说话,被奴婢听到那么几句。夫人说老爷的靠山不光有......” 她使劲想,使劲想。 “姚家?对,不光有姚家,还有连姚家都不敢轻易得罪的贵人,” “她爹问是谁?夫人也说不上来,只说是她自己察觉到还有人在背后支持老爷,但她也一直没查出来究竟是谁。” 还有人? 连姚家都不敢得罪? 那会是谁? ...... 第273章 袁志麟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沈璃临走前对杏儿道,“以后不用叫我恩人,喊我姑娘就成。我是这位贵人秘密请过来的,其他人都没见过我,要不是为救你,我本是不必露面的,所以你得为我保密,连你哥哥他们都不能说,你能做到吗?” 还以为她说完这个,杏儿会疑惑呢,没想到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献宝似的对她道,“能,奴婢肯定能,放心吧恩......姑娘,奴婢晓得呢。奴婢中间醒过来,问郎中姑娘去哪了。郎中奇怪,反问奴婢哪来的姑娘?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奴婢就觉得不太对,再没敢在他们面前提过姑娘您。” 没想到还是个机灵的丫头,沈璃笑着摸摸她头发,“你好好养伤,我们最近要出去办点事,这位贵人会找到你哥哥,让他来见你的。” “好,奴婢都听姑娘的?”杏儿感激的,眼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放心吧,”沈璃也不多话,安慰地拍她手臂,“再歇息一会,别乱动。” 说罢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一到外间,人便闪进空间。 两人出了密室,萧辰泽召来陆掌柜,将柱子的模样一说,陆掌柜忙道,“属下认得呢,这人经常往咱们这里送些药材,有时候也从咱们这里购买药材。属下记得他是在严家军做事,过来购买药材也是军中所用,他和咱们这里的两个兄弟关系不错,那俩兄弟上山采药遇到狼群,是柱子带着严家军救出来的,几人都快处成亲兄弟了。” 原来如此。 陆掌柜又召来那两人,萧辰泽问他们知不知道柱子偷偷往院子里藏人的事情,两人连忙跪下,连连说没看见,吓得头都不敢抬。 一个道,“属下真不知道他藏人进来,但觉得和他熟悉,检查车架的时候便有些松懈,他趁机将人带进来也是可能的。” 另一个道,“昨日他还问咱们这里有没有救过落难的人,属下以为他问的是以前,便说没有。他问最近有没有救过一个姑娘,属下肯定不会告诉他,还警惕他,问他为何如此问。他说最近外面都在传知府夫人在找一个姑娘,如果咱们救了,最好藏严实点,别让官府找出来,小心惹祸上身。说到这份上了属下也没承认咱们救了一个姑娘,他还说过两天带属下上山找野参,也就是明日,他骑马过来带属下一起。” 还骑上马了,可见那小子在军中混得不错。 要真是严家军么,萧辰泽的心放下了一些。 但是...... “带下去,每人三十军棍。”萧辰泽冷着脸道。 没人敢求情。 那两人自己也不敢求。 知道这几天救的那姑娘是柱子兄弟偷偷运进来的,两人就从骨子里打颤。 万一柱子和姑娘是细作,他们俩就不是三十军棍的事情,脑袋都别想要了。 ...... 就为了见见这个柱子,萧辰泽和沈璃准备去铁矿的计划又往后延了一天。 翌日一大早,柱子果真如期过来了。 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人,全部身着戎装,一样的穿着,却挡不住其中一个身姿挺拔,气度超然。 萧辰泽和沈璃正在空间里往外看,一看那人便同时愣住了。 袁志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杏儿口中的林哥是麟哥。 昨天被打过板子的两个人在自己屋子里养伤,肯定是去不成山上了。 而柱子的本意也不是真要上山,实际是为了来打听妹妹的事,一听他们挨了打,便想进去问候一下,却被陆掌柜拦在门外。 陆掌柜得了萧辰泽的令,还是一副商人的模样,拱手客气道,“他们俩犯了铺子里的规矩,所以才挨的罚,其实并无大碍,已经上过药了,不防事。他二人还特意托小老儿跟您说一声,说是等伤好了再一起去采药,今日就没空招待诸位了,多谢军爷挂怀。” 话说到这里且不往里请,摆明了不想让他们进去。 柱子和袁志麟却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其他人,对陆掌柜还礼道,“掌柜客气了,咱们兄弟相处日长,早就不分你我,既来了,便进去和那两位兄弟说说话也是好的,不知掌柜可否行个方便呢?” 陆掌柜他们既然在密州扮的是药材商人角色,理应将客人往里迎的。 但现在,大皇子说过他们偷偷往院子里藏人,这么多天了都没出面认下这回事,在摸清他们的底细前,绝不能像以前那样任他们随意到里面走动。 于是陆掌柜挠了挠头,装作为难道,“实不相瞒,今日咱们这里盘点药材,院子里摆得满满都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腾不出人手为军爷烹茶,恐怠慢军爷,还请军爷体谅,待往后再来,小老儿定......” “无妨,”袁志麟从柱子身后缓缓走出,来到陆掌柜跟前,“掌柜是否方便?请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说实话了吗? 沈璃忙催动空间靠近,支棱起了耳朵。 陆掌柜倒也痛快,二话不说将袁志麟和柱子带到门房处,让其他闲杂人都退了出去。 刚把门关上,柱子便单膝跪地,拱手行了个礼。 陆掌柜一惊,忙伸手去扶,“军爷这是做什么?可折煞小老儿了。” 袁志麟噗嗤笑了,“掌柜就别装了,从你今日的举动,就知道咱们过来找你做什么的。” “贵人这话说的,小老儿委实听得糊涂,还请贵人明示才是。” 陆掌柜一边说,一边将柱子扶起来。 “好,既然如此,咱们便明人不说暗话,”袁志麟笑道,“掌柜一向对任何人都十分热心,不管自己再如何忙,都不会怠慢客人。可今日却一反常态,一个劲将我等往外推,不说明其中有鬼,又是什么?” 陆掌柜张了张嘴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前几日你们这里是不是救了一个姑娘?”袁志麟问。 陆掌柜不说话。 袁志麟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问,“当时那姑娘是不是就藏在后头库房的角落里?” 陆掌柜还是不说话。 “实不相瞒,那姑娘是我们俩送进来的。” 陆掌柜这才抬起眸子,看了他们俩一眼。 “那姑娘是我这兄弟的亲妹子,受人所害,差点丢了性命。之所以送到你这里来,也是知道你们这院子里的人不但懂医术,而且不会见死不救。” 第274章 将军知府关系不好 “那可不好说啊,”陆掌柜谨记萧辰泽的叮嘱,故意道,“咱们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救的。就您说的那姑娘,小老儿还真没听说过,不知二位是如何认定已经有人救她?万一没人救她就那样死了,让人给扔出去了呢?再者说了,您说后头库房里有个姑娘,咱们可都没看见,你可不能随口一说就想赖上咱们。” 柱子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当即就要跟掌柜急,被袁志麟给拉住了。 “没想到袁家这小子生了场大病,还真的脱胎换骨,连心性都彻底变了。”萧辰泽看着外面那一幕,不由感慨道。 “是啊,”沈璃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袁志麟时,他那副欠揍的狂妄嘴脸,再看看外面那个低调沉稳的人,“确实脱胎换骨了。” 就听袁志麟道,“不怪掌柜不信我俩,实在是我俩这事办得不太厚道,应该当时就和掌柜说实话的。到了如今地步,也不怕跟掌柜您说,最近知府夫人到处找的那个丫头,就是柱子兄弟的亲妹子。要不是官府搜寻,我俩早就把她送去医馆诊治了。也不至于拖到最后发烧昏迷差点丢命,当时也是没了法子,才不得不送过来的。” 这一次陆掌柜没再抬杠,但还是不肯承认救了这么一个人。 袁志麟叹了一口气,道,“柱子兄弟和他妹妹相依为命,中间被人陷害差点丢了性命,等他好不容易跑出来去找妹妹,却发现妹妹丢了。这些年要不是心里抱着报仇的想法,他早撑不下去了,” “也是老天爷开眼,让两个人在密州城里重逢。兄妹俩当时哭的啊,掌柜你是没看见,你看见的话肯定也哭。就这种情况下,柱子怎么可能把妹子扔在这里就不再管?” “他那天把妹子放下去卸药草,回去再找妹子就不见了。当时恰好官差以找夫人小狗的名义搜人,他不敢嚷,怕被官差听见,只能满腹不安地离开。当时没跟掌柜摊开了说,一个跟前有官差,二其实是怕掌柜的拒绝不帮忙救治,那柱子他妹妹可真就死路一条了,” “当时找不到他妹妹,他也没回军营,而是在咱们院子对面的那家客栈住下来,时时从窗户看着咱们这里的动静。柱子说到现在为止,咱们院子都没有往外运过任何大件,这证明他妹妹没有被扔出去,人还在院子里。如此看来,掌柜不但没有把他妹妹交出去领赏,还救了他妹妹对吧?” 不得不说,到底是世家子弟,有头脑,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分析得合情合理,十分缜密。 袁志麟推了推柱子,柱子忙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到陆掌柜面前。 见陆掌柜不接,柱子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给他看,诚恳道,“这是我给妹妹买的耳坠子,那天匆忙,妹妹掉了一只也没发现,还是我回那角落找她的时候捡起来的。掌柜要是不信我们刚才所言,就请拿这耳坠去,看看我妹妹耳朵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只。若是没有就请掌柜问她那只耳坠哪去了,肯定是被她摘下放起来了。” 那倒不用,陆掌柜看见过那只耳坠。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再不能认下的了。陆掌柜终于松了口风,拱手作揖道,“不用看了,杏儿姑娘的确是我们救的。” 柱子一听就跪下了,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声音哽咽道,“多谢掌柜大恩大德,多谢,多谢。” “快快请起,不必客气,”陆掌柜忙去扶他起来,“起来听小老儿跟你二位说。” 袁志麟也忙将柱子扶起来,对他道,“好了,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我就说你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死的。怎么样?得贵人所救了吧?” “可不敢称贵人,”陆掌柜接过话去,说道,“发现杏儿姑娘的时候,她也就剩下一口气,咱们这里可把压箱底的药都拿了出来给她用。为了避免意外,只得白天黑夜都安排人守着。她昏迷成那个样子,连药都喝不了,都是咱们院子里的人想尽办法给灌进去的。” 柱子又忙拱手行礼,眼睛红红的,满脸的感激。 陆掌柜连忙还礼,道,“所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记什么情,而是先跟二位把话说清楚。免得回头再怪咱们这里面全是男子,没有找女郎中来给杏儿姑娘诊治。” “那不会,定然不会,”柱子和袁志麟同时说道,“感激都感激不过来,断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辈,请掌柜放心。” “嗯,”陆掌柜点头,道,“官差说是来找狗子,小老儿也觉得不对。所以一看见杏儿姑娘,不管官差是不是冲着她来的,都不敢让他们看见,便将杏儿姑娘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直到杏儿姑娘醒过来,得知咱们救了她,她才说自己是知府夫人的丫头。只因无意间得知了知府秘密,夫人想杀她灭口,这才逃出来的。” 柱子和袁志麟对视一眼。 没想到妹妹什么都对掌柜的说,说了也好。 “如今杏儿姑娘虽说脱离了危险,但头上的伤口并未愈合,暂时还不能见风。且为防止病情加重,也不能随便挪动她。所以还需继续在密室里养一些日子,” “您二位得给小老儿透个底,说一说咱们严家军与知府大人的关系如何?若是关系十分好,看在小老儿救人的份上,还请二位军爷以后千万在外面替咱们保密,不要说出救过杏儿姑娘的事来。以免人多口杂,传入知府夫人耳中,小老儿是生意人,得罪不起啊。” “我们将军和知府关系一点都不好。” 不等陆掌柜说完,柱子就忙道。 “不好就好,”陆掌柜假装擦擦额上的汗,“那咱就放心了。咱们也和他不好,只是做生意嘛,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他们罢了。” “对,你们最好也离知府远点,那可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不定什么结局呢,小心别被他连累了。” 柱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志麟一声咳嗽止住了。 他拱拱手,对陆掌柜道,“不知掌柜能否行个方便,允我二人去看一下杏儿妹妹?” 掌柜思忖片刻。 大皇子让盘问详细些,只要人对,便照实里说。 若是没问题,可以让他们见面。 “可以是可以,但是......”他指了指外面等候的那些人,慢慢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位还是先把他们都打发走再说吧。” 第275章 派人将证据送回去 说是密室,却也不是前面那个密室。 掌柜在杏儿吃的药里加了点东西,趁她昏睡不醒的时候给她挪了地方。 袁志麟和柱子跟在陆掌柜身后往后院走,沿路过去好几座库房,库房前的空地上的确晾晒着许多药材,走路落脚的时候需仔细避开着些。 “二位请瞧,咱们今日确实盘点库存,不是小老儿故意拦住不让进。” “哪里哪里,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袁志麟会说话,惯会客套。 沈璃和萧辰泽跟在上空,看到这里也不得不说,“袁志麟请求到军中历练,托冠勇侯安排到南疆军营里,没想到只是他对外的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竟然在密州,没想到还真长进了,” “想必那次和姚二爷一起过来,姚二爷丢了性命,他却什么都没做,还病着回的京城。他是觉得没脸,所以赌气要来查个清楚的吧。” 萧辰泽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戏谑的笑,“谁说他什么都没做,不是特意跑到庄子上找你退婚了吗?” 要不是袁志麟退婚,他还没机会让父皇给自己和沈璃赐婚呢。 说起这个,沈璃自己也笑了。 想起当初把袁志麟整得大小便失禁,再怎么有人伺候都避免不了弄到身上时的臭烘烘,这对于养尊处优被人捧在空中的骄傲国公府公子来说,简直就是降维般的打击,她就忍不住笑。 这一笑,仿佛阳光照在冰冷的雪莲上,光华绽放,萧辰泽顿时看呆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那眼神太炙热,沈璃抬眸和他的眼神对上,心也莫名地跳动加速,脸颊染上一层红晕。 一种别样的气氛在空间里流动,狼青和大黑獒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看两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在它们身上,那只不够一口吞的小敏儿正舒舒服服地窝在俩狗的中间,睡得香甜。时不时的还在梦里哼哼唧唧笑两声,四只小短腿踢腾几下,真是吃饱了就睡,没心没肺。 柱子一见杏儿的面,哭得那叫一个难看,眼泪鼻涕也不管,用袖子一擦,边哭边去扒拉杏儿,“妹妹,你咋样了?呜呜呜,你可活过来了,呜呜呜呜呜,哥哥吓死了,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我没事,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呜呜呜,哥。” “看他俩这样应该是真兄妹,”沈璃道,“那模样是演不出来的。” 萧辰泽又回头看她一眼,没想到她在杏儿面前一副什么都相信的样子,她是默不作声地怀疑。 沈璃看着外面的兄妹相见,问背后的萧辰泽,“我们要不要再晚点,查清袁志麟他们的事情再出发?” “不要,”萧辰泽很干脆地道,“这种事情就不必我们亲自来查了,我会安排其他人的。反倒是你表哥那边真的不能再拖,免得夜长梦多,出发吧。” “好,”沈璃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转过身来,对萧辰泽道,“你把抄录下来的武永光证据都放好了?” “放好了,安排最妥当的人,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送到大将军手里。” “我正想问问你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直接送进宫,反而要送到我舅舅手里?” 萧辰泽就站在那里,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没有回头。 听到沈璃这样问,过了一会才道,“宫里最不保险,人人都戴着鬼面具。万一送信的人没法面见父皇,而是被其他人拦住,那些证据还要不要拿出来?按律令,拦住信件的人是允许在交给皇上之前先阅览过滤一遍的,” “那人可不可靠?看完之后会不会帮忙转交给父皇?如果不可靠,那么重要的证据泄露出去,打草惊蛇,我们俩忙乎这么多天,不都就前功尽弃了?” “交给大将军就不一样了,大将军的信件都是机密,没人敢截住不送,更没人敢私自打开,除非是细作。而我派去的是最可靠的手下,大将军身边也不会像父皇那样守卫森严不能靠近,放心吧,证据肯定会安全送到大将军手中的。” 听完他的说法,沈璃也觉得是这么回事,遂不再多问,转而研究起去庄子上要带的礼物。 知府府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别说外面的人,就连夫人手下那帮暗卫都一点没有察觉。 整个密州城里一切照旧。 这个地方因为有铁矿的缘故,税收丰厚,朝廷重视,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街市上鳞次栉比的店铺,热闹的茶楼酒肆,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声招呼客人的小贩,如此的繁华,又如此的生机勃勃。 沈璃采购了许多的首饰,衣物,点心,野味,林林总总,看得萧辰泽直对她发笑,“你这是想将集市搬回去吗?” 沈璃也不理他,只一力地买,为此特意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把东西全部装上车,送到城外一条大路上。 等车夫将东西卸下来回去,沈璃看看左右车马,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东西一点一点地拿进了空间。 萧辰泽帮不上什么忙,便为她守在那堆东西旁边,看她蚂蚁搬家似的忙碌。 偶尔的,还会逗她一逗,道,“待会是不是要去镇子上找个无人注意的地方将东西从“笼子”里卸出来,再重新找一辆马车,拉上去庄子?” 沈璃停下手里的动作,故意露出赞赏的神情,道,“没想到咱们大皇子如此聪慧,佩服佩服。” 萧辰泽也被她逗笑了,也学着她的样子,拱手道,“多谢赞扬,沈大姑娘客气客气。” 两个人哈哈大笑。 然后,萧辰泽就看着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再突然出现。 每消失一次,地上的东西便跟着消失一件,直到全部不见。 最后她再突然出现,将萧辰泽的衣袖一拉,瞬间将他也带进了空间。 空间的地上赫然就是刚才外面那堆东西。 “沈璃,”萧辰泽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认真,道,“我是不是太多心了?刚才看到你挪东西,都不需要搬动,只将手放在上面,那东西就能跟着你一块消失。我竟然有个想法,觉得你这不是什么瞬息大挪移的功夫,倒有点像是蔑儿干说的北狄那个突然消失的公主。” 第276章 哪怕你真的是妖 沈璃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聪明,低头装作整理东西,不去回答他。 他却继续道,“只不过那公主消失了再也没回来,而你还知道回来。你说,那位公主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在一个同样的‘笼子’里待着,谁都看不见她,也伤害不了她?” “若真是这样,你呢?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位公主一样,将自己躲进这‘笼子’里,再也不出去见人,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就真有伤感的意味了。 沈璃不得不停止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萧辰泽,你想多了,人家那位公主消失的地方是个冰冷的雪洞,不是我这样的‘笼子’。再者说了,她消失就是消失了,可不是自己躲起来不见人。不然就北狄皇后对她做的那些事,她会不出来报仇?” 是啊,都有藏在“笼子”里的能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哪怕杀不了皇后,吓个半死也是很容易办到的。 萧辰泽突然想起来几件事,笑了。 “沈璃,小赵氏的头发被剃,是你干的吧?” 沈璃想笑,使劲压下嘴角,又去假装整理东西。 “还有皇后那里,吃了你那么多亏,她们要是知道你一个人随意将她们玩得团团转,该疯了。” “小赵氏不就知道了吗?”沈璃忍不住笑嘻嘻地道。 “是啊,所以你看,她是不是快疯了?”萧辰泽也笑出声来。 想起小赵氏对人说沈璃是妖孽,能瞬间抓她进宫,结果却没人相信,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两人就想发笑。 这是站在高处往下看,一切都心中了然,藐视的,胜利者的笑。 “沈璃,”萧辰泽挺直身子,走到沈璃身边站定,伸手拉住她故作忙碌的手,“我有话对你说。” 沈璃的脸又开始热了。 “我问过自己,如果你真是小赵氏说的妖孽,我还敢不敢喜欢你?答案是敢,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会变,” “或许现在说这些还太苍白,但我总得让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其实我早就觉得你这身本领不是谁能教会的,应是你自己的修行。为此我还特意到宫里的藏书阁去翻古籍书本,没找到你这种情形,却也在里面看见了许多人类无法想象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奇幻,甚至比你的这个‘笼子’还要神奇。我去问帝师,那些故事是真的吗?你知道帝师说什么,他说凡是能流传下来的,就有它流传下来的缘故,要么影射,要么远古的时候的确发生过。天地苍茫,昼夜交替,能在这个世界里活着的,不光是人,还有兽,有虫,有树叶,有花朵......” “我问帝师有没有妖?有没有神?帝师笑了,说我既然这么问,肯定身边有让我疑惑的人或事了,他让我自己找答案。他还说,人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其实真算起来,什么都不是。若是我有幸遇到了妖或者神灵,记得替他问个好。” 噗呲。 笑的不是沈璃,是蔑儿干,萧辰泽一抬手,一枚银针射过去,他蔫了。 “那种蠢货,哪里懂帝师的格局?”萧辰泽道,“就像我,多么愚蠢,眼前就有一个超脱我之外的你,我却差点错过你,” “沈璃,我猜你是借尸还魂的对不对?你其实不是真的沈璃,你只是借了她的原身,原来的沈璃或许早就和她母亲一起死了。你既然附在她身上,便来替她报仇还愿,替她感受人世间的冬冷夏热,春花秋月。想通这一切的时候我很后怕,我怕你还完她借给你身子的情,就会消失。” 他看着沈璃眼里的震惊,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 “沈璃,我不管你是妖,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与你是谁无关。你是我见过最不羁的姑娘,你心胸坦荡,正直磊落,身上有许多令人敬佩的闪光点,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还没达到能让你同样喜欢的地步,但我会努力的。沈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像那个北狄公主一样突然消失好吗?你稍微停下脚步,看看我是否真心。一个人的真心是演不了的,沈璃,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拉着沈璃的手越握越紧,沈璃也被他震撼到了。 没想到他竟能猜得到这些,哪怕把她猜成是妖,是现代人类所瞧不上的迷信呢,那也离真相很近了。 对其他人的那套说辞,显然已经糊弄不了他。 其实她这几天也发现了,自己在和萧辰泽的接触中也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来到这里以后,她第一次有了安全感,那种感觉只有并肩作战的靠山才能带来。 她在这个世界不再孤独,她也有了伙伴。 假如她向前,她知道自己背后有人守护。她不用担心被偷袭,被窥探,被扔向深渊...... 而那个人就是萧辰泽。 “我不是妖,”沈璃抽出手来,看向空间里的那片雾气,沉吟片刻,道,“也不是什么神灵,你想多了。” 她没说自己不是借尸还魂。 饶是早就有了准备,萧辰泽的心底也还是忍不住震撼。 她也没说不会离开。 这让他眸子暗淡了一会,转过脸来,他又看向她的眼睛,“沈璃,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去哪里,记得带上我。” 沈璃不再理会他,这家伙太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他琢磨出门道来。 现在可不是实话实说的时候,她要是说出自己来自几百年以后,谁都会觉得她魔怔。 “嘘,”沈璃竖起手指,示意他安静,“坐下来,咱们该去镇子上了。” 镇子离庄子上还有差不多十里地,两个人停在一处路口,沈璃先将萧辰泽带出空间,再一件接一件地往外拿东西。 萧辰泽就守在路边看着,别让人顺手牵羊拿走。 眼看就要入冬,正是各处收集过冬粮食和一应物事的时候。 哪怕再偏僻的地方,也偶尔有牛或骡子拉着车经过,车上拉满了东西,中间还坐着人,想必是周边庄子里到镇上采购物件的。 第277章 棺椁被拦 路过的人看一眼站在路边的萧辰泽,呆住了,恨不得眼睛都长在他身上。 萧辰泽一身布衣,冷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不但没有吓退别人的眼光,反而看得更起劲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郎君,这么好看?” 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悄悄道。 “春花,你不会又看上人家了吧?哈哈哈。” 牛车带着众人的说笑声远去。 萧辰泽的脸更黑了。 “怎么了?谁给你抹了锅底灰了?”沈璃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笑嘻嘻地问。 萧辰泽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委屈,就那样瞪眼看着她,好像在控诉。 “别别别,可别那样看我,”沈璃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道,“谁让你长那么好看来着?呵呵呵,你说你也是,都易容了还这么招人眼球。你看我,随便一收拾就是一张普罗大众的脸,走到哪里都不招蜂引蝶。要不怎么都说出门在外,还是长得普通点更有安全感啊。” 听听她嘴里蹦出来的这些词,什么普罗大众,什么安全感。 她还说自己不是妖族不是神灵? 哼,骗子。 萧辰泽委屈地看着她,“你重新给我化一下,不然我如何去你家庄子上?” “化什么化?不用了,”沈璃道,“你不需要露面,在‘笼子’里待着就行。就连我都不能用本来面目见他们呢。” “为什么?”萧辰泽不解。 “因为我现在还在京城呢,怎么可以突然出现在这里?” 萧辰泽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她是怕消息泄露,表哥更加危险。 他看了沈璃几眼,没敢告诉她,京城里,那个为了帮她遮掩而易容的丁兰,已经死在杀手射出的毒镖下。 ...... 京城。 骠骑大将军府里,老夫人一下子病倒了,昏迷不醒。 太后亲自派郑嬷嬷前来探望,眼见老夫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筋骨,毫无生气地躺着床上,郑嬷嬷的心里一酸,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唉,实不相瞒,太后她老人家也病倒了,”郑嬷嬷擦着眼泪,道,“谁会想到呢,那么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蓝氏的眼泪也一直都没干,闻言又忍不住掩面哭泣。 “太后的心疾又犯了,太医赶紧喂上药,那药还是沈大姑娘留下来的,”郑嬷嬷眼睛湿润,喃喃道,“她还特意将药方交给王医正,让太医院照那个方子多制点药出来备着。她说万一她以后有个万一,太后不至于没了急救的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说到这里,想起沈璃特意给自己做的药丸,听着蓝氏使劲压抑的哭泣声,郑嬷嬷的眼泪又出来了。 蓝氏忍住悲痛,连忙上来劝解,“嬷嬷莫哭,还请嬷嬷替妾身多谢太后娘娘,劳太后娘娘记挂,是璃儿没福气,这孩子......这孩子......” 她说不下去了。 刚刚和大皇子订下亲事,她还在为沈璃高兴呢,人就没了。 “杀手被弄死一个,已经拖了回来,”郑嬷嬷道,“发现什么线索了没有?” “没有,”蓝氏强忍眼泪摇摇头,“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帮人的退路也准备到位,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杀人的。” 那就是说,不是冲着方遥,就是冲着大皇子了,总得有个由头,是杀手所痛恨的。 这些事外面都传遍了,不是秘密。 “不用急,”郑嬷嬷道,“皇上已经命专人去查这件事,也派人去北疆给大皇子送信。过不多久,大皇子应该就会赶回来,由他亲自调查沈姑娘的死因。” 外面,低低的哭泣声从远处传来。 “是小女,”蓝氏眼中含泪,道,“自从璃儿走了,小女就没吃没喝,天天都在哭。” “得劝解着些,”郑嬷嬷神情悲痛道,“老夫人已经是这个样子,咱们小辈的哪怕是强撑呢,也得支棱起来,不然谁给老夫人那口气让她再活哟。” “妾身晓得的,”蓝氏道,“让嬷嬷费心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子话,郑嬷嬷惦记回宫复命,便从将军府离开了。 “沈璃”是当街被人射杀的,当时就断了气。 隔壁恰好是棺材铺,崔兰儿当即买了铺子里最贵最好的板子,将丁兰放进去,雇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抬着棺材回沈府。 却在沈府大门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他们的是沈瑶。 她都要高兴坏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做梦都不敢想,沈璃竟然死了。 消息送进府的时候,沈照江还在衙门上,老夫人得了风症下不了床,府里如今掌事的是二房的万氏。 就是看在方遥的份上,她也不敢怠慢沈璃。 所以听说沈璃的棺椁正在进府里的路上时,她忙命人打开大门,亲自带人站在门外迎接。 不为别的,当初她贪财,昧下方氏的东西,沈璃只让她还回去,哪怕还的不够数呢,也没有再难为她。 更何况还有蓝氏和方遥撑腰,帮她在小赵氏面前扳回一局。 再加上小赵氏被休之后,是沈璃在沈照江面前点名让万氏来掌的家。 就是看在这些的份上,她也该在最后给沈璃一个体面。 她这人是贪财了点,但还不至于坏透。 更何况沈璃不在了,方遥可依旧高高在上,谁敢招惹他? 偏偏她这样想,就有人愚蠢的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沈瑶将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全部带了出来,还以长房嫡女的身份命府里小厮们都带着棍子出来,与她一同阻拦沈璃棺椁进府。 万氏不许小厮们出去,却被沈瑶怼了回去。 “二婶,这府里让您当家只是暂时的,您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说了算的吧?或许您忘了一件事,等我出嫁的时候,二皇子是不会允许我娘在外头的。到时候我娘回来,您还是得把掌家权还回来,何必为了一个死掉的人得罪我们大房?您说呢?” 她尖着嗓子一喊,小厮们更不敢不听她的,于是,沈府门外聚了一堆带着家伙什的人, 眼看一场闹剧即将上演,看热闹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直把个万氏给急得,连忙派人去给沈照江和方遥送信。 第278章 你这个冒牌货 万氏的人手少,自然拦不住兴高采烈的沈瑶,何况沈瑶的蠢和坏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怕自己的两个女儿被沈瑶报复,她也不敢往狠里得罪,只暗暗祈祷派去的人能快些把消息传给方遥和沈照江。 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那边,沈璃的棺椁在人群的簇拥下,四平八稳地抬了过来。 还隔着老远,沈瑶便派出几名身强力壮的马前卒,将棺椁拦了下来。 “站住站住,停停停,”小厮横声横气,露出凶狠的模样,对着抬棺的人大声喝道,“不许再往前走,前面是大理寺卿沈家大门,谁让你们抬这晦气东西走这里的?不想活了吗?” 人群后,缓缓走出几个人影,崔兰儿走在最前面,她的身后,紧挨着走出来的是半夏和绮罗。 绮丽去追踪杀手,绮罗得到消息,第一个赶了过去,一路警惕地守在“沈璃”身边,亲自将她的尸首放入棺中。 既然是沈家的原配嫡出长女,且是皇上亲赐的大皇子妃,身份如此尊贵正统,不消说也得先回沈府,再郑重安排葬礼事宜。 真是没有想到,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有人敢出门阻拦。 拦住她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沈璃一回京就三番五次找茬欺负她的沈瑶。 半夏的脾气最是忍不住,当即便从崔兰儿身边窜了出去,来到小厮们跟前。 不等小厮们再说点什么,她已经一抡棍子打了上去。 “我打死你们这群王八蛋,大姑娘的棺椁你们也敢拦,将军过来,不打断你们骨头,算你们跑得快。” 一边说,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地闭着眼,劈头盖脸往他们身上招呼。 前头的几个小厮结结实实被打,疼得嗷嗷直叫。后面的没打到,但是看到半夏这股拼命的架势,也吓得直往后躲。 崔兰儿也从身上摸出荷包,做好了往他们身上扔毒虫的准备。 沈瑶一看自己人吃了亏,当着那么多看热闹的人面,哪里会熄了气势? 当即大喝一声,“别怕,都给我上,谁打死这丫头,重重有赏。” 总有听到钱便头脑发热的人,几个胆大的小厮也开始反扑上来。 崔兰儿将手里的东西往他们身上一扔,顺手拉回打得正猛的半夏。 “别拉我,我要打死他们,打死沈瑶这个狗东西。”半夏打得眼睛都红了。 被崔兰儿虫子砸中的小厮猛然觉得身上一疼,随手一拍,手上就是一个红红的血印,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又疼又痒中,眼神渐渐开始模糊。 扑通一下,摔倒一个。 扑通又一下,又摔倒一个。 眼看自己人莫名其妙倒地一个接一个晕倒,沈瑶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心里发慌道,“怎么回事?是她们,她们有暗器,小心她们有暗器。” 沈府门前一片混乱,比戏台子上打斗还要热闹,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外面晚些过来的,挤都挤不进来。 听到沈瑶大喊暗器,众人忽地往后退去,给崔兰儿这边闪出一大片空地。 趁着这个当口,崔兰儿站在中间,向众人盈盈一拜,眼中含泪道,“各位街坊四邻评评理,这棺椁中躺着是沈家大姑娘,刚刚突遭意外离世。我等身为好友,不忍见她魂留野外,便自己花银子将她装殓齐整,帮忙送回家中。没想到这继室之女竟然敢将正经的嫡姑娘挡在门外不许进,这是哪来的道理?”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道,“或许是因为尚未成年的女儿家,尤其是死于非命的,得直接葬在外面吧?毕竟有些俗礼不得不讲,免得将不详带回家中,也是有的。” 也有人接着反驳道,“那说法只是平头百姓没能力为女儿办葬礼的借口,真正的高门大户,哪有将嫡姑娘挡在门外不许进的道理?说不去不怕人笑话。” 没人说话了。 半夏抹抹眼泪,走上前去对着众人拜了又拜,哭着道,“我家姑娘从小被赶到乡下庄子上长大,受尽凄苦。老爷娶了继室,继室带着一儿一女进门。那一儿一女又不是沈家的骨肉,明明鸠占鹊巢,她却在这反客为主,把原配嫡姑娘往外推,这又是哪来的道理?难道说京城里的高门就是这样对待原配和亲生女儿的?竟让一个拖油瓶来当家做主欺负嫡女了?” “你胡说,你放屁,”沈瑶一听这丫头竟敢造谣,当即就跳了脚,骂道,“敢编排我?看我不打死你个贱丫头,快来人,给我打死她,打死她。” 绮罗往前一站,双臂环胸,什么话都不用说,只冷冷地看过去,沈瑶的人便泄了气势,纷纷往后退去。 他们可都认识这女阎罗,随便一抬脚就能踢断他们骨头的主,谁敢上? “谁编排你了?你本来就不是沈家人,谁编排你了?”半夏大声道。 “你放屁,”沈瑶急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上去撕烂半夏的嘴,“你敢编排我,编排我爹和我娘,你污蔑朝廷命官,让官差打死你,让官差打死你。” “少拿官差来吓唬我,”半夏也豁上去了,擦干眼泪啐她道,“你不服气是不是?还要我把话说得更清楚是不是?谁不知道你娘嫁过来的时候是十年前,可你今年却已经十三岁了,你对外面说自己才十岁,你怎么解释?” “就你这个模样,你真当别人都和你一样是个蠢的,看不出你不止十岁吗?你和你哥哥都是十三岁,你否认也没有用。只要有心查,证据有的是。十三年前,我家夫人还好好的呢,我家姑娘也在爹娘面前好好的呢,那个时候你就出生了,你敢说自己是沈大人的亲生骨肉?” 哪里敢说? “你要说自己是沈大人的骨肉,那就证明沈大人和你娘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就是个低贱的私生女。你要说自己不是私生女,那你就不是沈大人的骨肉。你说,你自己说,你到底是谁?你爹又是谁?” “你谁都不是,你在沈府里就是一个冒牌货。” 第279章 骂声一片 半夏歇了歇,继续骂,“当年你娘恶毒,陷害我们夫人,将夫人和姑娘母女俩赶走。你们鸠占鹊巢,在沈府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 “到如今我家姑娘被害,你们不说赶紧为姑娘报仇追凶,还把她的棺椁往外推。你们哪来的胆子?你们还算人吗?你们还能干点人事吗?” 一鼓劲骂了这么多,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半夏长吐一口气。 她也算是豁上了,反正姑娘“不在”了,她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沈家。临走之前不把小赵氏娘几个的丑事宣扬一下,怎么对得起夫人冤死一场?怎么对得起姑娘? 沈瑶气得浑身发抖,眼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了蔑视,急的她眼珠子都红了。 “你你你,来人,给我把她拖过来,乱棍打死,快来人,赶紧给我上。” “我看谁敢?” 绮罗一昂头,杀气顿生。 人群里,有人开始为沈璃抱不平了,“沈大姑娘人多好,惜老怜贫的,从不仗势欺人,反倒是上面站着的那个姑娘凶的很,坐着马车上街,动不动就要打人。” “是啊,沈大姑娘的娘亲也是好人啊,当初她还在的时候,有人病了没钱治,她都会帮一帮,到如今还有好多人记着她的好呢。” “人家沈大姑娘尚未成人怎么了?再未成人也是名正言顺的沈府嫡女,也轮不到一个冒牌货把人家拦在门外。” “嘘,小心点,万一被他们听见,小心记仇。” “怕她作甚?冒牌货还不让人说了?怕人家说就回去找她娘去,有什么脸来拦着人家沈大姑娘进门?” “就是,有什么脸来拦?” “不要脸,呸。” 骂声一片。 人群中说这些话的人是各个府邸的小厮和婆子,其中不乏冠勇侯家和崔御史家之类。 “大家可知道朱雀大街上那两家按时往外舍药的药堂是谁开的?就是沈大姑娘。那铺子是袁家赔偿给她的,她都改成了药堂,还把娘亲留给她的银钱拿出来进药。她一直在尽力帮助大家,难道是为了在她自己落难的时候,大家都看她热闹的吗?” 有人大喊一声,群情开始激愤。 这里面哪一个没到那两间药堂领过药?夏日的降暑药,秋日的止咳药,甚至就连这几天忽冷忽热,为了预防风寒而提供给大家的那些方子和药丸,沈大姑娘说免费就免费,一文钱都不收。 这样的沈大姑娘,谁不说她功德无量? 这么好的姑娘,哪个遭恨的杀的她? 沈家不但不为她追查仇人,还让一个私生女出来叫嚣。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直骂得连先前跟出来阻挡棺椁的小厮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一群威风凛凛的士兵簇拥着一位身穿黑色战甲,座下驾驭嘶风赤兔马的将军奔了过来。 人群迅速向两边闪去,给他们让开道路。 将军一到跟前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面庞冷峻,双眼锐利如钩,不说话,只往那一站,浑身上下便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绮罗一见来人,连忙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见过大将军。” 崔兰儿也回过头来,一看是方遥,顿时委屈地瘪着嘴巴,快要哭了。 “怎么回事?”方遥冷冷地问。 半夏刚要是说话,那边,万氏急匆匆挤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妾身给大将军见礼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还和她礼不礼的。方遥黑着脸,看向棺椁。 万氏也不恼,是不敢恼。 刚才人群里那些话她可都听见了,沈瑶威胁她,她巴不得那些人再多骂沈瑶几句。一个半夏还不够,最好多来几个半夏这样的丫头,帮她解解恨。 “妾身带人出来迎大姑娘......”她说不下去了,用手帕擦擦眼泪,“可谁知,二姑娘不许妾身将大姑娘迎进去,还说妾身这家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早晚还得她娘回来接手,让妾身一边去待着。妾身无法,只得赶紧着人去通知大将军。大将军过来就好了,大姑娘就不会在外面放这么久了。就这样停在外面,得多委屈啊,呜呜呜,可怜的大姑娘哟......” 说着话,她用手帕不停地擦着眼泪,谁都看得出来那眼泪是真的。 且不论她是真为沈璃伤心,还是被刚才的阵仗给吓得。看在她着急通知方遥的份上,方遥也不会和她计较。 “沈二夫人有心了,”方遥点点头,又一挥手,身后的几名副将顿时挺直站定,命令士兵道,“为大姑娘开道。” “是。”齐刷刷的吼声震得人心里发毛,纷纷再向后退。 沈瑶被这样的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差点站不住,周嬷嬷恰好从里面跑出来,连忙过去挽住她胳膊,和丫头一边一个,使劲架着没让她摔在地上。 沈府正门大开,身穿铠甲的士兵站立两排,方遥走在前头,身后是力夫们抬着的棺椁。 管家什么都不敢说,老老实实躬身随行,带众人将棺椁停在沈家正厅。 等到沈照江接到消息,跌跌撞撞赶回来的时候,灵堂都已经布置好了。 沈瑶见到他,一脸委屈地走上前去,还想再说两句什么呢,就被沈照江一个耳光扇到了一边,“滚下去,不长眼的东西,回头再找你算账。”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神情悲戚地来到棺椁面前,看向躺着里面的人。 果然是沈璃。 竟然真的是沈璃。 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种理不清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令他眼中湿润,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他嘶吼着,整个人站不住,瘫倒在棺椁前。 方遥的脸一直都黑着,看得出他在使劲压抑怒火。 沈府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就刚才二姑娘干的那事,大将军不揍老爷一顿才怪。 然后,方遥没有动手。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伤,对沈照江道,“我会把杀手找出来,葬礼的事情交给你来办,不许怠慢她。也不要再让我听到有人趁机羞辱璃儿的声音,但凡是再听到一次,我保证沈家永远也不能在京城里待下去。” 沈照江还没说什么,万氏那里已经忙不迭地接过话去,恭敬地道,“再也不会了,请大将军放心,再没人敢怠慢大姑娘。” 方遥没再说话,就那样坐在灵堂前,守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 第280章 用心办葬礼 不说沈家如何为沈璃操办葬礼,只说郑嬷嬷从将军府回到宫中,将所有人都屏退出去之后,这才来到太后跟前捶着腿,说起了悄悄话。 “太后放心,将军府那边都安顿着呢。奴婢过去的时候,还有其他几家夫人在探望方老夫人,奴婢自然不敢乱说话,也不需要说什么话。单看蓝氏的眼睛红成那个样,奴婢也就放了心,她不会露馅的。何况不管怎么说,被杀的丁姑娘也是因为沈大姑娘而死的,方家一向讲良心重情义,看得出她们是真的为那姑娘伤心。欠下的这笔债,唉,这辈子是还不清的了。” 听了她的话,太后拍拍胸口,长叹道,“谁又能想到呢?突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杀手特意趁辰儿不在京中的时候动手,难道真的是冲着辰儿去的?这次多险,要不是辰儿将璃姑娘带走,还不定出多大的乱子呢。” 两个人不胜唏嘘,郑嬷嬷道,“要不是外面都传沈大姑娘被人刺杀了,皇上怕您着急出事才来相告,咱们还不知道沈大姑娘竟然和大皇子一起去了北疆呢。” 太后一听也笑了,“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可惜姓丁的姑娘了。听说她家里头有个哥哥,回头等辰儿他们回来,让皇上给她家一个封赏吧。” 郑嬷嬷没说话,低着头,轻轻为太后锤腿。 沈府。 小赵氏心里既紧张又激动,没想到姐姐大赵氏办事如此利落。想起姐姐偷偷告诉她让杀手弄死姐夫小妾的事,那阴狠的语气,她就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姐姐办事比她老道太多了。 “听说杀手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方遥派出去那么多人,除了开始的时候被绮丽那贱丫头射死一个,其他连毛都没搜到。” 自从传来沈璃的死讯,李妈妈就来了精神劲,一趟趟跑出去打听,回来便学给小赵氏听。 “射死的那一个呢?身上真就什么都没发现?”小赵氏问。 “真的没有,”李妈妈小声道,“夫人想呢,要是有了发现,方遥的人会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窜?您是没看见,他们几乎把整个京城都搜遍了,搜了一遍又一遍,城门检查也比往日严格了不止十倍,弄得许多人都开始抱怨了呢。” 小赵氏捂着心口,那里,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像做梦似的。 她忘不了沈璃晚上带着她闯进宫中得罪皇后的一幕,也忘不了沈璃抓起她儿子扔到赌场的一幕,更忘不了她们娘俩被沈璃逼着吃药,狂吼乱叫的一幕。 这样的沈璃让她惧怕,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斗不过沈璃,哪怕是托大赵氏帮忙找杀手,她也不认为能真的杀死沈璃,但即使是致残也是好的。 事情的走向带来出乎意料的好结局,沈璃死了。 瑶儿和周嬷嬷她们都去看过,她不放心,又让别人装作祭拜去看,躺在棺材里的人就是沈璃,如假包换。 她们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高兴地哈哈大笑,吓得周嬷嬷用被子盖住她的头,让她躲在里面笑。 没关系,在哪笑都行,反正她赢了,她赢过沈璃了。 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沈璃,竟然就这样死了。 这群杀手找得好,最好。 小赵氏激动得手舞足蹈,在沈瑶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就是静不下心来。 沈瑶却又哭又闹,被半夏当众揭短,又被沈照江当众扇耳光,她真没脸活了。 想到高傲冷漠的二皇子,眼看自己便要嫁给他,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丑事,他会怎么看自己?又怎么看自己的娘亲? 娘亲还得罪了皇后,她往后的日子能过好吗?想想也不可能。 转念又想到气宇轩昂的大皇子,听到皇上给他和沈璃赐婚的时候,她嫉妒得几乎要疯了,如今沈璃死了,要是皇上能允许姐妹替嫁,让自己代替沈璃嫁给大皇子,那该有多好。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丫头给她上药,手上力气稍微重了些,便疼得她嘶一声,一脚将丫头踹倒在地。 周嬷嬷又要忙着伺候小赵氏,又要看着沈瑶不让她发疯,忙得脚不沾地,来回折腾。 深夜来临,所有人都睡不着。 外面的诵经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传进来,沈照江命沈瑶和沈绍坤都到沈璃的棺椁前守灵。 沈瑶本想说不去,丞相府派来帮忙的管家道,“姑爷说了,若是二姑娘不听,今夜就请二姑娘搬去庄子上,就当沈家没有您这么个人。二姑娘还是听老奴一句劝,别在这个时候惹姑爷心里不痛快了。”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去给她守灵,她那么坏,都把自己折死了,我凭什么还要将就她?”沈瑶气极了,口不择言。 “二姑娘慎言,”管家连忙提醒道,“这话要是被人传到姑爷耳朵里,二姑娘又得被罚。且听老奴一句劝,二姑娘哪怕是过去做做样子呢,也去吧。总归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忍忍就过去了。又何苦不在姑爷面前,在大将军面前赚点情面呢?” 丞相府的管家跟了老丞相一辈子,代表的是老丞相的脸面,说出来的话,外面的官员都得给几分薄面。 沈瑶却不管那一套,谁说都不听,嚷嚷着大不了就去庄子上躲清静,也比在这府里听和尚给沈璃那个小贱人诵经强。 老管家摇头无奈,又不能真的去沈照江面前说这些话,于是将周嬷嬷叫出去叮嘱了几句,自己便去找沈照江复命。 沈照江一听沈瑶敢不守灵,气势汹汹地找来,一进院子便见丫头在廊下熬药。一问,丫头说二姑娘刚才被半夏指着鼻子骂了半天,又被老爷打了一耳光,回来之后就说心口疼,接着晕倒了。如今正发着烧呢,找郎中来看过了。郎中说是吓着了,魂不归体,给开了方子,让好好静养。” 这是老管家出的主意,好歹先把沈照江糊弄过去,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痛快。 毕竟沈照江心里正忐忑着呢。 他对沈璃葬礼如此上心,也是方遥临走前留下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不说方遥会不会逼得沈家永远不能踏入京城,就是女儿被人当街杀死,他这个大理寺卿的爹都抓不到凶手,还得依靠女儿的舅舅来帮女儿报仇,他也不敢再在葬礼上怠慢女儿。 不然传出去,光是别人的嘲笑和唾沫星子他也承受不起。 第281章 丑事曝光 京城这边,因为沈璃的被杀,好几位老祖宗都病倒了。 骠骑大将军府的老夫人,冠勇侯府的老夫人,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都传出了伤心过度以致食不下咽的消息。 就连魏国公府夫人都难过地跑到沈家灵堂去,上香之后大哭一场。 哭过之后,国公夫人出了沈家大门,还未等上轿离开,与她一同祭拜的一名夫人便气愤道,“沈大姑娘的灵堂除了沈家二房子女规规矩矩在守灵,大房的子女一个都没有出现,太不像话了。” 旁边一名夫人左右看了看,悄悄地道,“外面人都在传呢,说如今沈家大房的那对双生子女有可能不是沈照江亲生的。” 魏国公夫人吓了一跳,忙怪道,“这种事可不敢乱说。” “没乱说呢,”那夫人道,“夫人不信可以让人出去打听打听,这事外面都传遍了,说得可难听了。” 见魏国公夫人惊疑,那夫人撇撇嘴巴,又低声凑上前道,“外面说的还多着呢,有人说前不久,沈家大房公子好像受到什么刺激,脑力蜕变成个三岁小儿。还有人说他家女儿还有可能被二皇子退婚......” “退婚?这是为何?”魏国公夫人大吃一惊,她被袁猛荇管束着,很长时间没在夫人圈子里走动了。 没想到出门一趟,竟然得到这么多吓掉人下巴的消息。 “不为何,听说皇后娘娘这次被废就和小赵氏有关。你说二皇子能对她没有仇恨?恐怕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吧?这种情况下,二皇子怎么可能还去娶仇人的女儿?就是真娶进门去,那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小赵氏不是被休了吗?哪怕她是沈二姑娘的娘亲,但还有圣上赐婚的旨意在呢,二皇子应该不敢说退婚就退婚的吧?” “您说得没错,”那位夫人笑笑道,“按理说有圣上的赐婚圣旨,是不该随便退婚的。但是架不住沈二姑娘那‘私生女’的身份不配啊。血脉都不干净不清楚的人,皇家怎么能随随便便迎娶进门?有这方面的污点,即便是圣旨也得收回去,光是宗正寺那边就通不过。” “私生女?”魏国公夫人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得确定实了才敢说。”。 “怎么没确定实?您还不知道吧,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您想啊,小赵氏明明是十年前嫁给沈照江的,可她的一双儿女却已经十三岁了,您说,这不是私生子女又是什么?” 魏国公夫人不说话了。 这事其实她早有耳闻,保不齐京中许多世家大族也多多少少都听到点什么,但是有老丞相在,谁会多说话呢? “说起来也怪那私生女太跋扈,好端端的拦着人家的棺椁不让进门,沈大姑娘的丫头也豁上去了,这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大声嚷嚷出来的。” 那夫人说完,嗟叹道,“主子受辱,丫头宁死也要为主子喊冤,多可叹。但真正把这事传遍整个京城的人您道是谁?” “谁?” “是曾经受过沈大姑娘母女恩惠的街坊,没想到吧?尤其那些妇人们,哪一个没和小妾斗过?哪一个没被家里男人辜负过?听了小赵氏母女的事,哪里还忍得住,要不是他家的管家婆子拉得快,她们差点就上去挠沈二姑娘的脸了。脸没挠到,气没出了,妇人们就出去到处宣扬,事情一下子就天下皆知了。” 想到老丞相,魏国公夫人心有不忍,长叹一口气道,“咱们还是别说这事了,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老丞相得气成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老丞相还是明公正理的,不然也不会将府里大管家都派过来,帮忙主持葬礼。说来说去,老丞相要强了一辈子,到最后是被女儿连累没法见人的,也是个可怜人” 其他人听她这样一说,想想也有道理,都不再说话,各自告辞离去。 等她们走后,一辆马车缓缓地从拐角里出来。 马车里坐着大赵氏和温婉莹,两个人阴沉着脸,温婉莹掀开帘子,眼看马车来到沈府门前,久久不愿下车。 “娘,咱们非得要进去吗?”温婉莹低声问大赵氏。 大赵氏没说话,也透过帘子看了眼沈家大门。 过了一会才道,“下去吧。” “可是娘,您听听那些人说的,都那么难听了,女儿可不想跟着姨母和瑶表妹丢人。” “傻孩子,她们是她们,咱们是咱们,影响不着的,”大赵氏知道女儿爱面子,只得耐心哄劝道,“反倒是咱们特意过来祭拜,正让人都看到你的教养好呢。” 温婉莹阴着脸,想了一会点点头,恨恨地道,“便宜沈璃那贱人了,还赚了我给她来上香。” 大赵氏嗔怪地笑了,“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不是?她死了,你还活着,还有比这更明显的赢局?” 温婉莹一听,脸色一下子阴转晴,“娘说得对,就是死了才给她上香呢,那走吧,咱们下去吧。” “下车。”大赵氏吩咐道。 外面跟随的婆子们连忙上前掀开帘子,搀扶着母女俩下了马车。 一下来,大赵氏和温婉莹脸上的表情便变了,满满的全是哀伤,痛惜和说不出的同情。 沈家从大门开始,一路向里全披着白。 是丞相府管家出来迎接的两人,大赵氏知道老管家在父亲面前的地位,不敢托大,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带着女儿往里走。 师父们还在念着往生经,灵堂里坐着二房三姑娘沈琰,四姑娘沈琳,以及儿子沈绍林。 见大赵氏和温婉莹进来上香,忙站起来回礼。 大赵氏心说沈瑶也是愚蠢,这个时候不来守灵,还置气,怪不到外面人都说她上不得台面。 沈照江今天倒没在灵堂前,方遥给他带话,让他到妹妹坟旁寻个好一点的位置,将璃儿葬在那里。 按理说女儿家,出嫁了去婆家祖坟,未出嫁的交给方外之人埋葬,也不能葬在自家祖坟。 可他不敢说,不但不能说,还得抓紧。 方遥说要是误了安葬的最佳时间,就要让整个沈家好看。 他知道方遥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呢,这个时候一点就爆,谁敢招惹? 第282章 很不对劲 大赵氏带着温婉莹去后院找小赵氏了,崔兰儿和半夏看着她们母女边走边用手帕擦眼泪,恨不得啐她们一口。 “呸,装模作样,最坏的就是她们。”半夏道。 崔兰儿也应声符合,道,“老丞相养了些什么东西?没出一个好玩意,可惜那么好一老头了。” 丞相府管家就站在旁边,她俩说话一点都不遮掩,该骂就骂。 老管家尴尬地转过脸去,恨不得就地消失。 崔兰儿却没好气地喊住他,“老管家,我又带甲虫来了,待会我要让它们出来晒太阳,你让那几个不长眼的离远点啊,要是给我踩着了,我可得跟她们要银子的,银子给少了可不行,我让小灰吓死她们。” 她这是提醒老管家呢,要是大赵氏小赵氏敢在“沈璃”的葬礼上搞事情,她一定会给她们好看。 老管家哭笑不得,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称是。 京城一片缟素,密州那里,沈璃却做梦都没有想到,大勇哥竟然不在庄子上。 她易了容,买了辆马车,本想雇个车夫,萧辰泽坚决不让。 他说他就会赶马车,非让沈璃给自己也易容成一个脸色蜡黄的苦力模样,亲自拉着沈璃和那堆礼物,赶着马车去了庄子上。 一到那里沈璃就发现气氛不太对。 庄子上干活的人不少,她听舅舅说过,自从给了大勇哥一包银子,他便把庄子整修一新,然后买了几个男丁,又雇了一些附近村子里的人来干活,有男有女。 据说大勇哥新娶的媳妇就是那几个村民当中的一个。 沈璃问庄子主人在哪里,众人连忙帮她去喊,出来迎接的是一对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夫妇。 “请问二位是庄子主人吗?”沈璃问。 男子上下打量沈璃,没有说话。 女子长了一双三角眼,一脸横肉。看看沈璃,再看看她身后的马车和车夫,这才懒洋洋道,“对,这庄子是我们家的,你有什么事?” 沈璃忙笑道,“我们是从旺水镇过来的,说好的过来和主子聚合,没想到主子临时去了别处,让我俩去镇子上等候。可我们的马车出了点问题,恐怕走不到镇子上了。便想求二位行个方便,允我们在这里住上几日,等我主子找来之后再行离开,不知二位可否允许?” 女子的三角眼皮耷拉着,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利与弊。 沈璃忙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对那女子道,“这些银子您先拿着,就当是我们在这里吃住的费用,若是主子还不来,住的日子久了,我们还会再另付您银子的。” 男子还没答应,女子连忙一把将荷包接过去,用手捏了捏里面的东西,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好说好说,不就是住几天吗?没什么的。不知姑娘和那位兄弟如何称呼?” 沈璃连忙道谢,道。“主子叫我方黎,车夫大哥姓楚,请问该怎样称呼您二位?” 这是她和萧辰泽在路上就商量好的,毕竟从开头两人就打算易容过来,自然得给自己起个不一样的名字,想了想,就都用了各自母亲的姓氏。 “你就叫我花嫂吧,那是我男人,他姓杜。”那女子道。 “花嫂好,杜大哥好。”沈璃连忙行礼。 “哎,好,方姑娘好。” 花嫂将荷包塞进袖袋里,一脸热情地招呼沈璃和萧辰泽往里进。 “秀儿,快点,赶紧给这两人打扫两间屋子出来住,要挨在一起的。再给他们做点饭吃,旺儿,把马牵到后院去,和咱们的骡子放在一起,喂点草料给它,别饿着了。” 一个半大小子从正在干活的人群里出来,想要从萧辰泽手里接过缰绳。 沈璃连忙制止道,“稍等一下,花嫂,我们这马车上还有几件洗换衣裳和主子的东西,我得先拿下来。” 花嫂那双贪婪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热情地道,“那就让我家那口子帮忙卸......” “不用不用,”沈璃连忙做出羞涩的表情,道,“我家主子是姑娘家,她的东西一向不许外人动,还是我自己慢慢弄吧,也没有多少,很快的。” 说罢不再给花嫂动心思的机会,扶着萧辰泽的手跳上马车,花嫂本来还想跟着进去看看,被萧辰泽往前一站,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璃将里面堆放的礼物全部收进了空间,拿着两个装有衣服的包袱和几个点心盒子走了下来。 一见花嫂,沈璃便把最顶上的一盒点心递过去道,“这里面的点心不好放,等我家主子回来恐怕就坏了,我便做主送给您尝尝,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哎哟你看看你,这怎么话说的呢,这么好看的盒子,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会差,这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花嫂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过来,闻着点心的香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萧辰泽一直不苟言笑地站在马车旁,花嫂刚要离开,想想又走回来,悄悄问沈璃,“那姓楚的你男人吗?” 沈璃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花嫂误会了。” “误会?”花嫂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沈璃挤了挤眼,“刚才你上马车的时候,他赶紧伸手扶着你,我看你也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手腕上,让他把你托上马车。这一看就是很亲密的样子,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怎的?你俩不会是逃婚出来的吧?” “花嫂,”沈璃大窘,嗔怪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他是我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比旁人更随意一些而已,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啊,不是在,”花嫂似乎有些可惜,又上下打量萧辰泽,“小哥长得不咋样,这副小身板倒是挺壮实的,他在家里会种地吧?” 要是会种地,倒是可以让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帮忙去地里干活。这么好的劳力,用起来肯定一身力气。 “他不会种地,”花嫂正想得美,沈璃泼冷水了,“主子家不需要我们干这些活,我们连锄头都不会摸呢。” 第283章 秀儿 “不会啊?”花嫂失望地打量着萧辰泽,“行,会赶马车也行,会赶马车就会赶牛,回头地里收拾出来了还得沤肥,就让你表哥帮忙沤肥吧,要是牛不够再用便用你家的马,看这马多好,膘肥体壮的,指定比我家的牛和骡子有劲……” “花嫂,花嫂,”沈璃打断了她的美梦,笑眯眯道,“我们的马不能到地里干活,我们俩也不去地里干活,在主子身边时我们也是有丫头伺候的,” “到您这里借住不求有丫头,但给您银钱的目的也是为了吃好喝好,不知道您这里能不能做得到?如果能呢我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如果不能,我们现在就离开您这儿,再去别家庄子上看看,我想应该会有愿意接收我们的吧。” 花嫂一听她这话,脸色都变了。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陪笑道,“这说的哪里话,我刚才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二位一看就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哪里就真的让二位干地里那些粗活了?放心吧,不但你们俩不用干,你们的马也不干。”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沈璃故意笑得不怎么热乎,总得给这种人一个下马威,不然她不知道分寸感是什么,“每日饭菜能保证有荤有素吧?” 还有荤有素? 还不等吃呢,花嫂已经心疼得滴血了。 “能……能保证,”她又一次捏了捏沈璃给的那个荷包,估摸着得有个十两多银子,别说只是住几天,就是住一年也够了,“放心好了,保证让你们吃住都满意。” “那就多谢花嫂和杜大哥了。”沈璃欢天喜地的样子,回头看了眼一直黑着脸的萧辰泽。 想笑,没笑出来。 刚才差点被人点名去种地,也难为这位大皇子没当场砍人了。 一名脸色憔悴的女子急匆匆从眼前走过。 花嫂没好气地喊住了她:“秀儿,你去后院抓只鸡,赶紧收拾出来,炖给这两位贵客吃。” 叫秀儿的姑娘停下脚步,低着头也不说话,花嫂说一句她点一下头,等到花嫂说完,见没什么吩咐了,转身就走。 “你往哪走?那里是后院吗?”花嫂也不管是不是当着沈璃的面,破口大骂:“一天到晚失魂落魄的给谁看?嘱咐你的事要是给我干错了,趁早给我滚出去,免得看见你就扎我眼珠子,你这个丧门星。” 秀儿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前面,又转身往后院走去。 沈璃皱着眉,眯起眼睛。 来到安排好的屋子,里面打扫倒是挺干净,萧辰泽就住在她的隔壁。 乡下地方也没那么多讲究,这里没人知道高门大户不论主子奴仆,男女都要分开院子住。 花嫂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直到沈璃说累了想歇息一会,这才笑呵呵捧着点心盒子走了。 人刚一走,沈璃便将门从里面插上,身子一闪进了空间。 萧辰泽正在隔壁等着她,一见她出来便皱起了眉头,问:“这就是你家的庄子?不太对劲啊。” “对,”沈璃道,“是不太对劲,当初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手里没钱买不起干活的奴仆,只有大勇哥一个人在,哦对了,还有一条大黄狗。” 一下子想到大黄狗,沈璃心里一喜。 晚上没人了出去找找大黄狗,弄不明白的事情,可以问它。 “可现在这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关键这两个自称主人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庄子怎么到了他们手里的?大勇哥又去哪里了?发生什么事了?我都得查一查” “你那个大勇哥,他会不会自己把庄子卖了拿着钱跑了?” “不可能,大勇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要跑的话早跑了,当年我和我娘在这里那么苦他都没跑,现在连我舅舅都过来给他撑腰了,他往哪跑?” “那就奇怪了,”萧辰泽想了想道,“我们俩出去看一看吧。” 沈璃伸手一拉,把他拉进了空间。 两个人上到屋顶,从雾气里往外看。 天色还早,地里干活的人不少,大多在忙着松土,往上施肥,还有一小部分忙着往库房里一趟趟地背粮食。 地里的菜也有人在收,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说着话干着活,手里也都忙个不停。 “你家这庄子上倒不贫瘠,当年怎么也能种出点东西来的吧,怎么还会不够吃的呢?”萧辰泽一边看,一边好奇地问。 “靠天吃饭,不是涝就是旱,何况那个时候我娘一直生病,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不值钱,买药请郎中,地里的东西全卖光了都请不起。” 说起这些,沈璃就想抽沈照江的大耳刮子。 “幸亏你没在那个时候来借尸还魂,不然得跟着吃多少苦。”萧辰泽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又来了! 沈璃权当没听见,将空间升高,整个庄子出现在眼前。 萧辰泽头一次在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脚下的土地像棋盘一样切割成一块又一块,地里干活的人们变成了古书里的小矮人,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不等到他的脚下就被风吹散。那个叫花嫂的女人像只矮冬瓜似的从这边滚到那边,没个消停。 “看布局还是原来的样子,”沈璃在他身后道,“整体改变不大,后面拴着的那个就是大黄狗,以前都不拴它,让它自己自由自在地跑,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咱们也小心一点吧。” 已然在上空了,沈璃干脆带着他将庄子周围也都看了一遍,附近的村子,再远一些的庄子,感觉时间差不多该做好饭了,才回了屋子。 刚刚坐定,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饭做好了,请方姑娘用饭吧。” 声音并不年轻,但是怯怯的,也不啰嗦。 沈璃开门一看,是那个被叫做秀儿的女子。 秀儿一看沈璃出来,忙让她看手里的托盘,轻声问道,“方姑娘是在自己屋子里吃?还是在楚大哥屋子里吃?” 见沈璃没弄明白,忙解释道,“东西简陋,也没有那么多好的盘子来装,就没有给您和楚大哥分开盛饭菜。”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看沈璃,忙又低下,“要是您觉得不方便的话,我端回去给您分开再端回来也可以的。” “不必了,没有什么不方便,”沈璃笑着道,“端进来就行,待会我喊我哥过来吃。” “是。”秀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不是没那么多碗盘装,而是花嫂不让。 花嫂说这两人又不是做主子的,不过也是奴才,看在银子的份上给他们做了吃就不错了,不用那么多讲究。 刚才真怕这两人非让她回去分开盛过来分开吃。 那样花嫂又会骂她干什么都干不好。 她又不敢得罪花嫂,更不敢得罪这两个人,一旦把人得罪走,赚不到他们的钱,花嫂该疯了。 疯了的花嫂会赶她走的。 她不能走,她要在这里等她的大勇哥回来。 第284章 大黄 吃过饭之后,沈璃也是真的累了,秀儿来收盘子的时候,她直接拜托秀儿跟花嫂说一下晚饭不吃,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相当扎实,直到天都黑透了,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彻底醒了过来。 来到萧辰泽的屋子,他也刚刚睡醒。 两个人在空间的睡袋里歇息,总归不是那么方便,睡也睡不安稳。自从来到密州,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像模像样躺在各自的床上睡一大觉。 为了防止花嫂让人来偷窥,沈璃睡着之前还特意将狼青从空间里带出来,让它趴在萧辰泽的床底下,负责警戒。 自己这边则由大黑獒警戒。 开始的时候她也打算将大黑獒放出来,又觉得留下敏儿和那帮狼崽子们盯着蔑儿干,恐怕镇不住。 于是只得把大黑獒留在空间里。 大黑獒一整个都坐在雾气前面,眼睛不眨地盯着外面的动静,让沈璃安心睡觉。 睡醒一觉起来,侧耳去听,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动静。 庄子上的人干了一天活,都早早吃过晚饭进入梦乡。 只偶尔有几声狗吠,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方向传过来的。 “萧辰泽,”沈璃闪到他的屋子里,小声问道,“我要去找大黄狗问点事情,你是一起过去?还是自己去别的地方转?” 她知道到这里来之前,萧辰泽已把行踪告知了院子里那帮人。 说不定他们打算趁夜从这里去铁矿上看一看呢。 毕竟这里离铁矿区也就五十多里的距离,对于轻功极高的他们来说,五十多里不算什么。 萧辰泽没有回她,而是对着外面一声呼哨,门嗖地被打开,两名黑衣人轻轻落在地上,双双单膝跪地,“见过主子。” 沈璃大吃一惊。 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她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这两人她都没见过,不是那院子里的,可见在这里为萧辰泽办事的人不光只有院子里的那帮,其他地方也还有。 “起来吧,说说什么情况。” “是。”两名黑衣人站起来。 其中一人道,“属下跟在那对夫妇后面听了一会,他们俩是那个秀儿的哥哥和嫂子。嫂子说要把秀儿卖给隔壁村一老财主,哥哥不敢说什么,听上去秀儿是这庄子主人的媳妇。” 沈璃一怔。 谁的媳妇? 庄子主人,大勇哥吗? 就听另一人道,“袁志麟从京城过来一直就在密州郊外军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个叫柱子的小子是袁志麟救的,对他十分忠心。袁志麟追查铁矿秘密,查到密州知府这里,暂时还未再进一步。” 萧辰泽站起来走了两步,月光透过窗棱照在他的脸上,万籁俱寂。 “想办法给袁家那小子提个醒,让他知道知府是西羌人,知府夫人也是西羌人。如今的知府夫人是冒牌的,真夫人已经被知府杀死,尸首就埋在书房和夫人卧房之间的地下。” 他想了想,又道,“让他不要再去乱查,小心打草惊蛇,知府身后有他惹不起的人。另外,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 “是,属下明白。” 两名黑衣人抱拳行礼,嗖一下又不见了。 沈璃都没看到两人动,门就被关上了。 萧辰泽来到她面前,“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找大黄狗。” 他对于她能和狼犬交流已经不再惊讶,以前也曾听外祖父说过,是有那么一些人,有的能和狗子说话,有的能和鸟类说话,总之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认定沈璃是借尸还魂的,更与普通人不一样。 在她身上出现的任何怪事都是合理的。 沈璃心里带着秀儿是谁媳妇的疑惑,将萧辰泽带进空间,两人直接升到半空,去向后院。 后院养了许多鸡鸭鹅,偶尔拥挤,便会咕咕地叫两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大黄狗寂寞地趴在地上,看上去好像睡着了,听到鸡鸭叫唤的时候,眼皮会懒懒地抬一下,接着又重新闭上,谁也不理。 “大黄,大黄。”沈璃轻声叫它。 大黄狗猛地睁开眼睛,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左看右看。 “大黄,”沈璃拉着萧辰泽从空间里出来,在大黄身后叫道,“我在这里。” 大黄瞬间转过身子,汪汪汪地叫起来。 “嘘,别叫,”沈璃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别叫,小心把人招来。” 大黄不叫了,改为呜咽。 使劲压抑的哭泣听得人心里泛酸,沈璃蹲下来,抱起大黄的头。 “对不起,我来晚了,别哭了。” “呜呜呜,呕呕呕,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沈璃一边抚摸大黄,一边拍打它的脑袋,“我也是白天刚到,那个时候人多,我看见你被栓在这里了,没法过来找你。这不,天一黑我就过来了。你先别激动,坐下慢慢说,这里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黄狗忍不住汪汪两声。 接着意识到不能把人招来,忙又闭上嘴巴。 萧辰泽对沈璃道,“我的人就在周围警戒,有人过来会通知我们的,你放心问吧。” 大黄狗警惕地看看他,又看向沈璃。 “他是自己人,不用担心,再说他也听不懂你说的话,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跟我说。” 大黄坐下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沈璃的手,开始娓娓道来。 大勇被官府抓走了,就是被现在庄子上的那对贼公婆害的。 他们是秀儿的哥哥嫂子,秀儿是大勇的媳妇。大勇被抓走以后,据说因为那对贼公婆举报有功,官府便做主让他们掌管庄子。 沈璃正听得仔细,萧辰泽突然把她一拉,闪身跃上旁边的厢房顶上。 有人的脚步声,很轻,好像也怕被人听见似的,向着大黄这里走来。 大黄轻轻地汪汪叫了几声,是在告诉沈璃。 来的是秀儿,她每隔几天晚上就过来给它解开绳子让它自由自在地跑一会。 其实开始的时候秀儿想放它走的,但它怕在外面找不到大勇,反倒还被别人抓了去,所以宁愿被栓在后院也不肯离开庄子。 第285章 地下室 话音刚落,秀儿就到了。 “大黄,你叫什么?”她蹲下来,解开大黄脖子后面的绳结,“我不是不让你叫吗?你小点声,小心被他们听见。” 大黄亲昵地舔舔她的手。 她摸摸大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递给大黄道,“委屈你了,来,这是我偷偷藏出来的,给你吃。” 是鸡脑袋和鸡屁股。 一股浓浓香味飘向大黄鼻尖,大黄高兴地摇了摇尾巴,一口将她手里的东西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 “好吃吧?”秀儿温柔地蹲在大黄面前,抚摸着它背上的毛,“来了两位客人,人家给银子,花嫂才允许每天炖鸡炖鸭,只要他们看不到,我就给你藏点肉出来吃哦。” 大黄一边吃,一边唔唔点头。 噗嗤。 秀儿笑了,生怕被人听见,又忙捂住嘴巴。 听了一会没有动静,她才坐在大黄身边,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它道,“你说,大勇哥什么时候能救回来?我给京城那位姑娘去了信,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以前大勇哥说姑娘在京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会不会姑娘也身不由己?可要是那样可怎么办?再去求谁救大勇哥呢?” 说到这里她好像哭了,沈璃听见她鼻子堵住了,发出强忍着的抽泣声。 大黄停止咀嚼,抬头看了看秀儿。 它想告诉她不要哭,主子回来了,但是她听不懂它说的话。 急得它嗯唧两声,摇头晃脑的,似乎在诉说什么东西。 秀儿伸手抚摸一下它脑袋,温柔地道,“吃吧,多吃点,那两位客人会在这里住好几天。这几天我都想办法藏点肉骨头过来给你吃,吃肉骨头长力气,” “再等几天看看,要真的没人来救大勇哥,我就不在这里等了。我去京城,到时候带你一起去,你多吃点东西,路上和我作伴。咱们一起去找姑娘,大勇哥说姑娘人可好,我相信她不会不管大勇哥的。你呢?你也相信是吗?” 嗯嗯嗯,相信相信。 大黄使劲点着脑袋。 秀儿轻轻笑了笑,“你个傻狗,点的什么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听懂呢?” “它是能听懂。”身后,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传来,吓得秀儿一下子跳起来,惊恐地看向她,和她身边站在的那个男子。 正是沈璃和萧辰泽。 “你别怕,”沈璃道,“我是你家姑娘派过来的,她没有收到你说的那封信,只是派我出来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大黄奇怪地看着沈璃,有些听不明白。 它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主子,尽管模样不一样,但它一闻味道就知道错不了,她怎么还说自己是姑娘派来的呢? 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它哪里知道沈璃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了密州,就只能对秀儿那样说。 秀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她认识他们,就是白天里过来的那一对表兄妹,就是她刚才告诉大黄的远道客人。 她喃喃道,“你是......姑娘派过来的?” “是,”沈璃笑着道,“我们要去其他地方办事,正好经过这里。姑娘听大将军说大勇哥娶媳妇了,便让我俩顺便过来看一看,送点贺礼和银子。” 惊喜来得太突然,秀儿还是不敢相信。 “你们不是没等到自己主子,马车又坏了,所以才来投宿的吗?” 沈璃轻笑一声,对她道,“姑娘给我画过大勇哥的画像,结果我到这里一看庄子主人换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临时编了段谎话,那是糊弄他们的。” 见秀儿依旧不太相信的样子,沈璃也不怪她,直接往前靠近两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在这庄子的库房底下,有一个很小的地下室,十分隐秘,外人根本不知道开门机关在库房里的第三根柱子上,对不对?” 秀儿瞪大了眼睛。 “地下室里藏着粮食和水,还有一副弓箭,几块兽皮,几床被子,和一些火石以及木炭。哦对了,还有一个通风口,直接通往水井侧壁。关闭地下室的机关在阶梯下去左侧墙角,那个水罐子下面。我说得对不对?” 秀儿的眼睛突然涌满了泪水,她不敢眨,生怕一眨,眼泪掉下,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 就像她以往做过的那许多梦一样,又让她白欢喜一场。 “是......她声音颤抖着,道,“如今里面放的东西更多了,多了风干的肉,多了上好的皮子。大勇哥说,万一用得上,躲在里面的人三个月不出来,也不会饿死冻死......” 说到这里她已经说不下去,大勇哥带着她下到地下室的时候,告诉她这是他们主仆当年给自己留的保命的秘密。 没想到出事那天,她让大勇哥躲进去,可大勇哥怕扔下她一个人,直到最后也没有进去藏起来。 里面的东西是她慢慢添加的,她知道嫂子没起好心,想着万一逃跑被抓回来,便藏进地下室,等待大勇哥出来的那一天。 “还有地契房契,一直都放在里面,用油纸包着,放在一个匣子里,我说得对吗?”沈璃又问。 “对,姑娘说的都对,”秀儿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声被她捂在袖子里,不敢太大声,听得人心里十分压抑。 “别哭了,”沈璃叹息一声,轻轻拍拍她的背,“你就是大勇哥的媳妇秀儿嫂子吧?” 秀儿激动地擦干眼泪,点点头,道,“对,我就是大勇哥的媳妇。” “嫂子好,”沈璃心里很欣慰,舅舅说的真没错,这女子人不错,就是她的嫂子有些混蛋。 “你知道你嫂嫂打算把你卖给隔壁村的财主吗?”沈璃问。 秀儿一听这个,就气得头晕,强忍着怒火道,“我知道,是旺儿偷偷告诉我的,他让我赶紧跑。可我怕姑娘的书信回来落到哥哥嫂子手里,就没有走,想着再等等看。幸亏你们过来了,不然再过几天,我和大黄也就不在这里了。” 想想又补充道,“我想去京城找姑娘,如果又被我哥嫂抓回来,我就躲到地下室里去。” 第286章 大勇哥出事 萧辰泽一直不说话,警惕地听着周围动静。 沈璃问,“大勇哥怎么了?怎么就叫官府给抓了?你详细说说。” 秀儿捂着心口,想哭,又忍了回去,哽咽道,“是我嫂子干的,上次大将军过来,把我爹娘和哥嫂叫过来,训了哥嫂几句。他们当时没说什么,加上周围人都知道我们有大将军做靠山,那可是京里的骠骑大将军啊,哥嫂他们就讨好着非要到庄子上帮忙,” “正好大将军拿来姑娘给的银子,又添了一些留下,大勇哥就说庄子一直缺人手,地荒得太多,干脆多买几个人过来吧。没想到这里面混进了几个从铁矿上逃跑出来的囚犯,这事还是我嫂子先发现的。她坏就坏在没有跟大勇哥说,而是偷偷到官府去告发,” “开始的时候大勇哥还觉得有大将军在,只要跟官府说明白,让官府把那几个囚犯带走就是,自己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官府不但不放他走,反而直接把他关进大牢,不许出来了......” 沈璃和萧辰泽对视一眼。 如果密州知府是西羌人,他手底下这帮官员肯定也有不对劲的。 上次舅舅到密州查案子,差点把命丢在这里,肯定就是这帮人的手笔。 既然他们连舅舅都敢杀,又怎么可能允许大勇哥的存在? 保不齐大勇哥买到囚犯这件事就是他们下的套,大勇哥凶多吉少了。 “庄子怎么又到你哥哥嫂子手里了?”沈璃问。 “我去找人打听,想救大勇哥出来,去的次数多了,人连见都见不到。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牢头偷偷告诉我,说官府不光要抓人,还想把庄子变卖了的。这还是我嫂子给出的主意,据说她也会跟着从中分些银子。结果她没有搜出地契和房契,就一直没有办法卖。她留在这里是官府同意的,官府让她继续寻找地契房契,哪怕掘地三尺呢。” 她讥讽冷哼,道,“我说我也不知道她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她就让人监视我,幸好监视我的是旺儿,就是今天给你们牵马的那个小子。大勇哥买人的时候正看见他挨揍,就把他给买下了,说起来相当于大勇哥从人贩子手里解救的他。大勇哥被抓走,他比谁都着急,经常偷偷出去打听,很多消息都是他告诉我的,包括我哥嫂准备把我卖给那个财主。” 听到这里,沈璃皱眉问,“这庄子上的其他人呢?他们什么态度?” “还能是什么态度?他们的卖身契我没来得及藏起来,被我嫂子搜了去,卖身契在她手里,这些人不敢不听她的。实际上他们人并不坏,毕竟大勇哥在这里的时候对他们跟对自己家人一样,后来换成我嫂子,根本拿他们不当人看,他们也早就恨着她呢。” “你有没有问问那个牢头,大勇哥如今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沈璃又问。 秀儿一下子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我问过了,牢头说大勇哥早就送去铁矿上做工了。囚犯不同于周围的村民,在里面干活是不能随便活动的。他们都有统一的官差押送,没有工钱,谁都不能见,还动不动挨打,” “本来我还想去铁矿上找大勇哥,旺儿打听回来说,也有囚犯的家里人打听着过去探望,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反倒惹恼了官差,生生把那囚犯给打死了。官差还诬陷他想逃跑,打死都没人管。我一听,怕官差打大勇哥,就一直没敢去,” “想来想去,既然矿上不能去,那干脆进京找姑娘吧。大勇哥经常提起姑娘,说姑娘人好,从小跟在他后头长大,从来不摆主子架子。我觉得我要是去求她,她肯定不会不管大勇哥的。” “对,她不会不管的,”沈璃轻声而坚定地道,“我都来了,我一定会把大勇哥救出来的,你放心。”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秀儿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帮她救大勇哥。 她先是一愣,接着激动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呼吸,眼泪哗哗直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沈璃磕起了头。 砰砰几声还挺响,要不是沈璃赶紧拉她起来,她能磕个没完。 “你先起来,”沈璃低声道,“这里不是地方,小心被人发现。” 秀儿抽泣着爬起来,哽咽道,“方姑娘大恩,等大勇哥出来,我俩一定给姑娘立长生牌位,天天供奉。” 沈璃噗嗤笑了。 远处传来了鸟叫声,萧辰泽低声道,“有人过来了。” 沈璃一惊,左右寻找躲藏的地方,萧辰泽已经一把抓起她和秀儿,嗖地跳上屋顶。 月光很明,远处果然有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往这里走来。 “那是旺儿,”秀儿突然小声道,“想必是来给我送消息的,姑娘放我下去吧,没关系的。” 萧辰泽一句话都没啰嗦,提着她便放了下去,他和沈璃则继续留在屋顶,看底下人说话。 旺儿悄悄走近,学了两声狗叫。 秀儿也回应了两声猫儿的叫声。 “姐,姐你在吗?” “在,在大黄这里。” 拐过角门,旺儿走了过来。 “秀儿姐,我就怕你今天不过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是大勇哥有消息了吗?”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旺儿道,“肥冬瓜不是让我把客人的马栓在后头圈里吗?你道我卸车驾的时候发现什么了?” “什么?” “我发现了这个,”他伸出手,手里是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对耳环。” “那是人家的东西,你怎么不还给人家?”秀儿接过来,一看急了。 “秀儿姐你先别急,你听我说,我才不是要昧下人家的东西不给,”旺儿压低声音道,“我只是好奇打开看看,结果一看那耳环上的标记,分明是前面镇子上那家金楼的。” 秀儿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那又怎么样?” 旺儿摇头,好像早就知道秀儿会这么笨,叹道,“那两人说他们从旺水镇来,打算到前面镇子上去,还说他们的马车坏了去不了,所以来投宿。可我卸车的时候检查过了,马车一点都没坏。再加上这对耳环能够证明,他们明明已经去过镇上,完全可以留在那里等他们主子,为何还要特意跑回咱们这破庄子上来投宿?” 第287章 卖身契 秀儿不敢对他说沈璃的事,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他得意道,“我猜着啊,他们要么是官府找来的买家?故意装成客人来偷偷观察呢。要么就是逃婚的男女,撒谎而已,再或者是有其他目的来的。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那些目的都不关咱们的事。明日我还给他们耳环的时候,只要想办法让他们知晓庄子没有地契就行,看谁听了还敢买这样的庄子?” 秀儿声音很轻道,“你不是说再过几年,官府就可以补办的吗?” “是啊,那也是几年之后了,怕什么?”旺儿道,“有这几年的工夫,大勇哥肯定早就出来的。何况京城那边也不会不派人过来的,你等着吧,一定会没事的。” 秀儿还想说什么,刚抬起头来,嘴巴半张着,人就定住了。 旺儿奇怪地回过头去,一看吓了一大跳。 正是他打算到跟前揭短的那对表兄妹。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也卡主了。 却听秀儿道,“方姑娘见谅,旺儿他还小,又不知道姑娘的身份。 接着对旺儿道,“这就是京城姑娘派过来的人,你还不快上前来见礼。” 姑娘派来的人? 旺儿愣怔片刻。 原来自己猜测的都不对,这两位竟然是京里来的。 “还愣着干什么?”沈璃笑着看他,调侃道,“刚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准备破坏我们来买庄子的吗?” 听她这样说,旺儿自己也一下子笑了。 挠挠头,忙又拱手行礼,“方姑娘好,楚大哥好,是小子孟浪了,有眼不识贵人。” “那不打紧,”沈璃敛起笑,对他二人摆摆手,招呼道,“都过来着些,这里说话不能大声,靠近些好说话。” 秀儿和旺儿连忙上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秀儿是嫂子,旺儿也是这里熟悉的,两个人却不约而同从心底里甘愿听从沈璃的安排,还那么自然。 到底是跟在京城姑娘身边的人,秀儿和旺儿都这样想着。 “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们有话便都说了,”沈璃道,“旺儿,你明天什么也别干,找个理由去找找秀儿说的那个牢头,看能不能再打听出点什么来。尤其要打听当初是哪位大人下的令来查咱们,又是哪位大人明知道庄子有靠山还敢卖。” 旺儿应了一声。 “还有你拿的那对耳环,是我来之前买好准备送给大勇哥嫂子的,”沈璃指了指旺儿手里,“就是给秀儿嫂子的,给她吧。” 旺儿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到秀儿手中。 秀儿还想要推辞,被沈璃截了回去,“给你就拿着,只不过得藏起来,别让其他人看见,又要闹出事来。” 转过头来,她又对萧辰泽道,“等明日旺儿打听回来消息,咱们俩恐怕得立即去铁矿上看一看了。” “那就去吧。”萧辰泽话不多说,沉稳得让秀儿和旺儿都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的,丝毫不敢造次。 几人就着月光,又说了一会子话,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便都定了心,各自回去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花嫂便跑到沈璃跟前,明里暗里打听她主子家姓甚名谁,是做什么的,到这里来办的是什么事。 沈璃笑着与她打太极,愣是一句话都没让她套了去。 这下子花嫂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脸上强忍着假笑,悻悻地回了自己屋子。 那屋子还是当初沈璃和方氏住在这里的样子,大勇哥实诚,主家的屋子不敢住,只在有银子的时候加固修缮重新抹了墙,焕然一新。他自己和秀儿其实是住在主屋附近的三间房里。 没承想他一出事,花嫂便搬进主屋里了。 对外面还说这是官府允许的,让她看好这庄子,一旦被官家没收,很有可能转手卖给她呢。 庄子里的人听见她这样说,都是敢怒不敢言。 且说她刚进屋子,秀儿便怯生生地跟了进来。 一进来便哀求道,“嫂子,前几日何家嫂子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说只要能拿得起赎身银子的便把卖身契给谁,这话还作数吗?” 花嫂的三角眼不耐烦地眨了眨,皱起眉头,“怎么着?是她攒够银子了吗?” “是,上次何家嫂子说要赎身,他兄长好像帮忙凑齐了银子,她又担心嫂子变卦,便托我来问问嫂子意思。看是没变的话,就让她兄长把银子送过来了。” 花嫂眨巴两下眼睛。 何家嫂子的男人死了,又没有个子女傍身,留着也无大用,反正他们赎身的银子自己都要翻番,何不挣一笔呢? “我说了银子凑够就可以自己赎身离开,就不会变,让她拿银子来就成。” “那敢情好,”秀儿唯唯诺诺的样子,陪笑道,“我这就回去告诉她,给她兄长送信,过几天应该就能到了,嫂子只管把何家嫂子的卖身契准备好就行。” “你去传话吧,”花嫂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了秀儿一眼,“今天给那两人做饭,宰的是鸭吗?” 问完也不等秀儿回话,又自顾自地道,“罢了罢了,宰就宰吧,好歹是给了银子的。我看那两人也不是小门小户里的,你伺候的时候长点心,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记得过来跟我说。无论如何咱们才是一家人,大勇犯事被人抓去,嫂子不会让你守寡的,放心好了。” 秀儿使劲忍着恨意,但是脸色也没法好看,只淡淡地福身一礼,转身出了主屋。 花嫂见她耷拉着脸出去,刚要骂人,又想起来什么事,忙到门口看了两眼,见外面没人,把门一关,回了自己卧房。 要不怎么说她小心,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把东西藏在床脚下的一块砖头底下。 也幸亏她人胖力大,一个人使使劲便能抬起那头床脚。 沈璃和萧辰泽坐在空间里,看她将床脚底下的砖头拿开,底下竟然被她挖了一个小洞,洞里用油纸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油纸包外面撒了一些药。 萧辰泽看到这里也笑了,道,“她还知道撒上老鼠药。” 花嫂把油纸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个小盒子,再打开小盒子,里面就是一点首饰和那一摞卖身契了。 第288章 卖身契不见了 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想必不识字,最后也没把何家嫂子的那张选出来,想想又放回去,重新包好塞进洞里,上面再用砖头床脚压好。 一切收拾停当,她拍拍身上褶皱,左右扫视一眼没有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地里人们都在忙着干活,她数了数,一个不缺。 今天旺儿他们几个小子跟她家男人出去办事,秀儿在忙着浆洗她换下来的衣服。这种居高临下让人伺候的日子真是舒坦,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 坐在躺椅上盯了一会,太阳晒得有些困。毕竟天气渐凉,她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反倒受了风寒,于是从躺椅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肥肥的身子走起来像滚在地上的冬瓜,慢腾腾挪回了屋子。 “啊……啊……” 屋子里,一声尖锐的叫声传出来,吓得地里干活的人俱是一抖,呆呆地站起身子,惊疑不定地相互对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不敢乱动。 花嫂疯了一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破口大骂,“谁去我屋子里偷东西了?谁去我屋子里偷东西了?” 没人说话。 她恨得不行,咬牙切齿地骂,“快说,谁偷的?不说让我查出来,我剥了他的皮!” 还是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这里,刚才她也在这里监工,没有一个人走开,就这么一会的工夫,谁知道是谁偷了她的东西? 可见那东西挺重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气急败坏,几乎疯了的模样。 花嫂骂得起劲,心里又惊恐又无处发泄。 卖身契丢了,全部都丢了。 就在刚才,她还把里面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检查过,她不识字但是会数数啊,数目总不会错的。如今里面别说留下几张让她数出不对,直接一张都不剩,想数都没得数。 盒子里留下的是她那些首饰,跟那些个卖身契相比,也没什么值钱了。 从来不见贼人只偷卖身契反而把首饰留下的,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她就是冲着卖身契来的了。 而刚才只有秀儿那个丧门星说过卖身契的事,她也是因为秀儿的话才去翻看的。 不用想了,定是秀儿和贼人勾结,故意引她检查卖身契,再让贼人躲在暗处看着,等她一走便偷走。 “秀儿,”花嫂一声大吼,惊得天上北飞的大雁翅膀一个扑棱,差点没掉下来,“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干的?” 秀儿缓缓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用花嫂走过来,她自己向着花嫂走去。 “你丢什么了?”她淡淡地问。 花嫂一看她那个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反倒升起一丝怯意。 但是想到床脚下的那个洞,空空如也,怒火又忍不住升腾上来,破口大骂道,“你别给我装,是不是你和人勾结,偷了我放起来的卖身契?你说,是不是你?” “我当是什么呢?”秀儿今日一改往日懦弱,神情也没了刚才在花嫂屋子里商议何家嫂子事的胆怯,反而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大勇哥买回来的,一直拿着当家人一样待,他们的卖身契也一直在大勇哥手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掌管了?” “什么在大勇哥手里?”花嫂一向泼横惯了,没理都要搅三分,何况确实是她被偷了,所以觉得自己气势很足,跳起来就往秀儿身上打。 一边打还一边骂,“你大勇哥早被人抓走了,你还在这做梦呢。我管是你大勇哥还是谁买来的这些人,他们的卖身契从大勇被抓就存在我手里,只要我存一天,他们就得一天听我指派。你少在这装好人,什么一家人对待,说那些个废话干什么?你就说是不是你偷走了卖身契?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还要打,却已经有地里干活的人扔下锄头,黑着脸向这边走来。 “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我有官府撑腰,你们还敢反了不成,小心惹急了,我让官府治你们一个奴大欺主的罪。” 地里的人脚步停住,花嫂一看自己威胁管用,不免得意起来,啐道,“一帮奴才秧子,还敢跟我斗,有你们好看。” “别人是奴才秧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秀儿讥讽一笑,道,“你娘家穷得靠耍横过日子,你也不过是个破落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嘲笑别人?况且,卖身契一直都在大勇哥手里,大勇哥不在,卖身契自然就在我的手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掌管了?你那里是自己做了一堆假的卖身契吧?你这成天在唱空城计,用假契来吓唬人的呢?” 花嫂张大嘴巴,秀儿今日的表现让她措手不及,弄得她脑中有些混乱。 什么一直在大勇哥手里,如今又到了秀儿的手里? 卖身契不是被她拿过来了吗? 秀儿这番话,分明是不承认卖身契曾经在花嫂手里,偏偏花嫂不得人心,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她说话。 反过来说,秀儿摆明了告诉花嫂,卖身契就是被她拿走了! 花嫂一阵狂怒,欺负秀儿惯了的,哪里能接受她这样的反唇相讥,当即跳起来,就想像以往那样撕秀儿的头发。 地里干活的人却比她敏捷一步,在她的手还没落下时,已经站在秀儿跟前,将花嫂顶了出去。 花嫂一个后仰,跌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她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胖胖的大圆脸上,一双三角眼几乎变成毒蛇的眼睛,阴冷狠毒地盯着秀儿,“你给我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让官府来拿了你们。尤其是你,你这个小贱人,当初就该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就该让你生不如死,你等着,等着。” 秀儿也只淡淡地看着她发疯,转身走了。 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是一沓卖身契,她对众人道,“大家的身契都在我这里,以后做工我会给大家结算工钱,攒够了赎身银子可以来找我赎回身契,我不要双倍,多少钱买的多少钱来赎就成。” 众人一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第289章 铁矿上的囚犯 说完这些话,秀儿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坐下之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今日如此大胆,是方姑娘安排她这样做的。 方姑娘让她把花嫂藏卖身契的地方引出来,然后就有办法把卖身契都偷出来。 她还以为要费许多事呢,没想到果真就是转个身的工夫,事就成了。 看着花嫂气急败坏恨不得杀了她却又不敢动手的模样,她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胸中恶气出来后竟这么痛快。 花嫂狼狈地爬回自己屋子,她今日受了气,哪里就能这样忍气吞声?正暗自发着狠,打算等自家男人晚上回来怎样打死秀儿呢,就见一个人推开卧房的门,从厅堂走了进来。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模样。 花嫂警觉地站起来,瞪着眼睛骂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找死是不是?” 沈璃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巡视一圈。 往亮处里一走,花嫂呆住了。 这不是投宿来等自家主子的那丫头吗? “多好的房子,当年我和我娘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可温馨又干净。如今被你这种糟人一住,熏臭了不说,一派的俗气,呕死个人了。” 花嫂拧起眉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也没什么,”沈璃在椅子上坐下,一派主人的架势,“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大勇哥的主子,这庄子就是我家的产业。” 花嫂唬得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又成这庄子的主人了? 沈璃想起她在秀儿他们面前时的嚣张,再看看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就你这么个东西,竟然能把大勇哥害成这样,也就是大勇哥和秀儿太厚道,才没防备着了你的道,” “我没工夫和你说废话,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老实回答就饶你一命,不老实回答呢,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往那一坐,花嫂就已经从心底里生了怯。此时已然忘了追究她是如何进来的,嘴唇颤抖着问,“什么……什么事?” “是谁指使你害的大勇哥?” 花嫂只觉后背嗖嗖冒凉风,抬眼看看沈璃,她心里侥幸,眼珠子转了转道,“没有的事,没人害大勇,是,是他自己买错了人才惹的事。当时明明可以……” 咔嚓。 沈璃离了座,连句废话都没有,一伸手把花嫂的右手食指往后一压,掰断了。 “啊!” 剧烈的疼痛让花嫂大叫一声,沈璃一掌砍在她喉咙处,叫不出来了。 “我说让你老实回答,不然要你好看。怎的,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花嫂疼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来害大勇哥的?” 花嫂惊恐地摇着头,断指的疼使她嘴唇打战,刚才还坐在那里的,此时也早跌在地上,全身发抖。 “不说就算了,”显然沈璃也不是非得从她嘴里得到什么答案,见她嘴硬,也没有耐心看她那副嘴脸,于是站起来,淡淡道,“动手吧。” 两名精装男子立刻落在地上,拱手道了声,“是。” 花嫂站起来就往外跑,刚跑两步,腿就被一枚飞镖打中,重重地摔在地上。 接着,一名男子上前,只用脚一踩,骨头断裂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我说,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我说,说……” 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的嘴里有血冒出来,肋骨断裂,戳中她的内脏,她都没来得及后悔,血便一一下子涌上喉咙,喷得满地都是。 没一会的工夫,人便没了生息。 “把人放床上吧,”沈璃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等那什么杜大哥回来给他看看,好歹他们夫妻一场,他总要送送的。” 说罢,沈璃出了卧房,趁两人不注意闪身进了空间。 萧辰泽正坐在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沈璃,你说实话以前有没有杀过人?我怎见你一点都不带怕的样子。” “有什么好怕的,”沈璃坐下喝口茶,淡淡道,“她伤害我最在意的人,还想跟我耍横,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我的人是她能害的吗?” “你留她的尸首在床上,晚上等杜大哥该吓破胆了。”萧辰泽笑道。 “就是要让他吓破胆呢,”沈璃道,“这样他才能老实交代到底是谁要害大勇哥。” 知道了这个,才能倒查,看看都有谁参与过谋害舅舅,才能知道哪些人是武永光的细作。 冬日渐近,昼短夜长,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杜大哥也终于带着旺儿几个赶了回来。 按照昨晚和沈璃他们约定好的,旺儿一回来便对秀儿使了个眼色。 这是有了新消息的意思。 秀儿心领神会,往沈璃所住的屋子走去。 没过一会,旺儿也跟了过来。 回过头去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也一闪身进去了。 萧辰泽的人早就躲在主屋里,等着杜大哥自投罗网。 沈璃和萧辰泽则和秀儿一起坐在那里,等着听旺儿说什么。 果不其然,旺儿一进来就激动地拍拍心口,急着道,“可吓死我了,今天差点被人抓到。幸亏那个好心牢头帮忙遮掩,才躲过一劫。” 见几人不说话,都等着他往下说,旺儿也不卖弄,忙忙地道,“我听姑娘的话给了那牢头一块银子,牢头还真偷偷告诉了我好多事……” 原来这里的牢房都隶属于密州府衙,只不过为了让囚犯们去铁矿上干活方便,所以便建在了铁矿附近。也是因为山高皇帝远,许多事情便脱离掌控乱了套。 有人和铁矿管事的说好价钱,便带囚犯去干活。有人更胆大,为了赚这份银子,连死囚都敢带出去。甚至还可以收钱,把死囚换出来,再抓一个无辜的人进去顶替。 这事怪就怪在明明有人都举报到府衙了,知府那里不但没人来查,反而把举报的人给抓起来关进大牢,据说转手就被弄去铁矿干活,这辈子是够呛活着出来了。 沈璃和萧辰泽也不说话,知道是武永光做的鬼,他好趁乱往外倒腾铁矿,拿去提炼出铁来打兵器。 至于兵器藏在哪里,是为谁准备的,萧辰泽已经在密州留了人手,会查清的。 旺儿歇了一口气,接着道,“牢头今日正好只上半天工,中午我便带他去喝酒,还真就打听到了大勇哥的事。” 秀儿一下子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第290章 谁是公主儿子 旺儿接过沈璃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接着道,“大勇哥早就被人盯上了,盯上他的人还不止一个,那牢头说他也觉得奇怪,明明有骠骑大将军府做靠山,怎么还有人敢打大勇哥的主意呢,” “后来无意间得知,密州知府是崇国公的人,为了给崇国公出气,不敢动骠骑大将军,动一动他罩着的人还是敢的,大勇哥就这样被他们下套抓进去了。” 沈璃皱着眉头。 旺儿和秀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没必要跟他们说知府是西羌细作的事。 这武永光哪里就是为崇国公出气了,分明是为他身后那个连崇国公都不敢得罪的人打压骠骑大将军府。 “牢头说,大勇哥被送去铁矿这事,参与的人有好几个。他见咱们总是过去找人,尤其秀儿嫂子,可怜巴巴的,他又知道大勇哥是无辜的,心里不忍,便偷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旺儿在这里说这些,那边,杜大哥被那两名暗卫揪着脖子去看花嫂的死状,吓得魂飞魄散,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了个底朝天。 只不过听来听去,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唯一能算有点价值的,是他说自己听人说过,大勇哥刚去矿上的时候总被监工打,后来好像认了个兄弟,监工才收敛一些,不敢再动手了。 沈璃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听上去大勇哥还活着,谢天谢地。 得到的也就是这些消息,再等下去没有意义,沈璃和萧辰泽略一合计,将杜大哥交给杜秀儿管教,当天晚上便去了矿区。 还是在空间里,这次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蔑儿干生病了,也不知道大黑獒给他吃了什么,疼得他在地上一个劲打滚,拉还拉不出来。 被他的惨叫声扰得烦躁,沈璃直接弄了点药将他喂倒,让他躺着地上呼呼大睡,倒把他的腹痛给晕麻了过去。 到矿区的时候是夜里,周围一片漆黑,沈璃想了想,扔给萧辰泽一个睡袋,道,“今晚就这样糊弄一夜吧,明日天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不如就这样守在这里。” 萧辰泽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何况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和衣而睡,于是也不多话,拉开睡袋脱下外裳躺了进去。 明明很劳累,却一时半会睡不着了。 两个人都心事重重,萧辰泽问,“沈璃,你还没睡吧?” “嗯。” “你说,武永光说的那个西羌大公主的儿子会是谁?为什么他会留在大周而不是被接回西羌去?” 沈璃沉默一会,似乎在思考他这个问题,过了一会道,“两个可能,要么西羌那边回去也不安全,要么这人在大周有很高的地位。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一些。” 萧辰泽就喜欢她这种一针见血的说话方式,当即也来了兴趣,赞同道,“你说得对,保不齐那个人就是他们说的连崇国公都不敢得罪的人?但这样的人在大周能有几个?他会是谁呢?” 沈璃想都没想,随口说了一句,“肯定是皇上身边的人。” 萧辰泽一下子坐起来,盯着躺在那里的沈璃,“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我早就这样想过了。父皇身边的人,大将军他们年龄都不对,还得是年轻的,那会是谁呢?” 沈璃被他气笑了,道,“你竟然连我舅舅都算进去审视一下,可真有你的。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和你们皇室所有适龄的男子都一起算进去审视?” 一席话,仿佛一下子惊醒梦中人。 萧辰泽呆呆地看着她,看得沈璃心里发毛。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萧辰泽喃喃道,“我忽略了一件事。” 是啊,他忽略了一件事,皇室子弟。 连崇国公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除了京中那几位大臣,还有皇家人。 适龄的皇室子弟都有谁? 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等等,还有其他宗室男儿,这么算起来,人数还真不少。 想都不想,他便排除了自己和几位皇子。 宫里的后妃娘娘有名有姓,都是从朝廷官员子女当中挑选出来的。 而眼下这个人可是西羌大公主的儿子。是谁娶了西羌大公主?身份还如此高贵,能将事情隐瞒这么多年,一点口风都没漏出来? 会是谁呢?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敏儿屁颠屁颠跑来舔沈璃脸颊时,空间外面果然有了人员走动的声音。 透过雾气看出去,是早早到矿上来做工的人。 沈璃在上空来回穿梭,突然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她看见了大勇哥。 这还不算,她更关注的是大勇哥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那人长着一副陌生的面孔,但是除却面孔,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熟悉的气息。 不是许久都没消息的表哥方季洮又会是谁? 一见这两人在一起,沈璃心里顿时一颗石头落了地。 所有人都开始了劳作,砸碎矿石,筛选矿石,运送矿石。 看得出大勇哥很听表哥的话,干活过程中表哥并不老实,一直躺着哪里晒太阳,还招呼大勇哥少点背矿料,免得压坏肩膀。 工头竟然也不管,沈璃便看见表哥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豪横地扔给从自己眼前经过的工头,“拿去喝茶。” 其他人都低着头,也不敢去看。工头笑呵呵地接过银子,还亲热地走过来坐在表哥身边,一边看那些人劳作,一边和表哥聊起了天。 “听头儿说要是你愿意,他想让你管着这些人干活。” “我不愿意,我不管,”方季洮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道,“我现在这样多自在,才不要去管别人,操心。” 工头就笑,对他道,“也就是你了,头儿还得哄着你,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方季洮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坐起来看着工头,神神秘秘地道,“你跟我说实话,咱们这里动不动就有人不见,是不是被上面给弄死了?” 第291章 找到人 工头一听他问这个就不说话了。 方季洮嗤了一声,不屑道,“不说我也知道,你不说自有别人说。” “谁告诉你的?”工头问。 “这你就不要管了,”方季洮道,“他们还说,那些人像我一样,不一定真犯了罪,只不过是被抓来顶替真正犯罪的囚犯。而那些囚犯要么逃了要么被放了出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还真当我打听不出来啊?” 工头一听笑了,“也对,你家有银子,只要舍得花钱,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打听的。反正让你知道了也不怕,你也跑不了出去,消息也传不出去。” 听他这样说,方季洮警惕地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我知道的太多了,小心被人弄死灭口?” “怎么会?”工头打着哈哈,“留着你多好,你家有钱,时不时地给兄弟们送钱,谁会和银子过不去?放心吧,不会让你出事的,最多不放你出去就是。” 或许知道自己这些话不中听,工头又描补道,“可不是咱们不放你出去,实在是掌管囚犯出入的人在上面呢,咱们都说不上话,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方季洮不说话了,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晒太阳。 等了一会,工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史兄,我也是刚来不久,怎么听人说你把一名捕快打断腿了?” “嗯,是打断了。” 方季洮到这里来,方遥是提前有安排的。 在密州附近的一个镇子上,那里有方遥以前的一名副将,姓史。 后来战场受伤回了家乡,一直扮做富足乡绅,实际上是在私底下为方家军打听着民间各种消息。 方季洮到这里来,史乡绅对外说他是自己侄子,兄长在塞外做皮货生意,家中富足,准备回乡养老,先让侄子回来置业。 对外是这么说,史乡绅早就从方遥的书信里知道方季洮是来干嘛的。于是和方季洮商量之后,就觉得必须想办法被官府抓进大牢去,因为只有成了囚犯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铁矿里面近距离观察。 怎么样才能被抓呢? 没出两日,方季洮在街上闲逛,就看见一名捕快欺负卖菜老翁,二话不说上去就揪着那捕快的衣领,狠狠地打了起来。 一同巡逻的捕快见同伴被打,当即一拥而上群殴方季洮。 殊不知,方季洮打架,是人越多越亢奋。 他抡起拳脚便不管不顾像在战场上一样往死里揍那帮捕快,一时间没有收住力气,一脚下去,把其中一名捕快的腿给踹断了。 这一下可好,当即引来了更多的捕快,把他团团围住,后来还是动用大网才把他给抓起来的。 为了这件事,史乡绅没少花银子,却也只护着他没有在大牢里吃苦头,至于想要免除服役是门都没有的。 没过几天,方季洮便被送到铁矿区干活了。 史乡绅再次扮起了心疼侄子的老头,每隔几日便给他送一次银子和吃食,生怕他在里面受苦受累。 矿里的工头们都听说过他的刺头事迹,再加上他家银子使得足,便也不去找他麻烦。只要他不惹事,也不往外跑,就爱干嘛干嘛。 他便趁着这便利在矿区乱逛,也是巧了,偶尔有一天,他就听见人议论一个脸庞黝黑的大高个,说他是京城骠骑大将军府家的亲戚,有这么大的靠山都被抓进牢里送到矿区干活,可见县官不如现管...... 那个人就是大勇。 方季洮就上了心,故意接近大勇。 从方季洮进入矿区第一天,许多人就听说了他的威名,得知他是因为打捕快被抓进来的,对他是既佩服又畏惧。 也因此,上工的时候,他逛去和大勇说话,大勇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对于他打听自己和骠骑大将军的关系只字不回。 实在着急了,方季洮便花银子找工头打听,也让来给自己送银子的史乡绅打听。 工头刚说了什么庄子上的,他便猜着这人是谁了。 就是听父亲说过的,姑母和沈璃表妹一直以来居住过的乡下庄子。 这个大高个就是给表妹看管庄子的大勇哥。 再次去找大勇的时候,方季洮不但从工头那里得到庄子信息,也收到了史乡绅传进来的大勇哥信息。 于是也不和他多废话,直接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问了句,“你是大勇哥吗?” 大勇哥点头。 名字又不是秘密,稍微打听就能知道。 “你认识沈璃吗?”方季洮又问。 大勇哥一下子愣住了。 “你认识沈璃吗?”方季洮再问了一遍。 大勇哥这次确定了,他问的是主子姑娘。 当时就忍不住跪了下去。 那么壮的一名汉子,竟然也有激动地捂着心口,胆怯问话的时候,“史小哥怎知道我家姑娘的名字?” 方季洮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个我回头再跟你说,你只需知道我会把你救出去就行。” 他还不能告诉大勇自己的身份,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对大勇道,“别在任何人面前提咱们今日说的话,小心一旦被人告发,你我都会有生命危险。” 大勇连连点头,莫名的,就是那么相信他。 ...... 沈璃和萧辰泽停在树顶上,树下是正在和工头说话的方季洮。 工头好奇,忍不住问他,“你竟然连捕快都敢打?我听人说你家叔父想把你捞出去花了不少钱,但就因为被打的人是捕快,官府脸上不好看,所以到现在都没把你放出去。” “有什么不敢的?”方季洮毫不在意地道,“捕快怎么了?欺负老百姓叫我看见我就打,早知道进来出不去,小爷就该把他两条腿都打断了,王八蛋。” 工头倒也挺佩服他这种人,还和他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你也不用着急,你这事再过些日子慢慢就淡下来,到时候再让你叔父花点银子,说不定也就出去了。” “借你吉言,”方季洮大剌剌地拍拍工头肩膀,“到时候我摆酒席,宴请你们这帮照顾我的兄弟,你可一定要捧场啊。” “那是自然,”工头也高兴起来,有酒肉有银子,谁会不爱,“到时候我一定去。” “嗯。”方季洮像个大爷似的,重新躺下,太阳晒得他暖洋洋的,他在琢磨怎样再打探点消息,就有人把工头叫走了。 第292章 谁是你的对手呢 正百无聊赖呢,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娇小的人影。 吓得他腾得跳了起来。 是沈璃。 幸亏这里是角落,大勇正在低头干活,没人关注他们这里。 沈璃一把抓起他胳膊,把他一拉,两个人便进了空间。 方季洮张大了嘴巴。 看见沈璃的惊讶还没过去,没想到还看见了萧辰泽,还有基地的那群狼还有狗。 更让他惊奇的是,竟然还有个北狄人晕倒在地上。 他好奇地打量着空间,“表妹,父亲一直说你会瞬息大挪移,你刚才用的是不是就是那功夫?每次挪移,你都把人带到这个地方来吗?” 这事是真说不清了。 沈璃直接不回答,而是问他,“你怎么那么长时间没往家里寄信件?没有你的消息,家里都担心坏了。” “别说了,”方季洮道,“写了也没法往京里递。当时和父亲约定好的递信方式是秘密,不能告诉史乡绅,我在这里面又出不去,就断了下来。” 回头看见萧辰泽,又想起自己还没见礼,忙对萧辰泽拱手道,“见过大皇子。” “免礼。”萧辰泽道。 “表妹,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方季洮转过头来,问道。 “没有你的消息,过来找你,顺便也一起查一查这里的猫腻。” 方季洮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表妹这个地方好,躲得严实。对了,你那庄子上的大勇也在这边矿里,他是被人陷害的。你把我弄进来,只留他在外面可不行。他们都知道他是我罩着的,一旦我不见了,那些人肯定会问他我去哪了。不行我得出去,别害了他。” 刚迈两步,他又停住,“表妹你也可以把他弄进来啊。” 转念一想又不对,“恐怕也不行,要是我俩都不见了,官府这帮王八蛋肯定会去庄子上抓人,也会去史乡绅哪里找我。现在还不到掀牌桌的时候,我还是得出去,不能就这样走人。” 萧辰泽安抚地拍拍他,“本来我们还担心你出事,既然你在这里没有受苦,那就继续待些日子。你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说完还得把你送回去,时间久了看不到你,别让外面警惕。” 方季洮一听有道理,也不啰嗦,当即对他道,“铁矿区里有许多西羌人和南疆人,他们扮作大周人混杂其中。平日也装模作样地干活,但到了晚上,其他囚犯都在牢头的带领下离开铁矿,那些蛮子却都殿后,”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们随后也会离开,直到那天史乡绅送了酒肉进来,我请一名工头喝酒。那工头喝醉了说漏嘴,原来蛮子们每隔几天晚上便会留在矿上,工头也不知道他们留下干什么,他的头儿也不让问,有可能他的头儿也不知道,知道这原因的人不多,”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我还发现那些囚犯里头有几名不像真正的犯人,他们武功底子不弱。打听下来说他们是死囚,应该是死士还差不多。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混在这里面的,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和晚上留在这里的蛮子们有关。但当初父亲差点被刺杀,想必就是这帮人干的,” “那天他们当中的人喊了句什么,接着用别的话岔过去了,别人听不懂,我却一听就知道他喊的是西羌话。西羌人的手竟然这么长,能伸到这里来,他们究竟在布局什么?这就不得不让人警惕了。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那天和另外一名工头喝多了,他说他听自己的头儿说,只要老老实实干,别乱打听,等三皇子登基,往后自有富贵日子过。” 三皇子? 萧辰泽和沈璃俱是一惊。 “这里面怎么还有三皇子的事?”沈璃问。 “是啊,”方季洮道,“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工头便不说了。好容易将他灌醉,他才说自己也是偷听到俩监工在悄悄说话,他们说什么三皇子登基以后就好了之类的话,” “现在也就打听到这些,哦对了,我看见过一个认识的人。那天我正躺在角落里睡觉,突然听见一个很古怪的声音,那声音半哑半粗,像被人割破了喉咙似的,动不动就断音。这声音我在京城听见过,那人是崇国公府管家的一个什么亲戚。我怕打草惊蛇,便一直躺在草丛里没有动,结果你们猜我听见了啥?” 沈璃摇摇头,萧辰泽也眯起眼睛。 方季洮皱眉道,“我听见他竟然也说西羌话,他们说货要加快做了,主子那里有可能提前举事,不能误了主子的大事。 就连萧辰泽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那个人就是获救的杏儿姑娘说的,与知府武永光暗夜密谈的京腔人士,没想到他也会说西羌话。 他究竟是西羌人?还是会说西羌话的大周人?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这人是崇国公府的人,难道说,武永光嘴里那个贵人是二皇子?这好像也有些不太对,若是二皇子,就不存在崇国公都不敢得罪这一说。 萧辰泽脑中突然一闪,怎么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三皇子。 刚才不还说三皇子登基这样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谁是京中那位贵人? “哦对了,他们还说当初之所以必须杀死姚家二爷,是因为他发现了他们主子偷运铁矿石的秘密,还猜到他们主子的身份,所以才不得不将他灭口。” 方季洮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件事,“那帮死士以为没人听得懂西羌话,那天我听见他们悄声说话,好像说大皇子看守皇陵的时候偷偷来过铁矿这里。他们得到消息,觉得这是帮主子除掉对手的绝佳机会,所以追杀大皇子。只差一步就把他杀死了,没想到他竟然能活着回到京城,可惜那次机会了。” 他看一眼萧辰泽,“你上次伤那么重,其实不是皇陵倒塌砸伤的,是这帮西羌死士伤的对吧?” 说完也不等答案,接着道,“你说,谁有资格做你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