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小奶娃，帮娘亲种田成首富》 第一章 实体化 好消息：系统一六八因业绩突出，获得了总部颁发的实体化奖励。 坏消息：实体是个婴儿。 正要向上申诉，就被送入了随机小世界。 一六八佛系地想：婴儿就婴儿吧，反正总能长大……吧？ 可是一自检，怎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功能都打不开？ 要绑定的宿主、小世界的基本信息也都没有！ 只能确定如今自己是孤女，身处荒山野岭，满格能量100，现有能量2。 能量2？能量-2？！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六八陷入了黑暗。 再睁眼已在一处破败的茅草屋里，身下是条土炕，旧炕席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 炕尾搁着打满了补丁的被子和枕头。 地上的长条躺柜把室内空间挤得只能摆一张条凳，躺柜上供着两个牌位，上书“先父秦公讳子游之灵位”“先母秦门陆氏之灵位”。 牌位前没供品，香炉里也没香。 穷得一目了然！ 一六八继续自检，不幸中的万幸，她还能升级。 当然，升级之前要先攒够能量，现有的能量也就比没有强那么一丢丢。 能量自然耗尽需要靠休眠来恢复，两格的能量大概需要休眠两个时辰来恢复。 如果她不主动耗能，能支持她清醒半个时辰。 上次她不知道，自检耗能过剧。这一次很小心，大概还能清醒一刻来钟？ 院中传来交谈声。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劝：“瑛子，婶子知道你心善，可这发善心也得看时候，咱们自己个儿都吃不上饭了，拿啥来养娃娃？” “婶子，”年轻的瑛子温柔却坚定地道，“不管怎样，只要我活着，她便不会被人当嫩羊吃了。” 赵大婶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是头倔驴，婶子说不动你，要养就养吧。 “我那还有虎子小时候的旧衣，回头改了晒晒，给那奶娃子穿吧。 “郭温这一走就是三年，一点信儿都没捎回来过，说不准……唉，养个娃子也好，多少也是个伴儿。” 不多时，草帘子一掀，一老一少前后脚走了进来，都面黄肌瘦，头发枯黄。 年轻的大约十七八岁，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年老的五十上下，皱纹里都是愁苦。 瑛子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抢上两步抱起一六八，扭头对赵大婶说：“婶子，她醒了！你瞧，多喜人的娃娃！” 赵大婶也凑过来，脸上露出笑容，“嗯，长得真周正！” 能量值+0.02。 ？ 一六八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这咋加的？ 诶？天眼查能开了？但只能查到与自己有身体接触的人的信息，并开启方圆三丈内的监控。 此地乃是大周朝北地黑山凤凰岭桐树屯，属沁县管辖。 瑛子本名秦瑛，是京都翰林待诏秦子游的独女。 七年前，太子坠马身亡，皇帝伤心过度猝然驾崩，未留遗诏。 九位皇子为争夺皇位，掀起了血雨腥风。 史称“九王之乱”。 秦子游在混乱中身死，十岁的秦瑛随母流落至桐树屯，为乡民郭家收留，秦母病故亦是郭家帮忙安葬。 秦母临终，郭家为长子郭温求娶了秦瑛。 战火波及到这个偏僻山村时，乃是郭温与秦瑛成亲当日。 正要欢欢喜喜拜堂的郭温被抓了壮丁。 按理说婚礼未成，秦瑛属于“妾身未明”，但郭老夫妇认定了她是自家儿媳；她也任劳任怨侍奉公婆、教养小姑。 这姑娘纵身量比同龄人高挑些，但当时实打实只有十四岁。 没多久，黑山遭遇百年不遇的干旱，郭老夫妇一病不起，秦瑛衣不解带目不交睫侍奉，他们亡故之后，又变卖了母亲遗物将之体面安葬。 小姑子郭妮儿拍拍手投奔了外祖家，留给秦瑛的只有破屋三间。 至于赵大婶，乃是郭家的邻居，青年守寡，与幼子赵虎相依为命，性格泼辣。 村中闲汉见秦瑛年轻无靠，时常上门骚扰，她一度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赵大婶索性让她搬去了自己家，三人互相扶持，艰难度日。 连续三年滴雨未落，山上草木全部枯死，山民家中存粮早已告罄，在饥饿的驱使下，渐渐丧失人性，有的甚至偷刨出才下葬不久的死人烹食。 也有那心狠的，会在路上悄悄设伏，打杀路人，带回家分食，称之为“两脚羊”。但这猎杀的运气并不能常有。 一六八庆幸：若非自己是个锦鲤系统，怕是会真的像秦瑛所说，成为别人的口中食。 不过，在她试图和秦瑛绑定的时候，却失败了。提供锦鲤加成倒是没问题，但受能量限制，加成有限。 2出头的能量实在不禁消耗，一六八很快再次陷入休眠状态，——在赵大婶和秦瑛看来就是睡着了。 秦瑛还很欢喜，跟赵大婶说：“婶子，您瞧这孩子多知道疼人，一点也不哭闹。” 赵大婶很快翻出赵虎幼时穿过的旧衣，和秦瑛一起拆开重新剪裁。 一六八身上原本的襁褓和贴身衣物则被秦瑛妥善收藏，来日这孩子长大，若她亲生父母寻来，也是个凭证。 夜半时分，一六八醒来，身侧的秦瑛和赵大婶都已睡熟。正无聊间，院外传来一阵异响。 打开监控，便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已翻过了赵家围墙。 他们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交头接耳。 奈何声音功能不能开启，只能看到两人一边吸溜口水一边比比划划，还差一点打起来。 想来两个瘦棍子也没多少力气，很快气喘吁吁起来，停了打斗，咬咬耳朵，一同朝东屋的窗户而来。 一六八撇撇嘴，给了秦瑛锦鲤加成。 她有好运，对他心存恶意的人自然会遭遇厄运。 哦，对啦，对她这个锦鲤系统怀有恶意也是会遭到反噬的哦~ 哼，若是她开启了反弹功能就好了！ 不想啦，看戏看戏！ 还没来到窗下，李二脚下踩到了一截圆木，猛可地往前栽，为了稳住身子立刻张开双臂扑腾，一把薅住了张三的裤带。 张三原本就踮着脚尖走路，被这么一扯哪里还站得稳？ 两人齐齐往前跌去。 好巧不巧，正扑在窗根下乱糟糟的柴堆上。 只听“噗”的一声响，李二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张三更是捂着裆弹跳而起，紧跟着跌在地上不断翻滚惨叫。 第二章 获能量 赵大婶和秦瑛一向警醒，一骨碌翻身起来，快速穿上外衣。 赵大婶抄起一把剪子，塞给秦瑛另一把，同时把睡在西屋的赵虎吼了起来。 赵虎才十三岁，瘦瘦小小，此刻眉宇间满是凶悍，他跑到外屋，将顶门杠子抓在手里，猛地拉开了门。 赵大婶让秦瑛留在屋里照看一六八，举起松明火把来到赵虎身边。 秦瑛抱紧一六八，贴在墙角，一颗心砰砰狂跳。 能量值+0.01？一六八开心看直播。 外面，赵虎原本抡圆了杠子想要冲出去，被赵大婶一把扯住。 实在是院里的血腥味儿太浓了，地上这俩人的哭叫也太惨了。 生活艰难，桐树屯大部分村民都投亲靠友外出谋生了，村子里剩下的人其实并不多。 再加上连日挨饿，没力气出门。 哭嚎持续了有一刻钟，才陆续有村民举着火把凑了过来。 赵家院墙不高，站在院外就能把里头瞧个一清二楚。 有人出声道：“那莫不是南树湾做了土匪的李二和张三？” 李二被一根手指粗的木刺刺入左眼，钻心蚀骨的疼令他除了满地翻滚惨叫，再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张三则双手捂裆，身子蜷成一团，以头杵地，嚎叫到声嘶力竭，指缝间鲜血淋漓。 一六八知道，他捂住的地方，成了个真正意义上“串”字哦~ 这角度找的也够刁钻啊！柴堆里就那么两根奇形怪状的柴。 有人议论：“赵嫂子下手也忒狠了吧？” 赵虎眉毛一立，反唇相讥：“这两个狗东西大半夜摸来我家，便是打杀了，也是我们有理！更不要说，我们根本就没动手！” “对！”赵大婶一手握紧剪刀，扬声道，“你们谁瞧见我们动手了？我们孤儿寡母哪打得过两个汉子！ “这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惩罚恶人呢！呸！该！活该！怎么没一个雷劈死他们！” 人们风向一转，立刻开始骂这俩贼人。 一六八听到能量耗尽提醒，遗憾睡去。 人群后头，两个揣着袖子的汉子互相使了个眼色，挤上前，干脆利落从墙头翻进院内，撤掉门闩，招呼村民们进去。 赵大婶和赵虎两人警惕地握紧了手中防身之物，护在屋门口。 村民们嚷嚷许久，德高望重的陈九叔被吵了来，命将受伤的两人抬出去，人群才渐渐散了。 陈九叔待要说什么，却又深深叹了口气，只叮嘱赵家把门户看好，便转身佝偻着腰慢慢离开了。 赵虎扑上去把院门拴上，回头跟赵大婶进屋，重新将顶门杠子顶好。 赵大婶有些手抖，还没熄灭的火把差点落地，还是赵虎接过去插在了东屋的地上。 赵大婶摸了摸心口，却问秦瑛：“娃娃还好吧？” 秦瑛给她看一六八，“睡着呢，啥也不知道。”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火光跳动几下，熄灭了。 赵大婶沉重地叹了口气，“行了，没事了，睡吧。” 从前只是担心瑛子被闲汉骚扰，如今却要担心全家会做了别人的腹中食…… 罢了罢了，无力改变，能活一日且算一日吧。 秦瑛用自己的面颊轻轻贴了贴一六八的，心中无限怜惜。 次日，一家人起来，赵大婶把缸底扫了又扫，煮了一小碗清水样的汤，喂给一六八，其余人只略沾沾唇。 秦瑛给一六八取了个小名，叫“安安”，说：“但盼她能平安长大。” 赵大婶没有任何意见，“今儿我带着安安去打水，你和虎子去踅摸点吃的回来。” 如今就只二十里外的靠山屯还有一口出水的井，外村人十天能过去打一次水，每次半桶。 那半桶其实已经是泥浆，澄清了之后能有一碗多点水。 秦瑛忙道：“婶子，安安还是跟着我吧。” 赵大婶就没坚持。 哟，能量值+0.03，晚上睡着后还加了0.03呢！美滋滋~ 安安大眼睛不灵不灵闪着，换来一家三口好一阵亲香。 片刻后秦瑛背着安安，挎了篮子，赵虎背上背篓，带上防身的扁担、榔头等物，朝山上而去。 松鼠窝、田鼠洞，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临近村子的早都被村民们挖光了。 便是山脚下、半山腰也不知被村民们扫荡过多少回，树皮草根也早被挖光了。 再往深山里走，怕有野兽，何况既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还未必能有收获，所以甚少有人上山。 姐弟二人顶着烈日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半山腰。 一片枯黄的山上，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山上的野物早都逃生去了，寂静到令人心头发慌。 赵虎把一棵大树下清理出来一片，让秦瑛先休息，自己抹了一把汗，就去搂柴火。 秦瑛赶紧把安安解下来，这一路上，小家伙一声没吭过，若不是她时不时往后摸一摸，还真不放心。 解开单层襁褓把尿，让小家伙也凉快凉快，又拿出水囊，给她润唇，这大夏天的，可别中暑了。 水囊里照例只有几口水的量，姐弟俩不是渴到嘴唇破裂，是谁都不会喝的。 这还是出门，若在家里，他们往往一天就只喝一口水。 安安通过天眼查知道这一点，心间划过一道暖流，能量值+0.01。 biu~锦鲤加成来也！时效十二时辰。 秦瑛观察了一阵，确定安安没事，这才将她重新背上，姐弟俩进了深山，四处寻找松鼠窝。 忽然脚下一绊，秦瑛一个趔趄，赶忙伸手扶住了近旁的大树，心跳陡然加快，自己摔一下倒是无所谓，安安还那么小呢！ 下意识反手往襁褓上摸去。 能量值+0.01。安安自觉该给点反应，便蹬了蹬腿儿。 秦瑛松了口气，才低头检查自己的脚，却发现鞋尖上扎了一些毛刺。 她心生疑惑，蹲下去，扒开枯草，拿出小铲子刨了刨。 被她踩了一脚的地方很快就被挖了个坑，露出还包着毛刺外壳的板栗，以及松子、榛子等物，虽早已干硬如石头却还是令人狂喜。 秦瑛扭头大叫：“虎子快来！这里有好东西！” 赵虎丢下手里的柴奔过来，姐弟同心，不多时收拢了有五六斤干货。 啊啊啊，俭省一些，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了！ 两人都十分兴奋，浑然忘记了渴和饿！ 收好这些，两人把柴火捆住，又四处搜寻。 第三章 挖出水 秦瑛又在一棵歪脖树上发现了个松鼠窝，自是鼠去窝空，在周遭搜了搜，收获七八斤干果。 赵虎兴奋道：“安安真是咱的福星！” 从前他们上山，可没有这样的好运，否则也不会快要饿死了。 能量值+0.02。安安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嘿嘿，你小子有眼光哦！biu~给你锦鲤加成！ 当然，这远远不够，哪怕是双重叠加的好运，也仅能保证他们不会立刻饿死罢了。 而且现在所有人都要饿死了，唯独他们一家还活着，别人还不起红眼病？ 若这三个人寄了，自己从哪得能量？ 所以也要让别人看到生的希望。 目前自己能做啥？ 一番衡量，安安恋恋不舍分出1能量值，往前打去，头一歪睡去。 看看时辰不早，姐弟俩挑着柴，背着救命粮，准备下山。 因心中舒畅，脚步也显得轻快了许多。 赵虎还在说：“从前没干旱的时候，咱们哪敢来这里！怕不是要被狼或者大虫给吞了！” “是啊，”秦瑛看看荒凉的山野，一声叹息，“想弄口吃的太难了……” 听说昨儿那俩贼人是被同伙儿带走的，声称要烤了吃，他们固然有罪，但吃人的更是灭绝人性！ 忽然，她目光一凝，不觉停下脚步，揉了揉眼，伸手拉住赵虎，“虎子，姐是不是眼花了？你瞅瞅，那绿的是啥？” 赵虎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眼睛里瞬间迸射出巨大的惊喜，拉住秦瑛的手臂原地蹦了几下，因干渴而沙哑的嗓音都劈叉了，“草！青草！那是青草啊姐！水！那儿一定有水！” 说着便丢掉肩上的柴担往那边冲，因太过激动，半路还跌了一跤，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爬起来继续跑。 到了地方跪跌在地，不管不顾用双手开始刨土。 秦瑛挑起柴担，朝赵虎快步走去。 赵虎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堆出一小堆儿湿润的泥土，把脸贴在泥土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秦瑛把榔头递给他，自己拿起小铲子。 赵虎拔了一把草，甩掉根部的泥土，分了一多半给秦瑛，两人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刨土。 安安醒来，小眉头微皱，这俩傻蛋怎么吃草呢？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食草动物才会吃草。而且，他们这效率也太低了呀！ 秦瑛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忙道：“虎子，你脚程快，赶紧回家去，喊了婶子，一起拿锹镐过来。” 说着把清理好的一把草塞进他怀里，“给婶子吃！” 赵虎连连点头，起身挑起柴就跑了。 秦瑛也没闲着，继续挖土，随着挖出来的泥土越发湿润，她也越发兴奋，说不准这儿有个泉眼呢！ 安安又朝秦瑛打出一道锦鲤加成。 咦？加不上？时效没过不能追加？那算了，睡吧，睡吧！ 失去1能量值，她真是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转瞬一个半时辰过去，秦瑛已经在地上挖出来一个三尺见方四尺来深的坑。 赵虎一路跑回来，肩上扛着两把锹担着一对装土用的箩筐，刹住脚步，把秦瑛拉起来，咽了口唾沫湿润自己冒烟的喉咙，“姐，我来！”若不是为了等娘回家他早回来了！ 秦瑛心疼极了，赶紧拿出水囊，“快润润！” 赵虎只喝了一口水，擦了把汗，就甩开膀子干活。 赵大婶挑着一对木桶扛着锹来到近前，瞧见眼前的坑，又惊又喜，“我的天老爷！咱们这回可算是能活了！” 赵虎把挖出来的土装筐，赵大婶挑到不远处倒掉，挖好的井壁则用锹拍平拍实。 秦瑛惦记着安安，将她从背上解下来。 赵大婶忙道：“桶里有口小锅，瑛子你先给安安煮点汤吃。大人不吃不打紧，这么小的娃娃早该饿了，也就是咱们安宝儿乖，一声儿也不带哭的。” 叮，能量值+0.01。 安安眼皮动动，实在醒不来。 秦瑛忍着心酸动手垒灶。 好在柴火都是现成的，垒好之后，便把之前挖到的干果拿了些，在石头上砸开碾碎，丢进锅里，倒了赵大婶带来的水开始煮。 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时，三个大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发出一阵轰鸣。 赵大婶出来得匆忙，只带了一口锅一套碗勺。 熬好之后，秦英先舀了小半碗稀汤自己吃了，然后把稍稠的小半碗舀出来，喊赵虎过来吃。 赵虎早已是嘴皮开裂嗓子干疼，听到招呼立刻丢掉了手里的锹。 赵大婶赶忙道：“我先！” 长久以来，三人形成了默契，先吃的人吃到的是纯稀的，最后一个吃的人吃到的才是最稠的，尽管区别并不明显。 但大家都会把最好的留给对方。 因此每次做饭都是轮着来，做饭的那个先吃。 了解到这一点的安安：这一家人还真是……诶？能量值一下加了0.05！ 赵大婶也值得锦鲤加成，biu~走你！ 这回三重叠加，吼吼，等着看你们怎么乐吧！ 赵大婶没有赵虎动作利索，等她爬上地面，赵虎已经把碗里的稀汤一饮而尽。 秦英给安安喂为数不多的那点浓汤，一边跟赵大婶说：“婶子先歇歇喘口气，我喂完了安安就去换虎子。” 赵大婶确实累了，伸手在面颊边扇了扇，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瑛子，等会儿你拢个火堆，晚上咱不回去了，家里还没这里安全呢……” 次日午后，井已经挖到近十丈深，赵大婶倒完土才打了个瞌睡便听赵虎惊喜交加叫道：“娘！姐！出水了！出水了！” 安安眨眨眼，这三人的锦鲤加成叠加效果这么好？ 娘儿两个立刻奔过去。 井底果真在咕嘟咕嘟往上冒水。 赵大婶赶紧叫赵虎：“快上来！你个傻小子！” 才涌出的根本就是泥浆，只能看，不能喝。 他们在坑壁留了个可以借力的斜坡，所以赵虎在泥浆快要没过脚面时爬了上来。 坐在井沿，两腿垂下，感受着底下传来的丝丝凉意，喜滋滋道：“娘，姐，你们说，这水啥时候能澄清啊？” “只要有水还怕不能澄清？”赵大婶语气轻快，“不过咱们还得在旁边再挖个水池。” 第四章 得希望 秦瑛喂完安安，安置在一旁，“婶子，你先歇会儿，顺带看娃，我和虎子去挖。” 小半个时辰，一个两丈见方的池子初具规模。 赵大婶催秦瑛休息，秦瑛不肯，让赵虎先歇，拉扯了一阵，赵虎提议：“咱们一起歇会儿算了，不留个人看着安安咱也不能放心。” 再次醒来的安安：看下能量值加了多少，0.03！ 哟哟，真不错哦，放长线钓大鱼的路线果然正确！虽然单次增加不多，但架不住频次快啊！补回来指日可待。 三人本就腹中无食，其实早就脱力了，若不是有安安给的锦鲤加成，他们也不能支持这么久，更不能有这样高的效率。 赵大婶吩咐：“你们剥些松子榛子什么的出来，咱们煮点东西吃。 “我去打一桶水上来澄着。” 看着桶里浑浊的泥浆，赵虎皱紧了眉，“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澄清啊！” 秦瑛想了想，把自己的外衫除下来，蒙在空桶上，用手固定，“虎子，你慢慢倒过来。” “姐，你真聪明！”赵虎立刻咧嘴笑起来，提起桶慢慢往下倒，倒一点就停下来等着水透过衣衫漏下，把泥巴除掉，接着再倒。 一桶泥浆，姐弟俩花费半个时辰才过滤了一遍，秦瑛的外衫已经不能看了。 赵虎拿过自己早就脱下来的外衫，“姐，咱们再来一遍！” 百无聊赖，安安自动入睡了。她发现，睡觉也能增加能量值，就是有点少，每日0.01封顶，但聊胜于无嘛。 秦瑛安置好闺女，道：“你等会儿，我去换婶子过来。”赵大婶早就又去挖水池了。 得知他们想了这么个好法子滤水，高兴地合不拢嘴。 半桶水过滤了三次，已经清亮许多，投了些草木灰便放在一旁静置，三人接着挖水池子。 待到日落时分，水池子已经挖到三丈见方，一丈多深。 而水井那边涌出的泥水距离井口已不远。 似乎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浓稠。 三人又挖通了水池和水井，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安安身边。 水桶里的水已经变得澄澈，三人顾不得许多，各喝了一碗。 喝完都忍不住砸吧嘴回味：真甜啊！ 剥出来的栗子、榛子、松子等物不算少，三人十分奢侈地拣了一碗，捣碎入锅，倒了整整一锅水开始熬煮。 烧过的草木灰则全部投进水井，还特意准备了些枯木准备烧成炭投进水池：对净水有一定的作用。 精神一放松，便觉得倦怠无比，皆是哈欠连天。 三人将锹镐放在手边，相互倚靠着睡了半宿。 赵大婶率先醒来，捶了捶酸痛的胳膊腿，道：“趁夜，我先挑两担水回去，慢慢澄着。 “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能多存点就多存点。” 他们从没想过独占这水源，凭他们仨，怎么保？ 之所以挖那么大个水池子，一则是为了早点把泥水澄清，二则也是确保在别人涌来之后，他们还能在缝隙里打水。 秦瑛抢先道：“婶子，还是我去吧。”一直以来，赵家母子以让她照看安安为由，承担了大部分的劳动，都累坏了。 “那可不行！”赵大婶沉眉道，“咱仨，我最安全，其次是虎子。我先挑一趟，再让虎子走一趟，你就留在这儿！” 秦瑛咬了咬唇，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便不再强争，只给她往水囊里灌了满满一囊水，“如今咱们有水了，婶子别舍不得喝。” 赵大婶笑着应了，挑了一担水离开。半宿时间过去，水已不再那般污浊。 而秦瑛则强制赵虎继续休息，自己看着火。 待赵大婶回来，那一锅粥已经熬得稠稠的，三人都分到了小半碗，睡醒的安安也喝到了香甜的浓汤。能量值再加0.03。 锦鲤加成的时效还没过，她也不用再出手。三重叠加，相当于十倍加速，已经足够离谱啦！ 赵虎挑着空桶回来的时候，天已微明，这次他把郭家的两只桶也挑了来。 幸亏村里剩的人不多，反正怎么都是挨饿，便选择多睡觉，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所以并未惊动旁人。 井里的水显出几分透亮，正汩汩往水池里流淌，已经铺了一池底。 赵虎心疼地道：“若是不会往地底下渗就更好了……” “傻孩子，”赵大婶摸了摸他的头，“净说傻话！” 一家三口稍事休息，挑了两担水并一担柴回家。 这两担水已经清澈明净了。 幸亏赵郭两家加起来有两口大水缸，先前挑回来的泥水澄清了就淘进干净水缸，再把缸底的泥巴倒进院子里，洗刷干净，重新倒水。 还趁机把院子里的地给翻了一小块出来，同泥巴混匀了，撒上菜种。 赵大婶痛痛快快喝了一瓢水，举起袖子把嘴一擦，叮嘱秦瑛和赵虎：“你们俩轮换着睡一睡，我带乡亲们去挑水。” 秦瑛本想劝她睡一觉再去，赵大婶却说：“可不能！万一睡觉的功夫，这功劳叫别人抢了咋办？ “虽说那地方够偏，但凡事就怕万一不是？” 赵虎争着要去，被赵大婶按住了。 这一番折腾，已经快要中午，村民们都已醒来，听赵大婶说找到了水源，一开始还不信，直到赵大婶亮出半桶清水。 整个村子立时就沸腾了，大家把家里能用的装水器皿全部带上，催着赵大婶去取水。 赵大婶不忘解释：“瑛子和虎子上山寻摸吃的，发现了一丛青草，试着挖了挖，没想到还真挖出水了！ “这不我就赶着来招呼大家伙儿了？” 待到了地方，看到夕阳下那一池子泛着粼粼波光的水，村民们忍不住抢上前去，扑倒在池边，或用手掬水，或干脆把嘴贴在水面上：咕咚咕咚喝起来。 转瞬，人人都灌了个水饱，然后有人仰面躺地嚎啕大哭，有人跪下叩谢满天神佛。 足足半个时辰，大家的情绪才平稳下来，默不作声开始取水。 待把所有的家伙都装满，也没见池中水面下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也不着急送水回家了。 桐树屯原来的里正干旱之初便带着家小到外地投靠亲戚了。 之后，能走的村民陆续远走他乡。 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没有可靠的亲戚，要么就是上了年纪故土难离。 第五章 新惊喜 屯子里最德高望重的是陈九叔，若不是他压着，桐树屯也早乱起来了。 他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个独居老人，取水当然要自己来。 此刻便被村民推到了最前面。 陈九叔站到高处，摸了摸自己灌满水的肚子，大声道：“乡亲们，有了水，咱们就能活下去啦！ “这水是赵家挖的，咱们得给他们娘儿仨记一功！” 村民们忙道：“那必须的！不记他们的好，不成了乌龟王八蛋啦？” “对对对，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咱的救命恩人！” “往后谁敢欺负他们，我王老五第一个不答应！” 陈九叔抬手往下压了压，“如今哪儿哪儿都缺水，这水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干了。晚上咱也甭睡了，再寻点能装水的家伙，多存点水。 “遭灾这么久，不用我说大伙儿也该知道，保命的东西还是留在自己手里好。 “所以这地儿咱们必须看护起来，暂时谁也不能往外说。” 当然，时日久了，被外村的人发现是必然的，但能守一时是一时嘛！ 山上木材、草料都现成，很快水池边就搭建起了能供人歇息睡卧的两个棚子。 留下看守的人，其余村民送水回家。 悄悄从早已搬走的乡邻家中搬来水缸等物，待一切能装水的用具全都装满之后，家家户户便琢磨着在院子里淋水种菜。 安安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的能量增加了0.53，前所未有的事啊！ 目前已知能量增加渠道有来自赵家三口人的关爱、休眠，这0.5是来自哪里？ 哎呀，不管了，反正是好事！能量来，能量来，能量多多来！ 不出三日，村民们院子里的菜陆续冒芽，那嫩嫩的绿绿的小东西，承载着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对赵家人更加感激。 安安再获0.5能量。破案了！原来全村人集体感激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收益！因为赵家以外的人并不能给她提供喜爱能量值。 早说嘛，她必定广积功德！ 于是安安利用天眼查扫描了整个桐树屯，在里正家隐蔽的地窖里有所发现。 然后呢，她又闹着让秦瑛抱出去玩，花费0.002能量弄塌了那地窖。 露出里头藏的两袋小麦、一袋粟、一袋大豆、一袋玉蜀黍，两袋土豆，每袋都不少于一百斤。 秦瑛惊喜交加奔去告知陈九叔，陈九叔做主称重后，按人头分发下去，“如今正是农时，咱们只留一点点口粮。 “把粟和大豆、玉蜀黍种下去，待秋日收了再种小麦，春暖了种土豆，不光今冬，往后也饿不死了。 “只是秋收前咱们还得勒紧裤腰带。 “种子算咱们跟冯家借的，我一个糟老头子吃不了许多，大头我来还。” 村民们纷纷道：“哪能让您老人家吃亏？谁分了多少到时候拿出来多少，再添上点做利息，也就是了。” 陈九叔又郑重警告：“收粮之前，不管多饿，也不准动歪心思！ “咱们就集中种原来屯子里最肥的那几亩田，方便每日十二个时辰着人巡视，收了粮咱还按人头分！” 耕田事宜热火朝天展开了。 桐树屯一挑水洇地，有水源的事就瞒不住了。 不过经过几日休养，他们的力气自然比渴了不知多久的外村人大，因此水源控制权仍旧牢牢掌控在手中。 不过，别人来挑水他们也不阻止就是了。 毕竟这时候的人性早已经不起丁点儿考验，若是有人出阴招投毒啥的，哭都没地儿哭。 所以外村来挑水的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桐树屯的村民还担心水源会枯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现不管如何取水，那一池水始终保持盈满状态，也就放了心。 在陈九叔的安排下，在原水池下方又挖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池子，也蓄满了，不会造成取水拥堵。 庄稼苗一冒头，田间地头的野草野菜也都长了出来，只要没毒的，全都被村民们拔走吃了。 桐树屯周边村子隐藏的粮食也很快被安安借赵虎或者赵大婶的手暴露出来，实在没有她就“无中生有”，反正花费的能量很快就能弥补回来。 有水吃，有田种，人吃人的现象在周边几个村子也绝迹了。 安安的能量值又增加了1，如今她的能量值已经过5啦！ 如此看来，突破10指日可待！只要过了10这个大关，她就能开启寻宝功能了！ 为了突破，她萌生了一个念头…… 院子里的菜能吃后，秦瑛又提出再上山一趟，“咱大人光吃菜能行，安安不行啊！” 赵大婶觉着有理，索性拉着赵虎和她一起上山。 先去水池边补了水，与看守水源的人闲话几句。 这是秦瑛的主意，要时时提醒村里人，吃水莫忘挖井人，这也是给他们家一层保护。 然后娘儿三个带着安安往大山更深处走去 路上基本遇不到人，全都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农田和菜地呢。 走了快一个半时辰，前面是个山坳，脚下本没路，若在草木繁盛之时，他们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不敢前进了。 “歇一歇吧，”赵大婶从背后的筐里拿出镰刀，割掉枯草，清理出一块干净地面，“喝点水，也给安安换换尿布。” 厚厚的干草铺好，秦瑛把安安解下来，摊开襁褓，惊喜道：“婶子，她没尿！” 赵大婶笑眯了眼，“安宝儿这是报恩来的！也太懂事了！快把把！” 赵虎早就走去捡干柴，预备打发中午饭。 安安乖顺解决了个人问题，哼哼，她一直憋着呢好不好，若连憋尿都不会，岂不成了统界笑话？ 被精心照料了这些日子，尤其是秦瑛，虽然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却心细如发，每日都给她擦洗，不留一点死角，安安明显觉得自己白白净净香香软软的~ 她每日清醒的时间断断续续加起来不到两个时辰。 清醒着，就会算着时间给三人锦鲤加成，赵家打理的菜，明显比别家出芽率高且苗壮。 此时趁三人忙碌着，开启了天眼查。能量坐5望6之后，天眼查权限放开了一些，能调出方圆三里的地形图。 她很快锁定了一块地方，立刻给三人放送锦鲤加成，然后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六章 换良田 饭后，一家人继续往前探索。 绕过一块突出的岩石，陡然看到前方一片绿意葱茏，属于绿色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三人不约而同揉了揉眼睛，唯恐是幻觉。 待确定不是眼花，便狂奔而去。 到了近前，立刻便能确定穗上挂花的是玉蜀黍！差不多有半亩呢！ 其下还有密密匝匝的大豆，豆荚虽然还是扁扁的，但目测一株上至少能有两把豆！ 三人嘴巴都合不上了。 完全不知道安安已经面色苍白地陷入沉眠。 没错啦，这二亩地是她耗费3点能量换来的，代价是要陷入三日的完全休眠。 赵家日子太苦啦！这三人若是始终在饥饿线上挣扎，分给她的心思能有多少？ 这些粮食，多了不敢说，支持到来年秋收都绰绰有余，若他们还能分给其他村民，她便能再收获一批功德。 划算得很！ 却说那三人，慢慢往后仔细查看，玉蜀黍之后是半亩土豆，再后面是一亩粟。 土豆正值花期，粟却已经灌浆了。 田间地头还密布着茁壮的野菜，灰灰菜、苦菜、人青菜、马齿苋……应有尽有。 三人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闪闪的泪光。 秦瑛颤声问：“婶子，咋办？” “这……这……”赵大婶也颤着嗓儿回答，“这地方轻易找不着，咱做好标记，三五不时过来照看着。” 赵虎道：“咱挖一挖，说不准也能挖口水井出来。” 赵大婶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咱们得想好对外咋说…… “若始终没人发现也就罢了，那是咱运气好，这些东西就都是咱自己的。 “若是运气不好叫人给发现了，就咬死了是咱开的荒！ “你们可莫要想着做什么滥好人，这地里的收成瞧着不会少，但这天灾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咱们哪敢敞开了吃？ “世道要好就不说了，世道乱起来，只能先顾自己个儿。 “顶多……土豆子收上来咱们留下一百来斤，剩下的拿去让陈九叔给村里分了。” 秦瑛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道：“咱再往反方向寻一寻。 “深山里好东西多，万一能找到成片的栗子林榛子林什么的，把屯里人引过去，这边就安全了。 “实在不行，咱就在山里窝着，横竖如今也没野兽了。” 赵虎机灵劲儿也上来了，道：“咱们还得另找稳妥地方挖个地窖，把粮食藏好，每次只拿一点点回去。” “嗯，”赵大婶含笑点头，“等庄稼收了，咱们就把这块地平好，只留下要分出去的土豆子。 “等把土豆都挖走，算在乡亲们跟前过了明路。” “水井就等那时候再挖！这块地是宝地，咱得好好经管！” 三人计议已定，割了些野菜，便离开此处，寻找安全的适合挖地窖的地方。 等定好地方做好规划，日头也西斜了，于是疲惫又欢喜地回家去。 村中已升起袅袅炊烟。 归拢好柴火，整理一下带回来的野菜，晚饭水煮菜，单给安安熬了一小碗干果糊糊。 知道安安可以吃糊糊之后，家里的所有的干果仁儿就都碾成粉做她的口粮了。 只是糊糊煮好后，小娃娃却怎么都叫不醒。 秦瑛一脸惊惶，赶忙喊赵大婶过来。 赵大婶试了各种办法，也毫无效果，沉吟道：“许是睡得沉了？如今咱们村里也没个郎中……先看看吧，实在不行，请村里的老人给帮着瞧瞧？ “说来，这孩子也是可怜，这么小就常跟着咱们进山。 “山里从前狼虫虎豹这些伤人的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准是冲撞了什么……” 秦瑛眉头轻蹙，吃饭也没了胃口。 才放下筷子，去看了安安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秦瑛就要去找村里会收惊的老人。 赵大婶却伸手拉住她，“你过来听听。” 秦瑛把耳朵凑到安安脸部，就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她不由一怔。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咱这是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安安这不睡得好好的？” 秦瑛这才松了口气。 但夜里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就起来探探安安的呼吸。 到次日中午，安安仍没醒来，秦瑛急得坐立不安，“咱家安安素日是比较贪睡，可睡到这时候还不醒却从来没有过啊！” 赵虎跳起来就往外跑，丢下一句：“我去喊王奶奶！” 村头住着的王老婆子如今都快七十岁了，原是个神婆。一生孤寡，却也无人敢冒犯。 秦瑛抱着安安原地打转，嘴角都开始起泡。 赵大婶把水递到她嘴边，“越是担心安安，你越要顾好自个儿，不然你若病倒了，安安这儿不是就少一个人照顾了？” 秦瑛就着她的手喝了一碗水，“是，婶子，我都知道……” 说话儿间，王老婆子已经到了院门口，还不断抱怨：“虎子，奶奶可不比你小伙子，你慢着点儿，奶奶都要散架啦！” “王奶奶你多担待！”虎子虽然抱歉，却仍旧拖着王老婆子毫不减速，“家里着急呢！” 赵大婶赶忙迎了出去，先嗔怪了赵虎几句，然后亲自扶着王老婆子往里走，一边把安安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老婆子凝眉，慢慢说道：“听着倒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秦瑛把安安抱给她看。 王老婆子先拿着安安的手把了把脉，然后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摸了摸脚和心口，忽然笑了：“你们啊，这是关心则乱，这娃儿啥事儿没有！” “真的？”秦瑛还是不放心，“可是她从来没睡过这么长时间！” “就是睡着了，”王老婆子十分笃定，“小娃娃都是魂魄不稳的，所以才比大人贪睡。 “这娃娃……你们好生养着，往后有你们的福报。” 赵大婶小心翼翼问道：“王大娘，你老说，这孩子能强行叫醒不？” “睡得好好的，非要叫醒干啥？”王老婆子白眼一翻，“睡饱了自然就不会再睡了。 “你们只管让她睡！” 顿了顿，又冲赵大婶翻了个白眼，“瑛子没生养过，倒也罢了；你的娃娃都是个半大小子了，你也不懂？ “小娃娃贪睡没啥，又不烧，又不抽，又不盗汗，急什么！ “这么小的娃儿，瞎治可是会要命的！” 赵大婶满脸羞愧。 第七章 得福报 “王奶奶，都是我不好，”秦瑛忙不好意思地揽责任，“是我沉不住气，遇事就慌，带累得我婶子也没了主心骨儿。” 赵虎给王老婆子端了一碗水来，她慢吞吞喝了，掀起眼皮看了秦瑛几眼，“瑛子，奶奶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心软是你的好处，可是无条件心软，没底线退让，不光会害了你，也会坑了你身边的人。 “如今你也是当娘的人了，你也不希望你闺女将来软弱可欺吧？ “可当娘的，是闺女的榜样，你立不住，还指望她能有多刚强？” 秦瑛一脸茫然。 赵大婶用手肘拐了拐她，低声道：“这是说你小姑子的事儿呢。” 秦瑛的小姑子郭妮儿，郭老夫妇的老来女，比秦瑛小七岁。 秦瑛从到郭家就一直照顾着她，比郭父郭母还尽心尽力。 换来的却是郭妮儿的呼来喝去。 被舅家接走的时候，家中存粮和值钱东西都被郭妮儿指挥着搜走了，恨不能连老鼠洞都给掏干净。 都八岁了还能啥事都不懂？这分明是不给秦瑛留活路！ 秦瑛抿了抿唇，神色微凉，垂眸道：“您老的意思，我明白。郭妮儿那样绝情，我早不把她当家人看了。 “她发达了，我讨饭都会避开她的门头；同样的，她若落魄了，我也是绝不会帮衬的。 “当初那事屯里人都能做证，就是郭温回来，我也不怕。” 更不要说，母亲的遗物她其实还留了一部分，如今都妥善收着。 原先家里断粮的时候，她是想过拿出来变卖的，赵大婶执意拦住没让，说若拿出来就该成催命符了。 王老婆子微微点头，“嗯，你心里有数就成。”起身要走。 秦瑛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个礼，“多谢您老人家提点。” 王老婆子笑着摆了摆手。 那娃娃是个有来历的，她愿意结个善缘。 确定安安没事，三人也就放下心来。 头天晚上已经耽误了，这晚便不再迟疑，带了锹镐、绳索、筐子等物，灌了足够的水，背上安安，便悄悄离开了村子。 走出一段路，确定无人发现，三人才上山。 到了山上还谨慎地又观察了几次，走了两道曲折迂回的弯路，终于抵达先前定好的挖地窖之处。 清理出一块干净地面，挖了个沟做隔火带，又打了枯草厚厚铺开，将安安放上去。 点了照明的火堆。 三人便挥动铁锹开始挖地窖。 大约半个时辰就轮着休息休息，过去照看一下安安。 背着安安也能干活，只是怕孩子不舒服。 表面的浮土好挖，往下挖了三尺就碰到了石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石头挪开。 因此，一直到离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三人才挖出个大概雏形。 将铁锹藏好，三人胡乱打了些干柴，便忙忙下山去。 到家也就眯了一会儿便又起来了，今日轮到他们去田里巡视。 匆匆一日过尽，三人早早吃了晚饭——早先他们两日才糊弄吃一顿，现在一日吃两顿，——便胡乱睡下了。 万籁俱寂之时，爬起来上山…… 日子在这重复中被填得满满当当。 安安蹬了蹬腿儿，伸了个懒腰，哇哦，三日休眠，怎么还这样累？ 先自检一下，哟？睡了三天，能量值竟然增加了0.1？ 原来他们情绪波动过大，带给自己的能量更多。 恰好轮到秦瑛休息，她瞧着安安被单都散了，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蹲下身一瞧，安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骨碌碌转呢。 秦瑛鼻子一酸，眼泪好悬落下来。 一边将安安抱起，一边扭头道：“婶子，虎子，咱安安醒了！” 赵大婶和赵虎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跑了来。 赵大婶探头瞧了瞧，喜不自胜，“快，虎子给娘倒水洗手，咱们赶紧给安安煮点糊糊吃！ “可怜见的，这一睡就是三天，还不饿坏了？” 赵虎连连答应。 因做好了安安随时都会醒来的准备，干果粉他们都是随身携带的。 被这么一提醒，安安也觉得自己小肚子瘪瘪的了。 吃了香甜的干果糊糊，安安也躺不住了。 秦瑛于是又把她背到了背上。 安安摇头无声叹息，没有自己给锦鲤加成，这三人效率也忒低了！照这个速度，一个月也挖不好这地窖！ 瞧我的吧！ biubiubiu~锦鲤加成来也！ 这一回三人干活分外顺利，地窖不光挖得深，而且十分结实，储存空间也极大。 天黑透，顺利完工。 做好最后的收尾，三人爬上来，心情格外轻松。 稍事休息，火堆都灭了，仔细用土掩埋，又做了伪装，瞧不出痕迹，才带着东西下山去。 山上到处都是枯树枯草，他们不敢举火，只能趁着朦胧的月色赶路。 走出多半个时辰，赵大婶说秦瑛一直背着安安必定劳累了，要同她换一换。 三人便就近找了个空地，寻了个大条石暂时歇脚。 秦瑛要方便，赵大婶不放心，让赵虎抱着安安留在原地，自己陪着秦瑛去寻妥当所在。 哪知原本乖乖巧巧的安安一到了赵虎怀里就蹬腿儿，这里有好东西哇，那娘儿俩拿不动啊。 赵大婶无法，只得将安安接到怀里。 娘儿三个往丛林深处摸索。 走得差不多了停下来，秦瑛正要解裙子，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啪嗒”砸了一下。 她没放在心上，摸了摸头，又往旁边挪了挪。 哪知又被砸了一下。 赵大婶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圆滚滚的东西有些纳闷，一面叮嘱秦瑛多走几步，一面弯下腰觑着眼看。 这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瑛子！山核桃！这是山核桃啊！” 秦瑛也忙弯腰捡起一个圆球，可不就是山核桃？而且因为一直干旱，皮都酥了，一捏便碎，尝了一下，里头的果肉还是好的。 “婶子！这回咱安安可有福了！” 赵大婶撵着她去方便毕，才喊了赵虎过来，点起火把，把地上铺着的核桃都捡了起来。 幸亏他们带着筐呢。 不多时，就捡了满满两筐山核桃，地上还有不少剩余，也都归拢到一堆儿，预备下次再带回家。 三人高高兴兴下山去。 第八章 新希望 天亮仔细检查，剔除个别坏的，剩下的足有五十斤！ 赵虎嘀咕道：“娘，姐，你们就没发现，只要咱带着安安，就总有好事？而且，先前的干果、这回的山核桃，旱了三年都没坏！” “可不是？”秦瑛在安安面颊上亲了亲，“这就是咱家的小福星！” 赵大婶也笑眯眯说：“这是你姐的福报！ “咱们娘儿俩是托你姐的福，才能跟着沾上安安的光啊！” 安安：嘿嘿，清除一点异味连0.001的能量都用不了，却收获0.03的能量值呐，是谁骄傲了，我不说~ 秦瑛忙道：“婶子，您这么说是不拿我当一家人了？” 想起往事，她忍不住眼泛泪光，“当初若不是婶子，怕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好啦好啦！”赵大婶赶忙在她手上拍了拍，“是婶子的不是，往后再不说那话了！” 赵虎眼珠一转，“要我说，我姐也该改口了，‘婶子’‘婶子’的，都不像一家人。” 赵大婶瞅着秦瑛笑。 秦瑛吸了吸鼻子，压下泪意，笑道：“我早就想改口了，就怕婶子不肯。” “我哪能不肯？”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白捡这么一个又俊又能干的闺女，我睡着了都能笑醒！” 秦瑛便脆生生喊了一声“娘”。 赵大婶甜蜜蜜答应了，又抚着安安道：“等安安会说话了，也能名正言顺喊我一声‘姥姥’了！ “唉！要说我这人吧，前半辈子命苦却过完了，这后半辈子可就等着享福喽！” 安安跟着笑嘻嘻，嘿嘿，又赚了0.01的能量，笑一笑咋啦？ 她一笑，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粉嘟嘟的小嘴儿咧开，极具感染力，三个大人的心都要化了，围着她好一阵亲香。 安安又笑纳了0.02的能量，都笑出声儿来了。 素日在家，安安已不再用裹襁褓，穿着用赵虎旧衣改制的裤褂，就在院子里大笸箩里玩耍、睡觉。 大笸箩放在廊檐下，不怕她被晒到。 三人干一阵活就逗弄她一回，给她送一波能量，安安只要醒着，也乐得配合他们。 按月龄来算，安安已经七个多月，能短时间坐一阵子。 但她一日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睡，没办法，现有能量还不足以支持她持续清醒半个时辰以上。 数日后，赵家三人终于在与二亩地相反方向，大约有两个时辰脚程处现了一片榛子林，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不说，树梢上还挂着不少。 保存完好，没有一丝异味。 这些全部收获了，少说也有一千斤。 他们自家收了一些带回家才通知陈九叔。 陈九叔带人将榛子全都收了，还让人背了水上来，在树根底下都洒了点水，存了点万一的念头。 人人都在感谢老天和山神的馈赠。 陈九叔呵斥道：“咱们最该感谢的不是赵家这仨人？” 村民们脸上讪讪的，纷纷来跟赵家人道谢。 赵家人自然格外谦虚。 安安笑眯眯收了0.5的能量。 等村民们散开，赵虎摸了摸安安的小脚丫，偷笑道：“他们谢错人啦！真正该谢的，是咱们安安！” “你可闭嘴吧！”赵大婶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又左右看看，“那些话咱们私下里偷偷说也就罢了，千万可别当着外人的面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有人对安安起了歹心，咱哭都找不着地儿！” 赵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摇头，示意自己再也不会犯错了。 安安眨巴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哇，姥姥人还怪好嘞~ 秦瑛把安安抱到身前，给她喂了点水，轻声说：“娘提醒的是，往后咱们便是私下里也不该再说了。” 她幼时跟着父亲读书，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想了想又道：“秋收后，咱们不愁吃喝了，没事干我教虎子识字吧。 “虽说十来年没摸过书了，可小时候学的那些也还没忘光。” 赵大婶拍手笑道：“那敢情好！” 安安收了来自赵家人0.1的能量，这是她第二次从他们这里得到大笔能量。 结合上一次她苏醒后看到三人脸上失而复得的惊喜，安安眨巴眨巴眼，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的感情越真挚，自己得到的能量越多。 这倒不是说平时的感情不真挚，若不真挚，怕是一点能量也得不到，只是她捕获的瞬间感情值不同。 有村民凑过来问：“赵嫂子，你们嘻嘻哈哈说啥呢？” 赵大婶也没瞒着：“瑛子说赶冬天没事的时候，教虎子识字呢！” “识啥字哟！”那村民撇嘴道，“有个屁用！到了这灾荒年，识字能当饭吃？ “就不是灾荒年，咱庄稼人识字也不能让地里多收几斤粮。” 秦瑛抿紧了唇不说话。 赵大婶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别听他瞎嚼毛！念书的好处咱自己知道就行了！” “就是，”赵虎也道，“等我跟着姐念书识字了，说不准将来还能到外头做工呢，那时候我把娘和姐都接到城里去住！” 赵大婶笑道：“城里有啥好住的？听说不光赁房子贵，吃喝拉撒样样都要花钱！ “哪里有咱乡下好！咱上山随便一搂，就是几天都烧不完的柴！ “只要不是老天不开眼，哪怕地里收成不好，山里踅摸踅摸，也饿不死。 “这不，都把咱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山里不也还能找到吃的？” “那倒是，”不知何时陈九叔走到了跟前，笑呵呵说道，“难怪人说‘天无绝人之路’。 “按常理，旱了三年，便是能找到些干货，怕也坏了不能吃了。 “谁知道咱们找到的这些榛子、松子都还好好的！ “不过呢，老天待咱们不薄，咱也不能忘恩负义。 “这些榛子松子，咱也不能都吃了，回去家家户户留出几十粒育苗，完了再种回山上。 “山里能出水，保不齐这天灾就要过去啦！” 秦瑛赶忙说：“九爷说得对！您老人家经多见广，听您的准没错！” 陈九叔捋着胡须呵呵笑。如今他成了村子里的主心骨，说什么村民们都无条件服从，倒比从前威望还高些。 第九章 陌生人 村民们的心也前所未有的齐。 有道是“人心齐泰山移”，大家拧成一股绳，做什么做不成？ 陈九叔又让村民们分散开四处搜寻，竟然又发现了十几株活着的老松树，大喜过望。 安安深藏功与名，是她试着给那些村民打出了锦鲤加成，每人身上只留住了一丢丢，那么一大群人加起来还不及赵家一个人多。 勉强值十几株活松。 真是咄咄怪事，她给赵家人的锦鲤加成就不会有一点逸散。 不知道是自己等级不够的缘故，还是这些人承载不住那么多锦鲤运势。 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啦！娘亲怀里香香软软哒，睡啦睡啦！ 既然山里能有这些收获，村民们自然也起了心思，随后数日时常上山，可惜全都一无所获，也就渐渐息了心思，专注于自家菜园和耕地。 对赵家人的好运羡慕却不嫉妒，人家找到吃的还能想着他们，感恩都来不及！ 他们能有今日全都靠人家呢！ 而村民们培育的树苗也先后冒芽，出苗率参差不齐，对比起来还是赵家的出苗率最高，树苗也壮。 赵大婶得知别家的树苗出芽率吓得一哆嗦，幸亏啊幸亏，当初听瑛子的话，没和别家一样育一百粒，饶是这么着，也比别家多出十几棵！ 为了不那么显眼，秦瑛和赵大婶一商量，特意带着安安去别家串门，帮着侍弄一下树苗和菜地。 安安也心领神会那时给她俩施加锦鲤加成。 精心养护近一个月，村民们把成活的树苗移栽到了山上，陈九叔安排了人每日看护，及时浇灌。 有安安罩着，这些树苗全都成活了，葱茏的绿色描绘着日渐蓬勃的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桐树屯及周边村子的庄稼长势良好，暗中窥探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陈九叔加派了人手无间隙巡视，每次都带着榔头、镰刀等物。 还真的发生了几次流血冲突，好在有安安庇护，桐树屯及周边村子都没有实质性损失。 这一日，秦瑛和赵虎从山上下来，遇到了一行衣着举止与山民迥异的人。 她急忙拉着赵虎避让。 哪知越是避让，人家越是朝着他们过来了。 蓄着短须，一身青布直裰的中年男子带着微笑上前，微微躬身，拱手施礼。 秦瑛觉得他与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那些父亲的同僚颇为相似。 赵虎上前将秦瑛挡在身后，一脸戒备地问：“你干啥？” 中年人眨了眨眼，暗自好笑，这少年倒是警惕，不过那少妇虽然年轻，却肤色暗沉、瘦骨嶙峋，只勉强能看出个人样，谁能对她起歹意？ 但知道回护家人，便是个好的。 因此，客客气气说：“小兄弟，在下只是想跟你们问个路。” “你问，”赵虎语气生硬，“但我不保证知道。” 中年人又笑了笑：“就是打听个村子，只有大概方位也无妨。那村子叫桐树屯。” 赵虎扭头看了看秦瑛。 秦瑛暗暗叹气，憨弟弟哟！你这不是不打自招？问那人道：“你们打听桐树屯做什么？我们屯子里可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男子，清瘦颀长，穿一身宝蓝直裰，头上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来到近前，便把斗笠摘下，抱拳一礼，“有劳了。” 先前的中年人向他躬身一礼，退后几步。 秦瑛抬眼打量。 男子二十出头模样，面颊瘦削，但剑眉星目，鼻子尤其挺拔好看，唇形也漂亮，只是已经干裂，面上衣上满是尘土，恰似一颗珍珠蒙尘。 只匆匆一眼，她便垂下眼眸，还了个礼。 年轻男子目光微闪，礼貌说道：“蔽姓周，在县衙做事，听闻这边挖出了水，特来查看。” 赵虎一听就急了：“你们是来抢粮食的？” “不是不是，”周彧忙摇手，“我们奉命调查县内干旱情况，然后寻找办法抗旱救灾。” 赵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都大旱三年了，过去饿死人的时候都没见你们来，这才看见点活下去的希望，就来了？” “小兄弟，”先前那中年人忙道，“你这可误会了，咱们沁县灾情都很重，你们这里还算轻的，别的地方抢劫、杀人、放火……” “瑾之，别说了。”周彧拦了一下，又跟秦瑛姐弟说：“咱们县衙人手有限，之前实在是调配不开。” 他诚恳地解释：“我们只是想走访一下，看看这边是什么情况，保证不会拿你们一粒粮食。若是能跟你们取到经，解救更多人，就最好了。” 赵虎攥了攥拳，再次扭头看秦瑛。 秦瑛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虎子，咱们给老爷们带路。” 周彧忙道：“不敢当，你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秦瑛不再言语，和赵虎默不作声走在前面。 周彧还想跟他们再套套话。 奈何这姐弟俩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到了桐树屯村口，秦瑛准备让赵虎领周彧一行去陈九叔家，自己背着安安先回家去。 安安本来在睡，睡梦中便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催自己醒来。 吸吸鼻子，感觉是能量的味道。 唰—— 她睁开眼睛，耸动鼻子，然后伸长脖子，从秦瑛肩头看到了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仿佛浑身都冒着能量白光！ 哇~~~ 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个人！他也能给自己增加能量值！ 天眼查瞬间开启！ 周彧，年二十二，身高八尺，周皇后亲侄，承恩侯世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却因为大周皇帝多疑，且忌惮后族，所以一直藏拙，在京城上流属于隐形人。 九王之乱初起，京城大乱，周皇后死于宫变，承恩侯府火速撤离，周彧谋了个县令的职位。 沁县旱灾爆发一年之际，原县令死于暴乱，他临危受命，带人四处奔走，筹谋抗旱救灾。 大周官场几乎停摆，旱情又日益严重，求助朝廷赈济无果，他联合周边几县，开了官仓，奈何也是杯水车薪。 尤其沁县多山，虽仅属县级，但地域比平原地带五个县的范围还要广。 某些地方因受灾严重，混乱异常，早就出现了吃人的情况，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化身食人恶魔。 第十章 不轻信 周彧夙夜不懈，奈何身边可用之人有限，实在分身乏术。 他最初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后来则是怀着悲悯之心，真真切切为百姓做事。 关闭天眼查，安安重重点头，好人呐！ 她扭着身子朝周彧伸出一双小手，露出一个纯真可爱的笑容，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赵虎还以为大外甥女是在叫自己，忙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柔声道：“安宝乖，舅舅很快就回来了。” 安安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按在了他脸上，还没等他咧嘴笑，安安手上发力，走你！舅舅常有，能给能量值的帅大叔可不常有啊！ 赵虎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自己的脸被扒拉开了！ 然后安安的手继续朝周彧伸去，嘴里不停“啊啊啊”着，来呀，呆子！抱我呀！ 秦瑛怕闪了宝贝闺女的腰，赶紧把孩子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轻轻拍抚：“安安乖，那是大老爷。” 她看出来了，所有人都以周彧为主，而他们个个器宇轩昂。 这就说明，此人身份并不像他自己说的“在县衙做事”那样简单。 可是安安才不管那些，只是执着地朝周彧伸手。 多好的一个增加能量的渠道，绝不能交臂失之！ 周彧见安安生得白白净净，小脸儿莲瓣儿似的，一双弯眉下圆溜溜的眼睛灵气逼人，小嘴如三春枝头将绽未绽的桃花，可爱极了。 不由自主便朝秦瑛走了几步，抬手想要回应。 安安笑容更大了几分，对，就是这样，来，快来！ 秦瑛却立刻抱着她转身，“安安乖，咱回家吃糊糊去。”快步走了。 赵虎也有意无意拦在周彧跟前，“大老爷，我带你们去陈九爷家，他虽不是屯子的里长，但如今咱都听他的。” 周彧略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跟上了赵虎的脚步。 安安可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不让她去接触那个帅哥。她依依不舍扭着头，徒劳挥舞着一双小手，笑容也没了，垮着一张脸，委屈巴巴蹦出一个字“抱”。 秦瑛脚步一顿，不可思议低头看着安安，她没听错吧？闺女说话了？ 眼见得周彧一行人转过一个弯不见了，安安收回手，转头看秦瑛，眼里含了一包泪，显得大眼睛越发水润晶莹。 小嘴儿也撇着，可怜兮兮。 秦瑛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在她面颊上轻轻贴了贴，柔声安抚：“乖宝儿，回家让姥姥给你编个蚱蜢玩儿好不好？” 见扮可怜无用，安安小嘴儿一嘟，气哼哼闭上眼睛，睡觉！梦里啥都有！ 回到家，秦瑛一边煮着糊糊一边和择菜的赵大婶说了刚才的事。 “这都是啥人？”赵大婶心里一咯噔，“他们是不是还要上山？咱山上的粮食还保得住不？” “我也在想这个呢，”秦瑛皱眉道，“眼瞅都能收了，咋也得想法子绊住他们才行。” 赵大婶长吁短叹。 秦瑛想了一会儿道：“娘，您等会儿去陈九爷家探探情况，虎子未必能想到这一层。 “若是他们能在咱屯里屯外多转几天就好了。 “总共两亩地，咱仨很快就能收拾清。” 赵大婶立刻起身去了。 安安撇撇嘴，轻哼一声，她在那二亩地周围设了个障眼法，除了赵家人，绝对没人能发现！ 哼，就不告诉你们！ 咦？这是姥姥给编的蚱蜢？还怪好看嘞，跟活的一样，玩会儿先！ 安安睡着好一会儿，赵大婶母子才一同回来。 赵大婶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九叔怕他们是歹人，正在核实他们的身份，咋也得两三天才能确定吧？” “九爷说了，”赵虎咧嘴笑道，“确定他们身份之前，不许他们在屯子里瞎逛！” 秦瑛放下心来，如今村里人虽不多，但要走访遍，总也要两三天才够吧？之后还要领他们去看耕地，以及水井水塘啥的。 这些大老爷一个个身娇体贵的，想来也不能日日忙碌，这不就给他们腾出来收粮的时间了？ 她把这些一说，赵大婶母子都高兴起来。 “我看了，那些人手上都没有咱庄稼人的茧子，可见平日都是不干活的，咱一天能做完的活，说不准他们得两天！”赵虎对这一行人十分看不上。 正说着，院门外有人高声叫道：“家里有人吗？” 正是那个叫章瑾之的人，赵虎到院中不耐烦地问：“啥事？” “小兄弟，”章瑾之笑呵呵，“感谢你们给带路，我家大爷让给送点谢礼过来。” 赵大婶也出了屋子，并没请人进院，只淡淡拒绝：“不用了，不就是带个路，不值啥。” “大嫂，”章瑾之抱拳一礼，举起挎在胳膊上的篮子，“这里头是一斤白面，您家有小娃娃……” 赵大婶略有些迟疑，安安这娃可怜，从没吃过白面。 赵虎也是这么想的，眼巴巴望着赵大婶。 秦瑛从里头出来，伸手拉了拉赵大婶，跟章瑾之说：“这位爷，一点小忙，哪值这么多金贵东西？您请拿回去吧。” 又小声和赵大婶说：“娘，咱不贪这些，不过多忍几日，咱安安也有好东西吃了。” 山里的粟收了，能给安安熬香甜的粟米粥。 这旱灾眼瞅到头了，顶多再熬一年，就可以买鸡苗来养，慢慢攒鸡蛋…… 赵大婶轻叹一声，干脆利落跟章瑾之说了拒绝的话。 章瑾之不好再说什么，摸摸鼻子回去了。 周彧见他把东西原封不动带回来，不由挑眉。 “大公子，”章瑾之无奈地叹口气，“那户人家有骨气得很，坚决不肯要。” 周彧不由莞尔，摆摆手，“既是如此，那便罢了。” 他们虽然有能证明身份的公函，但陈九叔也很坦率地说了：“外头乱得很，拦路抢劫、打杀人命，都不少见。我没法确定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你们的。” 从人都有些不忿之色，周彧却不以为忤，拉着陈九叔说闲话，了解村子里的情况。 陈九叔人老成精，絮絮叨叨跟周彧讲古，并不提这几年屯子里的事。 还暗暗组织了些人手，轮流在他家外头守着，以防万一。 第十一章 不独吞 周彧察觉之后不过一笑置之。 他们一行共十二人，恰好陈九叔左右邻居家都是空的，便都安置了进去，只周彧和贴身侍卫徐侠住在陈家。 他们自带了干粮，水则是陈九叔安排人给挑来的，水井的位置捂得严严实实。 但周彧等人在桐树屯住了两天，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听说郭兄弟还没来得及拜堂便去从军了？”章瑾之一脸好奇跟陈九叔打听秦瑛，“那她家的娃娃……” 陈九叔把脸一板，目光沉沉看过去：“你这话啥意思？说我们瑛子不检点？呸！什么脏心烂肺！” 章瑾之碰了一鼻子灰，默默擦掉了陈九叔飞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 周彧忙道：“老伯，您别生气，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敬佩，遇上这样的天灾，还能捡孩子来养，那位大嫂的行为实在可贵。” “是是是，”章瑾之赶紧顺势描补，“你老气性也太大了，我是觉着他们家里连个顶门立户的男子都没有，日子着实艰难。 “饶是这么着，还把个奶娃娃养得那么好，可敬可佩啊！” 陈九叔余怒未消，哼了一声，用鼻孔看他。 章瑾之赶紧说了一大堆不要钱的好话，又夸秦瑛和赵虎：“听说村里多亏他俩才能有水吃，真是聪明又能干。” 陈九叔这才淡淡说道：“有善心才能得福报，老天爷都看着呢。” 到了没人的时候，章瑾之跟周彧请罪：“大公子，都是属下的不是，弄巧成拙。” “无妨，”周彧轻轻摇了摇头，“乡野之人，或许比那些高门大户之人更注重名声，往后说话做事还是应该更谨慎些。” 章瑾之越发愧疚：“这位陈老爷子本来就对咱们颇为戒备，属下担心……” “不必过于担心，”周彧淡淡一笑，安抚道，“去县衙的村民最迟后日就能回来。 “咱们的身份本无可疑，只要证实了这一点，别的事都好说。” 章瑾之忙低头受教。过去他总以能言善辩自居，也正因他长袖善舞，所以特意被上头派来协助大公子，哪知自己的到来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添乱。 反而是这位大公子，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说起农事也头头是道，遇事更是沉稳老练。 赵家这头，趁着晚上进山去，先将玉蜀黍掰了，次日拿手镰去割了谷穗，然后割豆秧、刨土豆…… 全部装袋背去地窖收好。 田间地头的野菜割了一茬，一部分新鲜带回家，一部分晒干。 最后砍倒玉蜀黍秸秆、割黍杆……平整土地，陆陆续续忙了三日。 好在收获是喜人的，看着几乎被填满的地窖，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那金黄的谷穗，几乎是普通谷穗的三倍大，谷粒颗颗饱满。 笑过之后准备犒劳一下自己：搓一把粟米给安安熬粥，大人烤土豆吃，烧火的时候啃两根青玉蜀黍杆，简直甜到了心坎里。 土豆皮都不舍得剥下来扔掉，赵虎吃得嘴边一圈黑，笑嘻嘻说道：“总算是有吃饱的感觉了！” 天天吃水煮菜，吃得人脸发绿不说，还只比水饱好一丢丢，饿得特别快。 赵大婶也笑得合不拢嘴，拿了几个玉蜀黍棒子，剥了皮搓粒子，“咱家有个小石磨，回去就磨点面吃菜团子！” 秦瑛挑了饱满的谷穗装了一小袋，舂出来就是安安的专属口粮了。 三人吃喝完毕，把地窖的盖子盖上，做好伪装，灭了火，把灰堆掩埋，摸黑回家。 这两日不用他们巡视，所以都是趁夜上山，次日黄昏时分回家，在村里打个转，有人问起来只说上山了，没啥收获。 然后睡一觉，摸黑再上山。 这一次背回去的东西可以撑好些日子，他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至于秸秆、豆秧啥的，已经分散藏好，上山陆续烧掉，把灰一埋，丁点痕迹不留。 不能集中烧，容易生烟，反生事端。 安安暗自好笑，其实她早有准备，不管他们闹出多大动静，她都能保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哒！ 但他们自己能有这份警惕心也是好事。 三人在家关起门来合计。 秦瑛率先道：“娘，虎子，原先咱们觉着二亩地产的粮食有限，可如今算下来，这二亩地的收成都赶上过去十亩地还多了。 “要是咱都留下来也不是不行，就是得偷摸儿着吃。 “可做饭的味儿哪捂得住？那时候只怕咱在屯子里不好做人。” 赵大婶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是老天的恩赐，咱确实不能独占。那块宝地也不能荒着，回头必须种上粮食。” “可这是咱自己发现，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赵虎不甘心，“别人没出半点力，凭啥捡现成儿的？” 赵大婶照着他的脑袋就拍了一下，轻轻啐了一口，骂道：“你这虎娃子！” 赵虎揉了揉肉脑袋，嘴撅得老高。 “虎子，”秦瑛温声细语解释，“要是咱收的粮食没多少，自己留着就留了，毕竟咱大人不说，安安总得吃点好的。 “但如今不一样，咱们收了那老些粮食，不说往家里背容易露馅，吃的时候呢？ “粮食的味儿和水煮菜、干果糊糊的味儿可都不一样。 “咱家就这么三个半人，村里可还有大几十号人呢，若他们来抢，咱们护得住么？ “这还只是咱自己屯子，不会太绝情，可再引来外村的人呢？” 后果的确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赵虎蔫答答低下头。 秦瑛叹了口气，又说：“但咱们主动交出去可就不一样了，虽说眼下跟从前不一样，不是少一口吃的就要饿死了，可你也知道，光吃水煮菜，偶尔加一点干果，也不顶饱。 “不说粮食了，单是每顿加点土豆子，可就完全不一样啦！ “你说乡亲们得感谢咱不？咱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姐说得对！”赵大婶把手一拍，“就这么定了！咱们留下够咱娘儿四个嚼用的，剩下的都交出去！” 赵虎瓮声瓮气应了。 秦瑛又道：“娘，这粮食也不能从咱家里出。我的意思，咱们先悄悄搬回家一点儿，藏在地窖里，剩下的，想法子让陈九爷知道。” 第十二章 开口笑 赵大婶迟疑道：“我琢磨着，最好还是少吃，留着当粮种更好，我种了这二三十年地，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粮食。 “就是那土豆子，一棵底下竟有十几个，还最小的都有我拳头大。 “这要做了种，来年……哇，我都不敢想了！” “这就要看九爷和村里人的啦，”秦瑛笑道，“咱能看出来的事，别人也能看出来，但怎么决定……自己个儿的事自己个儿做主呗！您说呢？” 赵大婶缓缓点头，反正自家勒紧裤腰带，总能熬过这个冬天，分到手的粮食和土豆一定要留着做种！ 安安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嘿嘿笑出声来，这不正是她期待的？ 照这样下去，她又能收获一波能量啦！她愿称之为“功德能量值”。 听到笑声，秦瑛转头看向她，逗了她一会儿，跟赵大婶和赵虎说：“还有个事儿，我琢磨了好一阵儿了。 “那日我和虎子领着官老爷们回来，安安好像说话了，可后来我试着逗她开口，她都没再说过，我就以为自己听岔了。” 赵大婶和赵虎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安安。 安安躺在炕上冲他们露出萌萌的笑容，暗自琢磨，这个月龄开口说话是早了一点，但单个字儿往外蹦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她眯起眼睛，露出刚刚萌发出的两颗小乳牙，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娘！” 一声落，三个大人仿佛中了定身法，好半晌才能动，个个儿又惊又喜。 秦瑛干脆把娃儿抱起来，在她嫩生生的小脸儿上亲了亲，声音温柔得都要滴出水了，哄道：“乖宝儿，再叫一声~” 能量值+0.01。 有能量，啥都好说。 安安歪歪脑袋，又清晰叫了一声“娘”。 秦瑛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带着哽咽应了一声。 赵虎赶紧凑上来，拉着安安的小嫩手摇了摇，压着嗓子哄：“安宝儿，我是舅舅，叫舅~” 安安瞅着他乐，正准备开口，小脑袋就被赵大婶轻轻转了过去。 赵大婶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咕哝道：“舅什么舅！安宝儿，乖宝儿，甭理那傻小子！ “来，跟姥姥学，姥——姥——” 安安乐得配合，含糊地喊了一声“脑”，字字清晰就成妖孽啦，她心里有数着呢！ 赵大婶连连答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孩子从秦瑛怀里接过来，想摸摸她的脸，又怕自己的手太糙，再给孩子弄疼了，便嘟起嘴巴在安安脸上轻轻贴了贴。 哟哟哟哟！能量值再+0.01！ 安安扭头看向赵虎，傻小子，你倒是来呀！ 赵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往前凑凑，再次握住安安的小手轻轻摇晃，“宝儿，安宝儿，叫舅！” 安安冲他笑笑，咯咯有声，这傻样，好看，爱看，再来一遍！ 赵虎挠挠脑袋，再次诱哄：“安宝儿乖哦，叫舅，舅！” “揍！”安安坏心眼儿地笑着，虽然同样收了0.01的能量，但这样才好玩儿哟~ “哎！”赵虎答应得超大声，还跟赵大婶申请：“娘，我抱一会儿！” 一家四口，气氛温馨而又美好。 之后连续几晚，三人带着安安上山，趁着夜色往家里挑了些粮食，剩下的分类垒好，除去他们留下的痕迹。 完事儿把地窖周围再次做了伪装。 他们不是专业人士，做的伪装也就没那么天衣无缝，还是安安趁他们不注意完善了一下细节，还特意做了旧，就好似这是封存了数年的地窖。 听了听大人们商量的后续计划，觉得没啥大毛病，就安心去睡了。 村里的庄稼还没那么快能收，但村民们也已经盘算着碾打谷场了。 本就甚少有人上山，如此一来，就更没人往山上去了，倒是方便了赵家人行事。 这日赵虎慌慌张张背着个背筐从山上下来，因为跑得急了，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也有多处破损，直奔打谷场而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九爷！救命啊！” 脚下不稳，摔了个马趴，背筐里的干果骨碌碌滚了满地。 一个村民赶忙扶起他，一边给他检查身上一边问：“咋了？慢点说，不着急！” 又有人给他递了一瓢水。 陈九叔和村民们快速围了来，七嘴八舌问着，催他先喘口气喝点水。 赵虎顾不上喝水，红着眼睛抓住陈九叔的手：“九爷，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我们上山踅摸吃的，我娘不小心踩空，摔伤了，我和我姐搬不动她……” 一边说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村民们忙道：“不是多大事，孩子，甭哭，咱这么多人呢，这就去抬你娘下来。” 陈九叔不放心，叫村里会治些跌打损伤的王大牛跟着一同去。 周彧等人的身份已经核实完毕，但还是只允许白天在村子里活动。 此时也凑上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并表示可以帮忙。 陈九叔直截了当拒绝了，“俺们自己能行，就不劳烦老爷们了。” 赵大婶看起来伤得重，其实就是扭到了筋，有安安在也不可能让她真受伤，足够演戏就行啦！ 她被抬下来安顿好之后，秦瑛就抱着安安去陈家跟陈九叔道谢，顺便和他说了在山上发现了粮食窖的事，“山上人多口杂，我们没敢说。” 陈九叔激动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好闺女！你领九爷去瞧瞧！” “天这么晚了……”秦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为难。 安安适时地哼哈两声。 “是九爷想得不周到！”陈九叔摸了摸安安毛茸茸的头顶，颇有几分尴尬，“但事不宜迟，这么着，让虎子领我去，你看行不？” “那有什么不行的？”秦瑛笑道，“只不过那粮食不少，我们进去看来着。 “这些粮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粟米、大豆和玉蜀黍粒儿特别大，比之前咱们分的那些至少要大一倍。 “土豆子都有这么大，可能我年纪小，见识短，还从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土豆子。” 陈九叔激动得两眼放光，两颊泛红，声音都有些发颤，“走走走，我同你去你家喊虎子！” 第十三章 悄悄分 两人原本在压着声儿说话，此时已到了堂屋，周彧缓步靠近，温声问：“陈九爷，可是遇上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陈九叔立刻硬梆梆拒绝，“我们自己屯子里的事，自己能解决！” 安安眼睛一亮，扭着小身子朝周彧伸出双手，哇，多好的蹭能量的机会啊！ 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奶娃，朝自己露出甜蜜蜜的笑容，是个人都拒绝不了吧？ 周彧不自觉也露出笑容朝安安走来。 秦瑛警惕地走开几步，左手抱着安安，腾出右手捂住她的眼睛，匆匆跟陈九叔说：“那您多带几个人，少了不顶用。我就先回去了。” 快步离了陈家。 安安气鼓鼓，又是这样！ 蹭点能量怎么就这么难？ 难道娘怕帅大叔把自己抢走？不会哒！本统很讲道理的！ 虽说不懂人类那复杂的感情，但公序良俗她还是懂的。 单凭秦瑛在饥荒严重到人吃人的时候还能捡她回去养，赵家人饿到两天才吃一顿稀汤寡水也要给她吃上香喷喷的干果糊糊，她就不会琵琶别抱。 诶？琵琶别抱是这么用的不？ 不管啦，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就是啦！ 但是！白来的能量为什么不能要？她试过了，给周彧打过去的锦鲤加成没有半点逸散！ 他又是沁县的父母官，能够帮扶到的百姓是整个沁县的！得到的功德是所有沁县百姓的！ 只是一个小小的桐树屯就能带给她0.5的功德能量值，整个沁县可是有一百多个村子呢！ 就按一个村子0.5计算，一百个村子就是50，只要收两次她就能收集到100！满了100她就能升级了！就不是个憋屈的初级锦鲤系统啦！ 这且不说，如今只要她完成一次5的积累，就能增强目前能够开启的功能，待到迈过20大关，她就能开启一项新功能了！ 可时至今日，她还没能再次破5！ 秦瑛拿开挡着安安眼睛的手，双手抱着她轻轻颠了颠，柔声问：“安安喜欢那位大人？ “乖宝儿，人家身份尊贵，可不是咱这样的平头百姓能招惹的。 “这灾荒眼瞅就能过去了，咱的苦日子就要到头啦！ “娘和姥姥、舅舅会努力赚钱，让咱们安宝儿过上好日子的！ “娘给你做个漂亮的虎头帽，再让舅舅给你做个小木马，好不好？ “姥姥今儿不舒服，回去你陪她玩一会儿，娘给你煮粥吃……” 安安原本准备挤点泪出来博同情的，这个她拿手，她知道自己生得漂亮，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若是含了泪便越发惹人怜，在赵家人身上验证过多次了。 但听了秦瑛这话，她瞳孔微微震颤，这杀手锏就有点拿不出来。 赵家日子苦，但从没苦过她。赵大婶会手工编织，先前怕她割伤了手，便没给她做什么。 后来有了青草，就用嫩草茎给她编了蛐蛐儿、蜻蜓、蝴蝶、蚂蚱等等来哄她玩。 她日常玩耍的大笸箩边上就插了一圈这样的草编昆虫。 她穿的衣裳虽然都是用赵虎的旧衣改的，但秦瑛针线活儿好，针脚细密匀称，连补丁都被她裁剪成了各种可爱的花朵、蝴蝶等形状。 鞋袜也是柔软又舒服…… 赵虎呢，多少会一点木工，还特意跟屯子里的人请教了，给她做了个摇篮，各处都磨得光溜溜的，没有半根毛刺。 凡此种种。 安安心口酸酸胀胀的，她歪歪脑袋，这前所未有的感觉就是属于人类的感动吧？ 母女俩回到家，安安也睡着了，秦瑛把她交给赵大婶，自己去做饭。 没多会儿，陈九叔就带着几个汉子挑着箩筐过来了。 赵虎丢下手里的活计领他们上山。 地窖里的粮食引得陈九叔等人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陈九叔就安排人往山下挑，特意叮嘱：“先挑去赵家，我家那边住着衙门的人，这些可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往回挑，挑回去先过称，我跟瑛子都说好了，让她记数。 “完事儿咱立马儿就分了，按人头分，人人有份儿！” 等把粮食全部挑完，时间已经到了半夜。 陈九叔回到赵家，吃了秦瑛准备的野菜糊糊，就听着她报账，嘴都笑歪了。 玉蜀黍共有五百斤，土豆足有一千斤，未脱壳粟米五百斤，带荚大豆四百五十斤。 闻讯赶来的村民也个个儿精神亢奋，都不用陈九叔提醒，全都屏息凝神，唯恐声音大了惊动衙门那些人。 如今桐树屯共计三十九户，八十二口人。 陈九叔很快算好：玉蜀黍和粟米每人分六斤，土豆每人十二斤，大豆每人五斤；多出来的那部分一少半分给赵家，大半拿去贿赂周彧等人。 村民无异议，毕竟若不是赵家人，谁也发现不了这么多粮食啊！更不要说，赵大婶还为此受了伤。 如今山上已有野兽出没，上山是有丧命风险的。 此时此刻，赵家院内院外都是克制不住的欢腾，这些沉甸甸的粮食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啊！ 陈九叔敲了敲赵家的破木盆，示意村民们安静。 他清了清嗓子道：“乡亲们，大家伙儿如今都拿到手了，也能看出来，这些可比太平年月精挑细选留着做种的还要好。 “我的意思呢，这些个咱别吃了，留着当种子吧。 “拿玉蜀黍来说，一亩地用的种子差不多要六斤，咱每户咋也能种一亩地，瞧这成色，咋不得收五百多斤？ “五百多斤啊！够吃多久！不要说咱还有粟米、土豆、大豆这些呢！ “当然啦，来年各人要种多少地，回去自己个儿合计，要留多少种子也自己定，咱不强求。 “可不是说谁想解馋都不许啊，我这糟老头子不干那种事！ “另外呢，不用我说大家伙儿也都知道，咱多多屯点菜，管是自己种的还是野菜呢，都晒干了，到冬天掺着点粮食吃，咋不能糊弄到开春儿？” 村民们交头接耳商量了一阵，最终说道：“九叔，您人老成精，咱都听您的！回去就把玉蜀黍、粟米、大豆搓了粒子留着做种，要吃顶多过年的时候吃一点解解馋！” 第十四章 留粮种 还有人说：“要不了多久，咱地里的庄稼也能收了，咱先吃那些呗！” 又有人道：“对呀，原先还说要多留点种子，如今有了这么好的种子，收上来的新粮就能少留点种了。” 还有提出关键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这些出芽率咋样。” 秦瑛站出来说：“乡亲们，九爷给我们多分了些粮，试出芽率这事儿就我们来吧。” 如今哪怕一粒粮食在村民们眼里都是珍贵的，哪舍得额外拿出来一些试出芽率？ 秦瑛挺身而出，村民们真是敬佩的同时又大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土豆芽、粟米苗、玉蜀黍苗可都是不能吃的！ 陈九叔大力表扬了秦瑛几句，再三叮嘱村民们要保密。 又有村民问：“九叔，秋收后咱还是一起种地吗？” 陈九叔想也不想就说：“那是当然！咱屯子里虽说能凑合活下去了，周边村子可还不成呢。 “咱不说自己做不做君子，总得防备小人使坏，所以咱还是得每日组织人手去田间地头巡逻。 “咱劳动力也有限，真正能出力气的撑死了就一半人手，不合着伙儿能咋办？ “再说，秋收后，咱能种的就那些小麦，我不信你们没人偷偷吃，如今每户能拿出来的粮种也有限了吧？ “一亩地大概需要二十五斤麦种，咱全村能种四亩麦子不？” 沉默良久，有个村民举起手来：“九爷，我们家的麦子一粒也没动。” 陆续又有人举手。 秦瑛也配合着举起手，“九爷，我们家的麦子也都留着呢。” 陈九叔眼眶发酸，这么一看，村里大部分村民都没舍得吃那些小麦呢，这就很难得了。 “成吧，”再开口，陈九叔的声音就带了一丝哽咽，“大家伙儿都是明白人，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该选哪个。 “那就这么说定了，秋收后，咱收拾出八亩地，集中起来种麦子。 “每日排了班不间断巡逻，防止有人使坏。” 一切安排妥当，天都快亮了。 陈九叔点了几个人抬着粮食随他回家。 周彧和徐侠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晨练，见陈九叔领着人挑着箩筐回来，忙过来帮忙。 陈九叔把自己那份让人都搬到自己睡觉的屋子里去，打发他们回家歇着。 这才关了院门跟周彧说：“县尊老爷，这是我们屯子里的乡亲无意间发现的粮食。 “照理说，我们该全部上交。 “但是呢，这不是太平年月，如今屯子里的乡亲们信任我老头子，让我老头子管事，我就得担起这份责任。 “别人我管不了许多，但我得管我们屯子里这些个乡亲们能好好儿活下去。 “所以这些粮食，我们就自个儿做主分了。打算当接下来的粮种。 “这是多出来的部分，我知道县尊老爷是个好的，是真的在替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事。 “如今粮食金贵，你们每日也都吃不上啥，我这糟老头子都看在眼里呢。 “这些就当做你们的口粮吧，吃饱了，多多替我们老百姓做主。” 周彧目测了一下送给自己的粮食，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差不多五十斤，干鲜蔬菜也有十来斤，而陈九叔自己分到手的应该也不多。 心里颇多感慨，忙道：“老人家，您别多心。 “咱沁县的人口现存一万有余，你们得的粮食就是全都给了我，也不够全县百姓一人一口的。 “倒不如按照您所说的这样，你们当粮种种下去，若是来年丰收，还可接济一下周边的村民。” 陈九叔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偷偷吐出一口气，目前周彧的真正身份屯子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周彧要求他们保密，每次跟周彧说话，他面上不显，手心里却是都捏着一把汗的。 县大老爷，那可是手里掌着生杀大权的！他一个小老百姓，凭啥跟人家理直气壮？ 要不是人家心里真装着百姓，哪能容他这般大放厥词…… 周彧也没要陈九叔给的这份粮食，“您老拿回去一并当粮种吧，我瞧着，比往年最好的粮种成色还要好几分。 “这样的粮食种下去，必定是要丰产的。 “若是可以的话，来年收了粮，我还想跟您老打个商量，从桐树屯买一批粮种。 “放心，不会影响你们吃用和耕种。 “价钱即便不能按照市价来，定也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 陈九叔哪敢想按市价卖粮？如今的粮食可比真金白银还要金贵！而且还是想买都没地方买！ “大老爷发话了，我等草民岂能不允？”陈九叔忙道，“何况，我们也不是那没心的人，自己能活下去了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死。 “别说往后了，就是这回秋收后，我们也可以给您一部分粮种！” 周彧十分感动，“好，我也会派人帮你们巡视，以防有人来搞破坏。” 稍后，周彧继续带人在村子里走访。 这一次轮到了赵家，其实这已是第三次来了，头两次赵家都没人。 到了地方，示意徐侠上前叩门。 周彧则隔着矮墙观察赵家的小院。 这院子一半都开辟出来做了菜地，葵菜叶子又大又厚，豆角结的密密匝匝，小白菜绿油油，韭菜都有一尺来高…… 比别家的菜长势都要好。 赵虎擦着嘴出来，一看他俩就是满脸不高兴，“你们干啥？我们正吃饭呢！” 徐侠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一笑起来两个大酒窝，特别能拉近和别人的距离，他举起手里提着的东西，和声细语道：“虎子兄弟是吧？你想必也听说了，我们是县衙的人，这两日正在屯子里走访。 “若是赶巧遇上饭点儿，就在老乡家里借一借锅灶，用了的柴火和水，稍后都会补上。” 篮子里装着手指长的一小条风干肉，一颗鸡蛋，一碗糙米，还有一小捆野菜。 周彧也把自己手里拿着的碗筷展示给赵虎看。 赵虎挠了挠头，“那你们等等，我去问问我娘。” 安安吃完半碗小米粥，早睡了。 秦瑛吃饭慢，便端着自己那份回了东屋。 赵大婶和赵虎三口两口吃完，在堂屋接待周彧。 徐侠则去院里的锅台边收拾着煮饭。 第十五章 要抱抱 周彧慰问了赵大婶几句，拉了几句家常。 气氛很快变得融洽，赵大婶试探道：“咱们黑山这么大，有水的地方肯定还有不老少。 “不过，我们挖的水井虽说能让四邻八乡的乡亲们暂时保命，可要缓解旱情肯定不够哇！ “来挑水的人越来越多，用水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指不定啥时候就干了。 “这老天爷啊，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可怜可怜俺们这些苦命人，给下下雨……” “咱们不能光指望老天爷，”周彧沉声道，“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 “为今之计，首先是让所有人都看到活着的希望，然后再谋其他。” “这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哦！”赵大婶拍着自己扭伤的腿愁眉不展，“大老爷来我们这应该也发现了，屯子里外到处都是掏的洞，那就是刚旱时候乡亲们掘的井。 “那会儿啊，几乎每个屯子里都在掘井，可是挖了那么多，就没一个能出水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抛家舍业搬走了。 “唉，不瞒大老爷您说，我们这也是没地方可去，要不然哪能留在屯子里等死？” 周彧沉默片刻，他知道赵大婶说的是实情。 到任后，他便组织人到处寻找水源，可是沁县境内只有一条河，水位也下降得利害，只能勉强保证沿河百姓日常饮用，连灌溉都满足不了，沿河的耕地缩减到了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至于其他一些小的溪流、湖泊，早就干涸了，哪怕是在湖底、河床上挖井，都不能保证出水。 更不要提别的地方。 所以旱情一直持续，整个沁县乱象频出。 他联合周边各县，开了官仓赈济，但对于全县百姓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各地的混乱越来越严重，他不得不四处奔波处理。 一听说桐树屯这里掘井出水了，他第一时间就赶了来，想要找到他们掘井的经验，虽然过去失败了无数次，但万一呢？ 万一别的地方也能像桐树屯一样掘井出水，这一县的百姓不就有救了？ 何况，他来桐树屯也并没有耽误别的事，他派人去“借”了一批粮食，这批粮食到位，整个沁县的百姓就有望平安度过严冬。 倘若桐树屯的经验能推广开来，开展春耕便不是奢望，届时，百姓才算是真的看到生的希望。 他再次问起寻找水源的事，赵虎只能重申：“大老爷，我们真的没有半点隐瞒！ “那时候我们都断顿好久了。 “靠山吃山，刚开始那一年，我们还能上山踅摸点吃的。 “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捡到一两只饿死的野物，等山上的草啊树啊的都旱死，可就啥也没了。 “屯子里外的老鼠洞都被我们掏得干干净净啦！ “实话同您说，要不是我姐捡到了安宝儿，我们都打算等着饿死了！” 不是为了养孩子，他们何必耗费力气上山？过去上山那么多次，找到吃的了？ 周彧垂眸，陷入了沉默。 偶然，运气。 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运气！ 赵大婶失望地问：“大老爷，别的地方真挖不出水？” 周彧默默点头。 此时，安安已经醒了过来，悄悄听了一会儿，小嘴儿一弯，笑了，别人找不到水源，她能啊！ 所以她一个翻身到了正背对着她在炕桌边做针线的秦瑛身边，抓住她的衣角，软软糯糯喊了一声“娘”。 “乖宝儿醒啦！”秦瑛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把剪刀收起来，扭身将安安抱起，先给她把尿，然后喂水。 安安乖乖喝了一点水，便挣着身子要去外面。 秦瑛本不愿出去，但转念一想，周彧是有身份的人，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能帮安安寻到亲生父母。 他们一家固然疼爱安安，但能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 若是确定安安不是被抛弃的，她亲生父母都是正派人，便当送她回去一家团圆。 若她亲生父母不是好的，那就说什么都不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想罢，秦瑛便利索地下地穿鞋，给安安整理好衣衫鞋袜，才抱着她出去。 到了院中先给周彧行了礼，才挨着赵大婶坐下。 赵大婶熟练地接过安安，往她怀里塞了草编的小蚂蚱。 安安扭着身子冲周彧伸出双手，露出软萌萌的笑容，小嘴儿一张就是“抱”。 赵大婶腿脚不太方便，一时有点抱不稳，赵虎见状赶忙把孩子接到了手里。 安安心里着急，蹭点能量怎么就那么难！ 她索性把嘴一咧，“哇”的哭了起来。 这还是她到赵家以来，第一次放声大哭，赵大婶母子都慌了手脚，秦瑛赶紧把安安接到怀里，轻声细语哄着。 安安脸上挂着泪珠，眼眶红彤彤，小嘴儿撇着，再次扭着身子朝周彧伸出手去，“抱！” 周彧立刻站起来，微笑道：“看来，在下与这小娃儿有些缘分，不如就让我抱抱？” 秦瑛无声叹了口气，把安安递了过去。 一到周彧怀里，安安立刻满足了。 哇，这个帅大叔身上竟然不臭！虽然便宜舅舅对她很好，她不该嫌弃，但舅舅身上就是总有一股子汗臭味嘛！ 尽管帅大叔身上没有什么香气，但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就让人很舒服哇！ 她立刻破涕为笑。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赵虎，还有点伤心，嘀咕道：“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才没有呢！ 安安才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呢，这不是帅大叔不常来嘛！ 大不了，一会儿好好补偿舅舅就是啦！ 安安带着一点小心虚扫描了一下赵虎，发现他身上的锦鲤加成已经失效，便再次给他打了一道。 啊，也不能漏下帅大叔！ 一道锦鲤加成打过去，周彧瞬间觉得身子一轻。 低头看着怀里粉妆玉琢的小女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 他不由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替她把脸擦干净。 换来安安一阵“咯咯”的笑声。 哎呀呀，为了点子能量，本统也是煞费苦心啊！ 但愿从帅大叔这里也能源源不断得到能量！ 徐侠已经把饭做好了，过来问在哪里吃。 第十六章 很用心 赵虎连忙把矮桌搬来，又帮着摆碗筷。 周彧客气邀赵家人一起吃，被拒绝了，“我们刚吃完。” 赵虎去接安安，这回安安没拒绝，再不哄哄舅舅，他的嘴巴都能挂油瓶啦！ 周彧把那碗鸡蛋羹往前推了推，“这个给安宝儿吃吧。” 赵家人本想拒绝，但周彧态度诚恳，他们也怜惜安安从没吃过鸡蛋，因此有些犹豫。 周彧干脆拿羹匙挖了一块送到安安唇边，哄着她吃。 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啊！ 安安当然不会错过，张开嘴“啊呜”一口就把蛋羹吃到了嘴里。 嗯？好吃哎！这还是她来到现实世界吃到的最美味的一口食物！ 娘亲和姥姥、舅舅当然都很好，非常好，都在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但她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口蛋羹不好吃！ 赵虎只是稍一迟疑，安安就吃掉了第一口蛋羹，他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赶忙扭头去看自家老娘和姐姐。 赵大婶和秦瑛再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趁着赵虎扭头，周彧已经笑眯眯把第二口蛋羹递到了安安嘴边。 安安也美滋滋张嘴吃下，然后冲周彧露出甜蜜软萌的笑容，一双大眼睛还不灵不灵闪着。 周彧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刻把孩子从赵虎怀里“抢”了过来，抱坐在膝头，一勺勺细心地喂着，偶尔有一点点蛋羹渣渣粘在小娃娃唇边，他立刻掏出手帕，轻柔地擦去。 见状，赵大婶和秦瑛更没法拒绝了，同时心里也觉得酸酸的。 安安命苦哇！若是早几年，何至于连口蛋羹都吃不上！ 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怎么突然又增加了0.03的能量值？扭头一看，姥姥和娘亲都是满脸心疼，就连舅舅也是眼眶红红的。 这一瞬，她心里忽然也泛起了一股子酸楚，忍不住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心口。 他们这是在心疼自己？ 为啥？ 因为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蛋羹？ 他们为没能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生活在愧疚？ 大可不必呀！ 她，安安一六八，从不耽于口腹之欲！从不追求安逸生活！ 她，是统界业绩之王，卷王之王！ 她，本是个无情而强大的系统！ 但，此时此刻，竟生出了无比感动的情绪…… 这种情绪，好奇妙啊！ 叮！能量值+1。 安安蓦然瞪大了眼睛。 啥玩意楞？ 咋就突然增加了这么多？ 聪明的小脑袋瓜转起来！ bingo！知道啦！ 这是因为自己有了明显的情绪反馈，所以才增加了能量值！ 再反馈一个！反馈一个！馈一个！一个！个！ 咋没用？ 情绪反馈不受主观意识支配…… 意识到这一点，安安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了。 很快一碗蛋羹见了底，周彧温柔又仔细地帮安安擦干净了嘴角，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能量值+0.01。 安安的大眼睛瞬间又亮了！ 哦豁！帅大叔这是真心喜欢自己了啊，看来喂饭真的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啊！ 喂饭之前，帅大叔还只是单纯想要通过自己与娘亲他们套近乎，别看自己的身体目前只是一个小婴儿，但芯子里是个啥都懂的成熟统啊！ 还看不透他这点小心思？ 秦瑛赶紧推了推赵虎：“大老爷还没吃饭呢。” 赵虎忙把安安接过来，非常不好意思，“耽误您吃饭了。” “无妨，”周彧温和地笑笑，眼神还停留在安安白净的小脸蛋儿上，“我很喜欢这孩子。” 说真的，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点儿就一点不怕生，又非常爱笑的婴儿。嗯，还特别漂亮。 秦瑛把安安从赵虎怀里接过来，赵大婶重新把草编的蚂蚱塞进她手里，只是没玩两下，小娃娃就睡着了。 周彧的眼神顺势从安安脸上转移到秦瑛脸上。 数日不见，这女子似乎长胖了一点点，比初见时的骷髅样好了许多。 她眉目清正而秀美，可以想象，真正的容貌必定不差，与安安的脸贴在一起，倒也有几分相似。 收回目光，快速解决了饭菜。徐侠去清洗餐具，周彧则把桌子擦干净了。 邀请赵家人全都坐下，指着院子里的菜蔬问：“不知道你们平日都是怎么侍弄的？ “我们已经走访了村里大多数人家，别家的菜都没你们家的好。” 赵家人互相看看。 赵大婶呵呵笑了几声，“这有啥的？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侍弄粮食菜蔬都是最拿手的。 “别家没我家的好，约摸是他们没我们这么上心。 “大老爷瞧瞧，别人家浇菜、上肥都是一垄垄地来。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一棵一棵来。” 她示意赵虎去摘了一篮子菜过来，“大老爷来我们家，还给我们安宝吃了蛋羹，我们也没啥好送的，就给您摘点菜吧。” 周彧很仔细看了菜篮子里的菜，十分惊奇：“您家这菜好像不会生虫？” “种菜种庄稼都是一个理儿，”赵大婶笑呵呵说道，“只要苗壮了，就不怕虫咬。 “倒也不是我家菜地里没虫子，唉，说起来，这虫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样的旱灾都没能杀死它们。 “不过我家闺女和小子都是不怕麻烦的人，没事干就去捉虫，一来二去，菜地里的虫子就都被捉完了。” “其实这是我姐的主意，”赵虎摸了摸头，憨憨地道，“我姐说，咱好容易能种菜了，哪能给虫子们糟蹋了，所以就去翻着菜叶子找虫子。 “哪能知道安安爱看啊！她爱看，咱当然就爱捉，所以嘛，嘿嘿……” 赵大婶也笑呵呵说道：“对！我这闺女可聪明啦！这按棵浇水、上肥的法子就是她提出来的。” 周彧不由多看了秦瑛一眼。 秦瑛淡淡笑了笑，“这也是没法子，旱了三年，实在是怕了，就算是有水了，也想着精打细算着用。” “还不止呢！”赵虎一拍脑袋，补充道，“我姐还带着我给这些菜摘花授粉呢！ “那些长得不好的花，太密的花就都摘掉了。 “丝瓜、冬瓜、南瓜都是摘了雄花去授粉的。大老爷瞧，我们这些瓜是不是比别人家都长得好？ “这用心不用心，真的是区别很明显的！” 秦瑛清了清嗓子，推了赵虎一把，“少说两句！” 第十七章 去帮忙 安安在屋里炕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醒来，想道：赵家这些菜长势好固然是因为她给的锦鲤加成发挥了作用。 但是他们个人的努力也功不可没！ 娘亲棒棒哒！ 周彧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们真的很用心。如今没有蜜蜂蝴蝶之类传粉，的确很影响这些需要授粉的瓜菜。” 赵虎咧开大嘴笑，一脸得意，他姐就是这么聪明能干！ 周彧又把话题引到了庄稼上，道：“我们去田里看过了，你们屯的庄稼比别的屯好许多，看样子今年是个丰收年。” “那可不么！”赵大婶提到地里的庄稼，就笑得很满足，“我们整个屯子的人统共就侍弄这么几亩地，都是老庄稼把式了，还能侍弄不好？” 赵虎也跟着说：“我们不是轮着守庄稼么？轮到我们的时候正好赶上大豆开花和玉蜀黍灌浆，我们就去也授了个粉。” 怕安安睡梦中翻身摔下炕，秦瑛告罪一声回屋陪孩子，继续做针线。 只听周彧十分感兴趣地问：“怎么授粉的？那么多庄稼呢，可不同于种菜。” 能明显感觉得到，他刻意放低了声音。 赵虎大咧咧说道：“别的没有，我们每家每户谁还没个鸡毛掸子？” 周彧往屋里看了一眼，轻笑道：“安宝儿睡实了没？怕不怕吵？” 赵虎扭头看了看，笑：“不怕，我们安宝儿可皮实了，一点儿不怕吵！”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我们跟人借了两个鸡毛掸子，在地里来回走几趟，不就干完了？ “一遍不放心，再来一遍，瞅着别把花儿碰掉了就成。 “当时不觉得如何，后来看到玉蜀黍棒子都长得特别好，比从前还好，就知道我们的功夫没白费！” 周彧颇感兴趣，追问：“这法子也是你姐姐想出来的？” “嗯呐！”赵虎颇为自豪，“除了我姐，谁能有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 赵大婶笑着拍了他一把，跟周彧解释：“您别见怪，我这傻儿子谁都不服就服他姐。” 周彧眨眨眼，露出几分好奇：“听说你们本不是一家人？” “唉！”赵大婶叹了口气，“俺们瑛子命苦！她和她亲娘本是逃难到俺们屯子的。 “那时候还没闹旱灾，咱们这日子也都过得去。 “娘儿俩就租住在隔壁郭家。 “瑛子娘身子不好，病死了，临死的时候，把瑛子许给了郭家的小子郭温。 “俺们乡下人成亲都早，瑛子十四那年，郭家要给她和郭温成亲。 “天下大乱，到处打仗，到处拉壮丁，人人头上都吊着一口刀似的。 “郭家也是想早点儿留个后。 “哪知还没等拜堂呢，郭温就被抓了壮丁，这一走就是三年，后来……” 周彧微微瞠目，郭家人听起来不太地道啊。但这是人家的私隐，他不好意思细问，只沉默地听着。 赵大婶话锋一转，笑呵呵道：“但咱瑛子是个聪明勤快又能干的。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还识文断字的。 “念书的人就是聪明，所以俺们想着等冬天没啥事的时候，让瑛子教虎子识字，看看能不能把这傻小子变聪明点。” “读书识字的确是好事，”周彧颔首，“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和我说，能帮的，我必定帮到底。” “不用不用，”赵大婶赶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 说了一会儿闲话，周彧终于提到了此行的目的：“不知能否请虎子兄弟给我们帮个忙，找找水源？” 赵大婶立刻说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只是我家这傻小子哪有那个本事哦！ “大老爷方才也说了，寻了这三年也没能打出几口出水的井，虎子哪能办到！ “我们屯子这口井，那可是纯纯的运气！ “不瞒您说，后来我们也试着在别处找过水源，但都没能成。” 说到最后，赵大婶也十分沮丧。 周彧也沉默了。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过去多少办法都试过了，哪怕是最有经验的老把式都无计可施，赵虎这么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罢了。 原本毫无存在感的徐侠忽然说道：“大婶，运气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如今大旱三年，整个黑山范围都滴雨不落，除了靠近河道的地方，几乎都打不出水。 “唯独这里能出水……除了归结为您说的‘运气’似乎也没别的解释了。 “若是您家这好运能帮到我们，不知会救多少性命，等于您家也积了大德……” 积大德？ 刚刚醒来的安安及时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扶着炕桌坐了起来，拽着秦瑛的袖子就“咿咿吖吖”往外指。 唉，不会说话可真难受！ 同为人类，为啥交流要靠猜？ 很奇异地，秦瑛这一次竟猜准了她的想法。 或者，秦瑛也想利用安安的福运帮助更多人，在不暴露她的情况下。 她利索地给安安穿好衣衫鞋袜，抱着她到外面，跟满面为难的赵大婶说：“娘，咱们去帮帮忙吧。” 赵大婶怜惜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安安脸上。 秦瑛微微一笑：“您放心，我和虎子都不会让安宝儿遭罪的。正好您这几天好好在家养养身子，过不多久就该秋收了。” 赵虎也拍着胸脯说：“娘，你放心，谁敢让咱安宝儿受委屈，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赵大婶照着他的头就拍了一巴掌，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周彧面上露出笑容，起身与赵家人辞别：“如此，我们明日便动身吧，就从山上找起。 “明日我们来接你们，不知什么时辰方便？” 既然答应了，赵家人便不扭捏，回了个“随时都行”。 “那就一早吧，”周彧便做了主，“我回去炒点面，明日带上给安宝儿吃。 “可惜今日的鸡蛋是最后一颗……” 秦瑛赶忙拒绝：“不用不用，安安的口粮我们自己会准备的。” 周彧没再说什么，但稍后还是让徐侠把之前章瑾之没能送出的白面送了过来。 这一次赵家人就没再拒绝了。 秦瑛用剁的碎碎的青菜和了白面，给安安蒸了几个小馒头，又准备了一些粟米，把水囊里灌满水，忙到半夜才睡下。 第十八章 有发现 周彧带了包括徐侠在内的五个人，其中竟还有一个中年妇人。 赵虎心粗不觉得有什么，秦瑛却不觉多看了周彧几眼，没想到这人这般心细，怕自己孤身一人随同一群男子出去惹出什么流言蜚语，还特意找了这么个人。 那妇人姓钟，据她自己说是周彧家的厨娘。 钟婶很快跟赵大婶熟稔起来。 赵大婶客客气气说道：“有你跟着，我就放心了，俺们瑛子到底年轻，头一回当娘，有啥不懂的，大妹子多教教她。” 钟婶大包大揽。 秦瑛和赵虎带齐了应用之物，便随周彧等离开了桐树屯，章瑾之继续负责走访之事，不光桐树屯，周边村子也都要走访。 长话短说，周彧一行偏离桐树屯大约十里之后才上山，上的是另一个山头，约摸距离桐树屯水井的直线距离有二十里，实际步行少说也要走半日。 山脚光秃秃的，草根都被挖了，树皮也都被剥了。 到日头西斜，上到半山腰，才能见到完整的草木。 大家停下来歇脚，赵虎跟周彧唠叨：“你们来得巧了，若是早几个月，我们屯子那边也是这样的。 “屯子里的人实在是饿得没力气，所以不会往深山里走。 “我们这也是为了养安安，要不然，明知道啥也找不着，还白费那个力气干啥？ “走动一多了，还饿得快。” 钟婶早就把安安从秦瑛那里接了过来，让秦瑛歇歇。 安安立刻朝着周彧扑了过去。 钟婶不防备，还被她闪了一下。 幸而周彧身手敏捷，快速把娃接到了怀里。 秦瑛和赵虎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秦瑛往前抢了两步，觉得不妥，推了赵虎一把，赵虎便想把安安接过来。 哪知安安小身子一扭，给了他个小屁股，伸手指着旁边的林子，大叫“肘”“肘”。 周彧便抱着她往那边走，一边招呼赵虎：“一起吧。” 他看得出，秦瑛非常紧张这个孩子，不愿她离开视线半步，所以有赵虎跟着会比较好。 安安暗自得意，这俩人身上都有自己给的锦鲤加成，双重叠加，必然有好运发生。 至于水源么，今天找到太早了，看明天晚上的吧。 周彧抱着安安进入密林，因为没风，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 赵虎不由感慨道：“从前，只有猎户才敢几个人结伙到这种地方来。 “山上时常有野兽出没，要是运气不好，碰上老虎啊狼啊甚至熊瞎子啥的，落了单是会没命的。 “旱得久了，那些猛兽不知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是也饿死了……” 周彧眼神一定，忽然指着前方问：“那是什么？” 一片枯黄之中透出若有若无的绿色。 他抱着孩子，有些不方便，赵虎便跑了过去。 不多时用衣襟下摆兜着一大堆松塔跑了回来，喜滋滋说道：“大老爷，咱运气真好！那边的几株松树是活的！” 周彧眼睛一亮，低头看了看怀里昏昏欲睡的安安，道：“往后别这么生分了，我虚长你几岁，你喊我一声周大哥吧。” 赵虎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道：“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周彧淡淡说道，“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凡人？” 赵虎被秦瑛耳提面命了许久，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就喊您周大人吧？” 周彧略一点头，凡事需要慢慢来。 两人从林子里出来，跟众人一说，大家便移步到了松林那边。 几株老松生在地势低洼之处，松针是黑沉沉的灰绿色。 虽看着不大精神，但跟那毫无生气的枯黄比起来，却是十分振奋人心的。 因此有人便叫道：“这里说不定就能挖出水呢！地下若没水，这些松树早就死了！” 也有人赶忙过去收集松塔，拿起来凑在鼻端闻，没有怪味。 周彧道：“天色不早，咱们今晚就在这里歇了，挖井的事明日再说。” 他很自觉将睡着的安安递给赵虎，赵虎又把孩子交还秦瑛。 一群人很快挖好了隔火带，生了两堆火，男子们在一边，钟婶和秦瑛、安安在另一边。 简单吃了晚饭，众人便把收集到的松塔集中在一起，将松子剥离出来。 竟也得了小半筐。 周彧环顾四周，满目萧然，便道：“山上的树木大部分都枯死了，难得得了这么多松子，回头育了苗，重新栽回山上吧。” 他看了看赵虎，不由微笑：“你们屯子的陈九爷是个妙人。” “啊？”赵虎有点没听懂，茫然地眨了眨眼，但这并不妨碍他推崇陈九叔，“九爷是俺们屯子里最有见识的人啦！ “他年轻的时候去外面闯荡，走了很多地方呢！ “周大人说的栽树这事儿我们九爷早提出来了……” 次日，吃了早饭，一群人就开始掘井。 安安给其他人也打出了锦鲤加成，虽说大部分都逸散了，也比一点都没有强。 所以，掘井进行得很顺利，大伙儿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但挖出的土层都很干燥，大约挖了两丈就被周彧叫停了，“这里不成。” 众人倒也并不沮丧，此次行动本就是纯属碰运气。 倒是四处踅摸的时候，又收获了一些干果，而且没有半点异味，算是意外之喜吧。 隔了两日，他们转战另一个山头，这一次在午后，发现了一只抱窝的野鸡。 众人大喜，既然有活物儿，就说明附近一定有水源！ 于是众人将捉到的野鸡连同那一窝野鸡蛋都倒扣在筐子底下，两两结队，分散开来寻找可能的水源地。 安安在秦瑛背上晃了晃小脑袋，这个功劳还是送给娘亲吧！ 她指尖凝聚了1个能量值，往前方点了点，旋即困倦地睡了过去。 秦瑛和钟婶拨开面前将近一人高的枯黄干草，眼力极佳的钟婶立刻瞪圆了眼睛：“瑛子，你瞧！” 秦瑛抬眸，前方空地上有一片绿意葱茏的野菜野草！ 钟婶三下两下便蹿了过去。 给秦瑛造成的震撼不亚于发现水源。连厨娘都有这样好的身手，那周彧身份更加不一般。 说不定便是朝廷大员之后或者勋贵子弟，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这穷乡僻壤的…… 第十九章 有请托 钟婶已经摘下背筐，抡起铁锹开始挖了，与昨日不同，挖出来的土是发潮的，越往下湿润程度越深。 她扭头大笑起来，“瑛子，快来看！这是不是和你们头一回发现的那地方挺像的？” 秦瑛也克制不住地高兴，“是！比那个还好！” 她把野菜全都挖了出来，抖掉土，装进背筐里。 钟婶则飞奔去喊人。 不多时，周彧等人全都聚拢了过来，瞧见这等情形不由都露出笑容，这里出水的几率很大呀！ 之前都没发现过这样嫩生生的野菜呢！ 于是在周彧的指挥下，众人有序而动，先把大概的区域划出来，然后先简单挖出雏形，搬来石头夯实了泥土之后垒好井台，又以最短的时间调了十几个人过来。 周彧还跟秦瑛说：“桐树屯的井我看过了，其实并不牢靠。” “那是因为我们力量有限，”秦瑛垂眸，“而且当时也并不敢确定真的能出水。” “我没别的意思，”周彧怕她误会，赶忙补充，“只是觉得，你们能凭一己之力挖出那么大一口井，着实不易。 “如今我们人多，准备也够充分，自然要做得更好一些。” 他看了看秦瑛怀里沉睡的安安，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要不要我替你抱一会儿？” 小家伙的脸蛋儿圆了些许，也比初见时长大了不少，一定很沉手。 秦瑛稍稍后退两步，直接拒绝：“不必了，大老爷自去忙吧。” “嗯，”周彧看着已经架设好碓架的众人，轻声道，“其实秦姑娘不必对我这般防备。 “我一开始便说过，我对你们没有坏心。” “我知道，”秦瑛仍旧十分疏离，“您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好官。” 周彧眨眨眼：“你猜到了？” 秦瑛扯了扯唇角，“陈九爷有事也并不瞒着我和我娘。” 顿了顿，她才继续往下说：“正因为您是大老爷，而我们只是一介草民，才更不敢与您走近。 “否则，便是您不嫌弃，我们这里也会生出许多是非。 “小老百姓，禁不起任何折腾。” 周彧不禁轻轻一叹，“人生在世，活得太明白没意思；但活得不明白，又可惜。 “不管怎样吧，这一次终究是你们帮了大忙，而且，后续还需要你们继续帮忙。 “所以，算我欠你们一个大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秦瑛踟躇片刻，咬了咬唇，心中虽万般不舍，却还是说道：“大老爷，我还真有一个请求，您能不能帮忙查一查安安的身世？ “若她的亲父母是可靠之人，我们自不能令他们骨肉分离。 “但若她亲父母是那等冷血无情的，还请您不要向他们透露安安的任何消息。” “好，”周彧毫不迟疑答应下来，“我必竭尽所能。” 毕竟孤男寡女，不好长时间单独相处，周彧很快走开，让钟婶照顾秦瑛母女休息，自己过去帮忙。 秦瑛抬眸看过去，不管是搬、扛、抬任何重物，周彧都与众人一起，为了干活方便，他把衣襟下摆撩起别在腰上，袖子也高高挽起，露出一截健壮的手臂。 钟婶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取出水囊喝了点水，笑呵呵说道：“我们大爷从来都不娇惯自己，那可真是什么活儿都会干！” 秦瑛笑了笑，没接话。 天黑，碓架已经架设好，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开始用蒲扇锉凿井。 虎子觉得稀罕，一直在那围着看，看一阵就回来和秦瑛讲：“姐，周大哥人他们这家伙事儿可真全啊！比从前来咱屯子的钻井队的还好！” 有器械帮忙，自然比纯人力要快得多。 到半夜的时候，打出来的土已经带有泥水了。 到后面还是得换人力，用辘轳把坐在大筐里的人送下去，再用土箩将挖出来的泥土运上来，同时不断夯实井壁。 很快，井底便传来消息：“出水了！” 上边的人赶紧绞动辘轳，把井底的人拉了上来，这人虽然满身满脸都是泥水，却笑得十分开心：“大人！成了！出水很冲！” 周彧自然也十分开心，让他去一旁清洗换衣服。 那人摆摆手：“不着急，等这边水到了井口再说吧！” 众人又把烧过的草木灰全都投入井中。 周彧又命人刨了两个大树根去烧，稍后也一并投进去。 也不着急拆除碓架，除了值夜的，所有人都去睡了。 安安醒来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众人尚在沉睡中，她估摸着井水没那么快澄净，索性花费了0.002的能量去助力。 她一醒，秦瑛立刻跟着醒来，忙给她把尿，又要给她做吃的。 另一头，周彧也醒了，顺手把睡在自己近旁的赵虎推醒，递给他一小袋炒面，“去拿给你姐。” 赵虎揉着眼睛，晃晃悠悠来到秦瑛身边。 秦瑛原本是准备给安安熬一点粟米粥的。 赵虎把炒面袋子往她手里一塞，打了个哈欠，“姐，这是周大人给的，吃这个比煮粥快。” “虎子，”秦瑛把袋子还给他，皱着眉说，“这年月，谁的口粮都不多，咱又不是没得吃，快还回去！” 赵虎慢慢清醒过来，左右看看，靠近秦瑛，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白日里周大人同我说，他得了一批粮食，如今不缺吃的。 “再说了，这就是他特意给咱安安准备的。 “咱大人不拘吃点啥都成，安安可不能受委屈！” 说着抱起安安，给“飞”了一个，大声问道：“是不是啊？” 安安配合地“咯咯”笑了起来。 她醒来就发现自己忽然增加了0.04的能量，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但是这会儿帅大叔给自己送口粮，附赠的0.01能量，她是真切感受到了。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情感能量加成只有0.01，情绪波动过大才会增多。 但她也没感受到娘亲、舅舅，或者是帅大叔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啊！ 搞不懂！ 众人陆续都起来了，钟婶去烧火做饭，秦瑛去帮忙。 明显看到干粮袋增加了一些。 钟婶笑呵呵解释道：“秦姑娘只管放心吧，我们大爷得了一笔救济，这回所全县勒紧裤腰带都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秦瑛冲她笑笑，忍不住扭头去看周彧。 周彧已经到了井边，正在亲自摇动辘轳打水。 第二十章 提建议 熹微的晨光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剪影，仿佛不似凡人。 这样的人，应该很快就与他们没有交集了吧？ 秦瑛收回目光，把热过的小馒头给安安啃，又拿热水冲泡炒面。 周彧打上来一桶水，十分讶异，这水清澈明净，清晰倒映着他的面容。 照常理来说，新打的井不该这么快就出清水才是。 但一回想，桐树屯挖的那口井以及池塘，据说也是很快就清澈的。 或许是同一条过于优越的水脉？ 徐侠很快来到他身边，探头看了看，也是又惊又喜，“爷，这可太好了！” 其余众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先确定水质无毒，尔后徐侠尝了一瓢，入口清冽甘甜。 这才拎过去给钟婶用。 钟婶烧饭用的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水，量不多，得精打细算着用。 如今得了这么多清水，可把她高兴坏了，赶忙大声提醒：“都别喝生水，容易闹肚子的！ “这头儿的开水很快就能喝了！” 山里不缺柴火，烧水自然快，倒进瓦罐放在旁边晾凉，继续煮饭烧菜。 钟婶还随身携带着一小罐猪油，往锅底一擦喷鼻香。 赵虎忍不住狂吞口水。 周围人看着他，发出善意的笑声。 赵虎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是太久没闻过肉味了。俺们家日子不好过，从前没闹饥荒的时候，一个月也难得吃一回肉。” 众人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周彧低低一叹，子民生计艰难，那便是他这个父母官无能。 徐侠又同他说：“大公子，这里虽然打出了水，但是远离村镇，如今还好些，山上几乎没有野兽。 “若是灾荒过去，怕是仍旧会被荒废。” “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吧，”周彧情绪也不高，“这里不像桐树屯水井那边，地势平坦可以挖水塘。” “但是可以挖水渠，”秦瑛已经给安安喂饱了饭，小娃娃闹着要找周彧，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孩子走过来，正好接上了话茬，“这里正好是个斜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射来，他们也想来的，就是觉得可操作性不强。 秦瑛略有些紧张，抿了抿唇，又道：“当然，只是一点拙见，未必可行。” “也可一试，”周彧微笑颔首，“只是我们不太清楚这里的地质如何，不晓得挖掘水渠会遇到什么困难。” 安安张开手臂，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就好好带我啊，我会让你们把挖渠变成一件简单事哒！ 周彧见秦瑛都快抱不住扭来扭去的小娃儿了，赶忙伸手把她抱了过来。 赵虎慢了一步，不由撅了撅嘴，觉得自家外甥女有点不分远近，竟然不找他这个正牌舅舅要抱抱，反而赖上一个外人！ 咋啦？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周彧转头吩咐人去勘察地形。 秦瑛拉了一把赵虎，“你也跟着去瞧瞧，论走山路，他们可比不上你。” 赵虎答应一声，跑过去帮忙。 秦瑛见安安跟周彧相处愉快，便放心回去帮钟婶做饭。 不多时，两人便合力做了两盆菜一盆杂粮饭。 虽然赵虎闻到了肉味，但其实也只是能看到大锅菜上漂着的一点点油花而已。 钟婶平均分配，每人都是一碗杂粮饭配菜，不拘饭量大小，不论身份高低，都是这么多，分配完毕，菜和饭都点滴不剩。 吃完饭，安安已经睡着，仍交给秦瑛；周彧则继续带人勘探挖渠路线。 秦瑛闲不住，要去寻一寻有没有什么山货。 钟婶本来要跟了去，秦瑛忙道：“您就别去了，我们在山上跑惯了，如今也没有猛兽，不怕有啥危险。 “而且我也不往远处走，倘或运气不好，真的遇到什么歹人，不说我拿着防身的家伙呢，就是我招呼一声，你们也能及时赶过来。 “再说，咱这里有这么多东西呢，不留个人守着，万一叫人偷了去可咋办？” 钟婶还想让她把安安留下。 秦瑛又拒绝了：“我从前也是这样背着安安山上山下跑，都习惯了。” 钟婶就不好再坚持，毕竟人家才是母女。 秦瑛背着安安往山上走了三里多地，在一根木头底下发现了一些干木耳，归拢到一起，掂量掂量能有三斤多。 秦瑛喜滋滋装进随身携带的筐子里，想了想，又把长木耳的那段木头给敲了下来，现在有水了，回去往这木头上多淋点水，说不准还能长木耳呢。 离了这里，又往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找到了一片干菌子，约摸有五斤。 她把菌子收了，又笼了些杂草，简单编织，兜了不少长菌子的土。 起身又在树上做好标记，等会儿喊了虎子过来，多挖点土回去，若是他们小心照顾，这土里还能生出菌子可就太好了。 安安悄悄在她背上拱了拱，嘿嘿，有她在，娘亲配制出正确的蘑菇培养基还不是易如反掌？ 若没有她，大旱三年还能找到干木耳、干蘑菇？早都化成土啦！ 秦瑛捏了捏她的小手，温柔道：“安安，谢谢你，总能给娘带来好运……” 心安理得收获0.01能量，安安“嘿嘿”笑出了声，客气啥呀！咱这不是互利互惠么！ 秦瑛出来时间不短了，怕别人担心，便顺着原路返回，小心地在沿途的树上都做了标记。 离宿营地还有一里多地，忽然又发现了一片山核桃，树上树下都散落着不少。 她没过去，快步回了宿营地，准备喊了别人一起去收，多点吃的，也是好事一桩。 周彧正在同钟婶说话，面上一片严肃，钟婶羞愧地低着头。 而赵虎则迎着她跑来，接过她肩上挑着的筐子，脸上担忧隐去，露出欢喜笑容：“姐！你可回来啦！你去哪儿了？怎么走了那么久！我们到处找你呢！” 秦瑛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解释：“就是去寻了些山货。” 然后快步朝周彧和钟婶走去。 周彧见到她，目光上下扫视一番，确定她平安无事，脸色这才轻松下来。 秦瑛忙给周彧行了个礼，歉意地道：“让大老爷担心了。” 第二十一章 清障碍 周彧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道：“秦姑娘，我带你们出来，是在陈九爷和赵婶子跟前做了保的，必须要确保你们三人的安全。 “从前你们是不是单独上山，上山多长时间我管不到，但如今既然跟我出来，便要听从我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说罢，看见安安脸上软乎乎的笑容，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赶紧又道：“我也不是说你们不能再上山，但起码要提前同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同行。 “桐树屯及周边村子虽杜绝了人吃人的恶事，但并不代表别的地方也绝迹了，实在大意不得。” 秦瑛低头听训，又行了个礼，红着脸道：“我知道错了，保证绝不再犯。” 钟婶从赵虎手上接过筐子，又惊又喜：“这是菌子？哎呀，还能找到菌子呢？ “这得有多少啊？怎么沉成这样？” “没多少？”秦瑛偷偷瞧了周彧一眼，小声道，“我挖了一些长菌子的土，那个沉。” 又给周彧行了个礼，得到允可才离开。 这一回安安没再闹着找周彧，她从周彧方才的口气和脸色可以看得出，帅大叔在训娘亲！ 嘁！就算你长得帅，就算你能帮我增加能量，也不能这么训我香香软软的娘亲！ 叮！能量值+0.5。 安安疑惑地眨眨眼，忽而又咧开嘴笑了，娘说自己是她的福星，她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福星呢？ 钟婶并没有翻动那一筐菌子，只是提过去放在一旁。 秦瑛挑出一大捧木耳和蘑菇，交给钟婶：“您拿去泡发一下，这些都没毒，很好吃的。” 钟婶推辞不过，笑着收下。 赵虎过来帮着一起翻检蘑菇，看到了那些土和木头，忙问：“姐，你弄这些干啥？怪沉的。” “我是想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蘑菇和木耳，”秦瑛微微一笑，“若是能的话，咱冬天不是又多了些可吃的东西？就能省下更多粮食了。 “不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是会饿肚子。 “肚子饿了，哪有力气干活？” 赵虎连连点头，“不愧是我姐，想事情就是长远！” “少贫嘴了！”秦瑛笑骂，“让别人听见，还不知怎么笑话咱呢！”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赵虎憨憨地道，“他们不爱听自己捂住耳朵呀！我也没让他们听！” 秦瑛笑着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在那头发现了一片山核桃，打眼一看可真不少。 “我做了标记了，”她在地上画了个圆圈，“你等会儿叫几个人，顺着标记找过去，把核桃都捡回来，若是没坏，也能多点口粮。” 赵虎答应了，立刻转身去找人。 不多时，就领着两个人去收了两筐核桃回来。 周彧大喜，命人即刻把核桃剥出来，并去跟秦瑛表示了感谢。 秦瑛帮着钟婶杀鸡、褪毛，野鸡不能喂养，时间长了还会瘦，不如杀了吃个新鲜，至于野鸡蛋，则都给安安留了下来。 钟婶特意放了一大锅水，先熬鸡汤，熬好鸡汤之后，把鸡肉捡出来，重新和着各种蔬菜和泡发的菌子、木耳炖煮。 鸡汤单独分出一份不放盐的，给安安泡馒头吃，大人的则有些重盐，可以用来泡饭。 周彧等人也很久没吃过这样的大荤了，尽管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鸡肉，却也还是十分满足。 钟婶挑留了一块鸡胸肉给秦瑛，“这个剁碎了给安安煮粥吃。天气不算冷，这些吃的放不了太长时间，这么小的娃娃又不能吃太咸，只能这样解解馋了。” 秦瑛赶忙道谢。 尽管安安吃到的鸡汤泡馒头没有咸淡儿，但这前所未有的滋味还是让她十分开心。 见她如此，众人纷纷表示要把自己的鸡肉匀给她。 钟婶忙摆手，并把缘由说了，众人这才作罢。 安安吃饱喝足，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在秦瑛怀里幸福地睡着了。 其余众人可没这么清闲，留下钟婶和秦瑛留守，便去试着挖渠。 这个过程并不算顺利。 赵虎和周彧负责的那一段倒还好，别人那里却屡屡挖到石头，若是调整路线吧，又会大费周章，都要建议停止挖渠了。 安安睡醒，打开监控看了一下，微微撇嘴，唉，这帮人真是福薄，承受了些锦鲤加成竟然还这么衰！ 挖渠受阻，她便不能顺利收割功德能量值，这么能行！ 于是闹着秦瑛过去瞧瞧。 正好钟婶要过去送喝的水，秦瑛便把这活揽了过去。 钟婶见她背上背孩子，肩上挑水罐，还健步如飞，不由笑着点头，真是个能干的姑娘。 安安打开天眼查，仔细查看，也难怪费劲，原来这一面山坡土层很浅，其下全是石头。 计算了一下，移除地下的石头需要耗费0.5的能量，虽然肉痛，但安安还是把能量花出去了。 挖渠的人们突然就发现，恍若有神助，他们再没遇到石头，速率大大提升。 干活的热情自然高涨，一直挖到了半夜才停了下来。 赵虎悄悄问秦瑛：“姐，你说为啥周大人不直接去山下村子喊人过来挖渠，非要咱自己挖？” “傻小子，”秦瑛把留起来的鸡汤热了给他喝，轻声解释道，“你以为你想得到的事，周大人就想不到了？ “我猜啊，他要先确定挖渠的可行性，若当真可行，还要确定路线，到了合适的地儿还会和咱们屯子一样挖个水池。 “咱们都是肚子里有食的，又靠近水源，能多做一点算一点呗。 “你等着瞧吧，明日周大人必定会喊人过来的。 “亲眼见到咱们真的挖出了水，而且最难的事都替他们做好了，他们才会有干劲。” 赵虎不要鸡汤，秦瑛就说安安那份已留好，这些不吃完会放坏，他才不再拒绝。 周彧耳力好，把姐弟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暗暗点头，也不怪赵虎张口闭口就夸秦瑛聪明，确实不差。 次清早起来，安安发现自己的能量值增加了0.2，略一思索就明白，一定是昨天打井成功并顺利挖渠，周彧一行人贡献的。 唉，还没有补足亏空啊！ 她那份早饭就是鸡肉碎粟米粥，还加了一些剁碎的蔬菜和泡发的蘑菇，十分鲜美。 第二十二章 意外喜 果真如秦瑛猜想的那般，周彧早起如常带人挖渠，另派人去距离最近的村子喊人。 一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才陆续有骷髅般的村民有气无力地赶来。 但当他们闻到久违的饭菜香气的时候，立刻爆发出超越身体极限的潜力，发足狂奔。 钟婶的锅灶就安在水渠尽头。 各种干鲜菜蔬，配上少量杂粮，整整煮了三大锅。另备了两桶温开水。 村民们捧着菜粥，混着泪水，狼吞虎咽。 吃喝完毕，周彧派人领他们去看了水量充足的水井。 这些人齐刷刷跪在地上给周彧等人重重磕头，感激涕零。 周彧命人扶起，“你们赶紧回去喊人，咱们把水渠挖通，引水下山，方便以后取水。 “县里这几日就会发放一批粮食，你们省出一些做种子，有水源在，来年的地就不会荒，大伙儿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众人再次磕头谢恩，急匆匆下山去通知乡邻，并取水桶回来挑水。 大老爷嘴上说的好，谁知道这水井什么时候干？不管吃的喝的，还是攥在自己手里稳妥。 周彧看着，也不制止。 等着村民们都挑了一趟水，便让人守住水井，言明：挖渠才能挑水，不挖渠，便不能再挑了。 至于吃的，也是每人仅限一碗，先前吃过的就不能再领。 好些人还想给自己再争取些好处，可周彧一个眼神过去，随行人员雪亮的刀刃就吓破了他们的胆子，都老老实实去挖渠了。 周彧冷冷说道：“不知感恩，只知索取，最终将会一无所有。” 甚稍后又教训了几个刺头：他们干的活翻倍，却每日只能领一碗水。 杀了鸡，自然就儆了猴，再没人敢闹事。 这么一对比，周彧不由感叹：“还是桐树屯民风淳朴。” 其实大多数村民还是肯干的，毕竟旱灾年间有了水就等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们闷着头挖渠，饿了就去要水喝，灌混个水饱，到后半宿才舍得停下来休息。 这些人收工的时候便获赠了几颗核桃仁，并一小包蔬菜种子。 安安第二天醒来，便发现自己多了1的能量值，不由开心笑起来。 打开监控看了一下，哦豁，不得了，果真“人多力量大”，昨天半天加半宿，就把水渠挖到了十里长，深度也很可观。 再帮帮他们吧。 她打出几道锦鲤加成，尽管大部分都逸散了，但留下来的这些还是让村民们获益良多。 又挖到了将近中午，终于到了之前规划好的水池所在地。 留下大部分人挖蓄水池，剩下的人去修整、完善水渠。 如此这般，一连挖了三天，连通水井和蓄水池的沟渠宣告竣工，全长十七里。 蓄水池十丈见方，近两丈深，做了斜坡设计，防止有人溺水。 之后周彧才命人把水井连通水渠的口子打通。 井水顺着井台下挖出的出水口汩汩流入水渠。 由于干旱日久，很大一部分水都渗入了渠底，足足一日功夫才缓缓淌入蓄水池。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这也足够百姓们欢呼雀跃了，纷纷跪地叩谢周彧。 而周彧也放开了取水事宜。 与此同时，县衙发放粮食的车队也抵达了山下村庄。 周彧找到秦瑛，颇为歉意地说：“因为你们桐树屯已经解决了温饱，所以这次分粮也就没给你们留，优先分给那些快要饿死的人。” 秦瑛吓了一跳，“您不必跟我说这些的！” “该说的，”周彧非常诚恳，“照理说你们帮了大忙，我该给你们更多优待才是……” “我们能理解的！”秦瑛连忙摆手，“我相信，若是我们屯子也跟别处一样，您肯定不会亏待我们的。 “至于说帮忙，这于我们而言，也算是积德行善，都是该当的。” 周彧看着安安白嫩可爱的小脸儿，轻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该当不该当的事。 “这个时候你们肯站出来，足见人品出众。 “只是非常时期，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答谢。 “不过，给安安匀出一些细粮还是能做到的。” 叮！能量值+0.02！ 安安蓦然睁大了眼睛，她明白了！ 一般情况下，单独疼爱能量值只有0.01，娘亲没有特别的疼爱表现，也就没有能量值增加，但她获得了0.02！全部来自帅大叔！ 也就是说，娘亲和帅大叔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能获得更多能量值！ 哇咔咔，好事，好事啊！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得想个法子，让这俩人锁在一起才好！ 目前已知，帅大叔未婚，娘亲守活寡，所以他们是可以凑成一对的吧？ 秦瑛忽然觉得后背毛毛的，好像被什么盯上了一般，不由扭头往后看去，背后是荒山枯木，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安安再次朝周彧伸出了一双小胖手，笑眯眯求抱抱。 周彧自然不舍得拒绝，征得秦瑛同意之后，把她抱到了怀里。 附近村子获得了水源，又分到了粮，浮动的人心安定了下来，自发推举出了管事的人，生产生活一点点稳定推进。 周彧放下心来，准备带人去寻找下一个水源地。 秦瑛和赵虎却跟他请求回一趟村子，因为秋收要开始了。 周彧自然无有不应，带着人同他们一起回到了桐树屯。 桐树屯的晒谷场早就收拾了出来，各家各户的任务也都分配好了：不太强壮的负责掰玉蜀黍、砍倒秸秆，壮劳力负责割谷子、豆子，将玉蜀黍装筐背到晒谷场；没什么劳动力的则负责在地里捡谷穗、豆粒以及把砍下来的玉蜀黍秸秆捆在一起。 周彧等人也立刻加入进去。 有了他们的帮忙，桐树屯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把所有的粮食转移到了晒谷场，剩下的便是脱粒、晒干、分配了。 周彧等人没闲着，又去周边村子帮忙。 等他们忙完一圈回来，桐树屯这边已经分配完毕了。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百二十余斤粮食，还不算没收割的白菜萝卜等。 整个村子都被欢悦笼罩了。 陈九叔还十分豪迈地要请周彧等人吃饭。 周彧拒绝了，他仔细看了桐树屯收的粮食，虽然没有秦瑛等意外获得的那些好，但相对于别的村子来说已经优越很多。 第二十三章 除匪患 于是周彧便和陈九叔商量换粮：“用同等数量的粮食同你们换，你们打下来的新粮，就留给别人作粮种，您看如何？ “认真算起来，是桐树屯吃亏，但非常时期，只能让你们受些委屈了。 “日后我必定从其他方面给你们一些弥补。” “那倒不用，”陈九叔笑呵呵摆摆手，“我老头子年纪虽大，却还不糊涂！ “你是位好父母官！这年月还能给我们这些老百姓弄来粮食，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而且啊，我知道，秋收这几日，若不是有您在这儿，这些粮食能不能收回来都两说呢！ “早在我们刚种地的时候，就常有人来骚扰，要不是我们屯子里白天黑夜都有人看护，种下去的粮种怕是都会被刨出来吃掉！ “饶是这么着，也打了几架狠的，人见我们豁得出命去，而且周边的屯子也都开始种地，才不来了。 “眼瞅着能收粮食了，偷摸来的人就更多了。” 说到这里，陈九叔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旱灾之前，咱这周围是没有土匪的，要翻过几个山头才有，离咱少说也有一百里。 “可是闹开旱灾之后，人就都变了。 “一下子冒出来好些个不要命的。 “唉，谁不想活下去啊？怎么就有人去杀人、吃人，有人就乖乖等着饿死？ “无非是在大灾大难之下，暴露了本性罢了。 “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瞒您说，瑛子刚捡到安安的时候，就被土匪盯上了，趁夜想要动手。 “想必大老爷也知道，灾荒年间，这些没人性的，最喜欢的就是安安这样的娃娃和瑛子这样的年轻姑娘。 “更不要说，赵家还有个虎子呢。 “这一家，除了女人就是孩子…… “也幸亏赵家祖上积德，当天来的那俩土匪没得逞，自己还受伤了。” 周彧的心都揪紧了，若是自己能早些时日来到桐树屯，是不是赵家人便不会被土匪骚扰了？ 陈九叔又道：“这事儿还有后续呢。我本来是想让乡亲们把那俩土匪抬出来扔掉的。 “谁知道，有俩生面孔混在人群里，他们把人抬走了。 “我上了年纪，肚里又没食，睡觉轻，闻到了一股子肉味。” 说到这里，陈九叔脸上又是厌恶，又是恐惧，声音都有些发抖：“那是人肉的味道！” 周彧脸色铁青，冷声问：“您老知道这些土匪的窝点在什么地方么？” “只知道大概方向，”陈九叔精神一振，“您是准备去剿匪？” 周彧面色如霜，“我若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放过这些穷凶极恶之人！” 陈九叔满脸喜色，跪下就要磕头：“那您可是积了大德了！我替乡亲们谢谢您！” 这些土匪不除掉，始终是个隐患。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总想着怎么勤勤恳恳种地，可那些王八蛋却不会容他们安稳！ 周彧赶忙搀扶他起来。 “九爷！”院外传来赵虎的声音，他怀里还抱着漂亮娃娃安安。 这舅甥俩本来是在自家院子里玩耍的，是安安无意中打开监控，发现了周彧和陈九叔的对话，才闹着出来玩，并引导着赵虎往这边走。 陈九叔忙笑着招呼：“来来来！快进来！我刚磨了一点核桃浆，正好给安安尝尝！” 安安眉眼弯弯，粉嫩嫩的小嘴儿一张，就是一个清晰的“爷”字。 陈九叔越发欢喜：“哎哟哟，咱安安都会说话啦？” “是会叫人了，”赵虎心里酸溜溜，“就是吐字儿还不怎么清楚。” 周彧半路把安安劫到了怀里，笑着问：“我呢？” 安安歪着脑袋看他，似是琢磨了一阵，含含糊糊喊了一声“叔”。 周彧眉眼舒展，从怀里摸了一个铜钱大小的白玉平安扣出来，小心翼翼给安安系到了脖子上，跟赵虎说：“这个绳子有些旧了，回去让你娘或者你姐姐重新打个络子。” 赵虎赶忙推辞：“这太贵重了！”他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道，这是绝对的好东西！ 周彧淡笑着说道：“不值什么的，我与这娃娃投缘，一点小小心意而已。” 陈九叔人老成精，眼珠转了转，便笑道：“你这虎小子！这是安安的缘法！与你什么相干！” 安安：今儿行大运了！ 来的路上就收到了0.01，现在又收到了0.01！ 还是来自同一人的！ 至于这块玉么，虽然也是个好东西，但等她能量充足了，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大不了到时候加倍回赠给帅大叔呗！ 赵虎不善言辞，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九叔拽着他往屋里去，口中说着拿核桃浆。 待进了屋，陈九叔便压低声音道：“你真没白叫赵虎！一天到晚虎不楞登的！ “这周大人是什么身份？结了这个善缘，往后你们一家孤儿寡母就有人照看了！ “你娘一年比一年上岁数，你姐瘦得麻杆儿似的，安安又这么小，你个半大小子护得住她们仨？ “你九爷爷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就算是有心多照顾你们几年，只怕也办不到。 “好容易大腿儿都送到眼前了，还不赶紧抱住了？” 赵虎讷讷无言。 陈九叔指挥着他把冷掉的核桃浆温热，舀了两碗端出去，一碗给周彧，一碗给安安。 核桃浆就是把核桃仁碾成末，加水熬煮而成的，乳白中带点褐色，有一股子特殊的香气和苦味。 周彧从前也喝过核桃露，不过那时他家厨娘用的都是进上的核桃，而且还仔细去了胞衣，碾碎和了牛乳熬煮然后仔细过筛。 还会根据主子的要求添加一些桂花、玫瑰花或者糖霜之类。 这么粗糙的核桃浆，他还是第一次喝到。 不过，他爱怜地看了看安安，莫名心疼，这孩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样的东西吧？ 他舀起一勺核桃浆，仔细吹凉，小心喂给安安。 安安喜滋滋吃下，并再度收获0.01能量。 第二十四章 再邀约 陈九叔有意让周彧和安安培养感情，就打发赵虎：“你去把乡亲们都喊到这儿来，我有事和他们说。” “啥事啊九爷？”赵虎眼巴巴看着安安，这小东西，咋就不说让舅舅喂呢？ “让你去你就去！”陈九叔瞪了他一眼。 赵虎这才起身跑了出去。 安安只吃了半碗核桃浆就不要了，喝多了会想尿尿，让帅大叔把尿，有损自己形象啊！ 周彧单手抱着安安，把剩下的核桃浆都喝了，入口微苦，口感也甚粗糙。 但他面不改色一饮而尽，然后就哄着安安玩耍。 不多时乡亲们陆续到来，都在院子外站定，彼此小声交谈。 陈九叔扬声道：“耽误大伙儿一点功夫，咱周大人有话要说。” 周彧微笑道：“九爷，还是您老来说吧。” 陈九叔便站到大门外光溜溜的门墩儿上，把周彧的意思说了一遍，最后强调：“明明可以直接命令的事，大人客客气气同咱们商量，咱可别不知好歹触霉头。” 乡亲们忙道：“大老爷肯跟咱换粮食那是看得起咱！换！咋了不换？” “九叔，您老发话，啥时候换？咱这就回去过称！” “咱都是明白人，这回要不是有大老爷他们在，咱这些粮食能不能收回来还两说呢！大老爷有话，咱必须听啊！” 陈九叔对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笑呵呵答应，特意点了秦瑛出来：“瑛子，现今你是咱屯子里唯一识字的人，你来帮着记账！ “乡亲们也不用自个儿称，把粮食都带过来，就在我这门头排队，咱一家一家称，瑛子是咱们这边记账的，大人那头必定也得派个人出来，这样咱两下里才都安心。” 乡亲们纷纷称是，很快都回去把自家的粮食运了来，自己运不了的，也请了旁人帮忙。 一时之间，陈九叔门外集市一般热闹起来。 这头，章瑾之也把自己统计好的，需要置换的粮食让人挑了出来。 秦瑛登记好的人，便带着自家粮食去另一边排队换粮，陈九叔在换粮那边盯着，他虽不识几个字，认称却非常准。 一直忙活到天黑透了才告结束。 这期间安安就一直跟着周彧，赵虎则去帮着赵大婶挑粮食了。 徐侠做晚饭的时候连赵家人的份也做上了，等换完粮食，乡亲们全部散去，赵大婶和赵虎来接秦瑛和安安的时候，周彧便直接留饭了。 赵大婶和秦瑛还要推辞，周彧轻笑道：“秦姑娘今日帮了大忙，理应管饭。” 陈九叔也笑呵呵说道：“甭客气啦！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把你们院子里种的菜啊瓜啊的送点过来就是了！” 怕赵家人拘束，周彧便没和他们一起吃，带着徐侠去了隔壁。 陈九叔家院子里放了一张小方桌，四个大人围坐在一起。 安安已经吃过了周彧给喂的鸡蛋羹和粟米粥，秦瑛便同陈九叔要了一个大笸箩，把她放进去，让她自己玩耍。 当然也看见了安安脖子里挂着的平安扣，就小声问赵虎是哪来的。 陈九叔把事情讲了一遍，往隔壁院子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犯傻说不要！就不为你们自己，也得替娃娃考虑考虑！ “这两年还好，赶上灾荒年了，乡亲们也能记着你们的好。 “可这灾荒总有过去的那一日吧？搬走的那些瘪犊子肯定搬回来。 “到时候人多嘴杂，人的忘性又大，你们受了欺负咋整？ “我这糟老头子还能活几年？我一蹬腿儿，可就啥也管不上了！ “但若有了这一层关系，哪怕是再无来往呢，旁人心里也得忌惮几分。 “等安安长大了，说婆家那必也都是好人家！” 赵大婶和秦瑛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下来。 秦瑛还琢磨着，回去从阿娘的遗物之中找点东西出来做回礼。 安安虽然在玩耍，小耳朵却一直支棱着，哎哟，这小老头还真是个好人！ 等以后自己升级了，必少不了他的好处！ 吃完饭，秦瑛顺便同陈九叔说了意外得来的粮食的出芽率。 几乎是百分之百，而且苗芽十分健壮。 陈九叔高兴得合不拢嘴，原本秋收的粮食就已经算丰产了，但同那些一比较还是逊色不少。 这些粮食都自己留着呢，可没拿出来同周彧交换。 又说了几句闲话，赵家人便抱着睡着的安安回家去了。 秋收过后，桐树屯又集体出动，把预备种小麦的田地都翻了一遍，然后挑水洇地，很快将麦子种了下去。 之后便是收菜了。 当初，当然是优先种粮食，确定水源不会枯竭，后续又收拾了几亩地用来种萝卜白菜大葱之类。 另外家家户户院子里还种了不少菜呢，也得趁着霜降之前都收了。 仍旧是先收集体种的菜，就在地头按人分了，各家自种的菜就靠自己处置了。 赵家分了一百斤白菜，五十斤萝卜，三十斤葱、四十斤蒜还有几捆香菜，连同自家院子里摘的冬瓜南瓜都收进了地窖。 其余的菜该晒干的晒干。 忙忙碌碌又是好几日过去。 周彧再次派人来约赵虎，此次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所以他没打算带秦瑛。 赵大婶主动提出要一起去。 秦瑛道：“婶子，还是我和虎子去吧，要不家里就留我和安安，我害怕。” 赵大婶想到往事，也觉得不妥，但是家里又有粮食又有菜，没个人看着也不成。 便想着自己和安安留下。 赵虎忙道：“娘，那还是让安安跟着我们吧。” “你个混小子！”赵大婶脸一沉，“如今不比上次，这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你们出去风餐露宿的，何苦来让安安跟着一起遭罪？” 来请人的是徐侠，闻言笑道：“婶子放心！我们有帐篷的，出去不会受冻。 “而且，我们大人也说了，凡是跟着出去的都算着工钱呢，等完事儿一总结算。 “您要是想去就一起去，我们派人帮忙照看家里就是了，到时候哪怕少了一粒粮食，我们都百倍偿还！ “您觉得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 走时运 还有这好事？ 赵大婶毫不犹豫答应：“那成，我一起去！” 主要是吧，瑛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虽说有个钟婶同行，还带着安安，可时日久了，总会有那脏心烂肺的传闲话。 这女人的名声，一旦被坏了，这辈子就算完了。 何况瑛子还有个郭温呢，那死小子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了。若不回来倒也罢了，若是回来，瑛子还得跟他过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郭温是个没良心的，回来了对瑛子不好，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另一头，章瑾之十分不解：“大公子，您为什么还要带上赵大嫂？” “这世上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周彧眼眸有些深邃，“来这里这么久，你就没什么发现？” “自是有所发现，”章瑾之清了清嗓子，道，“同样是受旱灾，桐树屯的人心似乎就没有被撼动。 “而且村民们都比较质朴，发现了水源也愿意与周边村子共享。 “此外，同样是种庄稼，桐树屯的就比周边村子的要好。 “虽然时常受到骚扰，可村民们对外都十分悍勇……” 周彧略有些失望，问：“没了？” 章瑾之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其他的，暂时想不到了。” 周彧微微一叹，轻声启发：“从桐树屯发现水源，到找到可以果腹的野果，到发现原里正家隐藏的粮食，到周边村子也找到粮种，再到在山上找到窖存的粮食，到我们寻到新的水源……” 章瑾之双目微瞠，讷讷道：“这其中，都有赵家人的影子……” 他面现愧色，“大公子恕罪，是属下粗疏。” “瑾之，”周彧沉声道，“如今不是在京里，与你打交道的更不是饱读诗书的翰林。 “他们是最底层的百姓，也是经验老到的庄稼把式。 “与他们相处久了，你便会知道，把他们当做愚蠢无知，才是真的愚蠢无知。 “论知晓农时，论如何耕作，论如何看气候，论辨别野菜有毒与否……他们才是行家里手。 “瑾之，你还记得你当初发奋读书为的是什么吗？” 章瑾之脸色通红，声音细弱：“大公子，属下惭愧！当年开始读书，怀揣的是造福一方百姓的理想。 “但自从踏入官场，属下的确渐渐忘记了初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周彧语重心长地道，“初心易守，始终难得啊！” 章瑾之愈发羞惭。 周彧语气缓和下来，微微一笑，“不过，圣人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相信在百姓间走一遭，瑾之你也必定能找回自己的初心。” 章瑾之深施一礼，“多谢大公子点拨！” “不必如此，”周彧伸手相搀，“当初的我何尝不是飘在云端呢？ “我何曾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 “没有这几年的磨炼，怕我便会浑浑噩噩过一生。” 很快，两人的话题又重新回到了赵家人身上，周彧道：“年少之时，我也轻狂过，毁僧谤道之事没少做，历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 “但是自从遭逢巨变，各种离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也由不得我不信。 “俗话说‘人走时气马走膘’，便是科考，不也是七分靠本事三份靠时运么。 “好些才不配位的人却平步青云，难道不是因为运气好？ “满腹经纶却始终怀才不遇的人，难道不是走了背运？ “如今让我们碰上时运好的人，岂可错过？” 章瑾之认真琢磨了一阵，缓缓点头：“经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周彧手指在摊开的沁县地图上点了点，“若是他们的好运能帮咱们多找到几处水源，不是天大的好事？” 章瑾之深表赞同，“那成，不过县里事务冗杂，您也该回去处理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属下吧。” “那倒不必，”周彧摇摇头，忍不住笑了，“近来我总觉得灵台清明，做事如有神助，乐不思蜀矣！” 章瑾之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不勉强他：“那便让人把需要您处理公文送到这边来？” 周彧点头答应。其实县衙他留了人，除非紧急事务或者突发大事，否则都能处理妥当。 这件事解决之后，周彧有递给他一份名单：“之前这几个人联系不上，近期你再帮我联系联系。” 章瑾之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周彧从前在京中的朋友，其中一个还是九皇子，他的心狠狠一跳，再开口都有些发抖：“您有九皇子的下落了？” 九皇子乃是周皇后嫡出的幼子，比周彧小两岁，是宫变那年失踪的，据传已经身故。 虽然先帝未曾留下遗诏，但按照大周历来的规矩，嫡长子亡故，便由嫡长孙继位，若无嫡长孙便轮至嫡次子，嫡次子早亡则嫡次子之嫡长子继位，以此类推。 周皇后所出嫡子，除了先太子，便只有九皇子了。 但当时九皇子尚在年幼，比他年长的皇子已羽翼丰满，比他小的那几位母家势大…… 唉，先皇在世时若没有那样打压后族，也不至于会有此乱了。 如今皇子们打破了头，谁也不服谁。 不过，乱了这几年，差不多也要结束了，五皇子和七皇子、十二皇子都已身死，剩下那六位也已分出高下。 但不管怎样，全都元气大伤了。 若九皇子还活着，登高一呼，说不准还真能坐收渔翁之利。 周彧却缓缓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我们一直在寻找他，但这么些年下来，竟是一点消息也无。 “这一次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若能找到，自然是万幸，若是找不到……便只能认命了！ “但盼着，将来继承大统的那位，能对天下百姓多几分怜惜之心。” 陈九叔很快便知道了赵家全家出动帮忙寻水源的事，主动找上周彧，同他说：“如今屯子里该干的活都干完了，您又留了人帮忙。 “所以糟老头子便想着，既然赵家几个都带上了，能不能再从屯子里挑几个带上？” 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易守，始终难得”出自《华严经》~ 第二十六章 平非议 章瑾之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觉得这老头子实在有些得寸进尺。 陈九叔忙道：“大老爷，不瞒您说，如今咱屯子里不缺吃的，俺可不是贪您给出的工钱和伙食。” 他忧心忡忡地道：“实在是，赵家情况特殊。我怕时日久了，传出些什么对他们不好的传闻。 “若是再多几个人混着，怕是还好些。” 章瑾之不敢拿主意，只看着周彧。 周彧笑着称赞：“桐树屯能有您这样的长者，实在是莫大的福分！行，我答应了，人选您老来挑，但最多不能超过五个，还得是有把子力气的。” “那没问题！”陈九叔笑逐颜开，“我们庄户人家，只要不是小到还没学会走路，老到走不动路，都有一把子好力气！” 他还特意承诺：“人品不好的，咱绝对不往您跟前送！” 周彧颔首，陈九叔立刻回去盘算人选。 其实桐树屯对于周彧请秦瑛帮忙颇为不解。 虽说他们因赵家人获益良多，但重男轻女的想法根深蒂固，他们总觉得，赵家人的好运气应当大部分来源于赵虎。 秦瑛来桐树屯不久之后生母便死了，尔后丈夫被拉了壮丁，黑山遭遇大旱，她公婆相继死去，小姑子也被接走……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扫把星。 若非她能干，且赵家母子一心维护，村民们早就把她撵出去了。 如今风评虽有所逆转，但她带个小娃娃能去给大老爷们帮什么忙？ 也有人渐渐想起从前秦瑛的容貌——鲜嫩嫩、水灵灵，十里八乡就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小闺女。 莫非人大心大，觉得郭温一去无消息必是死了，所以想给自己谋个前程？ 那位大老爷她就别想了，人家年纪轻轻就这样有本事，还生得俊俏，怎么会要一个带娃的二手货？ 唉，还是得跟赵家的好好说说，庄户人家就是要本本分分过日子，不是自己的不能瞎想。 只是有陈九叔压着，暂时还没人站出来挑事。 如今陈九叔在屯子里选人，村民们都沸腾了，一个个争着报名。 陈九叔把人都叫到了晒谷场。 老头子沉着一张脸，围着村民们转了两圈。 第一圈，村民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第二圈的时候就慢慢噤了声，人人脸上都生出些不安。 陈九叔背着手，在众人面前站定，冷冷说道：“如今都能喝上水了是吧？都能吃上饭了是吧？都不用等死了是吧？更不怕才埋进土里就被挖出来吃掉了是吧？！” 村民们神色一震，纷纷说道：“九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九爷，您老咋这样说话？” “就是，咱有啥做的不好的，您老指出来，我们还能不改？” 王奶奶幽幽说道：“人活着呀，是要积德的。要不然，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就算是投胎，也有可能投畜生胎。” 她抬眼看了看陈九叔，微微撇嘴，“我说九哥，你这上了岁数说话也没个利索劲儿了！” “崽子们，”她扭头冲村民们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当你们背后蛐蛐人谁不知道呢？ “咱这屯子才有多大？村东头放个响屁，村西头都能听见！ “受了别人的恩，背地里还要说三道四，不是不积口德是啥？” 村民们互相看看，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却是满脸不服气。 “还不服呢？”陈九叔冷笑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咱吃的水是谁找到挖出来的？ “瑛子一个人办不到，赵家的一个人办不到，虎子一个半大小子能办到不？ “冯家找到的粮食是谁找到的？瑛子！那会儿天都要黑了，她要是啥话也不说，晚上悄摸儿弄回赵家，咱能知道不？ “这几年就不咋刮风，咱种下去的粮食灌浆情况都不好，是谁冒着大日头，拿着鸡毛掸子帮忙灌浆的？”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老头子还记得当时还有人笑话他们是瞎忙活！粮食收回来，别的屯子啥样，咱屯子啥样，都瞧见了吧？你们就说是不是人家的功劳？ “这主意可是人家瑛子一个人想出来的！ “能让咱多吃多少粮食！你们还有脸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真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 村民们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还有在山上找到松子、榛子、粮食，这一回回的，人家哪回独吞过？不都想着咱全屯子一起分？人家要是悄悄藏起来，一天三顿，顿顿吃撑，吃上三年都没问题！ “你们也学着人家上山找过山货，哪回找着了？自己没那个时气，还看不得别人行大运？ “从前不与你们说，是因为大老爷不想张扬，如今实话告诉你们，住在我家那位周老爷就是咱的县尊老爷！ “周大人听说咱这里打出水了，专门过来看的，之后他替咱做的事，咱也都知道了。 “为啥让瑛子和虎子去帮忙？不就是看中这俩孩子运气好？ “人出去一趟不就又打出来一口出水井？ “换了咱们谁还能办到？办不到就在背后编排人家的不是，这叫啥？这叫有红眼病？ “受了人家的恩不记情，反而造人家一个小闺女的谣，这叫啥？这叫脏心烂肺！ “有能耐你们别吃水，别要那些粮食，你们爱咋胡咧咧咋胡咧咧，没人管你们！ “没那个能耐，就管住自己的嘴！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看把你们给能的！” 眼窝浅的女人已经开始掉泪了。 王奶奶阴阳怪气地道：“这会子戳在了你们心窝子上开始掉猫尿了，别一转头就又忘了。 “人呐，要是丧了良心，可就猪狗不如喽！” 村民中有人都开始呜咽了。 陈九叔忍不住给了王奶奶一个赞赏的眼神，老妹子，干得漂亮啊！ 王奶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过了一会儿，陈九叔才说：“我同周大人说了，如今过了农忙，咱也都闲下来了，庄稼人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咱没那个运道，还不能帮着搬搬抬抬的了？ “周大人也准了，让从屯子里挑几个人去帮忙，管一日三顿饭，完事可能也有点赏钱。” 第二十七章 第二井 陈九叔眼看着人群又要躁动起来，忽然冷哼一声。 村民们立刻战战兢兢。 陈九叔扫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你们要知道，周大人若是强征咱去做苦力，咱也是没资格拒绝的！ “是人家大老爷心地仁善，才想着能多帮咱一点是一点。” 村民们忙道：“是是是，您老骂得对，我们都明白过来了。” “再敢生出那些脏心烂肺，就让我们不得好死！” “对对对！好好的人不做，谁愿意去当畜生！” “九叔！” “九爷！” “您挑人吧，选中了的，跟周大人去做工，没选中的，就好好守着咱屯子！” 陈九叔这才露出一点笑意：“今儿说过的话，你们要牢牢记住才好，别睡一觉起来，全都忘到脖子后头了！” “您老放心吧！不能！绝对不能！” 陈九叔心里其实已经有人选了，但还是装模作样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阵，才定下来五个人。 其余众人纷纷散去。 赵家。 既然决定全家出动，需要带的口粮就要多准备些。 如今天凉了，吃的东西多放几天也不会坏。 于是秦瑛去蒸馒头，赵大婶收拾要带的干鲜蔬菜，赵虎用小石磨磨核桃浆。 之前周彧悄悄同他说过，用开水浸泡核桃仁，便能剥去核桃胞衣，这样做出来的核桃浆才不会有苦味。 今日赵虎便挑了一大碗个儿大饱满的核桃，按照周彧教的那样，剥出白净的核桃仁。 煮出来核桃浆可以装在罐子里，能喝一天呢。 安安吃饭的时候在睡，此刻醒来，软糯糯喊着“娘”。 秦瑛立刻满面含笑，过去将娃娃抱起来，先把了尿，然后多穿了一件衣服，才抱到院子里来。 小灶上还温着粟米粥呢，里头加了煮的软烂的南瓜，口感鲜甜。 秦瑛才给她喂了一小碗，便看见院外影绰绰有人影晃动，她心头微微发紧，赶忙通知赵大婶。 赵大婶立刻抄起一把锄头。 赵虎举起了砍柴刀，两眼瞪得溜圆。 “吃……吃……”最淡定的要数安安，张着嘴等投喂。 她早就知道来人啦，不过这些人没有恶意，她就专心吃饭呗。 “赵嫂子，虎子，是俺们！”院外传来乡邻的声音。 赵大婶仍然攥着锄头，慢慢来到矮墙便，冷冷问：“干啥？串门咋不白天来？天都黑透了干啥？” “嫂子别误会，”乡邻讪笑着道，“这不是知道你们明儿要出门么，给你们拿几个土豆子过来。” “我没别的，这是我腌的一点咸菜……” “我拿来了一点干菜……” “都放门边儿了啊。我们就先回去啦！” 说罢，几个人瞬间跑走。 赵大婶满面狐疑，慢慢开了门，果然就见门外一小堆一小堆的，堆满了各种吃的。 凑过来的赵虎也是满头雾水，“娘，他们这是干啥？” “我知道，”秦瑛抱着安安慢慢踱过来，“这几日我到街上，总能听见一些不好的话。 “我猜，必定是陈九爷做了些什么，所以他们来道歉了。” 赵大婶的眉头立刻皱紧了，声音也紧绷起来：“啥不好听的话？我咋没听见过？” “我去找他们算账！我听得出刚来的都是谁！”赵虎就要往外蹿。 赵大婶一把薅住他，骂道：“你干啥去？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秦瑛也道：“虎子，人家都已经来道歉了，你还干啥去？听娘的话！” 又跟赵大婶说：“娘，您也别问了，都过去了。人这不已经认错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说了。” 至于为啥不敢当着赵家母子的面说那些污人耳的话，无非是因为赵大婶素来泼辣，赵虎小牛犊子一般，都不好惹罢了。 而她，年轻，脸嫩，还不会吵架。 不过，回想起当初王奶奶点拨的话，秦瑛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软嫩可爱的小闺女，暗暗下定决心：往后若有人欺到头上，别说骂人了，就是打人她也会狠得下手！ 叮！能量值+0.5！ 能量值+0.02。 安安大眼睛忽闪忽闪，咋了这是？怎么突然增加了那么多？ 她忍不住扫描了全村，登时恍然，原来村民的愧疚也能增加能量值！ 她抬手搂紧了秦瑛，虽说这样也能得来能量，可是让娘亲受委屈，她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桐树屯里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周彧，周彧也忍不住微微颔首：“有陈九叔这样一个能压事的人在，桐树屯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一次章瑾之乖觉了，笑道：“之前的确是属下小瞧了秦姑娘，年纪轻轻却能有这样的心胸，的确让人佩服。” 他们这里也准备好了随身携带的干粮。 这一次要去的地方更远一些，没有脚力，只能凭双脚走路，要花费的时日自然会多一些，要带的干粮和水也要多多准备。 而且，很快就要上冻了，一旦上冻，对于打井来说，便更难了。 想到这个，周彧就有些牙疼。 章瑾之劝慰：“大公子，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如今已经有了个好开端，想必以后会越发顺利的。” 但愿吧。 因次日是十月初一寒衣节，所以出发的日子又往后挪了一日。 但找到下一口出水井却已经到了十月十二，天已经很冷了，冻土不好挖，足足耗费了七天时间才把水井打好。 挖水渠又耗费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待他们重新回到桐树屯，都已经十一月初九了。 天寒地冻，出门的时候又都没带厚衣服，所以个个都显得十分狼狈。 但脸上却是带着些兴奋之意的。 尤其是桐树屯的村民，不出去不知道，原来找水源这般不易，打井又是那般困难！ 寻到掘井地还是靠人家赵家人。 虎子是个半大小子，一点都不吝惜力气，赵大婶也是一样。 秦瑛帮着做饭，还要带孩子，也实在辛苦，但正因为有她，他们的餐食里才能多出些菌子、木耳、干果之类…… 至于安安，唉，他们就没见过那么乖巧可爱的小娃娃！一看到她的小脸，就觉得干一天活也没那么累了。 第二十八章 打土匪 周彧让人把治冻伤的药膏给这一次随同出行的人发放下去。 他中途让人送过一次御寒衣物，但如今物资紧张，根本做不到一人一套，村民们自动找到了解决办法：两人一组，今日你穿棉袄，我穿棉裤，明日你穿棉裤，我穿棉袄。 原本赵大婶和秦瑛也要这样，但周彧给她们匀出了一套衣裳，还把自己的棉披风指明给了安安。 赵大婶和秦瑛赶工，给安安改了一套棉衣和一条小被子。 所以别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罪，唯有安安吃得饱睡得暖，长高了一大截，整个人也丰润起来，尤其是小脸蛋儿，粉嫩嫩圆嘟嘟，像极了年画上的胖娃娃。 越发招人疼。 她拿捏着给众人打锦鲤加成，别人且不说，周彧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多。 因为他近来头脑清明，做事效率高了许多，还又得了一批粮食，不过这一次令人妥善收藏，准备春耕前再下发，以确保春耕顺利进行。 沁县的灾民暴动也基本上控制住了，人吃人的现象也彻底绝迹。 总结好自己的经验、教训，写成手札送与周边几县的县令，至于他们能有几分受益，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原本他以为，赵家人人好运，自己的转变也是他们一家带来的，但经过一番验证才发现，原来真正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是那个还不会走路的奶娃娃。 赵家人的好运也都是她带来的！ 这个发现最初令他欣喜若狂，但很快冷静下来，又仔细观察赵家人。 赵家人必定也早已发现了这个孩子的神异之处，所以她们在刻意帮她隐瞒。 比如，有些时候，明明发现野果的是他们，他们却悄悄引了别人过去，把功劳推给人家。 又如，这一次掘井地分明是他们发现的，却提前悄悄挖了个陷阱，又故意将之做旧，弄成废弃模样，还是徐侠一脚踏上去才暴露。 再如，挖渠遇到困难，但凡赵家人参与进去，很快便会迎刃而解，但他们怕旁人看出异处，基本上赵虎到处跑着帮忙；赵大婶带娃并帮忙做饭，秦瑛就去挖渠，秦瑛带娃并帮忙做饭，赵大婶就去挖渠。 但事实上，那些地方他们都带着安安提前走过一遍了。 周彧又想到了安安。 那孩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他见过的最清澈的湖水也没有那双眼睛澄澈，这双眼睛会说话，传递着她对他的喜欢。 她天生爱笑，亲和力极强，这里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在桐树屯，哪怕是最重男轻女的人，见了她都忍不住要夸一夸、抱一抱。 这样的孩子…… 应该好好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赵家人也回到了自家。 原以为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家里早已是灰扑扑的，谁知屋里院内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菜地里的菜也都被收了，挨着茅房那边搭了个棚子，垒了一人高的干柴。 灶房里，水缸是满的，粮食缸里的粮食却纹丝没动过。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怕是九叔叫人来帮忙收拾的，回头咱得好好谢谢人家！” 赵虎赶忙跑屋里烧炕。 山里冬天冷得出奇，若是不烧炕，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秦瑛把安安交给赵大婶，把带回来的菌子捡了一些，装在篮子里，推着她出门：“娘，您去给九爷送过去吧，等您回来，咱家也暖和了，饭也能吃了。” 赵大婶还没反应过来，秦瑛已经麻利地生火烧水，淘米洗菜，她只好挎着篮子，拢紧抱被，出门去了。 安安知道又能见到帅大叔了，非常高兴，当然啦，若是娘亲抱着自己过去就更好啦！ 她这一趟出去收获了整整3的能量呢！简直可以说是大丰收了。 这其中的大头一是来自受益村民的功德值，再者就是娘亲和帅大叔单独相处时的加倍能量了。 不过呢，她还有另一个收获。 那就是在人类的世界里，是要守规矩的。 就好像，娘亲身上有一层婚姻的枷锁，哪怕她与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养父都没完成婚礼，但世俗的眼光中，她就是郭家妇。 这样的她若是常和其他男子单独相处，是会饱受非议的。 所以娘亲除非不得已，否则绝不会和帅大叔单独相处，便是单独相处也会尽量缩短时间。 哦，对了，就算是没有婚姻束缚，孤男寡女在一处，也是不合礼教的。 人类啊，还真是麻烦哦！ 赵大婶很快到了陈家，把菌子交给陈九叔，并对他表示了感谢。 陈九叔笑呵呵说道：“侄媳妇，你这可就谢错人啦！不是我老头子叫人去的！ “周大人不是在咱村里留了人么？那是人家去的。 “不止你家，一起出去的那几家都照顾到了。” 他脸上现出掩饰不住的后怕：“还有哇，你们走了没两天，就有土匪来抢粮食，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见人就砍，幸亏他们只顾着抢粮食，没害人命。 “别的村子先遭灾，有不少人都被砍伤了，紧跟着就是咱屯子。 “周大人留下的人可真厉害呐！不光打跑了土匪，还带人抄了土匪窝，把被抢的粮食又抢了回来！” 他脸上露出笑意，“侄媳妇，抢回来的粮食不仅补上了亏空，还剩了不少，如今都在隔壁院子收着。 “周大人刚过去过数了，怎么分配还得大人说了算。” 赵大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有余悸：“真是多亏有周大人啊！要不咱屯子的人再怎么心齐，也拼不过土匪啊！” “是啊，”陈九叔摸着自己的胡子，手还有点抖，“谁说不是呢！我那两天心里一直突突跳，整宿整宿睡不成。 “好在跟做噩梦似的，梦醒了，也就没事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赵大婶便告辞出来。 临走之时，安安突然接收到了0.02的能量值，来自周彧。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帅大叔这是想到什么了，怎么突然能给自己这么多能量了？ 回到家，秦瑛已经做好了饭。 因是回家第一顿，稍显丰盛：大人的主食是稠稠的杂粮饭，菜是一大盆萝卜土豆白菜杂烩，用了一点钟婶送的猪油，香喷喷的。 安安的主食是香甜的粟米南瓜粥，外加一个蒸蛋羹。用的是这次出去找到的野鸡蛋。 第二十九章 看水人 当时周彧抱着安安闲逛，无意间发现了一只野鸡，鸡窝里有八颗蛋。 野鸡当天就炖了给大家伙共享，鸡蛋则全都留给了安安。 如今还剩一颗。 赵大婶见安安吃得香甜，忍不住和秦瑛说：“来年咱日子好过了，还是得捉几只小鸡仔来养，说啥也不能亏了咱安宝儿。” “娘，咱再养两只羊吧，”赵虎恳求道，“养羊不费粮食，我每日多割两筐草，也就够它们冬天吃了。 “咱安宝儿咋也得有肉吃啊！我听老爷们说羊肉最养人了。” 赵大婶苦笑：“想养咱也得买得起呀！你知道一只羊得多少钱？” 赵虎蔫蔫地耷拉下脑袋。 秦瑛赶紧说：“娘，您也别愁，咱慢慢来。如今不愁吃喝了，咱再想想别的法子，总能赚到钱的。 “实在不行，我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瑛子！”赵大婶按住了她的手，皱眉道，“这话不许再说了！那是你亲娘留给你唯一的念想了，必须留着！” “娘，”秦瑛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亲娘临终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好好活下去。 “她若知道，她留下的东西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大婶还是不同意，“别，闺女，还没到那份上。我同钟嫂子打听过了，她说城里有钱人家最喜欢我编的那些小玩意儿。 “回头我多编一些，求她帮忙卖了，不是就能换钱了？ “往后咱再多往山上去去，多收些山货，也能换钱的。” “就是！”赵虎深表赞同，“姐，你就别打那些东西的主意了，好好收着吧。 “如今不缺水不缺粮，咱有手有脚，还怕日子过不下去？” 秦瑛只得作罢。 饭后，秦瑛又收拾了一小筐干菌子，让赵虎给王奶奶送去。 她便和赵大婶一起鼓捣带回来的那些曾长过蘑菇的土，原本还想把长木耳的木头带回来的，结果赵大婶说从前雨水大的时候，房后的烂木头上就长过木耳，秦瑛便作罢了。 秦瑛仔细翻那土，同赵大婶说：“娘，您说，这是不是腐熟的树叶、松针那些？本来也是在松树下挖的。” “说不准哦，”赵大婶若有所思，“你瞧，那些沤烂了的树叶啊草啊，甚至秫秸、豆秧啥的，扔到地里都是好肥料！” 两人又合计光凭带回来的这些东西肯定不够，所以又收拾了些碎木屑、玉蜀黍芯子、麸皮什么的，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又掺了些草木灰，挖了些腐殖土，搅拌均匀。 又让赵虎去打一些木槽。 天冷了，肯定不能放在外面，赵虎那屋还有地方，便搭了个架子，将搅拌好的腐土均匀铺在木槽里，搁上去，浇透水，然后才把菌种小心翼翼洒上去，再薄薄覆上一层草木灰。 安安悄悄叹气，光是这样不够哇，没有灭菌，很容易滋生细菌和生虫的。 所以她准备帮个忙。 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就听赵大婶跟秦瑛说：“万一不成咋办？” “娘就别担心这个了，”秦瑛心态倒是很稳，“反正咱就是试。 “这样的事，肯定不易做。咱都是草木人儿，老天又不会追着赏饭吃。 “能成自然好，若是不成，咱就琢磨琢磨哪里出了问题，一点点改就是了。 “反正天冷了，出不去门，也没别的事可做。” 她这么一说，赵大婶也放松下来，“就是，别的不说，这糟烂的木头，玉蜀黍芯子、麸皮啥的，咱可不缺。” 赵虎憨憨地问：“姐，木槽要不要多做几个？天太冷了冻手，怕就做不成了。” “那行，”秦瑛笑道，“你没事就多做几个，到时候咱堂屋、我们这屋也放两个，就算种不成蘑菇，咱也可以种点葱蒜啥的。” 赵大婶笑道：“就是！从前咱冬天舍不得烧柴，如今有安安了，咱这屋子里必须烧得暖暖的！ “这么多热乎气儿也不能浪费不是？” 三人都笑了起来。 安安在一旁也跟着笑。 笑过之后，留下秦瑛在家带娃，赵大婶和赵虎又上山砍柴去了。 这一上山就发现，村口多了一口水塘，一条窄而深的水渠从山上蜿蜒而下。 水井这边，山上看井的棚子也已经变成了半坯半草的房子，还扎了个篱笆院。 村民王二狗和王铁柱正在晒土坯。 见赵家娘儿俩来了，便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赵大婶趁机问起了水渠和水塘的事。 “嗐！”王二狗搓了搓手，笑道，“这不是九叔说了嘛，天冷了，咱屯子里老人和孩子都不少，挑水就是个问题。 “你们外出找水不也挖了水渠么，横竖前阵子也没啥事，九叔就领着咱挖了这条渠。 “往后屯子里打水就不用跑到山上来了。 “这一天冷似一天，万一摔个跤啥的，是会出大事的。” 赵虎忙问：“既然不用来挑水了，二狗叔你们咋还住这儿？” “你这虎小子，”王铁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道，“这可是咱活命的根本！不看牢了咋能行？ “反正咱哥俩都是光棍，就跟你九爷说好了，这个冬天都由我俩守着。” 其实他们原本不是光棍汉，不过王二狗的老婆孩子都饿死了。 而王铁柱的老子娘饿极了，背着他把他媳妇卖给外村人换了二斤玉蜀黍面，王铁柱把头磕破了也没问出媳妇的下落。 旱灾持续，二斤玉蜀黍也没顶多久，老两口又悄悄把孙子卖了。 从那以后，王铁柱就不认他爹娘了。 陈九叔做主把老两口都赶出了桐树屯，后续如何，无人得知。 王二狗还补充：“官爷们也隔几天就上来一趟，还给了我们两把刀。” 王铁柱跑回屋拿了两把朴刀出来，“我们天天磨刀！哪个天杀的要是敢来坏咱们的水源，咱哥儿俩就跟他们拼了！” 待母子俩回到家中，秦瑛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给安安缝新衣服。 安安在睡觉。 柴火放在院子里，母子俩掸掸身上的尘土进屋，一掀帘子就觉得一股暖气扑脸，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来。 他们的家虽然狭小、简陋，却处处干净，处处温馨。 第三十章 送兔皮 秦瑛听见动静赶紧下地穿鞋，兑了温水让他们洗手洗脸，又去锅里端饭。 天冷了，他们就不用外头的灶房了，改用堂屋里的灶。 这灶安着一大一小两口锅，灶膛的烟道连着赵虎那屋，只要烧火做饭就等于也给他烧炕了。 赵大婶把山上的见闻同秦瑛讲了，又说：“在山上看井是苦差事，那俩老爷们儿也不容易。” 王二狗和王铁柱都不大会针线活，身上的衣裳破了就挽个疙瘩，棉袄裤子都皱巴巴的，尤其是裤子，因为挽的疙瘩多了，短了一截，露出黑黢黢的脚腕子，看起来可笑又可怜。 赵虎天真地道：“娘，咱们帮帮他们吧，我去把他们的换洗衣裳拿来，你和我姐帮着拆洗缝补一下。” “傻小子！”赵大婶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少胡说了！” 赵虎嘴撅的老高，他觉得自己说得可有理了！ 赵大婶深深叹了口气，“你娘我，是个寡妇，他们俩是光棍汉，时间短了没啥，时间长了，那可就说啥的都有了。 “说我也就罢了，你娘脸皮厚，可咱家还有你姐呢！你姐才多大？咋也不能让人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赵虎沉默了。 秦瑛想了一阵道：“娘，我倒是有个主意。王奶奶岁数虽然大了，但是眼不花耳不聋的，铁柱叔和二狗叔的衣裳也不多，她老应该能忙得过来。 “就算是忙不过来，随便喊哪个婶子大娘帮个忙，也不见得会有人说啥。” 赵大婶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等吃完饭我就去你王奶奶家走一趟！” “别，”秦瑛赶忙拦住她，“还是先去跟陈九爷说一声吧，九爷去做这个中间人比较好。 “王奶奶和铁柱叔好像还是本家吧？他们都没亲人了。 “要是陈九叔能做主，让他们互相帮扶，倒也是一桩好事。 “不过说到底，还是得看人家自己的意思，咱就是有这么个想头，成不成的，得看人家自己的了。” 赵大婶一拍大腿：“到底是我闺女！想的就是周到！” 饭后，赵大婶果真去找了陈九叔一趟。 陈九叔听她委婉一提，果真上了心，“王家老妹子跟铁柱他爹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弟。 “当初要不是你王婶子出面，那俩不是东西的货还未必肯从屯子里滚出去。 “铁柱早就说过，将来你王婶子老了，他给扛幡摔盆。 “你王婶子家挑水、磨面，凡是出力气的活儿都是他给干的。 “要是真能认了母子，就更名正言顺了，再添一个二狗也不算啥，你王婶子白捡俩大儿子呢！” 陈九叔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拿定了主意就要去寻王奶奶。 赵大婶把能做的事都做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要回家去。 才到门口，遇到了从隔壁过来的周彧。 周彧客客气气同她打招呼，还问：“怎么没带安安一起来？” “天太冷了，”赵大婶拘谨地笑了笑，“孩子还小，带出来太遭罪了。” 她侧开身，准备让周彧先进去。 谁知周彧却叫住了她，“赵婶，我才得了两块皮子，你拿回去给安安做套衣裳。 “听说山里冬天特别冷，这么小的孩子，别遭罪了。” 安安是桐树屯最小的孩子了。 赵大婶本想拒绝，谁知徐侠已经在周彧的示意下，飞快把包袱提了出来，强塞进她怀里，笑嘻嘻说道：“我们一群汉子，谁也不会针线，留着也没用啊。” 赵大婶再想说什么，周彧已经进屋去了。 徐侠送着她往外走，一边说：“赵婶，钟婶针线活儿也不好。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我们需要动针线的时候烦您帮帮忙。 “您别推脱啊，我们早看出来了，整个桐树屯就属你们家针线活儿最漂亮！” 赵大婶眨眨眼，这倒是真的，他们家瑛子手巧得很，别说最简单的走线了，就是绣花也是活灵活现的，在她的指点下，自己的针线也越发好了。 所以就爽快答应了下来：“那成，你们若是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儿，尽管来找我就是！” 她看徐侠就跟看邻家孩子似的，没有那么多距离感。 而周彧，自打知道他派人剿灭土匪后，真切意识到他的威力，凭他笑得再怎么温和，她都觉得拘束。 回到家，打开包袱一看，除了一白两灰三块兔子皮之外，还有三斤雪白的棉絮。 赵大婶和秦瑛面面相觑。 秦瑛又把包袱给重新包好，皱着眉说：“娘，这东西咱能要么？” “唉……”赵大婶嘬了半天牙花，才说，“这要是送回去，人家也不要啊！ “瑛子，要不这么着，棉花咱留一斤，兔子皮你瞧着裁，咱给安安做一身衣裳，剩下的，你给周大人做成衣裳，你说咋样？” 秦瑛琢磨了一阵，点头答应，“那就这样吧。等往后咱种的蘑菇和小菜长出来，咱多给他们送点。” 一味拒绝，也容易得罪人。 何况，私心里，她也希望安安能暖暖和和过冬。 先前出去分到的棉衣周彧说明了不必回交，已经拆了。 他们还有往年的旧衣可以穿，这两套，准备给安安改成被褥。 他们的旧被褥早就不保暖了，还压身。 但还是要拆洗一下被面，捶打捶打棉絮，总能顶点用。 赵家的被褥不多，不能一起拆洗，不然若是干不了晚上就没得用了，所以得轮着来。 如此这般又忙了好几日。 赵大婶抱着安安挎着包袱出现在陈九叔家的时候，不论周彧还是徐侠都十分意外。 周彧还多看了徐侠两眼，眼神里满是责备。 徐侠一脸委屈，他也不知道赵大婶还能把收下的东西还回来啊，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诶，不对呀！”徐侠赶紧说，“大公子，您瞧安安身上的衣裳！” 安安身上穿着一身灰兔皮镶白毛边的棉衣，头上戴着的也是同色的帽子。 白色的毛毛显得她的小脸粉扑扑的，眉眼也越发生动。 一见周彧，她就伸出小手求抱抱。 周彧也不由自主露出笑来，从赵大婶怀里把孩子接过。 第三十一章 邻村人 赵大婶跟着他们进屋，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周大人，我们不敢白收您的东西。 “安安还小，也用不了那许多，所以给您做了一件护腰，一双棉袖筒。您试试合不合用。” 周彧虽然清瘦，但剩下的皮毛也不够给他做整件衣裳，秦瑛再三思量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今日让赵大婶带安安过来，也是想让周彧知道，他的好意，他们没有辜负。 徐侠先拿出那一副袖筒，捧给周彧瞧，“大公子，您瞅瞅！嘿！这活儿可真漂亮！” 袖筒的面子用的是之前下发的棉衣，绣了简单的祥云纹，里子用的是白兔皮，夹层用了棉絮，外表耐脏，内里暖和。 徐侠给周彧套上试了一下，轻便柔软，暖意融融，不由微笑颔首。 徐侠又拿起了护腰。 赵大婶不好意思地解释：“俺们家没有好料子，就把之前发的棉衣拆了……” 虽说那些布料跟大老爷平日用的也没法比，但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而且，秦瑛还绣了花，原本平凡的布料都变得高贵起来。 “俺们山里到了晚上更冷，”赵大婶指了指护腰，“听虎子说，周大人到了半夜还在忙，有了这个，多少能顶点用。” 周彧点点头，道谢：“你们费心了，我很喜欢。” 有周彧和徐侠在，陈九叔家烧得也很暖和，安安的帽子戴不住了，便抬手摘下来给周彧戴上。 她的帽子小小巧巧，戴在周彧头上便显得有些滑稽，她忍不住拍手咯咯笑起来。 周彧屈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么小就知道作弄人了？” 安安便抱住了他的手指，歪着脑袋笑得一脸乖巧。 赵大婶想把孩子接过来，“大人，安安越来越沉手了，还是让我来抱吧。” “不妨事，”周彧把安安在手上掂了掂，“的确是比之前长大了不少，你们把她养得很好！” 赵大婶满脸慈爱，“是这孩子可人疼。” 安安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这么一会儿功夫，收获了0.02的能量呢！ 赵大婶其实没什么能跟周彧聊的，所以就想带安安回家。 忽然外面人声嘈杂，有人在喊陈九叔的名字。 很快，陈九叔迎了几个满面愁苦的中老年人去他那屋。 周彧这屋的帘子没放下来，只隔着一个堂屋，倒也看得分明。 赵大婶奇道：“这不是槐花沟和三里河的人吗？他们来干啥？” “大婶认识？”周彧问道。 “嗯，”赵大婶点点头，“俺们这几个屯子离得近，好些乡亲都有亲戚关系。 “其实俺们这周围，槐花沟、三里河、高庄子、大王庄、小王庄……好几个村子呢。 “算起来，槐花沟和三里河跟俺桐树屯还远一截儿，中间隔着大王庄。 “原先俺们都是去二十里外的靠山屯挑水吃。靠山屯那口井是口深水井，但也没有清水了。 “咱老百姓么，能活着就成，哪怕没回只能打回来半桶泥浆子，总归也还是能凑合活着的。 “连泥带水吃下去，也能混个肚饱不是？” 安安安静听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下意识摸向心口，怎么总觉得有一股子心酸呢。 自己来之前，姥姥一家过的日子可真…… 赵大婶也越说越难过，眼睛开始泛红，深吸一口气道：“一连好些天吃不上东西……那是真吃不上啊，就算是泥浆子，也不舍得一下子都吃完。 “要不是捡到了安宝儿，我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这些话，您怕是头一回听。 “瑛子为啥带虎子出门？那是为了跟她娘说一声，怕是不能和她娘埋在一起了。 “这年月的人啊，啥也说不上，我们怕死了落不下全尸！” “所以我们屋子里、窗台下，都堆满了柴火，准备把自个儿烧死算了。” 安安眼神一直，她就说么，为啥刚到赵家的时候，窗根儿底下乱七八糟堆了那么老些柴火。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这堆柴火，便是自己锦鲤体质避祸，那两个歹徒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周彧也颇觉辛酸。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安慰，赵大婶就把自己劝好了：“人都说有善心得福报。我们收养了安安，不在家等死了，这不就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了？ “俺们屯子里有了井，挖了池塘，又开始种菜种地，别的屯子也就知道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一开始，我们这心啊是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我们自己挖的井有多深自己个儿心里能不清楚？ “这好几个屯子一起来挑水，还不很快就干了？ “您大概也发现了，屯子里家家户户的水缸、罐子、盆子……一切能装水的家伙每天都是满的，就怕啊万一哪一天水井干了，又没水吃。 “我们从前也不是没想过挖水渠，把水引下来，可是您说，从山上那老远到屯子里，这中间得损失多少水！我们不舍得啊！ “但是，人家别的屯子来挑水，不管是吃水还是洇地种粮食，我们也不敢不让啊！ “不说别人，我就老是想着，要是他们屯子里也能挖出来水就好了……” 周彧的心微微一动，目光落在了安安身上。 安安也歪着小脑袋，她倒是也想给别的屯子弄口水井出来，但是家里人不带她出门，她也没法子啊！ 谁让她现在还是个能量不超过10的小垃圾呢！ 如今天眼查的范围倒是可以扩展到方圆五里了，但是吧，打井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她耗费点能量就能办到。 要地点合适，要靠近水脉，适合地下水网勾连，将来才不会枯竭。 说白了，她用能量换来的水，最多只能支撑三年。 三年后若有降水支援，便不会枯竭，若没有降水补充地下水，便会逐渐变成枯井。 她忍不住抬头看天，都说“大灾不过三年”，这一场旱灾也该过去了……吧？ 周彧沉默半晌说道：“是我疏忽了，之前以为有这口井撑着，周边几个村子暂时不会有什么。 “天一日冷似一日，也不便出远门了。这几日我们就带人四处走走看看，若是能在另一边也找到水源，岂不更好？” 第三十二章 养鸡鸭 “那敢情好！”赵大婶笑了起来，“还是周大人您心善！” 周彧低头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安安，可是这么冷的天，带着她出门，可真让人不落忍。 安安努力睁大眼睛，仰头看着周彧，帅大叔，给你看我的实力，我是坚强的，不怕冷的！ 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原本皂白分明，此刻充盈了因困倦而产生的泪花，越发水润澄澈，眼白透出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钢蓝色。 但受困意支配，她圆睁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便会合上，这一合上浓密纤长的睫毛蝶翼一般扇动起来。 小家伙便会受惊般再次把眼睛睁大，然后又合上，再睁大…… 小脖子似乎也变得软了起来，小脑袋摇摇晃晃，直往下栽。 周彧既觉可爱，又感心疼，忙把孩子递还给赵大婶，轻声叮嘱她早些带孩子回去睡，“捂严实些，小心别受了风。” 赵大婶自然也无心再留，忙起身告辞。 正巧，对面屋子里的几个人也出来了，陈九叔道：“你们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就是个老废物，有啥你们同周大人说吧。” 徐侠跨步上前，随时准备把那几个衣着破破烂烂满身满脸都写着愁苦的人隔开。 赵大婶匆匆跟陈九叔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这里，几个村民知道了周彧的身份，纳头便拜。 陈九叔代为说道：“周大人，这都是隔壁屯子的，想来求您帮忙打井。唉，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多一口水井，盼头也会多一些。” 几个村民也开始说自己的诉求，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周彧抬手虚虚一扶，“各位请起吧。” 几人慢慢爬起，束手束脚站着，嘴里颠来倒去还是那几句话，“求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吧！” 陈九叔与周彧相处久了，他又不摆官威，倒没有多少畏惧，先请着周彧上座，亲自去倒了水来，又招呼那几个人一同坐下，“咱周大人是个真正替咱老百姓做事的。 “咱的难处他老人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呢！” 周彧有些好笑地瞟了小老头一眼，怎么，这就不是当初处处防备他的时候了？ 陈九叔干咳一声，站起身来，“那啥，你们慢慢说，我去刨几个萝卜……”躲了出去。 周彧看了那几人一眼，微微颔首，“放心，你们所求之事，我已经在考量了。 “这几日会过去看一看能不能打井。 “你们且不要抱太大希望，过去你们没做成的事，不见得我便能做成了。” 他知道，这两个村子其实在桐树屯挖出水之后，也试探着在自家村子周围挖过水井，但都失败了。 槐花沟的里长讪讪说道：“大老爷，俺们估摸着，是俺们光靠锹头镐头挖得浅才没出水。 “一闹旱灾，打井队也不来了，我们没有那些硬家伙，实在是挖不了多深。” 周彧摆摆手，“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你们过冬的准备可都做好了？” 几个人愁苦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每家每户都分了些粮食，不保证能日日吃饱，起码不会饿死了。” 周彧又问：“来年的粮种呢？可备好了？” “备好了备好了，”几人笑意加深，“我们自己手里有一些，加上您给发的，总也够糊口了。” 又有一人试探着问：“老爷，这田赋……” “放心，”周彧微微一笑，“在你们彻底摆脱灾荒前，所有的徭役赋税全都免除。”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屋子里沸腾起来，等激动的情绪渐渐冷却，几个人又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当真？” “千真万确，”周彧郑重说道，“即使我被调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灾后重建，开始征收赋税的时候，也不会一下子全额征缴，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免，具体的要看官府公示。” 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几个人忙不迭又跪下磕头。 周彧来不及阻止，就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等他们再抬头的时候，脑门都已是红通通一片。 余下无甚可说，周彧便让徐侠送他们出去。 到院中，陈九叔又一人给他们塞了两个萝卜，“这是俺们屯子集中种的，照料得好，长得也好。 “知道你们不缺这一口萝卜，多少是我老头子的一点心意。” 几个人看着那白白胖胖的萝卜，都是两眼放光，连忙道谢，又问陈九叔：“你们这萝卜真好，留种了没？” “留了留了，”陈九叔笑呵呵道，“等来年结了种子，你们过来取就是，管够！” 几人再三道谢，这才抱着萝卜乐呵呵回家去了。 周彧又同陈九叔聊了几句，问他：“你老瞧着，村里能养鸡鸭了不？” “还……不成吧？”陈九叔眉头又笼上了一抹愁云，“虽说如今屯子里都有些粮食了，但这饥荒把大家伙儿都整怕了，存着人吃还差不多，怕是不舍得养那些。” 周彧微微颔首。 他琢磨着，别人家或许不舍得养，赵家一定舍得的。 安安那孩子，该吃点好的。 等晚上睡觉前，便吩咐徐侠：“你留意些，若知道哪里有小鸡仔小鸭仔卖，买几只回来送给赵家。” 顿了顿，又问：“养这些家禽很费粮食吗？” “倒也不算很费吧，”徐侠搔了搔后脑勺，“小崽子时期会喂得精细些，大些就好了。 “乡下人养家禽都很粗放的，基本上有什么喂什么。 “就是好像产蛋的时候要喂好一些，不然不爱下蛋。” 周彧思忖片刻，“那便从我的份例当中分一些给他们送去，专门让他们养鸡鸭。” 徐侠吓了一跳，转而笑道：“公子，您可吓死个人了！说是给家禽喂好一些，可不是说跟人吃的一样好。 “就是需要掺着些糠啊麸子啊什么的一起喂，具体的我也不懂。” 周彧也跟着笑了起来，“照如今的算法，一斤细粮能换十斤粗粮，一斤粗粮能换十斤糠，若我拿出半斤细粮，是不是就够他们一年喂养所需了？” 第三十三章 易生虫 “差不多吧，”徐侠笑呵呵说道，“乡下养鸡鸭基本上就是散养，它们还能自己找东西吃，喂养起来不算费劲。” 周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另一边，安安刚睡醒，便又收获了0.01能量，还在蒙圈中，就听见赵大婶和秦瑛说周彧可能又要带他们去打井了。 秦瑛蹙眉，“咱们倒也罢了，安安还这么小，咱山里又冷，这也太遭罪了。” 赵大婶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周大人都发话了，咱难道还能推了不成？” 安安颤巍巍扶着炕桌站起，一下子扑进秦瑛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娘亲哟，你对你家宝贝闺女的本事简直一无所知啊！ 看到她的笑脸，秦瑛的心都要化了，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道：“如今风大，咱们手里又没有擦脸的油，就怕把咱乖宝儿的小嫩脸儿给吹皴了。” “这倒是，”赵大婶慈爱地看着安安，犹豫了一下，问，“要不咱问问周大人有没有这种好东西？” “娘！”秦瑛无奈地道，“您可千万别去！如今人人都为填饱肚子发愁，谁还去弄这个！没的让人嚼舌头。 “我琢磨着，若是跟着大老爷他们一起去，阵仗也太大了，太扎眼，对咱安安不好。 “左右也不远，要不然咱先自己抱着安安到处溜达溜达？若是真的找到了，再通知大老爷他们过去也行。” 赵大婶发愁：“可这样一来，咱不是就暴露了？” “娘，”秦瑛微微一笑，“咱为啥要直接说？还和从前一样，想个法子把人引过去就是了，咱自己不冒头。” “瞧我，”赵大婶笑着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真是木头脑袋！” 秦瑛的目光又落在了地上的木槽上，他们一回来，就着手中了些葱、蒜、小菜下去，如今已经冒了一层嫩生生的绿芽，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她抱起安安，拉着赵大婶往赵虎那屋去：“娘，来瞧瞧咱的蘑菇，过几天就能吃了！” 赵虎那屋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架着三个木槽，蘑菇已经稀稀拉拉长了一茬，半个指头长了。 赵大婶喜得合不拢嘴，“哎哟哟，这可是好事！咱安安很快就能喝上蘑菇汤啦！” 秦瑛高兴，却又没那么高兴，“若是能多长些就好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安安心念一动，按照此时的发展水平，娘亲能想到的问题实在有限，不若自己帮帮忙吧。 秦瑛把安安交给赵大婶，自己去翻动没能成功长出蘑菇的培养基。 一条肥肥白白的虫子钻了出来。 秦瑛面不改色将虫子捏起，看着它在指间扭动，皱眉道：“怎么会有虫子？” 安安偷偷捂眼，幸亏娘亲不怕虫。 “土里有虫子有啥稀奇的？”赵大婶浑不在意，“品种还多呢！那虫籽儿细细小小的，看不见很正常，没法儿防没法儿治的。” 秦瑛沉眉思索，喃喃道：“怎么会没法儿防，没法儿治呢？虫子怕啥？” 赵大婶顺口说道：“怕晒，捉了虫子放在太阳底下，一会儿就晒死了……哦，也不一定，也可能叫蚂蚁拖走吃掉。 “往年咱养鸡的时候，把鸡撒开，也能吃虫。” 秦瑛把那条虫子扔到地上踩死，又刨了刨培养基，“怪道这一片儿不长蘑菇，原来是都被虫子吃掉了！” 赵大婶又跟着骂虫子。 安安听着可乐，也真的笑了起来。 赵大婶见她高兴，越发夸张地跺着脚，伸手指点着骂那些虫子，倒还知道不吐脏字。 安安觉着滑稽，越发乐不可支。 闹了一会儿，见秦瑛在静心思考，赵大婶也就带着安安回屋去了。 家里用柴量大，赵虎又去打柴了。 等他回来，见秦瑛还蹲在地上研究蘑菇培养基，便凑上去问是咋回事。 秦瑛把自己的烦恼说了，赵虎嘿嘿笑道：“姐，你慢慢想，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自己洗了手，又去逗弄安安。 赵大婶把他撵了出来：“没瞧见睡着了？去菜窖里拿一颗白菜，我去做饭。” 秦瑛也赶紧出来帮忙。 一边烧着火，一边随口问：“娘，咱收了庄稼，为啥要把庄稼的根儿刨出来在地里烧掉？” “谁也不会费劲巴拉把那些根子拉回来，烧了省事，”赵大婶一边说，“再一个，大家伙儿发现，放火一烧，来年地里生虫就少了。 “要是家里不缺柴烧的，甚至连豆秸也都不要了，直接烧了完事。” 秦瑛眼睛一亮，声音都拔高了：“那娘，您说，咱种蘑菇的土要是先烧一烧，会不会就不生虫了？” 赵大婶一呆，“好似，也是这么个理儿？” 秦瑛说做就做，喊了虎子帮忙烧火，自己去把长出来的蘑菇都移栽到一个木槽里，腾出一个木槽，搬到外头，将培养基都扣出来，捡了柴草过来烧。 晚风透骨，赵虎跑出来，叫道：“姐，你身子骨儿弱，还是我来吧，我不会的你教给我就是了。” 赵大婶在里头喊了一句：“你俩把火点上就赶紧进屋，别在外头傻冻着！” 姐弟俩相视一笑，把培养基均匀摊开，然后堆好柴火，眼看着烧起来了，才回屋去。 隔一会儿，觉得烧的差不多了，又出来翻搅了一下。 如此这般，培养基里的水分很快就被烧干，等吃完饭的时候，已经烧得透透的。 待晾凉之后，又重新装回木箱，搬进屋子里，就安置在锅灶旁，然后浇了透水，等明日便可植入菌种了。 秦瑛轻轻吐出一口气：“有没有效果，过几日就知晓了。若是当真有用，咱便能把这种蘑菇的法子教给乡亲们了。” 安安在热乎乎的炕上打了个滚，当然有用啦！以后桐树屯就等着享受吃蘑菇自由吧！ 至于菌种，这个倒也不必发愁，自己帮着催生第一批就好了，反正这玩意儿生长速度快，种一茬，自己就能留种了。 按原计划，秦瑛和赵虎是要白日里去附近村子的。 但安安白日里睡多了，晚上不安生，闹着要往外头去。 第三十四章 追踪去 赵大婶愁眉不展：“夜里多冷啊！安宝儿乖，这要受了风，该遭罪了！” 秦瑛却道：“娘，我倒觉得晚上去更好些，这样才没人知道跟咱有关系啊！咱给安安多裹上点。” “就是就是，”赵虎也跟着说，“夜里冷，就没啥人出门。咱山上又穷，谁家舍得点灯？肯定都是早早睡了。咱出去不是更安全？” 赵大婶一听也是这么回事，便笑着说：“既是这样，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约摸二更天的时候，一家三口给安安裹得严严实实，悄摸摸出了家门。 好在乡下的路他们都是走习惯的，略有些月光便不会走得磕绊。 只是他们还没出桐树屯，就被周彧知道了。 周彧本来正在批阅公文，听到徐侠的回报，立刻停了笔，眼中露出一抹兴味。 徐侠对赵家人的观感很不错，不免有几分担心：“这四口人，老弱妇孺占全了，大半夜出门万一遇到点什么……” 周彧下地穿鞋，“我去看看。” 徐侠给他递过披风，自然而然跟了上来。 周彧却道：“你就不必跟去了。” 徐侠犹豫了一瞬，想着自家大公子身手不差，而且就算遇到什么，这夜深人静的，大喊一声，自己也能及时赶到，便听命留了下来。 但保险起见，等周彧出了陈家，还是悄悄上了房顶。 另一间屋子里的陈九叔鼾声正浓，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而周彧才到陈家院门外，左邻右舍住着的护卫便悄悄走了出来，周彧摆手示意他们回去，提步追踪而去。 赵家人的脚程自然跟他没法比，不过片刻，前面影影绰绰的三道人影便出现在视野中。 那三人脚步不停，出村而去。 周彧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很快，赵家三人到了槐花沟，只是在村子主街走了几步，安安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肘！” 秦瑛抬步往东，安安哼哼唧唧：“不细！” 秦瑛右转向西，安安还是说：“不细！” 秦瑛眨眨眼，转到了北面。 安安嘿嘿一笑：“肘吧！” 三个大人相视一笑，往北而去。 往北就出村进山了。 周彧动了动耳朵，虽然听不太真切，但的的确确是安安在指路，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真不错。 赵家人进了山速度就慢了下来，但离村子远了，他们也就能照明了。 一边走着，秦瑛还提醒：“虎子，仔细看着点火星子，别引发山火。” 日子本来就够艰难了，若再起了山火，越发难过了。 赵虎赶忙答应：“放心吧姐，我留神着呢。” 赵大婶又和秦瑛换了一回手。 安安打了个哈欠，赶紧用天眼查查了一下，再走差不多十里才有个适合的地点，所以自己还能眯一觉。 不过睡觉之前还是要看看周围有没有危险。 于是又把监控开了，很快便发现了缀在后面不远处的周彧。 帅大叔怎么来啦？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至于吧？本统这样小心，家里人又这般谨慎。 且看看吧，若是他会做出危害本统的行为，哼哼，看本统如何……抹除他的记忆！ 当然，杀人灭口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但作为一个尊重规则的成熟统，做事怎能那样粗暴？ 何况，帅大叔还能给自己提供能量支持，杀了岂不可惜？抹除记忆就好啦！ 若是他智商超群，还会再发现，那就再抹除一次！反正抹除所需的能量他很快就能给补回来。 赵家人中间停下来休息了一阵，他们随身带着水囊，灌的都是热水，此刻也还温着，看了一下安安，发现已经睡着了，便没惊动她，三人歇歇腿喝了几口水吃了点干粮。 大晚上出来，就算穿着棉衣，不补充点吃喝，还真不抗冻。 眼看着要到安安提前预设的地点，她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哼唧道：“尿！” 赵大婶赶紧笼了一堆柴草，让赵虎烧旺，自己帮忙给安安解开层层包裹，帮她解决内急。 烤着火便不怕她受凉。 赵虎眼睛四处瞎看，忽然看到不远处裹了霜的一丛绿色，便举着火把跑了过去，很快招呼道：“娘，姐，你们快来看！” 二人拢好安安奔了过去，在火把的光亮中看清，那裹着层白霜的就是一片矮草丛。 中间生得高一些，越到边缘越是矮小，约摸也有三四丈方圆。 三人大喜，拿出锹镐就挖了起来。 安安之前已经弹出了1点能量，此刻又花费了0.002的能量把地下的石头也都清理了，将来若是挖井挖水渠，便会十分顺利。 又悄眯眯打开监控看了一下周彧，觉得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她一时还分辨不出都属于什么类型。 算了，先睡吧，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若是帅大叔不讲究地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能说出去么？总部不给保护机制的吗？应该给了吧？ 退一万步来说，总部没给保护机制，自己的身份要暴露，大不了多花点能量大范围抹除记忆呗！ 反正她都习惯了这种积攒——消耗——再积攒——再消耗的模式了。 睡！ 已经开始上冻，挖掘起来并不容易，三人便把之前那堆火挪过来先烧了一阵，才往下掏了个洞。 确定越往下挖越湿润也就停手了。 挖出来的泥土重新回填，又做了伪装，三人这才抹了抹额头的汗，往回走。 周彧等他们走远，现身出来，又把伪装完善了一下，确定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这才快速跟上。 好在山上山下，村里村外，如来时一样，寂静安全。 一直护送着一家人回家睡下，周彧这才回转。 怕惊动了陈九叔，他先去了隔壁院子。 徐侠从房顶上跳下，让人送了热水过来，服侍着周彧洗漱一番，泡了脚，又喝了一碗姜汤，这才悄悄问：“大公子，您……” 周彧一个眼风扫过去，他立刻闭了嘴。 待回到睡觉的屋子，周彧才淡淡说道：“今晚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徐侠立刻给自己嘴上封了无形的封条。 第三十五章 薅能量 周彧也有些好奇，赵家人该怎么把自己引到那地方去呢？ 他也没想到，赵家人颇沉得住气，并没有主动前来。 还是自己提出要去寻水源，他们才派了赵虎出来。 赵虎还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周大人，我娘说，山里风大，安安太小了，如今缺医少药的，万一染了风寒就麻烦了，所以这回她们不跟去了。 “我结实，腿快，山路也熟，我们这附近几个村子、附近的山头，就没有我没跑过的！” 周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那就辛苦你了。” 这一次章瑾之也跟了去，他还带了一幅周边的地形图，是他代表周彧在附近做走访的时候绘制的。 周彧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章瑾之谦虚地笑道：“属下能力有限，除了这几个村子，周边的山还没登过，都是村民们帮忙提供的线索，所以并不精确。” “有个大致的了解就好，”周彧颔首，“只要不是盲人摸象，怎么都好说。” 赵虎自然是看不懂地图的，章瑾之就给他简单介绍了介绍，赵虎恍然大悟，“哦，这就好像是飞在天上，看到我们这一片的样子呗？” 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彧温声道：“这么理解，倒也不算错。” 赵虎搔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想着回去一定要问问他姐懂不懂看地图，听这位章先生讲话云山雾罩的，总是听不太明白。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桐树屯。 在周彧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走了许多弯路，直至第三日才到了槐花沟后面的山上。 但也一直在走弯路。 赵虎有点着急，眼神闪烁不定，若是能早点找到那地方，早些挖出水，这一片的乡亲们用水方便了不说，他们桐树屯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而且，这天一天比一天冷，如今上冻还不深，能挖得动，再过些日子，冻土更深了，打井的困难不就更大了？ 周彧看在眼里，颇感欣慰，这孩子倒是有一腔赤诚之心。 只是到底年纪小些，藏不住事，什么都写在脸上。 因此忍不住提点道：“虎子，不要着急，古人说‘心诚则灵’，我看，咱们很快就能有所发现了。” 赵虎摸着脑袋嘿嘿笑，心里却是不认同的，那地方可偏。 好在周彧很快便领人到了之前他们找到的地方，发现了那一片绿地。 众人欢呼上前，都不等周彧吩咐便挥动锄头在中心地带开挖，刨开表面冻土，再用铁锹。 周彧道：“这一次咱不如不打井了，就直接挖水池，若是真的出水了，便发动人手挖渠。” 众人轰然答应，分了一部分人手去搬石头，准备砌池子，其余人一半继续挖掘，另一半则开始架设碓架。 赵虎年纪小，没被允许去干力气活，就帮着捡捡柴，做个小伙夫。 因赵大婶和秦瑛都没来，钟婶也就没跟来，做饭的换成了身体柔弱的章瑾之。 但章瑾之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他从前是信奉“君子远庖厨”的。 还没有赵虎做活利落，所以掌勺的很快就变成了赵虎。 其实赵虎的厨艺也马马虎虎，好在这帮人不挑食，能吃上热乎的熟食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这般，三天的时间过去，终于出水了，而水池上部也已经夯实用石块砌好，设了取水口，其余的部位全都围了起来防止发生溺亡事件。 出水之后，往水池里投了草木灰，便开始规划挖渠的路线。 山下槐花沟的村民听说了这事，主动寻了来，发现已经挖出水了，乐得跪地上就给周彧磕响头，然后也不等周彧有什么反应，跳起来就往山下跑。 不多时，槐花沟倾村而动，全都自发来挖水渠。 小半日过去，紧邻槐花沟的三里屯的村民们也都来了，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往山下挖渠。 就在两村交界处，原有的枯竭水塘基础上，扩挖池塘。 安安收获0.5能量之后，便闹着去瞧热闹，因不远，去瞧人闹的人还真不少，赵大婶她们混在其中，一点都不惹眼。 如今眼瞅就进腊月，冻土深深，在外头走一圈，眉毛、睫毛上都能结一层白霜。 说是泼水成冰都不夸张。 但就是这么冷的天，挖渠、挖池塘的村民还有穿单衣的，头上身上都蒸腾着白气，那是因为卖力气出的汗。 赵大婶和秦瑛看着都觉得揪心。 安安对了对小手指，愁在娘身疼在儿心啊！怎么能让娘亲和姥姥发愁呢？ 她对着干活的百姓打出了锦鲤加成，还是和从前一样，九成都逸散了，留下来的这一成也让他们受益匪浅。 来干活的村民都是自带干粮的，但到了休息的时候，周彧会让人来送热水，绝对不让他们喝生水，并跟他们普及：平时在家也要喝熟水，会减少生病。 村民们都十分感动，便是闲下来休息闲谈的时候，也是说的对周彧的感激。 叮！能量值+1.5。 安安大眼睛眨呀眨，天上掉馅饼啦？ 忽然看到周彧朝他们走来，她就福至心灵了。 自己当初的选择多么的英明啊！靠近帅大叔，就能不停地薅能量，还是大笔的！ 而且，帅大叔也并没有把自己的特殊之处暴露出去，总部有没有给她开保护机制不知道，但根据监控所知，帅大叔在有意保护自己！ 哦豁，好人哦！ 这样的人才值得托付啊！ 自己那个便宜爹啥时候回来啊！ 据姥姥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可知，那可不是什么良配哦！娘亲摆脱垃圾，才能绽放美丽！ 若是帅大叔能主动出击就好了…… 她朝着周彧张开手臂，奶呼呼喊道：“抱~” 娘亲给穿得太厚了，活动起来可真难啊！ 但她费劲地舞动手臂的小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格外招人爱。 周彧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到跟前跟赵大婶和秦瑛打了招呼，就问能不能抱抱安安。 瞧安安这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秦瑛只好把她递了过去，同时还跟周彧告罪了一声。 周彧含笑道：“秦姑娘不必如此见外，我也很喜欢安安的。” 安安歪着脑袋看他，好几天没从帅大叔身上薅能量了~ 第三十六章 交出去 周彧笑着点了点安安的小鼻子，“小家伙，是不是也想我了？” “叔~”安安甜腻腻喊了一声，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赵大婶和秦瑛脸色齐齐一变，秦瑛赶忙说：“周大人，安安年纪小，不懂事……” 周彧也呆住了，只觉一股奶香萦绕鼻尖，自己冰凉的脸颊上传来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一颗心都忍不住开始发热。 回过神来，他的眼里便盈满了笑意，把怀里的娃娃往高处颠了颠。 安安咯咯笑了起来。 能不笑么，一下子多了0.1的能量呢！ 让她算算啊，娘亲和帅大叔在一起的时候，情感能量值加倍，也就是说，这俩人每人贡献了0.02，姥姥那里还有0.01~ 怎么对不上啊！ 等等等等，再算算啊，这三人方才情绪激动过大，所以能量加倍，也就是每人应该有0.02的能量。 但帅大叔和娘亲在一起，能量是加倍的，也就是他俩每人都有0.04，再加上姥姥的0.02……这不就对上了？ 哇咔咔！本统真是个小天才！ 如此看来，还真的是要快点推进他们的感情啊，现在俩人还没在一起就能给自己这么多惊喜，若是真的成了夫妻，那那那…… 哎哟，那自己不是很快就能升级啦？ 最好帅大叔再升个官，惠及的百姓更多些，自己能获得的功德能量值……简直难以估量啊！ 见她笑得欢畅，大人们的情绪受到感染，也不由自主露出笑来。 但外头毕竟过于寒冷，周彧很快便把安安还了回去，并催着她们快些回家，还说：“虎子也可以回去了，这里基本上用不到他帮忙了。” 已经有村里的妇人自发过来帮忙烧水、煮饭，赵虎的确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秦瑛略犹豫了一下，说道：“周大人，有一事，需要跟您禀报。” 周彧颇为无奈：“秦姑娘，你真的不必对我这般见外。” “是这样，”秦瑛轻声说道，“早先您也知道，我从长蘑菇的地方挖了些土回来，家里还有些生过木耳的木头。 “自打从外头回来之后，我们就在摸索着种蘑菇、种木耳。 “种木耳暂时还没有成功，蘑菇倒是种出来一批…… “种蘑菇不费什么，烂草碎木头到处都是，草木灰谁家也不缺，只要养护好菌种，便可以源源不断收获蘑菇了。” 周彧眼神一亮，“这样吧，此事三言两语定也说不明白，不若今晚你们去陈九爷家一趟，我们仔细谈谈。 “到时候也带一些你们种出来的蘑菇给我瞧瞧，如今天寒风冷，你们早些回去吧。” 说着让人喊了赵虎过来，催他们归家。 赵家人只好先回去。 早早吃了晚饭，赵大婶让秦瑛抱着安安，自己母子抬了两个蘑菇种植槽，一同去了陈九叔家。 周彧正坐在堂屋里跟陈九叔闲聊，见他们来了，忙让他们坐下。 陈九叔看了那些蘑菇，不由得又惊又喜：“侄媳妇，这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我的天老爷！可真了不起！” 赵大婶十分自豪：“九叔，这是瑛子琢磨出来的，让她跟你们说说。” 一进屋，安安就闹着要找周彧，周彧便把她接过去抱坐在膝头，慢慢将她外面围着的大衣裳脱掉，见赵大婶他们还站着，便又说了个“请”字。 徐侠搬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先拉着赵虎坐下。 赵大婶和秦瑛这才坐了。 秦瑛便把自己种蘑菇的经历说了一遍，特意说明：“这两个槽里的蘑菇略有不同。” 其实是一眼可见，一个木槽里的蘑菇挤挤挨挨，个儿大且肥厚；另一个里的就稀疏很多，成色也没那个里的好。 周彧忙问：“这是何故？” 秦瑛微微一笑，侃侃而谈：“其实种蘑菇的土，配方都是一样的，除了我从山上挖回来的之外，还混了些朽烂的木头、腐熟的草、豆秸，以及碎玉蜀黍芯子、草木灰。 “不同之处就是一个用火煅烧过，另一个没有。 “菌种都是一样的，只要足够暖和、湿润，菌种萌发非常快……” 周彧听得十分入神。 陈九叔不停地拍大腿，笑得嘴都合不拢：“哎哟哟，好个瑛子丫头啊！你可真是咱桐树屯的福星啊！ “这要是乡亲们都能种蘑菇，这个冬天就算没粮食也饿不死啦！” 秦瑛两腮飞霞，颇为不好意思，轻笑道：“九爷，您别这么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娘和虎子出力也不少。 “再说，若不是之前跟着周大人出去打井，也发现不了干蘑菇，自然也就想不到种蘑菇，所以周大人也功不可没。” 周彧失笑：“这可跟我没关系，话说，当时我还因为你擅自上山数落了你一番呢。 “如今看来，该给你赔个不是。” 秦瑛慌忙站起来摆手，“可不敢当！” 安安哼了一声，给了周彧一个后脑勺，她也没忘这事儿呢！ 但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蘑菇上，谁也没发现她的小脾气。 周彧让秦瑛坐下，又问了一些细节，秦瑛一一作答。 待周彧觉得自己再没有疑惑之处了，便跟陈九叔说：“陈九爷，您看这样成不成？咱们把桐树屯定为种蘑菇的试点。 “看一看这种蘑菇能成功到底是个例，还是值得推广。 “若是桐树屯全都成功了，咱再广而告之。” 安安双眼放光，哇，若是这一推广开来，功德能量值不是又能增加一波？ 哇咔咔！娘亲真好！ 她转而又朝秦瑛求抱抱。 秦瑛刚把她接回来，她就笑嘻嘻在秦瑛脸上“吧唧”啃了一口。 秦瑛登时笑得眉眼弯弯。 周彧有一瞬的失神。 不知不觉间，秦瑛原本的容貌恢复了七八分，眉眼盈盈十分秀美。 而安安弯眉杏眼，两腮若桃瓣，小仙童一般。 这样的两张脸凑在一起，说是亲母女也有人信，十足十养眼。 但他知礼仪识进退，很快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冲着秦瑛深深一揖，“若是此法可行，秦姑娘便是造福了一方百姓。” 秦瑛慌忙躲开，“大人，您……您可折煞民女了！” 第三十七章 广传播 陈九叔是个做事爽利的人，第二日便把村民集中到了自家院前，跟他们说了种蘑菇的事。 从前年景好的时候，村民们也常在雨后进山捡蘑菇，却从未想过蘑菇还可以自己种，又是好奇又是兴奋，还带了一点点质疑。 陈九叔便让赵虎拿了一小箩新采的蘑菇，笑呵呵说道：“就知道空口白牙的你们不肯信，给你们瞧瞧！” 蘑菇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赵虎手里，这回便如一滴水落入热油里，村民们都吵嚷着求蘑菇种植的法子。 陈九叔伸手往下压了压，笑眯眯地道：“不让你们白受冻吧？不过呢，这种蘑菇的事是瑛子琢磨出来的，我可不会，等会儿让她教给你们。 “啊，对了，之前是谁说读书识字没用来的？瑛子要不是识文断字，能想到这一步？” 秦瑛当着这么多人讲话，还有些紧张，舔了舔唇，一开口声音有点发颤。 周彧缓缓站到她身后，鼓励道：“莫急，慢慢说。” 陈九叔也吆喝了一声：“都别吵吵了！听瑛子好好说！” 秦瑛清了清嗓子，认真讲起如何种蘑菇的事宜，着重说了培养基的配比以及需要煅烧的事，便让大家各自去准备。 王奶奶笑着说道：“瑛子啊，奶奶年纪大了，你二狗叔和铁柱叔在山上没下来，不如你和虎子过来给奶奶帮帮忙？” 秦瑛一口答应下来，又有人请赵大婶过去帮忙。 周彧主动说：“你们且去忙，安安我帮你们先带着，若是她闹腾，我再带她去寻你们。” 安安见姥姥娘亲和舅舅都看了过来，便努力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安，乖！” 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 桐树屯种蘑菇的事便这样风风火火展开了。 陈九叔家里也不例外，徐侠没让他沾手，自己就按照秦瑛说的那样把培养基配好了，然后摊在院子里烧，一边又去钉木槽。 天擦黑，第一批蘑菇培养基就制作完成了，秦瑛让大家都浇了透水，搬进家里暖和的地方放着，再三叮嘱：“不要吝惜烧柴，若是太冷了，蘑菇是不爱长的。” 陈九叔拄着个拐棍满屯子溜达，一边溜达一边吆喝：“咱桐树屯没有懒汉懒婆娘！现今山上到处都是柴，随便捡！谁家烟囱冒烟少，看我老头子不拿拐棍子敲他！” 因挖渠暂时用不到周彧太多人手，他便把人撒出去帮忙打柴，再加上桐树屯村民自己努力，很快家家户户院里院外都堆起了高高的柴堆。 还有人琢磨怎么烧火省柴…… 蘑菇菌种没有那么多，暂时不够全村人都分配到，秦瑛检查了第一批培养基合格的，先帮着他们把蘑菇种上，隔两三天再帮忙种下一批，不超过十天，就覆盖了全村。 因怕初次种植，成功率不高，秦瑛还特意抱着安安挨家去瞧了一遍，做得不对的，及时纠正。 有时赵大婶陪着，有时是赵虎跟随。 只两日，第一批种植的就有蘑菇冒了头，那几家高兴得直掉眼泪，能多吃点蘑菇，就能多省下点粮食，饥荒再长些，他们也不怕了！ 之后，桐树屯种的蘑菇陆陆续续都长出来了，有秦瑛手把手教着，长势都很不错。 到了腊月中旬的时候，头茬蘑菇就能采了，这一日，整个桐树屯都飘散着煮蘑菇的香味。 安安再次收获了0.5的能量。 周彧亲自到了赵家。 正赶上赵家吃饭，一家人赶忙起身让座。 周彧见到他们喝的小菜汤，不由惊奇地问：“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绿叶菜？”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这是俺们自己种的白菜，特意种得密，就是为了长大一点就能薅着吃了。 “木头槽子里种，也没指着长多大，吃一茬种一茬呗。” 说着起身撩起帘子，请他看屋里的木头架子。 因那是她们的睡房，周彧便没进去，站在门口看，见到嫩生生绿油油的小葱、蒜苗、香菜、小白菜，满眼都是惊喜，没口子称赞起来。 赵家人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赵大婶去舀了一碗小菜汤过来，相处久了，周彧又待人和善，她便没那么拘束了，请周彧坐下一起喝。 周彧没拒绝。 饭后，周彧才提出要订一批菌种的事。 秦瑛忙道：“在准备了，乡亲们那里也有些，差不多能帮两个村子了。” 周彧点头称谢，“这回不能让你们白出力，受惠百姓很多，你们给衙门帮了大忙。 “稍后我会让人送两袋粮食过来，另外我寻人买了两只小鸡仔，你们想不想养？” “要要要！”赵虎第一个举手，小鸡仔养大了就能下蛋了，蛋多了就能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又能下蛋…… 这样下去，安安不就有吃不完的鸡蛋和鸡肉了吗？ 赵大婶和秦瑛对视一眼，虽很意动，但还是拒绝了：“周大人，不是我们不识好歹，实在是……这天寒地冻的，不好养。 “而且，家家户户都没有，唯独我们有，大道理我不懂，可是这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却是懂的。” 秦瑛在旁默默点头。 周彧一时语塞，他倒没想到这些。 安安眨巴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懵懂地道：“鸡？” 她当然知道鸡是什么，现在还能回味到蛋羹和鸡汤、鸡肉的鲜美。 从前没什么感觉，自从实体化之后，她的口腹之欲是越来越强了。 啊，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图口腹之欲的统子了！ 大人们的目光瞬间全都落到了她身上。 安安眼睛蓦地睁大，哇哦！能量！+0.06！ 她不过一时嘴馋而已。 如此看来，是不是要隔三差五就嘴馋一下？ “这样吧，”周彧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小鸡仔我先养着，等我离开桐树屯的时候再送给你们养如何？” 赵家人都迟疑了。 周彧见状又补充道：“后续我会再让人去寻一寻，如果能多寻到，便分赠给村民们一些，这般，你们也就不打眼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家人还怎么拒绝？再三谢着答应了。 第三十八章 顾眼下 周彧还跟秦瑛说：“如今的蘑菇只有两种，是因为别的培育有难度吗？” “因为刚开始试种，不敢种太多，”秦瑛赶忙解释，“后续我会再试着多种两种。” 周彧少不得勉励一番。 一时送走了周彧，赵家人关起门来说私房话。 赵大婶道：“你们说，这周大人会在咱屯子里住多久？他不需要回衙门做事吗？” 周彧虽然也会去别的村子，但还是在桐树屯的时间最长。 “兴许最近衙门里事不多？”秦瑛猜测道，但很快又觉得不可能，“按说管着这么大一个沁县，应当每日都有需要处理的公务。 “除非，他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赵大婶不安起来，忙问：“那是啥？他一个当官的，留在咱这小山村里能有啥事？” “娘，你糊涂了！”赵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忘了周大人是为啥来的了？ “他不就是想借咱的运气挖井吗？ “咱也真的帮他挖到了三口井，我算算咱救了多少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村子了吧？ “按一个村子一百人算，那也有两三千了……我的个天老爷呀！这么多人！” 赵大婶抬手就在他脑壳上拍了一下，“一天到晚虎不楞登的！啥就咱帮咱帮的？那是咱帮的吗？ “咱干啥了？这要传出去，成啥了？能不能管住你那破嘴！” 赵虎捂住脑袋，撅着大嘴不吭声了。 秦瑛忙拦道：“娘，您消消气，虎子还小呢！” 赵大婶忍不住叹气，瞅着在炕上翻来翻去的安安，有点发愁：“瑛子，你说……咱能护得住安安不？” “能！”秦瑛斩钉截铁地道，“一定能！” 赵虎也细声细气地道：“娘，往后我保证再也不说那种话了，不管在哪儿都不说！” 赵大婶揉了揉他的头，眼圈有点泛红，“儿啊，不是娘下手狠，咱必须保住安安的秘密啊！” “我知道，”赵虎大脑袋在娘亲掌心里拱了拱，闷闷说道，“我一定好好管住我这张嘴！” 秦瑛眨眨眼，把眼中的泪意眨去，吸了吸鼻子道：“好了，咱不说这个了。 “我这阵子留神在屯子里听着，好像也没人说咱安宝啥不好的话。 “倒是王奶奶常跟人说咱家正在走时运，还说什么每个人都有可能走时运，若是跟走时运的人打好关系，对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啥的。” 她说着，觉得好笑起来，“咱屯子里的人，好像都挺信的。” “那倒也是，”赵大婶也跟着笑了，“这样一来，往后咱家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你王奶奶真是个好人！ “要说这周大人吧，运道也不赖，要不咋一来山里就碰见你俩了呢？” “周大人是个好官！”赵虎大声说道，“要不是周大人，说不准咱今年打的粮食都保不住了！ “娘，姐，你们知道不？周大人又派人端了好几窝子土匪！ “往后咱沁县再也不会有土匪闹事了！” 母女二人齐齐看过来。 赵虎便仔细说道：“我不是和周大人身边的徐侠哥混得挺熟的？这是听他说的。 “周大人知道那些土匪做尽了坏事，怎么能容他们继续作恶？ “派人端了土匪窝不说，发放粮食的时候，还带着那几个土匪头子的脑袋呢！” 赵大婶和秦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才真切感受到周彧真的是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 赵虎说得眉飞色舞，“听徐哥说，咱沁县有好些村子整个村子都是土匪，灾荒一来，良心都塞进胳肢窝里了。 “起先还不吃自己家人，跟别人换着吃，吃到最后，连自家人都不放过了！ “头天晚上还一个被窝里睡觉的夫妻，第二天老婆可能就被扔进锅里炖了……” 赵大婶直皱眉，赶紧呵斥：“快别说了！”扭头去看安安，生怕这么残忍的事把孩子吓着。 却见安安已经睡着了。 秦瑛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爬上炕，把孩子安顿好，又叮嘱赵虎小声些说，“这样的事，让孩子听了，总归是不好。” 赵虎便压低声音道：“那我就不细说了，总而言之，好些村子的人都不是啥好人，手里都有人命。 “可是周大人又不能都把他们杀了，说到底，他们没人性也是这天灾给逼的。 “所以就给他们看看当土匪的下场，吓住他们，再给粮食，他们就不敢再胡来了。” 赵大婶好奇地问：“你有没有问过，周大人这些粮食是哪来的？整个沁县都发到了，这数目可不少啊！” 秦瑛忍不住笑了，“娘，咱大周可大着呢！当年我和我亲娘来这里，路上就走了快半年。 “我们没走过的地方更多！咱这里遭灾，总有不遭灾的地方，那些地方都产粮食。” 赵大婶摇头叹气，“那不是还在打仗吗？” 秦瑛想到自己死于战乱的生父，情绪也低落起来，半晌才道：“也不是天天打。 “分出地盘之后，就剩下扯皮了，这二年不是没听说哪里再打仗了？” 赵大婶一拍大腿，“嗐！咱说这个干啥！咱这样的小老百姓可管不了大人物的事！ “咱只管过好眼下的日子就是了。 “透过这场天灾我也看明白了，咱们人呐，在老天眼中就跟咱看蚂蚁似的，随手就能碾死。 “咱不好好过日子，指不定啥时候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的，就把命给丢了呢！ “想那么多、那么长远，屁用没有！” 秦瑛不敢苟同，但也没反驳，看着时辰不早了，便催着大家都睡了。 第二日，徐侠便带了两个人来拿菌种，又请秦瑛详细说了一遍种蘑菇需要注意的事项。 秦瑛言无不尽，以防万一，还主动提出让赵虎跟着走一趟，赵虎每日跟着她照料蘑菇，所有的技巧都掌握了。 其他村民家的菌种也征集了一遍，周彧便带人去了别的村子。 前期的准备工作其实已经都做好了，万事俱备，只等菌种。 这一圈走下来就是好几日光景，眼看就到了年根儿底下。 桐树屯中央有一个大碾子，大家碾面都是来这里。 赵大婶和秦瑛排队碾了玉蜀黍面，回来又用家里的小石磨碾了第二遍，过筛之后，细面留着掺白面包饺子，粗的留着煮粥吃。 第三十九章 讲究人 自旱灾以来，这还是大家伙儿头一回有心思过年。 桐树屯家家户户都在在为年夜饭做准备。 陈大壮专门去槐花沟学会了做豆腐，想吃豆腐的就称了豆子送过去，做好了再去取，陈大壮就赚点豆腐渣，出的豆浆都送去给周彧等人了。 赵大婶和秦瑛也去做了些豆腐，一半切小块放在屋外做成了冻豆腐，一半用来做饺子馅。 秦瑛抓了一把大豆烤到焦黄，然后碾得细细的，掺进白菜馅里，竟也能闻到一股肉味。 白菜剁好，攥出来的汁水就拿去和了面，一点不浪费。 娘儿俩把饺子包好，就一盖帘一盖帘放在外头背阴处冻好，然后装进罐子里，仍旧放在外头，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煮就好了。 赵虎回家，看到那娘儿俩正在往罐子里装饺子，就问了一嘴。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回来啦？周大人也回来了？” “回来了！都回来了！”赵虎跑过来咧着嘴问，“啥馅儿的？” 秦瑛笑着回答：“三种馅儿，一个白菜豆腐，一个木耳萝卜，一个白菜蘑菇。” 赵虎吸溜了一下口水，“都三年没吃过饺子了，可馋死我了！” “先别馋，”赵大婶提起一个篓子塞给他，“这里头有一百个饺子，你送去你陈九爷家。 “如果见到周大人，就说一声，请他别嫌弃，凑合着一起吃，乡下人拿不出啥好东西，过年呢，多少是那么个意思。” 赵虎答应一声，抱着篓子跑走了。 秦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娘，虎子的新鞋就别等到过年再给他穿了吧？他那鞋都露脚趾了！” “这不也没两天就要过年了么？”赵大婶还是有些犹豫，“他应该也不用再往外跑了。” “娘，”秦瑛劝道，“只要咱一家人在一起，天天都是过年！” 赵大婶想到还没有完全过去的灾荒，忍不住叹了口气，“成吧，听你的，等他回来就把鞋给他。” 娘俩回到屋里，把案板、面盆都收拾好，进屋看了看安安，小家伙还在睡。 她们便拿出针线笸箩继续做活，赵大婶犹豫再三，还是说道：“瑛子，周大人挺照顾咱家的，你说咱要不要给他也做双鞋？” “不成，”秦瑛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正色道，“娘，这事儿您就别想了。像他们这样的人，穿用的东西都有专门人打理。 “就算是收下外人送的东西，也是不会用的。” 赵大婶眨眨眼，有点不信，“可我瞧着周大人也不像那么讲究的人啊！” 秦瑛笑了笑，“娘，您仔细想想，咱乡下人有谁像周大人一样随身都带手帕的？” “呃，”赵大婶一顿，“是没谁用那玩意儿。我也是成亲的时候才得了一块红手帕，一直没舍得用，生了虎子就给他做成肚兜了……” 秦瑛不禁轻笑出声，又道：“您再想想，是不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周大人身上的衣裳都几乎没有褶子？ “他也从来不穿打补丁的衣裳。” 赵大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摇了摇头，“人家当官的，不穿补丁衣裳不是很正常？” “可是您没发现吗？”秦瑛提醒道，“周大人到了咱屯子里这么长时间了，换来换去就是那么两个颜色的衣裳。 “不留神，还当他就那么两件换洗衣裳呢。 “可若当真只有那么两件，穿了这么久，怎么一点破损都没有？他可没少干粗活。” 也不等赵大婶猜了，她直接给了答案：“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同样颜色、款式的衣裳他有不少。” 说着翻了翻手边的碎布头，“还有他穿的鞋子，鞋面比咱手里最好的布料还好。” 赵大婶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堆碎布头上，这些布头都是她们从破得不能再补的衣裳上裁下来的。 太碎的都粘了鞋底，不太碎的连缀在一起做鞋面。 其实除了冬天，乡下人都不舍得穿布鞋，要么夏天打赤脚，春秋两季穿草鞋。 嗯，光棍汉也有一年四季打赤脚的。 赵大婶的念头被彻底打消了。 不多时，赵虎回来了，手上挽着个小包袱，进门先烤了烤火，身上没那么凉了，才过东屋来，探头瞧见安安在睡，便稍稍放低了声音，将包袱搁在炕沿上，“周大人给的。” 赵大婶的脸立刻撂了下来，“你这虎娃子，干啥收人家的东西！” “周大人非要给，我有啥办法？”赵虎有些委屈，徐侠哥塞我怀里就给我推出来了，“九爷隔着院墙告诉我，让我安心收下。” 赵大婶便解开了包袱。里头有一黑一红两块布，二两棉花，另有各色绣线一捆。 赵虎这才说：“周大人说，过年了，也没啥好送的，惦记着安安没有新鞋，让咱们给安安做两双棉鞋。” 秦瑛也凑了过来，提起两块布料瞧了瞧，很快确定：“这是做什么剩下来的边角料。没事，咱收了吧，冬天鲜菜难得，回头咱多给送几回，差不多也能抵得过了。” 又把给赵虎做好的鞋子拿出来让他换上，赵虎还不舍得，把鞋子抱在怀里，非要等晚上洗了脚再换。 安安醒来，见到数日不曾亲近的舅舅，也非常高兴，张着小手要抱。 可把赵虎开心坏了，在安安脸上一脸亲了好几口。 安安咯咯笑，能收0.01能量呢，被亲几下咋啦？ 一家人正亲亲热热说着话，徐侠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袱。 进门寒暄几句，便跟赵大婶说：“婶子，其实我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 赵大婶立刻露出同情的表情。 徐侠不好意思地道：“从前我的衣裳都是在街上买的成衣，这不是好长时间没回城了么，您瞧我这衣裳。” 他说着提起了衣襟，上头有好大一道口子，缝的歪歪扭扭的，针脚大的快有一寸长，小的也有半指宽。 一扭身，背后还有好几处没缝上的。 赵大婶立刻纫针、戴顶针，“孩子，你脱下来，婶子给你缝上，一会儿就好。” 第四十章 补衣裳 “这个不着急，”徐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我想做件新衣裳。 “咱屯子里，就属您针线好，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赵大婶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成，没问题。大衣裳好做，现在白天也没啥事，很快就能做好。” 徐侠连连道谢。 赵大婶便拿着软尺给他量了尺寸。 徐侠就要走，被赵大婶拉住，让赵虎带徐侠去他那屋坐会儿，把外衣脱下来缝补。 赵虎便高高兴兴拉着人过去了。 赵大婶先帮着补好了衣裳，给徐侠送过去，徐侠第二次提出要走。 秦瑛已经拔了些小白菜，割了一把蒜苗，摘了一大捧蘑菇，装进篮子里递给赵大婶。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都是俺们自家种的，你们尝个鲜吧！” 徐侠忙说：“陈九爷那边也种了蘑菇，我们有的吃。” “徐哥，”赵虎插嘴说道，“你们的是你们的，这是我们送的，不一样！” 徐侠也就收下了。 等他走了之后，赵大婶才打开包袱，里头除了一块黑色带暗纹的布料，二斤棉絮，还有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 赵大婶还有点纳闷。 秦瑛忍不住暗暗叹气，提醒：“娘，人家的意思是照着这件的样子做。” 赵大婶脸上有点发热，一时冲动揽了活回来，却忘了，人家穿的衣裳跟他们乡下人穿的不太一样，她傻眼了，“咋办？我裁坏了可咋整？” 已经答应人家的事，自然不好反悔，秦瑛接过那件成衣，抖开仔细瞧了半晌，“没啥，我来裁吧。” 赵大婶不免有些讪讪的。 秦瑛笑道：“娘，咱是一家人，您别想太多。” 她把安安交给赵虎照顾，自己先铺开布料，剪好裁片，便和赵大婶一起开始缝纫、连缀。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大半。 赵大婶揉了揉眼睛，呼出一口气，“明儿前半晌加加劲就能做好了。” 第二日，不到中午，衣裳就做好了，赵大婶仔细折好，连同碎布一起，包进包袱里，让赵虎给送去。 谁知赵虎去了没多时，倒把周彧给带回来了。 看着周彧手上提着的大包袱，赵大婶眼神就有点发飘，一个劲儿的瞅秦瑛：瑛子，娘不是闯祸了吧？ 秦瑛倒还算淡定。 安安正好醒着，见到周彧自是欢喜的，主动扑了过去。 周彧顺手将包袱放在了长凳上，寒暄几句，说起了自己的来意，颇不好意思，“赵婶，说来惭愧，我是个手笨的人，不会做针线。这里头的几件衣裳都破了……” 赵大婶僵着脸问：“钟大姐咋走了？” “嗐！”周彧叹了口气，“钟婶家里出了点事，赶着回去了。她在的时候还好说，能帮着缝缝补补，她走了之后，没人帮着缝补，我只好不停地换衣裳。 “这不是么，已经把带来的衣裳穿遍了。 “不瞒您说，我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穿着破了的衣裳出门…… “何况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来拜年的人肯定多，我这……怪难为情的。” 赵大婶求助地看向秦瑛，她在乡下妇人当中算是手巧的，可从来没给当官的缝过衣裳啊！ 她这大粗手，万一衣裳没给缝好，反而给挂出来新的口子可咋整？ 周彧见状，摸了摸安安身上的衣裳，慢慢说道：“我是瞧见你们给安安做的衣裳精细又好看，也见了徐侠的新衣裳才动了这个心思。 “大年根儿底下的，不好让你们白忙，我拿东西来跟你们换，如何？ “我们的口粮才送了来，我出一斤米一斤面，可够？” 他若不许好处，秦瑛反而不敢答应，如今听他这样一说，便点头应允了，“我们手艺粗糙，大人别嫌弃才好。” “怎么会？”周彧笑呵呵说道，“是我麻烦你们了。”他变戏法似的，掏了个拨浪鼓出来，逗着安安玩。 安安大眼睛直放光。这东西她当然是认识的，可是上手玩还真是头一回。 小鼓做工很精致，鼓身上彩绘着童戏图，鼓槌是打磨得非常光滑的两颗木头珠子，漆成了红色。 小手一扭，拨浪鼓便发出清脆的“崩崩崩”的声音。 哎！好玩！爱玩！ 屋子里登时充斥着小娃娃奶呼呼、甜蜜蜜的笑声。 大人们脸上也不禁浮现舒心的微笑。 周彧没有久留，逗了安安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赵大婶去做饭，秦瑛这才打开了包袱。 里头包着四件袍子，三条裤子，还有一件披风。 料子看着不算名贵，但紧密结实，应当也不便宜。 披风是哆罗呢的，恰是冬日穿的，当胸破了个口子，有烧焦的痕迹，应该是被飞溅的火星燎的。 赵大婶抽空凑过来问：“瑛子，能补不？” “能，”秦瑛已经思索出了对策，“我先把这里用界线的法子补上，咱没有颜色一样的线，只能绣点什么东西上去遮一遮。” 她眼神有些放空，喃喃道：“可惜没有绣片，若是有的话，就省事多了。” 赵大婶不解，“那是啥？” “娘，”秦瑛扯了扯唇，解释道，“当官的也不是人人都有钱，尤其是翰林，十个翰林九个穷。 “我爹就是个穷翰林，若是光凭他的俸禄，我们一家也早就饿死了。 “多亏我亲娘是个善于精打细算的，陪嫁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铺子。 “没事的时候，我亲娘就带着我做绣活，我那时候小，做不成大件，我娘就让我绣一些花鸟鱼虫的小件。 “我们谁的衣裳破了，还没到不能穿的地步的时候，就把这些绣片贴补上去。” 赵大婶摸了摸她的头，“别伤心啦，你爹娘都盼着你好好活着呢。”其实也没时间多想，庄稼人一年四季都有做不完的活。 秦瑛收回思绪，笑了笑，“娘放心，我没事。” 周彧的衣裳破损的多是手肘、袖口、裤脚这些，缝补起来难度不大，秦瑛就交给了周大婶，自己专心缝补披风。 眼瞅着周大婶要把一块补丁裁成巴掌大的方形，秦瑛忙阻止：“娘，您裁成长圆片，两边的手肘都补上，补两层，外头沿着圆片锁边。” 第四十一章 在寻人 赵大婶一头雾水。 秦瑛索性把衣裳接了过来，袖子翻转，从里头垫了一块布，在原有衣料的基础上进行缝补。 然后从包袱内的布块中挑了比衣裳颜色略深的一块，对折起来，裁出两个椭圆形的布块，取其中一块先用粗粗的针脚将之固定在手肘处，布边一边往里推一边缝，这样补丁便不会脱线了。 缝好之后，沿着边缘又锁了一道边，呈锯齿状，一则使得补丁更结实，二则也更美观，再把先前的粗针脚抽掉。 之后递给赵大婶，“娘，您看明白了没？” “哦哦哦，”赵大婶连连点头，“到底是我闺女脑子活！人周大人都明白说了他好面子，可不得补得好看点？” 接着又问：“另一边的袖子好好的，补他干啥？” “您瞧啊，”秦瑛比划了一下，“两边不一样，很容易就看出来是补丁了，若是两边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花样呢。” 周彧为了干活方便，都是穿的窄袖袍，这些地方很容易被人看到。 赵大婶眼睛亮亮的，“我就说么！还是我闺女聪明！” “娘可别这么夸我！”秦瑛笑着摇摇头，“这又不是我第一个想出来的。我小时候见过许多武将，他们的衣裳多数都会在手肘这些地方加厚些，又耐磨，还能减少受伤。” 安安心里有些不乐意，帅大叔也太会使唤人了吧？虽说缝缝补补的不算力气活，可是长时间低着头觑着眼的，娘亲和姥姥会脖子酸、眼睛疼的！ 她翻看了一下现有功能，唉，她竟毫无办法！ 无奈之下，她只好闹着要娘抱，要姥姥抱，让她们能休息一会儿。 天黑之后，视野不便，针线活儿是做不成了，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摸着黑搓玉蜀黍粒子。 另一边，周彧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徐侠笑着问：“会不会是老太爷在想您？” “给祖父的信应该到了吧？”周彧想到自己年迈苍苍的祖父，心中也满是挂念。 老人家不容易，青年丧妻，中年丧女又丧子。 徐侠忙道：“有二老爷和九皇子照料，老太爷一切都好，您不必太过挂念。” 周彧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叔父在帮九皇子治军？” “是，”徐侠答道，“二老爷如今是九皇子最倚重之人。” 周彧眉心拧成了个疙瘩，忧虑溢于言表。 徐侠察言观色，开解道：“您不必太担心，属下瞧着，九皇子不是先皇那种人。” 周彧哼了一声，不痛不痒地道：“先皇纵然已经龙驭宾天，也不是你我能私下议论的。” “是是是，”徐侠嘿嘿笑道，“这不是没别人么！大公子，您可别怪小的多嘴，九皇子也不容易，好容易九死一生，身边能信得过的，除了亲舅舅还能有谁？ “他也极信任您的，若不然也不能几次来信邀您相聚了。” “我可没那个志国安邦的本事，”周彧神色淡淡的，“一个小小的沁县便让我焦头烂额了，哪里能帮得上忙！” 徐侠沉默片刻，道：“二公子和三小姐过来，该怎么安置？” “不用你发愁，”周彧瞟了他一眼，“给二叔父的信里我都写了，让他们去投奔他们外家去，我这里连饭都吃不起了，怎么照顾他们？” 徐侠悄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这就好，这就好。” 周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怎的？我妹子还配不上你？” “哪有！”徐侠忙摆手，“是小的配不上三小姐！您知道的，三小姐还没定性，想一出是一出的。 “过两年大了，觉着年少荒唐，万一再给小的小鞋穿…… “唉，您是帮亲呢还是帮理呢？这不是让大公子为难么？” 周彧噗嗤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又叹了口气：“让丁七他们换个方向找吧，大妹二妹都不是蠢人，会想法子规避风险的。” 徐侠赶忙答应。 周彧是长房嫡长孙，满周岁便获封世子，他口中的大妹二妹乃是他嫡亲的两个妹妹周绮、周绵，而那位一直痴缠徐侠的三小姐则是二房嫡女周纹。 周绮周绵原本是和周彧的父亲承恩侯周烁在一起的，逃难途中遇到截杀，周烁为了掩护女儿身死，两位周小姐则也很快失踪。 周彧花了很大力气派人去寻，四年了都没有半点消息，周老太爷时常来信劝他放弃，说这两个女孩子说不定已经死了，但他始终不信。 徐侠又开解了几句，把话题转移到了新衣服上，“大公子，这赵婶子的手艺还真不赖，我这件新衣裳穿着可合身了！” 周彧轻轻哼了一声。 徐侠眼珠一转，凑过来，笑嘻嘻说道：“您不是也有两块料子还没裁么？依我说，不如也请赵婶子帮忙做了，新年好穿啊！ “新年新气象嘛！咱总得搏个好彩头。” 周彧垂眸，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的，我不信那些。” “哎，大公子，”徐侠仍是笑嘻嘻的，“说到这个，小的可就有话说了！ “你说这些玄乎的事儿吧，不信也不成。您说咱自打来了沁县，是不是凡是能想到的都试过了？ “那还不是一滴水都打不出来？ “怎么就来了桐树屯，沾了人家赵家人的好运气，就能打出水来了？” 周彧心里一沉，故意说道：“头一口井也倒罢了，后面两口井，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徐侠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若不是沾了人家的好运，怕是也没有这后两口井了。 “这且不说，自打咱来了，可以说是诸事大吉啊！我琢磨着吧，要么就是咱沾了人家的光，要么就是此地利咱！” 周彧哼笑两声，“你就胡思乱想吧！” “怎么能是胡思乱想呢？”徐侠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服气道，“分明很有道理啊！” 周彧心中微微一动，若是问一问安安，是不是能找到两个妹妹的下落？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第二日他就带着徐侠又去了赵家。 赵大婶正把补好的衣裳一一叠起，见他们来了，忙又抖开，“周大人，您瞧瞧成不成？” 第四十二章 留人法 周彧原本就是想以此为借口给赵家贴补点吃的，不管缝补成什么样都接受。 自从来了沁县，他便没了从前的讲究劲儿，不是真的不穿带补丁的衣裳，只不过都套在里头罢了。 可是看到赵大婶展示的这些，便有些意外了。 比如说袖口有破损，便把破损处裁掉一截，用浅色的布接上，再绣上简单的花纹，便好似换了一件新衣。 比如裤脚有破损，同样将破损处裁掉，却不是往下接，而是直接从膝盖处裁开，中间用其他颜色的布做衔接，走动间这补过的地方根本就露不出来。 那件披风就更令人惊艳了。 原本破损处绣成了浮云托日纹样，其下绣了一条松枝，披风另一边也绣了两丛松叶做呼应。 针脚细密匀净，绣功出挑，原本平淡无奇的披风因此增色不少。 他见过家中真线上的人织补，也不过如此，那些人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绣娘。 而赵大婶和秦瑛却是乡野村妇…… “叔！” 才想到这里，便听到了安安的叫声。 本来小家伙在秦瑛怀里吃饭，见周彧来了，便加快了速度，等秦瑛一给她擦完嘴，便迫不及待要转投帅大叔怀抱。 周彧忙把她接过来，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问：“吃饱啦？” “嗯！”安安煞有介事点头，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饱！” 周彧逗了她两句，才和赵大婶说：“您手艺真好！” “怎么样？我没吹吧？”徐侠笑嘻嘻帮忙把衣服叠好包进包袱里，“赵婶，您还有空没？” 赵大婶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小徐呀，你……你莫不是想让我给周大人做衣裳吧？婶儿不成的！” 看她满脸为难的样子，徐侠十分意外：“为什么呀？您给我做的衣裳不挺好的？我觉着，比在成衣铺子里买的好十倍！” 赵大婶赶忙摆手：“那可不是我的功劳，我惯做的衣裳就是我们乡下人穿的这种。 “你们那样式儿的我不会！那是我家瑛子给裁的。” 周彧忽然问道：“安安身上穿的也都是秦姑娘给做的？” “是啊，”赵大婶为此感到十分骄傲，“俺家瑛子心灵手巧，别的不敢说，反正在俺桐树屯是独一份的！” 秦瑛去外头倒完洗碗水回来，刚好听见这一句，忙道：“娘，您快别说了！” “怕啥！”赵大婶不听她的，“娘说的是实话！”她从炕上找出秦瑛用碎布头做的布老虎，拿给周彧看。 “大人您瞧，我们要不说，谁能看得出来这么好的布老虎是用快要糟烂的布头做的？” 秦瑛想要阻拦，周彧却已经接到了手里。 布老虎不大，只够小安安抱在怀里玩，却无一处不精致，尤其是老虎的五官，憨态可掬中又透着一股灵气。 安安把布老虎抱在怀里，戳了戳虎须，仰头对着周彧弯起眉眼，奶声奶气地道：“娘！斧！” “嗯，”周彧也含笑回应，“对，这是娘亲给你做的小老虎！” 她眼睛眨呀眨，没有触发感情波动，自己收不到加倍的能量啊！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情绪波动起来呢？ 周彧已经开始跟秦瑛说话：“秦姑娘，我现在还缺一套过年的新衣裳，年后我要访客穿的，不知能否麻烦姑娘帮忙做一做。 “我付酬劳，而且也不必太赶，只要初五之前做出来就成……” 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啊，我忘了，正月里忌针黹，那便算了。” 赵大婶刚要说乡下人没有这个讲究，就被秦瑛拉了一把，干脆利落闭上了嘴。 安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么能成？娘怎么总想着跟帅大叔保持距离？ 我不同意！虽说做衣裳会很累，但若慢慢做，也就没啥了。 她想动用一些能量给周彧身上的衣裳搞点破坏，可惜没能成功。 算啦，反正现在本统也就周岁左右，正是管不住尿的时候。 至于丢人啥的，只要我不在意，别人的有色眼光和调侃话语就都是浮云！ 于是乎，周彧忽然觉得腿上一热，低头一瞧，乐呵呵的小娃娃竟悄悄眯眯尿了。 屋子里登时飘散出轻微的尿味。 赵大婶和秦瑛的脸色齐齐一变。 周彧忙抬手，“别慌，让她尿完，莫惊了她。” 咦？安安好奇仰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懵懂看过去，他都不嫌弃的么？ 周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听人说小娃娃尿尿的时候不能打断，否则以后会管不住尿。” 秦瑛便看向赵大婶，赵大婶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 秦瑛心中不安，还是给周彧行了个礼：“对不住您了。” “无妨，”周彧轻笑摇头，“洗一洗就好了。” 徐侠立刻机灵地道：“可是您就这么一套棉衣啊！这么冷的天，洗了一两天也干不了，冻坏了可咋办？” 周彧抬头对上他求表扬的小眼神，立刻心领神会，道：“我还不至于那样脆弱。” 秦瑛越发过意不去了，她不想跟周彧牵扯太多是一回事，可周彧是一县父母官，他若病了，说不定影响到的便是整个沁县，这个后果太沉重，她承担不起。 所以便主动说道：“大人，不知您那里有没有布料和棉花了？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帮您赶制一套棉衣出来？” “会不会太麻烦啦？”徐侠代为推辞，“我们回去洗了，在火上烤干也是一样的，大不了让我们大人围着被子批公文。 “可惜了，我们也是每人只有一套棉衣，没法借给大人。” 秦瑛忙道：“我们手脚很快的，只是要劳烦大人在我家多留一阵子。” “既是如此，”周彧微微颔首，“那便让徐侠回去取吧。” 此时安安已经尿完了，发现没有触发他们情绪波动还有点失望。 秦瑛赶忙把孩子抱过来，要给她换衣裳。 周彧起身，避去了赵虎那屋。 尿湿的衣服没法再穿，好在包袱里有缝补好的衣裳，虽然不够保暖，但好歹能遮羞。 赵大婶赶紧打发赵虎去抱了一捆柴火来，让他去把炕烧得热热的，若是周大人因此受了寒，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秦瑛给安安换好衣裳，尿湿的那一片用水洗了拧干，就摊在炕头烤着，轻轻拧了拧她的小鼻子，小声数落：“你个小闯祸精！” 第四十三章 定方向 安安仰着头冲娘亲笑，本统做的事怎么能算闯祸呢？ 这分明是在给娘亲和帅大叔制造相处机会呀！ 还是人家牺牲面皮换来的呢！ 秦瑛对上她的笑脸，心就硬不起来，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晚上给你煮面片汤吃好不好？” 用熬好的蘑菇汤，扯上薄薄的面片，虽然只是稍微和了一点点白面，但给安安吃的玉蜀黍面反复碾过，又过了细筛，绝对不会拉嗓子。 面片几乎入水就熟，再加一点切碎的菠薐菜，洒上小葱花，即使没有油水也很香。 安安凑过去在她怀里拱了拱，娇娇软软喊了一声“娘”。 秦瑛满面笑容。 安安终于如愿以偿收到了0.02的能量。 徐侠很快就提着包袱回来了，交给秦瑛之后和赵虎嘀咕了一阵，两人就上了山。 秦瑛把衣裳裁剪好，铺棉絮的事情就交给了赵大婶。 安安睡了一阵，打开监控瞧了一下，帅大叔在舅舅那屋，靠着炕桌正在看书。 而娘和姥姥这边的棉衣已经做出了雏形。 唉，真是让人操心，这样东一个西一个，怎么培养感情嘛！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一个打滚，就进了针线堆里。 可把赵大婶和秦瑛都吓坏了。 秦瑛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她什么时候醒的？”刚看还睡得挺熟啊！ 赵大婶手忙脚乱将剪子、针线归拢起来，装进笸箩，拿去躺柜上。 这么一惊之下，两人给安安贡献了0.06的能量，所以小家伙就哈哈笑了起来。 “你个顽皮蛋！”秦瑛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点，“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赵大婶忙道：“瑛子，要不你看着她，这里的活计我先来，我弄不了的时候再喊你？” 秦瑛下地给安安喝了一点温水，刚要答应，就听堂屋里传来周彧的声音：“赵婶，秦姑娘，安安睡醒了？我来帮忙看一会儿吧？” 秦瑛想着尽快把衣裳赶出来，就答应了，但还是先给安安把了尿，生怕再给周彧来第二次。 周彧抱着小家伙去西屋，留神听了听，赵大婶和秦瑛一边做着活，还在一边低声交谈，注意力不在这边，这才抱着安安坐到炕边。 安安觉得帅大叔现在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周彧轻轻抚着她的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怎么就这样异想天开。 感受到周彧情绪低落，安安仰头看着他，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发出一声不解的“嗯？” 周彧对上她澄澈明亮的大眼睛，自嘲地笑了，低喃道：“我竟妄想你能帮我寻人。”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寻人啊，怎么就不能呢？她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小脑袋，咧开小嘴儿：“能！” 周彧微微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却见安安一本正经点点头，重复道：“能。” 周彧只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忍不住抬手在心口按了按，唯恐它不受控制跳出胸腔。 安安举起爪爪放在他手背上，以示安抚。 周彧深吸一口气，轻柔地摸了摸安安的头，压低声音郑重道：“安宝儿，叔有两个妹妹，如今下落不明，你能帮叔找一找吗？” 安安歪着脑袋看他，大眼睛眨呀眨，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周彧的面容。 周彧静静等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丝苦笑，自嘲道：“我也是疯了！” 安安清楚地感受到了周彧的情感波动，不是与她相关的，她收不到能量，但帅大叔此刻十分伤感。 “我知道，”周彧双眼里泛起薄薄的雾气，“那样的情况下，她们很难保全自身……” 看帅大叔这样，安安心里很不舒服，抬起一只小胖爪轻轻搭在了周彧的手臂上。 打开了天眼查。 以目前积蓄的能量，她天眼查的权限打开了不少，查探地域的时候可以辐射方圆五里，查探人的时候，虽然仍需要与之有肢体接触，但所查范围却细化了许多。 就比如查周彧，第一次的时候，只能查到他本人的大致生平，关于亲人也只有影响到他命运的血亲。 但这一次却不同。 她查到—— 周彧的祖父周护如今在九皇子齐钊的供养下，虽然疾病缠身，倒也衣食无忧。 周彧的叔父周炜是齐钊最倚重的三军统帅，周炜之子周戎则做了齐钊的护卫，前阵子受了伤，周炜便想让周戎带着妹妹周纹来投奔周彧，被周彧一封信打消了念头，转而让一双儿女去投奔自己的岳家。 周彧的亲妹妹周绮、周绵在随父亲周烁逃难途中，遭到三皇子势力截杀，周烁以重伤之躯引开追兵，给两个女儿赢来了逃命机会。 但在之后的奔逃中，两姊妹与护卫失散，辗转流落在一处小山村，被 一户乡绅收养。 当然这乡绅也没打好主意，他家五代单传，到了第五代还是个傻儿子，看这一对姐妹花容貌秀丽、气度不凡，便想给儿子做媳妇。 当年两姊妹年纪还小，此事不曾明提，最近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安安还想再查得更清楚些，忽然脑袋一晕，赶紧停了下来，完蛋哦，没花费能量，怎的伤身了？ 周彧见安安小脸儿一瞬间就白了下去，连嘴唇的颜色都淡了，吓了一跳，赶忙把孩子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额头，语气也多了几分急切：“好孩子，你没事吧？” 叮！能量+0.04。 安安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在没白受伤，她举起小爪爪，捧住周彧的脸，奶呼呼道：“东……南……” 周彧身子蓦地一僵，眼睛慢慢睁大，震颤的眼珠子里混杂了震惊与喜悦，再开口，便觉得声音滞涩喑哑：“安……安安，你是说，我的妹妹在东南方？” “嗯！”安安认真点头，帅大叔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傻，但，又有点让人心疼是怎么回事？ 周彧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先去找了温水，给安安喂了一些，看她脸色稍稍好转，才放了点心。 又去东屋门口问要不要给安安吃点东西。 赵大婶便出来找了炒好的粟米，烧开水冲了一小碗递给周彧。 见安安趴在周彧肩头，十分亲昵的样子，又跟周彧道了谢才回去继续做棉衣了。 第四十四章 问娘亲 而周彧回到西屋，先给安安慢慢喂完吃的，瞧她气色恢复了七七八八，才放下心来。 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蛋，神色郑重地道：“安安，你放心，你的神异之处，叔不会说出去，甚至会帮你家里人遮掩，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安安嘴角高高上翘，她知道，这是真心话，而且保质期超长的！ 嘿！开心！帅大叔啊，会说你就多说点呀！ 叮！能量+1。 安安笑得就更开心了，腻在周彧身上不肯撒手。 周彧从身上掏出一份大周舆图，仔细在炕上摊开，小心翼翼问道：“安安，你能帮忙指个大致范围吗？” 看地图嘛！小意思！ 安安从周彧怀里退出，爬到炕上。 这地图是绘制在丝绢上的，所以才能随身携带，但是十分详细。 安安仔细看了一会儿，回想了一下天眼查看到的讯息，伸出一个小胖手指头，点在一个位置上。 扭头看周彧，见他眉头紧锁，一动不动，便又戳了戳，“气！这！” 周彧心头有些发沉，这个范围他已经派人查过三次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动作迟缓地将地图收起，又把安安抱在怀里，分明屋子里的温度没有半点变化，却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一个问题萦绕在舌尖许久，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吐出。 安安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了。帅大叔还有啥想问的没？ 见她如此，周彧把她又抱紧了些，仿佛能从这小小的身子里汲取能量。 半晌，才轻声问：“安安，她们……还活着吗？” 那声音轻的，蛛丝儿一般，好似随时都要断掉，还带着些颤抖。 唉，帅大叔这是害怕的吧？ 安安抬爪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给了肯定的回答：“嗯。” 她倒是想说的详细些，奈何如今她还不会说完整的句子啊！而且很多事情她知道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就是破坏规则，她也会受到惩罚。 啊，好困！ 周彧还想再问，便察觉放在自己胸口的小手滑落了下去，低头一看，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看赵虎炕上，并没有小铺盖，很明显安安平素不在这屋睡觉。 便抱着她，去了东屋门口，问该怎么安置。 赵大婶立刻抱了安安的铺盖过来，十分歉意地道：“周大人，麻烦您给照看着些，我们还有些收尾就要做完了。” 周彧看了看天色，“婶子，徐侠不是送了蜡烛来？你们点上蜡烛做事吧，仔细伤了眼睛。” 赵大婶一边铺着被褥一边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我们都做惯了。” “那可不行，”周彧严肃起来，“伤了眼睛是一辈子的事，您别担心，蜡烛我那里还有好些呢，足够用。” 赵大婶只得答应下来。 等回到东屋的时候便悄悄和秦瑛嘀咕：“周大人一个大男人，照顾孩子还挺细心。” “娘，”秦瑛往外瞟了一眼，“您没给周大人倒碗热水？” 周大婶一拍大腿：“坏了！我光惦记着给安安弄吃的，怎么把周大人给忘了？” 秦瑛无奈摇头，“这也就是人家周大人不计较，要不然咱家这么怠慢，还不知会怎样呢。” 周大婶懊悔不已。 见状，秦瑛忙安抚，“不妨事不妨事，您现在去送也来得及。安安吃的炒米您给冲一碗，再把我烤的蘑菇干拿去给他当零嘴儿吃。 “剩下的这些活儿我自己来就成，您去做饭吧，晚上咱留周大人和徐小哥儿吃饭。” 赵大婶答应着，照做去了。 秦瑛点亮了蜡烛，凝神做最后的收尾，剩下的就是些细致活儿了，必须格外上心。 周彧眼看着安安小被子下的小肚皮一鼓一鼓的，小脸蛋儿红扑扑，便知道她睡得沉了。 想要立刻回去传信让人再去安安指定的地方仔细搜寻，又怕小家伙睡梦中从炕上滚下来，当真是坐立难安。 安安忽然翻了个身，咕哝道：“问……娘……” 周彧心中一动，凑过去想要仔细问问，却听见了安安若有若无的小呼噜，便打消了念头，轻轻帮她拢好被子。 天擦黑的时候，徐侠和赵虎拖着柴回来了，两人估摸着收获不会少，特意从村里借了板车，拉了高高一车！ 赵虎一进门就高高兴兴喊娘，炫耀自己的收获。 赵大婶忙叫他小声些，又跟徐侠道谢，打了热水让他们洗手。 徐侠掸掉身上的灰尘，洗干净手，才去见周彧。 却见他家一向沉稳的大公子脸上是明晃晃的焦急，吓了一跳，忙问：“大公子，出什么事了？” “有大妹二妹的消息了！”周彧攥住拳头，说了个地名，“你赶紧传信给丁七，仔细去查！” 徐侠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迟疑道：“大公子，您是从哪儿得的消息？这个地方不是已经查过三次了？” 周彧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把手一抬，“是我太心急了，缓缓，先缓缓。” 晚饭是大烩菜，赵大婶又做了个汆丸子汤，烫了小白菜，撒上嫩绿的小葱花和香菜末，倒也令人十分有食欲。 只是吃饭的时候，眼见得周彧心不在焉，赵大婶就心里没底了，试探着问：“周大人，是不合胃口？” 她还特意给周彧主仆蒸了几个二合面的馒头，自家人吃的就是玉蜀黍窝头。 “不，”周彧勉强笑了笑，“很好吃，尤其是丸子汤。” 倒不是说假话，那丸子虽然是白萝卜素丸子，吃起来却有一股子特别的香气。 赵大婶忍不住夸秦瑛：“还是我家瑛子想出来的法子，把蘑菇烤干磨成粉，不管是煮菜还是炖汤，加一点进去就鲜得很。” 周彧的目光移到秦瑛脸上，想到安安的梦呓，不觉问道：“秦姑娘，有一事请教。” 秦瑛忙放下筷子。 周彧见状忙道：“如今是私下，不必拘礼。” 秦瑛便重新拿起筷子，但也只是握在手里，没再吃东西，“您请说，但凡能帮上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周彧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是这样，若是两个女孩子，在战乱中失散，会有可能流落到什么地方？” 想了想，又补充：“人还活着，但寻她们的人，始终寻不到。” 第四十五章 有头绪 秦瑛低眉想了半晌，迟疑道：“我觉得，要么是她们自己不想被找到，要么就是被人藏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女孩子，在乱世之中，可能遭遇的灾难有很多。” 周彧心里咯噔一声，脸也有些发白。 赵大婶见状忙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就比如瑛子你，当年不是就被郭家收留了？” 虽说郭家人不咋地，但也不能否认他们最初的善念。 周彧眼中掠过一道亮光。 秦瑛也跟着说道：“是有这个可能。能问一下她们失散的时候多大年纪吗？” 周彧回答：“当时大的不到十岁，小的刚八岁。算起来，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就有可能是被人收养了，”秦瑛点点头，“世道乱，户籍造假的可能性也很大。” 周彧胡乱点头。 秦瑛又斟酌着道：“周大人，她们与家人失散的时候虽然都不大，但也基本上定性了，必然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只有家人才了解的习惯。 “您不妨试着从这些方面想想法子。” 周彧原本也只是一时冲动才会问起来，此刻反而觉得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了，忙追问：“比如说？” “比如说，”秦瑛轻声道，“写字的时候有缺笔或者某些笔画异于他人，又或者做针线有不同的打结方式，或者独特的绣法。 “再比如说，特别喜欢某种物件儿、某个颜色、某种花什么的。” 周彧眼神彻底亮了，也没心思吃饭了，立刻站起来要走。 徐侠急忙跟上。 周彧走到门边忽然又停住，转身冲着秦瑛深深一揖：“多谢！” 也不待赵家人有什么反应，便拉开门大步流星而去。 赵家人又慌又乱，还一头雾水。 赵大婶忽然一拍大腿，“周大人穿着单衣就跑啦！” 赶忙跑去东屋拿了周彧补好的披风，塞给赵虎：“快去！” 赵虎立刻发足狂奔。 赵大婶愣了片刻，转而忧心忡忡看着秦瑛：“瑛子，你说，周大人这是咋啦？” 秦瑛幽幽叹了口气：“说不定失踪的这两个女孩子就是周大人的亲人。” 赵大婶也跟着长吁短叹起来，“哎哟，这世道坑人哦！那几个兄弟打仗，苦的却是咱老百姓啊！” 两人也没胃口了，胡乱吃完，收拾了桌子，秦瑛继续去缝制棉衣。 赵虎很快就回来了，气儿都有点喘不匀，“他们走得可真快！” 怕他没吃饱，赵大婶又给他热了饭菜。 秦瑛缝好最后两针，提起来端详端详，觉得还算满意，便仔细折好，包进包袱里，剩下的布头也都卷好。 没用完的蜡烛也仔细用原来的油布包起，照旧放回包袱里。 等赵虎吃完之后，又把他叫来：“你还得再跑一趟，把这些衣裳给周大人送去。脏的，就只能等拆洗好了缝上再送去了。” 说话间安安醒了，赵大婶去给她穿衣吃饭，秦瑛就去拆洗周彧换下来的脏衣服。 谁知，不过片刻，徐侠便跟着赵虎一同来了，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我们走得急，忘了拿脏衣服，我们自己……呀！秦姑娘，你怎么都给拆了？” “拆了能洗的更干净些，”秦瑛忙道，“是我们闯的祸，当然得我们来弥补。” 徐侠想起自己粗糙的针线活，也便不再说什么。 赵大婶让赵虎给他抓了一把炒豆子，“没啥磨牙的东西，这个吃起来还香，就是不能多吃，吃完了也不能喝凉水。” 徐侠不解。 赵虎忍着笑说：“徐哥，黄豆吃多了爱放屁，要是喝了凉水……哈哈，怕拉稀！” 徐侠闹了个大红脸。 赵大婶照着赵虎脑袋就来了一下，“就知道你一张嘴没好屁！” 秦瑛扶了扶额，放下手里的活儿，擦了擦手，装了一小袋蘑菇干，递给徐侠：“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小零嘴儿，你拿去尝尝。” 他们本是吃不起小零嘴儿的，这不是快过年了，总得准备些供神、供先人的东西不是？ 徐侠没好多留，很快离开了。 此后，一连数日，周彧都没来过赵家。 赵家人还是平平静静过日子，被安安尿湿的衣裳洗净晒干，重新做好，秦瑛就打发赵虎送去了陈家。 赵虎回来说周彧已经离开了桐树屯，“陈九爷说走了三天了，也不知过年回不回来。” 赵大婶颇为遗憾，“我还说等过年再给他们送点饺子呢。” 秦瑛笑道：“人家本来也不是咱这里的人，离开不是很正常？虎子，教你的那几个字，记住了没？” 时间眼瞅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民谚说“二十八把面发”，赵家仅剩的白面都是周彧送的，大人是舍不得吃的，都留给了安安。 好在玉蜀黍面很细了，又掺了些粟米面、豆面，也把面发上了。 然后又做了些凉菜，炒了点豆子和玉蜀黍粒子，虽然费牙，吃起来却很香，再加上之前屯的干果，也能过个好年了。 赵大婶十分惋惜：“可惜没油，要不然咱炸点丸子，咱这萝卜豆腐丸子炸出来肯定香！” 赵虎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姐琢磨出来的就是好吃！” 秦瑛笑笑，把睡着的安安放回炕上。 虽说当年秦家清贫，可也能隔三差五吃上鸡鸭鱼肉，偶尔父亲也会带她们下馆子。 可是如今，只觉得，能摆脱死亡的阴影，能填饱肚子，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院外忽然传来人声，很熟悉，是徐侠。 赵虎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多时便陪着周彧和徐侠走了进来。 赵大婶和秦瑛忙停了手里的活站起。 周彧面上含笑，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你们忙着，我略坐坐就走了。” 赵大婶这回没忘了倒热水，秦瑛去拿托盘捧了几样小食过来。 周彧便问：“这木头托盘和碟子都是虎子做的吧？手艺长进不少！” 赵虎摸着后脑勺嘿嘿笑，又让：“大人，徐哥，你们尝尝，烤蘑菇和烤栗子烤榛子都很好吃！” 周彧颔首，“这个蘑菇我上回吃了就觉得很好，是怎么做的？” 赵虎代为回答：“是我姐用小火慢慢烤的，快烤好的时候，撒上炒好的料再翻炒一会儿就行了。” 徐侠好奇：“什么料？我吃着好像有点花椒的味道。” 第四十六章 送谢礼 “不光有花椒，”赵虎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我们山上有好些香草都能吃。 “我姐挑了几样，和着花椒粒、小茴香粒什么的一块干炒，炒熟了之后碾成粉。 “不管是包饺子还是汆丸子，或者平时煮菜，加一点就去就香得不得了！” 秦瑛脸上发烧，人家周大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赶忙伸手扯了扯赵虎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 周彧笑得十分温和，“的确很好吃。” “我们给您准备了好些呢！”赵虎转身就去端了个小篓子出来，这个篓子里头做了分隔，装了四样干货。 赵大婶搓着手道：“拿不出手，大人别嫌弃。” “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美味了，”周彧双手接过，抱在手里，“多谢你们费心惦记我。” “应该的应该的，”赵大婶憨厚地笑着，“您这样的好官，我们都恨不能供起来，这算什么呢！ “那啥，陈九叔不会包饺子，周大人要是留下来过年的话，等会儿我让虎子给你们送点冻饺子过去。” 周彧又道谢。 说了几句闲话，才把篓子交给徐侠拿着，冲着赵家人又行了个礼，“这次登门，其实我是来道谢的。” 赵家人都吓了一跳，赵大婶母子一脸懵，反而是秦瑛反应了过来：“您说的那两个女孩子有消息了？” “嗯，”周彧眉宇间一派轻松，“人找到了，都很好，没受什么苦。 “实不相瞒，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妹妹，如今已经送到我祖父身边去了。” 他本意是想把妹妹接到身边，但自己这边实在艰苦，只好作罢。 赵大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这是好事，好事啊！” 秦瑛也真诚地道了恭喜。 周彧便道：“还多亏你们给我提供了思路，不然事情也不会这样顺利。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些谢礼，还请不要推辞。” 赵大婶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也没帮上啥忙……” “赵婶，”周彧严肃了神色，道，“于你们而言，可能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但我却因此找到了失散的亲人！ “要说给多少谢礼都是应该的，只是如今我也实在拿不出来，你们若再推辞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徐侠放下手里捧着的篓子，到外头提了两个袋子进来，全都鼓鼓囊囊的。 见他提的轻巧，赵大婶还以为没多少东西，偷偷松了口气。 话到这份上也没法再推辞了。 秦瑛又去割了点菜，拿了一碗自己腌的五香豆腐，“您拿回去添个菜吧。” 周彧看了看两边屋子，叮嘱道：“等安安醒了，抱她过去玩，几日不见，还怪想的。” 他还准备了一份给安安的礼物，只是不方便带过来。 说完便告辞走了。 赵家人一直将他们送到了院门外。 回来，关上门打开袋子，三个人就有些傻眼。 谁能想到两个破麻袋里能装下这么多好东西？ 一条麻袋里装的是十斤白面，十斤大米，两条咸鱼干，两条腊肉，两根腊肠，米面都装了小袋，鱼肉和腊肠则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 一打开油纸包，特殊的油香飘散开来，三人都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另一条口袋里装了十斤棉花，十斤豆油，二斤猪油，还有十斤棉花、两匹细布。 赵虎试了试，十分沉手，不由咋舌：“咋看徐哥那样就跟没啥东西似的？” 秦瑛心中不安，同赵大婶商量：“娘，这些也太贵重了，咱不能收啊！” 赵大婶利索地把口袋重新扎紧，“就是，不能收，咱送回去吧！” 门边忽然探进个脑袋，徐侠笑嘻嘻说道：“大人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实话同你们说吧，大人原本是想直接给你们银子的。 “事关我们家大小姐二小姐的命，我们大人拿多少钱出来也不心疼！ “这不是对你们来说，银子暂时派不上用场么，所以就给你们淘换了些吃用的东西，也没敢一次拿太多过来，怕打眼。 “东西是我规整的，放得巧妙，你们可小心些，别洒了油，我先走啦！” 说着缩回脑袋。 等赵家人打开门，他已经到了院外，冲他们笑着摆摆手，大步而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半晌，赵大婶才直愣愣问：“咋办？” 秦瑛叹了口气，“那就……收下吧。” 腊月二十九一早上，陈九叔就通知村民们都到他家门口集合，喜气洋洋说：“乡亲们！咱们有福啊！周大人心疼咱，给咱弄回来两罐豆油！ “大家回去拿家伙过来领油，一人一两半！” 村民们激动得泪光闪闪，口中不断称谢。 赵家人商量着，不去领油了，他们已经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不如就让给乡亲们。 秦瑛道：“要不，还是领了吧，毕竟周大人给咱送东西是私下里的，咱若不领，旁人还不知要说啥。 “大不了咱领回来再悄悄送回去，就给陈九爷，反正周大人住在他家。 “陈九爷吃油也不会太心疼。” 赵大婶和赵虎觉着有理。 而安安醒来发现自己增加了0.05的能量，家里多了好些东西，便知道是周彧来过了。 看来帅大叔这回情绪波动够大的呀！ 天冷，桐树屯的村民只有打柴才会外出，根本就不会在街上逛，所以周彧和赵家的事他们还真不知道。 但赵家贡献良多，便是周彧给赵家些帮扶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甚至二十九这日还有人往赵家送东西，有送豆子的，有送玉蜀黍面的，也有送草鞋的，还有几家妇人凑在一起，给安安做了一条小百纳被。 民间流传，小孩子穿百纳被，长命百岁。 赵大婶也都给了回礼，就是秦瑛做的五香豆腐，也幸亏做得多，不然还真不够分。 乡亲们也给周彧送了礼，怕他不收，都是放在陈九叔家门口就走。 因为不知名姓，无法退回，又是乡亲们一片拳拳之心，周彧也就收下了。 三十这日，要提前准备年夜饭，陈九叔不小心扭了手，周彧又不擅厨艺，徐侠便提议：“赵婶和秦大姐手艺都挺好的，不行麻烦她们来帮帮忙吧。” 第四十七章 要过年 陈九叔笑呵呵说道：“这倒是，瑛子做的五香豆腐，还有这个蘑菇干是真好吃！” 徐侠跑去赵家一说，赵大婶和秦瑛自然不好推辞。 好在食材都是备好的，娘儿俩挽起袖子就开干。 陈九叔怕她们忙不开，又去喊了住得近的陈二嫂过来帮忙。 干到一半，赵虎抱着哭哭啼啼的安安过来了。 只是一见到周彧，小丫头就破涕为笑，伸着小手要抱抱。 周彧乐呵呵将她接过，抱回里屋。 陈二嫂满眼羡慕：“周大人待安安可真好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安安这娃娃也可人疼！” 赵大婶心情愉悦，又把安安夸了一通：“这孩子就是来报恩的，好带得很，吃饱了就睡，还特别爱笑……” “还是瑛子心善啊！”陈二嫂感慨道，“当时那样子，谁家敢捡孩子回来养？ “也是安安运气好，若是遇上旁人……赵嫂子，你听说了没？那些土匪管小娃娃叫‘和骨烂’，说是放锅里煮，连骨头都能酥烂。” 赵大婶打了个机灵，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这是打哪儿听说的？咋这么瘆人？” 陈二嫂长长叹了口气，“唉，赵嫂子，你知道吧，我娘家是九道湾的。” 赵大婶浑身发冷，九道湾可离土匪窝就不远了。 “当年我是被娘家一吊钱卖过来的，”陈二嫂怕她误会，赶忙补充，“他们只当我死了，我也从来没回去过。 “就是闹灾荒的第二年，我娘家侄儿忽然来接我们娘儿俩回娘家……” 陈二是个憨厚人，那侄儿又说陈二嫂的老娘快不行了，想见她最后一面，便催着媳妇跟他走。 陈二嫂倒也机灵，路上和侄儿套话，发觉不对，带着女儿借口小解，藏了起来。 侄儿找不到她们，同前来接应的同伙起了内讧，说漏了嘴。 陈二嫂又叹了口气：“他们把要吃的人都叫做‘两脚羊’，有点岁数的，叫‘饶把火’，意思火小了肉柴不好吃。 “大姑娘小媳妇叫做‘不羡羊’……都是畜生啊！” 赵大婶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赶忙说：“快别说了！我也算胆大的，魂都要被吓掉了！” “所以啊，”陈二嫂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赵嫂子，当初那俩王八蛋从你家抬出来，我可是吓得一连两宿没睡成觉呢！” 赵大婶浑身都在抖，什么活也做不成了。 秦瑛握住了她的手，扶着她坐在小板凳上，“娘，您缓一缓，没事，这不都过去了么？” 实际上秦瑛自己后背上也是一层冷汗，当初那事简直不敢想啊！ 陈二嫂十分内疚：“都是我不好！好端端的，非说这个干啥？ “赵嫂子，都过去了！甭怕啊！咱这不是有周大人么？周大人已经派人把土匪窝端了！” 屋子里，周彧命徐侠拿过一个包袱，打开来，拿出里头的新衣裳给安安比量，“瞧瞧，好看不？” 赵虎不安地搓了搓手：“周大人，这使不得啊！我们不能收您的东西！” “又不是给你的，”周彧只管拿衣裳给安安比划，“我只问安安喜不喜欢。” 这些小衣裳做工十分细致，颜色也漂亮，一套大红的，一套粉色的，还搭配着同色系的小帽子、小鞋子。 安安抱住衣裳嘿嘿笑，喜欢啊！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 瞧瞧这衣裳上的黄色大花和蓝色蝴蝶，多精致呀！ 周彧摸了摸安安头上细软的头发，自从被秦瑛抱养了，还没剪过头发，如今已有两寸多长了，秦瑛用红头绳给她绑了两个小鬏鬏。 他低头从包袱里翻了翻，翻出两对发带，也是和衣裳同色的，发带尾端还坠着小铜铃。 他挑了那对红色的，给安安绑在小鬏鬏上。 安安脑袋一晃，便会响起清脆的“玲玲”声，她也随之发出奶声奶气的笑声。 周彧心情大好，同赵虎说：“你瞧瞧，这也不是多好的料子，就是颜色好看些，不值什么的。” 赵虎上前翻了翻，那衣裳面子果真跟他们素日穿的差不多，但是里子非常柔软，而且一摸就知道，里头用的是新棉絮。 但他还是认真说道：“周大人，虽说这是送给安安的，可安安是俺家的孩子，她这么小，做主的当然只能是大人……” 周彧觉得好笑，“你也还是个孩子呢！” “我不是！”赵虎挺起胸膛，斩钉截铁说道，“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往后我娘、我姐，还有安安，都靠我护着呢！” “傻小子，”周彧轻笑一声，不同他争辩，“那你便去问问你娘和你姐，看她们收不收。” 赵虎当真转身出去了。 周彧趁机又给安安手上套了两个银镯子，“要说该给你一对玉的，但是我听说，小孩子戴银的更好些。 “等你大点了，叔再给你送玉的，如今先给你攒着。” 能量值+0.02。 安安冲着周彧呵呵直乐，透出几分傻气。 周彧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看来这孩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样神异，这个时候不是就跟普通小娃娃没什么分别么？ 平心而论，若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宁肯是个平凡的小孩。 毕竟，有神异之处的孩子，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块诱人的肥肉，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打发徐侠出去，轻轻在安安耳边叮嘱：“安安，往后，千万不要随便跟人展露你的不凡，否则，会给你、给你的家人带来不幸的。” 这我知道呀！ 安安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人品不好的人得不到本统的亲近！ 赵虎虽然憨实，却也不傻，看到外头还有个陈二嫂，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又回屋了。 安安这个小没良心的，不知啥时候就被小白脸儿哄跑了呢！ 啊，不对，周大人不是小白脸儿，周大人是个好官！ 可多好的官也不能把他亲亲外甥女拐走！ 这外甥女是他家的！姓赵的！ 说起来，姐还没给安安起大名呢，是不是该趁着过年的时候起个名了？ 赵大婶等人一共给做了九盆菜，两大锅杂面馒头，不光陈九叔这边，连同两边院子里的人也都够吃了。 还特意炸了萝卜丸子、豆腐泡，可以留着慢慢吃。 饭菜做好，炸东西剩下的油还有不少，三个人一商量，把清的那些留着炒菜，有渣滓的这些干脆包了饺子。 第四十八章 郭妮儿 不多时周彧挽着袖子出来，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啥没啥，”三个女人忙道，“我们都收拾好了，等要吃的时候热一下就成。” “这不是在包饺子？”周彧凑过来，“别的我不会，包饺子还成。不如这样吧，咱们多包点，到时候给村里人都送几个。” 虽然村民们都分到了油，可谁家都不舍得吃是必然的。 徐侠也笑嘻嘻凑上来，“算我一个，我也会！” 周彧索性让他把章瑾之几个也叫了过来。 临近年关，除了周彧和徐侠，就还只有章瑾之带着两个文吏还有两个护卫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回家过年了。 这样一来，剁馅的事也有人包揽了，女人们只要和面、擀饺子皮就行了。 陈九叔家菜刀、案板、面盆等物不够使，就打发赵虎去村子里借了一圈。 村民们一听，自发过来帮忙，索性连赵大婶三人插脚的地方都没了。 秦瑛和赵大婶一商量，干脆抱了安安，悄悄回家去了。 哪知到家没一会儿，徐侠就挎着包袱提着个饭篮子追了来，“婶子，你们咋一眨眼就没影了？ “大人说了，今儿来帮忙的都不能空手，这是你们那一份，不多，你们自己看着再添点儿吧。 “包袱里是大人给安安准备的新年礼。” 说罢，放下东西就跑。 赵大婶解开包袱一看，心中格外不安，忙叫来秦瑛，“瑛子，咱不能收哇！这也太贵重了！” 赵虎不懂，她一看这布料和手工就知道这衣裳不便宜，要拿去当铺值不少钱呢！ 世情就是如此，手头没钱的时候，衣裳是可以当钱用的，因为真正买得起好料子穿得起好衣裳的人可不多！ 他们桐树屯算是个大屯子，从前也算有钱，但大家顶多穿的都是自家织的土布衣裳。 光景不好的人家和村子穿的大多数都是纸衣。 而且大部分庄稼人也都买不起棉花，一般就是娶媳妇或者生儿子的时候才舍得置办一床新棉絮的被褥。 秦瑛摸索着那簇新的衣裳，也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娘，咱收了吧。” “啊？”赵大婶母子深感意外，“为啥？” 秦瑛叹了口气：“娘，虎子，这衣裳摆明了是照着安安的尺寸做的。 “人家认定是受了咱的大恩，才能找到亲人，所以在他们看来任何回报都不过分。 “咱们若是执意不收，人家要么会认为咱在捏腔拿调想要更多更好的东西；要么就是觉得咱不通人情。 “大户人家出手都是很阔绰的，咱们觉得受不起的东西，对人家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咱们收了，两下心安，往后谁都别提这事儿了也就完了。” 赵大婶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这周大人送了一趟又一趟的，啥时候算完事啊？” 秦瑛琢磨了一会儿，道：“要不，过两天，我找周大人好好说一说。” “那行吧，”赵大婶叹了口气，“我同那样的人也说不上话。而且，不瞒你说，别看周大人平时和气，那脸一板起来也够瘆人的。”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周大人！”赵虎不满地道，“周大人多好哇！” “我又没说他不好！”赵大婶照着他的脑壳就是一下子，“你个虎小子！” 赵虎摸着后脑勺撅起大嘴，“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我！” 赵大婶朝他抬起手，他一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我去瞅着安安去！” 安安早就睡着了。 赵大婶压低声音道：“瑛子，其实按娘本心来说，还真觉得收下这些东西不算啥，毕竟要不是有安安在，周大人办事不能这样顺利。 “这回能找到他妹子，说不准也是托了咱安安的福。 “可是这些咱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啊！你说赶明儿安安穿着这新衣裳出去，乡亲们会咋说？” 她抬手摸了摸秦瑛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瑛子，我和虎子啥也不怕，可你还年轻呢，往后日子还长着，不能不在乎这些啊！ “万一郭温回来了，你们小两口要因为这些闲言碎语闹出什么来，可怎么好？ “他要是死到外头倒好说了！” 秦瑛哭笑不得，她和郭温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那几年郭温对她还真的挺照顾，便是两人没有夫妻缘分，她也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的。 两人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秦瑛！你死哪儿去了！我家里咋一个人毛儿都没有？！” 是个女童。 尽管已经两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但赵大婶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郭妮儿？” 她按住秦瑛，自己走了出去，冷冷看着隔壁缩肩拱背的小丫头。 那丫头和两年前比没长高多少，细细瘦瘦的，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还不合身，头发枯黄，胡乱在头上绑了两个鬏。 脸蛋儿被被风吹得通红，布满了黑皴，因为太瘦了，两颧骨突出，一双三白眼里满是不耐烦。 东邻郭家的院子篱笆门原本是用麻绳绑住的。屋门也都落了锁。 虽然秦瑛早就从郭家搬到了赵家，但也还会时不时过去洒扫一番，免得屋子因为无人照料而朽坏。 但此时，篱笆门坏了半边，堂屋门也大敞四开的。 “哟，我当是谁，”赵大婶抱着臂，阴阳怪气地道，“敢情是跟着舅舅去过好日子的郭妮儿啊！” 郭妮儿转脸看到她，挤出个笑来：“赵婶子！两年不见，你家日子过得不赖啊！” 郭妮儿看着她身上的棉衣，眼中露出浓浓的贪婪，这衣裳有九成新！一个补丁也没有！能换好些粮食吃了吧？ 不知不觉凑过来，腆着脸问：“赵婶子，你知道秦……”她知道赵大婶看不惯自己欺负秦瑛，急忙改口，“你知道我嫂子去哪儿了不？ “咋我回来家里凉锅冷灶的，啥东西也没有哇？” “你家还能有东西？”赵大婶嗤笑一声，“你走的时候不都叫你舅舅带走了吗？锅都抠走了，还能有个凉锅？” 这是屋里走出个妇人，笑着同赵大婶寒暄：“他赵婶子，过年好哇！听说你们屯子过上好日子了？我们回来也没见着我外甥媳妇，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第四十九章 打起来 赵大婶冷冷打量了她几眼，“我认得你！当初来给郭妮儿搬家的也有你。” “赵婶子，”郭妮儿有点不耐烦了，“我舅舅舅妈来帮我搬家有啥不对的？ “我自己家的东西我还拿不得了？” 郭妮儿的舅舅家姓胡，胡舅妈眼看着要糟，赶紧过来把郭妮儿扯到自己身后，笑着同赵大婶说：“他赵婶子，孩子小，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你瞧瞧，这天寒地冻的，家里连点柴火也没有，也不知道外甥媳妇这日子是咋过的……” “哟，”赵大婶嘴角下撇，“这会儿知道问问瑛子日子是咋过的了？你们当初把家里耗子洞都掏了的劲儿都忘了？ “你们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指望她一个年轻的小媳妇能过成啥样？” “他赵婶子，”胡舅妈跺了跺脚，举起手来在嘴边呵了两口热气，“你瞅瞅，这天寒地冻的，咱别在外头傻站着了，去你家里坐坐咋样？ “唉，俺们屯子缺水缺得不得了，三天都不一定能喝上一口水，粮食就更别说了，我们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啊！ “听说你们日子过得好得不得了，别的不说，俺俩讨口水喝，你总舍得吧？” “胡大媳妇，”赵大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前阵子咱沁县的县大老爷周大人可是给发了一回粮食。 “都是按人头发的，只要不是胡吃海塞，咋能吃完？ “咋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没的吃了？” 一连被呛，胡大媳妇的好脸色也没了，“我说赵家的，我咋着你了？咋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我寻思我也没把你家孩子扔井里吧？” “你那是人嘴不？”赵大婶两眼一瞪，凶相毕露，“不会说人话就给老娘闭上！别让老娘给你撕了！” 胡大媳妇瘦骨伶仃，穿得也单薄，跟赵大婶一比，就跟小鸡崽子见了鹰似的，吓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赵家的，有话好好说，可不兴动手！我男人一会儿就来了！” 赵大婶嗤笑一声，斜睨着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就这么点狗胆儿，还敢来闹事！” 转身就要往回走。 胡大媳妇还以为她被震慑住了，又上前两步：“你倒是让我外甥媳妇出来呀！别以为俺们不知道她在你家！ “咋了？以为我外甥三年了没回来，她就能给你家当媳妇了？你家那小子毛长齐了没？” 赵大婶霍然转身，一阵风似的来到胡大媳妇跟前，没等她反应过来，抬起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顺势跨步往前，骑坐在她肚子上，掐住她脖子，扬手就是两个清脆的耳光。 胡大媳妇的脸登时肿胀起来。 赵大婶恶狠狠道：“你是茅坑成精了？怎么满嘴喷粪！看我不打死你的！” 郭妮儿这二年在舅舅家过的也不是什么舒心日子，成天吃不饱，还得帮着干家务、看孩子，最难的时候，胡家还商量着把她煮了吃掉。 如今看着舅妈吃瘪，郭妮儿心里其实是在大放鞭炮的。 但是对上胡大媳妇那阴狠的目光，她心里就是一咯噔，完了，回去之后怕是要挨揍！ 于是她脑袋一低，就朝着赵大婶撞了过去，嘴里还喊着：“你别欺负我舅妈！” 外头闹成这样，秦瑛早就想出来了，被赵虎死死拉住，这时候，赵虎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屋里窜了出来，飞起一脚踹在郭妮儿腰上，郭妮儿歪倒在地，捂着腰眼儿“哎哟哎哟”直叫唤。 赵虎照着她“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再看赵大婶把胡大媳妇的脸都揍成猪头了，自己手背上也被挠了好几道，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娘，咱不和畜生说话，回去烤火不好么？” 赵大婶占尽了上风，心里那口气却还没出完，站起来又往胡大媳妇腿上踢了两脚，骂道：“赶紧滚！别脏了俺们桐树屯的地！” 胡大媳妇等娘儿俩走远点了，才扯着嗓子嚎叫：“来人呐！你们看看啊！赵寡妇欺负外来人呐！ “你们看啊！他们连小孩子都打啊！我家郭妮儿都要被打死了啊！” 郭妮儿正颤颤巍巍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听见她这么一嚎，吓得一哆嗦，又躺了回去。 赵大婶推了赵虎一把，小声说：“你回去，嘱咐你姐别出来，外头有我呢！” 赵虎应了声，赶紧跑了回去。 胡大媳妇这么一嚎，还真把不少村民给嚎了出来，人人脸上都带着不高兴：“大过年的，这是谁啊？晦气不晦气！” 胡大媳妇把自己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脸扬起来，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哭诉：“桐树屯的乡亲们呐！你们瞧瞧啊！赵寡妇要打死人了呀！” 乡亲们凑过来一瞧，也不由得咧嘴，赵嫂子下手够黑的呀！ 不过—— 有个媳妇子站了出来，冷冷说道：“谁说是赵嫂子打的？谁瞧见了？你谁呀？吃饱了撑的，来俺们屯子耍横？ “你当我赵嫂子孤儿寡母好欺负是不是？俺们可不会干看着！” 别的村民也赶紧跟着附和。 胡大媳妇有点傻眼，赶紧一指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郭妮儿：“我外甥女儿能给我作证！就是赵寡妇打的我！” “噗嗤，”有个村民笑了起来，“你也说了，那是你外甥女儿，她能不向着你？她的话哪能信！” 赵大婶把手一摊，也乐了：“唉，你说这大过年的，闹心不闹心？我好好的在家里，就来了这么俩闹事儿的。 “幸亏乡亲们明事理，要不然，我还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有人嘴角一抽，你手背上那血檩子不就是打架留下的？ 郭妮儿爬过去跟胡大媳妇商量：“舅妈，要不咱回去吧……”这明显占不到便宜啊！ 胡大媳妇忽然一推她，“我这外甥女儿就是你们桐树屯的！她是郭妮儿啊！ “她回来投奔她嫂子有啥不对？赵寡妇凭啥拦着不让人家见面？ “我那外甥媳妇漂亮又能干，指不定她打了什么歪主意呢！你们可别忘了，他家那小子可也不小了！” 第五十章 不讲理 赵大婶又开始挽袖子。 村民们朝着胡大媳妇吐口水，骂道：“就你这不说人话的劲儿，打死都活该！” 胡大媳妇护住头，嚷嚷道：“你们屯子的人咋都不讲理？” “俺们还不讲理？”一个汉子气乐了，“俺们要是真不讲理，早就把你们打跑了！ “就你们当年干的那事儿，当咱都忘了不成？你们不做人，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一个老妇人上去踢了胡大媳妇一脚，“你忘了当初你是什么嘴脸了？口口声声没拜堂，瑛子就算不得郭家的人。 “咋这会儿又成你外甥媳妇了？ “打量谁是傻子不成？不就是听见说俺们屯子好过了，想来打秋风吗？” 众人纷纷称是，“就是，打秋风还不说好言好语的，这样骂骂咧咧，当谁都好欺负呢！” 安安醒了，她是感受到宛若实质的恶意才醒来的。 打开监控，外头发生的一切，她看得真真切切。 气得头顶都开始冒烟了。 咦？有些奇怪哦，当初郭妮儿他们如何对待秦瑛这事儿，她也不是头一次知道，为啥只有这次这般气愤？ 叮！能量值+0.5。 一瞬间，安安懂了，是她心疼娘亲，所以才会有能量加成。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根本就没想到能量不能量的，只是想着娘亲不能这样被人欺负。 可惜啊可惜，她的恶意反弹功能没能开启，不然的话，哼哼，外头那一大一小谁也别想好过！ 而且，等她升到一定等级之后，还会开启厄运加成。 那些被她锁定的不配获得锦鲤加成的人，都可以酌情打出厄运加成。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要怎么样才能给娘亲出一口恶气呢？ 另一边，秦瑛屡次想出去，都被赵虎拦住了。 秦瑛无奈，“虎子，她们本就是冲我来的，我不出面怎么能彻底解决？” “姐！我的亲姐哟！”赵虎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你是会骂街呀，还是会跟人打架？ “就胡大媳妇那满嘴喷粪的劲儿，是你能招架的？ “郭妮儿那死丫头惯会耍赖皮，被她沾上准没好事！ “你放心好啦，娘在外头，还有那么多乡亲呢，她们占不到便宜，一会儿就走了。 “外头这么冷，她们穿得又少，离家又远，自个儿都要撑不住了。” 秦瑛叹气：“可这到底也没彻底解决呀！她们今儿走了，明儿还能来！说不准再来就不是她们俩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赵虎就是不松手，“咱看看是他们一家子人多，还是咱一屯子人多！ “我敢保证满屯子都站咱们这边！他们那边……我可不信他们屯子里就都是糊涂人！” 安安听在耳中，心念一动，咧开嘴干嚎起来。不能让娘吃眼前亏！ 秦瑛吓了一跳，赶忙跑进屋看孩子。 赵虎把手一拍，计上心头，快步出门，把屋门从外头锁上了，然后绕到东窗下，冲里头嘿嘿笑道：“姐，我把门锁了，你出不来啦！” 秦瑛把安安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拍哄，一边跟赵虎说：“行行行，我不出去了行不行？” 她不出去，外头的胡大媳妇可不消停。 她隐约听见小娃娃的哭声，精神一振，跟村民们说：“我说乡亲们，秦瑛这女人不检点啊！不知和谁鬼混弄出来个娃娃，你们就这么干看着？ “我知道你们桐树屯都是好样的，感念她帮忙找到了水源，可她那就是走了狗屎运！ “这也跟她人品不沾边，这样下贱的女人就该拉出去浸猪笼……” “呸！”一个大娘一口粘痰吐出，直接粘在了胡大媳妇面门上，大娘破口骂道，“你个黑心肝的破烂玩意儿！从小茅坑里长大的吧，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冒！” 赵大婶要冲上去玩儿命，“我豁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她！你们听听她满嘴里说的都是啥！ “啊？要不是俺瑛子天天都在大家伙儿眼皮子底下，是不是还有人信了她的鬼话？ “瑛子清清白白一个人，名声就这样毁啦！ “她才多大？连二十岁都不到！ “他们两年前把郭家吃的用的都拿走，已经逼死了瑛子一回！ “这是要逼死她第二回！ “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狠毒的人啊！她配当人吗？！啊？别拦着我！” 村里人怕闹出人命，两个女人死命拽住赵大婶不敢撒手。 赵虎小牛犊子似的冲了过来，一头撞在了胡大媳妇胸口，又把她撞倒在地，撞了个眼前发黑金星乱晃。 赵虎横眉怒目：“你当我赵家真没人了？堵着门口往我姐头上泼脏水！” 又扭头看着郭妮儿：“你是个死人吗？她那么骂你嫂子你连个扁屁都不敢放？ “你当初在我姐跟前称王称霸的那劲儿哪去了？” 郭妮儿腰上现在还疼呢，当然不敢惹赵虎，低头抠着手不吭声。 “干啥呢干啥呢？”陈九叔拄着拐棍走了来，满脸的不高兴，“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 “大过年的，谁这么不长眼找不自在？欠收拾是不是？” “可不是欠收拾么！”一个村民笑道，“九叔，你老来得正好！这不是高家屯来人了么！” “高家屯？”陈九叔皱眉，“那不是郭温他姥姥家？” 村民们让开一条道，陈九叔就到了人群里头。 此时胡大媳妇还没爬起来呢。她衣裳也破了，头发也散了，脸肿得像猪头，浑身都是土末草渣，狼狈极了。 陈九叔觑着眼看了一阵，问道：“你是谁啊？大年下的不在家好好过年，跑俺们屯子干啥？ “我告诉你！县老爷可在俺们屯子呢！你要敢没事找事，等着蹲笆篱子吧！” 胡大媳妇被打成那样都没掉一滴眼泪，如今一见陈九叔的面，眼泪唰啦就下来了，哽咽道：“叔，救命啊！你老再晚来一步，他们就打死我了！” “哦？”陈九叔眼睛一眯，淡淡说道，“我不信俺们屯子的人这么蛮横不讲理，一定是你有错在先！” 他一来钳制赵大婶的人也松了手，赵大婶迈步上前，先发制人，抹着眼睛呜咽两声，说：“九叔，你可说对了！这人找上门来，要逼死瑛子！” 第五十一章 白眼狼 陈九叔眼神立刻锋利起来，看着地上的胡大媳妇：“欺负俺们屯子的人，就是跟俺们整个桐树屯过不去！” 胡大媳妇傻了，连滚带爬站起来掐了一把郭妮儿，“你这死丫头，倒是赶紧放个屁呀！” 郭妮儿一抬眼，泪汪汪跟陈九叔说：“九爷爷，是我，我是郭妮儿……我想回来，可是赵婶子不让我见我嫂子…… “我舅妈也是着急，一时说错了话，赵婶子就把她打成了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喷嚏，鼻涕流了出来，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吸了吸鼻子，“九爷爷，我也是桐树屯的人呀！我家里现在就我和我嫂子俩人，我回来不找我嫂子找谁啊！” 陈九叔满脸嫌弃，“你是郭妮儿？咋不像啊？当初多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丫头，瞧现在这埋汰劲儿！” 郭妮儿又羞又恼，却又不敢发作，只是一味卖惨。 胡大媳妇趁势说道：“叔，咱有话能不能进屋说，我们都在外头冻了大半天了，大人也就算了，这孩子冻坏了可咋整啊！” 陈九叔翻了个白眼儿，“嫌冷你们大过年的别往外跑哇！” 胡大媳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人群外传来一声问：“这是怎么了？陈九爷，咱都要煮饺子了，您老人家怎么跑这儿来了？” 人群一分，徐侠护着周彧走了来。 周彧身上穿的就是秦瑛补的那件披风，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本来是土里土气的狗屁帽，戴在他头上平白多出从未有过的贵气。 他板着脸，缓步而来，扫了一眼狼狈万状的胡大媳妇和郭妮儿，转脸问赵大婶：“赵婶子，这是怎么回事？” 陈九叔想代为解释，哪知周彧平淡冷漠的一个眼神就扫了过来。 陈九叔立刻闭了嘴，周大人平日那般温和，原来是没摆官威，这官威一摆出来，还真吓人！ 赵大婶眼眶通红，便把胡大媳妇和郭妮儿的来意，以及她们所说过的话都讲了一遍，最后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瑛子有多苦，屯子里的乡亲们都看着呢！ “她红口白牙的，就这么瞎说，不知道的人是不是要当真？ “女人的清白名声多重要啊！她这不是摆明了往死里逼瑛子么！” 赵虎眼珠子转了几转，跑回去开了锁，搬了条凳就往外跑，还不忘嘱咐：“姐，周大人都来了，你更不用出去了！外头冷，可别冻着咱安宝儿，你们就老实儿在屋里待着吧啊！” 他扛着条凳到了外头，放在周彧身后，还用袖子擦了擦，恭恭敬敬地道：“周大人，您请坐。” 徐侠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孩子，还会抖机灵呢！ 周彧也没拂了赵虎的好意，便坐下了。 原本群情激愤的村民也都安静了下来，住得稍远一些的村民听见风声也都跑了来，不多时整个桐树屯的村民就都到齐了。 但除了赵大婶的抽泣声，现场一点声音也没有。 胡大媳妇和郭妮儿更是吓得鹌鹑一般。 周彧扫了她们一眼，问：“你们是何人？” 徐侠站在周彧身侧，喝了一声：“说！” 他稍稍用了一点内力，在场众人只觉得心肝儿一颤，胡大媳妇和郭妮儿更是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就跪下了。 周彧也没让起来。 徐侠再次喝道：“大人问话呢！说！” 胡大媳妇使劲掐了郭妮儿一把。 郭妮儿的眼泪立刻下来了，她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是郭家的小闺女，我叫郭妮儿，这是我舅妈。 “我……我舅舅舅妈听说桐树屯的日子能过下去了，就想送我回来……” 胡大媳妇赶紧小声补充：“不是俺们不想接着养她，实在是俺们高家屯的日子没有桐树屯好过，所以想着让她来投奔她嫂子。 “当初把她接走，也是想着她和她嫂子两个小闺女日子难熬。 “没把他嫂子接走是因为俺们家也有俩半大小子，家里房子又窄，实在是不方便……” “这可不是胡说！”赵大婶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周大人！您不知道！当初他们来接人的时候就摔盆打碗的，骂瑛子吃闲饭！ “可是天地良心，瑛子自从到了他们家，家里地里的活儿可一样都没少干过！ “就是这个小白眼儿狼郭妮儿，也是瑛子一手拉扯大的！ “他们把郭家能吃的能用的全都搜刮走了，一口吃的都没给瑛子留！ “那是什么年景？正是灾荒重的时候！ “要不是我三天没见瑛子出门，找过去，那孩子就活活饿死了！ “他们逼死了瑛子一回不算，还想来第二回！ “你知道他们说啥不？他们说安安是瑛子……那话太脏了，我说不出口！” “嗯？”周彧脸一沉，目光冷冷扫向胡大媳妇和郭妮儿，“她说的可属实？” 二人瑟瑟发抖，不约而同往一块儿挤了挤，却是谁也不敢抬头说话了。 周彧便冷声道：“捏造谎言污蔑他人，乃是毁谤，按律……” 他瞟了徐侠一眼，徐侠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道：“大人怕你们听不懂，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哈！ “你们说瞎话，造别人的谣，给人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按照咱大周的律法，是要判刑的！” 赵虎呵斥道：“听见没？还敢不敢胡咧咧了？” 胡大媳妇冷汗都流了下来，赶紧给周彧磕头：“大老爷饶命！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郭妮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跟着舅妈一起磕头。 周彧正要开口，忽然眼角余光瞥见秦瑛抱着安安出来了。 秦瑛先给周彧行了个礼，然后才专向胡大媳妇二人：“你们当初不是说了要和我永远断绝关系？如今怎么又来了？” 郭妮儿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秦瑛的腿，仰头哭道：“嫂子！我知道错了！我想你！我想回来！咱俩一起在家等我哥回来，好不好？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犯错了！ “嫂子！好嫂子，捡来的孩子你都能养……我可是你一手带大的呀！” 第五十二章 立字据 秦瑛静静地看着郭妮儿。 无声的压迫持续不断，郭妮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秦瑛拢紧怀里的襁褓，轻笑一声，“郭妮儿，你真当我是你嫂子？” “怎……怎么不真？”郭妮儿结结巴巴说道，“你本来就是我亲嫂子啊！” “咱俩好好地，守着这个家，等我哥回来好不好？” 她热泪盈眶，满脸乞求。 周彧自从秦瑛出现就没打算再插手了，这件事说到底是秦瑛自己的事，她若是个拎得清的，这事儿很好解决，若她是个拎不清的，那接下来怎样的苦楚都得她自己受着。 秦瑛垂目看着郭妮儿，“你年纪不大，不至于记性这么不好吧？当初你搬走的时候，撂的狠话都忘了不成？ “你若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嫂子！”郭妮儿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我如今长大了，懂事了，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磕头还不行？” 秦瑛往旁边躲了几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而且，当初那样的情形，我已经死了。你来求一个死人，有用么？” 郭妮儿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可是嫂子，你这不是好好儿地活着呢吗？” 秦瑛忽然笑了起来，“郭妮儿啊，人要脸树要皮，树没皮了会死，人没皮了会怎样？” 郭妮儿又羞又臊又气又恼，眼中怒火升腾，偏生旁边坐着的周彧不怒自威，她连句难听话都不敢放。 最后只好说道：“嫂子，你就不怕我哥回来你不好交代？”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秦瑛觉得好笑。 “就是！”村民们叫嚷起来，“你哥要敢为难瑛子，我们就先不干！” 秦瑛迈步朝着郭妮儿走了几步，声音稍稍压低，“妮儿啊，你今年十岁了，再过两年该说婆家了……” 郭妮儿面上一喜，还以为秦瑛后悔了。 就听她接着说：“你也说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那些事我什么不知道？ “你若再像今天这样来我跟前蹦跶，信不信，你就等着这辈子在你舅舅家当老姑娘吧！ “哦，对了，你在你舅舅家过得也不好吧？ “洗衣、做饭、看孩子、打柴……是不是什么活儿都得干？ “稍微慢一点还得挨骂挨打吧？ “你若是嫁不出去，来日遭受的，可比这两年还要严重一百倍！” 说完，她就退步向后。 安安想鼓掌，奈何穿得太厚，两只手都凑不到一起。 娘亲干得漂亮啊！ 郭妮儿整个傻掉了，她咋啥都知道？ 忍不住扭头去看胡大媳妇，却见她舅妈正恶狠狠瞪着她。 刚刚被掐过的地方狠狠疼了起来。 舅妈掐人特别疼，她只捏住一点肉，然后狠狠转一圈，再往外揪。 那块地方先是红得要滴血，然后是青紫，好几天消不下去。 她身上这样的痕迹到处都是。 有一回她不小心摔破了碗，被舅妈罚顶着日头在碎碗片上跪了一晌午，裤子扎破了，被血糊在腿上，往下一揭，连皮都掉了一块。 还有，她哪怕多吃一口饭，舅妈都会照着脑袋拍，脑瓜子嗡嗡的。 更不要说，之前还想着一家子把她给分着吃了…… 再想想，当初在家里过的是啥日子。 嫂子勤快，家里家外一把抓，她扫个地就算是干活了。 那时候，她的衣裳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手脚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脸上更是一点皴都没有。 她咋就想不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给人家当牛做马？ 还没等她再多想，手臂已经被人死劲攥住，胡大媳妇凑过来在她耳边说：“咱先回去，下回再说。” 她算看出来了，有县大老爷在，她们是什么便宜都占不到的。 然后又冲着周彧磕了个头，哀求道：“大老爷，俺们知道错了，俺们再也不敢了，俺们这就回去！” 周彧眼神一扫，看向秦瑛。 秦瑛微微一愣，忽然安安在她怀里挣了挣，冒出一个“打”字，她轻轻一笑，“打倒不必了，不过还是有点事要做的。” 她把安安交给赵大婶，然后迈步走到周彧跟前，一提裙子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周彧微怔，不知道她这是何意，“秦姑娘，请起来说话。” 地上太冰，秦瑛也没执意跪着，便站了起来，朗声道：“今日这二人之所以出尔反尔，就是因为当初空口白牙没有凭证。 “所以，民女恳请周大人做主，立个字据请她们二人签字画押，以后再也不要来骚扰我家，否则，民女一定将她们告上公堂！” 赵虎着急了，赶忙喊道：“姐！不光她俩，还有他家王八窝里那一窝子王八！” 秦瑛忍着笑点头，“对，是她们及其家人。” 周彧微微颔首，转脸看向胡大媳妇：“你可有异议？” 胡大媳妇彻底傻了眼，事情咋就闹成这样了？ 还没等她说话，周彧又道：“有异议也不怕，你们今日来闹事，已经构成寻衅滋事以及毁谤罪，虽然过年，衙门也有人轮值，即刻便可将你们送去县衙大牢。” 胡大媳妇打了个哆嗦，急忙摆手，“别别别！我……我都听大老爷的！” 周彧微微颔首，看了徐侠一眼，徐侠立刻笑道：“得嘞，您稍等！” 他转身窜了出去，片刻又折返，手中便拿着笔墨纸砚。 有热心的村民扛了张桌子出来摆在周彧面前，周彧便铺开纸写了一式两份字据，示意秦瑛过来看。 温声道：“需不需要我念给你听？” “民女识字，”秦瑛摇了摇头，“就不劳烦大人了。” 周彧有些意外，先前不曾留意，看来秦瑛的出身也不一般。 秦瑛拿起字据，逐字阅读。周彧的字遒劲中带着几分飘逸，非常有个人特色。 看罢又双手放回，“民女无异议。” 徐侠都不用周彧吩咐便拿起一份字据大声念道：“兹有郭氏女郭妮儿，及胡门张氏立字如下：郭妮儿及胡氏满门保证再不前来骚扰秦瑛及其家人，否则便以寻衅滋事及毁谤罪到衙门自首，桐树屯全体村民，及县令周彧为证。” 第五十三章 替保管 胡大媳妇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秦瑛上前写了自己的姓名，就着徐侠递过来的印泥按了手印。 徐侠便又把字据拿给胡大媳妇和郭妮儿。 胡大媳妇不识字，便画了个圈按了手印。 郭妮儿倒是会写自己的姓名，但是长久不写已经手生，写得歪歪扭扭，与秦瑛端正规矩的字比起来狗爬一样。也按了手印。 一份秦瑛保存，一份本该交给胡大媳妇，但周彧抖了抖，道：“为免你们不认账……” 徐侠忙道：“大人，属下帮忙再誊抄一份吧？” “不必，”周彧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一份字据，本官替你们保管。 “倘若你们胆敢再犯，立拘锁带，送往大牢！” 徐侠冲着胡大媳妇喝道：“听见没？你们再敢来闹事，立刻用铁链子锁了，送去蹲笆篱子！” 胡大媳妇苦着脸，带着哭腔道：“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周彧又扭头看向陈九叔：“九爷，麻烦您老派几个人把他们送回去，将今日之事与他们家人说明白。 “若是不服，本官就在此地，让他们只管来就是！” 陈九叔响亮地答应，几个村民站出来自告奋勇，很快便连拖带拽送着胡大媳妇和郭妮儿走了。 赵大婶一颗心这才算彻底落下，赶紧跟乡亲们道谢，邀请他们进屋喝口热水。 乡亲们忙摆手：“多大点事！不值当的！” “散了散了，眼瞅天黑了，家里活儿还没做完呢！” “赵嫂子，再有啥事只管招呼一声！跟你们过不去就是跟咱整个桐树屯过不去！” 众人都散了。 赵大婶又邀请周彧和陈九叔。 周彧想了想没有拒绝，陈九叔作陪，徐侠在后跟着，都进了赵家。 安安已经睡着了，被送进里头炕上，炕沿上挡了个被子卷。 堂屋里，请周彧坐了上座，陈九叔作陪，赵大婶赶紧去烧了热水。 秦瑛和赵虎把家里做的零嘴儿拿了出来，摆了一桌子，然后一家三口再次郑重地跟周彧道谢。 周彧摆摆手，赞赏地看着秦瑛：“秦姑娘今日处置得不错。” 秦瑛面上微赧，“今日是我狐假虎威了，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周彧微笑摇头，“不算什么。” 陈九叔在一旁说道：“瑛子啊，你就该这样！你看看你以前待郭妮儿多好哇！ “说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都不过分了，还教她识字。 “她爹娘死了，不还是你张罗着给埋的？ “可临了她坑起你来那是一点都不手软！真是个白眼狼！” “瑛子，”赵大婶突然说道，“要不然，你和郭温的亲事就算了吧！从前咱关系没这么近，有些话我就不好说。 “其实郭家在在屯子里的名声没多好。 “说起来也是你们娘儿俩倒霉，咋一进村子就碰见了郭家的？ “他们家收留你们，一定是觉得你们身上有钱。 “你琢磨琢磨，是不是你们拿不出钱贴补他们了，他们对你们的态度慢慢就变了？” 秦瑛沉默片刻，如何不知呢？她那时候虽小，却也十岁出头了，又有母亲提点。 所以她们才会有了防备，没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 陈九叔忙道：“侄媳妇，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成亲是大事，哪能说算了就算了？” 周彧的关注点却有所不同，问秦瑛：“秦姑娘的字是跟谁学的？”他看得出来，可能因为练习时日尚短，且又多年未拿笔，所以秦瑛的笔触颇有滞涩，但底子还不错。 “是先母亲手教导，”秦瑛如实回答，“只是我资质愚钝，没学到精髓。” 周彧微微颔首，喝完一碗水，便起身告辞：“天黑了，就不打扰你们守岁了。” 临走，赵大婶又给装了一些小吃：“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夜里长，吃着打发时间吧。” 周彧低头看了看，除了五香蘑菇干之外，还有盐水煮豆，各色干果，尤其是那些干果，都是砸出来裂缝的，剥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不由笑了，“多谢多谢。”收了下来。 陈九叔又喊赵虎：“你小子跟过去帮忙给各家送饺子吧，这么个大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 饺子包完放在屋外，不一会儿就冻结实了，因此给各家送的都是冻饺子，一家十个。 桐树屯现在有三口人的人家都少，一般就是两口、一口。因此，也不算少。 吃完饺子，围坐着闲磕牙，陈九叔跟周彧感慨：“俺们桐树屯原本是个大屯子，有好几百口子人呢。 “灾荒一来，逃难的逃难，死的死，就剩下这么八十二口儿了。” 周彧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只好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陈九叔精神振奋起来，“俺们有周大人给做主，慢慢儿地，就都好了。 “等俺们屯子日子好过了，如果我老头子还活着，周大人，我请你喝酒啊！ “我酿酒的手艺还不赖，从前乡亲们都爱找我帮忙酿酒。 “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没心气儿了，还真要弄个酿酒作坊……” 赵家的气氛就轻松很多了。 赵大婶眉飞色舞，“你们瞧见没？我把那胡大媳妇打成猪头了！嘿！这心里甭提多痛快了！” “有啥好高兴的？”赵虎小声嘟囔，“原本乡亲们都不喊你泼妇了，这回，现原形了吧？” 赵大婶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娘耳朵没聋！” 赵虎拉着秦瑛委委屈屈告状：“姐，你看娘！老是打我脑袋，你说我是不是早晚得被她打傻了？” 赵大婶扬起巴掌，作势又要打。 安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手格格直笑。 秦瑛轻轻拧了她的小鼻子一下，“你个小坏蛋！”又跟赵大婶说，“娘，虎子明天就十四了，是个大小伙子了，确实是不能再这么打了。” 赵虎刚露出得意的表情，秦瑛又对他说：“还有你，往后说话先在嘴里过两遍再出口，省的让人不爱听。” 赵虎瞬间又蔫了。 安安觉得吧，有些时候，有些人就需要暴力对待，姥姥打那泼妇完全没毛病啊！ 她还认为打得轻了呢！ 第五十四章 寻住处 想到这里，安安扶着炕桌挪到赵大婶身边，凑过去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夸道：“脑，腻害！” 赵大婶瞬间两眼放光，把她搂进怀里在脸上使劲亲了两口，哈哈笑着说：“瞧！咱安宝儿多有眼光！那不要脸的货就是欠揍！” 安安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响应：“揍！” 揍一回不管用就揍两回，拳拳见红，就不怕揍不服！ 哦，这样貌似有点太暴力了？可谁让他们不讲理呢！ 秦瑛无奈扶额，“娘……” 赵大婶搂着安安给她手里塞了一块馒头让她磨牙，又跟秦瑛说：“咱好声好气说话他们不听，你说咱有啥法子？ “瑛子啊，你不能跟啥人都讲道理，不是说了么，‘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 “咱不说这个了，”秦瑛摆摆手，“如今有周大人替咱们做主，想必他们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了。” “来也不怕！”赵虎哼了一声，“我可是长大了！” 赵大婶又跟秦瑛说：“周大人今天帮了大忙，咱该怎么谢谢人家？” 秦瑛不觉叹了口气，苦笑道：“咱有啥拿得出手的？人家可是啥也不缺。” 一时之间，三个大人都沉默了下来。 安安咽下口中的馒头，拍了拍胸脯，大声发言：“我！” 帅大叔就缺我这样一个聪明伶俐，漂亮可爱，又能帮上大忙的闺女！ 三人齐刷刷看向她，先是一呆，紧跟着都放声大笑了起来，赵大婶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的乖宝哟！” 叮！能量值+0.03。 不过这次能量增加却没让安安高兴，为啥他们是这个反应，难道自己说的不对？帅大叔一把年纪了，还没成亲，既缺媳妇又缺孩子，自己和娘亲这不一下子就让他双喜临门了么？ “傻丫头，”笑过之后，赵大婶认认真真跟安安说，“往后可别老往别人怀里扑啊！ “你不能看着人家好看，就觉得人家是好人。 “脸好看能当吃还是能当穿？ “俗话说‘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长得好看的人惯会哄人，你这小丫头一看就没心眼，别到时候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当然啦，周大人是个例外，周大人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大好人！” “哼！”竟然质疑自己的识人能力，本宝宝生气了！安安双手抱臂，把头扭了过去，下巴高高扬起。 这小模样逗得大家又哈哈笑了起来。 安安小嘴一撅，小眉头也皱了起来，本宝宝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秦瑛把她抱了过去，先抬手轻柔地抚平了她的眉心，然后轻声细语说道：“乖宝儿，你姥姥说得对，人生在世的确不能轻信他人。 “不过你还小呢，同你说这些有些早，以后娘会慢慢教你。 “现在呢，咱好好吃东西吧！” 说着拿给安安一个小圆饼，是用各种干果仁粉做的，很适合拿来磨牙。 安安立刻接了过来，本想丢掉手里的馒头，但想着如今粮食金贵，不能浪费，便又有些为难。 秦瑛笑着把馒头拿走放回馒头筐里，“这个咱下次再吃。” 安安便愉快地抱着小圆饼啃了起来，不多时两边的小脸蛋儿上就粘上了不少碎屑，她还一无所觉，小腮帮子高频率鼓动着，显得小脸儿软软弹弹，可爱极了。 三个大人都不说话了，盯着她看，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怎的这样安静？”门帘边探进一个头来，是徐侠，他笑嘻嘻说道，“一点儿声也没有，还以为你们都睡了呢！” 赵家三人赶忙起身让座，“咋这时候过来了？” 徐侠便迈步进来，看了看炕桌上摆得满满的吃食，又看了看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安安，笑道：“安安也醒着呢？” 安安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饼饼上，便将手背到身后，小嘴儿一嘟，说：“没！” 徐侠哈的笑了起来，朝她伸出手：“哥哥抱抱？” 赵虎乐了：“徐哥，你比我大！我是安安的舅舅，你让她管你叫哥，那你不是比我矮了一辈？” 赵大婶抬手又想打他，强行忍住了，骂道：“说什么屁话！” “啊，”徐侠眨眨眼，歪了歪脑袋，“是哦，让你这么一提醒，是我说的不对。 “咱俩称兄道弟的，不然，安安也管我叫舅舅？” “不！”安安干脆拒绝，还朝着徐侠皱了皱小鼻子，你当谁都配给本统当长辈？ 徐侠又是一阵哈哈笑，“这可真是个小人精！也不怪招人喜欢。” 赵大婶给他倒了一碗热水，“周大人那儿不忙？” 徐侠这才说起此行的目的：“大人问你们的五香豆还有没有了。” “有，”秦瑛忙去外头把装着五香煮豆的罐子端了过来，“你都拿走吧，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 “那倒不用，”徐侠赶忙推拒，“再给我拿一碗就好了，这是在外头放着来的？难怪不会坏。” 赵大婶叹了口气：“这年月的盐比金子都贵，还没处去买。我们就只少少放了一点，要不放在外头冻着，很快就坏了。” “这不巧了么，”徐侠笑呵呵从身边拿出两个小布袋，“这里有二斤黄豆，和二斤盐，是大人让我送来的。感谢你们给了那么多吃的。” 赵大婶赶忙推辞：“这俺们哪能要！泡豆子总共也就用了半斤干豆，哪里值这么老些！” “您别急呀！”徐侠笑道，“我还有别的事没说呢。 “你们都知道，我们人多，一直住在陈九叔家也不方便，就想着在村子里找个合适的院子住下。 “陈九叔给选了几个地方，其中最合适的就是你们家西邻，听说这户人家没人了？” 说到这个赵大婶就有些伤感了，“都老1啦！原也是一大家子呢，房子还是新盖的，才娶的新媳妇…… “老天不开眼，小媳妇跌了一跤，一尸两命，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跟着去了。 “老儿子疯了，跑进了深山，他俩哥追过去……哥儿仨都没能回来。 “俩媳妇守不住改嫁了，只剩个孤老头子，旱灾一来，没多久就饿死了。” 注：1“老”在文中是死的意思，老了人了，意思就是死了人了，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第五十五章 胡家人 徐侠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脸上也浮现了一抹伤感。 赵大婶吐出一口浊气，“他们家是真的没人了，绝户了。房子倒是大，就是……你们不忌讳？” 徐侠摇摇头，用脚点了点脚下的地，“婶子，不是我说，咱脚下的土地，哪块儿没埋过死人？ “又不是去挖坟掘墓，忌讳个什么劲儿？ “就是吧，我们都是大老粗，最近手头事情也比较多，顾不上，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把房子打扫出来？ “这盐和豆子就算是给你们的报酬了。” 他要这么说，赵大婶就不好推辞了。 徐侠又看了看一边啃饼子一边偷偷摸摸瞄着自己的安安，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若是自家大公子来了，都不用说，安安就会主动把饼子奉上？ 啧啧，这么小就知道看人下菜碟儿了！ 不过，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娃娃计较，很快告辞离去。 初一一大早，赵家人起来洗漱完毕，煮饺子吃了，便带着新年礼去给周彧拜年。 全家齐出动。 到了陈九叔家，才发现他们还算来得晚的，前头排了一条长队，村里人还在陆陆续续往这边走，一个不落全来了。 大家有胆小的就在院子里拜个年，放下东西就走，胆大的能进屋说两句话。 轮到他们的时候，周彧说他们带着孩子，不容易，让他们快些进屋。 一进去，安安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实在是外头太冷了，被屋子里的热气一冲，便有些控制不住。 周彧忙过来把她接了过去，让徐侠把一个竹编的篓子拿过来。 随着徐侠走近，细细软软的“叽叽”声也越来越清晰。 徐侠揭开盖子，露出里头养着的两只毛茸茸的小黄鸡。 “哇！”好可爱哟！安安伸出小胖手就要抓。 周彧忙把她的手按住，笑着说：“你看看就好，总是抓会把小鸡抓死的。怎么样，喜欢不？” “嗯！”安安重重点头，双眼亮晶晶望过去，这是送给我的吗？你说呀，我是不会拒绝哒！ 谁会拒绝毛茸茸、糯叽叽、萌哒哒的小黄鸡呢？ 谁知周彧很快就告诉她：“以后想和小鸡玩儿，就来找叔啊，叔替你养着。” 安安立刻扭身找秦瑛告状：“娘！”你看他！连两只小鸡都不舍得送我！ 秦瑛满脸尴尬，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和赵大婶、赵虎一起给周彧和陈九叔拜了年，放下年礼，赶紧走了，后头还有好些乡亲呢！ 而安安那爱而不得的委屈样也让周彧惦记了一上午。 临近中午，邻村来拜年的人也都走完了，下午不兴拜年，多数人都会补觉。 周彧铺开纸，画了两只小黄鸡，配上青青草，让徐侠给安安送过去。 徐侠咧了咧嘴，“大公子，咱是不是去赵家太勤了些？” “嗯？”周彧扫了他一眼，“你是听见什么不中听的了？” “那倒没有……”徐侠左右为难，“就是觉得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周彧淡淡说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 徐侠便不再说什么，把画送了过去。 安安一觉睡起来，看到那幅画登时眉开眼笑起来，帅大叔真是个有心人啊！ 嘿！ 他画功还不赖呀！有个词儿叫啥来着？哦，对了，惟妙惟肖！ 两只小鸡一只抖着小短翅膀，单腿站立；一只小鸡盯着草丛瞧，仿佛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真有趣！ 秦瑛见她喜欢，干脆就贴在了墙上，并且叮嘱：“只能看啊，摸得多了，就把纸给摸烂了。” 安安点头答应，扶着墙壁站起来，凑过去仔细看。哟，小绒毛都画出来了？好好看哟！ 秦瑛见她看得专注，急忙去外头把温着的核桃浆端了进来给她喝，之后又给了她一块干果饼。 安安啃了两口饼，歪着脑袋问：“姥？舅？” “他们去隔壁帮忙打扫屋子了，”秦瑛指了指西邻，“那边许久不住人了，灰尘太大，就不带你过去了。” 赵大婶母子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完成了洒扫除尘，房子倒还没坏，但是家具、被褥这些……早不知被谁家拿走了。 五间正房两间厢房，全都空荡荡的。 初二本是回娘家的日子，但赵大婶没娘家可回，闲着又没事，就又去西邻收拾了一通，还和赵虎一起把烟道都给通了，然后抱过来一些柴，试着烧了烧炕，没有漏烟的地方，这才放心。 下午就去跟周彧说了一声。 周彧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没别的话了。 很快便听说他带着人离开了桐树屯。 赵大婶有点傻眼，“咱是不是白收拾了？” “不算白收拾，”秦瑛劝道，“最起码咱得了个安心不是？再说了，周大人也没说不回来了呀？虎子不是说他们的行李没都带走么？” “那倒也是。”赵大婶不再纠结，准备抱着安安去串门。 秦瑛和赵虎便把西邻家的水缸刷了出来，给挑满了水。 若是周彧他们回来便能直接用，若是他们不回来，自己家慢慢用了也就是了，反正水又不会坏。 初三这边的习俗是要上坟。 赵大婶早早准备好了供品，一家四口一同去赵家的祖坟。 先去祭拜了赵家先祖和赵虎他爹，又陪着秦瑛去祭拜她父母。 这边的坟丘里只葬着秦瑛的母亲，父亲只有两件遗物合葬。 这还是秦瑛第一次正式跟父母介绍安安，先前孩子小，不好带到坟地来。 祭拜完毕，四口人开始往回走。 坟地距离桐树屯也就二里地的直线距离，因为走山路，实际路程要有五六里。 才离开坟地，路边冷不丁冒出几个人来。 正是胡家的人，领头的就是胡大，身边跟着胡三，还有他们的三个狐朋狗友，手里都拿着镐头。 赵大婶母子第一反应就是把背着安安的秦瑛护在身后，然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榔头，厉声问：“你们想干啥？” “想干啥？”胡大狞笑道，“赵寡妇，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你身后不是我外甥媳妇？你把她交给我们，咱啥事也没有！ “要不然的话，嘿嘿！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放你娘的狗臭屁！”赵大婶跳着脚骂，“不会说人话就别说！滚！滚回你家那王八窝去！” 第五十六章 落困境 “你个死老娘们！”胡大暴跳如雷，轮着镐头便冲了过来，“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赵大婶眼珠子通红，却是一点都不怕，“来呀！不敢动手的是孬种！”却又小声叮嘱秦瑛，“瑛子，等会儿我和虎子挡住这群王八犊子，你赶紧带着安安跑！” 秦瑛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娘，我……” “别多说，”赵大婶快速说道，“你赶紧跑回屯子喊人，或者到大道上，今儿上坟的人多。 “人一多，这些怂货就不敢再咋样了！听话！” 秦瑛哽咽着应了一声，她背着安安，的确不能冒险。 赵虎瞪圆了两只眼睛，怒视着那些人，虽然比他们矮一截，气势却一点都不堕。 不过，胡大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招呼自己人把这一家子围了起来，脸上都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甚至还有俩人看着秦瑛俏丽的脸庞开始说荤话。 胡大笑骂一声：“嘴里放干净点，这可是我外甥媳妇！”眼睛却肆无忌惮在秦瑛身上扫视着。 秦瑛又羞又怒，偏她既不会骂街又不会打架。 赵大婶破口骂道：“你们几个没人性的畜生！胡大你知道这是你外甥媳妇，还这么欺负人，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姓胡的！你就不怕郭温回来找你算账？”赵虎也跟着吼道，“郭温可也不是个好惹的！” 此时此刻赵虎多希望自己能有徐哥的本事，把这几个都踹翻在地，揍他娘的，揍到他们娘都不认识他们！ 胡大冷笑道：“那也得郭温有命回来才行啊！再说了，就算他回来，跟老子要媳妇，老子再帮他找一个就是了！ “他还能跟他亲舅舅翻脸不成？” 那几个越发没了顾忌，纷纷叫道：“胡大哥，既然这样，等回去让哥儿几个先尝尝鲜，嘿！这三年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早就馋坏啦！” “唉，我自从知道要跟着胡大哥过来，做梦都在娶媳妇！” “就是，胡大哥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成日抱着媳妇睡，也得想着俺们点啊！” 胡大笑骂：“滚犊子的！要是不想着你们，今儿能带你们来？放心吧，哥哥我吃肉，保准让你们喝上汤！” “那就多谢大哥啦！” “就知道跟着胡大哥有好事儿！这小娘们儿这么俊，我啊夜里肯定都不舍得睡觉了！哈哈哈！” “王八蛋！老娘跟你们拼了！”赵大婶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榔头照着胡大抡了过去。 胡大骂道：“你这死老娘们，真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爷心黑手狠了！” 他到底是个男人，虽然比较瘦弱，却也不是赵大婶一个妇人能抵敌的，用镐头杆子架住赵大婶的榔头，用力一搡，赵大婶便身不由主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秦瑛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赵大婶不小心崴到了脚，钻心的疼让她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赵虎见娘受伤，双眼赤红起来，低吼一声就冲了过去，他人小身子灵活，跟胡大你来我往对付了几下，还真给了胡大一下子。 胡大手臂疼得一时抬不起来，登时又羞又恼，冲几个弟兄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眼看着这个小瘪犊子这样猖狂？” 那几个人果真朝着赵虎围了过去。 赵虎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撂倒在地，那几个人倒也不下狠手，只是享受着猫戏老鼠一般的快乐，还一边不干不净地嘲讽赵虎。 胡大甚至还抬脚踩住了赵虎的脸，赵虎不由大骂起来。 赵大婶哪能看着儿子受困，深吸一口气，低声叮嘱：“瑛子，等我冲过去你就赶紧跑！把吃奶的劲儿都给我使出来！ “这起子王八蛋没人性，落到他们手里没个好儿！” 说罢一瘸一拐就冲了过去，大叫道：“放开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手中胡乱挥舞着榔头，也不指望能伤到谁，只希望能给秦瑛争取到一点逃跑的时间。 秦瑛眼中含泪，不忍再看，一手往后搂住安安的小身子，转身就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喊人，去喊人！ 安安此刻怒火中烧，这几个王八蛋，竟敢对姥姥和舅舅动手！ 她赶紧给赵大婶母子加了锦鲤加成，别的不说，最起码能护住他们不受重伤。 可是这有什么用！他们受到的侮辱还是没法避免！ 她好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多找几个获取能量的渠道？为什么自己获取能量的速度这么慢？！ 若是早日升级，便能打开更多功能，到时候别说这么几个小瘪三，就是十个八个的武林高手也不会伤到自家人分毫！ 监控可知，周围一里范围竟然连个人都没有！ 胡大等人眼看着秦瑛跑走，却并没有追击的意思，反而一边戏弄赵家母子，一边讥笑道：“咋滴，还真以为那小娘们能跑掉呢？你们倒是回头看看呐！” “嘿嘿，落到我们手里的小娘们儿还想跑？做梦呢吧？”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摸着哈喇子说。 母子俩回头一看，登时目眦欲裂，赵大婶更是直接骂道：“你们不是人！” 因为秦瑛面前出现了三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正逼着她步步后退。 寒意浓重，四野寂静，竟然没有一个桐树屯的人从这里路过。 赵大婶的眼泪夺眶而出，心里却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完了！落到这起子丧良心的手里，瑛子可怎么办！还有安安，她还那么小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开眼呢！ 刚喊了几声救命，嘴里就被塞了一团乱草，赵虎也是一样。 秦瑛拢紧了背上的安安，高高举起手里的镰刀，满眼决然。 就算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安安都快气炸了，这算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连瞬间收到的两波能量都不顾了。 不行！拼着一朝回到解放前，也要解决这几个杂碎！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能耐！ 10能量值能兑换一次群体攻击，受攻击人会丧失行动能力三天，这么冷的天，足够冻死丫的！ 她有三次透支能量的机会，目前有9.7的能量。 不过透支之后她会陷入完全休眠，一直到能量补充到2。 在她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能量恢复会很慢，说不定她要完全休眠很长时间…… 淦！火烧眉毛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五十七章 及时雨 一个汉子伸手朝秦瑛摸去，脸上还带着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容。 秦瑛狠狠一镰刀砍下。 饶是那人收手快，也在手臂上留了一道血痕，几块黑色的棉絮从破了的棉袄袖口掉落，鲜血飞溅。 一见血，三个汉子凶性暴露出来，纷纷说道：“原来还是匹烈马！” 秦瑛面上染霜，原本慌乱的心定了下来，不就是拼命吗，有啥！ 安安知道不能再等，正要透支能量，忽然一道劲风袭来，正朝她们母女冲过来的一个汉子就被踢飞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黑色身影旋风一般，已经把三人打到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只能在地上翻滚哀嚎。 安安的动作停滞下来，从秦瑛肩头探出小脑袋，就看到了正在掸袖子上灰尘的徐侠。 不远处，周彧正快步而来，面上宛若笼了一层寒霜。 紧跟着背后也有嚎叫声传来，却并不属于赵大婶母子。 安安赶紧扭头看去，却见两个青衣护卫已经将胡大等人打翻在地，将姥姥和舅舅扶了起来。 这一瞬间，秦瑛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不光握不住手里的镰刀，腿一软还差点跪跌在地上，恰好被及时走到近旁的周彧扶了一把。 秦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想要道谢，喉咙却干涩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彧冲她微微颔首，“不妨事，你们先回家去，这些人交给我处置。” 赵大婶和赵虎踉踉跄跄奔过来，仔细检查秦瑛母女，见她们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根本就没顾上管自己的鼻青脸肿。 秦瑛的泪滚滚而下，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赵大婶破损的嘴角，“娘，疼吗？” 赵大婶毫不在乎地道：“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秦瑛又去看赵虎，赵虎两只眼睛都肿得只剩一条缝，却还看着自己傻笑，登时泪落得更急了。 原本安安还没什么，可是感受到秦瑛的情绪，又看清了赵家母子的模样，一颗心仿佛被谁揪紧了，忍不住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秦瑛吓了一跳，赶紧把她解下来抱在怀里轻哄。 小家伙哭得眉头鼻头都红了，满脸都是泪痕。 周彧本来在吩咐徐侠如何处置这几个人，听见哭声急忙转身快步走来，问道：“怎么了？安安出什么事了？” 叮！能量值+2。 这还是安安到这个世上之后获得的单笔最大值能量，可她毫无欣喜之情，只是觉得难过。 同时还十分自责，她算什么优秀统啊！面临危险的时候，根本都顶不上用！ 秦瑛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本就泪痕未干的脸上再次布满了泪水，急得头上冒了一层汗。 周彧也急得在他们身边直打转，“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被打到了？”阴鸷的目光朝胡大等人投去，吓得几个人大气不敢喘。 秦瑛慌忙摇头，“没有，我一直护着她呢。” “脑！”安安抬手指着赵大婶和赵虎，抽抽噎噎地道，“舅，疼！” 秦瑛不由得把这懂事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赵大婶和赵虎的神色却为之一松，忙劝道：“安宝儿不哭，姥和舅舅都不疼的！” 赵虎还龇牙咧嘴地道：“不信舅舅给你笑一个？” 可是他一笑，扯动嘴边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安安见状哭得更大声了。 周彧也有点冒汗，他真想把孩子接过来哄一哄，可是想着自己也没多少经验，只得先劝：“这里冷，还是先回家再说。” 秦瑛这才回过神来，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搀着赵大婶，就要往回走。 周彧见状，忙快步跟上，“别急，我送你们一程。” 说着招呼徐侠过来扶住赵虎，又从秦瑛怀里接过安安，叮嘱她：“你好生照顾赵婶子。” 徐侠见赵虎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知道他腿上有伤，干脆把他背了起来。 秦瑛记起赵大婶崴了脚，也要背她，赵大婶忙道：“我没事，你这身板哪里背得动我！” 周彧看不过去，叫了个护卫过来，帮忙背着赵大婶。 如此这般才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秦瑛原本还想把安安接过来，但见周彧将安安裹在自己宽大的披风里，健步如飞，也知道自己现在手脚发软，怕摔了孩子，便作罢了。 走出去二里地，才遇上从自家坟地回来的乡亲。 见此情形都吓了一跳，赶忙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周彧脸色不好，便也没敢多说。 等回到赵家，周彧让徐侠给赵虎处理身上的伤，自己先抱着安安离开，说明稍后等她们这里收拾妥当了会再把孩子送回来。 安安自从到了周彧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颗心渐渐安稳下来，也止住了哭声。 徐侠身上有伤药，给了秦瑛一份，让她帮忙给赵大婶处理伤口。 赵家的屋子不算凉，但徐侠还是帮着重新烧了炕，然后才让赵虎脱衣裳。 衣裳一脱，那大大小小的伤痕可就遮不住了，徐侠忍不住啧啧两声，“你小子真是好样的，被打成这样了也没讨饶。” “嘿嘿！”赵虎憨笑道，“男子汉嘛！哪能讨饶！再说，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要先顶不住了，我娘我姐还有安安可咋整？” “赵虎赵虎，你就是个纸老虎！”徐侠撇了撇嘴，一边帮他揉散淤青，一边说，“就你这点能耐，也敢放大话？” 赵虎心念一动，急忙抓住了徐侠的手，“徐哥，要不你收我做个徒弟吧！我瞧着，你一脚就能把人踢飞！ “我要是学会了你这身本事，我看谁还敢不开眼欺负我家人！” 他口气十分认真，但配上只剩一条缝的眼睛，肿得透亮的眼皮，便有积分滑稽了。 徐侠笑着摇了摇头，“就我这点微末本事，哪有资格收徒弟呀！” “徐哥！”赵虎拽着他的手摇了摇，“你别嫌我笨！我力气大着呢！别人一天学会的东西我学上三天、十天，总能学会了！ “我也不求能学成和你一样，哪怕只有你一半，也够用了！求求你了！” 第五十八章 小心思 徐侠沉默了半晌，才道：“收徒我是不敢的，我是真的没那个资格，不是嫌你笨。 “这样吧，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几招……” 赵虎都不等他说完，翻身跪在炕上就要磕头。 徐侠急忙拦住他，“只是三招两式的，不值这样的大礼。 “不过，你既要学，就要舍得下功夫，肯吃苦。” “我肯的！”赵虎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膛，“俺们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徐侠微笑起来，拉着他坐下，仔细帮他上药，“教你点自保的本事也好，省得再像今天一样受人欺负。 “不过，你要始终记住一点，日后自己变强了，可不能变成欺负人的那一方。 “否则，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而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赵虎竖起三根手指，严肃地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变成欺负人的人！” 徐侠微微点头，“那行，等你的伤好了，就来找我吧。提前让婶子帮你缝两个沙袋，一开始不必太重，先从一个一斤开始，等适应了这个强度再慢慢往上加。” “这是要干啥？”赵虎满头雾水。 徐侠轻笑道：“绑在腿上跑步，每天先跑五里吧，我先教你如何换气。” 赵虎虽然觉得五里地不算个啥，但也没敢多问。 徐侠给他把身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便让他穿上衣服，自己去外头，用手帕包了两块碎冰进来，让赵虎给自己敷眼睛。 到了堂屋中又跟秦瑛说了一遍：“秦姑娘，赵婶子的脸先用冰敷，消了肿再上药。” 秦瑛挑帘子出来，眉眼间满是忧虑，“徐小哥，我娘的脚崴了……你会不会正骨？不然我去请大牛叔过来瞧瞧……” “小事。”徐侠迈步进去，见到赵大婶脸上的肿已经消了些，手上还拿着装着冰水的水囊在往脸上贴。 赵大婶一见他赶忙说了好些感谢的话。 徐侠笑着摆摆手，“这也是赶巧遇上了，我们又是在周大人身边当差的，遇到这样的事要是不管，那就是失职了！” 他弯腰拿起赵大婶的脚，给她摸了下骨，“还好，只是扭到了筋，没伤到骨头，我给您正一下，也冰敷一下消消肿，养几天就好了。 “若是不放心，去跟人讨一贴膏药贴贴也行。” 赵大婶连连道谢。 秦瑛倒了一碗热水进来给徐侠喝，说：“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徐侠摆摆手，“不是都说了嘛！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秦瑛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徐侠见他们这里没什么事了，便告辞离去。 赵虎和赵大婶缓过一口气来，都觉得身上要散架了似的。 秦瑛便让他们先睡，自己割了些菜，摘了点蘑菇，又拿了些冻好的饺子和炸丸子、冻豆腐，装了满满一篮子，这才朝陈九叔家走去。 路上就遇到了想来探望的乡亲，都关切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就是对村民们有恩的好处了。 秦瑛勉强扯了扯唇角，眼眶就红了，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哽咽：“今儿去上坟的时候，我们让胡大带着人打了埋伏，我们差点被他们打死…… “要不是正好碰上了周大人回来，咱就再也见不着了！ “现在我娘和虎子还躺在炕上起不来。 “周大人见我们可怜，先把安安带走了，我这是去接安安。” 几个人不由得指着高家屯方向破口大骂。 一个婶子还热心地自告奋勇：“瑛子，婶子陪你走一趟，瞧你这小脸儿，刷白！可吓坏了吧？” 待到了陈九叔家，安安却睡着了。周彧正在和陈九叔说话。 秦瑛见了礼，把篮子放下，“料想周大人刚回来，一定还没来得及准备吃的，我送了点饺子过来。” 又看了一眼陈九叔，“九爷，连您老那份也有了。” “你这丫头！”陈九叔看着她，忍不住有些心疼，“唉！你受苦了！九爷这不缺吃的。 “瞧你这样子，把你们家的存货都拿来了吧？你娘和你兄弟现在都不好受，你一个人照顾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多不容易，干啥拿这么老些过来？快拿点回去！” 周彧也道：“我们又带了些口粮过来，虽然做的不好，也能凑合吃，这些饺子你还是带回去吧。” “那啥，”陪着秦瑛过来的冯婶子搓搓手，局促地道，“大人留下吃吧，我也没啥事，等会儿帮着瑛子回去做做饭看看孩子，都行。” 周彧瞥了她一眼。 陈九叔乐呵呵地道：“那成！”又跟周彧炫耀，“大人，不瞒您说，俺们屯子里的乡亲们相处得可好啦！不说跟一家人一样，也差不离！” 周彧便没再说什么。 秦瑛再次道了谢，去把熟睡的安安裹好带回家，前来探望的乡亲还没走完。 冯婶子帮忙做好饭，提出想去看看蘑菇。 乡下人没那么讲究，赵虎又不是没穿衣服，她就直接进去了。 赵虎坐起来，打了招呼。 冯婶子先关心了他几句，才和他说：“你家这蘑菇咋种的？咋就这么好？俺们也是跟你们学的呀？为啥差那么多？” 赵虎“嘿”了一声，“俺们多精心啊！我都快把这些蘑菇当儿子养了！” “你这虎小子！”冯婶子笑道，“净说虎话！” 秦瑛在门边笑道：“婶子，这些蘑菇确实都是虎子照顾的。时刻注意着不能让土干了，还时不时换一下土。” 冯婶子一瞪眼：“还得换土？你们也没说啊！” 赵虎不乐意了，“冯婶子，你这话说的！咱庄稼地还有肥力不够的时候呢，更别说这么浅浅的一个木槽了！ “都是老庄稼把式了，这些还用我说？你老可比我姐和我会侍弄庄稼。” 冯婶子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 赵大婶在东屋打招呼，冯婶子趁势就去了那边，又说了一阵闲话才起身离开。 赵大婶立刻让秦瑛出去关了院门，然后跟他们姐弟说：“往后别让人进来看了，这些人事儿忒多！” 赵虎虎着脸道：“咱帮人还帮出错来了？” 第五十九章 一家亲 “也不能说帮错了，”秦瑛倒是很看得开，“原本咱帮人的目的也不纯。 “要是只有咱一家过得好，屯子里其他人肯定看着眼红，到时候咱的麻烦事也多。 “这就是俗话说的‘出头的椽子先烂’。 “为啥郭妮儿和胡家人找过来了？不就是因为听说咱日子好过了？ “这也就是周大人他们在呢，要不然咱能落得着好？” “就是，”赵大婶叹了口气，也跟着说道，“大家都过得是一样的穷日子，便没人说啥，一旦你过得比他好了，他就满心不乐意。 “所以为啥一开始我和你姐那么积极带着你和安安去各家各户帮忙？ “不就是为了赚他们那点感激么？ “他们感激咱，对咱的嫉妒就能少点，咱的日子就能安稳些。 “要不做买卖的人都说‘闷声发大财’呢，好东西就得藏着掖着，不能让别人知道。 “咱现在这是没法子，同在一个屯子里住着，谁家不知道谁家的事？ “就像你姐说的，咱做饭的味儿可没法子挡，咱家四口人，没一个能打的，要是有人要硬闯进来，咱谁挡得住？ “那时候还更吃亏！所以倒还不如把种蘑菇的法子都交出去。” 类似的话，不是没说过，却没有像这一次这样透彻。 赵虎攥紧了拳头，更下定了决心：“我一定好好跟徐侠哥学功夫！我变强了，就没人敢欺负咱了！” 赵大婶鼻子一酸，“好孩子！” 秦瑛迟疑片刻，过去跟赵虎说：“虎子，你跟徐小哥学完之后能不能回来教给姐？” 那样任人宰割的局面，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还有家人，还有安安！ 赵虎毫不迟疑点头：“那当然！” “你别这么快答应，”秦瑛微笑道，“先问过徐小哥，他答应了再说。” 那边安安睡醒了，爬到赵大婶身边，小心翼翼倚着她，鼓起小腮帮，冲着赵大婶脸上的伤口轻轻吹气，“呼呼……” 娘亲说过，呼呼痛痛就飞走啦！ 赵大婶被她这暖心的小模样弄得心都要化了，眼泪却涌出了眼眶，赶忙抬手擦掉，然后将小娃娃搂紧怀里，轻轻晃了晃，“安宝儿！姥姥的乖宝儿啊！姥姥不痛，不用呼呼啦！” “姥~”安安亲昵地在赵大婶怀里蹭了蹭。 收到的能量值远没有此刻的温馨令她愉悦。 秦瑛把炕桌支好，将饭菜摆上，还要给赵虎送一份过去，赵虎已经单腿跳着过来了，笑嘻嘻说道：“我皮实着呢！”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秦瑛还要给安安喂饭，安安却自己抓着勺子不放，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安，吃！” “哎哟！”赵大婶摸了摸她的头，“咱家安宝儿要自己吃饭饭啦？” “嗯！”安安再次用力点了点头，挺起小胸膛，非常骄傲地说，“安，棒！” “对，”秦瑛笑着在她脸蛋儿上轻轻掐了一下，“咱家安安最棒了！” 安安立刻看向赵虎，姥姥和娘亲都夸过了，就差舅舅了！ 赵虎点头如捣蒜：“啊对对对！咱家安宝儿天下第一棒！” 安安圆满了，抓着勺子低头吃饭。 但是，想象非常美好，现实却是…… 她第一次用勺子，虽然抓的稳，使用起来却没有那么灵活，第一勺粟米粥只有一半落到了嘴里，另一半掉在了炕桌上，脸蛋儿上还粘了几个米粒。 她举着勺子，小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小东西，咋就这么不听使唤？ “没事没事，”赵大婶把她掉桌上的粥捡起来放嘴里，鼓励道，“咱安安这么聪明，多试几次就好啦！” “嗯！”安安坚定点头，又挖了一勺粥，想了想又抖掉了一半，这炕桌虽然天天擦拭，可到底没那么干净，自己手慢，掉的粥指不定就进了谁的嘴。 万一闹肚子可咋整？ 看她这个样子，秦瑛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安安慢慢来。” 安安应了一声，再次举起勺子，这一次她把勺里的粥全喂到了自己嘴里。 啊！ 安安瞬间睁大了眼睛，眸子里的神采比星光还要璀璨。 三个大人立刻放下筷子，鼓起掌来，一边鼓掌还一边不停夸奖。 安安咧开嘴笑了，好开心！ 半碗粥吃完，她终于能够比较熟练地自己吃粥了。 秦瑛含笑问她：“要不要再来半碗？”屋子里再怎么暖和，食物也冷得快，所以一开始只盛了半碗粥。 “要！”安安响亮回答，兴奋极了，她，掌握了一项新技能！ 添来的半碗粥吃起来就顺利了很多。 三个大人早就吃完了饭，兴味盎然盯着安安看，嘿，这小模样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 待她又吃完了这半碗，三人再次大声鼓掌。 安安挺直了小腰板，微微扬起圆润的小下巴，一脸得意。 秦瑛笑着问：“饱了没？没饱的话，娘再给你拿个饼饼？” 安安抬手摸了摸肚子，觉得还欠点，便点了头，“饼饼！” 秦瑛便递给她两个小圆饼，让赵大婶和赵虎先看着她，自己去洗了碗筷，回来搬走炕桌。 再回来，安安已经靠在赵虎身上了。 经过冰敷之后，他的脸已经没那么肿了，青紫痕迹却更明显，安安满脸心疼，用小手轻轻给他摸着。 赵虎心里甜滋滋的，他就知道，他是安宝儿最爱的舅舅！ 忽然，安安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她赶紧自检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能量竟然已经突破到15了！ 咋就这么快？ 仔细盘算了盘算，娘亲，姥姥，舅舅，帅大叔，虽然人多，但是他们贡献的能量值加起来也应该没多少吧？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想要透支能量救人，以及对家人的心疼…… 必然是这个给的了！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该看看能量达道15之后能够开启什么新功能！ 先看恶意反弹！ 很好！没开启！ 安安的小拳头都攥紧了！ 再看系统商城。 很好，也没开启！ 安安有些咬牙切齿。真是的，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功能一个都没开启！ 气死个人了！ “安宝儿咋啦？”赵虎搂住安安，见她腮帮子鼓鼓的，气哼哼的模样，十分不解。 第六十章 初入住 安安叹了口气。 “这么小的人儿就知道叹气啦？”赵大婶笑道，“咱可不学那些人小小年纪就长吁短叹的，会把福气都叹走的！” 赵虎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就是，你这大点的小娃娃，有什么可愁的啊！ “凡事都有我们呢！你只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就是了！” 安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吃了睡睡了吃，那是猪！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在别人眼中好像是真的一直吃了睡睡了吃的…… 事实是事实，她爱不爱听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她从舅舅怀里挣脱出来，小屁股一挪一挪地，挪开很远，给了他一个小屁股。 赵虎乐不可支。 赵大婶又跟秦瑛说：“左右也没啥事，不如把大笸箩搬进来，咱们继续搓玉蜀黍粒子吧。” 秦瑛有些犹豫：“可是你们身上都有伤……” “又不耽误干活！”赵大婶十分坚持，“我伤的是脚又不是手。” 赵虎也晃了晃自己的手，表示：“我这手也好使……” “你就别逞强了，”赵大婶亲眼看着胡大用脚碾过他的手，现在还肿着呢，“你就跟安安玩儿一会儿。” 秦瑛搬了两个杌子进来，赵大婶从炕上挪下，坐在杌子上，一边低声和秦瑛交谈一边开始搓玉蜀黍粒子。 赵虎哄着安安玩儿了一会儿，安安惦记着自检，就假装睡着了。 赵虎帮她盖好被子，又在她外面挡了两个枕头，挪下地要帮忙干活，被娘儿俩赶去自己屋睡觉了。 却说安安。 她又检测自己的天眼查，哦，这回范围扩大到了十里范围，而且不需要肢体接触，只要被自己锁定，就可以查到那人的简单生平，但要探查更详细的内容还是需要肢体接触。 监控范围也扩大到了五里，而且一里范围内有声音。 再有就是锦鲤加成的时效延长到了十天，效果可控。 诶？ 安安嘴角动了动，这个功能貌似可以好好看看。 之前的锦鲤加成只有一天的时效，而且效果不可控，比如给家里人一道加成，效果满级。给植物及其衍生物的加成也是满格。 如今却可以控制锦鲤加成的程度，想加到几成就加到几成。 早先给旁人单独加成一般无效，群体加成会逸散九成。这个倒是没啥变化。 最近娘亲他们不是一直在为家里蘑菇的出挑而发愁吗？ 那她之后在给家人锦鲤加成的时候可以少加一点，对蘑菇的锦鲤加成减少到一成就好。 如此一来，自己家的蘑菇比旁人家的只好那么一丢丢，他们便不会有那么多不平了。 但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根本办法是啥？ 那就是村子里集体富裕起来，让他们不会在乎这么一点点蝇头小利。 所以，给帅大叔的锦鲤加成还是要加到满格！ 而且，下次还要再试试，给他身边人锦鲤加成能不能成功。 之前打井的时候，貌似那些人对锦鲤加成的承受度还没一成呢，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按理说他身边的人应该也都是好人啊！ 别的功能呢？ 哇！刚才怎么没看到！ 寻宝功能已经打开了！ 虽然只是初级寻宝功能，只能找到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这玩儿楞会升级啊！ 嘿嘿嘿嘿…… 一时压抑不住开心，安安笑出了声。 赵大婶和秦瑛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扭头往炕上看去，见安安的小身子一抖一抖的，人却没动，便猜她还没醒。 赵大婶悄声说：“这是做啥美梦了？” 秦瑛笑着摇摇头，“娘，还没下雨，就是等于旱灾还没过去。你说来年咱种多少粮食合适？总得做两手准备吧？” “这个呀，”赵大婶嘬了嘬牙花，“看陈九叔咋说吧。咱们都听他老的安排。 “我倒是和你差不多的想法，谁知道这旱灾闹到啥时候是个头？ “说句乌鸦嘴的话，万一那水井突然干了，咱种下去的粮食又没到能收的时候，不是坑人么？ “要说，保命的东西还是留在手里稳妥。” 忽然又笑了：“咱能想到的是九叔也一定能想到，倒也不用咱操心。” “嗯，”秦瑛点点头，“不知道周大人会在咱这边住多久。先前不还说要搬过来？这又没了动静……” 人是不禁念叨的。 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外边有些响动，秦瑛忙站起来，“你们都别动，我去瞧瞧。” 安安耳朵一动，打开了监控，这一看，就乐了。 嘿！娘亲正念叨帅大叔呢，帅大叔这不就来了？ 这叫什么？心有灵犀呗！ 赵家和西邻家共用了一堵矮墙，站在院子里，便能彼此相望。 周彧自己手里抱了一床被褥，徐侠及其他护卫手里更是大包小包的。 一眼看见秦瑛，周彧冲她微笑颔首。 秦瑛便福了福，想了想，还是问道：“周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周彧摇摇头，“不过，若是方便的话，晚上能不能去你家吃个饭？我们忘了买锅。” 西邻家的灶是好的，但是两口大铁锅却不知被谁扒走了，连碗筷也都是没有的。 秦瑛承了人家的大恩，自然不好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周彧便道：“外头冷，姑娘请回吧。” 秦瑛又福了福，才转身回去，告诉了赵大婶和赵虎。 赵大婶忙道：“他们几个人，你一个人做饭忙得过来不？要不你把菜搬进来，我在里头帮你切菜。让虎子去烧火。” “他们人不多吧？”秦瑛也不太肯定，“我只看到了四个。要不然等会儿再问问？ “要是就这几个人，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咱家还有冻豆腐和五香豆腐、冻饺子呢。 “再来一大锅烩菜，把周大人之前送的腊鱼蒸一条。 “腊肉炒个蒜苗，腊肠炒个蘑菇，萝卜条炒泡豆芽，凉拌小白菜，就有六个菜了。 “咱年前蒸的窝头烙的饼也都还有呢，再煮一锅粥应该就差不多了。” 赵大婶连连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来……”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徐侠的声音。 秦瑛忙迎了出去。 徐侠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上蒙着布，倒看不清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笑着跟秦瑛说：“秦姑娘，我们人多，不好叫你们破费，大人让我送了点食材过来，你给看着做哈！” 说罢转身就走跑。 第六十一章 查身世 秦瑛阻拦不及，只好作罢，掀开那块布，便见底下是一条冻肉，十来个鸡蛋，还有两样卤味。 正琢磨怎么做菜，徐侠的脑袋又从门边探了进来，笑嘻嘻提醒：“刚才忘了说，大人说了，那鸡蛋是留给安安的，姑娘留好了！” 不等秦瑛回答，他就离开了。 秦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东西提进去给赵大婶看。 赵大婶挠了挠头，“这……那就晚上单独给他们做，咱别占人家便宜。” 秦瑛点头应下。 于是晚饭的菜单就改成了：五花肉大烩菜，猪头肉炒蒜苗，杂拌儿炒蘑菇，凉拌小白菜，萝卜条炒泡豆芽，蒸熏鱼。 他们自家就是煮了些饺子，其实不出力气，晚饭都是可吃可不吃的。 但来客人了，一筷子不动也不像话，所以就煮点饺子意思意思。 周彧他们过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秦瑛这才舍得点上松明。 只是松明烟大，照明效果也一般。 周彧皱了皱眉，吩咐徐侠：“去取蜡烛。” 赵家人互相看看，想拦又不好拦。 不多时，徐侠取了一盏烛台过来，还提了个油灯，把油灯塞给赵虎：“这个送给你啦！虽然比不得蜡烛明亮，多少也比松明强些。 “灯油都是加满的，能用挺长时间了。” 蜡烛一点亮，屋子里立刻亮堂起来。 周彧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就是一皱眉：“这熏鱼，怎么才吃？” 赵大婶笑得憨厚，“这不是不舍得吃么……” 周彧摇摇头，又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赵大婶摆摆手，“让虎子陪你们一起吃吧，瑛子要喂孩子，我这腿脚不利索……大人恕罪啊。” 周彧微笑道：“也好。”要了干净的大盘子，把桌上的菜每样都拨了一些，让徐侠拿到东屋去。 赵大婶和秦瑛面面相觑，本来不打算占人便宜，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少占。 人家都给端进来了，这要是再端出去，不就成了不识好歹了？ 娘儿两个硬着头皮吃了一半的菜。 这么好的菜，就算不是灾荒的时候，他们也是难得吃一回的，真不舍得一次吃完。 饭后，周彧跟秦瑛道了辛苦，便回了西邻。 蜡烛和油灯都留下了。 因那院子里都是男人，秦瑛也不好过去，只好明日再说。 安安觉得吧，帅大叔一定是故意的，他是专门来给自己家改善伙食来了！ 打开监控瞧瞧，他养的小鸡咋样了？ 巧了不是？ 周彧正在喂鸡。 区区数日，那两只小鸡就长大了不少，细绒毛褪去了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毛茸茸了。 但安安看着还是觉得可爱，这可是未来的盘中餐啊！ 周彧喂了鸡，便让人把公文取出来，自己去处理公文。 本来他是打算去见见邻县的县令，与他交流一下自己治灾的经验，若是可以的话，最好带着安安过去一趟。 若是只有沁县打出水来，别处都没有，也不是什么好事。 走之前先回了一趟县城，正准备出发，突然一阵心悸，直觉应该回桐树屯一趟。 也幸亏回来了，要不然…… 想到当时看到的景象，就觉得心惊肉跳。 他深吸一口气，罢了，有什么话还是在信上说吧，若是那边发出邀约，自己就带人过去一趟，若是没有邀约…… 扭头看向徐侠，问：“秦瑛的身世查得怎样了？” 徐侠笑道：“哪有这么快！不过，您不觉得秦姑娘说话带点京城口音吗？可能她在这边时日久了，不是特别明显。” 周彧认真想了想，还真是。 徐侠便道：“今日我去给赵婶子正骨，看到他们那屋供着两个牌位，上头写的是‘先父秦公讳子游之灵位’‘先母秦门陆氏之灵位’。 “虽说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很多，但属下恰好识得一位姓秦，内眷姓陆，又恰好有一个女儿的。” “怎的这样啰嗦！”周彧嫌弃道，“直说！” 徐侠嘿嘿笑了两声，道：“就是当日的翰林待诏之一的秦子游秦大人。 “听说当日宫变，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翰林院，那些翰林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很多谕旨都是他们拟的。 “在宫中当值的几位翰林都没能保住性命。 “至于秦大人在不在此列，属下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属下年纪也不大。” 他比秦瑛还小一岁呢。宫变那年他才六岁。 周彧微微颔首：“既然有些线索，那便更好查了。” 徐侠好奇：“您查秦姑娘做什么？” 安安也很好奇，心里还有点不痛快，帅大叔查娘亲是怕娘亲是坏人吗？他也想得太多了！ 周彧瞟了徐侠一眼，“让你查你就查，问那么多做什么！”为什么查？自然是想多了解一些了！ 他觉得秦瑛不像个寻常的农家女，她的很多想法都非常出色。 而不论是陈九叔还是其他村民，都对秦瑛的身世一知半解。 徐侠对了对手指，“可是，大公子，平白无故查一个姑娘家，不太合适吧？” “你只要知道我没有恶意就够了，”周彧平静地道，“若她当真是因落难流落此地，将来说不准我们还可以帮她回家。” 安安眼睛一亮，果真不愧是能够承受她十成锦鲤加成的帅大叔，人品没问题！ 看到这里，安安也就关了监控。 赵家已经一片黑暗，虽然徐侠送了油灯，可是灯油难买，他们还是不舍得点。 赵大婶搂着安安讲故事，她从小就听了满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秦瑛也没听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赵虎却是从小听到大，已经没了新鲜感，便缠着秦瑛教他念书。 秦瑛仔细想了想，“我已经记不住完整的书了，还是接着教你背诗，今日再教五个字。” 赵虎自然无有不应。 于是秦瑛就去了他那屋，烧了个火盆，顺手烤了个土豆。 周彧批阅完一堆公文，放下笔捏了捏眉心，休息休息眼睛，就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侧耳听了听，赵虎的大嗓门很容易分辨，另一个低沉的女声却是秦瑛。 不由得翘起唇角，笑了。 第六十二章 双重加 周彧那边没有锅灶，也没有餐具。 村民们很快就知道了，凑在一起一商量，食材若是单一家出，那肯定是出不起的，便二十人负责一餐饭，凑足食材做好了送过去。 来自集体的关爱，周彧便不好拒绝。 如此这般，吃了村民们自发送来的两日饭菜，便到了初五下午，回城过年的文吏和随从回来了，厨具和餐具的问题彻底解决，村民们这才不再来送。 反而是周彧让人在村中央，架了两口大锅，煮了大骨蘑菇汤给村民们“暖身子”。 一直持续到半夜，桐树屯上空都弥漫着浓郁的骨汤香味，这一碗热腾腾的骨汤也深刻地铭记在所有村民心头。 安安自检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能量已经高达12.3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但这是好事，她也不准备深究。 自从周彧搬过来之后，赵虎便时常瘸着腿去隔壁串门，赵大婶怕他摔了安安，不许他抱孩子，但到了隔壁之后，徐侠会招呼赵大婶把孩子递过去。 安安也闹着要看小鸡，赵大婶和秦瑛也不好总是拒绝。 赵大婶的扭伤恢复得还算快，她是个闲不住的，赵虎和安安都不在家，她便和秦瑛开始收拾春天的粮种和菜种。 种蘑菇和种菜的土也得及时换新。 初八的时候，周彧要出一趟门，应邻县之邀过去商谈一些事情。 临行之时，他还悄悄问安安要不要一起去。 安安捧着小胖脸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故作深沉的模样逗得周彧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安瞟了他一眼，惆怅地道：“安，小。” 若不是这小短胳膊小短腿连走路都不利索，我还真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若是能多给你们发掘一些水源，不光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还能给自己换来大笔能量，一举双得，何乐不为？ “唉！”她又叹了口气。 周彧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压低声音跟安安说：“若是我说在那边遇到了你娘的亲人，你说她会不会带你去？” “会！”安安双眼大亮，兴奋地原地蹿了两下，就是娘亲不愿意，她也能撒泼耍赖让她带着去呀！ 周彧为之莞尔，点了点安安的小鼻子，笑道：“逗你呢！这天寒地冻的，带你出去做什么？不过呢……” 他掏出一张详细的沁县地图，摊开在炕上，“若是你能告诉我哪些地方大概率能出水……最好是和别的县相邻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才是长久之道。” 安安爬过去，有点为难，她的天眼查查地域，范围还是太小了。 倒是借助人来查，还容易些。 于是她又爬回来，把手搭在了周彧的手臂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周彧见她如此，不敢打扰，静静等候。 天眼查开启，这一次查周彧的政绩贡献点。 在这个非常时刻自然是找水源和找粮食了，粮食获取渠道周彧已经有了，迫在眉睫的便是找水源。 她很快锁定了几个能够给周彧提供政绩贡献点的地点，这里非常适合打井。 但是到底能不能出水，那就在两可之间了。 她睁开眼睛，又锁定了周彧，试着给他叠加两道锦鲤加成。 成功了！ 这还是头一次！ 她睁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周彧，眼睛里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周彧却有些疑惑。 她扭头爬去地图那边，伸出短短的小嫩指头，在几个点上画圈，“介里！” 周彧一一用心记下，“好，我知道了。” 安安坐起来，想了一会儿，认真举起两只手，展开手指，“十天！” 周彧眨眨眼，猜测道：“十天之内有可能找到，超过十天就未必了？” “嗯！”安安严肃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找安！加油注！” 周彧大胆猜想：“是不是十日后，你给我的好运就没了？” 安安点点头，帅大叔就是聪明哦。 周彧大喜，激动地将安安抱起来，往上抛了抛，“好安安！你可帮了大忙了！” 安安却仍旧是叹气，她给的锦鲤加成虽然能给周彧带来极大的积极影响，但到底没有她亲临现场效果那般明显啊。 毕竟，她是可以直接制造水源的人。 周彧亲昵地在她脸上贴了贴，柔声道：“现在我先让人分头去这几个地点试着寻一寻水源，若是能找到，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找不到，届时只能想法子让你跟着过去一趟了。” 他还决定自己亲自去其中一地，十天的时间，路上走快些，应该来得及。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打井的难度很大，耗费的时日会很多。他再回来，最早也是一个月后，最迟，可能就要拖延到春耕结束了。 不过那时候冻土都已开化，再打井就容易多了。 他又忍不住抬头望天，却不知这天灾什么时候能结束…… 安安也跟着望天，唉，她也不知道天灾啥时候结束，不过只要她能量值满了50就可以求下来一尺甘霖，辐射范围至少有一百里。 那时候，距离旱灾结束就不远了吧？ 只是，要到50，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她举起爪爪拍了拍周彧，帅大叔，全靠你啦！ 这一刻周彧竟然真读懂了她的意思，郑重承诺道：“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沁县百姓摆脱旱灾影响，若有余力，再帮助更多的人。” 赵虎这几日正缠着徐侠练功，每日一大早就绑着两个沙袋去跑山路，跑一身大汗回家，简单擦洗擦洗，便去找徐侠站桩，晚上沾枕头就睡着。 但人眼看着就更精神了。 听说周彧要走，赵虎便提出来同行。 赵大婶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跟赵虎说：“你去求周大人，他若同意，娘不拦着你。” 安安已经给家里人试验过，他们也可以叠加双重锦鲤加成，但是毕竟生活在村子里，她只是试了试，便快速削弱了加成的强度——这倒也是新开发的功能。 若是舅舅能跟着一起去，她便给舅舅加满，这样两人的锦鲤加成叠加，成功的把握便又多了几分。 注：据《汉语大词典》记载，“加油”最早出现在明朝中叶，用于烹饪领域，意指在烹调过程中添加食油以提升食物口感或增加香味。例如明代徐渭《杂剧·四声猿》中有句：“你自去加油添酱，我且向花前月下。” 第六十三章 重读书 很快，赵虎就兴冲冲回家了：“周大人同意啦！” 他赶紧收拾自己的行李，“大人说了，十八一早就出发！” 赵大婶和秦瑛也赶紧帮他收拾行李，带了三双草鞋，让他套在布鞋外面穿，既能保护里头的布鞋，还能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 另外就是计划做干粮了，要做一个干粮袋，斜背在身上，不影响行动，水囊也要随身带好。 赵大婶还不忘叮嘱：“你跟着大人出去做事，一定要手眼勤快，脑子灵活。” “娘啊，”赵虎挠了挠后脑勺，“这手勤快也就算了，什么叫眼勤快？” 秦瑛噗嗤笑了：“娘的意思，让你眼里有活儿。” 赵大婶觉得手痒，这儿子真是一天不打都不行啊！ 赵虎憨憨笑道：“姐，你放心吧，我都知道！大人身边那么多人呢，我要不好好表现，大人哪能看得见我？ “我早想好了，我在大人跟前混个眼熟，等往后大人回城了，说不准我也能跟过去做事。 “别的不说，我跟徐哥练好了功夫，起码能做个衙役吧？那就吃上皇粮啦！” 他又用手臂推了推赵大婶，“娘，你说，光宗耀祖不？” 赵大婶鼻子一酸，抬手抹了抹眼睛，用力点头：“嗯，光宗耀祖！” 定下来时间，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候，赵家除了安安都起了个大早。 赵虎穿上厚厚的棉衣，背上干粮袋，又把简单的行囊背在背后，就兴冲冲去西邻了。 周彧等人也都收拾好了，见他到了，周彧微微颔首，点齐了人数，便踩着熹微的晨光，离开了桐树屯。 赵大婶悄悄送到了村外，眼看着一群人渐渐走远，才抹着眼泪回到家中。 秦瑛因为要看孩子，就没跟着去送，但情绪低落的赵大婶到家之后，便看到她在发呆，不由问道：“咋啦瑛子？” 秦瑛抱起一摞书，“娘，这是章先生刚才打发人送过来的，说是听说我在教虎子识字，特意搜罗的。” “哎哟！”赵大婶也顾不上伤感了，“这……这怎么使得！这书多贵呀！” “就是说啊，”秦瑛也犯了难，“人家一片好心送过来，咱若是执意不收，也太不识抬举了；收了吧，又太贵重。 “可惜咱家没有纸笔，不然抄下来再还回去也是好的。” 赵大婶忽然一拍大腿：“对呀！咋就忘了这茬了！瑛子，不用抄，你不是识字么？你先把书背下来，再还回去不就好了？ “你向来爱惜东西，也不会有啥破损。” 秦瑛也不由失笑：“是我糊涂了！” “反正现在还没啥事，你白天多看看书，”赵大婶一锤定音，“安安我来带。咱安安好带，白日里我多带她出去串串门。 “等她睡着了，咱娘儿俩偷着空的就把该做的活都做完了。” 秦瑛笑着应了下来。 章瑾之送来的几本都是启蒙读本，还有一本韵书，她若遇到不认识的字还可以查一查。 其实这些读本她小时候都是学过的，如今翻开便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赵大婶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块小石板，可以用烧过的木柴在上面练字。 秦瑛也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如饥似渴学习着。 半个月的时间便把几本书都背熟了，忘记的字也都重新捡了起来。 她选了个日子，同赵大婶一起，抱着安安去还书。 章瑾之十分意外：“都读完了？” “是，”秦瑛带着几分拘谨回答，“原都是小时候读过的书，并不难。” 章瑾之来了兴趣，随口考了她几个问题，见她对答如流，非常满意，又问：“我这里还有几本书，你想不想继续读了？” 秦瑛读书时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安安特别喜欢她那种状态，此刻唯恐她处于各种各样的顾虑错失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便抢先答道：“要！要！要！” 章瑾之看着她着急的小脸儿，忍不住笑了，提醒道：“你既是小时候读过书的，必然知道读书的好处。 “我们必不会在此地久留，但在离开之前，但凡我手里有的可以外借的书，你都可以来借。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随时来问我，我不敢说多么博学，但简单的问题还是能解答的。” 秦瑛便不再迟疑，给章瑾之行了个礼，道：“那就请先生帮我选两本书吧，我一定会尽快归还。” “这话就不对了，”章瑾之摇了摇头，严肃道，“做学问，欲速则不达，既然要读书，便要好好读，认真读，将之彻底吃透。” “是，”秦瑛恭谨答应，“多谢您教导。” 章瑾之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教导！你读书是为了什么？跟我说说，我好帮你选。” 秦瑛认真思索了一阵，问道：“您这里有没有关于农事的书？” “暂时没有，”章瑾之笑道，“这可难住我了。不过往后若是遇到了，我可以留意一下，帮你弄来两本。” 秦瑛又想了一阵，问：“那……沁县县志您这里有吗？” “有，”章瑾之把书找出来，又道，“我这里还有好几本游记，对于增长见识颇有好处。 “你不提我也想不起来，有几本游记里面还提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种植的作物品类、特产之类。” 秦瑛十分高兴：“那就先借两本吧。” 章瑾之挑了两本游记，连同沁县县志一起交给秦瑛，“拿回去慢慢读。遇到不认识的字自己查，若是有想不明白的文义，只管来问我。 “但凡我知道的，言无不尽。” 秦瑛再次郑重道谢，抱着书和赵大婶一起回家。 安安听见小鸡的叫声，不想走，又去看了一阵小鸡，这小鸡已经完全褪去了绒毛，长大了不少。 虽然不复之前的软萌可爱，但来自食物的诱惑却更大了。 安安看着在屋角围出来的一小片空地憋屈地互相追逐的两只小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章瑾之觉得孩子可爱，便给她拿来拌好的鸡食，让她亲自喂鸡。 安安一边笑嘻嘻喂食，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你们快快长大吧，我要吃香喷喷的鸡腿，我要喝香喷喷的鸡汤！ 第六十四章 推动力 正月过尽，春耕的事宜便提上了日程。 家家户户都开始修整农具，准备种子。 到了二月中旬，便开始挑水洇地，翻整土地。二月下旬的时候，春耕正式开始。 土豆、粟米种下去之后，便又开始将提前育好的树苗往山上栽。 原本枯黄一片的山头，慢慢开始有了绿色。 安安已经能稳稳走路了，说话也连贯了许多，能够说比较简短的句子了，只是个别字音还是发不准。 自从她走路稳当之后，便每日摇摇摆摆去喂小鸡，起先赵大婶还跟着，后来就只需要站在自家墙边，看着她雄赳赳气昂昂走进西邻，打声招呼：“章伯伯！” 而章瑾之也含笑迎出来，将她领去喂鸡。 天暖之后，小鸡就被养在了院子里，有热心村民过来帮着垒了鸡舍，围了小篱笆。 章瑾之非常感谢，终于不用再闻着浓重的鸡屎味儿睡觉了！ 大公子坚持要养鸡，他是非常不理解的，可是看到安安那愉悦的笑脸，便突然明白了，原来孩子纯真的笑容便是他的动力。 大公子是一位真正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他不辞劳苦到处奔波，亲自去做各种农活，甚至冲锋在危险的前沿，就是为了自己治下的百姓能够摆脱旱灾的阴影。 他相信，旱灾结束之后，大公子会继续带领沁县百姓致富。 他看过大公子写的随笔，那是真正调查过各地情况，对各处土地的特点、适宜种植的作物，进行过仔细研究的！ 章瑾之也终于明白，当初在京城之中平庸而纨绔的大公子是在藏拙。 若是真的不学无术，怎会在短短时间内成长成如此模样？ 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才是能够看到曙光的，多年的寒窗苦读终于能用在该用的地方了。 到了三月中旬，赵大婶便忍不住念叨：“虎子啥时候回来呀？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信儿回来……” “章先生不是说一切都好么，”秦瑛劝道，“您别担心，跟着周大人出去能有什么事？ “通信不方便，虎子也不会写几个字，不然一定会给咱写信的。” 俩人一边交谈一边侍弄菜地，这几天菜苗都长出来一寸长了，该二次定苗了。 安安本来在地上抠蚂蚁，阳光正好，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听见姥姥和娘亲的话，忍不住打开了监控，就看到一群风尘仆仆的人正朝着村口走来。 “舅舅！舅舅！”她跳了起来，笑着去报信，“舅舅回来啦！” “啊？”赵大婶看了她一眼，不由失笑，“姥姥和娘是正在念叨舅舅，可是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才回来。 “咱安安想舅舅了是不是？等舅舅回来给你举高高啊！” 安安见她们不信，扭头就往外跑。 秦瑛不太放心，追了出去：“你慢点跑！” 才来到门口，就看见越来越近的那一行人，正狂奔而来的那个不正是赵虎？ 她先是一惊，紧跟着巨大的喜悦袭上心头，赶忙扭头叫道：“娘，虎子真回来了！” 赵虎已经一把接住了安安，掐住她咯吱窝，高高举起，叫道：“安宝儿！想舅舅了没？” “想！”安安响亮回答，笑声清脆，“安安想舅舅！” “哇！”赵虎又惊又喜，“咱家安宝儿都会说这么多话啦！真厉害！” 安安骄傲地嘿嘿笑。 赵大婶也已经来到了院外，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赵虎抱着安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心情激荡地喊：“娘！姐！我回来啦！” 秦瑛眼里也有了泪花，连连点头，“好，回来就好！虎子长高了……” “嗯！”赵大婶抹了一把泪，在赵虎臂膀上拍了拍，“不出门长不大，这回可真长成大小伙子了！” 赵虎嘿嘿直乐。 安安从他怀里挣扎下来，然后又迈开小短腿往前跑：“周叔叔！” 周彧也十分意外，短短两个月不见，安安说话已经这么清楚了？而且，虽然看着跑得歪歪斜斜，却并不会摔倒。 他想着张开手臂，微微蹲身，把安安接到了怀里，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哇，安安长大了啊！” “嘿嘿……”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被这样夸奖着，安安还是很开心的！ 村民们也陆陆续续走上街头，跟周彧打招呼。 周彧点头示意，很快就把安安交给赵虎，“我们先去洗漱了，休息休息，你们多日未见，必定也有很多话要说。” 他的目光越过赵虎看向秦瑛，两月不见，她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文秀，越发显得出挑了。 秦瑛见他看过来，便行了个礼，一家人折返回去。 秦瑛很快就烧了一大锅热水，赵大婶找出赵虎的换洗衣服，催着他去洗澡：“等会儿再和安安玩儿。” 在赵虎洗澡的功夫，娘儿俩就把饭菜做好了。 等赵虎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安安笑嘻嘻迎了上去，再次贴在了他腿上。 “哎哟！”赵虎弯腰把她抱起来，“可想死舅舅啦！舅舅都梦到你好几回啦！”赵大婶拿着干布巾，自然而然站到他身后，让他坐下，给他擦头发，一边问：“你们都去哪儿啦？” “去了隔壁的新安县，”赵虎回答，“周大人跟他们县令商谈正事，不过去之前我们还找到了一处水源，正好在两县的交界处。 “新安县还想和咱们商量，请咱沁县的打井队去帮忙打井呢。”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谁瞎传的，说是咱县的打井队是被神仙点化过的，去哪儿打井都有收获。” 赵大婶和秦瑛也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听见西邻有人大声说话，赵大婶到院子里一瞧，原来是陈九叔带着几个村民过来了。 跟周彧寒暄了几句，便提出要帮忙做饭。 周彧婉拒了：“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多谢你们了。听说屯子里春耕已经结束了？稍后九爷过来坐坐，跟我细说说。” 陈九叔忙摆手：“不急不急，大人先好好休息休息，咱明儿再说。 “再说了，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亲眼去看一看。明儿我陪着大人去地里转转！” 第六十五章 春日忙 周彧也确实是累了，送走最后一位访客，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早早睡下。 黑甜一觉，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便觉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有人靠近！ 周彧倏然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圆溜溜而又黑白分明，盈满了笑意的大眼睛。 稍稍往后退了退，安安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就完整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还未开口说话，周彧先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抬手揉了揉安安的小脑袋，“小家伙，好久不见啊！” 因为初初醒来，他嗓音还带了几分沙哑，却格外好听。 安安脸上的笑容如朝阳般绽放，甜甜喊了一声：“周叔叔！” 周彧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柔声道：“你先出去，容我穿衣。” 安安歪了歪小脑袋，看了一眼周彧身上，非常奇怪，帅大叔也没光着呀！ 但尊重别人的意愿，是基本礼貌，安安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周彧快速起身穿衣束发，又洗脸漱口之后，才出去见安安。 安安正蹲在鸡舍外面，端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盆子，嘴里一边“哦哦”叫着，一边把鸡食舀进鸡舍外的食槽里。 小鸡能从篱笆的缝隙里探出头来觅食。 周彧迈步走过去，问道：“好玩吗？” “好玩！”安安笑眯眯点头，眼神却没从欢快进食的小鸡身上离开，“想吃！” 周彧不由失笑。眼见食槽都要被填满了，便拉着她走开，“你便是一直喂它们也不会一直吃，就算一直吃也不会一日之间长大，只会……撑死。” “啊？”安安吓了一跳，扭身就想挣脱周彧的手，“挖回来！” “那倒不必，”周彧收紧了手，“它们吃饱了就不会再吃了。你给水槽里添水了没？它们也需要喝水的。” “添啦！”安安点了点头，“安安很勤快！” “是啊，”周彧夸奖道，“咱们安安最勤快了！” 他牵着安安去洗了手，徐侠便把早饭端了过来。 安安想要回家，周彧指了指桌上的蛋羹，“你陪我一起吃吧，吃完了我还有话要同你说呢。” 安安抬手指了指隔壁：“跟娘说。” “好，”周彧点头，叫了徐侠一声，“你跟隔壁说一声，我留安安吃饭。” 徐侠答应一声便去了墙边，隔着墙，跟赵大婶打了声招呼。 事已至此，阻拦也没用，赵大婶只好答应，还隔着墙送了点菜过来。 安安的饭量已经大了许多，吃了一碗蛋羹，又喝了半碗粥，泡着菜汤吃了四分之一个馒头才饱。 她拿勺子已经很稳，吃得也很干净，吃完饭也没弄到嘴角、脸颊上食物残渣。 周彧忍不住夸了又夸。 安安骄傲地扬起了小下巴，小胸脯拍得啪啪响，“安安厉害呢！” “是呢是呢！”周彧笑道，“安安最厉害啦！” 饭毕，碗筷撤下去，周彧自己拿抹布擦桌子，把旁人都打发了，然后才同安安说：“这一次去新安县，和覃县令说了不少治理旱灾的事。 “他们那边的情况比咱们这边还要严重些，所以对水源的渴望更为迫切。 “之前你给我圈的几个地点，只有与新安县交界处来得及打了一口井。 “杯水车薪……”怕安安不理解，又说，“就是拿一杯水去浇灭一车烧着的柴火，根本没什么用。” 安安摸了摸下巴，少了没用啊，那就继续再找呗！她如今的能量多了，可发挥的作用更大啦！ 于是朝周彧招招手，非常豪气地道：“地图！” “好的！”周彧答应一声，把自己那幅丝绢地图铺展在炕上。 安安把手搭在周彧的手臂上，感受了一下他的政绩贡献点，然后上前把之前周彧圈起来的几个地方又往小圈了圈。 周彧脸上笑容越来越大，“若是我有这几个地方的详细地图，你是不是还能给出更确切的地点？” 啊？安安挠挠头，这个难度有点大啊！除非，她亲临现场。 见她如此，周彧也就明白了，安慰道：“没关系，这已经很好了，具体到某几个村子难度便已经降低了许多。” 安安打开监控，如今同周彧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一共有十个人，她试着给他们打出一道锦鲤加成，哦豁，还不赖！原本逸散九成的，现在逸散掉的变成了八点五成。 这也是好事啊，如此一来，帅大叔的压力也能小许多。 她又试着给桐树屯全体村民锦鲤加成，嘿！一样的！ 这就很好啦！ 虽然不能跟家里人比，但比别的村子的人要好许多，这些好处也足够他们受用了。 周彧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啥！”安安摆了摆手，“我回家啦！” “别急呀！”眼见她就要往炕下爬，周彧赶忙拉住她，“你还没跟我说，我什么时候去挖井合适呢！” 安安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随时可以！” 周彧将她抱到膝头，给她穿好鞋子，才将她放到地上。 安安笑着说了一声“走啦”，便一摇一摆跑了出去。 赵家没吃早饭，他们乡下人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一日三餐，不忙的时候便一日两餐，旱灾以来，数日一餐都是常事。 但安安是小孩子，不能短了吃穿，所以她那份早饭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是一碗粟米粥，几块小饼子，一小碗煮冬瓜。 因她没回来吃，便先放在了碗柜里。 赵虎正在给赵大婶和秦瑛讲这段时间的见闻，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 安安跑过去扑在他怀里，“舅舅，飞飞！” 赵虎答应一声，站起来，掐住安安两边的胳肢窝，便给她来了两个“飞飞”，换来安安清脆的欢快笑声。 一家人收拾收拾，就准备上山种树了。 赵虎提出：“我先去地里瞧瞧？” “等轮到咱家的吧，”赵大婶道，“咱先种树，后天就轮到咱了。如今还和从前一样，全屯子八十二口人分了五组，轮流去地里巡逻。” 赵虎便和秦瑛一起，和了湿润的泥土，把育好的树苗包起来，装进筐子里，挑着上山。 第六十六章 齐种树 村民们除了巡视耕地的，其余的也都在往山上走，便是没什么行动能力的老人也都缓慢往山上挪，他们别的做不了，帮着扶一扶树苗，还是能做到的。 赵虎想帮着把树苗送到自家分到的责任区，然后又去挑水。 赵大婶挑了一担水，秦瑛背着安安，扛着锹，担着一箩草木灰，安安也拿着个小铲子，帮忙挖坑。 挖好的小坑里倒满水，待水渗下去，将包裹着小树苗根部的泥土团子在草木灰里滚一滚，按进坑里，培上土，按实了，留下浇水的坑，再浇一次水，便算种好了。 种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四个人停下来休息，三个大人洗了手，拿出干粮来吃。 秦瑛还问安安：“饿不饿？” 安安摇摇头，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继续挖坑。 本统亲自参与的种植不光成活率百分之百，成材率也是百分之百哒！ 一直到午后，他们挑上山的树苗共计二百棵，才全部种完。 安安已经困得站都站不稳，但山上还有些凉，不能放任她这样睡，所以一家人便挑着空担子下山去，路过旁人的责任区，同人高高兴兴打招呼。 照这样的速率种下去，不久之后他们这一带的山便全都绿啦！ 不过光种树也是不够的，后续隔上三天还要上山浇一次水，用水舀子，精准地一个树坑浇一瓢。 而且即便是农忙的时候，这件事也不能中断，一直到旱灾结束。 树种活了，周边便会有野草野菜冒出来，树苗长大了，便能结果，他们便不会饿死。 便是撑不到结果那日，嫩树叶也是能吃的。 他们种的可不仅仅是松柏树，还有很多其他的树种，好些树的叶子和花都是能吃的，比如榆树、槐树等。 所以大家种树的积极性非常高。 也不光是他们桐树屯，周边的村子也都在种树，这个一开始由陈九叔发起的民间举动，已经得到了周彧的认可，进而成为了官府发起的有偿活动。 以三个月为期，每保证一百棵树的成活率，验收合格，便可获得三十文钱。 现在村民们糊口不成问题，拿钱还能买油盐酱醋这些生活必需品，因此都十分欢喜。 而此时，周彧正漫步在田地间。 除了庄稼，桐树屯还种了大量的菜，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跟陈九叔展望了一下未来，又问了一下水井的情况。 “目前看来倒是没啥不正常的，”陈九叔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这一口井撑着三个村子，我总是害怕哪一日会枯了。” 抬头望了望天，烈日当空，万里无云，“这老天爷也不知啥时候才给下雨……” 周彧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咱们不能寄希望于老天，还是先积极自救吧。” “是呢，”陈九叔接话道，“大家伙儿可没忘了当初有多难，如今家家户户水缸总是满的。 “家里隐蔽地方藏着救急的粮食。俺们还常上山挖野菜，虽说挖不到太多吧，总归多一口是一口。” 周彧表示不理解，指了指菜地：“种了这么多菜，还不够吃？” “唉，”陈九叔叹气，“这还不是大家伙儿被饿怕了？这些菜俺们都是割一茬就按人头分了，是拿回去现吃，还是晒干了留着往后吃，都看自己的。 “家里屯多少吃的，俺们都觉得不够，还不够……” 挨饿的滋味儿，实在是再也不想尝了！ 周彧默然了。 半晌才道：“都会好起来的。” 放在从前，这句话太轻，起不到什么作用，也只是说者说一说，听者听一听而已。 但如今，周彧却是心里埋着希望的种子的。 接下来他又去周边村子看了看，各村的情况都还不错，但不管是庄稼还是菜都没有桐树屯的好。 他便知道这一定是安安的功劳。 待巡视完农田，又去了一趟山上。 从山下往上看，已经有一层蒙蒙的绿色，风一吹，漾起绿色的波纹，令人心情愉悦。 一路上山，今年种的早的树苗已经有一尺高，稍晚一些的也有一寸多，而去年种下的那些树苗已经有一人多高了！ 而且，村民们浇树的时候，不可避免会有些水洒在树坑外面，被水滋润过的地面冒出了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菜野草。 虽然数量不多，但带给人的希望却是无穷的。 周彧对此很是满意。 在桐树屯又住了三日，便要再次远行。 临行又见了安安一次，而赵虎也再次随同出行。 赵虎这一次回来不光整个人开朗了很多，而且待人接物也更大方了，虽说还没正式练功夫，不过跑跳方面比过去强了不少，力气也变大了。 赵大婶没什么不放心的。说句实在话，能跟着周大人出门，还是他们的荣光。 上一次赵虎跟着走，村民们隔了两天才知道，这一次早早就有人守在赵家门外，眼见得赵虎背着行李走出家门，立刻围了上来，有两个年轻的也想跟着同去。 赵虎抓了抓头皮，一脸为难：“这个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啊！你们得去求求周大人。 “说实话，我能跟着去跑跑腿，也是沾了我家安安的光。 “你们都知道的，周大人很喜欢我家安安。” 两个年轻人都露出沮丧的表情，他们家里没有小娃娃，即便是有，也不能像安安这样人见人爱呀！ 这几日村民们经常拉着赵虎说话，听他讲外面的世界。 他们世世代代生长在这个小山村里，走过的最远距离也就是到镇上，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虽说黑山范围内都在闹旱灾，但总有某些地方严重些，某些地方稍微好一些。 赵虎讲得最多的便是各处的房屋道路，说到吃穿却总是“还不如咱呢”。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还是非常渴望能走出去看一看。 正说着，周彧等人走了出来，见此情形便道：“赵虎是个半大孩子，留下来派上的用场也有限。 “你们都是壮劳力，留下来做的事却很多。 “要知道，你们每多种一棵树，咱们挺过旱灾的希望便多一分，因此，留下来的人也非常重要。” 第六十七章 得人参 村民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彼此用眼神交流着：听着没？周大人说咱很重要呢！ 有个妇人鼓起勇气问道：“周大人，你们带的干粮够不够？要不要我们凑一凑？” “不必，”周彧摆摆手，“多谢你了！不过如今大家都不宽裕，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时辰不早，我们要走了，你们听陈九爷吩咐，好好种地，好好种树。 “下次回来，便能结算工钱了。” 村民们自发将周彧一行人送出村，眼见他们越走越远，终于变成一道黑线，才恋恋不舍往回走。 陈九叔拄着拐棍站在村中央，吆喝道：“都别愣着了！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村民们嘻嘻哈哈答应着，各自散去，不多时纷纷挑着担子出村进山。 现在桐树屯后面的山坡上，已经蔓延出二里地的绿色，大部分是树，一少部分是野草野菜。 村里有巧手的木匠，做了几个喷壶，分发下去，村民们上山种树之余，便会拿着喷壶往上走一走，喷一喷水。 便是进山打柴，也都是带着喷壶的。 因此靠近深山的地方也有些微绿意了。 秦瑛和赵大婶把负责的区域种完之后，便准备进山一趟。 见她们往深山里走，有几个村民便跟了上来，“你们娘儿仨进山多危险？咱一块儿去吧！” 老少三人的队伍很快扩充到了十人，都背着筐，拿着镰刀、铲子之类。 如今深山里偶尔能听见一些细碎的声响，村民们怀疑是有大型野兽回来了，因此都十分谨慎，即便是分散开寻找，也不敢距离太远。 赵大婶找到了一丛干蘑菇，秦瑛发现了一些野柿子干和干酸枣，安安的收获最大，她抓住了一只松鼠！ 欢呼声传来，赵大婶和秦瑛都吓了一跳，等看到她怀里那甩来甩去的大尾巴，稍稍放了些心，但还是叮嘱：“小心别被它咬了！” “才不会！”安安摸了摸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小松鼠，这小可爱才不会咬人呢！ 不过，现在她可养不起这小可爱，因此抱在怀里玩了一阵，便放生了。 她拿着小铲子东挖挖西挖挖，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根人参。 这当然不是自然生长的，而是她花了一点能量值兑换出来的，大约有百年龄。系统商城没开，她的寻宝功能只能找到些山货，不花能量值还真是啥也办不成。 她知道，帅大叔现在已经没什么钱了，这一根百年人参，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却也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另外，挖到人参的功劳可以安在娘身上，如此这般俩人的距离也能拉近一些。 帅大叔欠了娘的人情，总会想法子拒绝，娘知道人参的价值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拒绝，这一来二去的，嘿嘿…… 她一个小娃娃若是能完好无损挖出一根人参，那就太逆天了，因此挖了一半，她就喊秦瑛：“娘，过来！” 秦瑛本就离她不远，很快便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啦？” 安安压低声音，指了指地上：“娘，萝卜！” 秦瑛弯下腰去仔细看了看，瞳孔微微一颤，“这……” 她看着像是人参，却又不敢确定，便将赵大婶也喊了过来。 赵大婶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左右瞧了瞧，乡亲们都埋头寻找山货，并没有注意这边，便凑在秦瑛耳边道：“你小心着些挖，仔细别碰断了须子，我和安安遮掩着你些。 “这是好东西，也不是咱小气，实在是，不好分。” 秦瑛点点头，蹲下去小心翼翼挖掘。 赵大婶便领着安安走开几步，装作在地上翻找的样子。 小半个时辰过去，秦瑛终于把人参挖了出来，小心用野草包裹起来，藏进筐子里。 这才擦擦汗站起身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急忙扶住了近旁的树。 然后招呼赵大婶：“娘，安安，来喝点水吧。” 赵大婶就知道这是挖好了，领着安安回来喝了点水，用眼神询问。 秦瑛肯定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山路不好走，咱早点回去吧。” 赵大婶一声吆喝，其他村民很快就聚了过来，互相问道：“你们咋样？找到了啥？” 他们有的干脆什么收获也没有，有的也捡了一些干果，有的挖了点野菜，算是没白跑一趟。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我们倒是找到了一些菌子和干果，回去咱分一分。” “不用不用，”村民们赶紧拒绝，“你们留着给安安吃吧！现今咱也不缺吃的，进山一是碰碰运气，一是跟你们作伴。” 回到家中，赵大婶还是把寻到的山货理出来一部分拿去分给了陪同上山的几个村民。 等晚上安安睡熟了，娘儿两个才就着月光，把人参拿出来，商量如何处置。 赵大婶道：“还是得想法子进城一趟，换点钱，咱家添置点啥也方便。 “等过了旱灾，咱也得把房子收拾收拾。这是不下雨，晒了这三年，一下雨准塌！ “另外，还得给安安攒嫁妆，光凭土里刨食，可攒不出来啥。” 秦瑛咬了咬唇，眼神慢慢从迟疑变得坚定，“娘，照我说，这人参咱不该留着。” 赵大婶一愣，“啥意思？” “我是说，咱拿去送给周大人。”秦瑛轻声道。 赵大婶拍了一下大腿，“瞧我！可是真糊涂了！是呢是呢，咱找到了好东西是该先送给周大人。 “周大人是个好官，他最近都瘦了，是该好好补补。” 秦瑛轻轻说道：“我猜周大人也一定舍不得自己吃。他许下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县衙里应该早就没钱了。 “说不准，很早之前他就在自己掏钱贴补。 “这根人参纵然换不来太多钱，但给乡亲们发种树的奖励应该也够了。” 赵大婶沉默片刻才说：“原来周大人这样难？那就照你说的做，咱送给周大人。 “不过，你说是等周大人回来再送呢，还是直接拿过去给章先生？” “还是先拿给章先生吧，”秦瑛略一思索道，“人参怕是不能这样放着。咱也不懂行。 “章先生必定有门路，他是直接拿去卖，还是先炮制一下，就都是他的事了。” 赵大婶点头同意，“那就明儿吧，趁着安安过去喂鸡的时候，你把人参拿给章先生。” 第六十八章 送出去 章瑾之看到那一支人参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这……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找到人参？” “我们也没想到，”秦瑛用干净的布巾托着人参，“这东西放我们手里也没啥用，您拿去，若是能帮上周大人一星半点，便是我们的福气了。” 章瑾之犹豫了片刻，“此事未曾经过大人允准……” “先生，”秦瑛稍稍提高了声音，“您是周大人身边得力之人，周大人的情况您应该最清楚。 “周大人是好官，一心为民，怕是私蓄也都掏光了吧？” 章瑾之叹了口气，默认了。其实不只是周彧，他们这些人也把能拿出来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亲眼看过四肢枯瘦却腹大如鼓的死尸，见到被削去一身血肉的白骨，目睹锅里煮烂的人头…… 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人间惨剧。 书上的“饿殍遍地”实在是太轻飘飘了！ 不管过去怎样，将来又会如何，反正当下他们都只有一个念头，竭尽所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秦瑛见他神色有所松动，继续游说：“先生，大人许诺要给本地乡民奖赏，而这人参本就是天地孕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是正合适？” “好，”章瑾之被她说动了，伸双手接过，“不管你说出什么样的道理，能把这人参拿出来便是你有一颗仁爱之心。” 秦瑛不好意思起来，“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娘也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认真说起来，这人参其实是安安找到的。但是，先生，请您不要对外说出去。” “放心，”章瑾之郑重答应，“包括这人参的事，都不会对外公布。但你们的功劳我们都不会忘记！” “不用不用，”秦瑛慌忙摆手，“我们不需要！您千万别这样说！” 章瑾之捋着胡须笑了，“丫头，你担心的事我都知道！放心吧，不会让你们难做人的。 “我说的‘我们’是指我和周大人，此事也仅限于我们二人知晓。 “别说桐树屯的乡亲了，就是大人身边的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分毫。” 秦瑛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 章瑾之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最近的书读得怎样？”他发现秦瑛很有读书的天分，又极其勤奋，值得提携。 可惜是个女子，若不然，他收个弟子也好，将来还能助他走上仕途。 秦瑛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增长了很多见识。”她想把自己读书的心得说出来。 外头站着的赵大婶忽然大声跟安安说道：“你娘跟章先生借书呢！” 秦瑛眼中的光亮暗淡了几分，无声叹了一息，福身行了个礼：“先生，我先回去了。” “不急，”章瑾之也明白了，这是有村民过来观望了，拿了本书，提着小板凳往外走，“正好，我也想去晒晒太阳，你同我讲讲你的收获，我再想法子帮你找几本书。” 读书这种事最忌讳闭门造车，难得有这样一个博学的人愿意指导，秦瑛犹豫片刻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章瑾之在阳光里坐定，半眯起眼睛，冲秦瑛点点头：“你说。” 秦瑛口齿清晰背了一段书，然后指出自己觉得最精彩的部分，说出了自己的理解，然后问：“先生，我说的对吗？” 章瑾之微微颔首，“不错，你能理解到这儿已经很不容易，但是还有一点……” 在墙外探头探脑的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满脸的迷糊：“他们这是在说啥？” “背书哇！这都听不出来，真是个棒槌！” “哦对，瑛子好像是识字的……” 赵大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们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低头看着安安喂鸡。 章瑾之帮忙解决了几个问题，又把手里的书递给秦瑛，你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 安安跑到秦瑛身边，抱住了她的腿，扬起小脑袋，夸奖道：“娘，你好棒！” “你也很棒！”秦瑛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跟章瑾之告辞。 章瑾之笑问：“还没问过，安安的大名是什么？” 过年的时候赵虎就提过要给安安起个大名，秦瑛没应。 此时章瑾之问起来，便有些不好回答。 赵大婶接话道：“嗐！这不是我们还在想安安到底该跟谁姓吗？” “那还用说？”墙外有人道，“当然是姓郭啦！” 又有人道：“郭温不愿意咋办？人家郭温又不是不能生……” 赵大婶恶狠狠一眼瞪过去：“关你们啥事！” 几个人都讪讪地闭了嘴。 赵大婶这才扭头跟章瑾之说：“我和虎子都想安安跟着姓赵，瑛子又说想让安安姓秦，这不是还没定下来？ “反正安安还小呢，也不着急。” 章瑾之点点头：“嗯，你们好好争，定下来了，一定要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凑个热闹。” “凑啥热闹？”赵大婶反而不明白了。 章瑾之乐呵呵说道：“不需要给安安上族谱么？这可是大事，你们不得请客？” 赵大婶脸上有些发热，“您老这话说的……俺们祖宗八辈儿都不识字，上哪有族谱这种东西？” 章瑾之一愣，立刻跟她道歉：“对不住，我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虎子不是识字了么？从他这一辈开始修族谱也来得及。” 赵大婶眼睛一亮，“您说的对！往后我一定好好督促他念书！” 说罢一家人便告辞离去，院外守着的几个村民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她们过来干啥。 赵大婶朝着秦瑛手里努努嘴儿，把安安接了过来，“看不见吗？跟章先生借书啊！ “你们不是都说念书没用吗？俺瑛子就是从书上学的种菜的新能耐，你们没跟着沾光？” 他们把定株施肥、人工授粉等事都说成是从书上学的。 村民们脸上越发不好意思，“那都是啥时候的事了？咋还记着呢？咱们都知道瑛子是个有大本事的，是咱们桐树屯的宝！ “咱桐树屯也是个好地方，要不咋能留住瑛子呢，这就是章先生说的那个啥……啥灵来着？” 章瑾之听见了，忍不住提醒道：“人杰地灵！” 第六十九章 养兔子 春日是万物生长的好时机。 农田里的庄稼和蔬菜在村民们的细心呵护下，欣欣向荣。 移栽到山上的树苗源源不断。 陈九叔还带人划定了责任区，几个人负责一片区域，保证树苗能得到及时灌溉。 大家还把灶膛里掏出来的灰都留着，挑上山埋到树坑里。 农家肥是要留给庄稼地的，倒是有人去找章瑾之预定鸡粪。 章瑾之拒绝了，因为来预约的人太多，鸡粪的数量却是有限的，给谁不给谁都不好，干脆他自己带着人也垦了二亩地，种了一亩土豆，半亩粟，半亩菜。 鸡粪攒一攒沤好了之后，用到自己的地里，这下也就没人惦记了。 今年桐树屯的地虽然还是集体种植，但是由于各家出的粮种不同，所以划分到名下的田亩数也不同，如此可见将来收获的粮食也不尽相同。 总的数目比去年多了一倍有余。 在照管方面，也基本上属于优先照顾自家田地，兼顾乡亲家的。 换言之，如果你精力够用，想要好好打理自家的田地，那是你的自由，却并没有义务也帮旁人那般精细。 当然，巡逻要全部照管到。 菜地仍然是集体种，集体收，平均分。 赵大婶一般都会起个大早，先去自家的地里除草，田间草多了，就会影响庄稼的收成。 若是发现有虫子，顺手也就一起弄死了。 待一进四月，赵大婶便去找陈九叔商量，想要再种点地：“俺们在山上找了不少干果，能空出来不少玉蜀黍，所以想着提早种下去，这样也能提早收，不会影响秋收。” 陈九叔是不会反对这样的事的，但还是问了问其他村民的想法。 大家有想要一起多种的，也有嫌累或者不愿意拿那么多粮种出来而放弃的。 最后，和赵大婶一起的只有十人。 这些人凑在一起一商量，就翻整村里无主的那些地，这样以后没麻烦。 陈九叔还笑他们想得太多：“有我在，怕啥！便是我说话不管用，这不还有周大人呢？” 赵大婶却说：“九叔，不是咱不信周大人能帮咱平事儿，实在是，周大人也不能在咱屯子一直住着呀！ “你说咱屯子里出去那老些人，就算不全回来，至少也得回来一半吧？ “这回来一瞧，嚯，自己家好好的地让别人给占了，那还不翻了脸？ “俺们呢，辛辛苦苦的种地、上肥、浇水，肯定也舍不下，这还不打起来？ “还不如你老就把咱屯子那些没主儿的地交给我们来种，省心又省事。” 陈九叔琢磨着有理，便答应了下来。 赵大婶这十一个人就风风火火忙活开了，其他没想着再多种地的乡亲也有过来帮忙的。 秦瑛带着安安去了地头，让她在边上玩赵大婶编的草虫，自己和赵大婶一起把地翻了，犁出沟，沿着沟浇水，然后定点下种。 下种的时候，安安也来帮忙了，小胳膊上挎着个小篮子，小指头捏起两粒玉蜀黍丢进秦瑛戳出来的坑里，然后小脚丫将土培上轻轻一踩。 干活干得似模似样。 旁边地里的大人瞅着她都忍不住直乐，跟赵大婶说：“赵嫂子，你家这娃可养着了！这不是来报恩的么！” 安安举起小胖手在空中挥舞两下，大声道：“安安，能干！” 换来大家善意的笑声。 因别的村民特意照顾，赵大婶这一块地比较集中，有二亩多一点。 她们先种了玉蜀黍，等玉蜀黍秧苗长到一寸多高就去定苗了。 拔下来的玉蜀黍苗不舍得扔，干脆就团了湿土把根部包起来，然后去垦了块荒地种下去。 别的村民见她们这样，也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们自己地里出苗率没那么高，还要拿一部分去补苗，就没有赵大婶娘儿俩开的荒地多。 秦瑛又泡了些豆子，在玉蜀黍地里种了下去。 赵大婶还觉得有些不保险：“这能长好么？” “反正这也是咱垦的荒地，”秦瑛笑道，“本来种的就是要扔掉的苗，如今不过废物利用，就算是将来收成不好，损失也有限。 “但要是真的能多收点粮，那不是好事么！ “九爷不是说咱种的树苗够多了，不必再种，不然照管不过来了么？ “现下有时间顾地里，我就想多试试。” 赵大婶心疼：“你好容易养起来一点肉，这几天又掉完了……” “这怕啥！”秦瑛想得很开，“等猫冬的时候不就又养回来了？如今辛苦点，换以后多吃几顿饱饭，值了！” 赵大婶拍拍她的肩膀，同她一起早出晚归，有些时候因为起得太早，便把安安拜托给章瑾之照顾，有时候回来太晚，安安已经在西邻睡着了。 不过，安安也没闲着，只要她醒着，只要不是吃饭或出恭时间，她都会去地里帮忙。 锦鲤加成必定是及时补充的。 不光给自家人加，桐树屯所有人都加，让他们比不过赵家生出不平时，看到比邻村强出一大截，又生出平衡感。 隔上五六日，赵大婶和秦瑛必定约上几个乡亲一同上山，一则打柴，二则也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野味。 别人的收获都有限，唯独赵家每次都不空手，有时候捡到干菌子，有时候捡到干果，还有一次竟然捉到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还是只大肚子的母兔。 原本村民们起哄说让她们炖了吃，大家便是吃不上闻闻肉味儿也是好的。 可安安抱住兔子不让吃，说要养小兔子，赵大婶和秦瑛便都依了她。 赵家人这样好运气，桐树屯却没一个人嫉妒。 那有啥法子，一样的进山，一样的去找东西，走的还是差不多的路，你就是看不见好东西，能咋办？ 好在赵大婶会做人，每次回来都会分些东西给同去的人。 而那只母兔子，就被养在了赵家的院子里。 因兔子善打洞，怕它跑了，赵大婶和秦瑛还特意捡了不少石头过来垒兔子窝。 地面垒好之后，铺上二寸土，又铺上厚厚一层草木灰，再铺厚厚一层沙土。 外围砌得高高的，再搭上遮雨棚，遮雨棚下便是兔子睡卧的小窝，铺了厚厚的甘草。 顶上再罩上个大筛子，保证兔子逃不出来。 第七十章 垦荒地 安安每次看兔子还需要踩着小板凳，那厚厚的木板门她暂时还把控不了，那兔子力气可大了！ 她还负责喂兔子，每日出去都会背着小小的背篓，回来的时候便带回来兔子爱吃的野草野菜。 本来野生动物不易饲养，但有安安在，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那兔子适应得很快，也特别温顺，基本上喂什么吃什么。 兔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终于在四月二十六这日，母兔产下了六只小兔。 秦瑛和赵大婶参与了产后护理，六只小兔长得特别好，不过短短四天就不再是光溜溜红彤彤的模样，换上了灰蒙蒙的细软绒毛。 不光村民们听说之后纷纷来看稀奇，就连章瑾之都过来看了好几回，还预定了一对兔子，说是自己也想养。 村民们受到启发也来预定，却被安安拒绝了。 赵大婶和秦瑛只得跟乡亲们解释：“等下窝吧，兔子抱窝快，咱安安还没稀罕够呢。” 进了五月，小麦迎来了灌浆期。 可巧这段时日没什么风，根本就不利于小麦灌浆，于是大家自然而然想起了去年秦瑛的作为，免不了夸两句：“到底是念过书的人，脑子就是好使！” 大家便都准备好鸡毛掸子，去地里进行人工干预。 几乎每天都要在地里走一遍。 才走到第二天的时候，周彧等人便风尘仆仆归来了。 因村民们几乎都在地里，这一次他们回来得悄无声息。 周彧见临时住所只有两个看家的，连章瑾之都不在，不免有些疑惑。 从人解释道：“章先生领着我们垦了二亩地，隔三差五就要去侍弄一番。 “今日应该是在帮乡亲们给小麦灌浆。” 周彧想到了之前听赵虎说的那些，便想到是众人发现秦瑛的法子好用了，脸上不免浮现了几分笑意。 隔壁忽然传来赵虎咋咋呼呼的声音：“兔子？我家咋有兔子啦？” 周彧这才注意到自己这边院子里也垒了兔舍。 从人忙解释了一番。 赵虎隔着墙也听见了，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我就说吧！俺家安安就是个宝！” 从人也不免笑道：“同样是喂兔子，咱这边的就没人家那边养得好！还是人家会养！” 周彧瞥了他一眼，“你从前养过这些？乡下人侍弄这些却是手到擒来的。” 赵虎没走门，从墙上翻了过来，“我瞅瞅，章先生把咱的小鸡养成啥样了！” 从人又说：“这鸡其实也是安安喂的。” 已经长成半大了，再不复从前的可爱，一只芦花，一只彩羽，可以轻易从鸡冠上判断雌雄。 赵虎十分高兴，“哎哟，这就等于看到鸡蛋的影子啦！” 又跟周彧说：“大人，您先歇着，我去地里瞧瞧我娘我姐和安安。” 从人一把拉住他：“你知道去哪儿找不？你娘和你姐又开了一大块荒地，指不定在哪儿呢。” “啥？”赵虎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咋又开荒了？她俩不嫌累得慌啊！哥，你跟我说说大概方向，我能找着，这一片儿就没有我不熟的地儿！” 那从人便跟他描述了一番。 赵虎扭头就要跑，被周彧一把拉住，“你就这么空手去？” “啊，”赵虎不明所以，“要不然呢？” “真是个傻小子，”周彧也不由失笑，“起码你也给送点水过去吧？日头这样晒，不多喝水怎么行！” “哦哦哦！”赵虎连声答应，又翻墙回去，烧了一大锅水，灌了两瓦罐，挑着就往外走。 才到门口，就遇见了周彧。 周彧没换衣服，只是简单洗了把脸，迎着他诧异的目光说：“我也去看看。” 徐侠从后面赶上来，也挑着一担水，桶面还微微冒着热气。 到了地头，赵虎放下担子，把两手拢在嘴边就大喊：“娘！姐！安安！我回来啦！” 立刻有乡亲指点：“虎子回来啦？哟！长高了不少哇！你娘他们不在这儿，去了荒地那边，你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多走几步就能看见啦！” 赵虎道了谢，挑着水，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彧遇到了陈九叔寒暄几句，示意徐侠把水分下去。 眼看着乡亲们干活的热情高涨，脸上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他的斗志也跟着昂扬起来。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开荒。 陈九叔试探道：“大人，开荒……衙门是允许的吧？” “允许！”周彧十分肯定地道，“不光允许，还十分鼓励！大周律规定新开垦的荒地，三年内都不必缴纳赋税。 “如今又是灾荒年，本来就不收赋税。而且三年后，垦出来的荒地还可归为私有。” 陈九叔一颗心落了地，“这可太好了！” 周彧又问：“咱屯子里垦荒的多吗？” “那倒不多，”陈九叔摇头叹气，“咱屯子里现在的人也不多啊！壮劳力就那么几个…… “现今，算上虎子娘和瑛子，一共就去了十二个开荒的。 “种出来的地吧……本就是荒地，自然跟咱这精心侍弄的良田没法比。但也还看得过去。 “要说还是瑛子这闺女脑子好使，她弄出来个套种，就是他们提早种了玉蜀黍，在玉蜀黍地里还点了豆，别说，都长得挺好的！ “也不怪他们日子越过越好，光这脑子好使、勤快肯干，就比别人都强！” 周彧趁势提出要去看一看。 陈九叔顺理成章带路。 赵大婶和秦瑛正在地里拔草，若是遇到马齿苋、苦菜之类能吃的野菜，还会装在筐子里顺手提出来，不管是现吃还是晒干了留着冬天吃，都不错。 像马齿苋这种野菜生命力特别旺盛，便是在太阳底下暴晒几日都不见得会死，只要有一点点水，必能复生，留在原地根本不行。 安安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正在捉蚂蚱，捉到一只就穿到草上，说是要拿回去喂鸡。 一抬头看到周彧朝这边走过来，安安立刻丢下狗尾巴草，原地蹦了两下，便冲着周彧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周叔叔！周叔叔！我可想死你啦！” 周彧也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早早将安安抄在了怀里。 第七十一章 赶农时 小姑娘身上混合着青草香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怪味，但周彧却觉得很亲切。 因为在日头下活动了挺长时间，安安小脸蛋儿通红，鼻尖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周彧掏出手帕给她把汗水擦了擦，这才笑问：“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捉蚂蚱！”安安奶声奶气回答，并且把自己被蚂蚱汁液染到变色的手指展示给他看，骄傲地道，“喂鸡！” 周彧探头往安安背上的小篓子里瞧了一眼，里头已经有两串用狗尾巴草串起来蚂蚱了，都还活着，有的扇动翅膀，有的在奋力蹬腿儿，但因为狗尾草顶端用草叶子打了结，根本逃不脱。 周彧眉头微皱，扭头问跟过来的陈九叔：“咱这里已经有蝗虫了？” “有啦！”陈九叔也忍不住感慨，“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咋就那么耐活！草刺儿一冒出来就有这些个蚂蚱了。 “不过您也放心，成不了灾，俺们都逮了回去，做完饭，埋灰堆里，一会儿就煨熟了，多少也是个肉不是？” 他说着，蹲下去，也揪了根狗尾巴草，麻利地逮了蚂蚱穿上去。 还不忘展示给周彧看：“没有太大个的了，大的基本上都被俺们捉来吃了。 “我跟您说，这也就是咱现在没那么多油，要不然炸一炸，更好吃！” 周彧微微颔首。 安安唯恐大个儿的蚂蚱都被陈九叔抓走，挣扎着从周彧怀里下来，继续逮蚂蚱。 赵虎挑来的水罐就在地头放着，上头扣着一只碗，他自己早就钻进地里去干活了。 赵大婶和秦瑛听见周彧的声音，商量了一下，钻出来打招呼。 周彧见她们手臂上、脖子上都有被玉蜀黍叶子划出来的红痕，微微撇开脸，问道：“地里情况怎样？” “还成！”赵大婶乐呵呵回答，把草帽摘下来扇风，“俺们侍弄得勤快，地里荒草也不算多。” 周彧指了指玉蜀黍下的空间：“这些豆子长得也好。” “是啊，”提到这个，赵大婶更笑得合不拢嘴了，“这都是俺瑛子想出来的法子。 “她说横竖是开出来的荒地，只要能多收几斤粮食就算是赚了，试一试不吃亏。 “没想到哇，豆秧子不光没影响玉蜀黍长大，有它们在地上遮挡阳光，浇地还省水了呢！” 秦瑛补充道：“其实玉蜀黍和大豆都比较耐旱。” 周彧还是夸赞了几句，毕竟能有这个巧思的人并不多，又问：“追肥的事怎么解决的？” “这不是俺们家养了兔子么，”赵大婶慈爱地看了安安一眼，道，“兔子粪不少，和着草木灰一起沤了，挨着垄上，凑合吧，比没有强。” 周彧也很无奈，对于施肥这件事，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村里的人粪尿都是集中处理的，使在了集中种的那些地里，老实说，还不太够。 开出来的荒就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 眼见得赵大婶和秦瑛的眼睛直往地里瞟，周彧就知道自己耽误人家干活了，忙说：“你们注意多喝水，别中了暑，我再去别处瞧瞧。” 赵大婶和秦瑛答应着，看见他转身，赶紧又往地里钻。 周彧见安安头上的小草帽蹭掉了，忙捡起来给她扣在头上，给她倒了半碗水喝，然后才和陈九叔走开。 转了一圈，发现别人家开出来的荒地和赵家的差着一大截，不光没有间作，便是生长情况也差许多，地面甚至还出现了龟裂。 不由摇头。 可能是听说他往这边过来了，很快有几个村民跑过来，有男有女，一见面先堆着笑问好，然后问周彧这一趟出去可辛苦。 周彧与他们简单寒暄几句，便指了指地里：“既然开出来了，腾出手来还是得好好侍弄，多产出来的粮食，也能改善一下生活。 “现在开荒的人少，你们占下的地，好好种着将来都是自己的。 “但若是不好好种，占下多少都白搭。” 村民们都激动起来，争着问：“大人，是真的吗？” “俺们开出来的荒，将来都是俺们的？” “收税呢？税咋说？” “灾荒不过不纳税，”周彧朗声道，“便是灾荒结束……以下第一场雨为准，三年不纳税。” 村民们都忍不住大笑着蹦了起来，还有抱在一起的，也有默默抹眼泪的。 消化完这个好消息，几个人又趴在地上给周彧磕头。 周彧忙让徐侠扶起来，“好了，都好好干吧！” 几个人送走了周彧等人，便急急忙忙钻进了地里，拔了一阵草，又去挑水，也学着赵家人的样子，按株浇水。 眼瞅着日头升到最高，赵大婶便让秦瑛先回家：“你回去做饭，我和虎子再干一会儿。” 眼瞅着安安坐在地头上昏昏欲睡，秦瑛也不太放心，便答应下来，走到地头，背起安安回家做饭。 估摸着家里饭好了，母子俩才提着能吃的野菜，和喂兔子的野草回家去。 安安回家就睡醒了，已经去了隔壁喂鸡，拿的还是比较小的蚂蚱，大的都留着自家解馋，这可是优质蛋白呢！ 周彧等她喂完了鸡，便招手叫她过去给她仔细把手洗干净，然后拿给她一小包糕点，“这是别人送我的，你拿去尝尝鲜。” 安安一本正经道谢，然后把糕点包揣进怀里，笑眯眯说：“给姥和娘一起吃。” 想了想爱吃醋的舅舅，又补充：“还有舅！” 周彧故意逗她：“那周叔叔呢？” “周叔叔没吃过吗？”安安歪了歪脑袋，逗小孩子很好玩吗？ 周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嗯，周叔叔吃过了，你拿回去吧。” 安安便一蹦一跳回家去了。 秦瑛已经把饭菜摆好，见她来了，就催她洗手，她把一双小手举得高高的，“洗过啦！周叔叔洗的！” 赵大婶凑过去装模作样检查了一下，笑着点头：“嗯，很干净，还香香的！” 把她抱上条凳，将她的专属小碗推过去，“快吃！” 饭后，一家人烧热水泡了泡脚，就抓紧去午睡了。 日头正盛的时候不适合干活，若是真的中了暑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七十二章 带出去 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赵虎就把这一次出去的见闻说了一遍，着重说明自己已经跟着徐侠学了一些简单的拳脚。 午睡起来，每个人都先喝了一些凉白开，然后又去地里把剩下的那些活干完。 第二天又去了集中种的地那边，干完自家的，就帮着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人家干活。 周彧则去了周边村子巡视，顺便把赵家的方法说给他们，至于人家听了用不用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但是新的土地政策还是让人大力宣扬了出去。 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一听说如今开出来的荒地将来就是自己的了，绝大部分农民便是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都要扛着锄头去开荒，哪怕拿不出粮食种子，种菜也要把地占住。 周彧挑了个时间，又找安安聊了聊。 想同赵家人商量一下，带着安安出一趟门，首先必须要征得安安本人的同意。 安安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她现在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出去以后能赚大笔功德能量值，能量值越高，能够开启的功能越多，给家里人的帮助也越多。 于是，周彧又趁着傍晚赵家人在院里吃饭的时候，过去聊了这件事。 赵家院门开着，周彧还带着章瑾之，外人路过一目了然，只是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赵家人一听周彧想带着安安出远门，全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秦瑛第一个反对：“不行！孩子太小了，我们不放心！” “秦姑娘，”周彧诚恳说道，“我会照顾好安安的，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瞧着如今你们家里地里两头忙着，若是有人帮忙照看安安，你们岂不是更放心。” 秦瑛半点吃饭的心思都没了，放下筷子，认真说道：“周大人，要是您住在隔壁不走，我们下地把安安放在您那儿一天半天的，我们都放心。 “可是您这一出门一两个月回不来，我们和安安可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我是个当娘的，孩子就是我的命，您……” 周彧往前凑了凑，离饭桌更近了些，确保压低声音说话便是章瑾之也听不清，才说道：“赵婶子，秦姑娘，还有虎子，不瞒你们说，安安的特异之处我已经发现了。” 一家人相顾失色，赵大婶的饭碗啪嗒掉到了地上，打了个转，幸而没碎，只是里头的半碗稀饭全洒了。 “放心！放心！”周彧伸手往下压了压，以示安抚，“我也在替你们保密。 “安安不是个普通孩子，她帮了我很多，我自不能恩将仇报。 “实不相瞒，这两次出去找水源，都是我提前问过安安的。 “安安说，她给的好运只有十天的效用，但我要去的地方，很多都超过了十天的路程…… “桐树屯周边，包括咱整个凤山镇，都基本摆脱了旱灾的影响了。 “但是更远的地方呢，还有很多很多的百姓经历着你们曾经经历过最苦最难的那一切。 “天气越来越热，若是再找不到水源，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我若没有能力保护好安安，今日也不会这样冒昧地提出来。 “在保护好安安的前提下，解救更多的人，我觉得，你们……至少应该考虑考虑。” 赵家人互相看看，都陷入了沉默。 安安旁若无人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饭菜，放好碗筷，才抬头郑重地跟家人们说：“姥姥，娘，舅舅，安安要去！” 赵大婶扭过身子开始擦眼泪，秦瑛眼眶也红了，嘴唇抖了抖，没能说出话来。 赵虎攥了攥拳头，最终下定了决心：“娘，姐，我跟着一起去！” “你就别去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周彧。 赵大婶转回头来，一脸不解：“为啥？” “眼瞅就要夏收了，”周彧耐心解释道，“虎子留下来，你们也能更轻松些。” 秦瑛低头沉思良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道：“那……既然安安都已经答应了，就……就请周大人好好照顾好她……” “放心，”周彧用力点头，“一诺千金！” 秦瑛又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安安的小脑袋，问：“什么时候出门？” 周彧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好，”秦瑛点点头，“我们会尽快打点好安安用的东西。” 周彧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神色变得轻松起来，又稍稍往后挪了挪，眼里闪过一丝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温柔：“还要多谢秦姑娘之前传授的新办法，给很多人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关于种树的事，我已经与陈九爷核对好数目，近日便会把奖赏发放下去。” 秦瑛勉强笑了笑：“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周彧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人家就彻底没心思吃饭了，便站起身来：“你们先吃饭，我去别人家转转。” 他知道乡村之中最容易传闲话，哪怕赵家人对整个桐树屯有恩，但背地里被蛐蛐的时候还是不少。 他多转几户人家，便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待出了赵家，章瑾之便凑过来小声问：“大人，您坚持要带着安安出门，是因为发现了安安的不同之处？” 周彧瞳孔颤了颤，但神色仍旧如常，只淡淡反问：“此话怎讲？” “大人，”章瑾之轻声道，“属下虽不甚聪明，倒也不算笨。近来一直和安安那孩子朝夕相处，自然会有所发现。 “安安的运气特别好，而且，不管是种点什么东西，还是养鸡养兔子，都特别好。 “我听说，兔子这种东西其实不好养，尤其是野兔子，死亡率特别高。 “但安安养的兔子不光全都活了，而且还长得特别好，如今又有母兔要下崽了。 “我跟安安要的兔子，也是一样的养法，就没有安安亲自侍弄得好。 “气运超乎寻常的人从来都不少，书上都是有记载的，但亲眼所见，这还是头一回。 “属下知道‘怀璧其罪’，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定然会给这孩子招来灾祸，所以也在尽力帮忙遮掩。 “如今只是想证实一下，您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 第七十三章 夏收毕 周彧沉默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章瑾之立刻竖起三根手指：“大人，属下对天发誓，若是泄露出半分对安安不好的事，五雷轰顶，永堕阿鼻地狱！” 周彧回头看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倒也不必这样说。你只需要忘记这一切便好。” “是！”章瑾之立刻说道，“我本来便什么也不知道！” 周彧这才轻笑一声，抬脚走进了一户人家，章瑾之紧紧跟随。 如此这般，到了天完全黑透，又走访了四户人家，二人便去了陈九叔家。 路上章瑾之还说：“咱的人留下来一个帮着赵家夏收就够了，还是让赵虎跟着一起去吧，对外就说安安舍不得舅舅。” 毕竟周彧跟人家非亲非故的，把人家的娃娃就这么直愣愣带走，影响不好。 周彧觉着有理，便答应了。 陈九叔正躺在院子里摇椅上，扇着蒲扇纳凉。 原先还不觉得，自从周彧等人搬走了，他左邻右舍也没有人，白天还好些，一到了晚上，那可真是寂寞啊！ 如今乍见周彧二人，立刻便站了起来，笑呵呵问道：“周大人，章先生，你们咋这个时候过来了？” 如今蚊子不多，坐在院子里聊天正合适。 陈九叔把自己的摇椅让给周彧，又给章瑾之搬了个小杌子，自己也拿了个草墩子坐下。 周彧便道：“方才和章先生在村子里转了转，如今各家的情况都好了很多。” “是啊是啊，”说到这个，陈九叔便是抑制不住的骄傲，“俺们屯子的人心可齐了！ “大家有劲儿一处使，这日子哪有过不好的道理？ “而且，养了这大半年，原先没啥力气的人也能干点活了。 “如今屯子里岁数最大的就是我这糟老头子，其次就是王家大妹子。 “就我俩，也能挑得动水啦！就是不多，每次只能半桶半桶来。 “反正不管咋说，绝对不给乡亲们拖后腿！ “我和王大妹子商量过了，等夏收的时候，俺俩一个负责去打麦场那边铺开麦子，一个就负责给乡亲们送水。 “三伏暑天，不多喝水，忒容易中暑！” 周彧含笑听他说完，这才说：“我明日又要出门了。这一次，章先生仍然留下，我再给你们多留几个人，一则保护庄稼，二则也帮着夏收。 “等开镰的时候，九爷一定要记着招呼一声。 “这几日我转着，应该是咱屯子先收，帮咱这边收完，他们再去周边的村子帮忙。” 陈九叔本想拒绝，又想着毕竟是周大人一番好意，而且粮食这东西还是落袋为安，便答应了下来，再三道谢。 周彧又问了问屯子里的其他事，眼看着夜色越发浓了，便起身告辞。 这一次，因为没有声张，除了赵家人，便没其他人送行。 周彧一行人趁着天还没亮，便悄悄离开了桐树屯。 彼时安安还没睡醒，便先让赵虎背在了背上，他的行李由徐侠背着。 赵大婶和秦瑛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慢慢往回走，赵大婶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这回不知道要走多久……我这心就像是被摘走了似的！” 秦瑛默默无语，心里却也是酸酸涩涩的。 但盼着他们此行顺利，早去早回。 两人回家便洗手做饭，煮了一大锅稀饭，蒸了一锅窝头，又煮了一锅菜。 等吃饱，饭菜也都凉了，便装在敞口坛子里，吊在水缸中。 然后又喂了兔子，戴好草帽，扛着锄头，背着筐，就下地了。 今儿没轮到她们去集体田，就去了自己新垦的荒地。 这干起活儿来，离别的愁绪就被淡化了。 天一亮，到地里的乡亲渐次多了起来，有人没看到安安，忍不住问：“今儿安安咋没来？是不是去找周大人玩儿啦？” 他们都知道安安喜欢黏着周彧，而周彧也很喜欢安安。 赵大婶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这不是周大人又出门了嘛！安安舍不得她舅舅，非要缠着跟了去。 “我们没法子，只好和虎子商量，先带着她走，等她睡着了再给送回来。” 乡亲们便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咱安安真是可人疼！这见惯了，一见不着，还真是不习惯。” “等送回来可得好好哄哄，一准儿哭鼻子！” 赵大婶含糊应了，大家彼此去干活。 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安安被送回来，便又有人上赶着来问了。 赵大婶装模作样，跳着脚把赵虎骂了一通。 秦瑛把眼睛揉红了，劝道：“娘，你也别怪虎子了……这出了门，就不由己了。 “再说，他若是把安安送回来，这么一折腾，说不定就耽误了周大人的事了。 “万一惹了周大人不高兴，虎子往后可就没机会出门了。” 众乡亲也劝，赵大婶这才渐渐不骂了。 也因有了这一出，便没人再提安安跟着周彧出门这件事了。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很快就到了夏收。 桐树屯的人齐出动，三天的时间就把麦子全都割完送到了打麦场，粗粗碾了一遍。 周彧留下帮忙的人已经去了周边的村子。 好在没雨，不存在抢收抢种一说。 第一遍碾完，把麦秸楼走，堆在一旁，先把麦粒用推板推起来，然后转移到另外的晒场晒干。 麦秸重新摊开，碾第二遍。 没什么劳动能力的人则在地里捡麦穗，保证一根都不会遗落。 又忙了三天，麦秸里已经再掉不出一粒麦子了，才在打麦场垛好，这可是极好的引火之物。 麦子又晒了两天，放在嘴里一咬嘎嘣脆，这才算是晒好了。 于是装袋称重，立刻便分发下去。 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原因无他，收获的小麦比种下去的麦种大了许多呢！ 大家都在商量着，回去就磨了面粉，吃一回二合面的饺子！ 反正菜都是现成的！ 赵大婶和秦瑛却没这么想，家里少两口人呢，吃好东西都没心思吃。 又有人过来同她们打商量：“你家第二窝兔子也不小了，是不是能给我一对，我也不占便宜，拿二斤麦子来换，咋样？” 第七十四章 挨训斥 这一次共有三只母兔子产崽，共得了十七只兔崽子，眼瞅就要满月了。 所以，现今赵家一共有二十二只兔子了。 章瑾之那边的兔子也下了一窝，共四只，三公一母。 赵大婶和秦瑛一商量，兔子抱窝挺频繁的，她们养多了也养不起，便答应了下来，最后家里只剩了三对兔子。 章瑾之觉得自己那边留两对就够了，这样就多出来两只公兔子。 再养下去也没意思，跟陈九叔说了一声，在村中央架了两口大锅，把两只兔子炖了，加上大量的白菜萝卜土豆，每个人都能分到满满一大碗。 桐树屯再次沸腾了。 同时村民们也都下定了决心，这次是没赶上，等下次赵家的兔子再下了崽儿，一定要去捉一对回来养，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 分完粮，又开始夏种…… 夏种结束后，还没等喘口气呢，原先捉了兔子回去养的，便有三家找了回来，跟赵大婶和秦瑛愁眉苦脸地道：“你说这兔子这就这么难养呢！我家的一对儿，死了俩。” “我家那一对儿也死了一只，还有一只被耗子给咬死了！” “我家那兔子自己挖了洞跑了！” 赵大婶先是表示了同情，然后又跟他们说：“这养兔子也得精心。你们瞧瞧，我们家为了搭做兔子窝，都快搭进去半拉院子了！ “早先不是就给你们说了么，我们先往下挖了一尺，然后垫了石头，再铺土，周围也都是用石头围起来的，兔子会盗洞，又怕冷，窝里不能有青草青菜啥的……” 她把自家养兔子的经验又不厌其烦说了一遍。 这三家人互相看看，最终王三嫂不好意思地开口：“赵婶子，俺们来呢，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当时是二斤麦子换的兔子。 “这眼下兔子都没了，就琢磨着，能不能退……多少给退点？” 赵大婶脸色难看起来。 正要反唇相讥，却被秦瑛拦下了，秦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说：“婶子大娘，嫂子们，当时换兔子的时候，咱是提前说好了，我们不包活。 “不过大家乡里乡亲的，平日里也多承你们照顾，既然你们提出来了，我们咋能不退呢！ “不过，这事儿吧……只能出一次，下次要是我们不肯跟你们换，还请你们别生气。 “那，你们说吧，想退多少？就算是全退，我们也认。 “另外，再拜托你们一件事，回去之后麻烦跟另三家换了兔子的也说一声，要是不想养了，随时可以过来退。 “往后啊，我们家的兔子就不往外换了。 “原本换兔子这事儿就是瞒着安安的，要是安安回来知道了，还不知道咋闹呢。”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倒把过来的三家人闹了个大红脸。 最后还是王三嫂说话：“唉！这都是穷闹的！咱也是饿怕了！要不然也干不出来这没脸没皮的事儿。 “这样吧，就退一半，多了我们也没脸要。” 秦瑛又看那两家，见他们没意见，才和赵大婶去称了麦子交给他们。 赵大婶叉着腰站在门口大声喊：“下回可别来我家捉兔子了啊！我们养不活呀是咋滴？这帮人还帮出事儿来了！ “一斤麦子换一只兔子，也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章瑾之隔着墙头问：“赵嫂子，这是咋啦？” 赵大婶便绘声绘色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还强调：“瑛子还跟我说，乡里乡亲的，别计较那么多。 “我今儿不计较，明儿不计较，后儿个，谁家捉去的兔子养不活都得赖到我头上来是不是？” 章瑾之口中啧啧两声：“从来只听说银货两讫，再不相干，从来没听说过隔了好些日子不退货来要钱的。”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陈九叔耳朵里，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去退麦子的那三家，连同已经拿到麦子的三家，都被叫到了他院子里。 老头子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拐棍用力戳着地，骂道：“你们咋眼皮子浅成这样！ “咋好意思来的？你们拉出来的屎还能缩回去？ “连章先生他们都知道了！丢人丢大发了！” 王三嫂嘀咕道：“赵婶子这个大嘴巴……” “谁大嘴巴？我看你最大嘴巴！”陈九叔一点都不耳背，呵斥道，“你干出来这没脸没皮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是不是觉得没都要回来还是看在乡亲一场的份上？ “那你就没想想，要不是看在乡亲一场的份上，虎子娘跟你们换不换？ “人家自个儿不会养？养大了吃肉不香？ “就他们养的这些兔子，一个月吃一回都吃得起吧？ “好心好意换给你们养，自个儿养不好了，赖人家！ “收成不好怨老天爷，自个儿长得不好怨爹娘，活儿干不好怨家伙事儿不趁手……合着就你啥毛病没有呗？ “你那么能，咋就连兔子都养不活？人家没告诉你该怎么养？ “凡事多往自个儿身上想想，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个操蛋样子！” 一众人都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陈九叔犹嫌不够：“人家章先生是读书人，没种过地，没养过牲口，没喂过鸡鸭。 “可你们瞅瞅，人家养鸡养兔子，哪样也不比咱差！ “就是种的菜也似模似样！ “人家不懂了就去问，不会了就去学，可没跟人抱怨过‘我咋干不好’‘谁谁谁没好好教我’！ “一群现眼玩意儿！往后谁也别去跟人换兔子了，没肉吃，就等着看人家吃肉的时候流哈喇子！ “别想着人家养大了兔子给你吃，凭啥呀？你是他们爹还是他们娘？ “要说你帮人家干活了，人家没帮你？！ “回头我就去跟章先生说一声，往后有啥好吃的，可别再想着你们了！ “吃着吃着上了瘾，还觉得人家该给你们吃了！这不是白眼狼是啥？！” 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我这老脸都被你们丢完了！亏我还在周大人跟前夸咱屯子里都是些好玩儿楞呢！我呸！今儿这不就自打嘴巴了！” 在场的，没一个敢吭声的，全都低垂着脑袋，脸臊得通红。 第七十五章 忙不停 陈九叔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问：“你们还有啥要说的不？” 众人互相看看，默默摇头。 “你们想一想！”陈九叔沉闷地吐出一口气，“大家都渴得要死了，得了点泥浆子还得计算着分几天吃。 “你突然发现水源了，你能先把井挖好了，水池子挖深了去喊乡亲们来挑水吃不？ “怕不是想守着水源，让人拿吃的来和你换吧？” 众人又互相看看，人人都觉得脸上发烧。 “再想想！”陈九叔声音沉冷，“如果是你们自己个儿找到了种蘑菇的法子，为了这脚上磨出了泡，手上磨破了皮，吃不下睡不香，光从山上往下背土就背了一筐又一筐。 “还得琢磨着怎么不生虫，怎么能多长，试验了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才成功了。 “你们愿意把这好容易才摸索出来的种蘑菇法子交给别人不？” 有那眼窝子浅的开始抹眼泪了。 陈九叔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赵家四口子运气好，可人家为啥运气好，你们想过没？ “你们呼呼睡大觉的时候，人家摸着黑也上山踅摸吃的，这山上早都被他们摸透了！ “换了是你们找到点吃的，会给别人分不？ “谁不知道多一口别的吃的就能省下一口粮食？敢情就你们是精的，别人都是傻的？” 陈九叔说得口干舌燥，又停下来灌了几口水，斜眼瞧着他们：“我说这么多，你们听进心里去了没？” 有个妇人吸吸鼻子走了出来，耷拉着脑袋道：“九叔，您说的，俺们都记在心上了。 “是俺们糊涂，俺们没良心！俺们再也不办这种腌臜事了！你老放心！” 陈九叔又睨着其余几人，那几人也纷纷表态。 陈九叔这才缓缓点头：“但愿你们这保证不是在放屁！行啦，都滚吧！家里没活儿干是吧？” 众人这才纷纷散了。 本来就都住得不远，这里发生的事，赵大婶也很快知道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笑着跟秦瑛说：“多亏你九爷明事理，要不然，咱孤儿寡母的不是擎等着吃亏？” “咱不会吃亏的，”秦瑛笃定地道，“明面上瞧着，他们是占了便宜，但长远看来，还是吃亏的。 “往后咱家吃肉，他们就只能眼馋了！” 她瞧了瞧隔壁，压低声音跟赵大婶说：“娘，就是章先生，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老人家是读书人，最是明理，又在周大人手下做事，眼见得这般不公的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哪能不管？ “只不过，如今有陈九爷出面平事，他也就不出头了而已。” 赵大婶仔细琢磨了琢磨，觉得非常有道理，“还是你看得明白！” 秦瑛只管抿着嘴儿笑。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静多了，赵大婶和秦瑛下地，还常有乡邻过来帮忙，两人百般推拒，别人只是不听。 忽忽又是数日，早种的玉蜀黍眼瞅着已经鼓胀起来，新种的那些幼苗才只有寸许长。 因为已经看到了赵大婶母女开荒种地的效果，所以桐树屯集中种地的时候也采取了间作的方法，在玉蜀黍地里同时播种大豆。 春播的土豆长势也很不错，只是还需要不断地去除草。 菜地里的菜收割一茬就分一茬，至于分到手之后是自留还是拿去接济亲戚，就是各家自己的事了，无人干涉。 赵大婶和秦瑛把分到的蔬菜大部分都焯水之后晒干收拢起来了，这些留着冬天吃，不管是炖菜还是做包子、饺子都是极好的。 才交七月，荒地里的玉蜀黍和大豆就能收了。 娘儿两个起早贪黑先把玉蜀黍掰下来背回家，然后将玉蜀黍杆子砍下来堆在地头，又忙着割豆子。 相邻地块的庄稼也到了收割的时候，好些乡邻又跑来帮忙，所以三亩地三天的时间就全部收完，地也翻整平整了，还有人问要不要帮着种菜。 赵大婶和秦瑛一商量，现在就种麦子委实早了些，要种别的又不合适，便打算种白菜。 民谚说“头伏萝卜二伏菜”，这个时候种白菜正合适。 但又有人劝：“赵嫂子，你们家白菜又不挑去卖，种那么老些干啥？我跟亲戚家淘换了些豆角、黄瓜种子，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拿点来，啥都种一点呗，也不耽误啥事。” 还有人说：“要我说，葫芦也能种点，嫩葫芦能吃，长大了晒干了不管是装水啊，还是劈开做水瓢都挺好。 “哎，就算是装点蔬菜种子也是极好的呀！” 赵大婶听人劝，先没管堆在院子里的玉蜀黍，同秦瑛去翻地。 翻地也有人来帮，除了村民，章瑾之也叫了俩人过来。 先把地里的玉蜀黍根都刨了，几乎一天就晒得干透了，一把火烧掉，再行翻地。 翻好地，划好垄，再挑水沿着垄沟浇水，水全部渗透下去才开始下种子、盖土。 完事之后，秦瑛和赵大婶又开始往地里撒碎草末，干草到处都是，唾手可得，因为都已经干到糟烂，不费什么力气就成碎末了。 有人不免问道：“他赵婶子，你们这是干啥呀？” “这么做保墒啊！”赵大婶一派淡定，“要不然，这么烈的日头，地面上又没个遮挡，晒一天都干透了，咱还得费劲巴拉挑水来浇。 “虽说俺们娘儿俩不怕辛苦，可院子里还堆着那么老些玉蜀黍，也是好容易才得的，万一叫老鼠给啃了，多心疼！” 章瑾之不住点头：“这个法子好！别人往后也可以用起来。” “这是俺瑛子想出来的！”赵大婶骄傲地道，“说起来也多谢章先生肯借书给她看，俺瑛子才会越来越聪明！” 立刻有村民跑来问章瑾之：“章先生，俺家那小子岁数也不太大，才十五岁，您说他能念书不？” “能啊！”章瑾之十分肯定地回答，“就算是七老八十了，只要想学，那就能学！” 那人不敢说清章瑾之教导，转而跟秦瑛说：“瑛子，你大拴兄弟也不算笨，能跟着你念书不？ “咱也不求他多出息，能多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就成！” 第七十六章 起思念 不等秦瑛说话，赵大婶抢先说道：“成！我替瑛子答应了！不过啊，他大娘，你也知道，现在忙到脚打后脑勺，那肯定是顾不上了。 “不如这样吧，等到猫冬的时候，没啥活儿了，你让大拴来，和虎子一起跟着瑛子识字，你说成不？” “成成成！”那人笑得合不拢嘴，“这有啥不成的，你们肯教就已经很感激了！ “那啥，听说跟着先生念书识字，也是要交钱的，咱现在一穷二白的，拿不出啥，家里现在倒是有些粮食了，那……我称豆子给你们做一板豆腐咋样？” 秦瑛轻笑道：“反正是同虎子一起教，不用这样客气的。而且，大娘，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大拴若是学得好学得快，那是他聪明，一点就通；但若是学得慢了，必然是我没什么经验，不会教人，大娘可不要怪我。” “唉！你这说的是啥话呀！”陈大娘把手一摆，“我都说了，只要大拴不做个睁眼的瞎子就成！ “我家的混小子啥德行我不知道？辛苦瑛子你多费心，能教会多少算多少！” 秦瑛这才放心。 立时又有人想把女孩儿送来给秦瑛作伴，“咱也不说识字了，闺女家家的识不识字都成。 “我就是觉得，瑛子那一手针线活儿好的没挑儿！ “从前就不说了，如今光景好了，我家二丫不是也能说婆家了么，要是针线上好些，说不定也能说个好人家……” 她悄悄看了一眼赵大婶，叹了口气：“我知道，那是你家传的本事，不能轻易教人的。 “所以我也不求二丫能学到你的真本事，只要比现在强那就成。 “三奶奶手里没别的，二丫她娘当年的陪嫁有一对银镯子，日子再难也没想着拿去卖，咋说也是她娘留给她的念想。 “如今三奶奶拿一只给你，你看……” “三奶奶，这可不行！”秦瑛慌忙拒绝，“等我闲了，您只管让二丫来就是了，横竖我也得给安安做衣裳，都是顺带的事。” 三奶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了，旁人也觉心酸，忍不住陪着落了几滴泪。 三奶奶夫家姓王，桐树屯王姓、陈姓、冯姓人数最多。 王奶奶比赵大婶年纪大不了太多，成亲早，辈分大，却命苦，十五岁产子，十六岁丧夫，辛辛苦苦拉扯儿子长大，娶了媳妇有了孙女，日子才刚安稳些，旱灾又来了。 儿媳回娘家借粮，三日未归，儿子去接，也没了消息，王奶奶央族人过去打问，才知道儿媳娘家根本就没见到人，这俩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后来吃人的传闻传开，大家才猜测，这两口子怕不是被人捉去吃了。 只留王奶奶和十岁的孙女相依为命。 说过这些，娘儿俩又去场里，把大豆处理好。 豆秧都是摊开的，已经晒干了，拉着磙子反复碾压，豆子便都从豆荚里蹦了出来。 挑开豆秧，将豆子再晒一晒，又去二次碾压豆秧…… 如此直至将大豆全部装袋运回家。 大家都忙，来赵家帮忙也是偶尔的事，还有大堆大堆的玉蜀黍也得娘儿俩收拾。 她们戴上草帽，坐着小杌子，开始扒玉蜀黍皮，有那青皮就丢去给兔子们磨牙，若是捉到虫子，放在破碗里，攒一攒，拿去隔壁喂鸡。 因只剩了她们两人，吃饭也变得凑合起来，只想着早些把这些玉蜀黍扒完。 扒干净的玉蜀黍摊在大笸箩里、院子的空地上晒干，玉蜀黍皮就叉到院外晒着，用来烧火煮饭也是极好的。 日头好，玉蜀黍晒两天就嘎嘣脆可以装袋了。 装好袋就立刻抬进地窖里。 两堆一人多高的玉蜀黍，娘儿俩从早起日头还没升起就开始剥，一直到天黑得什么也瞧不见了才收手，也忙了三四天才全部剥完。 这期间还挑水浇了两回菜地，轮值去村里地里一天。 免不了有人问这三亩地收了多少粮食，赵大婶只是说：“俺们娘儿俩昏头昏脑只顾着干活了，还没称过呢！ “唉，管他多少呢，反正多收了些，能多吃几日啦！” 别的村民也乐呵呵说道：“看到你们尝到甜头，我们也干劲十足，如今也都各自占好了地啦！只等秋收过了就种麦子。 “如今别的屯子也都有地种，土匪也被周大人给灭了，咱能放心大胆种粮食喽！” 提到周彧，少不得又有人说：“周大人这回走的日子又不短了吧？啥时候回来呀？” “就是，周大人不在，咱这心里总觉得没底。” “你们也别太自私了！周大人治下的百姓又不是只有咱！咱这沁县可大着呢！咱能有周大人照顾那么多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旁人议论且不说，这么一提，赵大婶和秦瑛原本强自压抑的思念可就再也压不住了。 只剩娘儿俩在院子里收拾兔舍的时候，赵大婶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虎子和安安啥时候能回来？小孩儿家忘性大，我真怕安安出去这一趟把我这个姥姥给忘了！” “那怎么可能！”秦瑛忙道，“咱安安不是那样没良心的！” “我知道！”赵大婶叹气，“咱安安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可是这一走这么长时间……” 秦瑛眼圈有点泛红，“我做梦都是梦见安安……” “当娘的就是这么牵肠挂肚，”赵大婶反过来又安慰她，“虎子虽然冒失，周大人却是个妥帖人，必定能照顾好安安的。 “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回来必定长高一大截，原先的衣裳就都不能穿了。 “这两日刚好有点空闲了，你偷空把她去年的棉衣裳拿出来改改，别到时候冷了接济不上。” 秦瑛赶紧答应：“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忽然手一顿，“娘，这兔子是不是要生了？” 赵大婶凑过去一瞧，“可不是么！赶紧的！挪窝儿，刚下的崽儿都娇嫩，别叫别的大兔子再给踩了！” 俩人小心翼翼把临产的母兔子挪到新垒的兔舍里，好在伺候母兔生产不是头一回，已经很有经验了，所以一切进展顺利，这一窝共得了七只兔崽。 第七十七章 远归人 同期有孕的兔子一共两只，这一只生后没两日，另一只也生了。 如此，这次共得了十二只幼兔。 赵大婶欢喜之余，又有点担心，问秦瑛：“瑛子，你说会不会再有人来抱兔子养了？” 秦瑛摇摇头：“往后的事说不准，但陈九爷才拍过大家，眼下应该没人来了。” “赵大嫂！秦姑娘！”章瑾之慌里慌张的声音传来，“你们来帮帮忙，我家的兔子也要生了！” 娘儿两个忙跑了过去。 章瑾之那边得了十一只小兔子，虽然毛色不一，好像个头也略小些，却全都是活着的，只是因为太小，还没睁眼，身上稀稀疏疏一层绒毛，肉粉的颜色，看不出可爱。 章瑾之不敢伸手，觉得太脆弱了，只在一旁远远地站着，看赵大婶和秦瑛托着小兔子吃奶。 犹豫了一阵，章瑾之道：“赵嫂子，秦姑娘，章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秦瑛笑着道，“您只管吩咐就是。” 章瑾之搓了搓手，“我们这里都是些粗糙的男人，照顾不来这刚生的小兔，不知道……” “这有啥的！”赵大婶爽朗地道，“俺们那边的新兔舍宽敞着呢！这俩母兔和两窝小兔先挪到我家去，俺娘儿俩先帮您养着。 “等断奶了再给您送回来，您瞧着，咋样？” “自然是求之不得！”章瑾之说着还给她行了个揖礼。 慌得赵大婶跳将起来，双手乱晃：“可不敢当！可不敢当！” 七月十五过完，日子好像突然就变得快了，转眼就是八月初。 这一日，赵大婶和秦瑛正在房檐下搓玉蜀黍粒子，就听街上有人喊：“周大人他们回来啦！” 赵大婶跑到院外拦住了那人：“冯老六，你打哪儿看见的？” 冯老六肩上还挑着一担水，闻言笑呵呵说道：“赵嫂子，我这不是挑水去来？大老远就看见道上来了一群人，那架势不是周大人他们能是谁？ “更不要说还有个小娃娃，必然是你家安安了！” 赵大婶扭头冲院子里的秦瑛说了一声，便朝着村口跑去，到了村口果真远远有一队人朝这里走来，打头那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可不就是安安么！ “安宝儿！”赵大婶喊了一声，便带了几分哽咽。这孩子迎风长，比离家时长高了一大截儿呢！跑起来都这样稳当了！ 安安一眼认出了赵大婶，一边大喊着“姥姥”一边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张开双臂扑进了赵大婶怀中，还在赵大婶脸上蹭了蹭，甜腻腻说道：“姥姥，安宝儿可想你了！你想安宝儿了没？” 赵大婶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想！天天想！做梦都想！” “姥姥不哭！”安安伸出白生生的小指头给赵大婶擦眼泪，“姥姥见到我不高兴吗？为啥要哭？” “姥姥这是高兴的！”赵大婶为自己辩解。 此时赵虎也跑了过来，高高兴兴喊了一声“娘”。 他这一趟出去晒得黑炭一般，对比之下，两排牙齿雪白，咧嘴一笑，显得憨傻可笑。 赵大婶擂了他一拳头，“好小子！又结实了！” “那是，”赵虎不无得意地道，“你儿子学了一身的好本事呢！” 赵大婶又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皱眉：“就是你这……挖炭去来着？咋就晒成这么黑了？都冒油了！” 说话间，周彧等人也都到了近前，这么一比较，赵大婶对儿子就更嫌弃了，人家都只是略黑了一丢丢，周大人好似都没啥变化，咋就他黑成这样？ 还好安安和离开的时候一样白白净净的，要是也晒成个小黑炭，回家少不得要给这臭小子吃一顿竹笋炒肉。 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还有周大人在，赵大婶总是要给儿子几分颜面的，同周彧等寒暄几句，抱着安安同他们一起进村。 村民们都听说了周彧回来的消息，几乎是倾村而动，全都迎了来。 安安一眼便瞧见了秦瑛，从赵大婶身上挣扎下来，转而投入了秦瑛怀里，跟她好一番腻歪。 周彧那边有众村民围着，不得闲，一直到了家门口，才同村民们作别，说是要休息。 村民们这才都散了。 安安到家先跑去看了兔子，一见到大大小小这么多兔子，眼睛亮的放光：“姥姥，娘！好多好多兔子啊！” 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百种兔子的吃法。 赵大婶立刻捉住一只公兔的耳朵提将起来，豪气地道：“吃！咱今天就宰兔子吃！” “娘，”秦瑛忙拦道，“他们都是赶长途回来的，肯定很累了，宰兔子又得放血又得拔毛，不知要闹到多早晚！ “我看今天晚上就简单吃点，明儿一早起来咱再收拾，干脆杀两只，反正咱家不缺兔子，再过俩月小的也都长大了。 “咱都做好了，给周大人他们那边送一只过去。” “哎哎哎，”赵大婶连声答应，“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安安不能立刻吃到兔子，也不吵闹，帮着姥姥拿菜帮子、萝卜缨子喂兔子，又看着姥姥清扫兔舍，一边问东问西，兴致盎然。 另一边，赵虎安置好行李之后，就去抱柴火，帮着烧火，秦瑛来烧饭。 周彧那边沐浴更衣之后到院子里来，瞧见了兔舍及里面的兔子，问：“瑾之，这是你养的？这么多！” “是啊，”章瑾之笑呵呵说道，“还得多谢赵嫂子和秦姑娘肯帮忙，要不然我们几个粗笨的男人可照顾不来！ “这几只小的虽然不够大，但也能吃了，嫩一点口感还更好，不如明日就宰两只吧！ “大兔子还得留着下崽。 “您这一趟出去也辛苦了，咱吃点好的，慰劳慰劳大家。” 周彧点头应下，又问：“你的菜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章瑾之笑呵呵说道，“自从养了兔子，连肥料都不愁了。” 不等周彧问，又说：“村民种的树养护得也很不错，成活率非常高，山上的野草野菜也多了不少……” “看出来了，”周彧面上带笑，“这一路走来，变化确实非常大。” 第七十八章 拒奖赏 而且这并不是单单一个村庄努力的结果，在桐树屯的带动下，周边的村落也都对种树之事极其上心，辐射到更远的村子。 距离水源近的主动多种一些，取水存在一定难度的便少种一些，但都在极力保证存活率。 而周彧推出种树成活的奖励之后，这种积极性就更高了。 周彧倒背着双手，目视远方，这一趟出去他们一共打了四十口井，基本上确定能出水后，安排好打井人手和后续事宜，便奔赴下一地。 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还去了与各县交界的地方打井，因与新安县关系最好，他们还深入了一趟新安县，帮着打了四口井。 回程选了另一条路，虽然有些绕远，但还可以帮更多百姓解决用水问题…… 辛苦是辛苦了些，但都是值得的。 当然，最大的功臣自然是安安。 唯恐有心人盯上安安，他在外甚至都不敢与安安过于亲近。 只是这一番辛苦不能让安安白费，他特意让人在京郊置办了三百亩良田，并西山的一座温泉庄子，将来若是安安随母进京，不至于没有落脚之处。 便是不住，留着收租也不错，将来也是一份体面的嫁妆。 嗯，这还不够，于安安的功绩而言，这点报酬太轻了，只是他目前也只有这么大能量，待缓过一口气来，再多多置办田产铺面吧。 章瑾之靠近几步，略压低声音问：“大人，您手头还有余钱么？足够支付给乡民的奖赏吗？” 周彧神色微微一僵，捏了捏手指，道：“可以暂缓几日，我已与周边诸县说好，他们稍后会匀些钱粮与我们。 “只是要提前与乡亲们说好才行。” “大人，”章瑾之面带微笑，“您可以不必为此事烦心了，问题已经被秦姑娘解决了。” 周彧面露疑惑。 章瑾之便解释道：“之前赵大嫂与秦姑娘和安安上山，挖到了一支野山参，年份不浅。 “人参钟天地之造化，乃是灵物，又当此天灾人祸之时，价格比之前翻了数倍。 “这一支参，换了足有白银万两……” 周彧皱眉，并无欣喜之色，只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章瑾之如实说了。 周彧面色一冷：“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才告诉我？” “大人息怒，”章瑾之拱了拱手，“只因您一直都忙，属下没找到时机来说此事…… “再者派人去寻找卖参的渠道也费了一番功夫，几番周折才算成功，是以今日才提起。” 眼见得周彧又要说话，章瑾之忙抢先说道：“大人，起先属下也是不肯要的，是秦姑娘说了那样一番话……” 周彧的怒气渐渐平了，他还以为是章瑾之擅自做主，主动索要，没想到是秦瑛执意要给。 沉吟片刻，道：“罢了，木已成舟，那便算了，下不为例。” “大人，”章瑾之惊喜抬头，“您找到解决银钱不足的法子了？” 周彧心头一堵，闷闷地道：“还没有。”虽然周边各县答应给他一些钱粮，但大旱近四年，各县都被折腾得够呛，能拿出来多少？ 只怕还不如他去九皇子那里打秋风讨来得多。 章瑾之幽幽叹了口气：“您的私蓄可是也都没了啊！” 周彧也不免有几分沮丧，何止他的私蓄，连他娘临终时分给他的那部分嫁妆也都填进去了。 但，仍旧是杯水车薪。 章瑾之少不得又安慰几句：“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各处的情况都已经好转许多，相信，咱们很快就能渡过难关的。 “您看，这不是各地的生产都在逐步恢复么，只要民生有望，其他的便不成问题了。” 周彧缓缓点头，只是情绪到底提不起来了。 晚饭过后，周彧去处理积压的公文，陈九叔拄着拐来了。 其实他的身体十分硬朗，根本就用不到拐棍，但自从发现拐棍用来打人非常顺手之后，他便拐棍不离手了，不管何时何地，遇到那些想要闹事的人，拐棍一扬，立马儿就消停了。 周彧命人将他请过来，亲自让座。 陈九叔赶忙摆手：“大人折煞小老儿了！” 仍请周彧上炕坐了，自己坐在炕下的板凳上，先跟周彧道了辛苦，慢慢说到了正事上：“大人，您回来之前，小老儿就把乡亲们都叫到一块儿说好了。 “咱屯子里一个提反对意见的都没有！” 周彧面含微笑：“九爷，您说的是什么事？” “先前大人不是许下种树成活给奖赏么，”陈九叔乐呵呵地道，“这是大人心善，想多给俺们一个进项。 “但是，这年月，谁都不容易。大人您鼓励俺们种树，还不是为了俺们自个儿好？ “本是为俺们自个儿挣命的事，哪有道理让您来掏钱的？ “所以俺们一致决定，俺们不要这份奖赏了，您留着用在刀刃上吧，都知道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周彧对此十分意外，“九爷，既然是已经答应好的事，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您放心……” “大人，”陈九叔赶忙摇手，“俺们屯子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全都倚仗大人，俺们属实不能得寸进尺了。 “小老儿没什么见识，只同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人心啊，都是不知足的，今儿大人给了粮，明儿大人又帮着打走了土匪，后儿又给大伙儿吃骨头汤，还帮着那种蘑菇的法子传了出去…… “所有人都习惯了大人接济，大人照顾，便想着大人还能给更多，便觉得大人给再多都是应该的。 “可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啊！救急不救穷，您保了俺们一条活命，剩下的路就该是俺们自己来走了。 “是，您是俺们的父母官，管俺们是您的职责，可俺们并不是您治下唯一的百姓啊！ “沁县这么大，所有人都要顾及到，您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没道理，您爱护俺们，俺们反过来倒不体谅您了！ “俺们日子过得下去了，可过不下去的不还多着呢？ “这些钱，您拿去救济那些人吧，大家伙儿都好了，这世道才能好起来。 “若是让人生出不平之心，怕是早早晚晚还要闹乱子。” 第七十九章 炖兔子 周彧没想到一个乡野老汉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起身冲着他深深一揖。 慌得陈九叔忙站了起来，口中只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这使不得呀！” 周彧扶着他坐下，由衷地道：“难为九爷能这样替我着想。” 陈九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小老儿也是有私心的。您想，我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哪懂得什么大道理！ “只是之前发生了一件事，让小老儿不得不多想一些……” 便把之前训斥村民的事同周彧讲了一遍，然后感慨道：“一个村子况且如此，何况整个沁县！ “有些事情还是得在发现苗头的时候掐灭，要不然等成了气候，不光难以平息，而且影响也忒恶劣。” 顿了顿，又道：“大人鼓励乡民种树是好事，自从这事儿传开来之后，乡亲们种树的积极性的确高了很多。 “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这是俺们自个儿的事，哪有给自己个儿干活儿还要让您给工钱的道理！ “您抬举俺们，俺们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话说到这份上，周彧便不好再坚持，起身再次一揖，“那就多谢九爷了！” 陈九叔自觉办成了一件大事，心情舒爽，见周彧炕桌上还有大堆文书，便起身告辞：“扰了大人这许久，小老儿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不好意思地补充：“大人，方才那一番话，也只能代表俺桐树屯，别的屯子，我可管不了啊！” 周彧忍不住笑了，“知道，你们村子能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陈九叔乐呵呵出门，周彧送到大门外，眼见他走远了才折回来。 还没等进屋，便听见“咯咯哒”一阵叫，章瑾之刚好在鸡舍边添水，抬眼一看，登时就笑出声来了：“下蛋了！下蛋了！” 扭头跟周彧报喜：“大人！你们这一回来，真是好事连连啊！这母鸡竟然下蛋了？” “真的吗？”院门口传来安安奶声奶气的声音，紧跟着便哒哒跑近。 章瑾之走进鸡舍，把手探到鸡窝里，把还带着温度的鸡蛋拿到手里，托着展示给周彧和安安看。 安安喜得直拍手，嘿嘿，这是她做的好事啦！要不然这母鸡还得再等一两个月才能生蛋呢！ 周彧把鸡蛋塞在安安手中：“拿回家，让你娘给你做了吃，这两只鸡能长这样好，你功不可没啊！” “是啊是啊！”章瑾之乐呵呵配合，“小安安呐，确实都是你养得好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还是按你的法子抓虫子喂鸡，不然这两只哪能长这么好！” 安安骄傲地挺起小胸膛，笑眯了眼睛，虽然本统也知道这是我的功劳，但你们这样说就是让人很开心哦！ 周彧拉着她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娘说怕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安安晃了晃小脑袋，“娘给我洗了头，香香的哟！” 周彧不免有几分愧疚，这一次出去，队伍里没有成年女子跟随，他们一帮男人照顾一个幼儿，自然没有多么精心。 但安安这孩子极乖，从来不哭闹，便是错过了饭点或是吃得差一点她也从无怨言。 相反，有她在，他们还能时不时多一点补给…… 周彧弯腰把安安抱了起来，诚心诚意地道：“这一趟辛苦你啦！” “周叔叔才是最辛苦的！”安安搂住了周彧的脖子，小脑袋在他头上蹭了蹭。 周彧这段时间每日最多只能睡两个多时辰，有的时候还需要熬通宵。 除了处理打井事宜，还要帮忙解决当地的各种问题，同时送来的县里其他人处理不了的公文也需要他酌情批复…… 要不是她暗中照顾，如今帅大叔就要瘦成一根麻杆喽！ 唉，本来就对娘没啥吸引力，再瘦脱了相，最大的优点也没了，就更没吸引力啦！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安安知道周彧公务繁忙，就挣扎下地，同章瑾之又去看兔子。 周彧堆积的公文比较多，后续还有其他事要忙，只能先进去继续批公文了。 安安咧着嘴笑：“章爷爷，兔兔养得好哟！” “嘿！”章瑾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要说你才是最大的功臣！要不是你在山上发现了兔子，咱哪有兔子养？ “第二个功臣是你娘和你姥姥，她俩养兔子都成行家里手了！要不是有他们在，这边院子里哪能有这么多兔子！” 安安美滋滋，她回来之后，会更好哒！ 看了一阵兔子，隔壁呼唤，安安与章瑾之作别，又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周叔叔，我走啦！” 便又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回隔壁院子了。 看到她手里的鸡蛋，赵大婶和秦瑛都没舍得责怪，只让赵虎去把做好的菜给隔壁端了两碗过去。 次日一早，赵虎和赵大婶就开始宰兔子、褪毛。 血腥气直往隔壁钻。 周彧和徐侠去外头晨练回来，闻到这股味道，不由自主就往赵家去了。 院门开着，二人一眼便看到了里头的情景。 赵大婶见他们过来了，慌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又说：“俺们家今儿杀兔子，周大人中午叫人别做饭了，等炖好了，给您送过去。” 赵虎也龇着大牙笑：“我姐手艺可好了！” 周彧忙道：“我们那边也有兔子，原本也打算宰杀两只的……” “我们这个是大兔子，”赵大婶笑呵呵说道，“比那小兔子能多几两肉呢！您就别推辞了，这回虎子带着安安一同跟您出去办差，定然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俺们这穷家破户的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您要是不肯收，可就是看不起俺们啦！” 周彧只得应下。 因他留下来众人拘束，所以简单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待到炖的时候，问题又来了，一只兔子连菜带肉就是一大锅，可赵家只有一口大锅。 赵虎挠了挠头，道：“我去问问章先生吧，要不然就我姐去他们那给炖算了。” “这倒也行，”赵大婶推了推秦瑛，“咱把材料都准备好，只费他们一点柴。” 安安在一旁也不停地点头“嗯嗯嗯”，少数服从多数，秦瑛只好答应。 第八十章 提草案 周彧自然是没意见的，还打发了徐侠去烧火。 热锅凉油，先把调料丢进去炸，霸道的香味瞬间飘散开来，紧跟着下葱姜蒜，待微微焦黄便下入兔肉翻炒。 味道越发香浓，徐侠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秦姑娘，你这手艺真是顶呱呱！” “乡下做法比较粗糙，”秦瑛抿嘴儿笑道，“不过是图吃个过瘾罢了。” 翻炒完毕，加入几乎一锅热水，叮嘱徐侠大祸烧开再转小火慢慢炖：“这兔子老了会比较柴，多炖一会儿更容易软烂。 “再者，我们乡下这灶容易火大，水下去得快，你时不时瞧着点，差不多了我来下菜。 “另外，那边我们都和好了面，咱贴饼子吃，你们不用管，一会儿我不过来也让我娘过来。” 徐侠答应一声，高高兴兴烧火。 秦瑛回去把自家的兔子也炖上，然后用小锅烧了一锅卤水把两只兔头卤了，特意加了一点山茱萸，增添风味。 他们不知道，隔壁章瑾之也在同周彧说吃兔子的事，“陈九叔还特意找到属下，再三叮嘱，往后养大了兔子只管自己吃，不要再分给村里人了。” 周彧微微颔首：“若是因我们给村民们造成嫌隙，反为不美。 “不过，我瞧着隔壁的兔子养的着实不错，不光比咱们这边个头儿大一些，而且毛色也更鲜亮。 “我想着，他们若是真的能把养兔子的法子推广开来……” “大人！”章瑾之急忙打断他，“您瞧瞧，之前要不是闹出那么一桩事……” “你先别急，”周彧抬手制止他，“这件事自然是想好了才能做。 “来领养兔子的人家必须在长者和众村民见证下留下字据，这样两下里都安心。” 章瑾之低叹了两声，“大人是一番好意……” 周彧搁下笔，叹了口气，“瑾之啊，虽说现在大家手里都有些粮食，不至于忍饥挨饿了，但是这肚里始终是缺油水的，山里冬天又冷。 “若是养了兔子，不光能给肚里添点油水，兔皮到了冬天还能派上大用场。 “你也知道，兔子繁殖特别快，若是养好了，可真是能给百姓们带来莫大的好处。” “您说的也是，”章瑾之缓缓点头，“不过，您还得和隔壁好生商议商议，之前那事闹得，人家娘儿俩心里也不舒服。” 等过了快一个时辰，秦瑛过来把菜下进去，撒了盐，将饼子也贴上了，估摸着他们这里人多，恐怕不够吃，就说等会儿会让赵大婶过来帮忙烙几张饼。 才要走，周彧走了出来，叫住她：“秦姑娘，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秦瑛不明所以，但还是问：“您请说。” “关于养兔子的事……”周彧才起了个头，就见秦瑛秀眉微皱。 “大人，”秦瑛福了福，打断了他，“不瞒您说，这件事我也思量许久了。 “我写了个草案，等会儿拿给您看，您若是觉得可行，便由您牵头来做。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点拙见，若是不可行，就当博您一笑吧。” 周彧眼眸微微发亮，唇角也浮现了一抹笑意，很爽快点头：“好，静候佳音。” 秦瑛又福了福，起身回家。 没一会儿赵大婶端着面盆过来，顺便把秦瑛起草的养兔计划草案拿了过来，还忍不住说：“这段时间俺瑛子有空了就写几笔，先是在小石板上写，改了不知道有多少回，改好了，才同章先生借了纸笔誊抄下来……” “唉，农忙的时候就不说了，这过了忙的时节，其实每日里也不得闲。” 周彧冲着她行了个礼，吓得赵大婶差点把面盆扔地上，结结巴巴说道：“那啥，我就是说几句实话……瑛子……瑛子这孩子……不容易哇！” “我知道，”周彧一派严肃，“您放心，这件事我会仔细斟酌，到时候也必不会让秦姑娘处于风口浪尖！” 赵大婶连连点头，赶忙过去烙饼。 周彧则给章瑾之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到里屋。 章瑾之赶紧小声说道：“属下见秦姑娘颇有读书的天分，便给她送了书和文房四宝过去，她一直不肯要，书只是借阅，其余的都还了回来。” 周彧微微颔首：“知道，没说你不作为。” 他展开草案细看，一边看着，忍不住击案叫绝：“好！” 章瑾之忙探过脑袋，伸长了脖子也看，越看眼睛睁得越大，“好哇！好个秦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如此一来，各种争端也可免除了！” 周彧满面笑容：“确实！”不过细节方面还需要完善一下，但这就不必拿出来说了。 他铺开纸张，开始誊抄，一边把自己增添的想法加上去，写完之后章瑾之赞叹不已：“如今就更好了！” 外头忽然传来徐侠欢快的叫声：“好啦？”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是成了。可以安排吃了。你们忙着，我就先过去啦！” 周彧迈步从里头出来，笑着同赵大婶说：“赵婶子，您同秦姑娘说一声，她的提议甚好，过两日我便会公布出去。” 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忽然又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瑛子让我同大人说一声，两只兔头都卤了，别人不给还行，但陈九叔和王婶子对我们家帮助良多，所想给他们一人送一只兔头。” “连我都是吃的你家的，”周彧忍不住笑了，“这等事本不必同我说。” “那不行，”周大婶忙道，“原是说了送大人一只兔子的，结果少了一只兔头，咋也得说一声才行。” 周彧便道：“好好好，你们只管送就是。这一顿你们请，回头我们是必定要回请的。” 赵大婶乐呵呵回家，第一时间便把周彧允准秦瑛设想的事说了。 秦瑛也非常高兴。 赵虎不明白，追着问：“啥事啥事？” 安安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跟着问：“啥事啥事？” 赵大婶挨个儿在他们脑袋上敲了一下：“咱先摆桌子，一边吃饭一边说！” “我知道！”安安举着小手，笑嘻嘻说道，“一定是好事，大好事！我娘最棒啦！” 第八十一章 有利图 原本秦瑛特意给安安做了白面馒头，可安安非要和大家一起吃，抓起个玉蜀黍饼子就咬了大大的一口。 他们家的玉蜀黍面是经过反复碾磨的，已经非常细，大碴子都留着熬粥了。 因此即便是纯玉蜀黍面的饼子，吃起来也没有那么粗糙。 何况还有炖的鲜香软烂的兔肉。 安安啊呜吃了一大口肉，小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含糊糊夸赞：“好吃！” 赵虎也埋头大吃，吃了几口，又催着问：“娘，姐，到底啥事，你们快说呗！” 赵大婶骂道：“就等不及吃完再说？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赵虎嬉皮笑脸地道：“您告诉我我不就不再问了嘛！再说了，不是您说的吃饭的时候告诉我吗？” “就是！”安安也在一旁点着小脑袋，为了早点知道，她都超常发挥了，快要吃饱啦！ 赵大婶气乐了。 秦瑛只好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把养兔子的事，写了个章程出来交给周大人了。” “姐，”赵虎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把饭碗一搁，就拉着秦瑛的袖子问，“怎么个章程？你仔细说说呗！” “嗯嗯嗯！”安安也使劲点着小脑袋。 秦瑛笑着摸了摸安安的头，才慢慢说道：“先前你们不在的时候，咱家兔子下了崽儿也有乡亲过来抱养……” 她把之前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气得赵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也太欺负人了！” 安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蕴满了怒气，早知道都是白眼狼，她就不给他们帮忙了！ “别气啦！”秦瑛倒是心平气和，“陈九爷已经帮咱们把事儿给平了，他们后来都给咱道了歉，我和娘种了那么多地，本来是忙不过来的，都是他们时常来帮忙，才没耽误事儿。” 舅甥两个齐齐“哼”了一声，仍旧不痛快。 秦瑛叹了口气：“十根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齐，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性了。 “大家都在一个屯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总不好闹得太僵。 “要不然有谁在背地里出个坏心眼儿，可就够咱受的了。 “咱家母兔子下崽勤，用不了多久，咱家这院子就都养不下了。 “就算咱能吃，也不能天天吃，那还不招出一屯子的红眼病？ “别人来抱养，咱也不好全都拒绝。 “可咱会养，咱养得好，换了别人家就未必了。 “不管咱咋想，只管想想周大人是咋想的。 “周大人自然是希望治下的百姓全都能吃饱穿暖，如今咱这一片，已经不怕渴死饿死了，接下来就是要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了。 “若是没有咱养兔子成功的例子倒也罢了，如今眼看着咱家的兔子越养越好，周大人能不动心思？ “他治下一人、一户过上好日子不算什么，若是全都能过上好日子才算称心如意。 “所以他必定是盼着咱家把养兔子的法子推广开来的。 “这个事儿，与其让周大人先开口，不如咱自己先提出来，如此这般，还能在周大人跟前卖个好，能得他多几分看顾。 “不说别的，虎子的前程就不必发愁了。” 赵虎咕哝道：“可我也不能让姐受委屈啊！” “姐不委屈，”秦瑛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虎子，姐还没说完呢。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光会给周大人解了部分忧愁，也能给咱整个屯子带来莫大的好处。 “乡亲们承了咱的恩情，往后必会多照顾咱们几分，将来咱们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这恩情啊，可不是一时的，而是不断延续的。” 她又在安安脸蛋儿上轻轻摸了摸，“因为只有咱们好了，他们才能好。” 赵虎抓耳挠腮起来，“那到底是要咋样啊！姐！你快说！急死我了！” 赵大婶给了他一巴掌，“刚还说你长进了，半天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秦瑛笑了笑，道：“我同周大人说，咱家可以帮屯子里的人一起养兔。 “屯子里划一片地出来，大家集体修盖兔舍，挑选了人专门负责打菜打草、巡逻，咱家做总负责，检验各处是否合格，具体照料兔子。 “每一批成兔出栏，留够种兔之后，都可以拿一批兔子出来给村民们分，当然仅限于现有的村民，往后不管是回迁的还是新搬来的都没有这个优待，想要吃兔肉就只能自己掏钱或者粮食来换。 “清理出来的兔子粪便集中处理之后，也平均分给现有村民肥田。” 赵虎急切说道：“可是这不公平啊！咱提供种兔，咱负责养兔，却没有半点优待？这也太吃亏了吧？” 赵大婶呵斥道：“你急什么！你姐还没说完呢！” 赵虎便嘟着嘴继续听秦瑛说，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秦瑛娓娓道来：“咱家自然不能出白工。所以我请周大人做主，给咱批十亩荒地，并且叫人帮咱整理好，这十亩地就永远是咱家的财产，而且永远不纳田赋，算是咱家的‘永业田’，世代相传。 “咱家名下的其他田地便和乡亲们都一样了。” 黑山一带的百姓傍山而居，其实田地并不算多，像桐树屯这样的算是耕地多的了，但从前也只是人均二亩地而已。 而秦瑛和安安都是没有耕地的，她们还没有正式落户，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黑户，只是因为世道乱，没人管而已。 人死户销，耕地返还朝廷，所以赵家原本就只有赵大婶和赵虎名下的四亩地。 而郭家那边，也只剩了郭温和郭妮儿名下的四亩。 秦瑛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摸着安安的头说：“我还请周大人帮忙给我和安安落户，从此之后，咱四个人才算是真的在同一个户帖上了。 “啊，对了，说到这个，咱还得给安安起个大名儿才好。” 赵虎兴奋起来：“既然落在咱户上，那安安理所应当该跟着咱姓赵，就叫赵平安！好听又好记！” “你这个混小子！”赵大婶忍不住又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这是你姐的闺女，你姐说了算！” 赵虎便眼巴巴望着秦瑛。 第八十二章 送兔头 秦瑛低头看着安安，轻声问她：“宝儿，你要跟着娘姓，还是跟着舅舅姓？” 安安眼珠转了转，语不惊人死不休：“跟周叔叔姓！” “你这孩子！”赵大婶吓得伸长胳膊去捂她的嘴，“咋啥话都往外冒！这要让外人听了去，你娘可咋办！” 安安躲过她的手，伸了伸舌头，晃着手表示：“不说啦！不说啦！” 秦瑛不忍责备，却还是认真跟她说道：“安安，这个世道对女人的要求很严格，这不是我们一个人两个人能抗衡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行为做事就必须要格外谨慎。 “除非有一天，我们拿到了话语权。” 赵虎一脸茫然，安安虽然懂却也还是装出不懂的样子，和舅舅一样看着娘亲。 秦瑛严肃说道：“也就是说，女人要站得足够高，权力足够大，说话做事没人敢反驳，那时候才能让这个世道为我们让路。” 赵虎喃喃道：“这也太难了……” “近来读书，”秦瑛神色平静，“常从书上看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吃得了别人吃不下的苦，才有可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收获。 “当然，现在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我只想竭尽全力，让咱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且还没人敢明着暗着给咱使绊子。” 安安用力鼓掌：“娘！好棒！娘最棒！” 秦瑛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是安安给了娘最大的底气。” 赵大婶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赶紧吃吧，等会儿都凉透了。” 秦瑛也露出轻松的笑意：“是啊，赶紧吃吧，大略的也都说完了，周大人觉得可行，会补充一些细则进去。咱只管等着他的好消息就是了。” 同一时间的西邻，却没急着吃饭，周彧把自己誊抄好的《养兔概略》拿出来给众人传阅，众人都忍不住击掌叫绝，纷纷说道：“若是此法推广开来，不久的将来，整个沁县都不愁没肉吃，也不愁过冬难了！” 周彧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摆了摆手道：“要想让整个沁县完全解决缺肉吃，少过冬衣物的困难，光靠养兔是不够的。 “兔肉虽然好吃，却也不能常吃，食用的禁忌也比较多。其实不如鸡鸭肉的食用价值高。 “但目前来说，我们没有更实用的办法，倒可以先试一试养兔。 “秦姑娘已经把养兔过程中会遇到的困难和麻烦都说明白了，接下来咱们就要先帮着把这件事立起来。 “等过一二年，乡下的情况好一些了，再帮着他们养猪养羊。” 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大人，养羊也就罢了，羊肉鲜美，羊皮也可用作保暖。 “但这猪……既肮脏，又难吃……” 周彧微笑摇手：“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猪若养好了，适当烹调，极为美味。 “至于说肮脏……如何豢养都是由人来决定的，你将它置于肮脏之处，它必然不能洁净；你若将它置于洁净之处，它又如何肮脏？ “而且，养猪对于乡下积肥非常重要。 “只是要时刻注意，莫发生猪瘟，也要跟百姓们普及，遭瘟的禽畜是绝对不能吃的。” 章瑾之笑呵呵说道：“还是大人想得长远！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医了我等这馋疾！”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周彧也跟着笑，当先举箸。 秦瑛卤好的兔头没急着给陈九叔和王奶奶送，因为那兔头需要时间长一点才能入味。 只是炖兔肉霸道的香气传遍了整个桐树屯，好多人羡慕的眼泪都从嘴角流出来了，却再没人敢说什么风言风语。 下午的时候，卤兔头做好，秦瑛捞出来分别装好，让赵虎给送去。 赵虎特意挎着篮子，扛着安安就出发了。 路上还特意把瓦罐的盖子掀开，让卤肉的香味到处飘散。 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乡民拦住了，一边探着头往篮子里看，一边问：“虎子，你这是干啥去？这是啥呀？咋这么香呢？” “给陈九爷和王奶奶送肉啊！”赵虎笑眯眯说道，“我姐做的卤兔头！俺们家今儿宰兔子，庆祝我和安安平安回来，还孝敬了周大人他们一只兔子。 “俺们家食肠大，没剩下啥，这两只兔头特意卤好了给九爷和王奶奶送去，四大娘，您瞧，炖得稀烂，正适合他们吃。 “就连脑花儿都入味儿了呢！” 安安坐在赵虎肩头，晃荡着一双小短腿，也奶声奶气说：“好吃！好吃！超好吃哒！” 四大娘还要细看，赵虎却把盖子盖上了，“这还热乎呢，一会儿冷了可就不好吃啦！四大娘，我没空跟你闲磕牙，我先走啦！” 说着扛着安安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四大娘咽了口口水，又抬手比划了一下，喃喃道：“虎子这小子是不是长高啦？好像都变成个大小伙子了…… “哎，这赵家，这是要兴旺起来啦？” 随后又遇到了几个人，赵虎都是差不多的说辞，很快就到了陈九叔家，恰好周彧也在，赵虎就没说别的，放下瓦罐带着安安就跑了。 安安知道周彧和陈九叔有正事要说，也没耍赖要留下，笑眯眯和他们摆手告别。 不多时又到了王奶奶家。 王奶奶正坐在院子里就着夕阳余晖缝补衣裳，轮值下山的王铁柱正在劈柴。 赵虎还没进院就高声叫道：“王奶奶！” “王太太！”安安也随着叫道，“俺们来给你送好吃的啦！” 王奶奶放下针线篓子，笑呵呵招呼他们进门，又摸了摸安安的小脑袋，“哎呀，几个月不见，咱家安安可长大了不少呢！” 王铁柱停了手里的活儿，去拿了一束野花过来，塞给安安，憨憨笑道：“知道你们今儿回来，恰好又轮到我下山，就采了这么一束花。” 安安抱在怀里，深深嗅了一口，赞叹道：“哇！好香啊！谢谢铁柱爷爷！” 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你这么个小丫头还会算辈分呢？了不得，了不得，长大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赵虎把瓦罐交给王奶奶：“您尝个鲜吧。这个就上馍吃，可香啦！要是不够吃，您再切上点萝卜、土豆啥的炖一炖。” 第八十三章 说细节 周彧和陈九叔商量完事情，天色就不早了，二人约定明日一早起来去选址。 桐树屯村北有一块荒地，距离村子不远，乱石堆积，旱灾之前除了部分荒草，什么也不长。 倒是个适合养兔子的好地方。 不过这些乱石还需要稍加打磨才能使用。 而且兔子怕冷，要想在这里顺利越冬，还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陈九叔道：“大人，就我老头子私心里想，恨不能一天就把这兔舍盖起来，把墙围了，兔子养起来！ “可如今咱屯子里人手严重不足，八十二口人能出来搬石头的连一半都不到…… “这眼瞅着过阵子又要秋收，忙完了秋收要种麦……不等盖起来一尺，怕是就要上冻了！” 周彧微笑道：“您担心的这些事我已经考虑到了，已经在征集人手。” “可那也需要花不少钱吧？”陈九叔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您老就不用操心了，”说到这个周彧心情更好了，“不光您老，其他几个村子的长者昨日也都来过了，和您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也都拒绝了种树的奖赏，如此一来，原本用来奖励种树的这笔钱就可以用来雇人打磨石头盖兔舍了。” 陈九叔大喜过望，又不住跟周彧道谢。 周彧用脚步丈量了这块地的大小，觉得暂时是够用了，又跟陈九叔说：“具体的区域划分，还是要问过秦姑娘才行。” “这个容易，”陈九叔回身笑着冲跟在他们身后的徐侠道，“徐小哥儿，麻烦你跑一趟，把瑛子喊过来。 “还有你赵婶子，和虎子、安安，一个都不能落下！” 徐侠答应一声，见周彧没有别的吩咐，便跑回村子喊人了。 不多时不光赵家四口，好几个村民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周彧便把自己的想法跟秦瑛说了。 秦瑛也用脚步丈量了一番，笑着说：“地界是足够了，就是这些石头不大好清理。” “这些事我来解决，”周彧直接道，“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对区域划分的看法。” 秦瑛又仔细看了看这块地，然后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这边可以做兔舍，坐北朝南，冬天可以最大限度晒到阳光，夏天的时候需要加个遮阳的棚子，这个简单，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兔舍里面分成一栏一栏的，一对兔子一栏，单独饲养，定期清理。 “这边需要建一个专门给幼兔的兔舍，母兔待产之时便可挪到这边来特殊照顾，幼兔断奶之后成年之前都可以在此集中饲养。 “这边需要留出储存喂兔子的草和菜，现今是没办法，等以后咱条件好一些了，还可以给它们再喂一些专门配制的饲料。 “往后若是更好一些了，种兔和肉兔其实就能分开来养了，用作吃肉的兔子可以用饲料催肥……” 周彧眼睛亮了起来：“好！这个想法好！” 秦瑛面上有些发热，顿了顿菜接着说：“另外还有保暖的问题也需要解决，兔子就怕过冬，咱这山里冬天又冷。 “所以我琢磨着是不是该铺个地龙，火墙是不行的，若是烫到了兔子也容易受伤。” 周彧频频点头：“好，那就铺地龙。” 秦瑛迟疑片刻，小声说道：“其实我还有个大胆的想法……” “但说无妨！”周彧十分感兴趣。 秦瑛道：“我觉得，这兔子最好是放在架子上养，这样粪尿能及时漏下来，一则好清理，二则兔子不和粪尿混在一起也不容易生病。 “就是咱这里没有那么多铁，用竹木来做，又怕时间长了被兔子啃坏。” 周彧沉思片刻，道：“那便先用竹木做，定期检查更换，待将来收益好了，再慢慢更换也不迟。” 秦瑛也知道只能如此，便不再提，又说：“还要在外围垒墙，然后安排人值宿。” 周彧点头：“嗯，大体规划出来，细节处我会和陈九爷斟酌着来。” 秦瑛忙道：“大人远见卓识，陈九爷经验老到，自然考虑周全。” 周彧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温声道：“你提出的要求，我也全都答应了。另外，再给你补一百两赏银。 “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你所做的这些，值得更多。不要急着回答，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也可和家人商量。” 说罢，不等秦瑛回答，便迈步走开了。 他没说，卖参得的银子他也会慢慢偿还的，只怕秦瑛不肯答应。 唉，这人总是远着他，防着他，也不知是为什么！ 回到家中，秦瑛将周彧的意思转达，问赵大婶和赵虎的意见。 母子俩尚未想好，外面传来人声，是有乡邻过来串门了。 待让进堂屋，不见安安，几个乡邻不免问了几句。 赵大婶朝西邻一指：“去那边喂鸡去了！” 乡邻们便笑着说：“咱安安倒是投了周大人的缘法！” 说了一阵闲话，渐渐把话题引到了那一片石头地上，说：“那一片荒地向来没人问没人管，怎的今儿九叔陪着周大人专门去看了？莫不是在地下发现了啥？” “周大人还特意把瑛子叫过去说话，我看瑛子比比划划的，那是说啥呢？” 赵大婶皱眉不高兴，刚要怼回去，秦瑛抿嘴笑道：“各位婶子大娘，都甭着急，一半天的，陈九爷就会和大家伙儿说这件事。 “请恕我先卖个关子吧，若是提前说了，可就没惊喜了。” 几个人又痴缠了一阵，见秦瑛执意不肯说，便觉得没意思，起身告辞，到了院中，又看了一会儿兔子，免不了感叹：“这些兔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要我说你们这可真是有福之家，要不然咋能白得了瑛子这么好的个大闺女，又得了安安这么个乖娃娃！” 赵大婶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我这是苦尽甘来啊！前半生吃尽了苦头，后半生可不得享点福么！” 待送走了她们，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荡然无存，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一群长嘴长舌的东西！” 秦瑛揽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娘何苦与她们生这个闲气！别人怎样嚼，咱又不少一块肉，反而他们自己落得一肚子不舒坦！” 第八十四章 心意坚 吃罢午饭，周彧便让徐侠把自己绘制好的建筑图纸送了过来，让秦瑛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秦瑛铺展开来，抱着安安一同看，轻声问：“安宝儿，你觉得呢？” 安安先免不了感叹：帅大叔在没有尺规的情况下，走线笔直，画得这样工整明了，也真是高手！ 想她从前绑定的那些宿主，手几乎是废的，全仰仗工具趁手，或者高科技手段。动手能力让人不忍直视。 看来还是古代的教育成功啊，念书的人学的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是真正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 此外还要博学多才，比如帅大叔，画画儿简直一绝，据天眼查所知，他还精通乐器，笛子吹奏技艺精湛，能诗能文的…… “宝儿？”秦瑛见安安发呆，便轻轻晃了晃她，“是不是困了？要不要睡觉？” “不困，”安安摇了摇头，伸手在图纸上某处点了点，“这里可以开门，”又在门外画了个圈，“堆肥。” 秦瑛笑着点点头，又在外围的围墙上用手指画了画，“我还觉得，这墙头上可以钉上削尖了的木头，防止有那心怀不轨的人翻墙偷兔子。” 安安不住点头。 秦瑛又看了一阵，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敲了敲脑袋，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做到防患于未然。 “如今天干物燥，自然是要防火最要紧，所以这院子里要么就挖个蓄水的池子，要么就多备几口水缸。 “若是将来天灾过去，不免会有雨雪，所以也要做好通泄之事……” 安安拍手笑道：“娘亲最聪明啦！” 秦瑛笑着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安安的小嘴儿最甜啦！对啦，这屋里就咱俩，你说说你想姓什么？” 安安对了对手指，偷偷抬眼看秦瑛，嘟起小嘴儿不肯说话了。 秦瑛见她如此哪里还猜不出她的心思？不由叹道：“安安，你那都是不切实际的想头。 “娘便是做梦，都不敢与周大人沾边儿的。 “婚姻大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周大人是何等身份？娘不过是一介农女。 “他所接触到的人和事，他的眼界，哪里是我能比的？ “出身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强行捏在一起，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就只剩了互相嫌弃、指责，好好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周大人是很好，只是不适合我。 “娘也不是妄自菲薄，我也知道我自己挺不错的，往后的日子定然也会越来越好。 “我也很庆幸，能与你姥姥和舅舅成为一家人。 “将来你舅舅成了亲，若是我能与你舅母合得来自然是好事，若是合不来，到时候咱就在近旁起个小院子，娘守着你过。 “再过几年，郭温是死是活总会有个准信儿了。 “他若是活着呢，我也不打算跟他一起过，那样的人家就是个火坑，之前的几年我已经看透了。 “郭温……就算相对来说好一些，可有那样自私的父母，那样忘恩负义的妹妹，他又能好到哪去？ “但事情总归好解决，当面锣对面鼓说清了最好，免得纠缠不清。 “若是他死了，自然万事皆休，到时候我去衙门立个女户也罢了。 “我可不觉得女人非得有个男人才能活得下去，你瞧，郭温走了三年，还逢上旱灾，我不也熬过来了？可没靠过他一星半点。”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嗤笑一声：“他爹娘还是我养老送终的呢！” 安安忍不住抱住了她，在她胸前轻轻蹭了蹭，“娘，不要伤心。” “没有伤心，”秦瑛搂紧了小闺女，“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伤心的，只是事实就是如此。 “你想啊，往后我不用伺候公婆，不用伺候丈夫，更不用受小姑子的闲气，赚了钱收了粮都是自己的，多痛快！ “若是你姥姥与你舅母相处和睦，那咱就勤走动些也罢了；若是你姥姥与你舅母相处不来，咱们便把你姥姥接到咱家来，咱养着她！ “娘也从现在开始就给你攒嫁妆，等你再大点，就给你请个先生念书。 “你长大了，若是愿意嫁人，娘就帮你把关，选一个如意郎君，必然是家庭和睦，父母亲慈，手足友爱的。 “你若不愿嫁人……娘自己都不愿做的事，自然不会强迫你去做。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秋，若是总活在别人的眼光与言语中，不等于白活了？” “说得好！”赵大婶和赵虎挑帘子进来，赵大婶眼睛都是红的，略带了几分哽咽，“瑛子，能得了你这个闺女，是娘几辈子修来的！” “就是有一点说的不好！”赵虎不满地道，“我为啥要娶一个跟你们合不来的媳妇儿啊？跟你们合不来，我娶她干啥！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娶回来一个搅家精？我又不傻！”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秦瑛见他急了，赶忙安抚：“我只是说假设，假设！不是真的！你别当真呀！” 赵虎急得眼圈都红了，委屈巴巴地道：“那也不行！姐！你就不应该有这个想法！ “你兄弟我，是那种丧良心的人吗？” “好啦好啦，”秦瑛忙柔声劝慰，“姐错了还不成？往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赵虎气哼哼地道：“不光不能说，想也不能想！” “好好好，”秦瑛顺着他的话承诺，“不想！” 赵虎这才消停下来。 赵大婶坐在炕沿上，同秦瑛说：“安安还是跟你姓吧，咱家四口人，俩姓赵的，俩姓秦的，成双成对，多吉利！” “好，”秦瑛低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安安，“那就这么定了。” 赵大婶又问：“名儿呢？不得取个大名儿？” “就叫宁安吧，”秦瑛已经想了很久，“宁静平安，我所求不多，只愿她一生无波无澜，平安顺遂。” “好！”赵大婶立刻赞叹，“还是你会取名儿，那咱安安往后就叫秦宁安了！” 赵虎在嘴里念了两遍，道：“为啥不叫‘安宁’？” “你小子懂个屁！”赵大婶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姐说是啥就是啥！” 第八十五章 又一回 安顿好了安安，秦瑛让赵虎去隔壁借纸笔，要把自己的修改意见写下来。 不多时，赵虎却带着一大卷纸，一个砚台，两锭墨，并两支新笔回来，说：“这是周大人让拿过来的，说是送给你用了，你若是再推辞不要，他就只能亲自来送。” 秦瑛无法，只得收下。 好在送来的文房四宝都不是名贵之物。 她先开了笔，然后在砚台里添水磨墨，赵大婶和赵虎凑在一旁看稀奇，赵虎还问：“姐，你这是干啥？” 秦瑛笑着解释：“笔不开好了，以后不好用。这磨墨也有讲究，水多了，就要多花些功夫磨墨，不然墨汁太稀了，容易洇开，字迹不容易干。 “若是水太少了，墨汁就会浓稠，写出来的字就容易变成一团墨点。 “所以加水的时候要慢慢加，一点一点增加，研磨的时候手要轻，慢慢打圈……” 赵虎不由感叹：“连磨个墨都有这么多讲究？”他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姐，我试试呗？” 赵大婶立刻在他手上打了一下，“你别闹！你姐给周大人写字呢！是正经事！你要想试，等往后你学写字的时候再说！” 赵虎便老老实实缩回了手。 秦瑛磨好墨，铺开纸张，仔细将修改意见写好，待墨迹干透，才让赵虎拿过去给周彧。 赵虎还想将纸折起来，秦瑛阻拦道：“就这样拿着，若是遇到有人问，你便念给他听。” “啊？”赵虎一脑袋疑惑，“我还预备隔着墙递过去呢！” “你这傻小子！”赵大婶又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到底收了力道，“你当周大人那边是普通邻居呢？” 秦瑛抬眉示意外头：“屯子里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咱呢！他们既然要看，咱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 赵虎急了：“他们又不识字！我说啥他们能信？” “这个简单啊，”秦瑛翘了翘唇角，却没有半点笑意，“你先小声给他们念了，然后请章先生或者徐小哥出来，帮着再念。” 赵虎眼前豁然一亮，“好！我知道了！”捧着纸张大步而出。 果不出秦瑛所料，赵家院外晃着好几个村民，见赵虎出来立刻一拥而上，眼睛钉子般钉在他手上的字纸上，七嘴八舌追问这上头写了啥。 赵虎面色微冷，先甩了几个眼刀子，才清了清嗓子，“想知道哇？我给你们念念……” 等他念完，村民们眼神里便充满了质疑：“虎子，你啥时候识这么多字了？” “就是，就算冬天跟着瑛子学写字，也不能把这满满一大篇都给念下来吧？” 赵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们咋从门缝里看人？自个儿笨学不会，就当别人也和你们一样了？ “我在家跟我姐学识字，出门跟着徐哥学认字，这些字就算不是都会写的，念下来有什么难的？ “你们若不信，我喊徐哥出来念给你们听！你们都在这儿看着呢，俺们可没机会串词儿！” 几个村民脸上都有些讪讪的，见他如此理直气壮，便知道他念的都是真的，但也是真的不相信，他竟然认得这么多字了。 有一个便道：“俺们可不是不信你，就是好奇嘛！” 赵虎不假辞色，扬声喊了徐侠出来，徐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赵虎把手中的纸小心翼翼双手递给徐侠：“徐哥，麻烦你给念念。” 徐侠也有点懵，然后低头去看，唇边忽然就露出笑容来，清了清嗓子，朗声念了出来。 村民们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慌乱，俩人念的都一样。 赵虎眼尖，抬手指着西边：“那不是章先生？” 章瑾之才从地里回来，肩头还扛着一把锄头。 徐侠收声，虽不明就里，却还是说：“是啊，章先生种地上瘾了，一有空闲就会去地里转转。” 说话间，章瑾之已经到了眼前，奇怪道：“怎的都站在门口？几位乡亲可是有事要找周大人？” “没有没有！”几个村民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赵虎便把纸张从徐侠手中拿过来，双手呈给章先生：“先生，麻烦您给念念。” “你不是认了许多字？是有哪个不认识不成？”章先生口里一边说着，一边接了过来，待低头看清，不由露出笑来，“原来是你姐姐写的？” 赵虎重复道：“还麻烦先生念念。” 章瑾之目光在几个村民脸上一转，已经明白了大概，便将之念了一遍，与赵虎、徐侠所念一般不二。 赵虎沉着脸道：“你们都听清了？” 村民们往后挪了挪，萌生退意。 “别走！”赵虎一声大喝，“你们这一天天都闲出屁来了是吧？不把眼睛盯在我老赵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咋啦？看见我姐被周大人叫过去说了几句话，就在背后又开始嚼蛆啦？ “你们一天天的除了被窝里那点事，就是嚼东家长西家短，也当别人跟你们一样？ “亏我姐还想着怎么帮乡亲们过上好日子，现在想想，真替她不值！ “老实说，我姐要是肯把她的主意卖给周大人，周大人去别处试点不好么？ “咋就偏偏选了桐树屯？不就因为我姐念着乡亲的情分吗？ “真是可笑！别人往你们嘴里喂饭，往你们兜里揣钱，你们还指着人家的鼻子骂！ “一回又一回的，癞蛤蟆蹦脚面上，膈应死人了！” 一个村民仗着自己年纪大，脸上下不来拉下脸来呵斥：“虎子，你这是咋说话呢！” “咋说话？”赵虎挺直了腰板，“站着说话！顶着明晃晃的日头，正大光明说话！ “站在道理上说话！咋？你们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闹啥呢闹啥呢？！”陈九叔健步如飞赶了来，到了跟前就想抡拐棍。 几个村民吓得瑟缩了一下，打着哈哈道：“没啥没啥，这就散了！” “别走！”赵虎跳过去拦住他们的路，“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吵吵嚷嚷间，周彧也到了门边，眉头微皱。 陈九叔拉着赵虎问了一遍，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转头恶狠狠盯着那几个人，喝道：“过来！” 第八十六章 行震慑 陈九叔说话之前，先抡起拐棍把那几个村民打了一通，甭管年纪大小，几个人躲都不敢躲，脸上更是臊得通红。 整个桐树屯的村民听到这边的动静陆陆续续都聚拢了过来。 陈九叔发泄了一通，气喘吁吁停了下来，环视四周，冷冷说道：“本来想这件事彻底定下来之后，再跟大家伙儿说，没想到，你们一个个脏心烂肺的！” 他特意指了指刚刚挨揍的几个：“我原本以为咱屯子里就那么几个长舌妇，没想到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也长嘴长舌的！” 好几个女人站出来也帮着骂：“家里地里那么多活儿干不完，还有空来这儿嚼舌头，你们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先骂了再说。 陈九叔摆了摆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板着脸说道：“前几天才骂过几个人，你们是都不知道是不是？ “今儿就又来了！是真的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是吧？ “你们那眼睛啊，就只看得见自己鼻头上那一丁点肉啊！ “可瑛子呢，想的是，自家有肉吃，就带着大家伙儿一块吃肉，自己有钱赚，就让大家口袋里都有钱！ “你们当周大人和我去看那块地是干啥？那是因为瑛子想带着大家一起养兔子，我们一起去挑适合盖兔舍的地方了！ “养兔子有多不容易，你们都知道了，瑛子愿意带着大家伙儿一起来养，实际就是他们来养，好处你们来占！ “我的个天老爷！上哪找这么好心的人去！ “可你们是咋报答人家的呢？人家要是寒了心，再不管了！你们就高兴了！” “九叔九叔！”有好几个村民抢着叫道，“别别别！哪个屯子里没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啊！ “咱屯子里大多数人都还是好的！您老好好跟瑛子说说，可别寒心，咱都是好乡亲！” 之前养过兔子的那几家也跟着说：“是啊，九叔，俺们都知错了，保证再也不犯了！” 周彧迈步走了过来，众人一霎全都闭了嘴，但见他一身冷肃，全都吓得成了缩脖的鹌鹑。 周彧淡淡扫了四周一眼，平静说道：“秦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心里有想法，也敢于去实践，一旦发现能获得好处，第一时间想得便是与乡亲们分享。 “本县以为，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却没想到她在桐树屯遭遇的确实一次又一次质疑，一次又一次欺辱。 “别说秦姑娘本人，便是本县也觉得心寒。 “不若这样，秦姑娘拟定的养兔细则，还差一些就完善了，待完善之后，我们便去别的村子试着推行。 “至于赵家四口，他们有这一场善举，便值得大力奖赏。 “届时，本县会给他们在县城赠送一所宅院，一个铺面，提供赵虎一份工。 “你们彼此，再不相见，也就互不干扰了。 “以赵家人的聪慧勤劳，相信，不论到了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得红火。 “至于桐树屯……”他目光漠然地又扫视了一遍周遭，淡声道，“那便自求多福吧。 “毕竟，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 说罢便吩咐徐侠：“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咱们启程离开桐树屯。” 徐侠躬身应是，和章瑾之一起簇拥着他进院。 这一回，不光桐树屯其他村民，便是陈九叔也傻了眼。 待回过神来，陈九叔的拐杖使劲在地上杵了几下，跺着脚恨声道：“行了！你们就作吧！瑛子咱留不住，周大人不管咱了！ “我老头子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每天跟着你们操心，不知道少活多少天！罢了！往后桐树屯我也不管了！ “你们若是容得下我，我就在这儿养老，若是容不下，我老头子也走！” 说罢转身就走，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塌了下去。 村民们急得火上房，有人赶忙去拉陈九叔的袖子：“九叔您可别说气话！” 陈九叔甩开他，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对他们的哀求充耳不闻。 直到几个小辈跪在了他面前，哭着恳求，陈九叔才停了下来，仰头看天，不多时怔怔落下泪来。 村民们全都围拢过来，全都跪下了，低声哀求。 陈九叔擦了一把眼泪：“你们求我有啥用？我说了话你们但凡听一听，也不至于有今日！ “就是因为没骂到你们头上，你们就觉得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人立刻说道：“九爷，咱真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啊，咱往后把瑛子当神仙供着还不行吗？”其实他们就是好奇啊，没安坏心思啊。 “九叔，您去提咱求求周大人，可千万别不管咱啊！” 陈九叔任他们哭求了半晌，才慢慢说道：“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求谁？” 说罢又要迈步离开！ “九爷！别走！”大拴喊道，“我知道求谁！我去求瑛子姐！” “对对对！”二丫也跟着喊道，“英子姐心肠最好啦！俺们去求她！” 陈九叔怒了：“你们不就是仗着人家瑛子心眼儿好，才一个劲儿地想着欺负人家吗？” “九爷……”二丫怯怯地，落下泪来，她觉得委屈，她可从来没说过英子姐一句不好啊！ 陈九叔瞪起眼来，“你们爱干啥干啥，跟我有啥关系！别挡着我回家挺尸！” 众乡亲又是一通跪求，他们太清楚了，若是周彧甩手离开，并带走赵家人，陈九叔再撒手不管，桐树屯就完啦！ 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日子好容易才有了一点盼头！ 最后还是王奶奶站了出来，她劝道：“九哥，你也消消气，咱看他们的表现成不成？ “这不是有周大人在呢么？咱请周大人做主，乡亲们都在周大人跟前做保证，往后再犯，瑛子他们扔崩一走，再也不回来管桐树屯了！” 众村民赶紧附和。 王奶奶虎着脸道：“别以为你们自个儿就没事了！在这之前，你们该干啥？想明白了没有？想明白了就赶紧去做啊！这眼瞅都要天黑了！ “人家不吃饭不睡觉啊，那心眼儿咋就不往正地方长呢！” 第八十七章 绝后患 于是大拴打头，二丫跟着，村子里跟赵家交好的几家紧随其后，往赵家院子涌去。 院子站不下的，就在院外守着。 屋子里，安安都睡了一觉了，如今正和家人一起吃粥。 炖的兔子没吃完，还剩下不少菜。 外头闹哄哄的，赵大婶和赵虎都没什么心思吃，秦瑛却面色如常。 还劝母子俩：“咱先吃饱了，这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了结呢。” 赵大婶往地上啐了一口：“都是什么东西！” 赵虎还在支棱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听到激动之处，直拍大腿：“还是周大人厉害！对，就该这么处置他们！往后咱就搬城里去住！” “你呀，”秦瑛微微叹了口气，“别在这儿傻乐呵了，周大人那是吓唬他们呢！” “啊？”赵虎一脸失望，“为啥要吓唬他们？周大人不是那种会骗人的啊！他许给咱的，都……都不给啦？” “周大人是咱的父母官，”秦瑛摇了摇头，“他要管整个沁县的百姓，桐树屯也属于沁县啊！ “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不过是给乡亲们一点震慑罢了。 “平头百姓，最怕的不就是当官的？若周大人今日不这样说，怕是咱往后还会时不时被人闹上一通。 “陈九爷在屯子也有威望，但那是在苦难的时候，九爷说啥大家都听着，等日子好过一些了，九爷说话可就没那么好使了。 “但周大人不一样，周大人便是将来离开这里，有了今日的这一出儿，也足够震慑了。” 赵大婶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方才你一直压着俺们不让出去呢……这是算准了周大人会出头？” 秦瑛摇头：“哪能算得准！我就是猜的。养兔子要是能推广了，对整个沁县都有莫大的好处，周大人不会撒手不管的。 “这种事做熟不做生，咱养兔子已经有经验了，不夸张地说，要不是有咱俩照应，章先生的兔子也养不活。 “咱在这边又有房子有地，自然是就近才好。 “要是搬到别处去……兔子这东西也娇气得很，换了地方可能就要闹故事儿……” “这倒是，”赵大婶深表赞同，“一个不注意就着凉了，而且兔子这东西最怕冷，越冬的事马虎不得。 “原本还打算咱脱点坯，盖个棚子，时不时地烧上点柴取暖…… “唉，我说这个干啥，咱还是说眼前这事儿，瑛子，你不觉得委屈？” “当然委屈，”秦瑛垂下眼眸，“但正是因为觉得委屈，才不能不声不响离开，让他们觉得咱是心虚了！ “如今周大人在这里，我自然要好好借他的势，永绝后患。” 安安拍着手叫好，夸道：“娘最棒了！娘最厉害了！” 秦瑛给她擦去了嘴角的米粒，笑眯眯说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咱家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受丁点儿委屈！” 尤其是安安，这么好的孩子，应该在爱与温暖中长大。 等他们收拾完碗筷，大拴领着二丫也到了屋门口，怯生生问能不能进门。 赵大婶小声说：“要说这俩也是好孩子……” 秦瑛点点头，让赵虎把他们叫了进来。 俩孩子一进屋就要下跪，秦瑛赶忙一手一个拉住：“你们这是干啥？咱是平辈儿，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二丫一眨眼，泪珠子就落了下来。 大拴虽然没哭，眼睛也是红通通的，委屈巴巴地道：“英子姐，你能原谅俺们不？咱整个桐树屯往后再也没人敢背后嚼沁你了！ “不不不，不光是你，还有赵婶子、虎子和安安，你们一家，往后都没人敢再说你们半个不好了！” 二丫抽抽噎噎地道：“是啊英子姐，你别走……你们都别走……还带着咱屯子一起养兔子种地吧！” 赵大婶阴阳怪气地道：“咋啦？有事了就让两个孩子顶上？咱屯子里是没大人了是吧？” 在门口踟蹰的几个人这才讪笑着进屋，又喊嫂子的，也有喊弟妹的，先说了一堆不要钱的好话，然后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是下保证的。 秦瑛脸上总没个笑模样，让赵虎把安安抱到里屋去，这才淡淡说道：“我是个没本事的……” “哎哟！”有个女人忙说，“瑛子啊，你就别跟那些糊涂着心眼子的人一般见识了！大娘知道你是咱屯子最有本事的人啦！ “人周大人都在夸你呢！而且你还有福气！” “对呀对呀！”其他人也跟着说，“瑛子，别人犯糊涂犯傻，咱可不糊涂不傻！跟着瑛子学，才有好日子过……” 巴拉巴拉说了快有一个时辰，天都黑了，嗓子眼儿都冒烟了，赵大婶就在一旁坐着，也不说给倒碗水。 当然了，这几个人也不敢有意见。 秦瑛的面色这才稍稍好转，“成吧，那就……我们先留下来，以观后效……我的意思是，看大家往后的表现吧。 “就像陈九爷说的那样，我们虽然好性儿，却也不是随便人拿捏的软柿子。 “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是不是？ “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我们就甩手走了！反正周大人说了，他给我们的奖赏绝对会兑现的！” 众人惶恐起来，忙道：“放心放心，绝对没有下一回了！而且养兔子的事，你说了才算，谁敢墨迹，咱就都饶不了他！” 秦瑛这才露出一丝笑，“我还有个要求。” 众人赶紧说：“你说你说，都听你的！” 秦瑛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今儿来我家外头的那几个人，不许进养兔场干活，当然也就没有后续的优待。 “养兔子需要的招的人，我说了算，我说不要谁就不要谁，到时候还请大家伙儿别又来说情。 “因为让步这种事，退了一步，你们就会想让我退第二步，但我这回一步都不想退！” 众人互相看看，也硬着头皮答应了。 秦瑛却道：“你们还是商量好吧，别到时候又闹出不同意见来，你们承认的事，别人不承认就不好了。 “你们意见统一了，我再去跟周大人求情，我手里捏着养兔子的法子，想必周大人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于是几个人赶紧跑了出去，把秦瑛的意思说了。 第八十八章 达共识 陈九叔怪腔怪调地道：“可千万别答应！往后一大把岁数让一个毛丫头训，多没脸啊！” 王奶奶站出来和他打配合：“九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哪个男人不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哪个女人不是从毛丫头过来的？ “咋啦，人有本事还分岁数大小？咱俩这快要进坟里的人还大字儿不识一个呢！ “难不成咱俩能教人念书？ “承认自己不如人又不丢人！谁有本事听谁的，才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要不然，就等着一辈子在毛毛道上出不来吧！” 村民们一听，可不是么，咱又不懂，不听人家懂的人的话，瞎干不等着把兔子养死么？ 于是纷纷说道：“咱都听瑛子的！往后瑛子说往东，谁敢往西，咱就往死里揍他！” 秦瑛迈步走了出来，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乡亲们，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请你们记住今日的话。 “咱屯子的养兔场办好了，年底大家就有肉吃，还能多少分点皮子。 “来年咱的口袋就能慢慢鼓起来，但这前提是咱得有劲一处使。” 村民们赶紧保证：“那是必须的！” 陈九叔趁机高声道：“说话顶用的只有一个人，也要底下的人肯听话，才能真的有劲一处使！要不然你们今儿的话就全都是放屁！” 村民们赶紧安抚：“九叔，九爷！咱都知道错啦！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良心，再也不敢啦！” 陈九叔厌烦地摆摆手：“车轱辘话就不用说了，看瑛子的意思吧。” 秦瑛往前走了几步，道：“那乡亲们请回吧，我去求一求周大人。” 从人群中穿过去了西邻。 村民们没敢散，都想着，万一周大人不同意，他们还能跪下磕头再求一求呢。 小半个时辰后，秦瑛从西邻的屋里走了出来，周彧亲自相送，后面还跟着章瑾之和徐侠。 乡亲们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尽管知道天已经黑透了，他们的身影都已经隐没在黑暗中了。 秦瑛回身，冲周彧福了福：“大人，请留步吧，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周彧微微颔首：“我再找人细化一下，过一两日，没有问题就可以动工了。 “关于人手问题，之前我也和九爷提过，可以从别的村子里征调一些。 “进展我会亲自盯着，你大可放心。 “若是快的话，兔子今年可以搬进去，若是慢……你们这边也要做好两手准备。” 秦瑛答应一声，又福了福，才走了出来，周彧落后几步跟着。 村民们立刻迎了上去。 不等秦瑛说话，周彧便扬声道：“你们的诉求，本县已经听秦姑娘说了，本县给你们一个观察期，看你们表现如何。” 秦瑛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心中也不免对周彧多了几分抱歉，不得已之下，她将周彧算计了进去，狐假虎威。 不过，以周大人的睿智，定然也看得出来，却也仍旧如此纵容…… 不论他出自什么目的，这份人情自己也都欠下了。 走出院子，众乡亲们脸上都有些讪讪的，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动让开了道路。 待走到自家院门外，秦瑛转身，面上带了些笑意：“乡亲们，不早了，大伙儿都散了吧，咱明儿还有活儿要干呢。” 众村民又跟周彧行了礼，慢慢散了。 等回到家中，赵大婶和虎子都跳了起来，压着嗓子欢呼：“哇！瑛子你真厉害！” “姐，你太棒了！” 安安扑过来抱住了秦瑛的腿，也笑着夸赞：“我娘最棒啦！” 秦瑛弯腰把安安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原本还算平静的心跳突地猛烈起来，脸上也有些发热，“这都是周大人的功劳……” 兔场在第三日一早就开始动工了，桐树屯几乎全村出动。 周彧已经让人用草木灰画出了路线，只要按着走线做事就好。 日出之后，周彧从别处征调的人也陆续到来。 大家把场地先清理出来，像寻常盖房子一样，夯实了地基，然后又将石头均匀铺回来，尽可能不留缝隙，便是有不可避免的缝隙，也都用碎石填满。 填满之后铺了一尺土，用磙子碾实，再铺厚厚一层草木灰，之后又是一层土…… 盖兔舍足足花费了十天的时间，到第十日才封顶。 窗户做成了双层的，糊了簇新的窗纸。 先捡了柴火把兔舍烘干，赵家四人合力将自家院中养的兔子只剩一对其余全都挪了过来，章瑾之也叫人把自己那边的兔子送了来。 第一批喂兔子的菜和草也就位了。 此时，选拔出来到兔场做工的人也都已经就位。 秦瑛拿着连夜订好的本子，与众人见面，说话倒是很客气：“各位乡亲，如今兔场暂时归我管，因为这些种兔基本上都是我家提供的，对于养兔比较有经验。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需要乡亲们配合我，咱们共同努力，把兔场经营好了，是对咱们整个桐树屯都有好处的大事。” 众村民忙说：“瑛子，你说吧，不管干什么，只要你吱吱嘴儿，咱都照办！” “好，”秦瑛扬了扬手里的本子，“我造了个名册，把大家的名字都写上去，每日来做工的时候，都要在上头做好标记。 “大家分工分明，每个人都要牢记自己的职责。若是不出事便罢，一旦出了事，是要承担责任的。 “不过也请放心，若是尽到了本职，却还是出了问题，查明原因是不会追责的。 “以一个月为期，若是每日都一样勤勉，不迟到不早退，那么，等到结算的时候，是会多给一些优待的。 “但是大家也要知道，咱们这兔场刚刚建起来，要说一两日就能见到收益不大可能，但年底分肉的时候总能比别人多分一些就是了。 “不过，我也可以跟大家保证，将来咱们的兔场经营起来，作为元老，将来大家会受到更多的优待。 “为了将来光明的前景，大家一起努力干活吧！” 村民们想到之前飘散在村子里的诱人香味，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大声说道：“咱都听瑛子的！” 第八十九章 入正轨 兔场的事渐渐步入正轨。 秦瑛还专门做了一些精细饲料，当然这是需要慢慢摸索的，她琢磨着，到了冬天，万物凋零，兔子要越冬，总要自己储备些口粮。 但如今去找兔子窝一探究竟不太现实，只能先自己凭空想象。 冬日能找到的左不过是些枯草，松子之类的。 但兔子不喜欢吃油大的东西，所以得从草料上下功夫。 先从自家的兔子做试验，配了两种饲料，看见兔子还挺爱吃，吃完之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才放了心，预备等冬天的时候再给兔场的兔子喂。 现在主要是喂青饲料，但留到冬天的青饲料除了白菜便只有萝卜了，到时候必须要和干饲料掺杂杂一起用。 所以也得着手准备晒干饲料，青草、野菜晒干和玉蜀黍秸秆打得碎碎的，掺上麦麸，届时再加上炒熟的豆饼…… 秦瑛还专门准备了一个记事本，专门记录养兔子的过程和心得，以及发现的问题，等等。 周彧那边是闲不住的，现在沁县的饮水问题基本解决了，但是想要灌溉也无忧，仍然需要寻找更多的水源。 只是上次带安安走就足够勉强了，这一次若是再带上她，怕是会引来不少非议。 章瑾之觑着他的脸色，小心提议：“大人，属下倒是有个建议。” “哦？”周彧看他一眼，“不妨讲来。” 章瑾之伸手指了指隔壁：“您觉得秦姑娘如何？” “踏实、肯干，”周彧给了中肯的评价，“又极其聪明有谋算，虽然善良却也不会任人欺辱不知反抗。” 章瑾之小心翼翼说道：“如今咱们已经查明，秦姑娘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是一时落难。 “虽说身份上与您仍旧差距悬殊，但秦姑娘的品格与才干也可以弥补了……” 周彧面色微沉，“瑾之，你这是想让我强夺人妻？” “不不不，”章瑾之练练摆手，“属下绝无此意！秦姑娘与那郭姓男子只是有口头盟约，既无媒证，又无婚姻事实，更无官府存档，当然做不得数。” 周彧面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淡淡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与秦姑娘有了婚姻牵扯，如此我便可利用她的身份，带着安安出门，一举两得。 “但是，瑾之，你想过没有，名节对于一个女子何等重要！ “秦姑娘往后余生又该如何？ “与我有过这样一段之后，她在世人眼中便成了三嫁之人。 “世人对女子多苛责，她还带着一个身世不明的孩子，承受的压力会更多。 “这样损人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章瑾之赶忙解释：“大人且息怒，此处没有旁人，属下也只是跟您试着提一提，请您考虑考虑。 “秦姑娘敏而好学，之前您不在的时候经常来我这里借书，我也给她送了纸笔，但她练字从来不舍得用纸，只是在地上或者小石板上练。 “饶是这么着，您看，她的字也练出来了，以字见人品，果真秀外慧中。 “这样的女子，私以为比那些出自名门却有名无实的高门贵女强盛百倍。 “有这样的女子常伴左右，大人往后必能顺风顺水；而能伴在大人左右，秦姑娘往后也必然能有所作为。 “若说感情，世上婚姻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然有相看一说，也只是浮于表面，真正的了解还是在之后婚姻既成之后才有的。 “漫长的岁月相处，只要不是始终互相防备，便是生不出浓烈的情爱，也总有相濡以沫的情谊。 “大人，容属下说一句僭越的话，这世上便是当真有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久经岁月磨砺，也终将归于平淡。” 周彧仍然沉默，半晌之后抬眸认真看了章瑾之一会儿，淡淡说道：“瑾之，你这番话虽然也提到了对秦姑娘好，但终究还是出于为我考虑。 “可是，你可曾真切替秦姑娘考虑过？秦姑娘可会愿意？” 章瑾之一怔，旋即露出几分沮丧，苦笑道：“是属下……”他也不是没试探过，赵大婶总说秦瑛的终身大事由她自己决定，秦瑛却表示无意嫁人。 “罢了，”周彧摆摆手，“此事休要再提！” 章瑾之拱了拱手，旋即退下。 周彧目光往隔壁看了半晌，幽幽吐出一口气来。他的确是对秦瑛十分欣赏，但若说已经情根深种，却还不至于。 自然也就不会为了她去做什么违背原则的事。 只是，这样出色的女子本就难得，当然是能帮的就尽力帮一帮。 帮人么，自然是要济人之难，总要问过人家需要什么才行。 按下这些杂念，周彧继续处理公务。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再次进入寒冬，因为柴火储备充足，所以不光家家户户的取暖问题不必担心，便是兔场那边也不必担心。 兔场有人轮流值守，总会不断烧地龙，加上兔舍的墙壁都是双层的，中间的空隙里填了干草和秫秸，保暖性不必担忧。 兔子们有了安安的格外关照，生长情况比从前更好，在十月底又陆续下了崽。 赵大婶和秦瑛小心护理，并无一只夭折。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安安的功劳，但对外却不能表现出来。 另外，这么多兔子，她们俩是忙不过来的，所以从来做工的人当中选了两个心细的妇人打下手。 所以兔场新得了这么多兔子的事也很快传遍了整个桐树屯。 所有村民都情绪激昂起来，他们知道赵家人都很忙，于是主动承担起了送饭的任务。 而安安则被周彧接了过去。 如今安安的能量值已经突破了50，虽然还没达到升级的100，但各项功能都增强了许多，比方说，天眼查可以不通过肢体接触便可以事无巨细查清。 探测对象可以自主锁定。 辐射范围已经扩展到方圆百里。 监控的范围也扩大到了五十里，清晰度大大提升，而且还可以回放了！ 安安心里美滋滋，等娘亲有空上山的时候，就可以开启寻宝功能带着娘亲找宝贝啦！ 寻宝功能虽尚未达到中级，但也可以找到些之前的好东西，而不必耗费能量值了！ 第九十章 造溪流 当周彧又试探着提出想带安安出门的时候，安安便伸出一根小胖指头摇了摇：“不用啦！” “嗯？”周彧有些疑惑，但还是解释道，“之前提到过，可以以找到你娘亲的亲人为由送你们出门，我们分开走，到了某处会合便可。” “地图！”安安现在虽然说话算是流利，但也只是相对于同龄的小孩子而言，一下子说太多话还是挺费劲的，干脆直击要害。 周彧尽管仍旧不明就里，但还是将舆图掏出来铺展在炕上，并且不等安安吩咐就将她抱起来，脱了鞋子放在炕上。 安安撅着小屁股在地图上找啊找，这原始地图就是粗糙啊，咋就没有桐树屯？像是之前的卫星地图，别说一个小小的村子了，就是村头某个人手里拿着的苹果是不是被咬了一口都看得清清楚楚！ 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抬头求助：“周叔叔，桐树屯呢？” 周彧在地图上点了点：“大概就是这个位置。”桐树屯只是个小小的村子，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记。 安安只好在那里戳了戳：“桐树屯！”然后以此为圆心画了个圈，“一百里！”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不无得意地道，“我都知道啦！” 周彧又惊又喜，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颤：“真的？” “当然啦！”安安坐下来，傲娇地双臂环胸，奈何胳膊太短根本环不过来，只好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周彧要笑又怕伤了孩子的面子，只好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将笑意压了下去，起身去外面看了看，确定没别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但还是放低了声音接着问：“那……安安，你能帮忙找到一条河流吗？” 安安摸了摸下巴，造河啊，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造河与造井不同，需要花费20能量值，那样一来，她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纵然能收到功德能量值，但……入不敷出啊！ 见她似有为难之色，周彧忙道：“没事没事，找不到也没事，我再想办法。” 他也在反思，解决困难不能一味依靠安安啊！他得靠自己！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安安奶声奶气说道：“我可以找到一个泉眼，”她闭着眼睛搜索良久，指了指东面，“二十里外，山中枯竭的小溪，往上走，找到源头，往下挖十丈。” 周彧的心猛烈跳动起来，气息浮动，伸出手握住安安双肩，问道：“可供养多少人？” 安安歪着脑袋想了想：“沿着溪流，远远近近十几个村子吧。” 周彧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忙道：“足够了！足够了！” 紧跟着又问：“安安，会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 “不会，”安安摇了摇头，只是会消耗10点能量值而已，不过对目前的她而言，这不算什么，很快就能收回来，“我很安全。” 如此周彧也就放了心，问：“我什么时候派人过去合适？” 安安打了个哈欠：“周叔叔自己决定就好啦！”躺在炕上团成一团，睡了过去。 周彧将她小心移到炕头，给她盖好被子，将地图拿到外间，铺在桌子上，把章瑾之叫了过来。 同他说：“如今旱灾已经持续了四年，我估摸着也该结束了，所以接下来该从原本枯竭的河道这边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挖出水，便是枯井也不要放弃。 “最好是从河湖溪流的源头开始找起，这样把握也更大一些。” 章瑾之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这样说是有什么根据吗？”一面说着，眼神已经向安安飘去。 “没有，”周彧瞟了他一眼，“不过是尝试罢了。咱们到处打井是尝试，去干涸的河湖溪流那里寻找水源也是尝试。 “面对旱灾，既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尝试各种办法来自救。 “我们之前能打出那么多出水的井，焉知原本有水之处不能再出水？” 章瑾之知道自己这是踏入禁区了，忙低头行礼：“是，属下遵命，这就去安排人手。”竟然忘了，安安是大公子要保的人，绝对不能有任何风险。 兔场那边，秦瑛交代好了注意事项，便和赵大婶、赵虎结伴回家，路上还提到了过年时候的安排：“过年的时候，那边也不能没人。 “我琢磨着让别人去，不如咱们自己去……” “姐，”赵虎第一个不乐意，“这也太辛苦了！合着受苦受累咱都干了，别人就擎等着享福？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大婶也跟着说：“是啊！如今趁着屯子里的乡亲们对咱还有些愧疚，该用他们了就用他们！不用白不用！” 秦瑛还有些犹豫。 赵大婶又道：“都等着分肉呢，只怕他们比咱还更尽心呢，肯定不会让兔场出事！” “娘说的是，”秦瑛笑了起来，“是我想得太多了，那就该轮到谁就算谁吧。”兔子的数量每日都有核对，料想也不会有人偷盗。 赵大婶拢紧了身上的衣裳：“今年好像冷的厉害。” “是吗？”赵虎原地跳了两下，转回身倒着走，嘻嘻笑道，“我怎么不觉得？哎，姐，你不是还想跟着我一起学功夫吗？之前一直没空，现在兔场基本上稳定了，是不是可以练起来了？ “就算不能练成徐哥那样的高手，至少再遇到胡家人，也能把他们撂翻了！” 从前他没有这样的信心，可是跟着徐侠练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觉得自己未来可期了。 “娘能跟着一起练不？”赵大婶鼓足了勇气，“虽说娘上了岁数，胳膊腿的不那么好使，胜在有一把子好力气。” 赵虎想了半晌，道：“那我得问问徐哥，我可不懂那些。” “我估摸着是能行的，”秦瑛忽然笑道，“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力气大用好了也能干成大事！ “人身上有好多穴位，有的穴位轻轻一碰都能死人，有的穴位被打中了会特别疼。 “我琢磨着，若是咱们先认清了人体的穴位，哪怕是不懂武功，只要力气足够大，身子足够灵活，对上坏人也是能取胜的。” 赵虎拍手笑道：“对对对！我姐说得对极了！这样的话我听周大人说过！ “等回去咱们问问周大人，若是周大人肯教一教，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九十一章 寻宝去 赵大婶忙呵斥：“快别瞎说了！周大人每天那么忙，你好意思去打扰人家？ “我看，咱问一问章先生也能行，章先生读了那么多书，说不准其中就有关于这个什么穴位的呢。” 秦瑛轻声道：“我倒是知道医书上有关于穴位的记载，就是不知道章先生那儿有没有。” “回去问！”赵虎乐呵呵道，“我去！” 本就不远的路程，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家了。 赵虎先去洗了手，然后去隔壁接安安，赵大婶和秦瑛则先烧火、做饭。 等家里暖和起来，赵虎也扛着安安回来了，安安骑在他脖子上，抱着他的脑袋，笑嘻嘻问：“舅舅，安安是不是你的大帽子？” “那可不是！”赵虎也笑着回应，“你是咱家的小棉袄！” 安安哈哈笑了起来。 吃完饭，烧了个火盆，一边烤火一边搓玉蜀黍粒子，一家人一边说闲话。 赵虎说：“我问了章先生，他说他手里没有医书，不过周大人后儿要回县里一趟，到时候可以请周大人帮忙带点回来。 “周大人还说，咱安安越来越大了，该准备点启蒙的书了。 “他说这些书也由他来帮忙找，还问咱有没有啥特别需要的东西。 “我立刻就说没有，咱家现在挺好的，啥也不缺……” 说完之后又叹了口气：“其实咱家啥也缺呀！不过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不能跟周大人要东西！” 赵大婶难得夸了他几句。 秦瑛也笑着说：“咱家虎子是真的长大了。” 安安抬起头来，大声说：“安安也长大啦！” “是是是，”秦瑛笑眯眯冲她说，“咱家安安是个大宝贝了！” 听她提到“宝贝”，安安忙问：“娘，咱啥时候上山啊？” 秦瑛眨眨眼，“怎么想起来上山了？如今山上可没啥好玩的了。” “我知道！”赵虎呵呵笑着说，“定然是咱家安安想着去再抓两只兔子了，对不对？” “才不是！”安安冲他皱了皱鼻子，“山上只有兔子吗？还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呢！” 赵大婶和秦瑛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之前在山上找到的那二亩地，以及那支人参。 最终，赵大婶一锤定音：“去！明儿咱就去！” “嗯，”秦瑛也点头，“明儿去兔场转一圈咱就上山去，正好再搂点柴。”家里用柴量大，需要及时补充。 计议已定，等火盆里的柴烧得差不多，一家人便洗漱睡下了。 周彧得知他们要上山的消息是在他们离开之后，他本以为一家人是一起去兔场了。 章瑾之感慨道：“他们家是最爱上山的，这也有段日子没去了。往后天就太冷了，不能再进山了。” 他还问周彧想不想去。 周彧倒是也想，就是手边的事还没忙完。 却说赵家四口儿。 进入深山安安就撒欢的兔子一般。 因为寻宝功能一开，她就发现这山里竟然有好多好东西！ 那边有金子银子，那边有古董花瓶，那边有两轴古画……嘿！随便得一点，都够发家的了！ 等有了钱，就让娘买几个下人，再把房子翻修一下，往后做事都不用亲自动手，姥姥和娘就能享清福了！ 舅舅也不必再琢磨着怎么去跟徐侠蹭学武，人家徐侠也忙得很呢！ 花钱给舅舅请专门的武功师傅！一个不够就请两个、三个！ 家里再请几个护院，男的女的都要，保证家里固若金汤。看姓胡的还敢再来不！ 赵大婶和赵虎先搂了两担柴，用草绳结结实实捆好，放在稳妥地方。 秦瑛则带着安安寻找干货，两人收获颇丰，拾了一大篓子干菌子，还找到了不少松明。 一家人继续往山上走，安安扯住秦瑛的袖子，小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 秦瑛微微皱眉，抬眼看去，山间也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于是严肃地问：“安安，你在哪儿发现的？” 安安先拉着秦瑛快步来到一处地方，指着微微隆起的土包：“就是这里头！有金子银子，还有珍珠，就是珍珠都已经不好了！” “安安，”秦瑛微微叹气，蹲下去与安安视线平齐，“这里不知道是谁的坟墓，里面的东西都是人家的殉葬品。” “啊，”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茫然，“那又咋啦？” 秦瑛斟酌了一下，认真解释道：“安安，活人有活人的家，就好比咱们家，咱四口人在家里住得好好的，若是有人来咱家抢东西，你能让不？” “那当然不能啦！”安安伸手指着地下，“可是这里头没有人，只有骨头！” “安宝儿，”秦瑛温柔地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人活着有住的地方，人死了也有住的地方，死人的家叫做阴宅。 “不管人家活着还是死了，人家的东西就是人家的，咱去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强盗行为。 “更何况，人死为大，影响人家死后安宁，这是不道德的。 “咱做人呢，总是要守着一些底线的，不然就跟野蛮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还小，这些都不懂，娘会一点一点教给你。 “你要记住，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安安撅起了小嘴儿，她有点不理解，因为她所经历的某个时代，挖坟掘墓都合理合法化了，美其名曰“考古”。 秦瑛揉了揉安安的头，“你大一点就能懂了，现在只要听话就好。” 她牵着安安的手离开了这里。 安安转而又去找了赵大婶，悄悄和她说了挖宝的事，赵大婶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姥姥的宝贝儿哟！听你娘的啊！咱不干这事！挖人坟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安安沮丧地耷拉下了小脑袋。 一家人继续往山上走。 安安振奋起精神，不能挖坟那就找别的呗！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安安又找到了一个好东西，一块玉石原石，里头裹着的是一块极品翡翠，比舅舅的拳头还大。 她乐得一蹦三尺高，赶紧拉着秦瑛过去。 秦瑛眼看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一半露在地面上，一半埋在土里，扭头跟安安确定。 安安用力点着小脑袋：“娘！好东西！好东西！值很多很多钱！” 她挥舞着小胳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第九十二章 要下雪 秦瑛笑着点头，拿小铲子先将石头周围的土挖松，然后把石头搬了下来。 赵大婶和赵虎又收拢了两担柴，眼见秦瑛在挖石头，赶紧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安安得意洋洋晃着小脑袋：“这石头是宝贝！老值钱啦！” 赵虎赶忙拿起铁锹过去：“姐，让开，让我来！” 秦瑛摆了摆手：“已经挖下来了。” 赵虎又问安安：“宝儿，还有没？舅舅力气大，舅舅来挖！” 安安四处找了找，然后摇了摇头：“没啦！下回吧。”太多了就招人眼了。 一家人满载而归。 赵虎打水把那块石头清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搬回屋子里，掀开炕席，就摆在炕头，“这里头有宝贝？有啥宝贝？” 秦瑛到底有见识一些，问安安：“这里头是不是有玉石之类的东西？” “嗯嗯嗯！”安安一边啃着饼子一边不住点头，“我娘最聪明啦！” 赵大婶轻轻抚摸着石头，“这么大块的石头，能值多少钱？” 秦瑛摇了摇头，“我也不懂。” “就是很多很多！”安安张开双臂再次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多得数不清哦！” 一家人登时欢喜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等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赵大婶提出了关键问题：“咱这石头咋换成钱？换成了钱……那么老多，往哪儿藏啊！” 赵虎想也不想就说：“咱请周大人帮忙啊！换了钱也暂时请周大人帮忙保管，咱用多少取多少就是了。” “这……”赵大婶不安地道，“这会不会不好啊？太打扰人家周大人了。再说咱哪来那么大的脸啊！” 秦瑛忽然笑道：“娘，虎子，外头有能存钱的地方，叫钱庄，咱可以把钱存在钱庄里。 “咱凭票据就能随时存取。就是这个石头需要开出来才能卖，咱也不懂这个……” 她叹了口气，把手一摊：“所以，还是得求助周大人。” 赵虎噌的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过去！周大人明儿就要回县里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赵大婶又看了看秦瑛，见她也没反对就点了头。 于是赵虎抱起石头就窜到了隔壁。 安安打了个哈欠，“我困啦，我要睡觉！” 秦瑛给她擦干净手脸，又让她喝了半碗水，才安排她睡下。 而赵虎也没去很久，大概一刻钟就回来了，“周大人很痛快地答应啦！啥也没问，还说让我跟着一起去，要是真卖了钱，就让人跟着我把钱存了。 “还说，到时候咱家需要啥让我自己看着买，完事儿再让人送我回来。” 赵大婶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只得叮嘱：“那你好好听话，别给人周大人添乱。” “我啥时候添过乱了？”赵虎不乐意了，“周大人还夸我机灵懂事呢！” 秦瑛笑道：“是，咱们家虎子越来越能干了。这样，换了钱，不拘多少，你都存了，问一问有没有银票，要是有的话，兑几张小额的银票出来。 “咱家里最缺的就是油盐还有糖，你再买些米，还有棉花、棉布之类的。 “咱在屯子里穿，不要那颜色鲜亮的，就黑的蓝的灰的都行……” 想到安安，又道：“给咱安安扯点鲜亮的布做新衣裳，有那好看的头绳你也给买上点。” 赵虎连连答应，又问：“那要不要换点铜钱？” “这个当然要啦！”秦瑛笑道，“咱手里就算有银子也没地儿花，兑点银票就是为了拿着方便。 “你换上些铜钱，供咱日常花销。 “另外，也别忘了给周大人买点礼物……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咱没有表示就是咱不知礼数了。” 赵虎登时有点傻眼：“给……给周大人买啥呀？我这啥也不懂啊！” 赵大婶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可不知道！我连县城都没去过！” 赵虎见状赶忙提议：“要不咱都跟着周大人一起进城吧！到时候咱商量着买礼品。” “不行！”秦瑛赶紧制止，“虎子，你快别说胡话！你跟着一起去能行，我和娘还得带着安安，咋跟周大人一起走？ “要说去县城，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呢，等日子太平了，咱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赵大婶原本躁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是呢，你姐说得对。” 赵虎为难地道：“那这礼物可咋买？” “你去问人吧，”秦瑛想了半天给了个建议，“这个我也不懂。你去笔墨铺子，或者是书铺去问问。 “千万别去古董铺子，那里头水太深，你又不懂，万一弄巧成拙买上假货就不好了。” 商量妥当，第二天赵虎就跟着周彧回县城去了。 章瑾之也有事外出，西邻的宅子就剩了两个看院子的下人。 这一走就是十天。 好在赵虎已经跟着出了几趟远门，赵大婶和秦瑛也不至于太担心。 十日后，赵虎随着章瑾之一同回来了，章瑾之满面春风，主动来了赵家，帮忙把赵虎采买的东西送过来。 有村民问起，赵虎就说之前家里做了几只风干兔，这回拿去城里卖了，换了钱给家里添置的东西。 乡亲们看着眼馋，对兔场的期望也更高了。 而令章瑾之高兴的却不是别的，而是安安之前指定的地方果真挖出了泉眼，如今已经铺满原来的溪道。 现在虽然天气冷，但因为是活水，上冻没那么快，只是有些浮凌。 饶是如此，沿溪的百姓们也高兴地对天拜谢，往后就再也不用翻山越岭去挑水了！ 安安收获大量功德能量值的同时，也推算出了一件事，她没敢声张，只悄悄告诉了秦瑛一个人：“娘，今年冬天要下雪啦！” 秦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回不过神来。 安安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问：“娘，高兴坏啦？”怎么有点头痛，不过没关系，能忍。 “是啊！”秦瑛只觉得鼻头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哽咽道，“安宝儿，你的意思，是旱灾就要彻底结束了？” “嗯……”安安摸了摸小下巴，“这个么……今年冬天雪不会很大，应该帮助不太多。”哎哟，头疼有点厉害啦。 秦瑛登时又有些失望了，赶忙追问：“那来年呢？来年会不会下雨？旱灾会不会在来年结束？” 第九十三章 强筋骨 安安刚要开口，忽然头痛欲裂，她赶紧摆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 秦瑛被她突然白起来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抱紧她，“是不能说吗？不能说咱就不说，娘什么也不知道！ “是娘盼着下雨下雪都开始发癔症了！” 安安缓了缓，那股子头疼很快过去了，她晃了晃脑袋，觉得有点晕乎乎，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干脆乖乖赖在秦瑛怀里，咕哝道：“娘，安安要睡觉。” “好，”秦瑛将女儿拢好，轻轻拍抚，“那就睡吧……”柔声哼起了童谣。 安安很快便沉入了睡乡。 因入冬后没什么活，晚上便常有乡亲过来串门。 秦瑛一般都不理会，就着松明的光亮读书。 赵大婶便压着嗓子与人交谈，挑明说不愿打扰秦瑛读书，若是逢上安安睡着了，说话便愈发含糊了。 来串门的都知道读书是大事，不便打扰，渐渐地就来的少了。 等赵虎从县里回来，大拴和二丫才过来求学，两人手上都拿着自制的小木板和炭笔。 因这次赵虎回来带来了启蒙读本，所以秦瑛便安排安安和他们坐在一起，点亮松明，按照启蒙读本来教授。 在家中选了一面墙，拿黄泥抹平整，用炭笔把需要教授的内容抄上去，逐字来教。 每日还会从《千家诗》里选一首简单的出来背诵。 因她时常会旁征博引一些有趣的相关小故事来激发兴趣，所以四个小孩都学得极其认真。 就连一旁就着光亮搓玉蜀黍粒子的赵大婶也常听得入了神。 一开始的写字任务不多，每天只有三个字，但务必要牢记，下一次检查若是能够记牢，便有奖励，若是没有记牢则会有相应的惩罚。 安安倒是记得特别快，就是写起来有点费劲，总觉得手指不听使唤，写出来的字，一个就能占满一整个小木板。 她干脆就吭哧吭哧在地上写，三个字写满了半个屋子，众人要笑，又怕伤了小孩儿的面子，憋得着实辛苦。 大拴和二丫下学回家，因为天黑还是赵虎护送回去的，每个人一进门就大声告知：“我今儿学会了仨字儿！我写给你看！” 赵虎连蹦带跳回家，心里得意极了，他们学得快学得好，自然是因为姐教得好！难不成还是因为他们聪明？ 第二日，包括赵虎和安安在内的四个学生以为秦瑛要检查功课了，个个昂首挺胸，信心十足。 哪知秦瑛却说：“今儿咱不识字了，咱来学算术。” 安安嘿嘿一乐，简单啊！ 她先带着四个人从一数到了十，连带这十个数也写在了墙上。 大拴举手道：“瑛子姐，这个太简单了！咱学下一步吧！” “这个是最简单的基础，”秦瑛耐心解释道，“咱不光要会说也要会认、会写，这些数你都能数得明白，但也能认识吗？” 大拴蔫了。 秦瑛又道：“咱们先把简单的数字学会，下一步就教你们算术。 “学习也跟盖房子一样，先要把地基打好打劳，不然到了后面是会很吃力的。”于是四个人乖乖坐好，认真学习。 安安尤其认真，这是娘亲的课堂，她必须要以身作则，给娘亲最大的支持！ 到了白天，二丫就端着自己的针线笸箩过来了，秦瑛若是有空就带着她一起做针线，若是没空在忙别的，她也会帮着做些活计。 师生间相处倒十分融洽。 每日，秦瑛也会抽出时间跟着赵虎一起去跑步，去的时候是空着手的，回来的时候却会带一捆柴，也是跑回来。 回家之后再蹲马步，一开始不好意思在院子里蹲，就在屋子里。 后来赵大婶也加入了进来，三个人就一起在院子里蹲马步。 安安看着好玩也跟着一起，于是赵家的院子里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四个人开始每天统一姿势的练功。 最初秦瑛和赵大婶都坚持不到一小会儿，后来也不拘着每天固定的时间了，一有空就练，慢慢地也能蹲上一刻钟了。 此时，赵虎就教他们练出拳、踢腿，每天各练五百下。 二丫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便觉得自己若不跟着比划两下便显得不合群，于是也跟着练了起来。 紧跟着大拴也加入进来，美其名曰不能输给二丫这个丫头片子。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秦瑛便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强壮了许多，原本背着一捆柴从山上跑回家要喘息许久，现在都已经变得轻轻松松，。 蹲马步的时间也延长到了两刻钟，晚上练完功睡觉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浑身酸痛了。 周彧终于忙完了县里的事回来，正赶在腊月初八早上，一进村子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腊八粥气息。 他的唇角也不由自主浮现了一抹笑意，他刚来桐树屯时看到的村民们是枯瘦而惊惧的，随时都在恐惧着死亡的降临。 而如今，所有人都渐渐恢复了人的样子，眉宇间的愁苦散去，有的全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小娃娃……和她的家人。 赵家人尤其是秦瑛，并不是一味依靠安安的，她也在用自己的头脑来换取更好的生活。 最初的印象，那是个极其冷漠，对人也充满戒备的姑娘。 相处久了才知道，她内心是极其柔软的，她的锋芒只展露给陌生人或者对她有敌意的人。 “周大人！”身后忽然传来赵虎的喊声。 周彧停下脚步，扭头，就见赵虎打头，后面还跟着三个人，都背着柴火，远远跑来。 他一眼就看到，排在赵虎身后的便是秦瑛！ 近两月未见，秦瑛好似变得好看了许多，面颊上带着健康的红晕，额上鼻尖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朝阳初升，她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周彧定了定神，按了按心跳有些失常的胸口，含笑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晨练！”赵虎大声回答，又跟徐侠打了招呼，“我们要强身健体！不耽误你们啦！” 说着又开始往前跑。 秦瑛经过时也打了招呼，便目不斜视跟上。 第九十四章 是我的 徐侠忍不住感慨道：“虎子虽然练功晚了些，倒是个有恒心肯吃苦的。就是秦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不知为什么也要跟着吃这份苦。” 周彧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么？我倒是认为，越是女孩子越应该练一些防身的功夫，便是遇到险境，也能有自保之力。” “您这是想到两位小姐了？”徐侠试探着问道。 周彧的两个妹妹被接回周老爷子身边之后都大病了一场，身子十分孱弱，如今还在吃药。 周彧这一次不光回了县里，还抽时间去见了见家里人。 他觉得，祖父可能是因为处于失而复得的患得患失之心，对两个妹妹有点疼惜太过了。 恨不能她们走路、呼吸，都有人替才好。 但小孩子正是身心成长的时候，越是舍不得她们吃苦，她们将来才越会吃亏。 但是人老了就固执，他也没法劝服祖父。 再加上虽然是亲兄妹，到底分离多年，两个妹妹与他并不十分亲近，就更谈不上交心，所以很多话他也不好说。 想到这里，不由捏了捏眉心。 章瑾之打开院门，笑呵呵说道：“先前虎子说了我还不敢信！大人是真回来了！正好赶上吃腊八粥，一早就煲上了，如今正是软糯粘稠的时候，大人盥洗一番，就可以用饭了。” 周彧不经意往隔壁院子看了一眼，透过矮墙，便可以看到对面大大小小站了一院子蹲马步的人。 他揉了揉眼，有点不敢信。 章瑾之笑着说道：“他们这样练功有段时间了，一开始就是赵家四口儿。 “后来又添了大拴和二丫，对了，大拴和二丫晚上还过来跟着一起读书识字学算术，每天晚上听着他们上课，还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隔壁蹲完了马步，又挥拳踢腿各一百下，便算完成了早课，大拴和二丫打声招呼跑步回家。 赵家人回屋用热水擦身，然后换上炕头上干爽温热的里衣，才开始吃早饭。 安安早看见周彧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吃完了腊八粥，才蹦蹦跳跳去找他。 路上便用天眼查知道了他离开桐树屯之后的遭遇。 诶，帅大叔想要把妹妹送过来让娘亲带？那怎么可以！ 安安有点炸毛，脚步都停了下来。 娘亲是她的！ 她小腮帮子鼓起，有点不想去见周彧了。 徐侠正好出门来，见她正在门外徘徊，便将她抱了起来，笑问：“咋啦？咱小安安怎么到了院门口了也不进去？ “你周叔叔可是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回来呢！” 安安兴致不高。 徐侠已经抱着她回了院子。 周彧听见动静走出来笑着同安安说话：“安安，许久不见，你又长大啦！” 安安翻了个白眼儿，这不废话吗？人家正处于疯狂生长期好吗？ 周彧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从徐侠怀中接过她，抱着回屋，“外头冷，咱们里头说话。” 徐侠去把给安安带的东西都搬到了周彧那屋的炕上，这才又出去了。 周彧给安安脱了鞋，把她放到炕上，就解开了那个大包袱，把里头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了满满一炕。 除了两套衣裳鞋袜帽子头饰，就是玩具了。 安安抱着胳膊，给他一个后脑勺。 周彧只得过去，把她抱坐在膝上，问她：“是谁惹咱们安安不高兴啦？说出来，周叔叔替你做主！” “你呀！”安安气鼓鼓地道，你难道还能惩罚你自己？ “我？”周彧满头雾水，“我这刚回来，怎么就惹到你了？” 安安大声说道：“娘亲是我的！” 周彧忽然耳根子有点发热，支支吾吾道：“你这是说什么傻话？” 安安又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周彧仔细想了想，自从那次章瑾之提过之后，他后来也认真拷问过自己，好似是对秦瑛有些动心了，这次回来再见她，便越发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安安是怎么知道的？ 安安气呼呼比划了一下：“娘亲的宝儿，就这么大！” 周彧忽然就明白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安安，你是不是知道我想把妹妹接过来请你娘亲帮着教养的事了？ “别说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就算是真的成了，也不是让她们俩给你娘也当女儿。 “那是我的亲妹妹啊，那不是乱套了？” 安安的气一下子全都没了，对哦，帅大叔的妹妹，按辈分，自己应该叫姑姑的。 但她拉不下脸来认错，固执地道：“娘会累的！” “不会让你娘太累的，”周彧赶忙保证道，“我那两个妹妹都不小了，大的快十五岁，小的也要十三岁了。 “她们都读书识字，就是性子可能会比较拧巴，身体也较为柔弱。 “我会先同你娘商量好，若是她同意，我再把人接过来，若是接过来她会太累，或者彼此相处起来不甚融洽，我也会把人再送走的。” 安安这才“哦”了一声。 周彧见她没有方才那样生气了，再次给她展示礼物：“这个是九连环，给你预备了一套十二个，这里还有一套鲁班锁……” 这些玩具安安都见过，但是没上手玩过啊，玩儿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这么一玩儿，她连每日必做的事——喂鸡都忘记了。 倒是章瑾之从鸡窝里摸出还热乎的鸡蛋，立刻就让人炖了，拿给安安当点心吃。 等赵家做好了午饭，喊安安回去吃的时候，周彧便隔着墙把安安和大包袱都递了过去。 赵大婶还推说不要。 周彧笑呵呵说道：“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哄小孩子玩的。” 赵大婶见他要松手，唯恐里头的东西摔坏了，赶紧接到手里。 也不等她再说什么，周彧便回屋去了。 等大家看明白包袱里的东西，赵虎喃喃道：“这些玩意儿咱也买得起呀……” 赵大婶愁眉道：“周大人总是给咱安安买东西，咱……瑛子，要不咱还是给周大人做几双鞋吧，他这东奔西走的，肯定穿鞋费。” 秦瑛有些无奈，“娘，人家大地方出来的人跟咱乡下不一样。咱乡下不讲究，可是人家有身份的人，鞋袜和贴身衣物这些都不是随便收的。” 第九十五章 谈事情 赵大婶有点傻眼：“这话儿是咋说的？” “就比如贴身穿的这些衣裳，”秦瑛压低了声音道，“那都是最亲近的人做的，没娶媳妇之前是亲娘做，娶了媳妇就都是媳妇的责任。 “别人若是给做了，是要惹闲话的。” 赵大婶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那就算了，我就是……嗐！当我没说吧！咱再想别的法子吧！ “像虎子说的，如今咱有钱了，估量一下这些值多少钱，咱给周大人也买点礼物还回去。 “不好马上还，过一阵子也成。之前虎子进城不是买了点子腊肉吗？咱多给周大人做几顿饭……” 说完又觉得不安，赶紧问：“瑛子，这个没啥忌讳了吧？” “没了，”秦瑛见她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赶紧安抚，“娘，您别慌。还有句话说的是‘事急从权’，若是当真没的穿了，也不是不能变通一下。 “就是吧，要做就只能您来做，我是不能沾手的。” 赵大婶心中稍定：“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其实秦瑛已经给安安做好了过年的衣裳，虽然也是红色的袄裙，但布料并不出挑。 周彧送的就有点扎眼了，所以秦瑛又赶制了两套单衣，给安安套在外头穿。 到了晚间，秦瑛正在给四个孩子授课，忽然看到帘子一掀，周彧和章瑾之走了进来，心中一慌，就停了下来。 四个孩子也齐刷刷扭头，一见他俩，赶紧站了起来。 周彧抬手往下压了压，微笑道：“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 秦瑛定了定神，继续上课。结束之后，大拴和二丫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练功，都由赵虎送着回家去了。 周彧在他们走之前就说：“没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是怎么上课的。” 等他们走了之后，赵大婶擦干净桌凳，请他们坐下，周彧这才说：“这一趟过来是有两件事情想和赵婶子和秦姑娘商量。” 赵大婶和秦瑛对视一眼，忙道：“您请吩咐。” 周彧笑了笑，先招呼他们坐下，慢慢说道：“不要这样生疏，我以为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又做了邻居，至少不该这般疏离。” 赵大婶搓了搓手，秦瑛也垂头不语，谁若是把上位者的亲和认真，那就是傻子。 周彧见她们如此，只好暗暗叹了口气，转而说道：“第一件事就是想和你们谈粮种的事。” 赵大婶奇道：“不是之前就已经谈了吗？这种事大人和九叔说就好啦！” “不不不，”周彧摆了摆手，“我的意思不是同整个桐树屯换粮种，而是只和你们家。” “俺家？”赵大婶有点不安，赶忙看向秦瑛。 周彧缓声说道：“对，就是你们家。自从我来到桐树屯便仔细观察过，你们家种的庄稼菜蔬都比别人家强。 “尤其是今年的收获，更是强出许多。 “我知道，这种事很难说，有些人就是有这种异于常人的天赋……” 他话虽然没明着说，但屋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言下之意是说在安安的影响下，赵家的庄稼蔬菜种植才会这样出色。 即便安安不给家里特殊关照，但她的锦鲤体质还是会天然地带来正面影响。 更不要说，安安会时不时给锦鲤加成了。 秦瑛半晌才说：“可是我们家的粮食毕竟有限，与大人的需求相比，肯定是杯水车薪。” “无妨，”周彧微微一笑，“因为我要的并不是单单眼下，还有往后。 “也就是说，我对粮种需求是长期的。 “你们家的田亩数有限也不要紧，往后我会强制桐树屯百姓听你调遣耕田，按照你的法子劳作，想必粮食产量会显着提高。 “桐树屯原有耕地并未全部耕种，此后也可以有你主持耕作。 “这算作是沁县与你合作，我的所求是粮种，你们的要求可以尽管提。” 赵大婶的心开始狂跳，赵虎也十分不安。 秦瑛一直低着头，此时抬起头来，眼神格外平静，问：“大人，您可知道为何桐树屯的耕地现在还荒着很多，而我们却在开荒。” “自然知道，”周彧不慌不忙说道，“因为桐树屯的耕地都是有主的，非常时期，你们集中耕种一部分没关系，待稳定下来自然还是要耕种自己原来的田地。 “听陈九爷说，你们已经准备来年夏收后便恢复到从前。” 秦瑛松了口气：“您瞧，不是我们不愿意答应，实在是……擅自耕种别人家的田地，等人家回来，岂不是要闹起来？” “我既然提出来，自然便有了解决办法，”周彧微笑，“我已经让人从新造册，既然那些人舍弃了故乡，故乡自然不会纵着他们，原本他们名下的耕地全都收回重新分配。 “不过，上天有仁德之心，为官者自然要顺应上天，他们的房宅不会被收回，若是他们来日迁回，也不至于无处安身。 “但若想继续耕原来的田，便需要做佃农了。” 赵大婶心头颤了颤，突然对周彧又畏惧起来。 倒是赵虎因为与周彧相处多了，没有那么多拘束，直接说：“大人，您这么处置不大好吧？他们也是不得已才离开家乡的。 “老实同您说，俺们家是没处投奔，要不然俺们也早搬走了。 “人种地是为了活着，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去别的地方寻活路又有什么不对？” 赵大婶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唯恐周彧为此生气，人家再怎么和善，说到底也是县老爷啊！ 周彧面上却仍旧是温和的，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虎子，我并没有说他们做错了。只是这些耕地不能就这样荒着。 “你们自己开荒了，自然知道新开出来的荒地没有原来的耕地好。 “但耕地若是一直荒着，也就变成荒地了，岂不可惜？ “按照朝廷律法，耕地荒废三年以上，便要收归国有。 “我并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处置，而是依法行事。但如今县里对优良粮种有迫切需求，所以才暂时请你们代管。 “况且我只说那些回迁之人若想种原来的耕地只能做佃户，但他们若肯开荒，与你们如今开荒的优待也是一样的。” 第九十六章 亲妹妹 赵虎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嘀咕道：“我就说么，周大人怎么可能那么不近人情？” 秦瑛又道：“大人，即便是您能做主将耕地让我们来管，但我们家连大带小也就四口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就算是忙得过来，桐树屯的耕地统共就这么多，只怕再丰产，也不够整个沁县的需求吧？” “是不够，”周彧微微颔首，“所以周边各村的耕地也要统一归你们调配。 “你们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完。 “这一场旱灾到底有多严重，我比你们更清楚，沁县人口十不存一，可谓百废待兴。 “你们这方圆十五里，共有六个村落，桐树屯的情况算是最好的，有两个村子甚至连五十人都不到。 “这就空出来大量的耕地，这些耕地却是不能荒废的。” 说到这里，周彧微微闭了闭眼，过往见到的一幕幕惨烈景象仿佛还在眼前。 稳定一下情绪，他才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仅凭人力，想要把这么多土地都耕种起来，难度太大，所以我想办法筹措了一批牲口，有畜力帮忙，耕地的效率能够提升一大截。 “另外，稍后还会有一批铁制农具送来。 “还是那句话，不会让你们做白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站起来，冲着赵家人深深一揖，“说这些不是为了刁难你们，而是想解救更多的百姓。” 章瑾之也跟着一揖到地。 赵大婶慌得赶紧说：“您……章先生……你们这是干啥！俺们哪里受得起！” 一家人赶紧往一旁躲。 一直默不作声摆弄九连环的安安打了个哈欠，丢下九连环，抱住了秦瑛的双腿，懒洋洋说道：“娘，我要睡觉。” 秦瑛弯腰将她抱到怀中，轻轻拍抚，歉意地道：“大人，我先哄安安睡觉，您说的这事儿，能否让我们好好考虑考虑？” “好，”周彧点头，却又说道，“我在这里等着，稍后还有一件事要同姑娘商量。” 秦瑛进屋安顿好安安，安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含含糊糊说道：“娘，安安会帮助你哒！” 秦瑛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轻轻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下，等她睡熟了，重新回到堂屋。 周彧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另一件事，就是恳求秦姑娘帮忙一点私事了。当然，你若是觉得为难，直接拒绝便好。” 秦瑛只得说道：“您请说。” “我有两个妹妹……”周彧声音也低沉下来，“是一母同胞的，只是母亲生下幼妹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没多久便病故了。 “当年京中大乱，我刚好不在，父亲带着两个妹妹去投奔亲戚，没想到路上发生意外，父亲遇难，两个妹妹也失散了…… “之前请秦姑娘指点寻找的，就是她们二人。 “她们后来到了我祖父身边，只是受了几年苦，这两个小丫头怯懦胆小且病弱。 “祖父怜惜，便多了溺爱，导致这两个孩子越发的畏缩。 “长此以往，只怕她们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好。 “所以我便想着，将她们接过来照顾。 “只是我到底是个粗心的男子，只怕不能及时发现她们情绪上的变化，偏生家中已经没有可靠的女性长辈…… “这次回来，我看到秦姑娘怎么教导学生，便萌生了个念头，请秦姑娘将她们一并教导。 “跟你念书的几个孩子都是心性纯良且热心开朗的，有他们作伴，相信两个舍妹的情况会好起来的。 “若是秦姑娘肯答应，我便派人去接她们过来；若是秦姑娘觉得为难，也没关系，我再另想他法也就是了。” 秦瑛想起当初跟母亲逃亡路上所见，不免触动了心肠，小声问：“两位小姐的情况……实际很严重吧？” “对，”周彧苦笑了一下，原本的平静消失，露出几分痛苦，“她们……拒绝见任何男子，包括祖父在内。 “刚回到祖父身边的时候，甚至连男人的声音都不能听…… “她们……很不安，恐惧，最严重的时候还会自残，不得已，祖父让人绑了她们一段时间……” 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说不下去了。 赵大婶眼圈也红了，喃喃道：“可怜的孩子……”世道一乱，最先遭殃的总是女孩子。 “您别说了，”秦瑛忙道，她垂下眼眸，露出缅怀和庆幸的神色，“当初我随着母亲逃难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那是我们旧邻居家的一位姐姐，非常温柔漂亮，比我大三岁，她……虽然逃了出来，但疯了…… “您若是放心，就把两位小姐送来吧。 “只怕我们这粗茶淡饭还有简陋的房屋委屈了她们。” “秦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周彧精神振奋起来，“不论如何，你能答应我便已感激不尽。 “往后舍妹饮食起居一切所需，我都会加倍负担。 “日后，我们阖家也会有重谢！ “而且，也请秦姑娘不要称呼她们什么‘小姐’，只当她们是自家妹妹便好。” 解决了这件事，他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神色变得轻松起来，立刻起身告辞：“我这便派人去接人。 “她们来了，恐怕不方便与我同住，这几日我会找人帮你们再加盖一间屋子出来，不知……你们可愿意？” “成，”赵大婶赶紧答应，“那有啥的，正好俺们这原本就是五间正房的地界儿，只是因为家里穷只盖了三间。” 那块空地一直用来做柴棚，打扫出来就行了。 当初盖兔场，屯子里脱了许多土坯，如今还有不少剩余，盖两间房子是足够的。 只是如今已经上冻，想要挖地基还是有点费劲。 好在如今赵家在桐树屯的地位非比寻常，放出风去，便有人主动过来帮忙。 更有周彧的人手加入，所以两天的时间便把地基挖好。 夯实之后便开始起新房子。 按照旧例，还是泥墙坯里草顶，上了大梁，便算基本完工。 因是给周彧的妹妹住，所以窗户做得大了些，也做成了双层，屋子里便显得明亮和暖和了许多。 第九十七章 初来到 两间屋子也分为内外两间，内间做卧房，外间用来安置丫鬟，和待客。 虽然在同一个院子里，但跟赵家人明显分别开来了。 周彧对此也很满意，两个妹妹现在十分怯生，一切都慢慢来吧。 但他相信，有秦瑛的温柔耐心，再加上安安的影响，两个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十五，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到室外，根本就不敢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 但一听说要宰兔子分肉了，桐树屯的村民便忘记了寒冷，早早地来到了兔场门外。 秦瑛叫人捉了二十只兔子，看到的村民忍不住问：“瑛子，一下子宰这么老些，够不够下崽的了？” 秦瑛笑道：“放心吧，种兔都留好了！咱辛苦一年了，咋也得过个好年啊！” 二十只兔子都送到了陈九叔家院子里集体宰杀，然后称重均分。 兔子血做成了血豆腐，也都均分了。 兔子皮经过处理之后，先优先分给在兔场做活的人和村里的老人。 赵家则得到了一整块兔皮。 原先家里就存了两张兔皮，秦瑛给安安做成了一条小被子，晚上睡觉会暖和很多。 边角料连缀起来给家里每人做了一对小小的暖耳，这样出去就不怕冻耳朵了。 章瑾之那边也有完整的兔皮，跟周彧商量之后，也送给了赵家。 秦瑛便给安安做了个马甲两双棉鞋。 因为天冷，肉很快就冻住了，大家都没急着吃，留着过年改善生活。 周家姐妹是腊月二十四到的。 她们都身材高挑而瘦削，面容和周彧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为柔和，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就好似清晨阳光下的露珠一般，美丽而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周绮比周绵高多半头，将同样满脸戒备的妹妹护在身后，两人的身子都微微有些发抖。 这就是秦瑛对她们的第一印象。 陪侍她们的是两个十七八岁的丫鬟，但她们也不能近身伺候，起到的作用大概就是隔离开那些男护卫。 看得出来，两姊妹对周彧也不是完全信任的，只是因为他们容貌相似，所以距离感没那么明显。 周彧都没敢让她们直接进屋子，便把秦瑛请了过来，给彼此做了介绍，在后面陪着她们去赵家的院子。 谨慎起见，赵大婶还把赵虎打发去大拴家暂住了。 看到那两个纤弱的女孩子，赵大婶被她们空洞的眼神给心疼到了，直说：“瑛子，你先安顿她们住下，娘去烧点热汤。” 秦瑛领着主仆四人进了新建的屋子，挑开厚厚的草帘子，一开门就一股热气扑脸。 屋子里比较暗，秦瑛便点了周彧提前送过来的蜡烛。 其实若是适应了屋里的环境便不会觉得黑，只是人家才来，光亮能降低人的恐惧感。 周绮周绵都小心而警惕地打量着屋子里。 正对门是一张八仙桌并两把椅子，其后架着一扇草编的屏风，将屋子分为两部分。 左手边摆着一口水缸并盆架等物，右手边盘了个小巧的灶台，一个直筒的小水瓮被嵌在里头，旁边烧火水瓮里的水也就跟着热了，只要火不息，水瓮里保证始终有热水。 秦瑛等烛光稳定了，没急着往里走，先转身跟周绮说：“周大姑娘，这门晚上要栓好，门闩就放在门后，若是你们晚上害怕可以再上一道锁，都在门边的小龛里。” 周绮神色微松，但是没说话。 秦瑛笑了笑，抬步往里走，指了指屏风后面：“这里有一张床，两位姐姐可以睡在这里，就是地方有点窄，放不下多少东西。” 两个丫鬟互相看看，笑道：“多谢了。”心里却是不痛快的，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公子非要把两位小姐接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别说小姐们了，就是她们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这屋子里简直是要什么没什么！ 秦瑛自然已经把她们的神色看在眼中，却只当做没看到，挑起门帘，道：“这里头也有一道门，上闩上锁也很方便。” 她站在门口，掀着帘子，等四个人都进去，才说：“这就是大姑娘和二姑娘睡觉的屋子了。” 南面是一铺炕，炕尾放着一个大大的炕柜，炕柜上是叠得整齐的铺盖。 炕提前烧过，屋子里很暖和。 北面除了放衣服的地柜之外，还有一个梳妆台，最角落里放着一个带盖儿的马桶。 两个丫鬟心里有点不痛快，这么大的炕，睡四个人都睡得下，为什么要给她们安排在外头的床上？ 那外头屋里可比里头冷多了！ 周绮环视一周，悄悄松了口气，屋里热，身上的厚衣裳有点穿不住，便先给妹妹解了大氅，自己也脱了，叠好放在炕尾。 秦瑛笑了笑：“两位姑娘远路而来，肯定已经很累了，你们先歇歇，我就先过那边去了，等会儿饭好了，再给你们送来。” 说着点头示意，转身走了出去。 没想到两个丫鬟也跟了出来。 秦瑛有些诧异。 两个丫鬟道：“小姐们不要我们贴身服侍。” 秦瑛便没说什么。 到了院中，周彧还没走，正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见秦瑛出来，赶忙迎了上去，问：“如何？” 秦瑛摇摇头：“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妥。” 周彧便松了口气，皱眉看向正在给自己行礼的两个丫鬟：“你们平日都做什么事？” 两个丫鬟互相看卡，迟疑半晌才道：“小姐们不要奴婢们伺候。只是在吃饭之前会先让奴婢们试菜…… “晚上安置的时候，小姐们房里也不留人。” 周彧的脸沉了下来，但也没再说什么。 秦瑛这才意识到，或许在那边给两个丫鬟留床做错了，只好说：“两位姐姐若是不介意，就跟我们凑合几天吧。” 赵虎不在，她们三口儿可以暂时去赵虎那屋，把原来的屋子给她们住。 两个丫鬟假意推辞了几句，答应下来。 安安在隔壁院子里喂鸡，哒哒哒揣着一颗鸡蛋跑回来，笑嘻嘻举过头顶：“娘，咱中午给姑姑吃蛋汤啊！” 第九十八章 去兔场 一个丫鬟嘴角往下撇了撇，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一个鸡蛋就当成宝了？ 安安一眼瞧见，立刻强调道：“只给姑姑吃！” 另一个丫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鸡蛋而已，什么稀罕玩意儿！ 周彧的脸更沉了，立刻吩咐：“你们俩，不必在这里等着了。若是大妹二妹能住得习惯自然皆大欢喜，若她们住不惯，我自会另派人送她们回去。 “此处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大佛！请回吧！” 说着转身大步往外走。 两个丫鬟面如土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挎着包袱追了出去，“大公子，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大公子恕罪！” 周彧回头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两人不光脚步顿住，连声音都小了下去。 他淡淡说道：“我这里穷得很，甚至吃不起白米白面，如何供得起你们！ “何况，此地不养闲人，你们若想留下来，也行，先去兔场做一天工！” 两个丫鬟忙不迭说道：“奴婢愿意留下来做工！”若是这样被赶回去，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惩罚呢！ 周彧便扬声叫秦瑛：“秦姑娘，请你立刻带她们去兔场安排一下，若是她们勤谨，就留下来，若是她们受不了，我便立刻送她们走！” 秦瑛只好答应。稍后先带两个丫鬟把行李安排好，才领着她们去兔场。 兔场里虽说日日都有人打扫，但兔子多了排泄就多，何况冬日为了取暖，通风也不是很好，一进来便是一股热烘烘的臭味。 两个丫鬟哪里闻过这个味道，立刻就吐了，慌忙推开秦瑛跑到外面， 迎着冷风抱头痛哭。 兔场里做工的今日有四个人，见秦瑛来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见了呕吐声，都跑过来瞧热闹，见是两个生面孔，穿得还十分体面，头上甚至戴着金簪，忍不住跟秦瑛打听。 秦瑛摆摆手：“你们先进去干活吧，那边儿有两只兔子怀孕了，怎么还没分隔开？” 几个人怕受罚，赶紧跑回去了。 秦瑛这才来到两个丫鬟跟前，拿着锹把她们吐出来的秽物挖坑埋了，将地面平整好，轻声问：“好些了没？” 一个丫鬟抽抽噎噎地道：“大公子……大公子怎的这般羞辱人！这里如此污秽，也是人呆的地方？” 她们委屈极了！他们是侯府的家生子，从小就是给小姐们做丫鬟的，还是贴身丫鬟，在府中的地位就是副小姐！ 平日里被人捧着奉承着，吃穿用度也跟小姐们差不了多少，哪里受过这个委屈！ 秦瑛轻叹一声，只说：“周大人也时常来这里亲自干活的。” 一句话便成功让两个丫鬟闭了嘴，两人互相看看，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大公子当初是京里出了名的纨绔，非锦绣不穿，非珍馐不吃，怎会来此污秽之地？ 秦瑛垂眸轻笑：“是真的。周大人是我们沁县的父母官。为了解救我们这一县的百姓，周大人为我们做了很多。 “不管是种地还是收粮食，周大人都和我们干的是一样的活，挑粪施肥这样的事也没少做。 “住的屋子和我们却是一样的，吃的也跟我们没区别。” 两个丫鬟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 秦瑛转身往兔场内走：“两位姑娘，我要去干活了，你们要一起吗？” 两个丫鬟等她进去一阵，有点受不住外头的寒冷，眼泪鼻涕好似都冻在脸上了，一商量，掏出手绢蒙在脸上硬着头皮进了兔场。 对她们而言，兔场内光线昏暗，而且迷宫一样，走了几步便觉晕头转向。 秦瑛又找到了两只有孕的兔子，和之前那两只一起安顿在分隔栏里，给它们准备了精细饲料和水，一扭头看到两个丫鬟在那里乱转，不觉好气又好笑，快步过去。 两个丫鬟鼓足勇气才说：“秦姑娘，您看着给我们安排活计吧。” 秦瑛点点头，叫来了陈二嫂：“嫂子带着她们喂兔子吧。” 两个丫鬟心头一松，不就是喂兔子么，这个简单，当初大小姐小时候也养过一对儿白兔，她们有经验的！ 哪知等待她们的是堆得高高的菜叶子和青草，因为堆的时间长了，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 陈二嫂笑呵呵说道：“两位大妹子，我瞧你们也没啥力气，你们就提着篮子装菜过去，瞧见没？这一溜儿的兔舍就交给你俩了，注意着点儿，菜要丢在兔窝前头的空地上，可别丢进兔窝里，不然兔子容易着凉。 “我得把这些菜翻一翻，要不然烂了就可惜了了。” 堆在这里的青菜青草是存在地窖里的，才送来，已经存不住了，必须每日翻上几回。 两个丫鬟苦着脸，往篮子里装了几片菜叶就准备走，陈二嫂赶忙叫住她们：“你们这样得来回跑多少趟！多装点！” 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给她们篮子里填满，然后满意地拍拍手：“去吧！” 俩丫鬟一提篮子差点把腰闪了，惊呼道：“这么重！” “啊？”陈二嫂眨眨眼，“这还沉？” 秦瑛走过来，问：“咋啦？” 陈二嫂嘴角往下，“瑛子，这俩……啥也干不成啊！” 俩丫鬟脸上发热，分辩道：“是这位嫂子给我们装得太满了！” 秦瑛没说话，弯腰提起篮子掂了掂，“是有点……”然后就一手一个篮子提着走了。 两个丫鬟的嘴巴张大了合不上。 看这位秦姑娘瘦瘦弱弱的，怎的提两个那样重的篮子就跟没提东西似的？ 两人回过神来忙小碎步跑过去跟上。 陈二嫂看得直摇头，这哪里像是来干活的哟！ 不过是秦瑛送过来的人，她也没说什么，转回头又开始干自己的。 秦瑛帮忙把篮子提到了兔舍，分开一段距离放置，示范了一下如何喂兔子，又道：“你们第一次干这种活，不习惯是正常的，下次篮子里少装一些就是了。” 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便回家去。 赵大婶那里已经把骨汤熬上，秦瑛回去之后她小声说：“那俩姑娘把屋门都锁住了。” “我去瞧哒！”安安惦记脚尖，举手示意。 第九十九章 去告状 秦瑛去洗了手，才摸了摸安安的头，笑道：“咱家安安最能干了！” 安安挺起小胸脯，毫不谦虚：“那是！” 中午便做了骨汤面，烫了鲜嫩碧绿的小青菜，把安安带回来的鸡蛋煎得金黄，一分为二，两位周姑娘一人一半。 面准备下锅的时候，赵大婶便去兔场接那两位丫鬟了。 俩丫鬟面如土色，走路腿都发颤，感觉腰都要断了。 哪里能想到，喂兔子竟然也是个体力活！ 她们摸着自己的手掌，想哭，磨出水泡了！ 赵大婶安慰道：“你们从前没干过这种活，这都是正常的，起泡不怕，挑破就好了。 “等你们干习惯了，磨出来茧子就不会疼啦！ “瞧瞧你们这瘦得……也难怪没力气。” 俩人不服气，反驳道：“秦姑娘也瘦，怎么就有力气？” “俺瑛子是干惯了力气活的！”赵大婶骄傲地道，“你们怎么跟她比！ “再说了，俺们瘦，是因为这旱灾闹得，吃不上东西。” 可不像你们，是为了好看不敢多吃。 好容易回到赵家，洗了手坐在桌边，两丫鬟就动不了了。 秦瑛端着煮好的面，安安提着一罐汤，娘儿俩去给周绮周绵送饭。 先隔着窗户把两人喊醒，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开锁的声音。 秦瑛和安安进去，安安非常有礼貌地喊了“姑姑”，这两位姑姑长得跟帅大叔很像，非常漂亮啊！ 秦瑛把托盘放在八仙桌上，把带来的一个小碗拿过来，每个碗里都挑了一根面，舀了一点汤，自己吃了，小菜也尝了一点，示意安全。 又把安安手里的罐子打开倒了一点汤喝了。 然后才说：“两位姑娘，趁热吃吧，这面坨了就不好吃了。罐子里是大骨汤，你们若是喝不完就放在灶台上温着，我给你们往灶膛里填一块干柴，天黑了都不会灭。” 安安忍不住说：“姑姑，快吃吧！我娘做的面可好吃啦！还有还有，这鸡蛋，是我喂的鸡下的！” 周绮和周绵没有回答。 秦瑛出去拿了一块干木头进来填进灶膛里，拨动灰烬，眼见它烧着了，便牵着安安告辞离开。 很快便听见身后房门上闩的声音，她又抬高了一点声音叮嘱：“你们吃完饭就把碗筷放门外，我等会儿来收。” 屋内，周绵吸了吸鼻子：“姐姐，很香。” 她们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这屋子里虽然简陋，却十分干净，所以两人一直睡到方才，已是饥肠辘辘。 周绮拉着她去洗了手，两人分坐在桌子两边，她习惯性把自己碗里最好的东西——鸡蛋夹给妹妹，道：“吃吧。” 挑起面条，骨汤的浓香，便扑面而来。 碗底还垫着蘑菇丝和木耳丝。 小菜是腌的萝卜条和拌白菜丝、五香豆干，吃起来倒是别有风味。 两姊妹不说话，很快就把面吃完，又各自喝了半碗骨汤，额头都微微见了汗。 “姐姐，”周绵小声说，“这里挺好的。” 周绮环顾一下四周，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在祖父那里，虽然房屋阔朗，陈设精美，处处绮罗，可她们心里是不安的，尤其是那么多生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噩梦一般的过去便也随着挥之不去。 这里尽管简陋，但门一锁便只有姐妹两人，起码她们不会那么恐惧了。 周绵又道：“让那俩走吧，咱们不需要她们。” 周绮又点一点头：“好。” 身边有别人，她们总是不安心的。 赵大婶见秦瑛母女回来，赶忙问：“咋样？” “戒备心很重，”秦瑛摇了摇头，“慢慢来吧。” 面端上桌，两个丫鬟用筷子挑了挑，只觉得手抖，面条就从筷子上滑了下去，不觉有了几分迁怒：“我们长途跋涉，你们就给我们吃这个？” 赵大婶皱眉，心中不喜，怎的周大人那样好的人，家里会有这么不懂事的丫头？ 秦瑛一边给安安把碗里的面条夹断，一边淡淡说道：“你家小姐吃的也是这个。” 安安哼了一声，皱皱小鼻子：“想吃好的呀？”她摊开小手掌，“拿钱来！” 两个丫鬟脸上发热，只觉下不来台，瞪了她一眼，“我们又没同你说话！” 秦瑛把已经不烫的面条放在安安面前，将勺子递给她，这才不冷不热说：“我闺女说的不对吗？ “你们可能自幼山珍海味吃惯了，看不上这样的粗茶淡饭。 “但对于我们这样经历了四年旱灾，几乎饿死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两位姑娘若实在吃不惯，尽可以自己拿钱去城里吃好的。” 说罢又问赵大婶：“娘，虎子那份呢？” 赵大婶笑道：“那小子早闻着味儿来了一趟了，我先给他下了点面，吃了又让他给大拴家送了一罐汤，大骨头也给他们捞上了。” 秦瑛便不再说别的，一家三口低头嗦面。 两个丫鬟又气又怒又羞又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们长途跋涉，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去干活，也实在是饿了，便憋着一口气低头吃起来。 饭后，赵大婶去洗碗，秦瑛带着安安去午睡。 两个丫鬟也拖着沉重的脚步到了东屋炕上，拉开被子先嫌弃了一番，蒙头哭了一场，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其实赵家的被子都是刚拆洗过的，给她们盖的还是家里除了安安的之外最好的一床被。 这两个丫鬟是被院中的“嘿哈”声吵醒的。 揉着眼睛坐起来，没好气地道：“这是干什么！让不让人睡了！” 睡了一阵起来，更觉得全身酸痛。 两人掀被子起来，穿鞋下地，梳好了头到外头，就看到院子里老老少少六个人正在练拳，秦瑛也在其中。 不由得撇嘴：“女孩子做这种粗鲁事，简直没教养！” 安安立刻停了下来，转身瞪着她们，大声道：“你们当面骂人，更没教养！ “你们吃俺家，住俺家，还骂俺家人！你们讨厌！” 她回身蹿到赵虎身上，催着他来到墙边，扒着墙头大叫：“周叔叔，有人骂我娘！” 第一百章 送走了 因为愤怒，声音显得高亢而尖利，极具穿透力。 周彧很快到了院子里，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丫鬟慌里慌张追过来，先行了个礼，解释道：“大公子，都是误会，误会！ “小孩子家家的，一时领会错了！” “哼！”安安冲她们翻了个白眼，大声说，“我只是小，又不是傻，难道还不会听好赖话？” 转而又对周彧说：“周叔叔，她们骂我娘粗鲁、没教养！对啦，她们还说我家不拿好东西给她们吃！ “奇怪哦，周叔叔和周姑姑都不嫌弃，她们咋嫌弃？她们比你们高贵？” 周彧的脸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射向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吓得有些腿软，讷讷道：“没有，不是……”这小孩儿坑死人了！ 周彧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章瑾之和徐侠，这两人也一样板着脸。 两个丫鬟“噗通”就跪下了，红着眼睛道：“大公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大公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周彧朝安安伸手，安安有点迁怒，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黏他，仍旧赖在赵虎怀里，搂紧了舅舅的脖子，气哼哼道：“你们是一伙的吗？” 周彧收回手，低头看着地上开始抹眼泪的两个丫鬟：“你们这样，我不信能伺候好主子，既然留着无用，那便回去吧。” 俩丫鬟的身子都软了，赶忙趴地上磕头，哭哭啼啼哀求，她们都知道，若是这样被撵回去，往后可就没好日子了。 周彧悄悄扫了一眼赵家人，见没一个来求情的，反而生出几分欣慰，淡淡说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亦不是那种言行不一之人。” 徐侠上前，一手一个，拎起来就往外走。 俩丫鬟还要哭求。 徐侠撇嘴道：“就你们这样的，大小姐二小姐往后还不得受欺负？早走早好！” 嫌她们哭得烦人，出了赵家的院子，就把她们的衣摆撕下来塞进了嘴里。 很快，四处都归于安静。 安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从赵虎身上下来，迈步来到周彧跟前，仰着头看他：“周叔叔，没有下次了哦！” 周彧重重点头，又冲着赵大婶和秦瑛一揖：“这次是我处事不周，给你们带来麻烦了，抱歉。” 二人慌忙躲开。 这边吵吵闹闹的，那边屋子里的周绮周绵也都听见了，周绮倒是面色如常，周绵却悄悄说道：“姐姐，我也不喜欢她们。” 只是祖父总是哭哭啼啼说那是派来照顾她们的，在一帮强健的婆子和丫鬟中间她们只好挑了这样两个看起来瘦弱的。 这样万一出点什么事，姐妹俩也能有反抗的力量。 但是这两个丫鬟尽管平日里表现得很友善，可就是让周绵生不出接纳的心思，总觉得她们憋着坏呢。 反而不如刚见面的那位秦姑娘有亲和力，尽管秦姑娘并未刻意与她们亲近。 周绮轻轻抚了抚妹妹的秀发，柔声道：“要不要再喝碗汤？” 那汤味道还不错。 院子里的周彧也悄悄往这边望了一眼，见草帘低垂，纹丝不动，不由低叹一声。 秦瑛忍不住解释道：“两位小姐身子弱，怕是还没缓过来。” 周彧点点头，“麻烦你多费心了。大妹名周绮，二妹名周绵，家里人常唤作‘绮儿’和‘绵绵’，你也可以这样叫她们。” 秦瑛笑了笑，没接茬。 周彧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干脆拱手告辞了。 没了两个搅屎棍子，气氛一下子和谐了起来。 众人继续练功，一个时辰方散。 二十五日，大拴家果真送了一板豆腐过来，另有一斤小麦；紧跟着二丫家也送了同样的礼：都不容拒绝，赵大婶便做主收下了。 有了这些豆腐，他们家就不必自己再去做豆腐了。 于是开始做炒货。 新鲜炒出来的干果味道特别香，安安还缠着赵虎做了一大罐核桃浆，带着一小篓热乎乎的炒货，自己去敲周绮周绵的门。 一边敲还一边大声说：“绮姑姑、绵姑姑，最最可爱的安安来给你们送好吃的啦！” 她发音怪怪的，听起来像是“气鼓鼓”“棉嘟嘟”，大家都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周绮周绵等到安安敲第三遍门的时候，才把她放了进去。 安安个子小，罐子篓子几乎是在地上拖着的。 周绵赶忙把罐子接了过去，罐口还在冒着热气。 安安叹气：“冷了吧？放在灶台上热一热。” 还没人腰高的人儿，却说着大人的话，令两姐妹的脸上都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安安双手抱起篓子往前一递：“姑姑，尝尝，这是俺们自己山上找哒，可好吃啦！” 今年做干果，秦瑛做了一部分去壳的，因为剥壳比较费劲，数量不多，安安拿过来的能有一小半了。 她眼巴巴望着两人，吸溜了一下口水：“俺娘的手艺可好啦！就是不让我吃！” 周绵转头看着周绮，小声问：“姐姐，要不要……” “不行，”周绮接过篓子，摇了摇头，“她太小了，若是呛住，会出人命的。” 安安嘟起小嘴儿，娘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嘛，她指了指核桃浆：“那个，我能喝！” 周绵便倒了一碗底给她，安安一仰脖喝完，砸吧砸吧嘴，“好喝！” 两姐妹交换了个眼神，这才各自倒了一点喝，老实说滋味一般，但是香味很浓。 安安自来熟地进了里屋，吭哧吭哧趴在炕沿上，身子往上一窜，抬起一条腿往炕沿上跨，两臂使力，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喘口气，翻身坐稳，把两只鞋子脱掉，趴在炕沿上，伸长手臂往下送。 两姐妹吓了一跳，生怕她掉下来，周绵还不自觉往前迈了两步。 安安手一松，两只鞋稳稳落地。她才满意地往里挪了挪，重新坐了起来，往炕沿上拍了拍，招呼两姐妹：“坐呀！” 两姐妹互相看看，慢慢挪过去坐下。 安安笑眯眯托着下巴打量她们，嗯，这两位姑姑很漂亮，但是没有娘漂亮哦。 “姑姑喜欢兔子吗？”她突然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 最可爱 两姐妹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家有兔子哦！”安安笑眯眯说道，“我捉到哒！山上！”她手指了指山的方向，“俺们这山上啥好东西都有！” 她兴致勃勃讲述着：“我捉到兔子的时候，它肚子里就有兔宝宝了哦。回来之后生了好多兔宝宝，兔宝宝又生兔宝宝…… “我们就有了好多好多兔子，我家里都养不下啦！ “俺们村就盖了个兔场，大部分兔子都挪过去了，我娘每天都要过去看一看…… “俺们家的兔子又有宝宝啦，我娘说，过完年才能生，到时候给你们捉小兔子来玩，可好玩啦！ “还有还有，周叔叔院子里的鸡也是我喂哒！ “小鸡小时候可好看啦！黄黄的，毛茸茸的，叫起来是这样的……” 她似模似样学着小鸡叫。 两姐妹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听着她絮絮叨叨。 安安也不客气，说得口渴了，就指挥她们给自己倒核桃浆，但是喝到第三碗的时候就说：“娘说了，不能多喝，会上火，我喝水就好啦！” 两姐妹交换了个眼神，这小丫头还真听话。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安安的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好在她自己已经挪到了炕里头，不怕栽下地。 周绵有些慌，用眼神问姐姐：“怎么办？” 周绮微微皱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安安小身子一栽，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两姊妹脑海中都有一瞬的空白，又等了一阵，听见小家伙呼吸平稳绵长，小身子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才悄悄挪了过去。 安安睡得香甜，白净的面孔上浮现两片红晕，梳成丫髻的头发乌油亮，弯弯的柳叶眉和头发一样黑，睫毛密而长，像是夏日停留在花朵上的蝴蝶的翅膀，微微翕动。 小小的鼻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粉红的小嘴儿时不时吧唧两下。 真当得上“粉妆玉琢”四个字，也难怪她敢说自己“最可爱”。 周绵有点不安，“姐姐，怎么办？” 周绮想了想，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对自己二人造成伤害，便去扯开一床被子给安安盖上，拉着周绵远远坐着观望。 安安本身穿得就多，炕头又热，身上再盖上被子……就更热了，小脚丫一抬，就把身上的被子踹开了。 感觉到丝丝凉意，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一回，手脚都摊开了，写了个舒展的“大”字。 两姐妹先是被吓了一跳，同时站了起来，待发现她睡得给外香甜，又平复下来，重新坐下。 还是周绮过去，拉过被子一角给安安搭在了肚子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姐妹就这样静静看着安安睡觉，心里慢慢也归于平静，脸上甚至带上了几许柔软。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秦瑛在外道：“两位周姑娘，我来送饭了。” 这回是大烩菜配二合面的馒头，另有两个小菜。 放下吃的，秦瑛笑着说：“我闺女是不是睡着了？给两位姑娘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周绮周绵让开门，秦瑛走进去，见到安安肚皮上搭着的被子角，唇角的弧度扩大，弯腰把孩子抱起来，还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安安，虽然没睁眼，却已经从熟悉的味道判断出来人是谁，咕哝道：“娘，还困。” “娘知道，”秦瑛柔声回答，“不过该吃饭了，你也该醒醒啦！”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从腰上解下小被子，给安安围上，冲两姐妹点头示意，走了出去。 两姐妹目送着母女俩离开，栓了门，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饭菜。 周绵有点不安：“姐姐，没有人试菜。” “我先吃。”周绮迈步上前，拦住想要争抢的妹妹，每样吃的都先尝了尝，确定没问题，才说，“没事。” 两姐妹相对分食，这饭菜的分量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两人能吃到八分饱。 饭毕又喝了核桃浆，便觉得十分满足了。 不多时，秦瑛过来收碗筷，就在门口完成交接，并未再进门。 两姐妹感觉十分自在。 墙角有柴火，周绮往灶膛里填了一根柴，又拿着蜡烛就着灶膛里的火点燃。 其实她们俩对于家务活是驾轻就熟的，自从流落到那户人家，她们什么粗活累活没干过？ 是到祖父身边之后才重新娇贵起来的。 两姐妹在烛光下默默无言半晌，少了一个安安，怎觉得屋子里空旷了许多？ 良久，周绵才小声问：“姐姐，你说……她们真的养了兔子？野兔子也能养得活？” 周绮摇摇头，沉吟片刻，问：“你想看吗？” 周绵下意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想！” 外头人太多，她怕。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但因为隔了几堵墙，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周绵好奇道：“这里还有学堂？” 周绮侧耳听了听，摇头：“就在这院子里。我听到秦姑娘的声音，她是先生，这里面还有……安安？” 周绵认真听了许久，觉得并不十分真切，便走到外头，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这回听清了，授课的的确是秦瑛。 学生……怎的有男有女？ “姐姐，”她走回来，十分不解，“这里……好像不一样。”和她们所相处过得任何一个环境都不一样。 周绮却有些出神。 小时候，家里也是给她们请西席的，一起读书的，除了她们姊妹，还有附学来的表姐妹，以及伴读丫鬟，十几个人，坐满了一间课室。 先生教授的内容也很多，除了读书写字，还教弹琴、画画、插花，甚至学生可以自己选喜欢的内容，先生因材施教…… 当时觉得苦，每日都要完成相应的课业。 可如今再想要那样宁静祥和而又轻松的日子，却再不可得了…… “姐姐，你怎么哭啦？”周绵慌忙掏出手帕给姐姐擦泪。 “没事，”周绮把妹妹拥入怀中，“我就是……有点想家了……想我们从前的，如今再也回不去的家……” 第一百零二章 替分忧 安安自那日之后每天都要去周绮周绵屋子里与她们闲话，每次都会带点小零嘴儿。 秦瑛再给她准备就是一些她也能吃的了，所以她总是说一阵吃一阵，渴了就要水喝，累了倒头就睡。 两姊妹渐渐习惯了。 腊月二十九，安安提着个小篮子，兴冲冲过来，神神秘秘笑着同她们说：“你们猜，今天我带来的是什么？” 周绵犹豫了一下，听见里头有点细微的动静，试探着猜：“兔子？” “啊！绵姑姑好聪明！”安安瞪圆了眼睛，把篮子的盖子揭开，里头果真是一只灰毛兔子。 那兔子的毛看起来软软的，一对耳朵长长的，双眼圆溜溜，竟然也有长长的睫毛，三瓣嘴一动一动的，嚼着一片白菜叶子。 安安把篮子放到地上，伸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背，说：“娘说这篮子只能放地上，不能往炕上放。” 周绵踟蹰半晌，终于也过去蹲下，试探着伸了伸手。 安安拿住她的手往兔子身上放。 周绵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那只小手只是把她的手放到兔子身上便松开了，而兔子身上绵软而温暖的触感让她没舍得缩回手。 小兔子很温顺，任由她抚摸着，只是专注地啃着自己的食物。 周绵摸了几下，忍不住翘起嘴角，扭头冲周绮说：“姐姐，你来！很好摸！” 周绮便也蹲到了她旁边，伸手摸了摸兔子，小兔子转动耳朵，歪歪脑袋，好奇地打量她一眼，便又开始专注吃东西。 安安嘿嘿笑道：“我家里还有好几只小兔子呐！这是才满一个月的兔兔！ “我第一次捉到的兔子比它大这么多……” 她又开始滔滔不绝。 两姊妹全神贯注听着，不知不觉就在地上蹲了将近半个时辰。 直到安安蹲不住了要站起来，忽然“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皱眉苦脸道：“腿麻了！” 两姊妹也站起来，双腿的麻木让她们无法站立也跟着蹲坐在地上。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阵，忽然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安安拍了拍小短腿，觉得有点知觉了，便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也叮嘱两姊妹：“快起来吧，地上凉！” 两姊妹互相搀扶着站起，挪到炕边坐下。 小兔子已经停止了进食，在篮子里蹦了两下，两只前爪就搭在了篮子边沿上。 周绵睁大了眼睛，惊呼：“它……它要跳出来了！” 安安本来想要把篮子的盖子扣上，因腿上行动不便，到底迟了一步。 小兔子后腿一蹬就从篮子里蹦了出来，在屋子蹦蹦跳跳四处巡视。 两姊妹一开始有点害怕，把两腿都蜷了起来。 安安的腿重获自由，便开始追着兔子跑，相互追逐了大约一刻钟才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想要把它提起来。 只是毕竟人小，兔子两只后腿蹬着地，便再也提不起来了。 “嘿！”安安小脾气上来了，照着兔子脑袋就拍了一下，“我还治不了你了？” 周绵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小声问：“它会不会咬人啊？”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反正我没被咬过。” 她把兔子重新塞回篮子里，盖上盖子，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走啦！这兔子等会儿要是拉了尿了，怪难闻的……” 困倦中的小孩儿脚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差点摔倒。 周绵赶紧过去帮她拿起篮子，犹豫了一下说：“我送你出去。” 安安口齿粘腻地道：“好……啊……”晃晃悠悠往前走。 周绵赶紧提着篮子跟上。 周绮也迈开了步子。 到了外间门口，周绵停了下来。 安安半闭着眼睛往前走，一不小心就撞在了门上，不由倒退几步，“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蹲儿。 两姊妹都吓了一跳，但还不等她们有什么动作，安安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揉了揉脑门，嘀咕道：“不痛不痛……”哎哟，怪尴尬的，好在是真的不疼。 周绮抬手打开门，迈步出去，挑起帘子，周绵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拉着安安走到了门外。 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两姊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安安也被激得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转身接过周绵手里的篮子，摆摆手：“姑姑们进去吧，娘说，你们不爱出来。” 若不是娘嘱咐，她也不会每天过来陪她们，这两人很闷的啊！但没办法，娘不放心这俩姑娘，自己若不来，娘就得来，可是娘那么忙，自己得替娘分忧啊！ 两姊妹往西面望了一眼，眼见得那边劈柴的劈柴，垒灶的垒灶，洗衣服的洗衣服，忙得热火朝天。 劈柴的自然是赵虎，他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结实黝黑的手臂，一边劈柴一边咧着嘴跟赵大婶和秦瑛谈论年夜饭的内容。 两姊妹抿了抿唇，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往回走，一低头，安安已经拖着篮子往兔舍那边去了。 为了取暖方便，兔舍那边在外面又搭了个棚子，做了个火墙，到晚间就烧一根木柴，里头虽然不至于有多暖和，但也不会太冷。 中午日头好的时候，便把棚子打开，让兔子们也见见阳光。 这里温度自然是没法和兔场相提并论，所以兔子的生长速度也慢了许多。 好在赵家也不指着这些兔子过年。 许久不出来，明亮的日光晃得两姊妹有些睁不开眼。 她们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转身进去了。 赵虎早就看见她们了，但因为秦瑛低声叮嘱过，所以没多看，话又说回来了，他看也是因为好奇，唉，也不对，他也不是好奇，就是家里住进来俩陌生人，还把他挤兑走了，他总不能不知道人长啥样吧？ 等那边没动静了，赵虎才小声问赵大婶：“娘，明儿就三十儿了，总不能我还赖在大拴家吧？” 他觉得委屈：“过年也不让我回来？” 赵大婶有点为难，同秦瑛商量：“瑛子，你说明儿咱咋整啊！这俩闺女是过来同咱一起守岁，还是咱过去陪她们坐坐？ “大年下的，总不好让她们孤零零的吧？” 第一百零三章 说过年 “唉，”秦瑛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儿真是挺为难的。照理说，她们是周大人的亲妹妹，过年应该在一处，但她们这情况…… “大户人家男女之间的规矩更多，怕是周大人也不方便过来同他们一起过年。 “要不这样，虎子，你过去问问吧，咱实在不好替人家做主。” 赵虎丢下斧子，穿上外衣，就去了隔壁。 安安从兔舍里出来，又开始犯困。 秦瑛见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赶紧丢下手里的活，送她去屋里洗了洗手脸，脱了外衣，抱上炕睡觉。 安安一翻身就呼呼大睡起来。 秦瑛含笑给她盖好被子，又在炕沿上挡了个枕头，重新出来。 家里就只剩下一点零碎的活计了。 今儿再把馒头蒸出来，该炸的炸好，就算齐活儿。 炸丸子不能在屋里，烟燎火气的，屋里就没法待人了，所以就在兔舍火墙烧火口那里垒了个临时的灶，在这里炸丸子、炸豆腐，炸粿条什么的，顺带也给兔舍增温。 屋里的锅用来蒸馒头，为了让安安高兴，赵大婶和秦瑛还商量着做了不少花样，不再是从前那种单一的馒头了。 有花朵样式，有兔子样式，也有刺猬样式的……用枣子或者泡好的红豆做装饰，好看极了。 另外还做了一些绵软的发糕，虽然安安已经能吃好些东西了，但毕竟小牙还嫩着。 大人么，主要就是玉米面窝头和二合面馒头。 秦瑛把馒头蒸上锅，灶里留了根干柴就出来给赵大婶帮忙。 赵大婶絮絮叨叨：“炸完这些，咱家豆油就下去了不老少了，我寻思着，不然过完年，咱一家子一起进一趟城？再打两葫芦油回来。 “咱家那么老些葫芦呢，可算能派上用场了。” 秦瑛却有些不太放心：“路上会不会不安全？要不咱打听打听谁家一起进城，咱搭伙一起去？” “你这担心也有道理，”赵大婶叹口气，“咱这里是太平了，别的地方可不一定。 “这旱灾不结束，啥也不好说哦！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家里这些凑活凑活再吃上半年也没问题。 “从前没油吃，不也照样过？” 秦瑛就笑，“可是咱明明能过好日子，还苦熬苦曳的，何苦来呢！ “要不然咱打听打听周大人什么时候回城，让虎子再跟着去一趟，咱娘儿仨就先缓缓。 “反正现在安安还小呢，就算是去逛了，她也记不住。 “咱还得时刻惦记着看紧了她，要是被拍花子的拍了去，咱哭都没地儿哭。” “可不是咋滴！”赵大婶又叹气，“那今年就算了，过几年再说吧。我就是怕啊，再过几年，我这腿脚就不利索了，走不动喽！” “瞧您说的！”秦瑛赶忙说道，“比您岁数大的都不服老呢，您咋就老了？ “我瞧着，您这二年还年轻了呢！ “往后咱的日子越来越好，操心的事越来越少，您就越活越年轻啦！” 赵大婶忍不住笑了起来：“怪不得人家都稀罕闺女呢！到底还是闺女贴心，虎子就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说我啥呢？”赵虎小跑过来，“姐，娘是不是又没说我啥好话？” 赵大婶冲着他扬手，咬牙道：“放你娘的屁！” 赵虎嘻嘻笑着，凑过去拈了一个刚出锅的丸子，一边“斯哈斯哈”，一边快速嚼着吃了，挑起大拇指赞道：“好吃！香！” 赵大婶抬脚照着他屁股就是一下子，“咋就这么馋呢！” “诶！没踢着！”赵虎跳起来躲避，嘻哈笑着又去劈柴，过年呢，用柴量大，必须做足准备，他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闹了一阵，秦瑛才问：“周大人咋说的？” “周大人说……”赵虎把劈好的柴抱到一旁垒起来，“周大人说他们爽性过来跟咱一起过年，到时候他们在我那屋，你们和两位周小姐在你们那屋。” 周大婶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这……这咋能行？咱家屋子窄，哪能装得下这么多人！”而且，赵虎那屋也不够洁净。 赵虎嘿嘿一笑：“瞧把你吓的！我逗你呢！”没想到娘还当真了。 赵大婶气得就要脱鞋。 秦瑛赶紧笑着拦：“娘娘娘，咱还炸东西呢！当心热油溅处来！” “你给老娘等着！”赵大婶伸手指着赵虎，“早晚不揍你个三天三夜，你不知道你娘的厉害！” 赵虎哈哈笑了一阵，见他娘脸色着实不好看，便不再闹了，凑过来说：“周大人说，过年的时候他们也不走，就在这边过。 “还说同去年一样，去陈九爷家一起热闹热闹，让我也一同跟了去。 “到时候，就你们几个女的在家。 “也甭怕不安全，我们会轮着过来瞧瞧，你们也把院门闩好。” 赵大婶也顾不上跟赵虎算账了，问：“那咋没说让人帮忙去做饭？”去年她还去帮忙了呢。 “那倒不用了，”赵虎摆摆手，“他们那边今年留了会做饭的了。这几天屯子里各家都给送了些吃的，也不少了。” 赵大婶于是说：“既然你也要过去，那就别空着手，把咱家做的那些零嘴儿多带点，菜稍后我再去送。” 秦瑛点点头，补充：“咱还有冻饺子呢，也拿上点，再给陈九爷拿两块发糕。” 计议已定。 等所有的炸货出锅，又打发赵虎去给周彧他们一样送了一些，赵虎也没空手回，拿了两只猪脚过来。 赵大婶又要骂，赵虎忙道：“周大人说了，这是让专门做给两位周小姐吃的，让咱给炖得软烂一些，加上点黄豆。” 赵大婶这才不说什么了，转而跟秦瑛说：“瑛子，你来炖吧，娘可没做过这个。” 秦瑛不免笑道：“我也没做过呀！” “姐，你手艺好，做啥都好吃！”赵虎赶紧说，“交给你了啊，咱不吃肉，黄豆总捞得着吃吧？还有那肉汤，泡饼子肯定特别香！” 一边说着一边吸溜口水。 秦瑛夹了个炸馃子给他，笑道：“先解解馋！” 第一百零四章 过除夕 中午给周绮周绵送去的就是新鲜出锅的二合面馒头，和发糕、炸货，另有清炒豆芽和一点腌菜。 秦瑛说：“今儿有点忙，顾不上做别的，两位凑合一下，明儿是三十儿，明儿咱吃好的。 “另外，守岁的时候，你们也过来我们那屋吧，我兄弟不在家，他会和周大人他们一起去我们屯子的长者陈九爷家。 “到时候我们左邻右舍就都没人了。” 两姊妹眼神有些飘忽，半晌，周绵才问：“你们……不怕吗？” “也没啥好怕的，咱把门都上了栓就成，”秦瑛淡淡笑了笑，“再说，现在屯子里没人敢闹事，外村的人也不敢来撒野。 “三十儿晚上，左邻右舍的院子里都会烧一把火，寓意送走邪祟，来年红红火火。 “如今屯子里没啥小孩子，从前，村子里到处都是小孩子乱跑……” 周绵便看向自家姐姐，征询她的意见。 周绮的表情也有些松动。 秦瑛趁势说：“我家里就剩下我娘、安安和我了，你们俩都过去，大家还热闹些。 “我们山里人家穷，倒是没啥好吃的，各种山货存了一些，请你们尝个鲜。 “另外我们还自己在屋子里种了蘑菇，和一些小青菜……” 两姊妹都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了。 秦瑛便往外走：“你们先吃着，我不打扰了，明儿来喊你们。” 等她走了，周绵才小声问：“姐姐，咱去吗？” “去……吧。”周绮犹犹豫豫的，“如果真的没别人的话。” 周绵脸上露出几分欢喜，“我还挺喜欢安安那小姑娘的……” 想起安安那张漂亮可爱的脸，以及各种讨喜的小模样，周绮也不禁露出些笑意，“嗯。” 她倒是对秦瑛说的种蘑菇种菜挺感兴趣的，从前小时候家里有暖房，但都是用来种花的，想来种菜与种花也差不多，但是这种蘑菇还是头一回听说…… 除夕一早，周彧章瑾之就带着自己人和赵虎一起去了陈九叔家。 隔壁院子的柴堆已经垒好，为了防止引发火灾，还在柴堆周围垒了土坯。 郭家旧宅里也是一样。 特意跟赵大婶打了招呼，等天黑时再派人来点火，届时只怕还需要她照应着点。 这些柴烧一宿是不够的，但支撑到子时没问题，那时再添一次柴，就够烧到天亮了。 一早上起来煮了些饺子大家分着吃，然后秦瑛就开始炖兔子和猪脚，其他菜的食材也都准备妥当，等两个主菜出锅，很快就能炒好。 赵大婶则是准备各种凉菜和腌菜。 安安则去陪着周绮周绵解闷了。 临近中午，秦瑛才在院子里喊了安安一声。 安安麻利地从炕上溜下来，自己穿好鞋，跟周绮周绵说：“咱过去吃饭吧！娘炖了黄豆猪脚，周叔叔说那是你们最爱吃的。” 周绮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自己和妹妹的脚上，她们的脚都受过伤，是当初试图逃跑时被打的，差点落下残疾。 没想到，重逢后，长兄都没跟自己相处过，却还知道这个。 安安跑到外间，见两人没跟上，便又招呼了一声，一拍脑门，补充道：“娘让我告诉你们，周叔叔他们，还有我舅舅，都去九太爷家啦！” 两姊妹互相看看，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安安继续往外，一边招了招手：“走走走，去晚了吃不上热乎的！” 两姊妹又忍不住笑了，携手在后面跟着。 因为吃的东西多，就没摆在里屋炕桌上，摆在了堂屋的大桌子上，虽然食材有限，但还是做出了七个碟子八个碗。 光主食就有六样：馒头、包子、饺子、饼子、发糕、菜窝窝。 硬菜有红烧兔子、卤兔头、腊肉烩菜、咸鱼烧豆腐、黄豆炖猪蹄。 剩下的就是凑数的什么什锦豆腐、溜豆芽、炒青菜之类的了。 但放在在荒年，绝对是一顿极丰盛的。 赵大婶见两姊妹果真跟着安安一起过来了，搓了搓手，笑着说：“俺们乡下没啥好吃的……” “请坐吧。”秦瑛也笑着招呼。 两姊妹虽然话不多，却极守礼，坚持等赵大婶先入座，又让着秦瑛坐下，自己谢了座，依次落座。 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这做派让人看着真羡慕……” “咱家也很好啊！”安安略一噘嘴，“要我说，姑姑们到了咱家，就该跟咱家一样……”又扭头问秦瑛，“娘，这叫啥来着？” 秦瑛怕两位周姑娘脸上过不去，没好接话茬。 倒是周绵小声说：“入乡随俗。” 安安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对！就是这个！” 赵大婶递给两姊妹筷子：“都是开水烫过的。”她听秦瑛说过，人家自己随身带着筷子和专用的碗、杯子，先前拿过去的，人家都没用。 周绮率先双手接过，低声道谢。 赵大婶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秦瑛先给每人碗里都舀了半碗大骨蘑菇汤：“先暖暖身子。” 两姊妹教养极好，喝汤没有半点声音。 安安反而有点故意的，喝得滋溜滋溜的，还不忘吧嗒吧嗒嘴，夸赞：“好香！” 秦瑛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安安嘴上说：“头发都乱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没别的，她就是看不惯姥姥和娘亲在这俩人跟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自己的姥姥和娘亲是这世上最好的姥姥和娘亲，实在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 这几日为了逗她们开怀，她也煞费苦心，累极了！ 她原本想的是，要是这俩人今儿不过来，往后自己就要跟帅大叔好好谈谈，把她俩整走，省的看着眼不净。 倒没想到，她们竟然来了。 喝完了汤，开始吃饭。 赵大婶先给每人分了两个饺子，特意跟周绮周绵解释：“在俺们乡下，吃顿饺子就是顶好的了。 “这东西添福添寿！不过，今儿吃的东西多，吃两个尝尝味儿罢了。” 两姊妹都双手捧着碗接了。 再看摆在面前的猪蹄，都是剔了骨的，炖得软烂，还洒了翠绿的小葱花做装饰，可见十分用心。 周绵想了想，夹了一筷子猪蹄肉放在安安碗里，还特意解释：“筷子我还没用过，干净的。”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宝 安安本想怼两句，又怕大年下的惹得姥姥和娘不痛快，就懒洋洋道了谢，低头吃起来，一边吃还忍不住冲秦瑛笑眯眯说：“娘，你的手艺天下第一棒！” “咱安安的小嘴儿也天下第一甜！”秦瑛也笑着给她掰了一块二合面的馒头。 赵大婶眼巴巴看着安安，安安立刻露出两排小米牙，“我姥姥蒸的馒头天下第一好吃！” “安宝儿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宝儿！”赵大婶心满意足回馈。 三人都笑意盈盈。 周绵心中升起无限的羡慕，这样亲亲热热的吃饭场面，她有记忆以来，可从没经历过。 小时候家里规矩多，讲究食不言，饭桌上一点声息也无；流落到那家之后，她们姊妹根本就没资格上桌，吃的都是剩的冷的，有时候还是馊的臭的，饶是这么着还不管饱…… 等回到祖父身边，吃的倒是珍馐玉馔，可两人已经坐下了病，每日里仍旧跟惊弓之鸟一般，总是食不知味。 她也想像安安这样可以撒娇，可她向谁撒娇？ 似乎感受到了妹妹的情绪低落，周绮悄悄伸出手在她背上抚了抚。 赵大婶拿了个勺子，给两姊妹挖了一勺丸子：“你们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安安立刻撅嘴，这大丸子娘一共就做了四个，说是叫“四喜丸子”，每个都有她拳头那么大，说是为了年夜饭好看，要留三个，中午就只上了一个，可姥姥这一勺子下去就没了一半！ 秦瑛见她如此，忙安抚道：“两位姑姑是客，咱招待客人可不得热情些，拿出咱家最好的东西来？ “你想想，你哪回去周叔叔那，周叔叔没给你好吃的？人家自己都不够吃呢！” 哦，那倒也是，这样一想，安安心气儿就顺了，“娘吃，姥姥也吃！” 她自己吃不吃倒是无所谓，就是姥姥和娘辛苦了那么久，总得尝尝味儿吧？ 周绮抬眸看了看碟子里少了一半的大丸子，想了想，站起来，将碟子端起，剩下的丸子一分为三，赵大婶、秦瑛和安安每人一份。 安安歪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周绵见状，把面前的黄豆炖猪蹄连肉带豆子都给安安舀了小半碗。 秦瑛忙道：“够了够了，她人小，吃不了许多。” “秦……秦姐姐，”周绵小声道，“你也吃。”她和安安挨着坐，倒是方便夹菜。 秦瑛微笑点头：“好，你们自己照顾自己，别见外。” 吃着吃着，赵大婶指着大丸子说：“炸素丸子就够香的了，没想到蒸肉丸子更香！来年要是咱方便了，多称点肉回来，咱炸肉丸子，还不知会有多好吃呢！” 那四喜丸子肉少面多，全靠调料提味儿了。 秦瑛笑着回应：“嗯，都听您的。咱还是得多买点盐，买一回肉不容易，咱多买点，腌起来慢慢吃。 “我听周大人的意思，往后咱日子宽裕了，还要带着咱养猪，到时候咱再捉两只羊养着。” “还有小鸡！”安安立刻发表意见，“养老多老多，我来喂！保证能摸一天蛋！” 秦瑛含笑摸摸她的小脑袋，“咱家安安咋就这么能干呢！我想想啊，不光养鸡要靠你，放羊也得靠你呢！要是能行的话，咱再买一头耕牛，到时候你就骑着牛去放羊。” 安安立刻摇头晃脑背起诗来：“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背完又说：“周叔叔说了，等我大一点了，就教我吹笛子！” “长兄的确擅长吹笛。”周绵小声附和。 安安晃着秦瑛的手臂问：“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 “那不如安安学会了回来教娘啊，”秦瑛并不直接拒绝，而是说道，“现在娘给安安当先生，安安学会了吹笛子就可以给娘当先生啦！” 安安立刻拍手叫好。 “哎哟，”赵大婶忍不住吹捧，“那可真不得了了，咱桐树屯第一人！” 安安越发得意。 饭桌上的气氛轻松而又愉悦。 赵大婶见两姊妹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赶忙又关照：“冬日里饭菜冷的快，俺们乡下人都习惯了大口吃，倒不怕，你们却得快一点。” 秦瑛也问：“要不要去热一下？” 两姊妹忙道：“不用不用，没事没事，我们也快吃好了。” 饭后赵大婶抢着把碗筷都收了，撵她们进屋坐：“刚吃饱了先别睡，说说话消消食。” 秦瑛也说：“外头冷，怕出去顶风伤胃，还是来我们这屋略坐坐吧。” 两姊妹踌躇片刻，便听了她们的。 进屋才发现这边的屋子比自己那边要窄一些，家具、被褥这些都是旧的，但是擦洗得很干净，也暖暖和和的。 安安进屋就自己爬上炕，拿了个九连环解着玩儿。 秦瑛拿出一对兔毛暖手筒，递给两姊妹：“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因为家里养兔子，倒是不缺皮子，就给你们做了一对这个，算是新年礼物吧，别嫌弃。” 两姊妹赶忙道谢。 周绮低头看了看，忍不住说：“秦……姐姐好针线！” “不过是做得多了，熟能生巧。”秦瑛谦虚道。 周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秦瑛面容干净，容色清丽，神色沉静，不免又问：“姐姐今年多大？” “过年就虚岁十九了，”秦瑛也有些感慨，“其实我也是外地逃难来这边的，那时候我才十岁，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周绵神色怅怅：“秦姐姐运气不错，遇到了赵婶子这样的好心人……” “这你就说错啦！”赵大婶挑帘子进来，坐在炕沿上，说起了秦瑛的身世，“瑛子之前的运气可不算好！ “你们东面那户人家，瞧见了没，一开始瑛子和她亲娘是住在那家的。 “那家姓郭，名义上说是收留了瑛子娘儿俩，但其实瑛子娘是掏了房钱饭钱的！ “惦记着瑛子娘手里的东西，郭家还算计着瑛子跟他们家小子定了亲。 “后来瑛子娘病死了，瑛子就成了孤儿，在郭家……唉，跟个小丫鬟似的，啥活儿都得干。 “等瑛子十四岁，郭家想给他家小子成亲……” 两姊妹听得瞠目结舌，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平和的姐姐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第一百零六章 聊闲天 赵大婶一直说到了上次胡家人来闹事。 安安攥紧了拳头，“哼！再敢来，打死他们！”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哟！”赵大婶忙说，“这话可不兴说！小娃娃家家的，啥就打打杀杀的？往后可不许说了！” 秦瑛也跟着说：“你姥姥说得对！安安，往后可别有这个想法！来，娘带你睡觉！” 脱鞋上炕，搂着安安躺下了。 赵大婶稍稍放低了声音道：“这也是多亏有周大人在，替俺们这普通百姓做主，要不然，胡家人一趟一趟的，癞蛤蟆蹦到脚面上，咬人不咬人的，它膈应人啊！” 听她说的有趣，周绵低低笑了一声。 周绮轻声问：“秦姐姐……没怨过？” “怨有啥用？”赵大婶看了看秦瑛，“也不是我自夸，俺瑛子啊，是个刚强人，她说有功夫儿怨这个怨那个的，不如想想咋样才能活下去。 “世道不好，指望不上老天爷，再不自个儿想法子，不擎等着饿死！ “如今周大人肯替咱做主，咱咋不得借着这股子东风，好好把日子作兴起来？” 两姊妹神色一震。 赵大婶又把秦瑛的聪明勤劳夸了一遍，秦瑛自己耳根子发热，几次小声提醒她别说了，赵大婶只当没听见。 而周家两姊妹也听得津津有味，周绵还提议：“要不咱去外头说？省的吵到安安睡觉了。” “不怕！”赵大婶大大咧咧一摆手，“俺家安安也是个顶乖顶好带的娃儿，一点也不怕吵。” 秦瑛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安安，嗯，的确已经睡熟了，正准备起身，被赵大婶按下，“没啥活了，你也睡会儿。”顺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招呼两姊妹去赵虎那屋，“走，领你们去瞧瞧蘑菇！” 两姊妹心里也好奇得很，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秦瑛一想，两姊妹肯跟赵大婶这样攀谈也是好事，便没阻止，安心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 另一边，两姊妹没想那么多，直接就进了西屋，待看到小一号的炕，以及简单的柜子，不由就是一愣。 赵大婶忙解释道：“这原本是我儿子虎子的屋子，这几天我叫他去屯里乡亲家住了，怕家里有半大小伙子你们不自在。 “他的铺盖也都抱走了，屯子里谁家也不富裕，没有多的铺盖。 “嗐，别说他了，来，看蘑菇吧！” 两姊妹的目光便落在了长得密密匝匝的蘑菇上，叫不上来名字，但统共有三种，都种在长条形的木槽里，整齐垒在架子上。 两人不由得凑近了细看，周绵还问：“赵婶子，这是怎么种出来的？我单知道有野生的蘑菇，还从未见过有人种的……” “这个话说起来呀……”赵大婶又好好把秦瑛夸了一番。 周绮不免心生佩服：“秦姐姐可真了不起！” “要我说啊，你们念书的人都了不起！”赵大婶感慨道，“俺瑛子要是不念书指定不能懂这么多！ “要不我非得让虎子跟着他姐念书识字呢！念了书人也会变聪明！ “周大人能当官，还不是因为书念的好？” 两姊妹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不好反驳，毕竟人家夸的是她们嫡亲的兄长。 赵大婶又夸章瑾之：“跟屯子里讲了好些有用的东西，要不然俺们这些乡下人都跟睁眼的瞎子一样！ “就是章先生没啥空，要不然俺们都喜欢听他将外头的故事。 “章先生还说他也是穷苦出身，就是靠着读书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可见读书就是有用！” “也不尽然，”周绵嘴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婶子，不瞒您说，我们从小都是念书的。 “可是逢上变故，光凭肚子里那些墨水可救不了命！” “这话也有理儿，”赵大婶叹了口气，“就说俺们去年上坟的时候遇到的那事儿…… “要是俺们娘儿几个都跟徐小哥儿一样厉害，高家屯那几个混账王八蛋俺们自己个儿就收拾了！ “不过嘛，吃一堑长一智，这不是么，回来之后虎子就缠着徐小哥儿学功夫，回来又教给俺们。 “我知道，就拿我来说，这老胳膊老腿，是学不到什么真功夫的了，但瑛子说得对，学了功夫就知道该怎么用巧劲儿了。 “咱乡下人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再会用巧劲儿了，就算是遇到三五个汉子，咱也不带怕的。 “章先生还帮俺们找了认穴位的书，等全都记熟了，就更不怕了。 “不瞒你们说，同样是出力气，干农活和练功夫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瞅瞅……” 她亮出了自己的手臂，“这比从前可结实有力多了！” 两姊妹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赵大婶让她们往炕上坐，这屋里种了蘑菇，就算是赵虎不在，也会烧炕，因此炕是热乎的。 两姊妹犹豫了片刻，忽然想到安安提到的“入乡随俗”，便挨着炕沿坐下了。 沉默了片刻，周绮问：“婶子，您儿子在别人家过年……不好吧？” 赵大婶抬头看着她们，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说：“两位周小姐，我是个粗人，只会说粗话，中听不中听的，请别嫌弃。 “我知道你们过去遭了罪了，但是那都过去了，就好像做噩梦一样，不管梦里有多害怕，梦醒了，就满天的云彩都散了。 “你们老是忘不掉，就是折腾自个儿，人这心里一有了事儿，那肯定就是吃不下睡不好，时间久了，多强壮的身子都得糟蹋坏了。 “这还是自个儿遭罪。 “你们还有亲人呢！不说别人，就说周大人，生怕你们见了男人心里害怕，连面儿也不敢露，早早就去了九叔家里。 “你们来我家里住，也是周大人提的，他说想让你们散散心，别像暖棚里的花儿似的，让你们家老爷子给养坏了。 “早早儿就找人帮忙盖房子，原本你们住的那两件屋子是没有的，俺们家里穷，人口也没那么多，这三间就够住了。 “周大人还给了食宿费，说好了隔一段时间就给你们送点好吃的来，就让俺们帮忙给做一下。 “还特意交代了什么话不能当着你们的面说，啥事不能当着你们的面做，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把虎子打发走。” 第一百零七章 说身世 “我娘说的没错，”秦瑛挑帘子走了进来，“两位姑娘，人这一辈子，说长吧，没几个能够上一百年，说短吧，也有几十年呢。 “一辈子平平顺顺的人不能说没有，可也不多。 “不说别的，就拿我娘来说，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带着个娃，还要种地，日子能有多好过？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人可没那么守规矩。 “哪个女孩子年轻的时候不是娇娇软软的？ “咋就把我娘磋磨成了别人口中的‘泼妇’？还不是为了能好好活下去？” “唉，别说我了！”赵大婶想起往事，眼眶微微泛红，赶忙打断。 “好，”秦瑛冲她笑了笑，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那就说我自己，好些事我都没和我娘说过。不瞒二位周姑娘，我原本也是做官人家出身，先父原是翰林待诏。 “只是京中出变故，家父不幸罹难，母亲带着我逃亡在外。 “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最危险的一次，我们被拐子盯上，差点被拐走。 “那还是因为已经被拐的人里面有我家旧邻家的姐姐。 “邻家姐姐生得漂亮，所以得到了不少优待，她就利用这点优待给我们通风报信，让我们逃了出来。 “可再遇到她的时候……”说到这里，秦瑛闭了闭眼，眼角有泪水沁出，“再遇到她的时候，她的脸毁了，没了一只手，人也疯疯癫癫的。 “母亲和我原本想带着她一起，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 “姐姐临死的时候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我们甚至没能力给姐姐买棺材，只能草草埋葬，如今我连那孤坟在哪里都忘记了。 “后来我们流落到这里，母亲生了病，晕倒在路边，被郭家夫妇看到，原本是不打算理我们的，是我把脖子里挂着的玉坠给了他们。 “母亲醒来，悄悄告诉我，往后在郭家要勤谨些，值钱的东西一定要贴身藏好。 “我们随身的包袱他们翻了好些遍。”说到这里秦瑛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赵大婶往地上啐了一口，骂：“真不是东西！” “平心而论，”秦瑛的心情倒十分平静，“过惯了担惊受怕的日子，能安顿下来，我们母女都很知足。 “那段时间其实也还好，郭妮儿不好带，郭家夫妇也总是指桑骂槐，好在郭温偶尔还会帮我们说两句话。” “呸！”赵大婶鄙夷道，“就是吱吱嘴儿罢了，我也没瞧见他真干什么活！” 秦瑛摇头笑了笑：“像我们这样经历了太多苦难的人，一点点善意，我们就已经觉得很可贵了。 “我母亲的病一直没大好，郭家提了好几次要让我给郭温做媳妇，母亲都没同意，她咽气的时候我其实没在跟前，去给她煮汤了。 “等回来，母亲已经没了，郭家一家子都说母亲临终遗言，把我许给了郭温。 “给母亲守完孝，我就十四岁了，郭家提出给我和郭温成亲，郭温是他们家待我最好的一个，而我又太渴望有个家了，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成亲那日，赶上当兵的来拉壮丁，把郭温拉了去。 “郭家父母受了惊，从那时起身子就不大好了。 “紧跟着就是旱灾，家里吃的越来越少，日子也来越难过。 “那老两口没扛过去，相继故去，家里值钱的东西是一直都防着我的，我没别的法子，只好把我母亲的旧物卖了两件帮他们处理了后事。 “那之后，家里就只剩了我和郭家的小女儿郭妮儿。本屯子、外村子的闲汉就常常过来骚扰，若不是我娘仗义出手，我还不知落到什么田地呢。 “忽然有一天，家里呼啦啦闯进来七八个人，不由分说就到处翻东西。 “我先还以为是来了强人，就想喊邻居帮忙。 “谁知，人是郭妮儿找来的，是她舅家人，把家里能吃能用的东西全都搜罗走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瑛看着周绮周绵：“灾荒年，地里没收成，井里没水，他们根本就没给我活路。 “我想着，死了也罢了，至少能到地下和父母团聚，可是挨饿的滋味儿是真不好受啊，肚里火烧一般，我把炕席抠破了嚼着吃，嘴都被割破了…… “后来我看见我父母一起来接我，还庆幸，这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哪知再睁开眼，就在我娘这边了。 “那时候她手里还有一点点粮食，但跟虎子俩人也不舍得吃，一天也就吃几口，勉强凑合着活。 “可她给我煮了半碗玉蜀黍糊糊……” 说到这里，秦瑛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赵大婶伸长手臂将她楼入怀中，“好孩子，都过去了啊，别伤心了！” 她把话头接过去说：“从那时候起，我就把瑛子当自己闺女了。吃草根咱一起吃，抠树皮咱一起抠，就对付着又过了两年多。 “屯子里但凡有投奔去处的，都走了，剩下的这些其实就是等死的。 “到后头是真的没得可吃了，就只能吃泥浆子。本屯子还没有泥浆子，得去二十里外的靠山屯挑。 “就他们那还有口能出水的井，说是出水，其实已经是泥浆子了，俺们这外村的去了，每次只能挑半桶，十天才许去一趟，所以这半桶泥浆子，咱三口子还得精打细算着吃。 “可是泥浆子吃多了，肚子就往下坠，说句糙话，拉都拉不出来。 “俺们知道，实在是没活路了，瑛子最后去给她亲娘上了一回坟，打算回来我们就一把火把自个儿烧了。 “你们不知道，那时候到处都是吃人的，俺们屯子还好一些，别的屯子都换着吃孩子，才死的人刚下葬就被挖出来吃掉。 “俺们要是不放火，也得叫人吃了！ “哪知道这闺女心善，出去一趟还捡了个娃娃回来。 “不瞒你们说，我那时候也是反对的。可拧不过她呀！” 两姊妹听着，紧紧靠在一起，都能听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她们不知道，原来别人的苦难并不比她们少！ 第一百零八章 有改善 等赵大婶说完，秦瑛的情绪也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她冲着两姊妹笑笑：“与你们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取你们的同情。而是想告诉你们，熬过了最苦的日子，往后就会越来越好。 “也许过几十年，再回头看，便会觉得当时生不如死的磨难，也是寻常。 “我不是说苦难是什么好事，但不可否认，迈过一道坎之后，自己就会变强大一些。 “人这一生啊，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谁好都不如自己好，谁强都不如自己强，很多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人陷在绝望的时候，肯定求过满天神佛救命，却注定无用，所以还是得自救。” 说到这里她就不再多说了，邀她们去外头：“我煮点核桃浆咱喝吧，润润喉。” 赵大婶也说：“还有炒好的南瓜子呢，也挺香的。” 四个人到了堂屋。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瑛好像看到门口的草帘子动了一下。 她也没在意。 核桃浆是提前做好的，有一部分放在外头冻着，还有点温在灶台上，稍微热热就能喝。 除了南瓜子，还有各种炒好的干果，都一并装在浅口篓子里摆在桌子上。 秦瑛又拿了五香蘑菇干，“这个就是用屋里的蘑菇做的。 “从前到了冬天没什么可吃的，现在家里瓜菜都不缺，就能琢磨着做一点小零嘴儿。 “往后日子更好过一些了，家里存粮也多了，我们还能做更多的事。 “比如，我还想种些苎麻，那样我们穿的衣裳也能好一些了。 “再种些果子树，不光能卖鲜果，还能做了果脯去卖…… “周大人说，我们现在开出来的荒地，往后就是自己的了。 “熬过了灾荒年，这些就都不是梦了。” 赵大婶也乐呵呵说道：“是啊是啊，手里有钱了，咱就把房子翻盖一下，还得给虎子攒聘礼，给安安攒嫁妆……” 秦瑛还说：“我记得小时候听人说，勋贵人家都养着技艺高超的园丁，能够改良花卉品种。 “我寻思着，既然花卉能改良，那果木树是不是也能改良？ “若是咱家的果子比别家的更大更好吃，不是卖的更好？ “也不知书上有没有记载，若是有机会还得拜托周大人帮忙问一问。” 周绮本来捧着碗小口小口啜着核桃浆，此刻忽然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比较难。” “难不怕，”秦瑛微笑道，“只要能成就行。咱不断总结失败的经验，总能摸索出对的路子。 “而且，我琢磨着，人家说难做，恐怕是存着藏私的念头，不想外传，也不想好不容易钻研出来的法子大规模推广，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两姊妹互相看看，还能这么想？但是，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这么说了一阵，赵大婶瞧着两姊妹神色松弛了不少，便说：“还得熬夜，不然咱们也去睡一会儿？等会儿再起来张罗年夜饭。” 秦瑛先站起来，“成，你们先去，这里我来收拾。” 两姊妹犹豫了一下，赵大婶试探着邀请：“你们那边怕是没火了，炕凉，要不就在我们这边凑合凑合？” 周绵眼巴巴望着周绮，周绮抿了抿唇，迟疑着点点头。 赵大婶便进去把炕铺好，招呼她们进去。 安安一觉睡醒，释放了内存，一骨碌滚进赵大婶怀里，缠着她讲故事。 姥姥装了一肚子精怪传奇，可好听啦！ 赵大婶一遍拍着她重新入睡，一边小声开讲。 周家两姊妹也竖起耳朵听着，虽然有点怕怕的，但越听越上瘾。后来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们再醒来，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外间有低低的说笑声，还有浓郁的香味飘来。 两人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自在过，的确，她们以为的苦难，对比起别人的经历，其实都算不得什么了。 起身叠好被褥，又相互帮忙梳理了头发，这才下地穿鞋，整理一下衣衫，没有不妥之处，两人这才出了东屋。 赵大婶和秦瑛、安安三人正围着火盆烤小土豆，烤熟去皮，在配好的五香粉里滚一滚，好吃的不得了！ 秦瑛见她们出来，便招呼她们一起。 “她们……”安安刚想说她们才看不上这样吃食，就见俩姑娘自己搬了小杌子乖乖坐了过来。 安安哼了一声，扭头自己专心剥土豆皮。 赵大婶跟周绮她们介绍：“这是地里起出来的小土豆，要是家里有糖，煮熟了蘸糖也好吃，或者油多炸着吃才香，炖菜倒是一般。 “就是现在糖和油都是稀罕物，咱们就只能琢磨着别的法子吃。” 昨儿做炸货耗下去不少油，剩下的油得留着慢慢炒菜吃，油葫芦里那些短时间内是不能动了。 周绵剥了一个土豆，学着安安的样子在装着五香料的碗里滚了一滚，塞进嘴里尝了尝，眼睛一亮，含含糊糊道：“好吃！” 赶紧又剥了一个，送给周绮。 周绮就着她的手吃了，笑着点点头。 “要是有新鲜栗子就好了，”赵大婶笑着说，“如今山里的野果子都是干的，往年我们秋收完进山，总能找到些新鲜栗子，或者野柿子啥的。 “柿子冻一冻才好吃，要不然涩得不得了，冻完之后，拿进来稍微化一化，只咬破一点皮，一吸溜，哇！又凉又甜的！ “还有那毛栗子，烧火的时候丢进火堆里，不一会儿就噼里啪啦爆开了，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那得趁热吃，又香又甜……” 周绵好奇问：“山上有那么多好东西？” “是啊，”赵大婶感慨道，“要么怎么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呢！ “咱这里地少，要不是靠着这座山，早饿死了！ “山上就不说野果子了，还有野菜，药草，运气好了，还能打到点野味，开开荤。 “不过啊，这山里危险也多，像俺们这样的是不敢进深山的，里头有猛兽，老虎啊狼啊黑瞎子啊之类的。 “这也是这几年闹灾荒，这些东西怕也都逃难去了，要不然过冬的时候，没啥吃的，狼和黑瞎子摸进屯子里的时候也不少。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家圈里养的羊就被狼叼过。” 周绮轻叹：“果真，生存不易。” 第一百零九章 下雪了 秦瑛笑了笑，“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容易的！唾手可得的东西，往往也不被珍惜。 “如今山里没什么活物，等过几年你们再来，我们领你们去踏青。 “只要不进深山，安全又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 两姊妹眼中流露出几分兴趣。 安安起来活动活动腿脚，拉着秦瑛往外走：“娘，我要拉臭臭！” 秦瑛赶忙给她拿了厚衣裳，跟着她往外走。 无意间往隔壁看了一眼，便看到院子里正要往外走的周彧，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周大人。” 周彧冲她笑了笑，“我回来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一转身，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他早来了，本是想偷偷看看两个妹妹，谁知听见这边屋子里有人说话，就凑过来听了听。 没想到，她……她过去过的那么苦！ 抬手慢慢抚上心口，这心里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疼…… 忽然听安安大叫道：“娘，太阳不见啦！” 秦瑛抬头望天，瞳孔剧烈震颤起来，声音也极度不平稳：“阴……阴天了！” 周彧也举头望去，果真见天上乌云慢慢汇聚下压，早先明晃晃的太阳被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赵大婶听见安安的叫声，都顾不得穿厚衣裳就跑了出来，一看天，眼泪刷拉就下来了，双手合十叫道：“我的天老爷啊！你可算是开眼啦！” 紧跟着就扯开嗓子喊道：“乡亲们呐！快出来看呐！阴天啦！” 不多时整个桐树屯都跟着沸腾起来，他们已经四年没见过一片云彩啦！ 好些人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放声大哭。 周绮周绵慢慢挪出来，被这热烈的情绪感染，也不由得望着天愣愣出神。 乡亲们也不怕冷了，更没心思做年夜饭，就在外头站着、跪着，祈求上苍，赶紧给下点雪吧！ 秦瑛把安安抱在怀里，凑在她耳边，用气声道：“安安，不管怎样，不要以伤害你自己为代价为我们换好处。” 安安搂紧了她的脖子，笑嘻嘻说道：“不会哒！这不是安安做哒！” 秦瑛这才放了心，她怕冻坏了孩子，劝着赵大婶和周家姊妹一起回屋。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有人嚎了一嗓子：“下雪啦！” 所有人又都跑了出来。 果真，天上飘下了细细的雪粒子，落在地上簌簌有声，不多时就给地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所有人也不怕脖子酸，一个劲儿地仰着头，任由冰凉的雪粒子扑在脸上，很快化成水，混合着眼泪流下脸颊。 下雪了，灾荒要结束了！ 还是周彧陪着陈九叔出来吆喝了一声：“下雪了！是好事！大伙儿赶紧回去张罗年夜饭！咱过个欢喜年！可别冻坏了，要是生了病，可不得了！” 村民们这才陆陆续续散去，但是那种喜悦的情绪仿佛仍旧滞留在村中。 安安故意缠着秦瑛问：“娘，雪是甜的吗？为啥那么多人都张着嘴等雪落进嘴里？” 赵大婶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傻孩子！” 周家两姊妹也不由莞尔，周绵忽然说：“等雪下厚一些，咱们出去堆雪人吧？” 说完又有些后悔，本来是心里想的话，不知怎么就说出口了。 秦瑛自然而然接道：“好呀，安安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下雪，更不知道堆雪人有多好玩，一会儿咱堆一个胖娃娃出来，好不好？” 安安笑眯眯答应，心里却在叹气，这一场雪不会持续很久便会停下来，大概也就只有寸许厚吧，除了带来希望，应该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下一场降水，还要再等一个月。 村民们不知道啊，反正这一场雪给他们带来了希望，笼罩在头顶四年的日头终于被乌云盖住啦！ 接到手里的雪化成水啦！ 赶紧拿盆子接着！ 这场雪是老天的恩赐，是福水！ 赵大婶下午张罗年夜饭的时候还在哼着小曲儿，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秦瑛也格外高兴。 周绮周绵帮不上什么忙，就陪着安安玩耍。 安安见她们眉宇间的晦气散去了不少，也悄悄松了口气，这俩人要是再没有好转，娘可就要受累了，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周绵拿起安安的新帽子，跟周绮讨论：“姐姐，你看，这针线……” “我娘做哒！”安安立刻大声说，“我娘最巧了！” “嗯嗯，”周绵赶紧点头，她算看出来了，这小家伙特别维护她娘，容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我知道，秦姐姐手艺真好！” 周绮也仔细看着，那帽子针脚细密匀称，还用布包着什么硬物做成珠子形状，拼成花朵样式，这毛茸茸的小帽子就显得分外精致。 安安听周绵夸赞，来了精神，蹭蹭蹭爬过来伸着袖子给她们看：“喏，这也是我娘做哒！” 两姊妹凑过来看，她们素日万事不萦心，并未注意过安安的衣着，此刻一看—— 最普通的布料，却剪裁得体，针线精细，不管是绣的花，还是用布头拼出来的补丁，都十分精巧。 周绮也不由跟着赞叹：“真是了不得！” 安安骄傲地扬起了小下巴，比自己受了夸奖还高兴，“我娘最厉害啦！” “嗯，你说得对！”两姊妹异口同声。 秦姐姐也没比她们大几岁，却比她们坚强。易地而处，怕是她们早就撑不住寻死了。 可千古艰难惟一死，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要怕活下去？ 一时间，笼罩在两姊妹心头的阴霾也开始散去。 约摸一个时辰，雪停了，外头开始有人呼呼喝喝扫雪。 赵大婶和秦瑛也穿上厚衣裳，拜托周绮周绵看着安安，自去扫雪。 安安哪里坐得住，她超级想打雪仗、堆雪人！ 于是她爬下炕，自己穿好鞋，哒哒哒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扭头问：“你们要一起玩吗？” 周绵心动了，但还是征询地望向姐姐。 周绮拿起安安的小帽子和厚外衣，走过去替她穿戴好，这才招呼周绵：“一起去吧。” 但还是不忘跟安安谈条件：“只在院子里玩，可好？” “行叭！”安安无所谓，她得替娘看着这俩，要不然出了啥问题，娘那边就不好办了。 第一百一十章 好多了 院子里只清扫出了一条通往茅厕的路，赵大婶和秦瑛就去扫屋顶和院外了。 瞧见她们出来，踩着梯子扫屋顶的秦瑛忙叮嘱：“别去外头，玩儿一会儿就回去，别冻着了！” 安安脆生生答应了，仰着头问周绮周绵：“你们知道小鸡的脚印是啥样的不？” 周绮周绵摇头。 “是这样哒！”安安伸出一根小胖指头在雪地上画，画完又问，“你们知道小猫的脚印是啥样的不？” 周绵点点头，兴奋地蹲在她身边，用指肚在雪地上点了几点，“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养过狸奴！”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为了维持人设，问道：“狸奴是啥？” “就是猫，”周绵解释道，“我那只猫毛色雪白，一只眼睛是黄的，一只眼睛是绿的，可漂亮了！” 周绮也在安安另一边蹲下，伸手在雪地上点了点，触手冰凉。 安安团了个雪球，又画了椭圆，把雪球按上去，抬头问周绵：“是这样的吗？” “不是，”周绵在雪地上简单画了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嗯，比我强，”安安晃了晃脑袋，“我还没摸过猫呢！”见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触感。 周绵笑道：“那等有机会的，我送你一只猫啊。” “咱们打雪仗吧！”安安对养猫并没什么兴趣，因为她见到过猫掉毛，总是打扫会很麻烦，听说猫主子也不容易讨好。 她把自己团好的雪球照着周绵脚上一砸，蹦起来就跑。 周绵先是愣了愣，旋即也抓起一把雪扬了出去，叫道：“不许跑！” 雪轻飘飘的，没落到安安身上，反而扬了周绮一头。 周绵一呆，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就要道歉。 哪知周绮也抓了一把雪照着她兜头一丢，起身去追安安：“安安别跑！” 安安咯咯笑着，抓了雪就胡乱丢。 但她人小步子小，不一会儿就被两姐妹堵住，往身上砸了好几个小雪球。 秦瑛扫雪的间隙往下看了一眼，见她们玩儿得开心吧，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周彧也跟着出来扫雪了，陈九叔提议，大家扫出来的雪堆在一起，都运去地里，等开春儿化了，那就等于浇了一场透水，就不必辛辛苦苦去挑水了。 或者直接填进沟渠里也行。 远远看见秦瑛站在梯子上扫屋顶的雪，周彧的心还提了一下，唯恐她脚下打滑摔下来，但又不好自己过去，只得扭头叫赵虎：“你回家去帮帮忙吧。” 赵虎答应一声，抬脚就跑，被章瑾之一把抓住，但因为他跑得太快，章瑾之还差点摔倒。 赵虎吓了一跳，双手扶住章瑾之，忙不迭道歉，又埋怨：“你老扯我干啥？这天寒地冻的，摔一跤可够呛啊！” 章瑾之无奈道：“我哪知道你小子蛮牛一样！”扭头又跟周彧说，“大人，两位小姐还在呢，还是谨慎些的好。” 周彧心中也有些懊恼，方才只是一时冲动，此刻只好说：“虎子你到院外先同赵婶子打个招呼。” 赵虎应了，急急回家，在院门口遇上赵大婶，跟她说自己去扫房顶的事。 赵大婶扭头看了看院子里，推了推他：“不用你，我和你姐就能干完，你去别处扫吧。 “跟周大人说一声儿，两位周姑娘情况好多了，眼下正跟安安玩儿呢。” “听着了，”赵虎伸长脖子往里瞧，酸了吧唧说道，“我还没跟安安打过雪仗呢！” 赵大婶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哪儿都有你！赶紧走吧！” 赵虎只得扭身走开。 周彧听他说了妹妹的情况，唇边不由自主浮现了一抹微笑，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没错！ 秦姑娘…… 清完雪，天就黑了。 赵大婶和秦瑛继续拾掇年夜饭。 周绮周绵和安安都玩出了一身汗，俩人先帮着安安换了干爽的里衣，将棉袄摊开在炕席上烘着，这才要回自己那屋换衣服。 秦瑛拦了一下：“你们略等等，先喝点热水，我先去把那边屋子烧热了你们再过去。” 周绮从袖子里掏出钥匙递给秦瑛。 秦瑛端着这边烧好的炭盆过去，先把炭盆放屋子里暖着，这才抱了捆秫秸往里屋炕洞里填。 平素这屋子里不用烧炕，只要外头屋里灶膛里火不灭，炕就始终是温热的。 但今日灶膛里就没烧过火，屋子里清冷清冷的，两姊妹还要换衣服，自然需要温度高一些。 秫秸点燃，将炕洞口盖上，秦瑛又到外屋，刷了锅，添上水，看看小水瓮里水不多了，也加满。 然后开始点火烧水，等会儿姊妹俩要擦洗也不至于热水不够。 而且水热了，屋子里也能多增加一点温度。 等锅里水烧开，她又舀了两瓢水加进去，给水缸里也添满了水，再把大木盆给洗刷干净挪到里屋，屋子就差不多热了。 先在地上泼了些水，手脚麻利地把屋子又打扫了一遍。 热水淘进木盆，锅里重新添水，让灶火慢慢温着，她这才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壁龛里，扭身去那边。 送着两姊妹过来，听着她们栓了门，秦瑛才回去干活。 两姊妹见了大木盆里的热水，心头热乎乎的。 先找了干净里衣出来，学着秦瑛她们的样子，把炕褥子掀起来，直接将衣服摊开在炕席上烘着，这才脱掉外衣开始擦洗。 等她们收拾妥当，两人合力将木盆搬到外屋，正商量着怎么倒水呢，外头就传来秦瑛的声音：“洗好了吗？” “好了好了，”周绵赶忙答应，把门开了，“秦姐姐……” 秦瑛笑笑，“我来帮你们倒水。” “这水……”周绮有些不好意思，她们俩也太费水了。 “没事，”秦瑛一边弯腰去端木盆，一边说，“院子里那一片空地是种菜用的，这些水就泼在那边，等开春儿种菜都不用特意挑水浇了。” 两姊妹见她轻而易举就把一大盆水端了起来，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她到了门边周绵才回过神来，急忙跑过去帮着开门打帘子。 秦瑛泼了水，就把木盆立在墙根地下，跟她们说：“你们现在过那边也行，歇歇再过去也行。安安也玩儿累了，都睡着了。 “我们手头也不剩什么需要忙的，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开饭。” 因要守岁，年夜饭吃的就比较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学烧火 周绮犹豫了一下，才问：“秦姐姐，你……能教教我怎么烧火吗？”她们在那户人家里，因怕她们偷吃或者在饭菜里动手脚，所以是不被允许进厨房的。 秦瑛微微有些讶异，但也很高兴，她们能有这样的转变，便说明自己和娘那一番话没白说。 她很爽快答应了，再次进去，指了指灶台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劈柴，“灶里要是还有火，就直接填这个就行了，一次不要填太多，这个很禁烧，而且因为干透了，也很容易点燃。 “如果是灶里没火，就需要引火，引火一般用这个玉蜀黍皮，或者麦秸这些，容易点燃但又不耐烧，这个点燃了之后，需要加一些细树枝，或者豆秸……” 她说得详细，两姐妹听得认真。 结束之后，秦瑛笑了笑：“光说不练假把式，等会儿你们过那边，亲自上手试试就知道了。 “不过点着了火可不等于就会烧火了，做菜做饭火候的控制也很重要。 “咱不着急，慢慢来，你们都很聪明，上手一定很快。” 姐妹俩相视一笑，赶紧跟秦瑛道谢。 秦瑛摆摆手：“那你们歇一会儿吧，晚上要守岁，没那么快睡觉。” 等回到自己那边，赵大婶凑过来问：“咋样？” “挺好的，”秦瑛笑说，“我看着，似乎是缓过一点劲儿来了。要说啊，还是咱安安功劳大，每天都陪着她们解闷儿。” “那是，”赵大婶十分自豪，“就咱安安那小脸儿，谁看见心情不得好上三分？ “她那小嘴儿，叭叭儿的……” 秦瑛又说了两姐妹想要过来学烧火的事。 赵大婶不由睁大了眼睛：“这……这能成吗？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 “人家愿意学嘛，”秦瑛笑着往赵大婶身上靠了靠，“就当让她们玩儿了。 “再说，学会了烧火也没什么不好。第一步学烧火，第二部就能学烧水、煮汤了。 “慢慢儿地，厨房里这些就都能上手了，别的不说，学会了这些，起码不会挨饿。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儿会发生什么事，学到手就是自己的，能不能用得上，就再说呗！” “那倒也是，”赵大婶爱怜地摸了摸秦瑛的头，“你从前不也是官家小姐……” “嗐！”秦瑛笑着打断她，“别说那些了，都是从前的事了！咱晚上给周大人孝敬什么菜好？” 赵大婶认真思索了半晌：“送炖兔子不合适了吧？就送风干鸡炖蘑菇吧？” “行！”秦瑛答应着，“等会儿咱再往里头加两个土豆……明年咱做点粉条吧？” 娘儿俩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因是过年，不兴黑灯瞎火的，他们院子里也点了个火堆，用土坯围起来，在院子里照出一片橘黄的暖光，又有白雪映衬，便显得亮堂堂的。 三间屋子里也都点着松明，堂屋里还加了一根蜡烛。 周绮两姊妹携手过来，见她们俩已经开始摆桌了，不由有些慌乱：“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赵大婶乐呵呵道，“俺俩就是先把冷盘摆上，这还没炒菜呢！” 两姊妹这才松了口气。 周绮第一个来。 她坐在灶台边的小杌子上，先认真回忆了一下秦瑛之前的解说，然后非常严谨地抓了一把麦秸放在灶口，又扯了一些豆秸放在麦秸上方，这才开始打火。 才是早就清洗干净的白菜，秦瑛来掌勺，等周绮把火点燃之后，柔声道：“不要把火烧得太旺，不然容易糊。” 周绮慌忙答应，觉得自己填进去的柴有点多，心里没底，忙问：“那怎么办？” “没关系，现在还好，”秦瑛一边往锅里挖了一小勺猪油，一边说，“若是真的火大了，我会告诉你，到时候抽些柴出来就好。 “柴上有火也不怕，那不是泔水桶么，直接往里一戳，火就灭了。” 说着把切好的葱姜丢进锅里爆香，然后加入白菜翻炒，抽空又道：“若是瞧着火烧不起来，旁边儿那是风箱，拉两下就好了。 “加柴的时候要慢慢儿加，一下子加多了，就容易烧糊了。” 翻炒几下，白菜出锅，洗了锅，又把蒜苗腊肉炒了，紧跟着是萝卜条炒豆芽…… 周绮果真上手很快，从一开始的生涩，到熟练也就两个菜的功夫儿。 她扭头跟周绵笑说：“今儿我先来，明儿你再来。” 周绵不住点头，她在一旁观摩着呢，觉得不算难。 赵大婶笑道：“何必等明儿，今儿就行了，咱开始热之前做好的大菜，绵姑娘你来这边烧火。” 周绵脆生生答应了，兴致勃勃去了另一个灶头边，赵大婶手把手教着，她成功点燃了火。 赵大婶便把提前做好的烩菜、炖菜一一入锅热了，然后摆在灶台上，省的冷掉。 做的差不多了，把准备给周彧的风干鸡炖蘑菇装进瓦罐里，跟三人说：“我去给周大人送菜了，你们慢慢拾掇着，别忘了抽空去看一眼安安。” 秦瑛答应了，该炒的菜炒好，就帮着热大菜。 安安醒来，自己穿鞋下地，洗过手，喝了半碗热水，就抓了一把蘑菇干啃着吃，顺道问：“娘，我姥姥呢？” “你姥姥去给周大人送菜了，”秦瑛笑着说，“你把板凳摆好，等她回来咱就能吃饭啦！” 安安高高兴兴去挪条凳，还拿了个抹布擦拭了一遍。 周绵看在眼里，不由夸奖：“安安真是能干……她才多大！” “我捡到她的时候刚进六月，”秦瑛慢慢说道，“她那时候应该也就五六个月大，所以我们就当她生在大年初一了，所以，明儿她就两周岁啦！” “才两岁？”周绮也觉得不可思议，“两岁的娃娃说话这么利索？”也不光是说话利索，有时候这孩子头脑简直跟大人一样。 “这孩子早慧，”秦瑛笑着扭头看了看安安，“而且，我们家也没那个条件娇养，所以她就挺能干的。” 两姐妹互相看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安安擦完板凳就过来邀功，秦瑛在她脸上亲了亲，她就欢欢喜喜跑开，自去装干果零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除夕夜 赵大婶回来得很快，在门外跺掉脚上踩的雪，进门先把手拢在嘴边呵了口热气，“外头可真冷啊！”眉眼上却都带着笑意。 秦瑛往盆里倒了热水，赵大婶洗了手，脱掉外头的大衣裳，帮忙把饭菜都摆上桌。 先敬了神，大家团团围坐，开启年夜饭时刻。 照例每人先喝半碗汤。 赵大婶端着碗站起来，“我说两句。” 其余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安安太小了，干脆就站在条凳上。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今儿是今年最后一天了，赶上老天爷开眼下了雪，这就预示着所有的苦难今儿个就全都结束了，从明儿开始，等着咱的都是好日子！ “所以呀，所有的烦恼都要在今天丢掉，咱们要一身轻松迎接新的一年！我说好啦！” 过年有忌讳，不能说“完了”“没了”“坏了”等不吉利的字眼儿。 “好！”安安率先响应，“姥姥说得太好啦！” 秦瑛也跟着附和：“对！您说得对！所有不好的都属于过去，咱们会一日更比一日好！” 周家两姊妹也跟着情绪激动起来，往高处举了举碗，把汤一饮而尽。 喝了汤，大家坐下吃饭。 菜式与中午略有不同，比中午更加丰盛，摆在两姐妹跟前的仍旧是黄豆炖猪脚，不过里头还多了点白萝卜。 赵大婶笑呵呵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冬天的萝卜赛人参，这个炖的时间长了，很入味儿的。” 两姊妹尝试了一下，果真，萝卜似乎比肉还好吃，两人连连点头，周绵还给安安也夹了一块萝卜。 周绮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提醒：“肉。” 周绵又给补了两块肉，随后又拿起勺子给赵大婶和秦瑛分。 两人也没拒绝，对于两姊妹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值得鼓励。 饭后，两姊妹甚至还帮着一起收拾桌子了。 菜太多，根本吃不完，就全都放到外头去冻住，然后收进小仓房，吊在房梁上，留着慢慢吃。 收拾完桌子，大家都进了东屋，在炕桌上摆了些零嘴儿，各色干果炸馃子炒南瓜子等等，围坐着开始闲聊。 赵大婶无意中提到：“我小时候，我姥姥家过得宽裕，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斗叶子牌，我记得小时候我也会玩儿来的，现在是早就忘光了。” 周绮轻声道：“我们小时候，逢年过节，家里长辈们也会玩叶子牌，或者推牌九，我们倒是不会。” 赵大婶好奇问道：“那你们玩什么？” “猜灯谜，投壶，踢毽子……”周绮想了想，“哥哥们凑在一起可能会吃酒作诗。 “姐姐们也会作诗，她们倒是不吃酒，就是可能会烤肉吃。” 赵大婶继续追问：“别的都好说，这投壶是什么玩儿楞？” 周绮笑着解释：“就是把箭投进箭筒里。那箭跟真正的弓箭还不一样，没有箭头。 “箭筒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精致一些的，也有粗糙的。最简单的就是弄一个竹筒，折几根树枝，投进去就算赢。 “最后投中的多的胜出，能拿到彩头。 “还有复杂一些的玩法，名目很多，我也说不全。” 赵大婶扭头问秦瑛：“瑛子，你懂不懂？” “我也不懂啊，”秦瑛摇头，“我父亲没有兄弟，我母亲娘家又离得远，没有个兄弟姊妹，所以总是玩不起来。” “咱们现在玩呀！”安安凑了过来，“谁输了谁讲个笑话！” 秦瑛便下地拿了个旧的筷子筒来，还有一把旧筷子，“正好明儿都要换新的，咱就拿着个玩吧。” 都不用下地，就摆在炕尾，大家在炕头开始投。 一开始谁也投不中，但投了两轮之后，几个大人渐渐找到了准头，多少也能投中几根。 反而是安安人小力气小，一次也没投中过，不由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那我讲啦！笑话笑话一大掐，锅台种着二亩瓜，小偷半夜来偷瓜，瞎子点着蜡，瘸子去追他……” 周绵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哈哈笑了起来，周绮也跟着双肩一抖一抖的。 秦瑛嘴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赵大婶一把将安安搂进怀里，“哎哟，我的宝儿哎，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 安安眯起眼睛，笑嘻嘻说道：“我跟王太太学哒！” 桐树屯这里，管父辈的奶奶叫太太。 “那就难怪了，”赵大婶抹了抹眼睛，笑道，“你王太太肚子里存货可多了！来，咱们来下一轮！” 第二轮，毫无悬念，又是安安输了，这回赵大婶替她讲了个笑话。 如此玩闹着，时间就过得飞快。 外头传来赵虎的声音：“娘，出来转旺火啦！” 赵大婶答应一声，赶紧催促：“都穿上厚衣裳，咱出去送邪祟，转旺火！” 所谓旺火就是院子里垒起来的火堆，除夕晚上烧得旺旺的，寓意烧掉旧年一切不好，迎接来年的兴旺。 周绮周绵还是头一次听说，都非常感兴趣。 赵大婶还怕她俩心里不自在，赶紧说：“虎子过来就是添柴的，等咱出去他都走了。” “没关系，”周绮小声说，“婶子，等会儿让虎……虎子回来睡吧，大过年的，在别人家怕是不好。” 赵大婶还有点迟疑。 倒是秦瑛爽快答应：“好嘞！虎子一定很高兴。” 五个人到了院子里，那堆火果真重新烧旺了，赵大婶打头，安安做小尾巴，围绕着火堆正转三圈倒转三圈，赵大婶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祈祷。 转完圈，赵大婶又说：“烤烤胳膊腿，来年更有劲。” 大家就跟着她一起抬腿伸胳膊。 赵大婶又转过身，“烤烤背，来年后背不受寒。” 大家又一致转身。 赵大婶转回身探出头，“烤烤耳朵，来年不冻耳朵。” 大家又齐刷刷伸长了脖子，彼此看看，忍不住都噗嗤笑了出来。 总而言之，赵大婶领着大伙儿从头到脚都烤了一遍，烤得全身都热烘烘的，这才双手一伸，扇了扇：“你们都进去，我去跟虎子说一声去。” 秦瑛答应着，让她们先进去，自己去拿了些冻饺子进去煮。 天交子时，就是要吃饺子。 等赵大婶回来，正好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去拜年 其实大家谁都不饿，但也都意思意思每人吃了几个，洗漱过后，两姊妹便要回去睡。 秦瑛送她们过去，帮忙把火烧好，里屋外屋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事，便让她们锁好门，自己也回去收拾。 赵虎回来，先在旺火边把自己和冻透了的被褥烤热，进去跟安安玩儿了一会儿，好几天没见，可想死他了！ 安安见到舅舅也很高兴，主动要了几个“飞飞”。 直到赵大婶催促，赵虎才恋恋不舍回自己屋里睡觉，离开的时间也不长，咋感觉好似一年没回来了似的？ 初一早上要早起。 赵大婶和秦瑛先起来煮饺子。 安安其实也早醒了，不过她太兴奋了，决定赖会儿床。 天啦撸！ 她升级啦！ 就说嘛，最近能量值都不带动的，原来是等到初一给结算呢！ 她能量值满了100，升级为初级锦鲤系统啦！啦啦啦！ 快来看看功能有啥变化。 首先，天眼查功能升级到最高级，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查锁定的人或物的所有信息。 方圆百里内，监控区域可选，画面和声音清晰度高。 寻宝功能升到中级。 锦鲤加成可以精准控制，时长延长到了一个月，强度可翻倍。 另外，恶意反弹功能终于开启了！不过范围只能辐射十五里，而且仅限于她自己使用。 这个恶意反弹功能开启的好啊！等她再度升级之后，恶意反弹便会加倍了哟！可以开启庇护锁定，受她庇护之人遭受恶意的时候，施加恶意的人会遭受反弹，恶意多大遭到的反噬就有多大。 嘿嘿嘿！ 初级系统商城也出现了，能兑换的都是些初级物品，比如种子之类，但目前来说应该也够用了。缺点就是需要花能量值购买。 可惜系统空间还没有开启，若是系统空间开启了……嘿嘿，那可操作性就更大啦！她可以把找到的宝贝丢进空间里，随时给家里人制造惊喜。 别的琐碎的小功能都不必一一细说了。 那么，她突然升级的原因是什么呢？总不能是统品大爆发吧？ 查查看！芜湖，查到了！ 原来是她成功拥有了属于人类的亲情！ 那就得好好感谢一下姥姥娘亲和舅舅啦！ 她翻身坐起，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往身上套衣裳。 奈何小短胳膊限制了她的发挥，不得已，只能求助在外间的娘亲：“娘！安安要起来啦！” 秦瑛一边答应着，赶紧洗了手，进来帮她穿衣服，梳头洗脸。 让她去催赵虎起床，自己快速把被褥叠了起来，抻平炕单，炕桌上摆了干果碟，稍后若是有人来串门就可以坐在炕沿上吃着干果闲磕牙。 他们是寡妇之家，不会有男人来。 这里收拾利索，秦瑛又去东面，隔着窗户喊了周绮姊妹。 她俩也已经起来收拾妥当，听见叫，便开门出来，跟秦瑛道了“恭贺新禧”，便随着她去了堂屋，先跟赵大婶拜年，又给了安安红包。 看在红包的份上，安安也笑嘻嘻给她们说了几句吉祥话。 赵大婶送了她们每人两只精心编织的蚱蜢，还上了色，活灵活现的。 秦瑛送了每人一双绣功精致的鞋垫。 赵虎先躲在屋子里没敢出来。 等敬过神，吃饺子的时候，还是周绮主动提出：“婶子，安安的舅舅……不在家？” 昨夜闲聊，她已经知道，她和赵虎同岁，甚至赵虎还比她大一个月，那句‘虎子’便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了。 秦瑛小心问道：“你们……不怕他？” 周绮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怕的，有些事情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得了的。 但是她们都知道，赵家一家都是好人，她们也没理由让人家过年也不得在一处。 乡下又不像京里，男女大防那样森严，昨晚没让人家一起守夜就已经很过分了。 秦瑛耐心说道：“那我让虎子出来，你们若是不自在就直说，让他在屋里吃也是一样的，吃完饭我们立刻就要去拜年。” 两姊妹都点头。 秦瑛便去把赵虎叫了出来，他的位置与周家姊妹之间一边隔着赵大婶，一边隔着秦瑛和安安。 赵虎也没盯着人家看，出来简单说了新年好，便挨着安安坐下，问她昨晚睡得可好。 “好！”安安摇头晃脑，举着勺子，笑嘻嘻道，“不光睡得好，还做了个美梦！” 赵虎追问：“啥美梦？” “那不告诉你！”安安低头挖饺子吃，“反正是可美可美的梦了！” 她眉眼带笑，穿的又是一身新衣，越发显得可爱了。 吃完之后，赵大婶让秦瑛送两姊妹回去歇着，要带着一家人出去拜年。 周绮周绵互相看看，两人攥紧了拳头，由周绮说道：“婶子，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吧，别家倒不必，但那位长者和哥哥那里总要走一遭。” 赵大婶一愣，秦瑛却很高兴，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笑道：“这敢情好。稍后我再送你们回来。 “其实我在屯子里走动的人家也不多，就是去九爷和王奶奶那转一转，几个相熟的婶子大娘家走一走。” 赵大婶回过神来，也笑着说：“可不是么！别家就是见了面互相道个好就成了，或者让虎子一个人去转，他是小辈儿，挨家磕头也是应该的。” “姥姥，”安安歪着脑袋问，“我也是小辈儿，我用去吗？”她可不想不停地磕头，去年她还小，怕她受冻生病，拜年都没带她去。 “你不用，”赵大婶摸了摸她的脑袋，“咱家出一个人就成了。等会让你要是想在周大人那玩儿也随你，反正外头冷。” 安安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说着，大家收拾利索，便一起出门去，第一站自然是陈九叔家。 周彧他们是在这边过的夜，此刻也才起来收拾利索。 拜年的都已经走了两波。 徐侠揣着手正要往回走，看见他们这一大串，惊得立刻跳了起来，转身就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大公子，大小姐和二小姐来拜年啦！” 周彧也大吃一惊，赶忙起身往外走。 陈九叔闻言自然不能端坐，跟在后头也要出去，被章瑾之一把拉住，劝道：“九叔，咱就在这儿略等等，人多了怕两位小姐不自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拜年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牵着安安的赵大婶，秦瑛陪着周家姐妹走在中间，赵虎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周彧的眼睛酸酸涩涩的，他有多久没见过两个妹妹出现在阳光下了？ 她们此刻虽然脸上仍有些畏怯，但能够走出来，无惧别人的目光，已经超过他预期太多太多了！ 他的目光又从两个妹妹身上挪到了秦瑛头上，过年呢，秦瑛头上除了素日挽发的简易木簪子，还多了用红绒线做的小花，映着满含笑意的脸庞，显得格外娇艳。 嗯，与初见时相比，如今的秦瑛才更像一个正常的少女。 她眉目秀美，虽不施粉黛，却顾盼生姿。 突然觉得心跳猛烈起来，周彧赶忙移开目光，又看向了正蹦蹦跳跳朝自己走来的安安。 小丫头穿了一身红衣，头上戴着兔毛帽子，帽子上还绣着红色的小花。 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红红的嘴儿，就跟年画娃娃一般喜庆可爱。 安安松开赵大婶的手，小跑到周彧跟前，给他深深鞠躬：“周叔叔，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好，谢谢你，你也新年好！”周彧伸手拉住她的手，同赵大婶等人说：“外头冷，咱们进去说话。” 章瑾之忙拉着陈九叔避开。 周彧亲自挑起帘子，请众人进去。 众人哪敢啊！ 徐侠见状赶忙过来接替他，还让他先进去。 众人这才鱼贯而入。 堂屋地上铺着一块席子，给来拜年的人磕头用的。 但周彧见赵大婶一家刚有所动作，便道：“不必如此，地上凉，鞠躬替代吧。” 赵大婶便领着家里人深深鞠躬下去，道：“恭贺周大人新年好！吉祥如意！” 周彧笑着点点头，“好，多谢你们，你们也新年好，万事顺遂！” 又招手叫赵虎和安安：“你们还是小孩儿，过来拿红包。” 赵虎忙摆手：“不不不，周大人，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能收红包了！” “男子二十而冠，才算大人，”周彧笑呵呵说道，“你才十五岁，怎么就不是小孩儿了？来来来！” 徐侠推了他一把，笑道：“快去吧！有红包拿还这么墨迹！” 赵虎只得上前。 周彧便给他们俩一人塞了一个红包。 周绮周绵也上前给长兄行礼，虽然声音小，却也说了两句吉祥话。 “好好好，”周彧不住点头，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命徐侠端了个托盘来，“这里是祖父、你们表兄，还有我给你们准备的新年礼物。” 两姊妹赶忙道谢，拿了东西站到了秦瑛身后。 赵大婶又问：“九叔呢？怎的不在家里等着我们来拜年？” 躲在里间的陈九叔小声问：“章先生，我能出去了不？” 章瑾之无奈地笑了笑，挑起帘子：“您请。” 陈九叔乐呵呵出去，坐在了周彧下首：“来了来了。” 赵大婶又拉着秦瑛、赵虎和安安给他跪下磕头。 陈九叔赶忙摆手：“免了免了！周大人都不让跪，我这里也得免了啊！快起来！ “我这里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那边的炒货你们自个儿看着抓吧！” 赵大婶笑道：“哪能呢！俺们兜里都揣着呢！九叔，您陪着周大人坐啊，俺们再去别家转转。” 周彧便道：“外头冷，安安、绮儿和绵绵都留下吧，在里屋略等等，赵婶子等会儿再来接你们。” 这本来也是赵大婶同她们说好的，但事到临头，周绮周绵又有些不安。 秦瑛便轻轻推了安安一把，小声叮嘱：“你照顾好两位姑姑哦！” 安安答应一声，便一手一个拉着，自来熟地进去从前周彧住过的那间屋了。 赵大婶和秦瑛又同周彧和陈九叔说了一声，才带着赵虎出去。 院子里就有碰上了两波来拜年的，彼此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分开。 三人先去了王奶奶家，王铁柱和王二狗也都出去拜年了，家里就王奶奶一个人。 略坐了坐，三人告辞出来，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赵大婶带着秦瑛去几个相熟的只剩了女人的家里，赵虎则挨家挨户去拜年。 走完最后一家，赵大婶和秦瑛又去陈九叔家接安安和周家姐妹，去拜年的人多，时间长了，怕那两姐妹不自在。 待回到赵家，周家两姐妹明显松了一口气，秦瑛赶紧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周绮摇摇头，抿唇微笑，“我们和安安一直在里间坐着呢。” 但也听得到外面的人声，最初的确是有些不安的，但慢慢地，也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外头的人都是来给长兄拜年的，嘴里说的都是感激长兄的话，以及对以后得美好憧憬。 她们才更加真切地知道，原来，素昔有“纨绔”之称的长兄，如今已经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了！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只是毕竟多年不曾在一处，若要她们亲亲热热和长兄在一起说话，她们仍旧是做不到的。 反而是回到赵家更觉轻松。 安安迫不及待拆开红包，然后咋咋呼呼告诉家里人：“周叔叔送了我一片树叶！黄色的！” 然后就从红包里拿出一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 赵大婶和秦瑛都唬了一跳，赵大婶赶忙说：“这是金子吧？我的个天老爷哎！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金子！” 周大人能拿出来的，自然一定是好东西，她必须得往贵重了猜啊！ “可是这不行啊！咱得还回去啊，你说是吧瑛子？” 秦瑛也觉得这金子拿着烫手。 还是周绮说道：“收着吧，这是长兄的一片好意。我们姊妹也给安安准备了同样的红包呢。”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对红包递给安安，“先前没好意思拿出来。” 因为赵大婶和秦瑛给安安的新年红包都是一根红线穿了一枚铜钱。 “对啊，”周绵也打帮腔，“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知道拿什么好，只能拿我们觉得最好的东西…… “我们来了这几天，你们不也是在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们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始融入 赵大婶还是不敢收，最后还是秦瑛做了主：“娘，咱就收了吧，往后若是万一再在山上找到山参或者别的珍稀药材，咱也拿去送给周大人就好了。” 赵大婶嘀咕道：“哪有那么容易哟！” “容易！”安安跳起来道，“容易得很！”她的寻宝功能一开，哪能空手而回？只怕光靠着找珍稀药材，就足够发家致富了！ 那片金叶子可不是普通的金叶子，还做了浮雕，脉络清晰，而且还刻着各种字体的福字，都可以拿来做收藏品了！ 她张开双手，掌心朝上：“姥姥，给我，给我嘛！” 赵大婶只好把金叶子重新包进红包里，想给安安，一转念又改了主意，同她商量：“安宝儿啊，你还小呢，这么贵重的东西，怕你闹丢了，咱让你娘收起来好不好？这些都给你攒着，将来给你做嫁妆！” “娘！”秦瑛无奈地道，“您同她说这些做啥？” “咋了不能说？”赵大婶不以为意，“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啊！咱给安安守着，绝对不动，将来都给她做压箱底。” 安安一想也对，毕竟如今自己年龄还小，系统空间也没能开启，确实是没地方放，便同秦瑛商量：“娘，那要是我想看了，你能拿出来给我看吗？这叶子好漂亮的！” 秦瑛的心软的不像话，赶忙答应：“好，都听你的。” 安安这才推着赵大婶：“姥姥，给娘收起来吧。” 周绮周绵在一旁看着，眉眼含笑，心里也忍不住羡慕，她们好像就没有经历过这样温情的时刻。 秦瑛放好了红包，便有人过来拜年，秦瑛便领着安安陪着周家姐妹去了东面。 把灶膛和炕都烧好之后，本打算坐着聊聊天，谁知安安小脑袋一点一点，窝在秦瑛怀里睡着了。 秦瑛就想把她送回去，周绮忙道：“秦姐姐，别麻烦了，外头冷，还是先把她安置在我们这边吧。” 周绵主动过去帮忙把被褥铺好。 秦瑛领了她们的好意，把安安的外衣和鞋子脱掉，才把孩子安顿好，三人就围着炕桌坐下闲聊。 周绮道：“秦姐姐，我们能不能跟你学着做针线？我还好些，小时候跟家里的长辈学过几日，我这妹妹便从来没学过。” “我？”秦瑛笑笑，“若是你们不嫌弃我针线粗糙，那便随时欢迎了。 “本屯子的二丫也在跟着我学针线，不过我们乡下人，只要学个大概其就好了，想要太精细繁复的，怕是就不成了。” “不会不会，”周绵忙摆手，“我们都瞧见秦姐姐给安安做的衣衫鞋袜了，很是精巧，也很花心思，我们都很喜欢。” 周绮也跟着点头：“姐姐之前还同我们说技多不压身，我们多学一点，总会有好处的。” 于是双方便约定好出了正月开始针线活儿学习。 秦瑛趁势问道：“你们也一定念了不少书吧？” 周绮苦笑道：“我们倒是从小儿就念书，只是这几年颠沛流离，几乎都忘光了！” 周绵撅了撅嘴：“我们回到祖父身边之后，祖父也曾试过找先生重新教我们读书，只是……唉，秦姐姐知道的，我们先前那鬼样子，根本就学不进去！” 周绮忍不住扯了扯妹妹的袖子，这是怎么说话呢！ 周绵吐了吐舌头，不说了。 秦瑛便笑道：“其实我同你们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小时候开蒙，后来就没机会念书了。 “这不是之前托周大人的福，我又有书念了么，有不懂的还能随时找章先生请教。 “农闲的时候，就又念了几本书，自觉长进不少。 “你们该知道的，我还在教虎子和大拴、二丫一起念书，只是我们乡下人要求不高，只要常见字能认识，能读会写，算术能算明白，便足够了。 “这么说有些太冠冕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肚子里的墨水有限。 “若是你们不嫌弃，不如咱们一起来学习？我想你们捡起来旧日的书本应该也很容易。” 两姊妹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周绮问：“我们一开始先旁听成么？” 秦瑛眨眨眼，“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怎么旁听？” “就是，”周绮抠了抠手指，“你们上课的时候，我们躲起来听两日，若是我们能跟得上自然是好，若是跟不上……岂不是给秦姐姐添麻烦？” 秦瑛琢磨了一会儿，便道：“那便和我先前一样，我先把书给你们拿过来，你们温习着，若是很快捡起来，你们俩就帮着我一起做先生好不好？ “其实也不能说做先生，就是咱们共同学习，共同探讨呗！” 两姊妹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示有些迷茫，紧跟着便兴奋起来。 周绵小声问：“我们……成吗？” “怎么不成？”秦瑛笑道，“我也是一边自己学着一边教他们呢！ “嗯，还有，你们一定也知道我们也在练武，说练武也不确切，在行家眼里应该就是花架子。 “但我们本来也不求着成名成家，只想强身健体，所以虎子跟徐小哥学会了招式，会回来带着我们一起练。 “我们乡下人本来就有力气，如今学会了怎么使用这些力气，将来遇到危险就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 “且不说胡家人的骚扰，早先，我们这里是有土匪的，知道我们种庄稼，就想着过来抢。 “幸亏有周大人在，要不然就光靠着屯子里这些乡亲，我们好不容易才收的庄稼只怕就保不住了。 “这就是人各有所长嘛！他们跟着我识字、算术，我们跟着虎子一起练武强身。” 周绵眼睛亮晶晶的，捅了捅周绮，悄悄说道：“姐姐，你不是会吹埙么！你可以教这个！” 周绮有些难为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光了。” “要不然，”周绵贴在她耳边说，“咱们请长兄帮着弄几个埙来试试看？若是你能拾起来，咱们就教他们吹埙。” 周绮咬了咬唇，抬头对上秦瑛鼓励的目光，下定了决心：“好！不过，绵绵，你也不能闲着，你来教踢毽子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强盗 周绮冲着秦瑛笑了笑，道：“我这妹妹小时候顽皮，最喜欢踢毽子，会好多种花样呢，叫人眼花缭乱的。 “小孩子都爱玩，一直学习怕是坐不住，不如换着花样玩一玩。” 秦瑛拍手叫好：“这个简单，家里有攒的鸡毛，我回头就做两个毽子，只是都是母鸡掉的毛，没有那么鲜亮好看。” 说完这些，三人都有些困倦，便都上了炕，胡乱睡了一阵。 赵大婶很快就张罗好了午饭，年夜饭剩了不少，这一顿就比较凑合，吃的基本都是剩的。 吃过饭，赵大婶和秦瑛洗完碗筷便催着大伙儿去睡觉：“昨天熬了一宿，反正下午也没啥事，下午不兴拜年，咱就睡个痛快吧！”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大家才起来，赵大婶和秦瑛一起做了一大锅疙瘩汤，配着几个爽口的小菜，大家都说比年夜饭都不差了。 吃过饭，没什么事可干，要睡吧，已经睡了一下午实在是睡不着了，秦瑛提议：“咱们玩游戏吧，就玩击鼓传花，娘您是长辈，您来击鼓，您背对着我们不拘敲个什么，您一停下来，‘花’在谁手上就算谁输，输了的要么讲个笑话要么说个谜语什么的，怎样？” 大家都没意见，赵虎把家里的洗衣槌拿了过来，又拿了根干净的树枝，让赵大婶敲。 安安贡献了头上的一朵绒花做传花之用。 第一轮，花落安安，安安站起来，挺着小肚皮，“我不会讲笑话啦！肚子里的都没啦！我来背一首诗！” 秦瑛带头鼓掌。 安安便背了一首五言绝句，又换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轮，花落赵大婶，赵大婶转过身来，笑着说：“我也不会啥湿的干的，我来讲个故事吧！” 大家齐齐鼓掌。 赵大婶略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从前，有个鬼……” 周绵低呼一声，贴在了姐姐身上。 安安翻了个白眼：“怕啥，还没开始呢！”有她呢，姥姥是不会讲特别可怕的鬼故事的！ 果然，赵大婶这个鬼故事十分好笑，那个倒霉的鬼吃人不成反被卖了三次！ 击鼓传花继续，掌声和欢笑声也不断。 周彧等人从陈九叔家里回来，听见这边的欢笑，不由得都停住了脚步。 章瑾之感慨道：“这家子的氛围可真好，也难怪两位小姐开朗了那么多。” 周彧微微颔首，看着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听着传来的笑闹声，心生向往。 但他知道，他不能去，他一旦去了，这种轻松热闹的氛围怕是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想到此处，忍不住叹了口气。 徐侠忙道：“大公子，过年呢，别叹气！老人们说了，叹气是会把福气叹走的！” 周彧斜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等会儿你去给他们送两只蜡烛过去吧。” 走了几步，又打消了主意：“算了，就这样吧，让他们自在玩儿吧！” 回到屋子里，看着炕桌上高高垒起的公文，周彧的心情登时就不好起来，大过年的，还不能让人歇歇了？ 可转念又想到如今的困境，歇什么歇！在其位谋其政，干活儿吧！ 得空还是得跟安安好好聊聊。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赵大婶没有娘家可回，这一日就在家里大家又玩闹了一日。 初三日去上坟，自是不能带周家姐妹去的，连带着也不想带安安，但安安非要去，大人们拗不过，便带上了她。 谨慎起见，三个大人每人都带了一根修理得十分光滑的棍子。 一去的时候平安无事，赵虎还在说：“去年吃了那么大的亏，料想胡家人不敢再闹事了吧？ “哎，忘了问问周大人，胡家那老不修放出来了没有。家里有个吃官司的，怕是他们家小辈娶媳妇嫁闺女都难喽！” 虽然他是在幸灾乐祸，但赵大婶和秦瑛都觉得他说得对！ 恶人就是要有恶报，不然好人可咋处？ “你们给我站住！” 赵虎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就听见有个尖利的嗓音叫喊。 一家人停了下来举目四望，很快就看到了两个挥舞着叉子的半大少年。 两人神色凶悍，仇视地等着赵家人：“你们是不是姓赵的？” 赵虎昂首挺胸走到家人前面，拿鼻孔对着他们，大声道：“对！我就是赵家的赵虎！你虎爷爷！你们是谁家的小瘪犊子？” 其中一个少年目中凶光闪烁：“我爹姓胡，就是被你们送进牢里的那个胡大！你们害了我爹，俺们要让你们偿命！” “嗬！”赵虎撇了撇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咋不想想你爹为啥能蹲笆篱子？ “是他没安好心眼儿！头一回，带着郭妮儿把郭家所有吃的喝的用的都抢走了，差点把我姐坑死！ “后来知道俺们日子好过了，胡大媳妇带着郭妮儿来打秋风，没占到便宜就换了胡大带人来打劫！ “咋？你家出了个劫道的很光荣？要不你们咋替你们那不成器的爹来报仇？ “怪不得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强盗的儿子就是小强盗！” 对面气红了眼，怒斥：“你……你胡说八道！” “老子胡说八道？”赵虎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他们：“你们拿着家伙拦住俺们是想干啥？” “报仇！”对方嚷道，但明显已经没了底气。 “你们家胡大是被知县大老爷丢进大牢里去的！”赵虎昂首挺胸，“你们爹要是不干犯法的事，能被大老爷抓走？ “你们明知道你们爹犯了法，还来替他报仇，你们这不是小强盗是啥？” 秦瑛冲着赵大婶挑起大拇指：“咱家虎子出息了，这话一套一套的。” “嗯呐，”赵大婶点头，“要不怎么说挨金似金挨玉似玉呢，虎子跟着周大人时间长了，可不就长进了？” 对面的少年打嘴仗打不过赵虎，干脆举着叉子就冲了过来：“反正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来呀！”赵虎冲他们勾勾手指头，“等会儿就送你们去跟胡大在笆篱子里团聚！让你们给你们爹拜个晚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获全胜 安安奋斗了半天，终于把自己两只小手从厚厚的袖子里挣脱出来，她“啪啪”鼓掌，叫道：“舅舅威武！” 赵虎眉毛一扬，高兴坏了。 他手中棍子舞动生风，对面那两个少年其实比他还高着一些呢，只是他们顶多在家干些农活，也只是最近一年才能吃个半半饱，瘦巴巴的，根本就没多少力气。 赵虎三下五除二就打得两个人起不来，满地打滚了，都不用赵大婶和秦瑛助阵。 就这样他还不罢休，过去在两人身上踢了几脚，又骂：“就你们这样的，八辈子也有不了出息，是非不分的瘪犊子！ “娘的！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些王八犊子！ “你们自己家吃不起饭就想着抢你姑姑家的，郭妮儿把家里地缝子都打扫干净了，够你们一家吃了多久？ “吃完了就不拿郭妮儿当人了吧？ “咱不说郭妮儿做事有多不地道，你们本身就不做人！ “听说俺们桐树屯日子好过了，就想着过来打秋风，没占到便宜，回去就生了报复的心思，你们敢说你们老子娘在家里指天骂地的时候你们不知道？ “还是说你们黑心肝的就觉得他们那么想那么做都是对的？ “你老子带人来堵我们是要干啥你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知道不？ “他们犯了法，被大老爷抓起来丢进去蹲笆篱子，合着你们还有理了？” 两个少年满脸通红，想要回嘴，嘴巴动了动却又说不出什么。 安安再次鼓掌，大叫：“舅舅说得好哇！” 赵虎扭头冲她挤挤眼，得意地笑。 赵大婶轻咳一声，叫道：“虎子，别和他们废话了，这大冷的天，咱赶紧回家去！跟他们墨迹个啥！” 赵虎答应一声，又踢了两个少年两脚，这才回来跟家里人会合，一把捞起安安，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抓着她两只手以防摔下来，还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的。 安安咯咯笑，还扭头冲着倒地不起的俩少年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 原本一直倔着没哭的俩少年，忽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安安撇撇嘴，就这么点心理素质还学这人做坏事呢！ 赵大婶说道：“这俩小犊子，倒也没坏实心儿。明知道他们老子做得不对，还要过来报仇，倒也算是孝顺。” “这种是非不分的孝顺还是不要的好，”秦瑛摇摇头，“要不然，这世道得多乱？” “就是！”赵虎倒过来面对着娘儿俩走路，“我姐说得对，这种事可不能纵着，这样的人也不能轻易放过，要不然他们还当他们做得对呢！” 安安也跟着附和：“我娘说得对！” 赵虎捏了捏她的小手，问：“咋啦？就只有你娘说得对？” “啊！”安安晃了晃小腿儿，笑嘻嘻补充，“我舅舅说得也对！”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赵大婶笑骂：“赶紧转回去！当心扭了脚，你摔一跤不打紧，摔了咱安宝儿，看我不拿鞋底子抽你！” 赵虎嘿嘿笑着，转过去正常走路。 谁都没看到，在他们身后，两个少年慢慢爬了起来，其中一个从地上抓了块石头，眯着眼睛，就朝着安安砸了过去。 安安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危险，但她纹丝未动，怕啥？她有恶意反弹啊！ 那少年的石头即将脱手的瞬间，忽然脚下一滑，重重往地上摔去，他兄弟想伸手拉他一把也没能成功，眼睁睁看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后脑勺正撞上地上一块坚硬的石头。 少年惨呼一声，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他兄弟吓得赶忙过去扶他。 赵家人扭头看了一眼，赵大婶还有点心软，赵虎却道：“快走快走！等会儿被赖上咋整！” 秦瑛虽然没说话，却拽着赵大婶走得飞快。 好在天虽冷，地上积雪却不厚，没怎么被人踩踏过，并未结冰，不至于影响他们的行路速度。 走出一段，慢慢就遇到了屯子里同样出来上坟的乡亲，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回村去了。 等回到家，秦瑛见赵大婶脸上还有些不忍之色，便正色道：“娘，您这时候还想着同情人家，人家把事情做绝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咱们！ “您是不是觉得他们还是孩子，不懂事？ “我看他们年纪跟虎子差不多，咱虎子可是从小就懂事！ “这种十几岁了还是非不分的人，过几年就是第二第三个胡大！” 赵虎也凑过来说：“就是嘛！要不我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 “说他们天生坏种可能不对，但有那样不讲理的爹娘，他们又能是啥好玩儿楞？” 赵大婶叹了口气：“你们说得对！咱不想他们了，想想晌午吃啥吧！” 安安蹬蹬蹬从外面跑进来，奇怪道：“咱家兔子有人喂过啦！”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把院门从外头锁住了的，因为家里还留了周家姊妹，怕不知情的人一头撞进来，吓坏了她们。 屯子里的乡亲看见别人家敞开着门才可能进去串门，人家但凡把院门关起来都不好直接进去，这种锁了门的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那么是周大人？ 赵大婶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秦瑛忙道：“不可能，周大人咋能翻墙过来呢。” “会不会是……”赵虎伸手往东面指了指。 安安扭身就往外跑，“问问不就知道啦？” 她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同的是，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周家姐妹。 周绮笑了笑，说：“我们出来晒太阳，想起来你们早上走得急，没喂兔子，就帮着添了添食水。” 周绵补充道：“本来不知道该怎么喂的，正好看见章先生，问了问他。” 赵大婶客气几句，问她们中午想吃什么。 两姐妹摇摇头：“我们不挑食的。” 安安仰着头问：“你们想不想去周叔叔那里坐一坐？” 两姊妹有些犹豫。 转头对上秦瑛鼓励的目光，周绮便拉着妹妹的手道：“也好。” 安安便一手拉着一个，朝隔壁走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消息 赵大婶张罗着做饭，秦瑛和赵虎便去兔场转了一圈。 便是过年的时候，兔场也有人当值，兔子们被照料得非常好，兔场里也打扫得干净，当然气味是在所难免的。 秦瑛又翻了翻登记簿，该画圈的地方都画着圈。 赵虎去检查了一下饲料，也没啥问题，与看守兔场的人打过招呼，两姐弟这才回去。 赵大婶的饭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便可以开饭。 赵虎出去到院墙便喊了一嗓子：“安安，回来吃饭啦！” 安安很快从屋子里出来，周家两姊妹在后面跟着，周彧送了出来。 安安到了墙根底下，开始起跳。 赵虎哈哈笑道：“你还当自己有翅膀呢？咋能跳起来？好好儿地，从大门走出来吧！” 安安冲他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立刻转身朝着周彧跑去，一边跑一边张开双臂：“周叔叔，抱！” 周彧从善如流，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笑着问：“你想让我把你从墙头送过去？” “是啊是啊！”安安不住点头，笑嘻嘻道，“可以少走好多路呢！” 周彧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走到墙边将她举过墙去。 赵虎赶紧伸手接过，一边说道：“周大人您就惯着她吧！” 周彧感慨道：“女孩子长大就是一转眼的事，等她再大点，你想这样惯着她都不行了。” 周绮周绵神色一动。 周彧转身看着她们，神色温和：“那就说好了，晚上过来吃饭。” 两姊妹答应一声，福了福，携手去了赵家。 周彧面上含笑，真好啊！也许过段日子，就能看到两个妹妹大大方方走在自己身边了。 饭桌上，周绮提到了周彧让她俩晚上过去吃饭的事。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这是好事！唉，你们大户人家讲究，像俺们乡下人就不讲那些，一大家子都围在一起吃饭，亲亲热热的，少了谁都觉得别扭。” 秦瑛也说：“你们可以早一点过去，告诉周大人你们会烧火了，周大人一定很高兴。” 周绵小声问道：“我长兄会烧火吗？” “会！”这回是赵虎回答的，“我跟着周大人出过门，周大人啥也会！脏活儿累活儿也啥都干！” 周绵低呼了一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周绮握了握妹妹的手，轻声道：“大家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秦瑛感叹道：“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只不过，有的人经历了苦难的打磨变得越发坚韧，而有的人则被苦难压弯了腰。 “你们瞧，有的困难没迈过去的时候，觉得千难万难，可是一旦迈过去，回头一看，就会发现，哦，原来就是个小土坡啊！ “人呐，只要自己不认输，不认命，就没什么能把你打倒了。” 周家两姊妹不住点头。 安安更是大声叫好：“我娘说得好！” 赵虎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这小东西！你知道你娘说的是啥你就‘说得好’？” 安安立刻皱起鼻子反驳：“你才不懂！你才不懂！” “好好好，”赵虎立刻弃械投降，“你懂，你懂！你啥都懂，好了吧？” 安安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低头吃饭。 赵大婶笑骂：“该！一天不被安宝儿刺两句你就浑身不自在！” 饭后安顿安安睡下，秦瑛便说要再去兔场一趟：“有两只兔子快要生了，得勤看顾着些。” 赵大婶便要跟着一起去：“我过去帮忙，你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接生是个细致活儿，目前为止，桐树屯除了她们娘儿俩还没人能做得来。 秦瑛便叮嘱赵虎：“你看着点安安，她醒了要是想过去，你就送她过去。” 周绵扯了扯周绮的袖子，周绮便问：“秦姐姐，我们……能过去瞧瞧么？”母兔产崽，她们还从没见过。 秦瑛犹豫了一下：“这个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生，那边气味不好，不如这样，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要是真的快生了，我再跑回来喊你们。” 两姊妹赶紧答应。 秦瑛又提醒她们准备好手帕蒙脸用，才和赵大婶一起走了。 天擦黑的时候，秦瑛才回来喊人，周家姊妹和安安赵虎几乎同时冲了出来。 秦瑛摸了摸安安的小脸儿，问：“什么时候睡醒的？喝水没？吃东西没？” 赵虎抢先道：“姐，家里有我呢，还能亏了咱安宝儿不成？” “我就是白问问，”秦瑛笑道，又叮嘱，“等会儿去了，就在边儿上安安静静瞧着，可不许大惊小怪叫喊，兔子受了惊万一难产就麻烦了。” 安安明白这明着是说自己，其实是在提醒周家姐妹，就乖乖点了头。 赵虎没反应过来，咋咋呼呼说道：“姐，你就放心吧！咱安安又不是头一回看给兔子接生了，哪能连这也不懂？” 反而是周家姐妹闹了个大红脸，但都没说话，只顾低着头抠手指。 秦瑛凌空点了他两下，却又不好说什么。 一时到了兔场，兔场里已经点了灯，是用打磨好的石碗装着松明照亮的，虽然烟不小，点得多了，照明却足够了。 今晚负责看守兔场的是两男两女，两个上了年纪的乡亲，都没敢靠近待产母兔。 今天这两只待产的母兔凶得很，一有人靠近就要咬人，他们怕兔子受惊难产，一直站得远远的。 见到秦瑛带了这么多人来，最不熟的就是周家姐妹了，因为提前得了叮嘱，倒也没往前凑。 两姊妹对兔场的气味倒是适应良好，她们在那户人家还睡过猪圈呢，那里头气味更难闻。 秦瑛一过来就顾不上她们了，赶紧过去问赵大婶：“娘，情况咋样？” “还好，”赵大婶摸了摸一只待产母兔的头，“才吃了点东西。” 安安笑眯眯过去蹲下，“放心吧，有我呢！” 她悄眯眯给两只母兔施加了一点点锦鲤加成，嘿嘿，等会儿大家伙儿就迎接惊喜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只母兔终于开始生产。 赵大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喜声：“天老爷！这只兔子生了九个！”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事周到 周家两姊妹充满了新奇，刚生出来的小兔子原来跟老鼠崽子差不多啊，都是那样小小的一团粉嫩嫩的肉…… 看了一阵，周绮扯了扯周绵的袖子，冲她做了个口型，周绵点头。 两姊妹便和秦瑛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兔场。 秦瑛抽空看了赵虎一眼，赵虎起身在后面远远跟着，见她们一直进了周彧的院子，才转身回来。 周彧等得都有些着急了，因为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早就过了饭点儿，隔壁赵家也黑灯瞎火的，徐侠打听了一圈，才知道赵家人都去了兔场。 此时见到两姊妹，周彧忙问：“没什么事吧？” 两姊妹先给他行了礼，周绮才说：“兔场有兔子生产，我们跟过去瞧了瞧，因帮不上忙，所以就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慢吞吞的。 周彧耐心听她说完，便招呼她们洗手吃饭。 看到饭桌上摆放的碗筷，两姐妹稍稍有些惊讶，问：“长兄也没吃？” 周彧温和道：“说了要和你们一起吃，自然是要等你们的。” 周绵懊恼地道：“我们还想帮忙来着……” 周彧便鼓励地望着她。 周绵小脸儿很快就红了，磕磕绊绊说道：“我……我和姐姐学会了烧火……” “啊，”周彧微笑颔首，“原来你们学会了新本领！那下次咱们兄妹一起来做顿饭，长兄的厨艺不算好，但也不是很差，就是烧火总是烧不好。” 有了他的刻意为之，一顿饭下来，兄妹间的隔阂仿佛都消去了不少，最起码两姊妹看起来没有那么拘谨了。 饭后，周绮去收拾碗筷，周绵便擦拭桌子，周彧则去倒了两杯温水。 徐侠本来要帮忙的，接到周彧暗示的眼神，就默默退下了。 稍后，三兄妹到了周彧的屋子里，坐在炕桌边喝水，周绮迟疑片刻道：“长兄，我们……我们想回去做点吃的……” 周彧温声道：“你是想说，赵婶子他们没空做饭，等会儿回来要饿肚子？” 两姊妹赶紧点头。 周彧便笑道：“放心，我这边连他们的也都做好了，都在锅里温着，等他们回来，你们提过去就好。” 两姊妹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松了一口气。 周彧解释道：“我来桐树屯，受乡亲们关照不少，能帮忙的时候，自然是要帮忙的。 “而且，你们不知道，赵家种的粮食比别的村民强太多，我已经和他们商量好，往后要从他们手上换购粮种。 “如今旱灾有了结束的征兆，沁县百废待兴，最急需的便是粮食种子了。 “只是耕地荒废了三四年，想要一下子丰产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从种子这里下手。 “我已经给桐树屯联系了耕牛，等开春儿便会送过来，到时候他们也能省些力气。” 周绵小声说：“秦姐姐说他们往后想养羊呢。” “这个我也能帮忙，”周彧立刻说道，“只是他们家自己养着兔子，还要照顾兔场，又要去种地，会不会忙不过来？” 周绮道：“安安说她去放羊，他们家会再买一头耕牛，到时候她骑牛去放羊。” 周彧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非常中肯地夸奖：“安安是个能干的孩子……”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又过去了，兄妹三人的距离又被拉进了不少。 徐侠在门外道：“大公子，赵家人回来了。” 周绮周绵立刻站了起来。 周彧和她们一同到了外间，把锅里温着的饭菜装进两个篮子里，交给她们一人一个提着，自己从温罐里淘了一桶水提着，“走，我送你们过去。” 徐侠这个时候不好帮忙，只好帮着打起帘子，提着灯笼照路。 赵家人都很疲惫，安安捂着小肚子眉眼都耷拉下来了，“饿呀……” 秦瑛忙道：“乖乖，稍微等一下，娘洗了手就先给你拿饼子垫垫。” 周彧在院中扬声道：“赵婶子！” 赵大婶赶忙迎了出去，见他们这阵仗有点傻眼。 周彧便道：“知道你们忙，应该顾不上做饭，我那边多做了些，你们凑合一顿。 “我那里热水也是现成的，你们赶紧洗洗先吃饭吧。” 热水就放在堂屋门边，他也没进门，又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赵虎闻声出来，周彧二人已经回到西邻了，只好道了谢，把热水提进屋里去。 周绮周绵把篮子放在桌子上，道：“我们去烧炕，你们先洗手吃饭。” 赵大婶赶紧抢先去抱了柴火进来，两姊妹便推着她去吃饭，自己商量着开始烧火。 两边屋子里的炕都烧起来，又在堂屋里的大锅里烧了一大锅水，家里慢慢暖了起来。 赵家人的饭也吃完了，赵虎收拾碗筷，秦瑛带安安去睡觉，赵大婶便夸奖姐妹俩：“这幸亏有你们啊！要不然这么晚了，我们回来家里还凉锅冷灶的，再折腾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周绮和周绵都抿着嘴儿笑。 能帮上忙，她们感觉很有成就感。 赵虎把洗干净的碗筷装进篮子里，连同先前装热水的桶都拿去还了，秦瑛也从里头出来了，跟周家姐妹说：“今天是真的得好好谢谢你们。”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周绵小声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 周绮便解释道：“这都是长兄准备的，原本我们打算回来自己做的，没想到长兄已经准备好了。” 事后想想，她俩会做什么啊，不过是刚学会烧火罢了，能烧一锅热水了不起了！ 所以，若不是长兄帮忙，这一家人回来照旧是吃不上饭的。 两姊妹对视一眼，有点脸红。 秦瑛先是一愣，旋即笑道：“那也该谢你们！若不是周大人心疼你们，怎么会想到这些？” 她又拉来赵大婶陪着她们闲聊，同她们要了钥匙：“我去给你们把炕烧了，再烧点热水，等会儿回去方便些。” 两姊妹本想说自己就能办到，被赵大婶一把拉住：“你俩也歇歇，刚才忙了好一会儿了。” 两姊妹更不好意思了，这家人谁都比自己干活儿多啊。 “干活这种事嘛，”赵大婶猜到了她们的心思，笑呵呵说道，“慢慢来！你们没干惯过，不好上手，咱还有的是时间呢，不用急在这一时！” 说话间秦瑛就回来了，在门外掸掉身上的灰尘才进屋，满脸喜色跟两姐妹说：“你们回来得早，不知道，第二只兔子生了足足十只小兔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谈心 这话周彧也听说了，原本他也想去瞧瞧的，就这么默默打消了念头。 章瑾之也笑得合不拢嘴，跟周彧说：“大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往后兔场里的母兔都能这样丰产…… “咱把养兔推广开来可就指日可待了！” 周彧却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但目前为止，能给兔子接生护理的就只有赵大婶和秦姑娘两人。 “不说桐树屯的兔子会越来越多，就说别的屯子兔子临产，若是她们来不及赶过去怎么办？这份损失怕是没人承受得起。 “而且，赵大婶和秦姑娘也会因此饱受非议。” 章瑾之先是一呆，紧跟着也愁容不展，“这可怎么好！” 周彧叹了口气，“也只能赵大婶和秦姑娘多费心，让别人也跟着多练手，慢慢上手了。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难，也……可能会有小兔子死亡，但都是必经的过程。” 章瑾之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叹气。 “先不用愁，”周彧冲他摆摆手，“不管怎么说，新年遇到这种事，就是好兆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咕咕咕咕”声，章瑾之迈步往外走，笑道：“安安这孩子又来喂鸡了。” 周彧也走了出去，他正好有些事想跟安安聊一聊呢。 安安已经跟章瑾之聊上了，她笑眯眯问：“章爷爷，您知道了吧？咱兔场新添了好多好多小兔子呢！” 她掰着手指头做算术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又放下，皱眉叹气：“反正就是很多啦！” 她这个年纪的小娃娃，就算是跟着学算术了，也不可能算得那么明白，所以装还是要装一下滴！ “是啊是啊，”章瑾之也笑着说，“我也听说啦！还是你们会养兔子，你看，我养的时候，多数也得靠你姥姥和你娘帮着喂，接生的时候也是她们来，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你姥姥和你娘可真能干啊！这个不服不行！” 安安把小肚子一挺，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呐，还有我呐！我也很能干啊！” “对对对！”章瑾之把她抱了起来，“要不是有咱们安安在，这两只鸡哪能那么快下蛋？ “最近这段日子，一天有时候能摸两只蛋呢！ “听说母鸡到了冬天都不爱下蛋，可咱养的鸡就没这个问题，可见还是咱安安会养鸡！” 安安哈哈笑了起来，毫不谦虚：“那是必须的！” 一眼瞧见周彧出来，安安就朝他张开双臂，露出甜甜的笑容。 周彧也笑着将她接了过去，随便说了两句话，便道：“瑾之，你去忙吧，我带她屋里去，外头太冷了。” 章瑾之拱一拱手，“是，属下的确还有些事没忙完。” 等到了屋里，安安歪着脑袋问：“周叔叔，为啥章爷爷比你大那么多，你却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 周彧笑了笑：“因为我比他还早一科中进士。” “啊！”安安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表示不理解。 周彧便解释道：“你知道科考吧？就是天下人想要走仕途，必须要走的路子。 “也是一层一层考上来的，最终能考中进士的，相对于全国来说，那就是凤毛麟角了。 “我呢，小时候肯读书，家里也请得起厉害的先生，再加上人也算聪明，所以十七岁就中了进士。 “章先生呢，不能说他学问不好，只是考科举这种事有些时候真的也得看运气，他这运气就不算太好。 “从年轻时就开始考，别的就不说了，光进士就考了五次，第五次才中了，名次还比较靠后。” 安安就明白了，意思是虽然周彧年轻章瑾之很多，但因为是按资排辈的，所以周彧还是章瑾之的前辈。 “再有一个，”周彧补充道，“章先生出身寒门，当时想要出仕比较难，碰了几回壁，没奈何，投到了我门下。 “但我当时是个纨绔子……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去考科举也是为了赌一口气。 “后来知道我不好走仕途，家里也不是养不起我，干脆就每日斗鸡走狗，呼朋引伴到处玩乐。 “我这种人，俗称‘少爷羔子’，世人有羡慕的，但更多的是看不起和愤恨。 “时也运也命也，我也没想到，京里会出乱子，而我避乱出来，还能真的踏入仕途。” 安安轻轻在周彧手臂上拍了拍，“周叔叔，你心里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周彧冲她笑笑，“很多事情，习惯了就好。” 他说：“人年轻的时候容易冲动，意气用事，上一点年纪，有了阅历，便沉稳下来了。” “周叔叔，”安安拍着他说，“你为什么总说‘年轻时候，年轻时候’？你现在也不老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都没留胡子呢！” 周彧不由失笑：“可能我心里老？” 安安心道：照你这么说，我不成了老妖怪了？话说本统多大年纪来着？记不太清了，反正应该不少于三百年了吧？ 周彧转换了话题，稍稍压低声音问：“安安，旱灾是不是真的要结束了？” “唉！”安安叹气，“我说周叔叔，你就不能问点我能回答的问题？” 周彧眨眨眼：“这个不能回答啊……那我换一个问题，我还想继续找水源，需要再带你去么？” “那倒不用了，”安安摆摆手，“我想陪着家人。周叔叔，你有事可以自己去忙啊！ “抽空过来就好了，你的县衙门又不在俺们这里，一直住在这里怕不好吧？” 周彧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儿：“怎么？嫌我烦了？” “不是呀，”安安赶紧否认，“周叔叔，我这是为你考虑哦！” 周彧笑了起来，“那我便把县衙临时搬过来又有何不可？难道谁还管得了我？” “啊？”安安把眼一瞪，“周叔叔，你这么……这么霸气的吗？” 周彧哈哈大笑，“你这都什么词儿！不是没人能管我，而是能管我的人顾不上管我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安安愁 涉及到政治方面的问题，安安就不问了，现在她这个小孩子的身体，脑容量实在有限哦，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周彧的笑容很快收了起来，又叹了一口气。 安安便抬手去抚他的眉心，十分认真地道：“周叔叔，你不要总是叹气，叹气会老得快的！” “还有这么一说呢？”周彧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我不叹气了。只是我想到沁县百废待兴，就愁得慌。 “经过这四年的大旱，沁县人口没了十之五六，想要重新兴盛起来并非易事。” “其实周叔叔可以换一个角度想啊，”安安一本正经地道，“人口少了，平均下来，每个人名下的钱粮啊耕地啊，不是就多了？ “您再好好鼓励一番，大家的干劲儿不就上来了？” 她老气横秋地道：“这个世上啊，有人死也有人生，虽然刚生下来的都是小孩子，什么也干不了，但小孩子总会长大的嘛！” 周彧忍不住又笑：“对，是得乐观一些，旱灾结束了，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万事开头难，只要把头开好了，只会越来越好的！” “这就对了嘛！”安安小大人一样在周彧手背上拍了拍，“周叔叔，你得振奋精神，你是领头人，你要是觉得没希望，底下人就更觉得没奔头了。 “大家一天天都没个精神劲儿，耷拉着张脸，好日子也得被糟践没了。” 周彧笑问：“你这些话都是打哪儿来的？” “我姥姥说的呀！”安安理直气壮，“咋啦？我姥姥说得不对？我娘也说我姥姥对极了！” “对对对，”周彧赶忙附和，“你姥姥说得对，人没有信念，是走不长远的。” 安安想了想，给周彧吃了一颗定心丸：“周叔叔，你放心吧，咱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周彧颔首，“我信！” 过了一阵，他又问：“关于种子的问题……” 安安心中叹气，我这小小的身子承担了太多了啊，但还是说道：“你放心好啦，咱桐树屯，还有周边这些个村子的粮食都是好粮食！ “我说周叔叔啊，你也别老把眼光放在俺们一家人身上，我姥姥说了，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万一被人盯上，俺们家可不是要吃亏？” 虽说有她在，往后绝无可能再吃亏，但话态度总要摆出来，不能让帅大叔“恃宠而骄”，嗯，这词儿没用错吧？ 周彧虚心接受：“是，我之前确实是有些欠考虑，嗯，我会向你们这个乡全方位征收粮种。 “但不可否认，你们家的粮种的确是出类拔萃的。 “要么，就把你们家的粮种都混杂进去？” 安安撇一撇嘴：“我说周叔叔你这么个聪明的人，咋也有犯傻的时候呢？” 这小模样看得周彧忍不住笑，但见安安一脸严肃，赶紧又收了笑容，端正态度，问道：“请安安指教。” 安安便道：“我娘不想出名，但是又无法拒绝周叔叔的要求……” “不是要求，”周彧急忙打断她，强调，“是请求。” “唉，”安安摆摆手，“周叔叔你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啦！你是当官的，我娘就是个乡下人种田的，你跟她说请求？ “你不管说啥，她也不敢反驳的好吧？” 周彧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颇有些沮丧。 “不过这也不重要，”安安摆摆手，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我娘可以把她的经验总结出来写给你啊，你照着这样的法子教给更多的人不就好啦？ “当然啦，我娘肯定不能保证所有人学会了也能把庄稼种好，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娘一样有本事啊！” 周彧默默点头，同样师从大儒，怎么就有的人也名扬天下，有的人就籍籍无名？ 虽说也有一部分运气的缘故，但天资还是占了大部分原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安安有点口渴了，伸手要去倒水，周彧赶忙抢先帮她倒了一杯，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手中。 安安慢慢喝了水，又小声补充：“当然啦，我也会帮忙的。” 有了她的保证，周彧总算放了心，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好，多谢了。我知道你们替我做了这么多，我怎么感谢都不过分。 “但我还想再问问，你们最需要什么？” 他转身从箱笼里找出一份清单，打开了给安安看：“这是我之前帮你们置办的田产铺户，你们一家四口名下都有。” 安安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我娘做什么都能成功！不过，我还真得问问我娘她最喜欢什么。” 周彧赶紧说：“你问完了告诉我一声。” 安安似笑非笑看着他：“为啥呀周叔叔？” 周彧脸上突然现出一层红晕，却还是十分坦然地道：“我要送礼嘛，送人礼物哪有不投其所好的？” 安安砸吧砸吧嘴，好吧，算你说得对！ 不过她也挺发愁的，她是看出来了，帅大叔对娘亲是有意思的，可是娘亲那样子好像并没有动心。 要换了另一个时空，心动了就展开追求呗，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被拒绝。 但在这个时代，感情都是隐晦的，帅大叔和娘亲的身份还差着这么多，两人走到一起的阻隔不少啊！ 唉，愁哇！ 娘亲是个好人，她希望娘亲终身有托，虽说女子把幸福的指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有点傻，但这并不妨碍娘亲事业有成的同时身边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帅大叔也是个好人，而且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身价有身价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陪在娘亲身边啊！ 她不是红娘，没有撮合有情人的喜好，只因娘亲是娘亲她才会动这个心思。 说了这么久，安安打了个哈欠，小身子往炕上一歪，摇了摇手：“周叔叔，我困啦，我要睡一会儿哦！” 周彧赶忙给她拿过枕头，铺开被褥…… 一套动作做下来，安安已经睡熟了。 周彧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唉，这世上的事怎么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成长 周彧其实已经在秦瑛的户籍册子上做了手脚，呃，说是动手脚也不确切，毕竟秦瑛本身就是官眷，他只是写明了而已。 秦瑛与赵家母子的关系，属于亲戚，而秦瑛与安安的关系则是收养。 只是人家当初请托的是把一家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张户帖上，他擅自做主这样做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说，便一直压着没有发回。 好在这一家人只要不远行，便不会用到户籍帖子。 看来还得找时间与秦瑛好好聊一聊。 这么想着，就听见外面有秦瑛喊安安的声音，他赶忙穿鞋下地走了出去，隔着墙告诉：“安安在我这里睡着了。” 秦瑛应了一声，又跟周彧道了辛苦。 周彧想了想，走到墙边，说道：“秦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方便？有些话，我得当面同你说。” 秦瑛登时有些紧张了，赶紧问：“什么事？” “放心，”听她声音都有些紧绷，周彧忙安抚道，“不是坏事。索性与你直说了吧。 “与你们的户籍帖子有关，”不等秦瑛问他便快速说道，“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我觉得赵家母子都是农户，你的户帖虽然在逃难途中遗失，但想核实你的身份并不难。 “作为官员遗孤，照理说朝廷是该给一部分优待的。 “只是如今的世道……很多事情也不好做。 “不过，你的户帖补办出来并不难……” 秦瑛略一思索，“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是说，我的户籍不好与我娘和虎子落在一起？那安安呢？安安不能是黑户！” “放心，不会的，”周彧忙道，“我是这样想的，不如把他们的户籍全都挂在你的户籍上，这样一来，有了你的身份作保，赵家母子身上的赋税徭役便可以免除绝大部分了。” 秦瑛松了口气，赶忙又问：“那安安呢？” “安安是你的养女自然要跟你在一起，”周彧立刻给她安心，“这个不用担心。” 秦瑛这就放心了，“既然如此，这是好事，只是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还有，如今天下大乱，我的身份怕是不好核实吧？” 她还想问周彧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但想到自己那屋供着的牌位，又觉得不必问了。 “这就是我的事了，”周彧扯了个小谎，“只要你们没有异议，别的事我来办。” 秦瑛隔着墙给周彧行了个礼，“多谢大人。” “不必不必，”周彧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另外我跟你预定粮种的事，我仔细想了想，不若你把具体筛选培育种子，一直到耕作、出苗之后的管理等等全部详细总结下来，写给我吧。 “之前你说得对，你们一家对的力量始终有限，该把这样的法子推广开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当然，我会给报酬的，一定不会让你白忙一场。 “只是不知道秦姑娘喜欢什么？” 他与安安一场交谈之后，便觉得自己做事不能太迂回，秦姑娘总远着自己，不多做点什么怎么行！ 秦瑛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迟疑道：“没……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若……非要说有，那就是钱吧，我想赚钱，多赚点，给家里翻盖一下房子，给虎子和安安多攒点钱，将来一娶一嫁不至于太拮据。” 周彧心中暗叹，这是还拿自己当外人啊！还是说她觉得自己拿不出来什么钱，所以才只敢提这样的小要求。 仔细想了想，道：“若是你对农事感兴趣，如今荒废的田地很多，不拘在哪里，都能以极低的价格买到很多…… “本朝也不歧视商人，若是你想要经商，想好从事什么行当，也可以乘此机会入手商铺。” “大人，”秦瑛稍稍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他，“您说的这些，对我们而言，都是不切实际的。 “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而已，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如今旱灾才看到一个结束的指望……虽说勉强能糊口了，但才从苦难中摆脱出来的人，是很难一下子就忘记苦难的。 “现在我所想的，就是先好好种地，养兔子，希望天灾别再降临了。” 天聊到这里基本上就等于聊死了。 周彧又在心中叹气，这是不肯跟自己交心啊，不过也对，自己如今在秦姑娘面前算哪根葱呢，人家凭什么要跟自己交心？ 他颓丧地拱了拱手，转身回屋去了。 秦瑛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把户帖的事同赵大婶说了，赵大婶喜得直拍大腿：“哎哟喂！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瑛子啊，这也就是赶上天下大乱了，要不然啊，咱一年到头摊派上的徭役赋税可不少呢！ “我还操心着虎子呢，闹了这么一场旱灾，十里八乡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闺女给他成个家……” “娘，”秦瑛赶紧劝，“要我说好饭不怕晚，咱不着急给虎子娶亲。 “咱先攒一攒家底，家里有钱了，才更容易说上好人家。 “将来小两口手里有钱，也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你说的也是，”赵大婶皱眉，“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草率，不能草率！咱们不能光挑姑娘，就是她家里人也得好好挑一挑。 “家风清正的人家才能养出来好闺女……” 秦瑛便笑着听，这方面她没有发言权，虽说也有“歹竹出好笋”这么一说吧，但大体上还是像赵大婶说的这样，家风好，家里的儿女多半品行不会差。 赵虎一头撞进来，问：“你们说啥呢？”不等回答又问，“咱啥时候开饭？饿啦！” “唉！”赵大婶便叹气，跟秦瑛说，“这还是个小孩儿心性呢！”娶啥媳妇哦，娶回来看俩小孩儿过家家吗？ 秦瑛便笑：“咱虎子已经很懂事了，这是去打柴了吧？” “是啊是啊，”赵虎自去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完，擦了擦嘴才说，“咱家的柴下得快，得多存点啊，光靠每天跑步带回来那点，都不够一天烧的。” 赵大婶点点头，知道操心家里的事，就离长大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踢毽子 初五开始，秦瑛这边的小课堂开始复课了。 白天大家在赵虎的带领下去跑步，晚上在秦瑛的指点下读书。 安安年纪小是不参与跑步的，周家姐妹身体弱，也跟不上大家的强度，而且要她们一下子习惯在众人的目光中奔跑，还是很难的。 好在秦瑛答应的鸡毛毽子已经做好了，在别人晨练的时候这三个人就在院子里踢毽子。 安安看人家姐妹俩一开始较为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周绵还能踢出各种花样，便觉得此事简单，结果自己亲自上阵才知道有多难，毽子它不听话啊！ 周绵见状便拿着自己的毽子过去弯下腰来具体指导，告诉安安该怎么用力。 只是安安的四肢到底还是太新了，脑子学会了，手脚它就是不协调啊！ 不知第几次尝试失败之后，安安气呼呼把毽子往地上一摔，皱吧着笑脸道：“不学了！” 周绮见状忙过来说道：“是你绵姑姑不会教，咱安安这么聪明是吧？咱先从简单的开始，咱先把毽子放在脚背上，对，绮姑姑帮你扶着身子，你先练习颠毽子……” 她先把毽子捡起来放在安安右脚的脚背上，然后站到她身后，扶住她，让她尝试。 一开始仍旧是失败的，但周绮在不断鼓励，安安又试了几次，终于颠成功了几次，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得意地看向周绵。 周绵十分捧场地道：“对对对，是绵姑姑不会教，还是绮姑姑教得好！安安真棒！” 然后周绮慢慢尝试着只扶住安安一条手臂，等她能够独立站着自己踢了，才松开手，但也在附近站着，防止她重心不稳摔倒。 然后又冲着周绵摆摆手，示意她在安安看不见的角度继续练习，她还要教别人踢毽子呢，自己不练好了怎么教？ 周绵伸伸舌头，换了个地方练习。 踢了两刻钟，安安出了不少汗，周绮便带着她到屋子里擦汗喝水，等没汗了再出来。 等赵虎一行人背着柴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三个人已经满头大汗了。 赵家三口儿把自己的柴放到柴棚，大拴和二丫的柴就放在院外，等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再带回去。 大家先依次进屋喝了点水，擦擦汗，才出来开始蹲马步。 安安和周家姐妹排在最后面，她们也不需要练太长时间，坚持不住了，就可以放弃，做点别的什么活动四肢。 等马步结束，赵虎又领着开始练出拳、踢腿。 一直到日头升高，早锻炼才算结束。 大拴和二丫打了声招呼，跑出去背上柴一路跑回家。 赵家众人赶紧回屋梳洗，身上出了一身汗，若不赶紧换了干衣服是会得病的。 赵大婶手脚麻利，收拾好自己之后立刻去做早饭，秦瑛先帮安安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才顾得上自己，因此给赵大婶烧火的就是赵虎。 早饭后，赵大婶和秦瑛去兔场了，赵虎则约了别人一起去搂柴，安安则被托付给周家姐妹，周家姐妹带着她背一会儿浅显的古诗，便带着她翻一阵花绳，或者凑在一起解九连环。 等安安困了，照顾她睡下，两姊妹就凑在一起商量着出了正月做什么针线。 周绵迟疑道：“姐姐，这里是不是不讲究正月里忌针黹？” “好像……”周绮也不确定，“要不等赵婶子和秦姐姐回来咱再问问？” 周绵点头，叹道：“不做点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去兔场吧，感觉咱俩就是添乱的。 “我琢磨着不如咱们帮赵婶子、秦姐姐或者安安做点针线，顶不济，缝几个沙包大家一起丢着玩也是好的呀！” 周绮问：“你还记得沙包怎么缝？” “不记得可以琢磨嘛！”周绵俏皮地笑了笑，“这能有多难？就是不知道他们这里有没有好看的碎布头。” “你这话说的，”周绮轻轻推了她一下，“这东西只能咱自己出啊，你没瞧见连一点点线头，她们都不舍得浪费？ “我听说乡下人家便是穿得不能再补的衣裳也是舍不得丢掉的，会连缀在一起，刷上浆糊，做成鞋底子。” 她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若是好端端的布被做成沙包，只怕不管是赵婶子还是秦姐姐都会心疼的吧？” 周绵便有点犯难：“那该怎么办？”她好容易想到一个法子，没想到…… “再想想吧，”周绮见妹妹好不容易才有点活泼的样子，也不忍她遭受打击，“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再说了，咱除了沙包就不能做别的了？ “咱可以把裁剪剩下的边角料做成头花，只要咱细心一些，一定能做得很好看！” 周绵重新振奋了精神，“对，我听姐姐的！” 她们来的时候带来了很多衣服，不过日常穿的并不多，她们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异类，而且过惯了苦日子，太华贵的衣料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舒服。 周老爷子大约是出自补偿的心理，给两姊妹准备的衣物都是质料上乘，款式新颖华美那一挂的，其实也不适合在乡下穿。 周绮打开箱子，抱了一个衣包出来，两人在炕上铺展开来，开始挑拣。 选了半天，挑出来两套颜色不那么扎眼的，准备重新裁剪。 最起码裙摆不能那么长，袖口也不能那么宽，宽袍大袖影响日常活动的。 赵大婶从兔场回来，听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还有些奇怪，走到这边窗外，小声问了一句。 周绮赶紧下炕，把她让了进来。 炕上铺开的衣裳让赵大婶开了眼，“哟，这衣裳可真好看！真像画上仙女儿穿的衣裳！” 周绮便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适合在这里穿，我们打算改一改，正发愁呢，我俩可都不会裁剪。” “这有啥难的？”赵大婶爽快地道，“你们瑛子姐就会！回头让她教教你们，你们不是说想跟着她学针线么？ “下晌儿二丫过来，你们就可以一起学了。不过咱先说好了，你们这样式儿的衣裳，怕是你瑛子姐不会。” 周绮赶忙摆手：“我们也不想穿这样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消息 等在饭桌上提起的时候，秦瑛满口应承下来，笑说：“做不好还做不坏么！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就敢下剪子！” “能跟着姐姐学本事，我们巴不得呢！”周绮忙道。 周绵也跟着说：“是啊是啊！” 饭桌上的气氛一片轻松。 秦瑛很高兴，这俩姑娘终于变得开朗了，也会同人交流了，这样一来，她也能跟周大人交差了。 当然啦，看着两个经历过苦难的女孩子从阴影中走出来，也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 只是，她们与自己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终有一日，她们会回到属于她们的世界中去。 祝她们往后一切顺遂吧。 周彧说话算话，他的办公地点果真正式搬迁到了桐树屯，其实县衙那边也没什么需要他亲自出面办的事情了。 沁县境内如今匪患已除，百姓们都忙着挣一条生路，没有那个心情和空闲生事，也就没了去县衙敲登闻鼓的人。 只要周彧下达的指令能够顺利抵达接收地，他在哪里办公其实都无所谓。 相反，他在这边总是保持灵台清明，精神饱满，做事的效率还更高呢！ 时间转瞬就到了正月十五，乡下的正月十五自然没有城里那么热闹，年景好的时候，大家倒是也会自己糊几个灯笼应景，但如今谁拿得出来糊灯笼的材料？ 大家也不过是在街道上点几把火，大家围着火堆闹一闹笑一笑罢了。 周彧倒是有心帮大家好好过一个元宵节，奈何囊中羞涩。 但看着围绕火堆又跳又笑又闹的村民，他的唇角也跟着飞扬起来。 毕竟已经看到希望了，现在是挺值得开心的，不是么？ 安安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仰着头笑嘻嘻问：“周叔叔，你要不要去跳舞？ “二狗爷爷在跳舞呢！王太太教他的！” 周彧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他来了桐树屯这么久，当然已经知道王奶奶是干什么的，她能教王二狗跳什么舞？跳大神吗？ 但被安安拽着，他还是去了王二狗所在的那块区域。 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起哄声不断，夹杂着王二狗的求饶声：“干娘，饶了我吧！” 安安急得直跳脚，啊啊啊，为啥前面都是腿！好多的腿！密不透风的腿！ 周彧见她急成这样，觉得好笑，一把将人捞起来，举上自己的肩膀。 “哇！好耶！”安安高兴坏了，现在她使整个桐树屯最高的人啦！ 看的好清楚哦！ 周彧稳稳托住安安，稍稍伸长脖子，便看到垓心的王二狗，带着他仿佛与他没什么关联的四肢，正在手脚不协调的舞动。 王奶奶还在不停指挥他，转圈、拍手、抬腿、跺脚…… 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王二狗满脸怨念，看着笑得最夸张的王铁柱，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冲王奶奶嚷：“干娘，两个人跳还更热闹些！” 王奶奶一口答应下来，又冲起哄的人群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懂个屁呀！这是驱魔舞，往后咱整个屯子都没病没灾了！” 有人忍不住嘀咕：“王奶奶，您老这么能耐，闹旱灾的时候你咋不跳这个舞呢？” 但是吧，怂，没敢让王奶奶听见。 安安笑得肚子痛。 但这种热闹也没能持续多久，王奶奶见火堆弱下去了，便摆手让两个干儿子停下来去添柴。 周彧扛着安安转身往回走：“外头太冷了，回去喝点热汤吧？” 安安没意见，她坐得高，吹得冷风也更厉害呀！于是跟周彧打商量要下去。 虽说街道上点了火堆，头顶上还有明晃晃的月亮，但周彧就是不舍得安安下地走夜路，干脆把她抱在了怀里，两人一路小声交谈一路往回走。 没走多远便看到了赵家四口人和周绮周绵。 周绮周绵不太敢过去凑热闹，赵家人便在这边陪着她们，倒是赵虎仗着自己腿脚快已经来回跑着看了几趟了。 而且安安离开的时候也和家里人打了招呼，地方本来也不大，只要留神，安安便不会离开他们的视线，因此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此刻见到人回来，众人忙过来给周彧见礼，周彧摆摆手：“大家不必这样客气，都回去吧。” 赵虎道：“你们先走，我把火堆灭了就回去。” 家里的炕在出门前就烧过了，因此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温暖的。 简单聊了两句，周彧便告辞回去。 周家姐妹也觉得有些乏了，略坐了坐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边等着赵虎回来，大家简单洗漱一番，便也各自睡去。 第二天安安是被欢呼声吵醒的，揉着眼睛，爬起来喊娘。 秦瑛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喜意，安安忍不住问：“出啥事了娘？” “周大人答应的牲口和农具送来了！”秦瑛脸上的笑就一直没落下去过，“再过一个来月咱们就该准备春耕了，正合适啊！” 安安想去看热闹，赶紧催着秦瑛给她穿衣服。 等秦瑛把她抱下地，都没等站稳呢，她就开始往外跑。 秦瑛赶紧在后头追，一边喊：“你慢点！” 安安冲后头摆手，放心吧娘，您闺女是个锦鲤系统哦！ 桐树屯村民倾巢而出，大家都围在街上看热闹。 周彧正在和陈九叔说话，商量这回送来的骡子、驴、牛该怎么安置。 桐树屯分到了一头骡子，一头驴，两头牛，已经是各村子中最受优待的了。 陈九叔笑得合不拢嘴：“就挨着兔场，咱盖个牲口棚，把这四头牲口都赶去那边养着，也跟兔场一样，安排人轮班去喂！” 周彧不太赞同：“这不好吧？咱屯子里不是有不少空房子？我瞧着，不如找个空院子养起来，这样也方便照顾。 “兔子胆子小，这些牲口闹腾起来动静也不小。” 陈九叔一拍大腿：“我咋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对对对！大人说的对！咱就应该养在屯子里！ “我寻思寻思谁家合适……啊！有了！就王大妹子家隔壁就挺好嘛！二狗和铁柱不用去山上看井了，他俩就专门伺候牲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准备 至于农具怎么分，周彧就不管了，他相信陈九叔能处理好，他自己手头还有不少事呢，同陈九叔说了一声，转身回去。 路上遇到蹦蹦跳跳的安安，伸手一捞，就把人抱到了怀里，问：“你又来凑热闹？” “嘿嘿！”安安扮了个鬼脸，凑凑热闹就不无聊了嘛！ 到了周彧的院子，他直接带着安安进屋，打发了人，开门见山直接问：“安安，春耕在即，可如今只下了一场不大的雪…… “人人都欢欣鼓舞，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也不是我要泼冷水，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们的是风调雨顺，还是连续不断的旱灾，又或者……” 他面上露出愁容，“又或者，会是水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物极必反啊！” 安安疑惑地眨眨眼，所以呢？ “我是觉得，应该做两手准备，”周彧道，“原有的河道应该提前进行清理，其实这也算是一个好契机。 “河道湖底清淤也是十分重要的，有水的时候还不方便清淤，水底淤泥不断增长，河床就会被越抬越高。 “到了汛期，河堤就有被洪水冲垮的危险……” 安安打了个哈欠，帅大叔跟我说这个干嘛？我也不懂啊！ 周彧自顾自说下去：“清淤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只有这么一场雪，最初的喜悦过后，又是长久的不雪不雨，就好比给了人希望又突然把希望掐灭一般。 “如今咱们沁县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粮种、农具都已经齐备，饮用水也基本够用。 “但周边几县还是不行，他们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却并不多。 “先前倒也罢了，我也是无能为力，如今我想给他们也帮帮忙。 “安安，”他低头恳切地盯着安安，“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安安晃了晃脑袋，“啥帮助？让我去找水源？” “不不不，”周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还是太小了，不能让你去。 “我的意思，另外派人去，分头行动，但是凭我们个人的力量……” 他一脸为难，但凡有点希望，他也不至于如此，安安还这么小啊！ 安安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道：“地图呢？” 周彧赶忙拿了地图过来，这一次并不是沁县的地图，而是整个黑山范围的地图。 平平展展铺在炕上，然后才抱安安上炕。 安安来来回回围着地图转了几圈，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按照日后的降水量，她提前补充点地下水也不算什么吧？现在她作为初级锦鲤系统，回血速度和方式都多了不少呢，消耗得起！ 于是她蹲下身在某处点了点，画了个圈，然后轻轻一顿，“挖！” 换了一个地方又是同样的操作：“挖！” 这样把周边各县都照顾到了，基本上各处的河流都能蜿蜒到全县。 画完最后一个圈，她吐出一口浊气：“我只能做这么多啦！” 哦，倒也不是，还可以给帅大叔要放出去的人施加锦鲤加成，提高做事效率。 所以她赶紧又问：“周叔叔打算派那些人出去呢？出发前，能过来一趟不？” 周彧先是眼睛一亮，紧跟着又说：“这样，会不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安安挥一挥手，“没事！”现在是她输血，不久之后就是大量回血，说不定她还能升级呢！ 如此一来，周彧就放了心，把安安说的那几个地方都用朱笔圈了出来，接下来还要想一想怎么跟几个县令说，选拔人手的事倒是可以交给别人…… 眼见安安有些眼神迷离起来，忙问：“想睡了？是在这里睡，还是回家去？” 安安张开手臂，含含糊糊道：“回家。” 周彧赶忙把她抱起，给她穿好鞋子，送回赵家。 刚好赵大婶和秦瑛、赵虎都去兔场了，院子里就是周绮周绵在练习踢毽子，简短交代几句，将安安送回屋子里，周绮照顾着她睡下。 周绵送着周彧出来，到了院门的时候，小声问：“长兄，我看你的荷包旧了，要不要我帮你重新做一个？” 周彧面容温和，含笑道：“会不会很辛苦？” “不会不会，”周绵赶紧摆手，“要是长兄不嫌弃的话……” “妹妹送的，我一定格外珍惜！”周彧赶紧说道，“只是不要太辛苦，不要晚上做活。 “我也不着急用，不要赶工。” 周绵点头，神色间十分雀跃。 见状，周彧也不急着离开了，问道：“这段日子在赵家住着，你们感觉如何？” “很好啊！”周绵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都胖了。” 周彧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给祖父去信，让你们再多住一段时间。” 周绮也走了过来，闻言不由有些紧张，忙问：“祖父催我们回去了？” “没有，”周彧摆摆手，“他就是有些想你们。” 周绵咕哝道：“我们在那边的时候，每常也不见面。” 周绮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这种话自己知道就好了，何必说出来？ 周彧微微一叹：“祖父……祖父不知道怎么教养女孩子，他只是记着当年祖母偶尔提及的一些…… “不管怎样，我是咱们这一房的长男，你们的长兄，你们的往后该是我负责，而不是祖父。 “所以你们若是想祖父，要承欢膝下，我便送你们去小住一段时日。 “但我这里若是平稳，还是希望你们在我身边。 “至于以后的事情……事关你们，我自然要同你们商量，把关的事情我来，大主意你们自己来拿，怎样？” 两姊妹对视一眼，眼圈都有些泛红，周绵哽咽道：“这……可以吗？” “当然！”周彧斩钉截铁地道，“记住，无论何时，我都是你们的底气，与你们为难，便是与我过不去！” 两姊妹的眼泪都涌了出来。 周彧赶忙要掏手帕，略有些无措：“别哭……” 姊妹俩已经自己擦干了眼泪，笑道：“长兄，有你在，真好！” 周彧用力点头：“咱们是血脉至亲。往后遇到什么事，直接与长兄说，我便是自己办不到，也会想方设法托人帮你们办！”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飞扬 秦瑛晚上回来就发现周家姊妹好像更开朗了一些，但她不是那种喜欢窥人私隐的人，便没追问，反正这是好事。 没两天，赵虎兴冲冲跟家里人说想要出去一趟，“周大人正在挑人，预备派出去办差呢！” 赵大婶有些舍不得，但又觉得儿子如今得周大人重用是好事，老赵家说不定要从此出息了！ 便没反对，反而说：“周大人肯要你，你也要多勤快些，对得起周大人的信任。” “舅舅是最棒哒！”安安赶紧跳着脚说，“舅舅可厉害啦！” 喜得赵虎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半空一抛，又稳稳接住。 赵大婶赶紧骂：“作死啦！可不许这么玩了！弄不好摔了可咋整！” 赵虎吐了吐舌头，“娘，我这身手，是吧？你还不放心？” “嗯，我是不放心！”赵大婶把安安抢过来，“玩啥也不带这么玩的！先前不是就跟你说过……” “哦哦哦，”赵虎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不就哪哪村的谁谁谁，给自己儿子玩丢高高，不小心把儿子摔死了？ “他那是没本事！你儿子我这样有本事……” “你快给我闭嘴吧！”赵大婶腾出一只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少说两句能憋坏了是咋滴？” 赵虎揉了揉后脑勺，冲安安挤挤眼。 安安小大人似的说：“舅舅，我觉得姥姥说得对！” 赵虎冲她做口型：“你个小叛徒！” 安安立刻搂住了赵大婶的脖子，告状：“姥姥，舅舅骂我！” 赵大婶抬腿就踢。 赵虎一边跳起来逃跑，一边指着安安：“你这个小白眼狼！舅舅白疼你了！” 安安冲他扮鬼脸：“略略略！” 周家姐妹看着，不由笑了起来，这一家的气氛多好啊！ 闹了一阵，赵大婶把安安放下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玩去吧，姥姥去帮你娘做饭。” 安安便冲着赵虎跑了过去，张开双臂叫道：“舅舅，飞一个！” 赵虎嘴里嫌弃：“这就不是你出卖我的时候啦？”却已经把小外甥女抱在了怀里，一手环住上腹，一手环住小胖腿，叫着“飞喽”，围着院子跑了起来。 安安则张开双臂，呼扇呼扇做飞翔状，“哦哦，飞喽！” 秦瑛一边切菜一边笑着跟赵大婶说：“娘，开春儿，过了春耕，咱把房子翻修一下吧。我的意思呢，把这三间房推倒了重盖，东西厢房也建起来。 “这样等以后虎子相看的时候，咱面上也好看些。” 赵大婶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咱现在有多少钱？” “整数是三百四十两，”秦瑛道，上一次卖玉石卖了三百五十两，整数存在了钱庄，剩下的除了花用掉的，都藏在家里，“咱都用不着动那三百两。” 他们这宅基地就这么大，顶天了，也就花十两银子，连粉刷上漆也全下来了。 赵大婶道：“咱人工可以省不少，乡亲们都能帮帮忙，材料也都是现成的……” “娘，”秦瑛忙道，“我琢磨着，咱既然要盖就好好盖，别像从前一样坯墙草顶的，咱盖砖瓦房！” 赵大婶吓了一跳，忙道：“这可使不得！瑛子，咱可不能露富啊！万一被啥人惦记上可咋整？” “娘，”秦瑛温声细语的，口气却十分坚定，“咱啥事不能都往坏处想啊！ “而且，您想啊，咱虎子现在跟着周大人做事，周大人这样的好官将来一定还会高升，那咱虎子的前程还用愁吗？ “说不准往后咱还要搬出这山旮旯呢！ “可是咱这里有地有祖坟，往后每年都要回来祭扫，那时候家里人口多了，房子窄了咋住啊？ “再说，咱离开这里，咱家的地肯定得雇人住，要是咱家没个好房子，别人还以为咱家败落了呢！ “更不要说，咱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够了养老的，剩下的咋样能让咱活得舒服点咱就咋用呗！ “方才我是往好了说的，要是万一虎子不能长久跟着周大人呢？咱家还得在这里住一辈子、几辈子呢，您想想，从咱娘们儿手里传给后代子孙的是一处大宅子，咱娘儿俩是不是得被子孙们念一辈子？” “哟！”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你这话儿说的，可真说到我心里去了！ “人活着一辈子图啥？两眼一闭两腿儿一蹬，啥也没了！要是能留个名儿，就再好也不过了！ “成吧，那就按你说的，咱慢慢置办，先看看哪儿能买到砖瓦。 “如今这光景，也不知道那几个砖瓦窑还开不开了……” 秦瑛笑笑：“娘啊，我说的那些就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但这事是咱家的事，咱一家人商量着来呗。 “若是能短时间干成，咱就短时间干，若是需要再缓缓，咱就慢慢来嘛！ “至于说会不会招人眼红……其实五个手指头伸出来不一般齐，何况人呢？ “这世上有穷人就有富人，穷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勤劳肯干的，富的人也未必就是为富不仁的。 “就好像咱们，咱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亏心，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再说，咱屯子里的兔场会越来越好，往后屯子里的乡亲们都能分到钱，除了地里的收成，再加上这些，日子差不了。 “若是有那心眼儿活的，再想些别的来钱的法子，那不就更好了？ “至于那些不安好心眼儿的，那不是活该受穷！” 赵大婶点点头：“这倒也是，还有周大人替咱们做主呢！实在不行，这里过不下去了，咱就换个地方呗！ “到哪儿不是过日子呢！咱手里又不缺钱，要说搬进城里对咱安安还更好呢！” 秦瑛就笑：“您当初不还说去城里过日子不划算？” “那会儿是那会儿这会儿是这会儿！”赵大婶也呵呵笑，“咱当初不是没钱嘛！” 娘俩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整个赵家都被欢快的气氛笼罩着。 连带隔壁周彧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下雨 眨眼间，出了正月。 二月二龙抬头，天空中乌云密布，虽说村民们没有第一次看到乌云那般激动，但也是非常开心的，祖祖辈辈靠土地生存的他们自然知道单凭之前那一场雪，对田地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半上午的时候，天开始下雪，一开始是细细密密的雪粒子，紧跟着就变成了雨。 先前周绮周绵还和安安商量着，等雪下厚一点再出去打雪仗。 可是等看到落在地上的白很快就融化，不由得失望起来。 安安倒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才两岁多点哦，以后可以打雪仗的机会多着呢！ 如今跟周绮周绵熟悉了，知道这两个女孩子的性格温柔之中带着坚韧，陪伴自己也十分有耐心，其实都是很好的人。 先前自己对她们存了偏见，以后对她们好点吧！ 安安对人好很直接，给锦鲤加成呗！ 起先还担心俩人承受不了太多，先试着每人给了一成，见到没有逸散，还很高兴。 又给追加了两成。 嗯，先适应着吧，要不然这俩人运气突然爆棚，也未必是啥好事。 雨下了一整日，本来已经开始转暖的天气，突然变得阴冷阴冷的。 赵大婶本计划减少烧炕的用柴量，今儿也不得不暂时中断。 家里没有雨伞，倒是有两把大斗笠，生怕周家姐妹顶着斗笠回屋淋了雨受凉，“你俩身子骨弱，就甭折腾了，反正虎子也不在家，要是嫌挤，我就去虎子那屋睡，你们四个睡东屋。” 两姊妹忙答应下来，若是真的病了，不是给人添乱么。 五口人点了个火盆，烤土豆吃。 周绮忽然说道：“其实这种天气很适合吃锅子的。” “啥？”赵大婶不太懂，“啥是锅子？” “就是铜锅煮肉，”周绮轻笑着解释，“是那种特制的大铜锅，添上炭，用鱼汤或者骨汤做锅底，把牛肉、羊肉切得薄薄的，想吃鱼肉也可以把鱼肉片成薄片。 “汤滚了，肉片下进去滚上一滚就可以吃了，十分鲜美。 “锅子里还可以煮一些蔬菜、鲜虾、粉条什么的。 “到最后再就着浓汤煮一点面条，也极其美味。” 赵大婶咽了口唾沫：“叫你这么一说，我都馋了。就是吧，听着倒是不难，可这锅咱闹不到手啊！” 安安吸溜吸溜口水，她都听馋了，不过嘛，火锅吃不到，还可以吃烤肉啊，哦，不对，咱家里现在没有肉！ 不过，万物皆可烤嘛！ 她转头问秦瑛：“娘，咱家有豆腐皮吗？” “有哇，”秦瑛点头，“昨儿不是才做了几张回来？” 安安兴奋一拍手：“那咱烤着吃啊！” “这咋烤？”赵大婶满头疑问。 周绵突然说道：“若是家里有铁丝网，可以架上铁丝网烤啊！” 赵大婶一脸遗憾：“没有哇！” “那也不怕！”安安蹬蹬蹬跑去拿了一把木签过来，“这是舅舅给了削了准备做糖葫芦的。” 赵大婶立刻问：“咱家哪来的糖？没糖咋做糖葫芦？” “所以就一直没做嘛！”安安把手一摊，“但是舅舅说了，等这次办差回来，他一定想法子买糖回来给我做糖葫芦！” 秦瑛有些心酸，闺女还没见过糖葫芦呢！ 事不宜迟，安安赶紧说：“咱可以把蘑菇啦、土豆片啦！豆腐皮包菜卷啦穿上去，烤熟了吃嘛！” 秦瑛眼睛一亮，第一个支持：“咱安安真聪明！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咱家做好的五香调料还有不老少呢，烤好了撒上一点，肯定不难吃！” 周家姐妹赶忙响应。 赵大婶于是问：“都烤些啥？要是屋里没有的，我外头拿去。” 秦瑛想了想，道：“烤熟了能吃的应该都可以吧？” 五口人都动了起来，安安看着火，周绮周绵去割菜、摘蘑菇，秦瑛去切土豆，赵大婶则顶着斗笠出去，拿了两个萝卜回来，“吃多了烤的东西肯定上火，咱再煮一个萝卜汤喝。” 一时间，准备工作都做好，五人围着火盆团团坐下，每人手中都拿着两个串串，正式开始烧烤。 安安舔了舔嘴唇，砸吧砸吧嘴，“要是有肉就好了。” 秦瑛犹豫了一下，道：“家里倒是还有些咸肉，只是那个烤起来不好吃吧？” 咸肉本来就够干了，再烤一烤，还能咬得动吗？ “没关系啦！”安安晃一晃脑袋，“等以后咱这里不缺水了，咱逮了鱼烤鱼；咱养了猪，宰了猪烤猪肉；养了羊，烤羊肉……哇，这么一想，往后咱可以吃的好吃的好多呀！”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赵大婶点评：“就应该这样想！咱的日子啊，往后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啦！” 说话间，秦瑛手里的蔬菜卷烤好了一串，拿过来闻了闻，觉得差点味道，撒了些五香粉上去，就觉得差不多了，将菜卷撸下来装进盘子里，拿筷子夹着，每人喂了一个，大家都说好吃。 于是空了的木签重新穿上菜，继续烤。 紧跟着别人手里的东西也都烤好了，同秦瑛一样，从木签上撸下来，装进盘子里，洒上五香粉，众人分着吃。 不知不觉间，准备好的那些菜全都吃完了，安安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满足的喟叹：“好饱啊！” 赵大婶起身去给她舀了小半碗萝卜汤，让她去大桌子那边坐着，“小心烫，慢慢喝。” 安安小大人似的说：“我知道啦，姥姥快去吃吧！” 赵大婶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没有肉，竟还能吃出来肉味！” 周绮周绵也很兴奋，她们还是头一次这样吃东西，不光好吃，还十分有趣，等下次一定和长兄分享！ 秦瑛点头笑道：“是挺好，就是烟有点大。烤菜还好，我琢磨着，要是烤肉，那油滴下来，不是烟更大了？” “怕啥！”赵大婶不以为意，“咱家院子这么宽大，大不了咱去院子里烤嘛！” 周绵小声问：“咱能不能多烤一点？我想给长兄送点请他尝尝味。” 赵大婶爽快道：“烤！这有啥！咱家现在不缺新鲜菜，土豆子也管够！”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交心语 周彧站在门边看着丝丝不断的雨，跟身边的章瑾之道：“这可真是春日喜雨啊！” 章瑾之也满面笑容：“可不是么！这回乡亲们就不必发愁春耕浇地了！就是不知道，这场雨的范围大不大，要是能笼罩整个黑山范围可就太好了！” 那不就是旱灾彻底结束了？ 周彧微微颔首：“等雨停了，派人去问一问。另外，河道清淤事宜处理得怎样了？” “挺顺利的，”章瑾之忙道，“昨夜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属下整理完夜就深了，没来得及跟大人回禀。” 周彧向后伸手，章瑾之便把整理好的卷宗双手递了过来。 周彧一页页仔细翻着看，不住点头：“很好。” 章瑾之又回禀：“另外，九皇子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 周彧眉头微皱，他是非常不耐烦听这些消息的，语气就有些不大好：“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争权夺利，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 “不管是谁最后赢了，都是那老百姓的命堆出来！” 顿了顿，还是问道：“什么消息？” 章瑾之忙道：“如今九皇子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最多不过二年，便可平定天下，登基为帝。” 偷眼瞧着周彧脸上并无喜色，赶紧劝道：“大人，天下大事总是这般分分合合，没有定数。 “如今看着九皇子行事，倒是个顾全大局，疼惜百姓的，这样的人占了上风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总比那几位上位要强，那几位眼里心里可就只有权势了。 “这几年倒是也有几路反贼自立为王，想要趁乱分一杯羹，但大周始终才是正统，都不等皇家怎样，他们便自己打破了头，身死势消。” 周彧短促地哼了一声。 章瑾之忙又道：“九皇子是个肯听劝的，如今但凡归入他名下的国土，全都是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甚至鼓励经商……” 周彧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章瑾之趁机问道：“听说，您和九皇子从小一处长大，您怎么……”对他成见如此之大。 周彧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对他有意见。我们小时候情分的确不错，但是人总归是会长大，会变的，尤其是皇室中人，他们眼里有亲情么？ “也不说他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在做一件事之初，无不有一场宏源。 “可是到最后能不变味儿的能有几个？ “登上高位，享受了权利在握的滋味，怕是早就把初心抛诸脑后了！” “您不能一直这样悲观啊！”章瑾之眨眨眼，“这世上总有例外！这世上不缺少那种半途而废的，也不缺少砥砺前行的啊！ “若不是有一代一代人的不懈努力，只怕我人族早就灭亡了！” 周彧轻笑一声，“到底是读书多的人，就是会讲道理。” 章瑾之低叹：“惭愧惭愧，属下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瑾之啊，”周彧话锋一转，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投身到我门下？” 章瑾之被问住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啊！ 周彧转身看他，笑道：“咱们这是私下里闲谈，有什么说什么。早先我在京里……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原本就是普通士族，历代耕读传家。 “因着家姑母为后，才得以封爵。 “谁知家父和家叔父颇有才干，一从文一从武，风头颇盛，先帝十分忌惮。 “当初我考科举家父是不同意的，只是我那时年轻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 “你大概不知道，先帝曾借先皇后把我叫进宫里去，我在那里差点出事。 “一个家族的嫡长子，是倾合族之力培养的，虽说我本人也有些小聪明，但若不是族中尽力，我也不能…… “先帝那样做，便是要毁了我，毁了我们周氏一族。 “所以家父很快便托病致仕，我也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之下，放弃仕途，开始了我的纨绔生涯。 “若不是京中生乱，大概率，我会子承父业在京中做个无功无过的承恩侯，而父亲便会带着族人退归原籍。” 他又看了章瑾之一眼，轻笑道：“所以，你知道当初你想要投入我门下，为何我要拒绝了吧？” 章瑾之不由苦笑，他这个人啊，怀才不遇多年，便有些沉不住气想走捷径，想着后族风头正劲，可以让自己少走不少弯路，哪知道会弄巧成拙！ 但这种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思量片刻之后，章瑾之笑道：“属下跟在您身边才懂得‘大器晚成’是真的存在的！” 周彧摇了摇头，转身继续看雨：“等一切平定下来，我可以给你写一封荐信，以你的才干，必会脱颖而出。 “倒也不必一直跟在我身边蹉跎岁月。” 章瑾之脸色一变，赶忙行了个大礼：“大人，属下惶恐！” 周彧淡淡一笑：“我这是交心之言。瑾之，我家已经出了叔父一个领兵的大帅，风头无两。 “若是再出一个步步高升的文官，你觉得，九皇子有几分可能不走先皇的老路？” 章瑾之一脸惶恐，“这……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周彧摆摆手，“早先我被陷害，被迫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怎能甘心？ “所以宫变之后，除了伤心姑母无辜罹难，倒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如今上了几岁年级，又有了这些阅历，我也歇了什么位极人臣的心思。 “我是真的想踏踏实实替这些平民百姓做些事的。 “所以我的官途有限，若是你一直跟着我，便会受到限制。” “大人，”章瑾之反而松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属下不敢与您比，但跟在您身边这二年，属下只觉心路历程一波三折，已经没了那些虚荣之心，只想跟着您做些实事。 “若是您觉得属下还可用，属下便一直随在您身边尽心尽力；若是您觉得属下不可用，将来便请大人帮忙谋一地方任职，将跟在大人身边所学馈赠给百姓。” 周彧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你能如此，我便不孤独了！甚好甚好！” 第一百三十章 好兆头 周绮原本是打算自己把烤好的菜亲自给周彧送去的。 但是外头的雨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而且还起了风，赵大婶怕她受寒，坚决不肯。 所以最后就是她去送。 秦瑛把烤好的蔬菜都妥善装在盘子里，用碗扣好，装进篮子，盖了两层蒸笼布保温，外头又蒙上雨布，才送着赵大婶出门，叮嘱：“您就隔着墙送过去吧，少走几步路，还冷得慢一些。” 赵大婶答应着，顶上斗笠，快步来到院墙边，喊徐侠。 徐侠很快打着伞出来，问：“赵婶子，您有什么事？” 赵大婶把篮子隔着墙送过去，“快接一下，这是我们烤的一点菜和馒头，送给你们尝尝鲜。 “你们自己煮一点汤喝，要不吃着太干了。” 徐侠赶紧接过去，道了谢，眼瞅着赵大婶转身往回走了，才回屋去。 才揭开雨布，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 周彧吸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赵婶子给送来的烤馒头和烤菜，”徐侠笑嘻嘻说道，“他们家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好吃！” 说着揭掉了沾着雨水的雨布，掀开蒸笼布，摸了摸扣着的碗，“还是热的！” 章瑾之帮忙把桌子收拾出来，将盘子摆好，等周彧洗过手坐下，才揭开碗。 先前隐约可闻的香味越发浓烈，令人食指大动。 而且这些菜看起来卖相也很不错，章瑾之递给周彧一双筷子，问徐侠：“这馒头片上涂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徐侠猜测，“应该是他们自己做的酱吧。” 他还记着赵大婶的叮嘱，摆好碗筷就要去烧汤。 周彧忙拦住他：“别忙了，咱们热水都是现成的，吃完了多喝点热水也罢了。 “如今人少，你也坐下，咱们一起吃吧。” 送过来的菜和馒头一看就是他们三人的量。 徐侠告了罪，斜签着坐下，一起用饭。 土豆片软软糯糯的，烤蘑菇焦香，烤豆腐皮蔬菜卷保留了蔬菜的脆嫩，烤馒头片浸染了酱香…… 没吃过，好吃！ 三个人风卷残云，很快就把送来的东西全都吃完了。 徐侠又去冲了三碗炒面。 周彧微笑道：“这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 章瑾之道：“大约是架在铁丝网上烤的？可是赵家应该没有这东西啊。” “不是不是，”徐侠忙道，“您没瞧见那两个眼儿？我猜是穿在签子上烤的！” 周彧居中调停：“这也没什么好争的，等雨停了咱去问一问不就好了？” 谁知这一场雨一直持续到了天黑也没停。 雨天天黑得早，其实时辰不算晚。 赵大婶盯着斗笠到了墙边，大声喊徐侠，等徐侠出去才道：“你们这边别做饭了，我们做大烩菜，多做一点，等会儿给你们送来。” 徐侠赶紧把篮子还了，顺嘴问那些吃食是怎么做出来的。 赵大婶自豪地道：“那是俺安安想出来的法子，把菜和馒头都穿在木头签子上烤的。 “还是因为她舅舅哄她要给她做糖葫芦，削了不老少木头签子，跟她说了糖葫芦是咋做的，她才想到这一出儿。” “嘿！”徐侠一挑大拇指，“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咱安安就是有出息！” 赵大婶嘴上谦虚，嘴角却要咧到耳后根了。 等徐侠回去，周彧就问：“你就把空篮子还回去了？” 徐侠一拍脑袋：“哎哟，一时着急，忘了！” “没事，”章瑾之笑呵呵说道，“咱还有一小块腊肉呢，等会儿再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周彧叮嘱：“再给她们装一点粮食，咱三个大男人，市肠都不小。” 章瑾之答应着，立刻拉着徐侠去装了粮食和腊肉，仔细用油布裹好，就放在门边，防止忘记。 次日雨停，天还没有完全放晴，天空笼着一层薄云。 周彧站在院子里看昨日下雨起就放在院子里的木盆，估算这一场雨的雨量。 徐侠弯下腰伸手测量了一下，喜滋滋扭头说：“大人！有四指多呢！” 周彧面露微笑，雨下的小，一边下一边往泥土里渗入，也算是一场透雨了。 章瑾之踩着木屐从外头回来，笑呵呵说道：“大人，村子里的雨稍微小一些，村外的雨更大一点，三寸总是有了。” 他把肩上扛着的铁锨放下来，指给周彧看，“属下试着挖了一下，往下二尺多都是湿的。” 周彧就更高兴了。 桐树屯好多村民都跑到地里去看了，如今也陆陆续续回来，人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见面都说“哎哟，今年的年景肯定差不了”。 就连隔壁的赵大婶也起了个大早去地里看情况，此刻回来在院门口脱掉沾满泥巴的草鞋，眉眼盈盈跟正在院里大灶烧早饭的秦瑛道：“瑛子，咱的好日子是真的要来啦！” 秦瑛便笑着问：“下透了？” “嗯嗯嗯，”赵大婶连连点头，把肩上扛着的锄头、手臂上挎着的篮子放下，“现在打眼一看，哪哪儿都是绿芽儿！ “我挖了一点嫩嫩的老鸹筋，咱做蒸菜团子吃！” 秦瑛脆生生答应。 安安哒哒哒跑过来扒着篮子问：“姥姥，好好的菜，为啥叫老鸹筋？” 赵大婶哈哈笑：“你这小丫头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小时候家里老人就是这么教的。” 安安又扭头问秦瑛，秦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再问周绮周绵，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 她撅了撅嘴，唉，可惜她不带千度百科功能，不然这世上还能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过嘛，不知道这个也不影响她吃饭玩耍，她团了一团泥巴，捏了个小球出来。 “哎哟，我的宝儿哎！”赵大婶一眼瞧见，赶紧把她提溜回屋，“赶紧洗手去！ “你说说你，玩儿啥泥巴哟！” 安安不服气：“泥巴不能玩吗？” “能玩！”赵大婶给她撸起袖子洗手，“能玩也得分时候啊，这个时候的泥硬巴巴冷冰冰的，有啥好玩的？ “等天暖点了，姥姥带着你玩泥巴，教你捏泥人、泥房子，好不好？” “哇！”安安感叹，“我姥姥手真巧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种油菜 章瑾之陪着周彧来了一趟周家，正赶在所有人在赵大婶她们屋的炕桌围坐，喝水聊天的时候。 听见他们在院中询问，赵大婶和秦瑛赶紧迎了出去，周绮周绵把堂屋的桌子收拾妥当，摆好茶水和干果碟。 安安也窜了出去，一把搂住周彧的腿，仰着头笑嘻嘻问：“周叔叔，你最近很忙呀？” 因为周彧出门了几天，才回来。 周彧笑呵呵说道：“有点公务需要我亲自去处置。”他弯腰把安安抱了起来，掂一掂，“哟，才几天不见，又长大了不少！” 安安嘿嘿笑。 赵大婶请周彧和章瑾之进屋坐。 周彧摇了摇头，“不了，几句话的事。第一呢，是帮虎子给你们报个平安，他呀，快回来了。 “第二呢，我是想着，你们如今手里的田地不少，要是都种庄稼，怕是照管不过来吧？ “刚巧这一次我出去，弄到一些油菜籽，你们看看要不要试着种一下？” 赵大婶喜上眉梢：“那当然好！从前俺们这里也是种油菜的，屯子里还有一个榨油作坊，乡亲们吃的都是菜籽油。” 周彧看向秦瑛，见秦瑛也点了头，便道：“那好，稍后我让徐侠把种子送过来。” “大人，”秦瑛赶忙问道，“种子……多吗？” “不算太多，”周彧温和道，“不过，屯子里谁家想种，都可以匀一些。” 秦瑛悄悄松了一口气，若是单他们家有，免不了又要生出是非，但这终归是人家周大人一番好意，她诚恳道谢。 周彧摆摆手，“罢了，不然我还是同陈九爷说一声吧，让他出面在屯子里问一问。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我会给你们家多留二斤种子。” 赵大婶和秦瑛对视一眼，齐声道：“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周彧道，“不说平日你们对我的照顾，单说我两个妹妹都在你们家托你们照看，我对你们多关照一些怎么了？” 安安赶忙附和：“就是！就是！” 周彧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就你机灵！”又跟赵大婶和秦瑛说，“虽说如今屯子里配备了牲口，又有新的农具，但不可否认，劳动力不够，有再多的耕地，你们也照管不过来。 “所以说，所有的耕地都种上粮食是不现实的，春耕时间紧张，便是乡邻之间互相帮忙，想要把大片的耕地都种满，怕也不能。 “何况，庄稼也不是仅仅种下去就算完事的，后续的除草、浇水、施肥，也得跟得上才行。” 赵大婶笑呵呵说道：“俺们这些庄稼人世世代代都是土里刨食的，也就是一耕一收的时候耗费力气歇，熬几个大夜，辛苦点就成了。 “大人，您说的这些，俺们都懂，可是啊，好容易有了这么老些地，不把它们都种满，俺们便是睡觉也睡不着！ “再说了，您先头还许下不收税呢，不趁着这好机会多攒点粮食，往后可咋整？” 她叹了口气，“大人，乡亲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壮劳力多干些，干活不利索的，早点出工晚点收工，能多干一点算一点啊！ “让庄稼人看着能落到自己袋里的粮食不见了，是谁都得心疼死！” 周彧沉默听着，半晌才道：“若不然，我调派一些人手过来帮忙？” “可不敢！”赵大婶连连摆手，“大人手下的人都是跟着您干大事儿的！哪能为了这点子事情耽误功夫儿！ “俺们做惯了的事，都顾得过来，您就放心好啦！” 周彧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秦瑛身上，她虽然比初见时，胖了许多，但仍然是个纤瘦的姑娘，他不敢想，那样繁重的劳动落在她肩头…… “你们还要兼顾兔场的事情，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周彧还是不放心。 “有我呐！”安安赶紧举手，“安安很能干的！” 周绮犹豫一下道：“我和绵绵也可以帮忙。” “哎哟哟，”赵大婶急得直拍大腿，“你们可千万别这样！安安也就算了，咱家的人早晚得习惯干活。 “绮姑娘绵姑娘可都不是能下地的人，没干惯活的人是会被累病的！” 秦瑛道：“这样吧，绮姑娘绵姑娘不如帮我们做做饭，下地的事就免了。 “一到了农忙的时候，我们是真的有时候顾不上吃饭。 “从前倒也罢了，如今还有安安呢，总得有人帮忙照看着点。” 周绮周绵互相看看，也知道自己的身板帮不上多少忙，便赶紧应下了做饭的事。 周绮凑到秦瑛身边，轻声道：“还请秦姐姐多多教我。” 秦瑛笑道：“好啊，我们都不挑食，到了春天，可吃的菜也多，你们可以随便发挥。” 周彧本想说做饭这事儿自己可以帮忙，但看到两个妹妹脸上的跃跃欲试，便打消了念头，转而又跟两个妹妹说：“祖父那里让人送了些东西来，你们回头给他老人家回一封信，不要忘了也给叔父婶娘问个安。” 两姊妹点头答应。 周彧冲着赵大婶和秦瑛点点头：“稍后油菜种子会和给她们俩的东西一起送过来。”放下安安，和章瑾之回去了。 稍后，陈九叔便喜气洋洋召集了全村村民，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不过真正大量领种子的人并不多，大家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种的太多了实在是忙不过来。 赵家这边到了晚上，大家凑在一起商量怎么种油菜。 赵大婶说：“从前都是直接种下去的……” “我听说可以先育苗，”秦瑛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赵大婶叹气，“可是咱家算上虎子，才三个劳力，怕是忙不过来呀！这到了下个月就要开始春耕了，咱得赶在春耕之前把油菜都种下去呀！” “娘，”秦瑛坚持道，“我是觉得，咱们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不然就没什么意义。 “挺好的一亩地，只有稀稀拉拉几棵苗，结出来的油菜籽还不够榨二两油，那就不如不种。 “要不然这样，咱一半直接下种，一半育苗之后再移栽。 “大不了我多熬两晚上，都有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养猪了 安安很想说，有我在，你们怕啥？但是吧，这种话又不能说。只好事到临头，让她们自己看效果吧，嘻嘻。 这几日秦瑛就开始着手准备育苗了，因为赵虎不在，少了一个出力气的，就显得进度慢了不少，但好歹也是成功了的。 开的荒地，选了三亩，先翻了一遍，上一遍肥，混上沙土再翻第二遍，稍稍淋些水。 家里的种子用温水泡上，秦瑛和赵大婶就开始编草帘子，这个用来保湿保温用。 周绮周绵也来帮忙，她俩上手很快，两人协作，能抵上赵大婶和秦瑛一个人的量。 种子泡两个多时辰就洗净捞出，放在大扁箩里晾干。 种子晾干，她们的草帘子也编的差不多了。 然后种子放入浸湿的沙土中，盖上草帘子，草帘子外还扣了筐子，用来催芽。 时不时地还得翻动沙土，保证通风透气，确认种子没有发霉。 如此这般，数日过去，油菜种子开始露白了，这就意味着萌发成功了。 秦瑛仔细翻了翻，应该绝大多数种子都发芽了。 安安捂嘴偷笑，那不是绝大多数哦，是全部哦，而且这批种子确定会生命力极其旺盛哒！ 接下来就是将萌发好的种子播下去了。 直接播种的种子也是同时落地的。 下好种之后，几个人拿着大喷壶仔仔细细喷了一遍水，这个耕种过程才算结束。 紧跟着就是和村民们同步进行的其他庄稼的耕作了。 整个桐树屯，不，应该说整个黑山范围内，都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春耕阶段。 而赵虎也终于赶了回来，把行李一丢，就加入进去。 如同赵大婶所说，进入农忙，他们忙到脚打后脑勺，一点一滴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早上天还没亮就扛着农具下地，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天黑得看不见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若不是家里有周绮周绵两姊妹帮忙做饭、烧水，一家人怕是只凑合一顿饭就算完事了。 知道他们心急，所以做好饭之后，都是周绵牵着安安的手去送饭，同时留下一大罐热水。 两人顺便还会挖一点野菜回家，不管是凉拌还是做野菜汤、菜团子都挺好吃。 由于周老爷子让人送了不少油过来，尽管两姊妹厨艺一般，做出来的饭菜还是很香，且油水也足。 整个春耕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瘦了，唯独赵家人尽管看起来也一样的疲惫憔悴，却并没有消瘦。 春耕结束之后，兔场的兔子突破了一百只，秦瑛同周彧商量了一下，留下二十对种兔，其余的就可以拿去卖了，因是头一次，村民们都希望尽快能见到钱，所以便是直接宰杀了卖。 为了给村民们补充营养，周彧还做主自留了四只兔子，由秦瑛主厨，做好了给大家分。 村中央架起大锅，点了火堆，几个婶子大娘用大家凑出来的玉蜀黍面蒸了窝头和饼子，大家都捧着碗，围着火堆坐着，吃得一脸满足。 待吃饱喝足，周彧又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先前说好的给乡亲们弄些猪崽来养，过两日便可以送来了，所以明日起大家就可以想想在哪里养猪，是集体养，还是分开养。我就不参与了。” 说罢就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于是乡亲们立刻把陈九叔围在正中央，兴奋地问他养猪的事。 陈九叔的拐杖顿了顿地，清清嗓子道：“咱这不是旱灾之后头一回养猪么！想来数量不会太多。 “不如这样，咱就先集中养！等下了小猪崽，谁家有能力，谁家再捉了去养也是一样的。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集体养的猪，宰杀了自然是咱全屯子分。 “头一回捉小猪崽回去养的人家，这一茬儿的猪养大了宰了也好，卖了也好，得给屯子里交上一百斤猪草。 “毕竟小猪崽也是咱大家伙儿一起喂养才下出来的嘛！ “若是小猪长大了要配种，也不能白配，也得给屯子里交点好处，看是粮食啊，还是猪草啊，都行。 “集体养的猪只要没杀干净咱就一直养着，杀了猪咱也是全屯子一起分。 “还有哇，但凡是懒汉懒婆娘，不肯出力帮忙的，分肉的时候就别嫌分得少！” 大家都轰然应是，又敲定了一些细节，选好了养猪的地点，大家才慢慢散了。 第二日起，就开始盖猪圈。 从前的猪圈都是盖在茅厕下的，人粪尿也是猪食的一部分，那猪养的比较脏，有钱人家是不吃的。 讲究些的人家才会把猪圈和茅厕分离开，但因为喂养不够精细，猪增肥很慢，往往养一年也就只能有不到二百斤。 这一回，大家仔细商量了喂猪的细节，把主要责任交到了王奶奶手里，她负责把关，大家打来的猪草都要交给她过目登记，猪食也得她亲眼监督煮，由她指派人清理猪圈…… 王奶奶挺直腰板，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十几岁。 猪圈盖好没两天，四头小猪崽便送了来。 养猪大计正式在桐树屯落户。 安安欢快地从地里跑回家，跑得满头大汗，笑嘻嘻跟家里人说：“油菜花开得更多啦！” 其实她可不是瞎跑着玩哦，她是实地有选择性的给村民们的油菜花施加锦鲤加成。 总不能跟自己家的差距太太大不是？ 家里人也很高兴，这些油菜照管起来虽然麻烦些，但个顶个儿的苗壮，一根杆子上挂的花满满的，可以想象日后结了籽必定丰收！ 秦瑛给安安擦了擦喊，又给她倒了半碗水喝，柔声问：“跑得累不累？往后别跑那么远了，如今山都绿了，怕有啥野兽跑下山来呢。” “不能啊！”安安喝完水，笑弯了眉眼跟秦瑛说，“现在山上没有啥野兽，先前人们说有，其实就是点风声！” 又晃着秦瑛的手问：“娘，咱们好久好久没上山了，这两天上一趟山呗！” 她想去寻宝啦！ 周绵闻言凑过来道：“秦姐姐，你先前答应过我们要带我们上山的。” 之前一直忙着，她就没好意思提，如今正好借机提出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寻宝去 赵大婶不等秦瑛表态就赶忙说：“对对对，咱也有阵子没上山了，是该上去走一走转一转，如今山花开得正好呢！” 赵虎也积极响应，秦瑛无奈道：“怎么倒好像是我不愿去了？我也挺想去的呀！” 于是大家收拾了随身要带的吃喝，以及防身之物。 犹豫再三，秦瑛还是让赵虎去跟周彧说了一声，他们自家人倒也罢了，如今带着周家姊妹，必须要谨慎一些。 周彧立刻表示自己也想跟过去瞧瞧，“来了这边这么久，我还真的没见过恢复生机的大山呢！” 至于也想跟着去冶游的章瑾之则被迫留下来看家。 秦瑛知道人家这是想要保护妹妹呢，自然不好拒绝。 于是一行人第二日一大早就踏着晨露出发了，都没有惊动村里人，毕竟如今大家手头各自有事，就顾不上过多关注别人了。 周家姊妹毕竟身子差一些，为了照顾他们，大家都走得比较慢。 等太阳出来后，还停下来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 触目所见的勃勃生机，让大家的心情都格外愉快。 赵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安安骑在他脖子上，兴奋地指点着路径，还大言不惭：“你们谁都没我看得远哦！” 众人只是笑，也不和她争辩。 进山之后便能看到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菜，周家姊妹觉得稀罕，不停询问。 赵大婶便耐心跟她们讲解：“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这样的能吃，那样的是有毒的，不能碰……” 秦瑛手中拿着根棍子，不停敲打草丛，若是有蛇便会受惊游走了。 不过他们这一带极少能见到毒蛇，但女孩子总归是怕蛇的，多做点准备总比突然看见一条蛇受惊的强。 安安一边走着，一边悄悄打开寻宝功能，并且给秦瑛施加了锦鲤加成，还是最强级别的。 所以，很快秦瑛便低呼一声，叫大家停下来，自己走入草丛中。 蹲下身观察一阵，有点不确定地问：“这个是不是何首乌？” 众人都为了过去，见她面前那一株植物，叶片呈卵形，长约两寸，青白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 赵大婶疑惑道：“啥叫何首乌？” 周彧在秦瑛近旁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何首乌。”随即又有些疑惑，“照理说，才结束干旱，不该有这样大的何首乌啊……” 赵虎把安安放下来，抄起铲子：“是不是的，咱挖出来瞧瞧不就得了？” 秦瑛怕他碰坏了根茎，连忙接过小铲子，自己亲自动手，周彧在旁辅助。 安安一手拉着周绮一手拉着周绵：“姑姑姑姑，咱们去采野花吧！你们会编花环吗？” 两姊妹已经被漫山遍野灿烂的野花迷了眼，知道这里自己也帮不上忙，便随着安安走开了，先折了嫩柳条做了花环的框架，然后把采来的各色野花错落有致编上去。 编好第一个小的，先给安安戴上，还特意给她编了两个手环。 赵大婶和赵虎自然也不能闲着，一个去采野菜，一个就去打柴，徐侠则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野物，好给午饭加个菜。 挖何首乌的这边，秦瑛负责一侧，周彧负责另一侧，两人都十分谨慎细致，所以并未碰坏一根根须。 挖着挖着，周彧忽然说道：“何首乌又不是人参，咱们这样是不是谨慎太过了？” “呃……”秦瑛手一顿，有点尴尬，“我忘了。” 两人目光一碰，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很快又觉得有几分尴尬，赶忙错开目光，又继续低头挖掘。 这一块何首乌足足有两三颗大土豆那么大，用手掂一掂，少说也有三四斤了。 秦瑛没见过真正的何首乌，不确定道：“这么大的何首乌是短时间能长成的吗？” 周彧虽然也觉得离谱，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便道：“不是都说草木有灵么？也可能这何首乌有一定的灵性了，所以才能躲过旱灾，一逢雨水浸润，立刻恢复生机。” 秦瑛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便不再想了，将何首乌藤割断，把块茎上的大部分土抖落，装进自己的背篓里，跟周彧说：“等回去换了钱再和您分……” “别了！”周彧忙摆手，“这东西本来就是你自己发现的，我不过帮了一点小忙，那里就能分一杯羹了？ “不过，你们若是没有可靠的售卖渠道，我倒是可以帮忙脱手。” 秦瑛忙道谢。 周彧无奈：“我以为咱们怎么也算是熟人了，你怎的还是这样客气？” 秦瑛抿抿唇，这话就不好回答了。 周彧起身，四处望了望，那几个人走得都有点远了，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便说：“先和他们会合吧。” 秦瑛蹲的时间久了，猛地一起身，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 周彧赶忙托了她手肘一下，等她站稳了，便松开手，关切问道：“怎么样？” “没事，”秦瑛摇摇头，“略缓一缓就好了。” 原地活动了一下双脚，又蹲下去把挖出来的坑填好。 才要走，就看到近旁树下有一丛蘑菇，遂又去采蘑菇，顺便跟周彧说了一声。 周彧很感兴趣：“我还没亲自上手采过蘑菇。听说蘑菇的颜色越是鲜艳就越是有毒？” 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去。 秦瑛把能吃的蘑菇只给他看，又说：“其实也不尽然，有些颜色鲜艳的蘑菇页眉毒。 “有些有毒的蘑菇也不是不能吃，只不过必须要煮熟了才行。” 眼见得这边的蘑菇被采得差不多了，秦瑛便稍稍走远了一些，把这片地儿留给周彧。 本来也没觉得会有什么收获，哪知竟在一株枯死的松树下发现了一片鸡枞菌，大喜过望。 周彧采完那一片蘑菇，跟了过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应该是鸡枞菌，”秦瑛道，“我也是从树上看到的，就是章先生之前借给我的游记，里面有图画记载，就是这个样子。 “只是照理说，我们这个地方不该有才是。因为书上说，有鸡枞菌的地方会有白蚁，我们这地方可从来没发现过白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获足 周彧倒很想得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能说我们所知甚少。 “不管怎样，先采了再说。你看的书里有没有说这种蘑菇怎么吃？和寻常蘑菇一样？” “书上说炖肉炖汤都特别鲜美，”秦瑛一边快速采摘一边回答，“或者切成丁，和肉末一起炸了直接拌饭也好吃。 “其实我也没吃过，还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就是鸡枞菌。” 周彧微微颔首：“这个不急，徐侠就是南省人，这鸡枞菌本是南省特有，等他回来问一问便知。” 两人把蘑菇都采完，秦瑛背上的背篓已经装满了，周彧赶在她将之背起之前抢到手里，背到自己背上，把自己那个空的给她，“说来惭愧，进山以来，我还没有任何收获。” 秦瑛不好与他争抢，只得顺势接过空背篓，说道：“我娘常说，这座山就是一座宝山。 “旱灾来临，要不是靠着这座山，我们也不能撑那么久。” 周彧怕她陷入负面情绪，赶忙指着前面一丛野草问：“这是什么？” 秦瑛便仔细跟他讲解。没多会儿又找到了几丛草药。 周彧叹道：“我知道章先生手里有一本《药典》，只是没什么兴趣，早知道应该借来读一读，也不至于进了山里如盲人一般。” 秦瑛忍不住笑：“章先生的《药典》我倒是读了一些，但是好些药材没有图谱，而且便是有图谱也不一定对得上。 “您瞧瞧，好些草的样子其实都长得差不多，有的是靠花来分辨，有的是靠气味来区别……” 周彧不住点头，指着手边叶子偏长，边缘带刺，花球淡紫色的植物问：“这个是不是小蓟？” “对！”秦瑛捏住花球，拿镰刀割了几株，“这个止血非常好。 “捣烂了直接敷在伤口上就好。饿急了眼，也能吃，就是得把叶子上的刺先去掉。 “那个，叶子像是猪耳朵，已经开始抽鞭的就是车前草，也有叫猪耳朵草的，嫩叶子可以拿来做菜吃，止咳的效果也不错……” 周彧听她侃侃而谈，有的植物是只知道本地的名字不知道学名的，有的是没什么价值，单是花好看的，还有的花看起来好看的很，味道却很奇怪……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一路采摘，秦瑛的背篓里很快又装了半背篓。 抬眼瞧瞧，前面不远处就是安安和周绮周绵了，他们决定先和这三人会合，于是并肩往前走去。 谁知走了没多远，秦瑛脚下被一根突出来的树根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周彧连忙伸手去扶。 只是秦瑛练了这么久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没等周彧扶住她已经站稳了，低头看过去，“这里这么像是个兔子窝？” 树根后面，一丛草里，藏着一个斜向下的洞。 周彧眨眨眼，“这个我就没经验了。” “大人略等等。”秦瑛摘下背篓，放下肩上扛着的镐头，四处转了转，脸上露出喜色。 很快她便招呼安安和周绮周绵：“快来，这里有兔子窝！” 三人立刻兴奋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近前，追问：“哪儿呢？哪儿呢？” 赵大婶和赵虎也很快过来了，听秦瑛一说，便知道十拿九稳。 赵大婶忙道：“咱们分头守住几个洞口，然后点了烟熏兔子，很快兔子就会窜出来了。口袋呢？咱张着口袋在洞口守着！” 周彧叹道：“难怪书上说‘狡兔三窟’，原来真的有好几个洞口。” 几人按计划分好地点，赵虎便点了一堆火，因为没有多少干柴，所以烟很大，他还采了两片大叶子不停往兔子洞里扇。 没多一会儿，安安她们那边便传来带着惊喜的尖叫声：“逮到啦！逮到啦！” 安安更是扑倒在地压住了口袋口，叫道：“舅舅快来！我压不住啦！” 赵虎窜过去抓紧口袋，顺势把小外甥女也提了起来，笑话她：“你咋满地打滚儿？” 安安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要不是我反应快，兔子就跑啦！” 周绮周绵面露愧疚之色，她们俩都没反应过来，两只灰毛兔子差点从口袋里钻出来逃掉。 “没啥没啥，”赵虎见人家两个姑娘羞得满脸通红，赶忙说，“山里兔子多，跑了这俩咱再找呗！ “咱这回上山又不是为了找填饱肚子的东西，不就是为了玩儿嘛！” 又问安安：“你头上的花环真好看，谁编的？” “绮姑姑，”安安挣扎着下地，又去拉周家姊妹，“别不好意思啦，我没有埋怨你们的！” 周绵小声说：“下回，下回我们一定手快一点！” 众人围拢过来，赵虎提起口袋，两只兔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左冲右撞，他笑呵呵跟大家说：“这回咱中午饭不用愁了，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呢！” 赵大婶不信，抢过袋子掂量，一边说：“胡说！这个时候哪有这么肥的兔子！” 一上手，脸上的表情便是一僵，紧跟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还……还真是！” 赵虎得意洋洋晃着脑袋：“我的手如今也有准头了！” 他们拿的口袋都是麻袋，算不得多解释，怕那兔子挣脱开跑掉，白忙一场，又将兔子提着耳朵抓出来，扯了树藤捆好。 周绮迟疑道：“兔子不是吃草的么？”别再把树藤啃断了。 “不怕！”赵大婶笑眯眯找到两根粗一点的木棍，横塞到兔子嘴里，一并捆好，如此一来，兔子连嘴巴都合不上，如何咬断树藤。 周绵小声惊叹：“赵婶子，您可真聪明！” 赵大婶哈哈笑，“这有啥的！” 时近中午，他们找到了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停了下来，准备在这里解决午饭。 赵大婶见徐侠迟迟不归，赶紧问了一句。 周彧笑道：“不怕，我这就叫他回来。”从身边取出一枚骨哨，走开几步吹响。 连吹了三遍，不远处响起回应的哨声。 周彧收了哨子，走回来说：“他那边也有些收获，我们先把火升起来吧。” 等这边火烧旺，徐侠也提着两只处理好的野鸡大步，衣襟里还兜着一些野鸡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伙食 赵大婶十分惊喜：“哎哟，我还说咱只能凑合凑合吃点干粮喝点水就行了，哪知道又是兔子又是鸡的……哎哟，简直都比过年还丰盛了！” 徐侠接过兔子，笑道：“那就麻烦婶子和秦姑娘先做饭，我去那边把兔子剥了。” 周彧又拉住他问早先找到的是不是鸡枞菌。 徐侠眉开眼笑：“哎哟，这可是好东西！正好咱这里有鸡，分半只鸡来炖汤，可鲜了！” 他一边说着快速跑走。 等他回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点了三堆，一堆用来煮汤，一堆用来烤鸡，一堆用来烤兔子。 秦瑛这边调料带的充足，等烤的鸡和兔子表面开始泛油，就洒上一层调料继续烤。 安安吸溜吸溜直吞口水，眼巴巴问：“啥时候能好啊？” “快啦！”秦瑛摸摸她的小脑袋，递给她一小块烤软的馒头，“要是饿了就先垫一垫。” 安安摇头，“我还是要吃肉的！”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不多时烤肉的香味便飘散开来，而且越来越浓烈，油滴一滴滴坠落到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汤锅那边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飘出来的也是浓烈的鲜香。 安安捧着脸喜滋滋：“哇~我感觉好幸福哦！”她还没带着大家去寻宝呢，先饱餐一顿，再者，谁说美食不是宝呢？嘿嘿！ 赵虎和徐侠看到柴火不太多了，又去寻了些柴过来。 赵大婶和秦瑛把汤锅和烤鸡交给周家姐妹照看，自己去临时编了张草席和几个草编的坐垫出来，又摘了大叶子冲洗干净，充当盘子，那边的饭菜就基本妥当了。 主食就是他们带出来的干粮，加热也行，等会儿掰开了泡在汤里吃也行。 周彧先把烤兔子拿下来，用擦拭过许多次的匕首将肉削下来，分装在叶子盘里；徐侠则去切鸡，赵虎取了汤碗盛汤。 等肉都切好，秦瑛又从灰堆底下扒拉出用泥巴裹好埋在地下烤熟的两颗鸡蛋，敲掉泥巴，露出干干净净的蛋壳，剥开晾凉给安安吃。 安安已经不顾形象，扑上去抱着周彧递给她的一只鸡腿大啃特啃。 兔子肉不着急吃，反正自己家里就有，想吃随时都能吃，可是这新鲜的烤鸡却是生平第一次吃呀！ 秦瑛忙叮嘱：“慢些吃！小心噎着！” “不会哒不会哒！”百忙之中，安安还抽空安抚，“娘，我很小心的哦！” 还分出精力给周彧点赞：“周叔叔，你烤的兔子也很香！给我留点肉哈！” 周彧笑道：“留好了，留好了，最嫩的部位都给你留着了！” 赵大婶本想把剩下的三只鸡腿给周家兄妹，周彧摆摆手，给两个妹妹每人分了两个鸡翅中，自己夹了个鸡小腿，“这就可以了，她们俩从小就喜欢吃鸡翅膀。” 赵大婶不肯信：“鸡翅膀上能有多少肉？” “娘，您吃，”秦瑛把一只鸡腿塞进她手里小声说，“您看绮姑娘绵姑娘的样子，是真喜欢呢。” 周绮笑了笑，说：“我们俩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翅了，婶子，秦姐姐，我们就不客气啦！” 秦瑛忙笑着点点头，等低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大块鸡胸肉，也不只是谁给分的，她先前没留意。 周彧吃完自己的鸡小腿，便去喝汤，看到秦瑛只顾着照顾别人，便忍不住给她分了些鸡胸肉，这里的肉没有骨头。 徐侠啃了个鸡脖子，一边问：“我怎么吃着还有一股野果子味儿？” 赵大婶笑道：“烤鸡之前瑛子往鸡肚子、兔子肚子里塞了些香草，就是去腥提鲜的。” “还得是秦姑娘啊！”徐侠赶紧夸赞，“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我还说呢，这个季节也没有野果子啊！” “也是有的，”秦瑛一遍慢条斯理吃着，一边说道，“就是一些浆果，有的味道还不错，不过你们不认识的话不要随便吃，弄不好就要中毒。 “有的浆果生的时候有毒，熟了就没毒了。” 一顿丰盛的午饭吃完，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安安更是靠在秦瑛怀里不管不顾睡着了。 赵大婶小声问：“咱们是接着往前走，还是歇歇？” 周彧看了看没什么精神的两个妹妹，道：“还是先歇会儿吧，歇上半个时辰，也该往回走了。” 周绮周绵互相看看，有些自责：“是不是我们拖后腿了？” “千万别这么想！”秦瑛忙道，“咱这一趟出来不就是为了玩？难道咱们玩得不开心？ “这就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你们就是往后，遇到什么事也别第一时间就想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瞧，我们安安都睡着了，我们也不会觉得她睡着了耽误咱赶路——本也不是要赶路嘛！” 周彧含笑点头：“对，玩的时候就只管玩，干活的时候便是你们想休息也会有人催你们的。 “现在，先歇歇，我和徐侠四周转转。” 剩下众人要么靠着树干，要么互相依靠，囫囵睡下。 小半个时辰后，周彧和徐侠才将大家唤醒，收拾收拾，把火堆埋好，骨头也都挖坑埋了，这才继续上路。 安安养足了精神，再次骑到了舅舅脖子上，手中甩动着一截嫩树枝指点方向：“左边左边，舅舅你咋左右不分呢！” “左边都是杂草！”赵虎偏要和她唱反调，“去左边干啥？” 安安便扭头跟赵大婶告状：“姥姥，他不听我的！” “不听你的呀！”赵大婶把一只手垫在赵虎背上，另一只手打上去，发出响亮的一声，“姥姥替你打他了！” 安安反而委屈巴巴说：“姥姥，你也别打舅舅啊！舅舅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面子的吗？” 众人哄然大笑。 赵大婶笑问：“咋啦？姥姥替你做主，你还不乐意？” 赵虎故意“哎哟”两声，“安安，你姥姥打人可疼啦！” 安安晃晃小脚丫，又抓抓头皮，“姥姥，你以后骂舅舅两句就好啦，千万别动手啦！” 赵大婶笑得前仰后合。 赵虎“嘿”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个小丫头真知道心疼你舅了，哪知道……这心疼啊，虽然有，却不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翡翠 在安安的指引下，众人来到了一处山壁下。 赵虎驮着安安打了几个转：“安宝儿，你这是咋带的路？没地儿可走了呀！” “舅舅！”安安拍了拍他的脑袋，往山壁上一指，“你瞧那是啥？咋那么亮呢？晃眼睛！” 赵虎驮着她往近旁走了走，看到山壁上嵌着一块绿莹莹的东西，反射着太阳光，光华夺目。 那东西离地总有一丈多高，便是安安骑在赵虎脖子上也远远够不着。 徐侠不等周彧吩咐，便快步上前，腾身而起，伸手抓住山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仔细观察那东西，突然惊喜叫道：“大人，是翡翠！” 一边说着探手用力去掰。 安安生怕他弄坏了，赶紧给他施加了一道锦鲤加成，虽然大部分逸散了，但剩下的这点也足够保全翡翠了。 徐侠晃动几下，便把翡翠掰了下来，攀着石头的手一松，稳稳落地。 众人赶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问：“真的是翡翠？” 徐侠双手捧着比砖头还大些的翡翠，递到周彧面前：“大人，您看看是不是。” 周彧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笑道：“的确是翡翠。” “哇！”安安拍着赵虎的脑袋，“舅舅，咱再去找找，说不准还有呢！哇！发财啦发财啦！” 赵虎嘴上说着：“你个小财迷！”脚下却跑得飞快。 赵大婶作为一家之主，也不用征询别人的意见，直接说：“大人，这块翡翠您收下吧。” “这怎么行！”周彧忙摆手，“本是无主之物，谁得到便是谁的。这是安安和虎子发现的，理应是您家的。” 秦瑛心中不安：“大人，照理说，这种东西，该是归朝廷所有，我们私自昧下，会不会不太好？” 周彧爽朗的笑了，笑过之后道：“秦姑娘，我便是本地父母官，我说了你们可以拿，你们就可以拿！” 赵大婶又道：“要不是徐小哥在，那么老高，俺们也拿不到手，所以这一块还是应该给周大人！” “这样吧，”周彧思索片刻道，“咱们看最后能找到多少好不好？我也不虚伪地说我不想要，毕竟我现在也挺缺钱的。 “等会儿咱们把找到手的平分了，如何？谁也不吃亏，谁也没占到便宜。 “这翡翠的水头很是不错，拿出去应该能卖不少钱。 “我分到的肯定是要去换钱的，至于你们的要怎么处置，你们自己商量着定。 “我的意见是，若不急着用钱，最好还是再等等。 “这样好的翡翠，到了任何时候都是值钱的，而且可遇不可求。 “你们往后若是想做点首饰什么的，这便是极好的选择。” 赵大婶和秦瑛对视一眼，都心动了。 此时安安又叫了起来：“你们快来呀，这里有好多呢！”虽然没有之前那一块大，但零散分布的，少说也有三十四块，最小的都有安安拳头那样大。 所处的位置仍然比较高，有的还掩映在崖壁上的草丛中。 这一次周彧也来帮忙。 众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轻功也非常好，一跃而起，轻盈如鸟雀，落地无声。 赵大婶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呆愣愣扭头问周绮周绵：“你们大哥这样有本事，你们知道吗？” 却在两姊妹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惊异，哦，她们也不知道。 周彧主仆最终从山壁上抠下来大大小小三十九块翡翠，加上之前那一块大的，总共四十块。 安安兴奋得小脸儿通红，不停嚷嚷：“发财啦发财啦！” 赵大婶赶紧“嘘”了一声，“小心让别人听了去！” 几个人围成一个圈，仔细看这些翡翠。 个个儿都是头等成色。 周彧率先开口：“这里我官大，我来分，咱们一共八个人，每人分五块。” 他分配的每一小堆都很平均，还特意从自己那堆里拿出两块放在安安那边，“若是没有安安，咱也不能发财，我这里有一块最大的，已经很占便宜了，所以这两块分给安安。” 周绮周绵赶紧说：“我……我们俩也没干啥，这我们不能要！” 一边说着就往外推。 赵大婶忙按着她们的手，“别呀！大人都说了，咱见者有份！我和瑛子也没干啥，难道我俩也不分了？ “别呀！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还不知道发财是啥滋味，真想尝尝呢！” 众人都忍不住笑。 秦瑛也说：“就这么分吧！”做主将周彧分出来的那两块又还了回去，“大人，您替咱整个沁县的百姓做主，听说把自己的私房都掏干净了。 “从前没有机会也罢了，如今有机会了，自然该给您补回去。 “我这里再给您分两块，我也是爱虚荣的人，就不全给您了。” 赵大婶见状从自己这里和赵虎那边分别抓了两块也送到周彧跟前。 周绮周绵干脆把所有的翡翠都推了过去。 徐侠嘬了嘬牙花，正要把自己的也推过去，周彧发话了：“你们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赶紧都拿回去！ “赵婶子，您这一份呢，就是您养老的保证，秦姑娘的也一样。 “虎子那份是他的家底，将来无论是传承也好，还是做了他用也罢，都是他的自由。 “安安的暂时由秦姑娘保管，将来她长大了不管要干什么，这就是她的底气。 “当然啦，咱安安这么能干，这只能是底气之一。 “还有大妹二妹和徐侠，既然分给你们了，你们就安心收着。 “自己都收好了，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为了不引人觊觎，你们想要转手的时候，可以先来找我，我帮你们换成现银。” 顿了顿又说：“我觉得吧，咱们今晚最好就在这边过夜，晚上火把一晃，说不准还有新发现呢。 “我怎么觉得，这里像是有个翡翠矿？ “若真那样，可不好瞒着，所以在上报朝廷之前，咱还是能私藏多少就私藏多少！” 气氛瞬间就变得轻松起来。 大家讲翡翠各自收起，开始商量着晚上歇宿的事。 露宿是肯定不行的，露水重，受了湿寒可不得了。 所以赵虎和徐侠就去砍了几根木头，就着山壁光滑的一段，搭了两个棚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满载归 赵大婶和秦瑛用嫩枝条和长草编了简单的席子，用来挡风；周家姊妹和安安则去捡柴。 周彧帮忙搭建棚子，尽可能做得宽大一些，先前剥掉的兔皮用草木灰简单处理了一番，可以充当褥子，虽然只够安安一个人用。 另外大家又割了不少青草，摊在空地上晒干。 其实山上不缺少干草，只是都枯脆了，轻轻一碰就成了草末，这些就铺在底层，用来隔绝潮气，新晒干的草铺在最上头，充当垫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在棚子周围点上火堆，注意不要失火，总不会太冷。 这些事情整理妥当，天都有些擦黑了。 众人又齐动手扎了几个火把，然后才围着火堆整治晚饭。 中午的肉没吃完，但也不太多了，所以就煮了一锅野菜汤，混着干粮胡乱吃饱。 其实这样的伙食放在桐树屯已经算实是相当不错了。 吃饱喝足，大家围着火堆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举着火把去山壁那里照。 安安打开寻宝功能找了一阵，这里根本就不是翡翠矿，只是因为她的锦鲤属性，才能找到这么多翡翠！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出来，只能任由他们寻找，这一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令他们惊喜啦，凡事慢慢来嘛。 她自己打了个哈欠，在周彧怀里睡着了。 周彧便把火把递给徐侠，冲大家“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恐怕再找不到了，咱回去吧。” 赵大婶点点头：“就是，咱该知足，已经找到了那么老些了！”这放在从前她做梦都不敢梦啊！ 回到草棚子跟前，重新烧旺了火，大家便分头去睡了。 为免万一，周彧和徐侠轮流守夜。 这一晚，平安无事。 天亮，秦瑛从草棚子里钻出来，看到守在火堆旁的周彧，不由得一愣，“大人，您……一晚没睡？” “睡了半宿，”周彧笑笑，“咱带来的干粮不多了吧？徐侠去找吃的了，你们起来收拾收拾吧。” 说着起身走开去寻柴火。 秦瑛去把大家都叫醒，众人赶紧整理好自己，简单洗漱了，准备吃早饭。 把干粮凑在一起，果真没多少了。 赵大婶不以为意：“咱掺上点野菜，把饼子泡进去，煮成粥，咋不能混个肚饱？” 可比闹饥荒时吃得好多了！ 秦瑛看了看周家姐妹，忙道：“娘，咱再分头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点别的吃的呢？ “昨天的野鸡蛋不还有好几个呢？咱不至于吃成那样。” 赵大婶脸上有点讪讪的，“对哦！”他们自己咋样都无所谓，这不是还有周大人兄妹和徐侠呢？ 于是把安安托付给周家姐妹，他们一家三口分散开找野菜和打柴。 两刻钟后，重新回到宿营地，徐侠也已经回来了，手中拖着一只狼，身上还有些血迹。 所有人神经都紧绷起来，徐侠忙道：“别担心，我没受伤，也没遇到狼群，就是遇到了一只落单的狼。” 安安赶忙打开监控，很好方圆二十里内都没有狼出没，他们很安全。 徐侠继续说：“我是往深山里走了走才遇到狼的，咱们若是只在山腰山脚，应该不会遇到狼。” 周彧皱眉，既然山上有狼了，说不准也有了别的野兽，“安全起见，下山后还是应该告诫各村村民往后要上山需多加谨慎，千万不可落单。” 不管怎样，发现有狼总归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吃完早饭就下山回家。 赵大婶和秦瑛的收获不少，所以这一顿饭还是足够吃饱的。 至于狼肉，太柴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烹制，而且害怕血腥气太大了引来更多野兽，所以就没吃，由徐侠背着下山。 回去的路上虽然没有太大的收获，但是各种野菜以及药材也找了不少，甚至还有一只兔子直愣愣撞死在他们面前。 运气之好，让他们情绪格外高涨，甚至都感觉不到半点疲累。 回到桐树屯之后，别人都是接回家了，周彧和徐侠则带着狼尸径直去了陈九叔家。 陈九叔一听说山里有狼了，不敢等闲视之，立刻召集了全屯子的人，郑重说了此事，强调了山上的危险性，“咱现在不缺吃不缺喝，也没必要进深山里冒险！” 乡亲们都很认同，纷纷保证便是打柴也只在山脚下，绝对不进山了。 待回到家中，赵家已经冒起了炊烟，赵虎隔着墙头说：“大人！你们中午不用做饭啦！我们这里做得多，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呀！” 周彧爽快答应。 待见到章瑾之那张幽怨的脸，周彧敛去笑容，严肃道：“山里有狼了。” 章瑾之吓了一跳，赶紧上上下下打量，“大人没事吧？你们遇见狼了？” 转眼看到徐侠身上的血，登时头晕脑胀起来，天爷啊，没出事吧！ 徐侠忙道：“就我一个人遇到了，这是狼血。”转了个圈，给他仔细看。 章瑾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彧又拉着章瑾之进入里屋，把带回来的翡翠展示给他看。 章瑾之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声音都结巴了：“这……这……这是哪……哪来的？！”翡翠原石！品相这么好的翡翠原石可不多见啊！ 周彧把经过简单讲了，说：“这是我分到的那份，徐侠的就不必拿出来了，我让他自己收着。 “我这份呢，”他拿了一块递给章瑾之，“也不能白了你，这块给你，剩下的就都换成现银，短时间内，应该也够用了。” 章瑾之立刻推回去：“大人，属下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周彧执意不收，“你这二年跟着我东跑西跑的，还帮我分担县里的事务，着实辛苦了。 “我目前也没别的能给你，但你毕竟还得养家，总不能一直让你贴钱吧？这二年，你家里怕是也不好过。” 章瑾之低下头去，一滴泪从眼眶中落下，直直地砸在了手背上。 周彧轻叹一声：“你我都是自己人，别跟我客气，往后有什么难处也直说，便是我这里出不上力，不还有我祖父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怕多 章瑾之抬手擦了擦眼泪，跪下给周彧磕了个头，“多谢大人，属下收下了！” 别的话都没说，尽在不言中。 周彧得到的翡翠立刻便让人送出去换钱，如今用钱的地方多，再多的钱他都不嫌多啊！ 不过，他准备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给赵家配备好耕牛，搞定雇人帮忙劳作的事。 哪知第二天他刚刚把送翡翠的人打发走，安安就找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问：“周叔叔，要不要再上山啊？” “你还上瘾了？”周彧屈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敲，“怎么总想着上山？如今山上有野兽，还是谨慎点的好。” “有我在，不会遇到野兽哒！”安安昂首挺胸，又抛出自己的诱饵，“周叔叔不是缺钱吗？” 周彧忙抬头四处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才严肃地道：“安安，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 “为什么呀？”安安一脸迷茫，“周叔叔，别的可能我不懂，但我知道，你要是手里有了钱就能帮助更多的人。 “我娘说，要是俺们屯子里的人都有钱的话，就能修一修上山下山的路了，要不然将来俺们这里的粮食啊兔子啊，也不好往外运。 “我娘还说，你手上缺粮食种子，光是俺们屯子的种子可不够分的。 “要是你手里有钱了，不就能从外地买种子了？娘说咱沁县好多好多荒地呢！” 周彧怔住。 安安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说：“我姥姥说人呐，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叔叔，我不明白啊，你说咱一不偷二不抢的，白来的银子为啥不要？ “你要了又不是装进自己的腰包，而是为了更多更多的人能过上好日子。” 周彧如同醍醐灌顶，朗声笑了起来，伸手将安安抱起，“好孩子！是周叔叔迂腐了！好，你说什么时候再上山，咱们就什么时候再上山！” “这才对嘛！”安安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脑袋上蹭了蹭。 与周彧说好之后，安安又跑回去跟秦瑛说。 秦瑛原本是不打算再去的，“宝儿，咱也不能太频繁上山啊，太打眼了容易出事。” “娘，”安安拍着小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事哒！这不是有安安嘛！” 秦瑛摸了摸她的头，“孩子，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 “如今咱家不缺钱，不缺地，缺的是干活儿的劳力……” 安安歪着小脑袋：“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娘，要是咱家钱够多，难道不能雇人帮咱种地吗？” 秦瑛一噎，这话也没错。但是，“山上如今不太安全了……” 安安嘀咕：“咋跟我周叔叔一个话儿呢！” 秦瑛眉头微蹙：“安安，你说啥？你去找过周大人了？也是和他这样说的？” “对呀！”安安一脸坦然，“有啥不对吗？周大人如今好穷的啊！ “可是周大人穷咱沁县就穷，周大人富了咱沁县才能富，是不是啊娘？” 秦瑛沉默，这么说，还挺对的。 安安搂住她的脖子，小声在她耳边说：“娘，这回不带两位周姑姑了，咱们能快去快回。 “娘，咱就当是去做善事了，你说好不好呀？” 秦瑛低叹一声，搂紧了小闺女，“好吧，听你的。不过，我不好跟周大人一起去，咱叫上你舅舅吧。” “啊？”安安一脸为难，“舅舅不要留下来帮姥姥干活吗？不是说地里该锄草了？ “姥姥一个人去干活会不会很累？” 秦瑛登时有些为难，去吧，跟周彧孤男寡女的，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不去吧，之前安安给戴的大帽子又摘不掉。 “娘啊，”安安老气横秋地道，“人正不怕影子歪啊，这还是你自己说的呢！咋就‘当局者迷’了呢？” “你这小丫头！”秦瑛嗔怪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好好好，说不过你！那就这样吧！” “嘿嘿，”安安搂着她的脖子笑，又小声说，“娘，我还给你搞到一点药材种子，回来以后咱们就可以种药材了。” 秦瑛没信心：“我没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好。” “咱慢慢摸索呗！”安安不以为意，“这世上就没有我娘做不好的事！” 秦瑛在她脸蛋儿上捏了一把，哭笑不得：“你呀！跟谁学的油腔滑调的！” “娘，”安安委屈巴巴晃着她的脖子，“人家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咋这么说人家！” 秦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闹了一阵，安安又跑去和周彧商量进山的时间，最终决定入夜就走，天亮回来。 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瞒着赵大婶和赵虎，所以趁周家姐妹不在的时候，秦瑛就同他们说了。 赵虎立刻说：“我一起去！姐，你和安安进山我不放心！” 赵大婶也说：“是啊，我也一起去，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娘，”赵虎反而劝道，“你就别去了，你也去了，周姑娘那边咋整？你咋加还能有个照应，我去比你去还强些。” “你个臭小子！”赵大婶气得想骂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只得跟秦瑛说，“还是让虎子跟你一起去的好。 “这样就算是有别人看见了，也不会嚼舌根子，再说，你兄弟力气大，还能帮着你干点力气活。” 秦瑛点头答应。 安安也没别的话，白天进山还能不带舅舅这个大电灯泡，晚上却没有理由不带了。 她趁机先睡一觉养精神。 万籁俱寂之时，秦瑛背上安安，和虎子悄悄出了家门，绕到房子后头，与周彧和徐侠会合。 周彧要将安安接过来，秦瑛轻轻摇了摇头，“先这样，等过一会儿我背不动了咱们再换。” 周彧只好作罢，让徐侠在前面开开路，自己在后面殿后，护着他们姐弟一起上山。 一开始没照亮，等远离了桐树屯，火光屯子里看不见了，才点上了防风的灯笼。 走了一个多时辰，安安才醒来，听见自家娘亲略粗重的呼吸，赶忙哼唧两声，说：“我要周叔叔背！” 赵虎抢先道：“舅舅来，舅舅来！” “我不要！”安安身子一拧，开始耍小脾气，“就要周叔叔！” 周彧笑道：“嗯，知道你这是心疼你娘和你舅舅！来，周叔叔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水晶 周彧背上安安就走到了队伍最前头，在安安的暗示下七拐八绕。 这样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拐进了一个山谷之中。 赵虎不由惊叹：“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这个地方却一回也没来过！” 秦瑛笑道：“咱这边的山太大了，别说你了，就是老辈人只怕也没走遍了。” 安安懂事地道：“咱歇会儿吧，我瞧着大家都累了。” 周彧往秦瑛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正在抬袖子擦汗，便道：“好，咱们吃点东西喝点水。” 徐侠以最快的速度拢了一堆火，赵虎扯了些枯草过来垫在地上充当坐垫。 秦瑛把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水囊拿出来，给大家分食。 安安只喝了一点水便跳起来：“我去转转，我不累！” 赵虎酸溜溜说道：“可不么！你是最轻松的！” 不过片刻，安安双手捧着一块亮晶晶的东西回来，往火堆跟前一伸，“这是啥玩意儿？绊了我一跤！” 语气还气呼呼的。 秦瑛抬眸一看，那块东西形状不甚规则，冷眼看过去跟一条二斤多重的鱼差不多大小，半透明状，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嘿！”赵虎立刻跳了起来，伸手接过，“这莫不是啥好宝贝吧！” 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转头又拿给周彧：“大人，您见多识广的，给掌掌眼。” 周彧拿到手里，扯了一把草擦掉表面的泥土，不动声色看了安安一眼，唇角扬起，“这是一块水晶。” 又跟众人解释：“水晶又称‘水玉’，分为不同的等级，有的值钱有的不值钱。” 安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充当众人的嘴替：“那这个值钱吗？” “嗯，”周彧点了点头，“这块水晶质地通透明净，没有杂质，堪称上品，很值钱。” 赵虎和安安立刻低声欢呼起来，安安更是说：“发财啦发财啦！我就说咱们山里好东西多吧？” 这也是娘不让自己挖坟，不然到手的宝贝还更多呢！ 这种纯天然的东西拿出去卖，其实没有经过细加工的值钱，但是没办法，娘不让做的事，就不能去做！ 既然有了发现，大家也就坐不住了，扎了几个火把，将这边的火堆灭了，挖土埋上，周彧把安安提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头，“你来给咱们指方向，咱先去你发现水晶的地方瞧瞧。” 安安高高兴兴抬手一指：“就是那边！” 水晶能折射光线，很容易发现，他们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干涸的河床，就在河床底部，分散着一丛丛一簇簇的水晶。 赵虎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半晌才说：“原来……原来水晶是这个样子的……就像，就像一朵朵的大花！” 秦瑛的心也怦怦直跳，她只是小时候在父亲的案头看到过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晶镇纸。 父亲说那是他老师送给他的礼物，一向十分珍惜，可惜后来…… 那块镇纸的成色可没有安安发现的水晶这样好。 周彧举着火把沿着河床走了一阵，回来说：“这是个小型的水晶矿，我大概算了一下，十余丈范围内都有这样成簇的水晶，品质也都挺不错。 “光凭咱们几个，一次性带走根本就不可能。” 秦瑛道：“大人，不若咱们能带走多少先带走多少，剩下的先挖坑埋起来，做好标记，等以后您再派人来挖走就是。” 她还记着安安劝她的话了。 周彧忙道：“既然是大家一起找到的，自然还是像上次一样……” “大人！”秦瑛抢先道，“不可！上次我们分到的翡翠已经价值不菲，这些我们可不能再要了。 “您是咱沁县的父母官，您拿这些东西去，换到的钱能用到咱老百姓身上，这比什么都强。” 赵虎也跟着说道：“是啊大人！我娘常教我要懂得知足懂得惜福，像俺们这样的乡下人，承受不住太多福气，拿了太多好东西反而不好。 “我姐说得对，俺们拿到手的已经很多了，这一回，俺们拿一点点纪念就好啦！” 周彧还要再说，安安打了个哈欠道：“我娘说得对！我舅舅也很有理！周叔叔，就这样吧，我好困！咱们回去睡吧！” 接下来，周彧便不肯让秦瑛再干火，就在高处点了一堆火，让她带着安安休息，自己和赵虎、徐侠负责把发现的那些水晶埋起来。 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一直到东方破晓，才堪堪埋完。 赵虎擦擦额头的汗，喘了口气，“唉，等咱回去都要晌午了！” 徐侠笑道：“放心吧，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你们先歇歇，我去打点野味。” 安安已经睡醒了，跟着秦瑛去采了些野菜，又摘了不少能吃的浆果回来。 解决完早饭，一行人才往山下走去，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了能背得动的水晶。 快到山脚的时候，他们就分开走了。 秦瑛和赵虎的背篓里又装了不少草药。安安怕给他们增加负担，不肯再让人背，牵着秦瑛的手走路。 但她毕竟人小腿短，行路的速度就快不起来。 赵虎想了个法子，折了一大根树枝下来，又在上面铺上厚厚的野草，叫安安坐上去，他拖着树枝行走。 安安还挺喜欢，一路都笑得欢畅。 太阳越升越高，秦瑛怕她晒到，还折了柳条给她编了个草帽。 三人沿着水渠一路朝村子走去，路上还遇到了几个下地锄草的乡亲，彼此打了招呼，各自分开，也没人觉得奇怪，只以为他们起了个大早进山采药了。 这也羡慕不来，谁让自家不识得草药呢！ 很快回到家中，赵大婶急得原地直打转，看到他们回来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一边给他们使眼色一边说：“我说不让你们一大早出去，偏不听！弄了一身露水回来吧？” 她给周家姐妹编的瞎话就是他们三个摸黑起早去挖野菜了。 安安嘿嘿笑，抱着赵大婶的腿撒娇：“姥姥，我娘挖到了好多好多草药呢！” 赵虎献宝似的张开自己兜着的衣襟，“娘，你瞧，野鸡蛋！咱晌午能添个菜了！” 第一百四十章 亲兄妹 秦瑛又招呼周家姐妹帮忙去晒药材，把她们的注意力给分散了。 赵虎趁机同赵大婶一起将背篓里的水晶遮遮掩掩转移进屋里，悄悄把事儿跟她说了。 赵大婶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 赵虎嘿嘿笑：“娘，咱往后的日子……往后几辈儿的日子都不用愁啦！这都是咱安安给带来的福气哟！” “快别说了！”赵大婶赶紧捂住他的嘴，满脸警惕，“这话心里想想就得了，千万别说！” 安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极了。 赵大婶先抱起她送去东屋睡觉，折回身才把水晶藏起来，“等晚上咱好好洗洗，娘也开开眼。” 她又匆匆去做饭。 周绵还在问秦瑛：“秦姐姐，你都攒了不少药材了，是准备以后开医馆吗？” “当然不是，”秦瑛笑着摇头，“我可不懂医术。我是想着攒一攒送去镇上卖了，多少是个进项。 “这种事我们从前都是做惯了的，只是那时候认识的药材不多，还都是些不太值钱的。 “如今跟着章先生读了书，采的药都是些好药。 “换了钱还能给家里添点油盐和糖。” 周绮立刻说：“秦姐姐，那你带着我们俩也学着认药材呗？‘纸上得来终觉浅’，尤其是药材这种东西，还得看实物。” “好呀！”秦瑛爽快答应，立刻给她们讲解起来，不光说了药材的名称，生长习性，连药性药效也都说了。 两姊妹听得如痴如醉。 秦瑛又道：“等下回去镇上，咱问问药材铺的伙计，具体什么药材怎么炮制，比直接拿去卖还能多得几个钱。” 两姊妹赶紧点头附和。 秦瑛抬眸看了看她们，声音稍稍压低：“多识得一些药材有益无害。比如有的药材用对了能救人，换种法子就能杀人。 “咱们毕竟是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力气差，若是遇到歹人，身边无人可以求助，便可借助常备的药材来换取一线生机。” 两姊妹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也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姐姐这般替我们着想，我们一定好好学！” 秦瑛笑笑：“其实我也只是这样说一说，我自己也还只是个半吊子，只能保证把我所知的全都教给你们罢了。” 又往西邻看了一眼，道：“其实你们可以求助周大人，他一定能帮你们准备妥当，毕竟毒性大的药物是受官府管控的。” “这……”周绮迟疑道，“这不好吧？” 秦瑛开导：“若知道你们是准备来防身的，周大人一定不会拒绝。毕竟就算是最亲的亲人，也不能保证时刻都能守在一起。” 两姊妹想到往事，不由黯然。 秦瑛虽然知道她们心里不舒服，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自己有能力了，不光能自保，还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这个能力不光是指自己真正的本事，还包括一些可以借助的外物。 “周大人与你们是亲兄妹，你们有事求助于他，说明你们有心亲近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们若是有事都不找他，周大人还觉着你们不拿他当亲哥呢！” 两姊妹眨巴眨巴眼睛，原来是这样？要不然，试试？ 吃过午饭，赵家人都下地了，连安安也背着她特制的小背篓去捉蚂蚱，周家两姊妹便去寻了周彧。 周彧十分意外，这还是两个妹妹第一次主动来寻他，赶忙让徐侠给准备了茶点，把其他人都打发了，自己亲自煮茶。 两姊妹先前还有些紧张，但见他如此，便交换了个眼神：秦姐姐说的果真没错。 周彧先开口：“你们最近好像长高了一些。”他目光温和，面上带笑。 两姊妹一下子就觉得没那么拘束了，互相看了看，“真的吗？” “嗯，”周彧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又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我们分别的时候，你们还不到我的腰高…… “如今都是大姑娘啦！看着你们一天天长大，长兄心里既欢喜又遗憾。” 说了一阵，渐渐问及她们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去帮你们弄来，你们闲了可以玩一玩。” 周绮鼓足勇气道：“长兄，我们想要一些防身的东西。” 周彧笑容淡去，眼中浮现冷意：“你们是感受到什么危险了？”他快速思索，最近并没有察觉有陌生人蓄意接近她们啊！ “不是不是，”周绮忙摆手，“我们是只想多一点自保能力，这样便是我们单独待着，大家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周彧松了口气，问：“那你们想要什么？我帮你们弄点暗器好不好？就找那种看起来像是饰品，触发机关便可以射出毒针之类的。” 两姊妹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周绵小声问：“能弄点药么？秦姐姐……” 周绮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这是他们自家的事，做什么要扯上秦姐姐？ 周彧眸中闪过一道柔情，含笑问道：“是你们秦姐姐提醒的？” 周绮知道瞒不过去了，便点头承认。 “嗯，这是好事，”周彧笑容扩大，“她肯替你们出主意，便说明没拿你们当外人。 “药的事，也放心好了，不过我不会给你们找烈性毒药，顶多就是些蒙汗药、泻药之类的。” 周绮忙道：“这就已经很好了。” 周彧再次露出严肃的表情：“绮儿、绵绵，你们要记住，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最要紧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们自己不必在意，真正在乎你们的人也不会在意的。 “而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与咱们什么相干！” 两姊妹鼻子一酸，低头应是。 没几日，周彧果真给找来了四套防身小暗器：一支暗藏利刃的镏金铜簪，一枚藏着淬毒钢针的指环，一支可以发射三棱钉的手镯，一串珠串，颗颗珠子里都藏了药粉。 外观略有参差，却都做得十分精致，便是留神细看，不懂得机关的开启方式也难发现。 除了周家姐妹，连秦瑛和安安也都各有一套。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训刁奴 秦瑛看到周家姊妹送来的东西，沉默一瞬，便拒绝了。 周绮却道：“秦姐姐，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这些日子，你们对我们两姊妹的好，我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着呢。 “相比于你们对我们的帮助，我们的回馈实在是太微小了，若是连这个都不收，我们……” 眼见得两姐妹都要急哭了，赵大婶忙道：“瑛子，你就收下来吧！往后咱在别的地方回赠回去也就是了。” 话不能说的太露骨，但这份人情他们是真的还得起啊！ 秦瑛只好收下。 周绵活泼起来，跟秦瑛絮絮说道：“秦姐姐，你的话没错！我们过去之后，长兄十分欢喜。 “这些暗器本是我们没想到的，是长兄主动提出来的！ “他还同我们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好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其实，说实话，当初刚刚落入困境的时候，我们是对长兄生过怨怼的。 “他自幼习文练武，当初若是他没有早早离家，有他护送，我们也不至于……” “绵绵！”周绮轻斥一声。 周绵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自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长兄当初离开家，就是因为身不由己。他心里的悔恨比谁都多，比谁都重！ “我们失去了父亲，难道他没有？知道我们出事，他心里的忧急也比谁都多。 “甚至，若不是因为长兄不肯放弃，我们俩也不能脱离苦海。 “若不是长兄坚持从祖父那里把咱们接出来，只怕咱俩现今还是同从前一样，永远畏畏缩缩……” 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周绮握住妹妹的手，眼圈也红了。 秦瑛起身去拧了一块温热的帕子来递给周绵擦手：“过去的不愉快就不要再回忆了，咱们只要知道，来日都是好日便足够了。” “是啊是啊，”周大婶也忙跟着劝，“老话儿不是说么，‘苦尽甘来’，往后等着咱的都是好日子！” “是！”周绵哽咽着点头，“我知道，往后不会了！再不会了！那些事我都忘记了！” 没几日，周老爷子派人送了信来，随信一同来的还有车马。 丫鬟仆妇护卫，乌泱泱来了一大帮。 刚巧，赵家人都下地了，周彧也带着人去周边走访了，家中只有周绮姐妹。 领头的是周老爷子身边的老人儿胡嬷嬷，脸上带着慈和的笑，眼神却十分挑剔地把周围打量了一遍，去周绮周绵屋子里甚至都没坐，便同她们到院中直接说明了来意：“老爷子让老奴来接两位小姐回去。” 周卖弄露出了几分畏怯，周绮握住妹妹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手比她的还要凉。 但此时长兄不在，赵婶子和秦姐姐也不在，能护住妹妹的只有自己，她将周绵拉到身后，淡淡说道：“胡嬷嬷，我们暂时还不想回去。” 胡嬷嬷眼神锐利起来，皱眉不悦道：“大小姐，这是老爷子的命令。” 周绮平静道：“胡嬷嬷，祖父原话是怎样说的？” 胡嬷嬷一噎，本来挺好摆弄的两个小丫头，怎的突然转性了？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口吻：“大小姐，数月不见，老爷子十分想念。而且，这个地方……”她环顾四周，嫌弃的意味十分明显，“哪里住得人呢！ “您二位是咱们侯府金尊玉贵的小姐，哪能一直在这里吃苦？ “别说老爷子了，就是九皇子殿下若是知道两位小姐在这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怕不会心疼死！” 周绮脸色微微一变，但态度仍旧十分强硬：“胡嬷嬷，我们在这里并不觉得苦，相反，我们在这里的每一日都十分充实。 “祖父想念我们，我们也十分惦念祖父，每个月两封的问安信，连同礼物都代表着我们的思念。 “至于九皇子殿下，虽然是表兄妹，但毕竟有君臣之分，我们是不敢贴上去的。” 胡嬷嬷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小姐，老爷子说了，大公子是男子，在外头闯荡是应该的，你们身为女子，就应该谨守闺范……” “胡嬷嬷！”周绮气得身子微微发抖，语气也凌厉起来，“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姐妹不守闺范？那还请胡嬷嬷说清楚，我们哪里不守规矩！ “你若说得分明，我们便认，祖父要怎么惩罚，我们都听祖父的；若是你说不出来，那便是以下犯上！” 胡嬷嬷脸皮抖了抖，不敢相信的上下扫视周绮，这大小姐怎的变了一个人似的？ 周绵因为姐姐寸步不让，也鼓足了勇气，大声问：“胡嬷嬷是说不出来吗？” 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绮隔着墙望过去，便看到赵大婶和秦瑛面带焦急匆匆赶来。 赵虎落后几步，把想要看热闹的乡亲都撵了回去。 是了，胡嬷嬷他们闹出来这么大阵仗，整个桐树屯都要轰动了吧？ 赵大婶和秦瑛进院，直奔周家姐妹，关切地问了几句。 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周绮一见她们立刻委屈起来，眼眶有些泛红，但还是坚强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胡嬷嬷不屑地打量了赵家三人几眼，哼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这等贱民也敢往我家小姐身边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虎气得撸袖子就要往上冲，被赵大婶一把拦住。 秦瑛转头看胡嬷嬷，面容微冷：“这位大婶，此处是我家，你们不请自来，该算‘擅闯民宅’吧？ “何况我们身家清白自由，并不是那等在主子跟前卑躬屈膝，在别人面前狐假虎威的奴才，大婶以‘贱民’，来侮辱，是无视本朝律法吗？” 赵虎简直想要叫好，还得是他姐！ 周绮周绵激动得小脸儿发红，学到了学到了！ 胡嬷嬷被噎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喝骂护卫：“你们都是瞎子聋子不成？就干看着我受辱？” 秦瑛轻笑一声：“你和他们的身份差不多吧？便是受主子所托……现下，你们侯府还有两位小主子在呢，由得你吆五喝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长进 护卫们脚下本来都挪动了几步，听得此言又默默缩了回去。 “你！”胡嬷嬷气得抬手指着秦瑛，厉声道，“哪里来的泼妇！我们家的事也由得你指手画脚！” 周绮胸中鼓起莫大的勇气，抬步将秦瑛挡在身后，一步步朝胡嬷嬷走去，“胡嬷嬷，难道我秦姐姐说的不对？我和二妹都在这里，岂容你一个仆妇对家中护卫指手画脚？ “祖父肯抬举你，你是个有体面的嬷嬷，这并不代表着，你能骑到我们姊妹头上去！” “大小姐！”胡嬷嬷叫起撞天屈来，“老奴哪敢啊！天地可鉴！老奴恨不能把两位小姐顶在头上供起来，哪里敢坏了规矩！” “哦？”周绵依在秦瑛身边，大声说，“方才骂人，使唤人打人的不是你？ “你眼里若有我们姐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在祖父面前可不是这副嘴脸！ “还是说，你跟在祖父身边久了，就把自己当成主子，不必把我们这些名正言顺的侯府小主子放在眼里了？” 胡嬷嬷脸色一白，赶忙深深蹲下身去，“老奴不敢！老奴只是……” “别说祖父，便是九皇子殿下也不会贬低对自己的亲戚曾施以援手的人，还是说，你觉得你比祖父和九皇子殿下还要高贵？” 周绮语气咄咄，其实她面上冰寒，紧紧攥在袖子里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胡嬷嬷赶忙扑通跪倒，这顶大帽子她可戴不起啊！ “大小姐息怒！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啊！” 胡嬷嬷这一跪，以她为首的丫鬟仆妇也都纷纷跪倒。 周绮转脸看向护卫：“你们谁是领队？” 带队的护卫首领立刻向前一步，躬身施礼：“属下冯刚，见过大小姐。” “你们来的时候祖父一定有交待，”周绮冲他微微颔首，“祖父可曾说过，要你们强行带我们回去？” 冯刚干脆利落回答：“不曾。老爷子只说，若是两位小姐在这里住腻了，便回去瞧瞧；若是觉得这里住得习惯，还可以再多住一些时日；若是小姐们想走又不好意思说，便让属下去跟大公子提一提。” 周绮悄悄看了看秦瑛，迎上她鼓励的目光，立刻充满了勇气，转头看向胡嬷嬷：“怎的冯护卫所说与胡嬷嬷相去甚远？嬷嬷，冯护卫说谎了么？” 胡嬷嬷心中暗恨，却不敢否认，只得再次请罪：“冯护卫并未说谎。只是老奴在老爷子跟前服侍久了，知道老爷子心中是十分希望两位小姐能回去的，只是怕两位小姐为难……” “祖父对我们素来疼爱，”周绮面色更冷，“对我们从不舍得大声说话，你既然在祖父跟前服侍久了，为何连这个都不知道，一来了这里便大呼小叫，甚至还在我们姊妹跟前端架子？！” 胡嬷嬷还想叫屈，周绮摆了摆手，“冯护卫，把这欺主的奴才看起来！” 冯刚应了一声，手一抬，两个护卫立刻快步上前，不等吩咐便把胡嬷嬷堵了嘴，反剪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墙根底下。 周绮又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丫鬟仆妇：“你们且都出去，以胡嬷嬷马首是瞻的人，我们自然是不敢用的。” 这些人已经被周绮震慑住了，也不敢求饶，慌忙磕了个头，起身鱼贯而出。 周绮又对冯刚道：“冯护卫，长兄临时居所就在隔壁，他应该留了人，你们过去让人给安排住处先休息吧，容我们姊妹给祖父写信。” 冯刚行了一礼，带着人也退了出去。 周绮强撑着的一口气泄了，身子便有些摇摇欲坠，秦瑛忙快步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咱们屋里说。” 进屋之后，周绵双目爆发出崇拜而兴奋的光芒，抱住姐姐的手臂不停摇晃：“姐姐，你好棒！” 周绮眼神殷切地望向秦瑛，秦瑛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塞进手里，笑着说道：“是的，你很棒！” 周绮的表现简直令人惊艳，果真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纵然受过磋磨，骨子里的矜贵却还是在的。 周绮呼出一口气，软绵绵靠在妹妹身上，“我……我其实也是在强撑……” “哎哟，已经很了不得了！”赵大婶笑道，“给我听得都一愣一愣的！ “唉，那个婆子……那派头足的，比我从前见过的财主婆可强多了，我还以为是啥人呢！ “原来就是一颗老鼠屎！有这么个人搅和着，迟早出事！” 周绮慢慢喝完一杯水，精神振奋起来，“对，婶子说得对！” 周绵嘀咕道：“祖父为何要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周绮爱怜地看着妹妹：“大概是因为，祖父能留住的旧人不多了吧。我记得，小时候，这个婆子只是在祖母院里管洒扫的。 “这么个人，还不足以破坏我们祖孙之间的感情。” 秦瑛接了空杯子，问道：“家信还要写吗？” “写！”周绮深吸一口气，“祖父该知道这些事。他念旧情，却不能让人仗着有旧情在，便胡作非为。 “今日可以打着祖父的旗号对我们不敬，他日还不知能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情！ “不，也许，她已经做过了！这些事就让祖父自己去查吧。” 秦瑛和赵大婶帮着把炕桌收拾出来，铺好纸，准备好笔墨，便走了出去，反手将门给关了。 赵虎凑过来问：“咋样？” “没事，”秦瑛笑着摇摇头，“你看着点别让看热闹的人凑过来。” “放心吧姐，”赵虎挺直腰板，“都被我撵回去了！再说，有那些人在，也没人敢靠近。” 冯刚已经派人将赵家小院守起来了。 赵大婶抬头看看天，这个时候再下地也不值当了，便说要去做饭，“周大人他们不在，这又来了这么些人，总不能不管饭，咱多做两锅。” 赵虎哼了一声，瞪着被扔在墙边的胡嬷嬷：“我看，除了那些护卫大哥，别人都不用管，人家才不稀得吃咱们家的饭食呢！” “别瞎说！”赵大婶也瞟了胡嬷嬷一眼，道，“人家吃不吃是人家的事，咱做不做却是咱的事。 “人家不干人事，就代表咱也能一样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审刁奴 周绮和周绵花费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才把一封信写完，封好之后拿给冯刚：“你们远道而来，没有让你们立刻回去的道理，何况你们也未曾见到长兄。 “便先安顿下来吧。我们也好准备一些给祖父的礼物。” 而周彧第二日便匆匆赶了回来，第一时间先去看两个妹妹，一进赵家院子，便看到了仍被丢在墙边，萎靡不振的胡嬷嬷。 胡嬷嬷虽然被堵着嘴，却还是奋力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周彧并未理会，直接去了妹妹暂住的那边，隔着窗问：“绮儿，绵绵，长兄回来了。” 两姊妹急忙出来见礼。 周彧摆摆手，问：“听说祖父派人来接你们了？是有刁奴为难你们了？” 两姊妹脸上露出笑容，周绵十分雀跃地把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周彧脸上的紧张之色尽去，换了赞赏，“绮儿，做得很棒！” 周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我也是强撑着，我若退一步，绵绵怎么办？” 周彧点点头，十分欣慰且心疼：“绮儿长大了。你放心，你们的去留，你们自己做主，祖父那里我去说。” 两姊妹非常感动，道：“我们暂时还不想回。” “好，”周彧颔首，“我去给祖父写信。” “长兄，”周绮忙道，“我们也给祖父写了信，把自己的意愿都说了。 “我们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胡嬷嬷虽然没把话说明白，但意思我们猜得到，大概是九皇子想要与咱们府上联姻。” 周彧脸色一沉，左右看了看，招呼徐侠去搬了桌椅出来，三兄妹就在院中坐下，“详细说说。” 周绮便把昨日胡嬷嬷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周彧转头让徐侠把胡嬷嬷提过来，扯掉了嘴里塞着的布团，并未解绑。 胡嬷嬷嘴都是麻的，一开始说话都不利索，但张嘴就是求饶。 周彧冰冷的目光投过去，她便闭了嘴，低着头瑟瑟发抖。 虽说白日里暖和，但到了晚上又是在地上睡，她还是觉得寒意透骨。 她如今五十岁，十岁之后便再也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今日醒来，便觉得去了半条命。 大小姐，可真狠呐！ “胡婆子，”周彧淡声问道，“你这样急吼吼要接大小姐二小姐回去，有何目的？” 徐侠喝道：“说！” 胡嬷嬷打了个抖，嘶哑着嗓子道：“就是老爷子想……” “说实话。”周彧淡淡瞟了她一眼。 徐侠弯下腰去，在她身上点了点。 胡嬷嬷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周彧本来想让两个妹妹回避一下，想了想，又放弃了。 胡嬷嬷疼得浑身大汗淋漓，眼泪鼻涕也不受控制糊了满脸，立刻求饶：“老奴……老奴都说！” 徐侠便又在她身上点了一下。 胡嬷嬷蜷成一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见徐侠稍稍一动，立刻便吓得打了个哆嗦。 周彧关切地看向两个妹妹，她们俩虽然紧紧靠在一起，却并没有退缩之意，便道：“说吧。” 胡嬷嬷断断续续说道：“是九皇子殿下身边的人找到老奴，跟老奴说，两位小姐受了磨难，往后怕是嫁不出去了。 “九皇子殿下心生怜悯，想要照顾他们一辈子，让老爷子了却心头遗憾。 “他还说，九皇子将来登了大宝，大小姐便是贵妃，二小姐也是四妃之首。 “若不是两位小姐遭过磨难，九皇子还愿意封其中一个做皇后…… “即便做不成皇后，也会让她们日后在后宫里享尽荣华富贵……” 周彧面色越来越冷。 胡嬷嬷偷偷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说了。 周彧问：“这是九皇子亲口说的，还是他身边的人揣测的？” 胡嬷嬷认真回忆了一下，不太确信地道：“应该不是九皇子殿下亲口说的。九皇子殿下倒是真的跟老爷子提过一嘴，但没等他说完老爷子就拒绝了。 “可是大公子，两位小姐这样的人，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出路？有什么比做贵妃更好的前程了？” 不等周彧吩咐，徐侠便赏了她一个嘴巴。 抽得胡嬷嬷嘴角破裂，登时流下血来。 周彧冷冷说道：“看来祖父还是老了，怎的容得下你们这样的奴才！” 胡嬷嬷心头打了个突，意识到自己触了周彧的逆鳞，赶忙挣扎着磕头，“大公子饶命！老奴说错了话！老奴该死！” “你是该死，”周彧哼了一声，“不过不要脏了我妹妹的眼睛！” 徐侠重新给她堵了嘴，又扔回了墙边。 周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两个妹妹，温声问：“没吓到你们吧？” 两姊妹摇头，“长兄，那我们更不能回去了。虽说九皇子殿下待我们也不错，但我们并不想做什么皇妃。 “别人眼里的荣华富贵我们不稀罕，更不愿意成为九皇子拿捏咱们侯府的筹码。” 周彧眼神越发温和，笃定道：“放心，不论何时，长兄都不会让你们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两姊妹忍不住鼻子发酸。 周彧抬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安慰道：“今日让你们受惊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两姊妹点头，送着周彧出去，才转身回屋，是真的没心情做任何事了。 周彧回到自己房里，立刻提笔给祖父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拿给冯刚，让他把带来的人全部带回去。 冯刚迟疑片刻，道：“大公子，其实临行之前，老爷子还有两句话特意叮嘱要转告给您。” 周彧倒有几分好奇。 冯刚道：“老爷子说，您这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那边没有着急的事，若是您用得着，我们便可留下听用。” 周彧扯了扯唇角：“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冯刚，你会做农活么？” “农……农活？”冯刚一呆。 “瑾之，”周彧扬声叫章瑾之过来，“你带冯护卫去你的菜地转一转，跟他传授一下种菜的经验。” 章瑾之领命，带着冯刚离开。 周彧抬眸望着虚空，喃喃道：“九皇子啊，九皇子，但愿你日后别让追随你的这些人失望。”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悠闲时 别人怎样，都影响不到安安。 她正欢快地在地头捉蚂蚱，好玩啊！今年还有蝴蝶了。 粉的白的黄的蝴蝶就在黄灿灿的菜花间飞舞，衬上湛蓝的天，雪白的云，苍翠的山林，美好的像是一幅画卷。 累了她就躺在地头树下娘亲特意给她扑的小垫子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枕着两条小胖胳膊，晃着小脚丫，东看看细看看。 这日子，悠闲的哟！ 也就是她现在还小，所以才能有这么多乐趣，等长大了，要做的事情多了，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昨日周家来人，她是知道的，毕竟墙根底下扔着那么大一个活人，想看不见都难啊！ 她还偷偷开监控吃瓜来着。 本来她是打算拦着娘亲和姥姥让她们别回去的，周家两位姑姑都是大人了，总该学着自己处理事情吧？ 但是人小啊，拦不住啊，不光拦不住，包括舅舅在内，还不让她回村，把她丢给乡亲照顾，便一窝蜂跑了。 若不是能开监控实时吃瓜，她还不急得跳脚？ 好在两个周姑姑没白在自己家耳濡目染，没吃亏。 她方才呢，还全程观看了帅大叔审问胡婆子的过程，嗯，人家兄妹感情好也是好事，说明帅大叔重感情啊！ 至于说那位九皇子……他是什么人，暂时她还不想管，反正还没有任何交集嘛！ 但是往后若是他敢对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下手，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虽说系统条例规定所有系统不能直接参与人间争斗，但没说系统必须固定守在哪一个国家啊！ 到时候大不了她就带着家人去大周的敌对国家，帮助他们强大起来。 国际间的事不就那么回事嘛，只要自己强大了，就想着对外扩张抢夺资源。 大周这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周边各国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不是帅大叔也说边境这些年一直不安定么？ 呵呵，那时候内忧外患，九皇子不焦头烂额才怪了！ 屁股底下的椅子没等做热乎就得被人掀翻了！ 至于说对自己动手？嘿！那时候她的恶意反弹功能一定已经升级到顶，他们就等着反噬吧！ 想到这里，安安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 也就没察觉到赵大婶和秦瑛都从地里出来了，因为她们不太放心周绮周绵，想要回去看看。 “安宝儿，”秦瑛先去给安安倒了点水喝，问她，“咱们现在回家去好不好？” 安安乖乖喝了水，问：“娘，咱晌午吃啥？两个周姑姑能给做饭了不？” “咱吃饺子吧，”赵大婶提了提手里的篮子，“地里的马齿菜长得水嫩嫩的，扔了怪可惜的，正好拿回去吃。” 安安拍手叫好，又问：“姥姥，咱到了年底能吃猪肉不？” “能……吧？”赵大婶也不确定，“眼下是瞧着喂得不差。不过没事，咱手里有钱，你要是馋肉了，这一半天就让你舅舅去买去！” “那还是算了吧！”安安十分乖巧懂事，“镇上的猪肉老贵了！” “你还知道这个呀！”秦瑛忍不住笑着在她鼻尖点了点，顺势把孩子抱起来，“咱回家去。” 没想到家的时候，周家姊妹正准备做饭，如今两人已经能做简单的饭菜了，虽说算不上多么美味，但劳作了半天回家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已经很满足了，更不要说，两人还在不断进步呢。 两姊妹见她们回来还很意外，忙迎上来。 赵大婶笑呵呵说：“今儿馋饺子了，所以早些回来，你们瞧这些菜多水灵！” 秦瑛把安安放下，让她去隔壁喂鸡，自己挽袖子要洗手和面。 安安把一串大个儿的蚂蚱挑出来，踮着脚尖递给她：“娘，我要吃这个！” “成，”秦瑛接过来，“今儿是吃不成了，先掐了腿儿和翅膀空空肚子，明儿一早就给你烧了吃，好不好？” 安安脆生生答应着，一蹦一跳去了隔壁。 周绵看看没有赵虎，便问了一句。 赵大婶道：“他除了一会儿草，跟人约着去打柴了，他们还在山林边儿上挖了陷阱，顺道看看能不能有啥收获。” 两姊妹帮着她一起摘菜，赵大婶小声问：“那些人还没走？” “走了一部分，”周绮笑笑，“长兄做主，把不能干活的都送走了，剩下的这些要留下来帮着干活。 “我听长兄的意思，最近要干的活还不少呢。” 赵大婶有些吃惊，“啥呀？我咋不知道？咱的油菜倒是开始结籽了，但距离收割还差些日子呢呀！” 周绮摇头：“我也不知道，长兄没细说。” 秦瑛和好了面，又去菜地那边割了点嫩葱、小油菜、芹菜，除了做馅料，还要做两个凉拌菜。 马齿苋清洗干净，焯水之后，切碎，混入芹菜末，加了蘑菇粉，一大把小葱花，淋了热油，香味就飘了出来。 四个人在院子里支起桌子，有丝瓜藤遮阳，并不晒，就热热闹闹开始包饺子了。 章瑾之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垫着脚朝这边望了一眼，笑呵呵问：“今儿这是要吃啥好吃的呀？” 赵大婶回答了，叮嘱道：“章先生，俺们做得多，你们晌午别做饭了，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章瑾之忙摆手：“别别别，我们都食量大，别做我们的了，若是凉拌菜做得多倒是可以给我们分点儿。” 赵大婶忙道：“有！都有！管够！您瞧瞧，俺们这院子里缺啥也不缺菜！” 秦瑛便让周绮周绵先停手，俩人动作慢，停下来也不耽误啥，可以去摘几根丝瓜，再多割一点芹菜，泡上木耳。 饺子包到一半，赵虎就挑着柴回来了，柴担上还挂着一只野鸡。 赵大婶忙问：“有鸡蛋没？” “娘你都能掐会算啦？”赵虎挤眉弄眼道，“你咋知道我捡了鸡蛋？今儿去的一共有五六个人，谁都没我运气好！我捡了十二个野鸡蛋呢！” 安安在隔壁就欢呼起来，一蹦一跳往家赶，嘴里嚷嚷着：“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赵虎放下柴担，解开外衣包成的小包，露出里头的鸡蛋，问秦瑛：“姐，你说这野鸡蛋能孵出来小鸡不？野兔子咱都能养，这个应该也能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得闲 赵大婶“呸”了一声，嘲笑道：“你想得到是挺美！家鸡不会飞，野鸡可是会飞的，咋养啊？ “再说，这鸡蛋能不能孵出来小鸡崽子还两说呢！” 赵虎沮丧起来，“那咋办？只能吃掉了！娘，咱再包点韭菜鸡蛋的饺子呗！我爱吃！” “你啥不爱吃呀？”赵大婶手里不停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你说说，你有啥是不爱吃的？” 安安冲着赵虎扮鬼脸，看赵虎嘴巴都撅起来了，便忍不住说：“姥姥，安宝儿也想吃韭菜鸡蛋的饺子，咋整啊？” 赵大婶非常双标地道：“吃！叫你娘再和面！跟你绮姑姑去割韭菜！” 赵虎颠儿颠儿去拿面盆，“我来和面，我力气大！” 说着话，徐侠提了半小口袋面过来，“哎呀，好香的味儿！赵婶子，听说连我们的份儿也有了？我们可不能吃白食儿，大人让我送了点面过来。” 赵大婶赶忙推拒：“不用不用，我们有面。” “婶子，”徐侠指了指隔壁，“您要不收，大人不许我们吃呢！” 赵大婶为难道：“可这白面太精贵了……” “不是白面，”徐侠张开袋子口，“是二合面。”白面和玉蜀黍面混在一起的。 赵大婶这才不说什么了。 徐侠又帮着搬了一张桌出来，跟赵虎一起忙活，要是赵虎不在家他还不好过来。 跟赵大婶交好的两个妇女听见他们院子里热闹，凑过来瞧了瞧，听说要帮着周大人他们做饭，便主动来帮忙。 秦瑛腾出手来，和周家姐妹去把韭菜鸡蛋馅儿调好抬过来，又去做凉拌菜。 等饺子全部包完，已经是正午时分。 两个妇人拍拍手上的面粉，就要走，秦瑛塞给她们每人两捆菜和两条丝瓜，还说今儿的黄瓜都摘完了，等过两日有了再给她们送去。 菜嘛，谁家都有，可是像老赵家这样水灵灵的又壮实的可不多，所以俩人高高兴兴收了，结伴回家去。 赵大婶先煮了两大锅给周彧他们送去，然后才煮自家的。 凉拌菜也送了三大盆过去。 要说这么些饺子，该够吃了，但不是多了冯刚等十几个护卫么，所以周彧那边也蒸了两大锅馒头，一大锅乱炖菜。 冯刚也初步了解了周彧在这边的生活，知道他到底有多受百姓爱戴。 没两日，赵大婶便听说几个村子要联合起来盖一个砖瓦窑。 事情当然是周彧牵头的，这几日几个村子的话事人都凑在一起商量这事。 赵虎当仁不让去打探消息，回来说：“周大人说，咱们往后必定要重新盖房子，如今咱们住的房子都太差了。 “而且咱这几个屯子的路也得重新修整，大人说，这两日就组织人手修路，碾子也都准备好了，要不然赶到了农忙就都顾不上了。 “正巧他现在手头有人，就想着先把这两件事给了了。” 赵大婶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多亏了，咱能遇到周大人这样的好官啊！” 秦瑛也非常高兴：“村里路好走了是好事，要是各处的路都通了，往后咱去哪儿也方便。 “砖瓦窑建起来，农闲的时候，村里人就能去做工了。 “能做的事多了，也就不会惹闲气了。” “可不是么！”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都忙着赚钱去了，谁还顾得上找事儿啊！” 秦瑛又提到一件事：“过几日咱的油菜能收了，不知道能榨出来多少油，咱们这附近的榨油坊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赵大婶便说：“咱回头跟你陈九爷说一声，让他找人去看看，大件儿的东西要不坏，修一修准能用！ “咱这油菜种好了，往后吃油可就不用再抠抠搜搜啦！” 好消息接踵而至，榨油坊已经修整出来，完全能用。 所以油菜籽儿收好之后，各家都拿了一些去榨油，欢欢喜喜提着油葫芦回家。 当晚桐树屯大部分人家家里就飘出了热油的香味儿。 紧跟着壮劳力们就都被组织着去修路，村里的路全都重新平整了，让牲口拉着碾子来回碾了好些遍，再铺上碎沙石，再碾…… 没几天村里的路就变得宽敞又平整。 紧跟着便是各村通往外界的路…… 冯刚等十六个护卫分成两班，一班帮着修路，一班则被派去修建砖瓦窑。 等这边的路修的差不多了，砖瓦窑也基本竣工了。 冯刚等人哪里干过这样的力气活儿？一天只能睡三个多时辰，多半时间都在出力气，吃得还没啥油水，所有人都变得黑瘦黑瘦的。 原以为干完了这些就能回去交差了，哪知又赶上了夏收。 他们被重新打散分组，去帮着收麦子…… 如今的天气已经恢复正常，进入夏季以来，变得多雨，尤其收麦的时候，天气阴晴不定，必须要抢收。 做惯了农活的还不觉得怎样，冯刚等人简直脱了一层皮。 收完麦子，颗粒归仓，总该没事了吧？还得抢种…… 冯刚等人苦不堪言，觉得这日子简直看不到希望。 但看到自家大公子凡事都在亲力亲为，干农活甚至不比那些农夫差，便不敢抱怨。 有安安在，今年的夏收大丰收，不独桐树屯。 最高兴的当然是周彧，他从外地调了一批粮食过来，跟这里的农民换了优质粮种，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稍后，原先预定的鸡苗、羊羔也都送了来，再次准备出发的冯刚等人又被留了下来。 鸡苗每村一百只，羊羔二十头。 集体养兔子、猪和牲口桐树屯就已经很吃力了，所以大家商量的结果是这些鸡苗、羊羔分户养，谁家有能力养多少便报上来，核定之后再分发下去。 最终赵家养了四只鸡，两只羊羔。 院子里挨着兔圈又搭了鸡窝，两只羊打了桩，暂时拴在院子里。 赵大婶有些犯愁：“院子里养的活物儿多了，味儿忒大！这个咋整啊？” 秦瑛看了看东邻的院子，想着，若是郭温不回来，这个院子是不是…… 很快她便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诅咒他人是不好的。 同赵大婶商量不然就在院后再圈个院，把连兔子啥的都挪出去，反正离得近，也方便照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猎物 赵虎提议：“反正现在也没啥事，要不然就把房子翻盖了算了！” 桐树屯大多数村民都有了盖房子的念头，手里有点钱了，也不缺粮了，周大人还能诺免费提供砖瓦，还不得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于是，冯刚等人再次没走成。 砖瓦窑开窑，虽然有老师傅指点，还是废了一窑。 这些废砖便被拿去铺了路。 从第二窑开始，砖瓦的质量就稳定下来了。 新房子的图纸是章瑾之画的，每家每户的格局都大同小异，只是房间多寡不同而已，但无一例外，都比从前大了不少。 有的人家还新打了家具，最不济也重新刷漆，毕竟新房子里摆旧家具也不好看呐！ 赵家的房子稍稍不同些，盖成了两进的，一进院儿用来种菜养鸡养羊，赵虎的屋子也在这边；二进院地基稍稍垫高一些，用来住人，二进院中间还有个月洞门，东面是主人房，西面是客房。 小院儿里砌了花池子，种了不少花。 对此，村里人却并没谁嫉妒，都知道赵家人从兔场能分到钱，再加上人家还能从山上找山货托周大人帮忙换钱，有点家底是很正常的。 这个真是羡慕不来，别人也一样进山，却顶多挖点野菜回来，像是人家一样却不可能。 王奶奶说得好，赵家人正在走时气，与这样的人交好才是正理，还能沾沾光，若是跟人家闹矛盾，搞不好自己要倒霉呢！ 秦瑛整理出来的药材，让赵虎与人结伴去镇上卖了一批，竟然换了二两银子回来，这个是在桐树屯过了明路的。 当下便有好些人过来跟秦瑛请教如何辨识药材。 秦瑛知无不言，还会送给人家自己采好晾干的样品。 但这又如何？即便知道了如何采在哪采怎样晾晒，他们就是找不到同样品质的药材啊！ 眼瞅着秦瑛又开了一片荒地开始种药材了，有那心眼儿活的妇人便主动过来要帮忙，“瑛子，你瞧你每日也挺忙的，婶子帮着你多干点活，你就能清闲一些了。 “乡里乡亲的，婶子肯定不跟你要好处，就当跟着你学本事了！” 秦瑛略想了想，就同意了，毕竟她是真的很忙。 当然不会让来帮忙的人白干活，人家不肯要别的，她就准备了一些常备的药材赠送，比如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上火牙疼啥的，吃上便能好得快些。 冯刚等人是等着秋播结束才走的，走的时候人人都又黑又瘦。 因为有他们帮忙，今年的秋收十分顺利，麦种下地，浇了头遍水，乡亲们便商量着进山，这时节，采收山货正当时。 周彧也跟着进山了，因为安安黏着他，他就理所当然跟赵家人组队了。 徐侠要贴身保护，也跟着。 章瑾之这次说什么也没留下看家，跟陈九叔组了队，王铁柱王二狗过来帮忙，此外还有两个衙役跟着。 安安给自己人都加足了锦鲤加成，其他人也给了些照顾，保证所有人都不会空手而归。 这样的结果就是，赵家人这边先找到了一片果实累累的柿子林，红彤彤的柿子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时不时有麻雀飞过去啄食，打眼一看，跟一幅画似的。 这么多柿子，他们家自然是摘不完的，便喊了乡亲们一起过来。 不多时好些人的背筐就装满了，只好先送一批回去。 这柿子藏在地窖里，留着冬天做冻柿子非常好，或者直接做成柿饼子也很好吃。 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把这一片柿子林摘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就要留着喂鸟雀了。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陈九叔强制大家下山去，路上秦瑛又发现了一大片菌子。 乡亲们就没过去摘，赵家人摘了两大筐，分了周彧一筐。 路上秦瑛走得慢，时不时还能收一些草药。 周绮周绵没跟了来，留在家中做饭，这是与章瑾之说好了的，第二日就要换回来。 等众人回家的时候，饭菜早都做好了，虽然是简单的大锅乱炖，加二合面馒头，还有粟米汤，但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 第二日，周绮周绵跟着一同上山，理所当然跟赵家组队。 她们干不了力气活，就帮着采药、采蘑菇、装筐。 这一日，仍旧是赵家人发现了一片栗子林，夹杂着不少榛子、山核桃。 鉴于昨日收获颇丰，所以这一日乡亲们带了许多麻袋上来，所有的麻袋都装满了，便先送下山。 赵虎在林子边儿发现了一头狍子，正探头探脑看热闹，他追过去，狍子扭头便跑，跑了几步便停下来回头观望。 赵虎都乐了，慢慢悠悠走过去，趁着狍子不防备，一把抱住它脖子将之摔倒在地，用随身的麻绳拴住，牵了回来。 乡亲们羡慕得直流口水。 周绵不明白，悄悄问：“秦姐姐，这头鹿……” “我们这里管这种鹿叫狍子，”秦瑛轻声细语解释了一番狍子的特性，又说，“狍子肉很好吃的，从前没有闹旱灾的时候，乡亲们也会进山打猎，最容易猎到的就是狍子。 “我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山里见到狍子了。” 周绵了然点头，怪不得好些人都流口水了，这好几年了，大家都很少吃到荤腥啊。 陈九叔乐呵呵跟乡亲们说：“这是好事！狍子都是成群出现的，大家伙儿赶紧散开四处找找，万一还能找着呢？ “这只狍子是赵家的，咱不能打主意，再找着了，咱们就能分啦！” 乡亲们轰然叫好，各自结伴散开。 最终周彧和赵虎又各自捉到了一只狍子，便再没人有发现了。 赵大婶表示，自己家那只也拿出去跟乡亲们平分。 陈九叔忙道：“那哪能！别人都没出力，照理说是一点都不能分的，不过是仗着你们家仁义，咱就厚着脸皮了。” 乡亲们纷纷表示赞同。 赵大婶执意不肯，陈九叔只好说：“那就这样，先给你们家分半只狍子，剩下的两只半，咱屯子里平分，你们也来。” 赵大婶这才不说什么了，乡亲们也非常欢喜和感激。 还有人说，这样不是白占了周大人便宜？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得猎物 周彧摆手笑道：“我们也不会吃，我们就跟着屯子里一起分吧，分好了请赵大婶帮忙做。” 他们这两日上山也得了不少山货，已经觉得不虚此行了，何况与这些丰年都不怎么能吃到肉的人比，他们生不起与之相争的心思。 安安有点不太高兴，虽说如今屯子里人口不多，但这两只半狍子均分下来，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啊！ 眼珠一转，那不如引两头野猪过来？ 她拉了拉周彧的袖子，周彧便把她抱了起来，问：“是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安安趴在他耳边小声问：“周叔叔，要是有两头野猪，你们能打死不？” 周彧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看这帮村民，虽说这二年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也只精神头十足，还是瘦弱的。 他小声问安安：“你能想法子引野猪过来？我和徐侠倒是没问题，就是这么些人，说不定能拖后腿。” “那就想想办法嘛！”安安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要不，大家伙儿都吃不上几口肉。” 周彧便吩咐众人在此地挖几个陷阱，“便是今日没收获，他日路过说不定便有了。” 他便是不解释，乡亲们也会听命行事。 人多好干活，很快便挖好了几个陷阱，坑底插上削尖了的木头，坑上折了树枝做遮挡，再铺上落叶，看上去便与寻常地面没什么区别了。 收拾妥当了，周彧便招呼大家离开此地，“趁着天还早，可以再找一找有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把安安放下地，安安便主动去找秦瑛抱。 周彧和徐侠以及两个身手不错的衙役留在后面，等村民们走出一段路去，安安扭头冲着周彧笑了笑。 周彧吩咐道：“既然山里已经有了狍子，说不定还有其他野兽，咱们都提高警惕。” 其余众人应是。 徐侠忽然伏在地上听了听，一脸凝重地道：“大人，应该是被您说中了，似乎有沉重的奔跑声朝这边来了。” 周彧立刻传话给乡亲们，让大家赶紧寻找安全地点，最好是能上树躲避。 估摸着一刻钟的时间，便是陈九叔这样上点年纪的也被青壮扶着上了树，周彧才和徐侠等人分散开，迎着奔跑声越来越清晰的方向望去，都把随身的佩刀握在了手中。 不多时，便是最迟钝的人也能听到地面的震动了，大家的心都高高提了起来，这一听就是大家伙啊！ 又过了片刻，两头体型庞大的野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目测最少每头都得有三百斤往上。 乡亲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吸重一点，就能把野猪吸引过来。 然后大家就眼睁睁看着两头野猪接连掉进了陷阱里。 悬着的心不由落了下来，可这心还没等落到地，便看到野猪从陷阱里又爬了出来。 大家再次屏住了呼吸。 只是两只野猪并未嚣张多久，便再次落入陷阱。 那几个陷阱是个连环套。 乡亲们这回可不敢随便放心了，那野猪，凶的咧！ 大家都抱紧了自己栖身的树，按着怦怦乱跳的心脏，目不转睛盯着陷阱那头儿。 接连三次落入陷阱，野猪折腾得够呛，身上也布满了伤痕，鲜血淋漓的，受伤激发了凶性，嚎叫声接连不断。 只是再也没力气从陷阱中脱困了。 周彧一招手，带着徐侠和两名衙役近前，将野猪给解决掉，合力将之拖了上来，这才招呼乡亲们上前。 陈九叔一开口都在打颤：“乖乖……这么老大的野猪哇！快快快！这血腥气太重了，等会儿引了大虫或者狼过来可就糟了！ “赶紧准备杠子、绳子，抬着野猪下山！别的事，回了屯子再说！” 还是那句话，人多好干活，大家很快就把两只死透了的野猪穿上杠子，用麻绳捆好，抬着下山。 周彧几个仍然殿后，还把陷阱又重新布置了一下，才追上大部队。 回去的路上倒是平平安安的。 待回到桐树屯，天已擦黑，猎物就都摆在村中央，大家架起了火堆，树起了火把，照得周围通亮，连吃饭都顾不上了，要先把猎物分了，这么血刺呼啦留着，保不准会出啥事。 留守在屯子里的老弱也都赶了出来，瞧见这情景当真是又惊又喜，情绪波动最大的甚至都哭了。 陈九叔指派人先把野猪宰了称重，按人头分了，周彧这里先分了四只猪蹄和二斤板油。 刨除内脏啥的，两头野猪一共五百二十斤，桐树屯现住人口一共九十二人，除了本屯子原住民八十二人，剩下的就是周彧的人了。 因周彧坚持要和大家均分，所以便这么分的：每人共得五斤肉，多余出来的那部分全都给周彧。 一份份称好，用麻绳绑着，做好记号，然后大家抽签，抽到哪份是哪份，不许挑肥拣瘦。 白来的肉，有啥好挑的？乡亲们自动排队，谁领到哪一份算哪一份。 接下来就是狍子肉，三只狍子还都是活的，倒不着急分，今日累了一日，还受了惊吓，所有人都是又累又饿，所以三只狍子就暂时先养在赵家，大家先都散了。 周彧这边分了七十斤肉呢，再加上那些板油和猪蹄，十天半月都吃不完了。 乡亲们还主动给他们留的肥一点的。 章瑾之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哟，这几年可是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的肉了！” 周彧却有点发愁：“野猪肉太腥，做不好可不好吃。”别人可能不介意，毕竟能吃到荤腥已经非常不错了。 但他能不委屈自己的时候，还是不想委屈自己。 章瑾之让人把做好的晚饭给赵家送过去，一边笑着说：“这有什么可愁的？咱没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没办法，反正如今天凉了，这些肉放几天也不会坏，先用冷水镇着，明儿咱们问问赵大嫂或是秦姑娘就好了。” 他们住的院子也被扩建了，围墙都加高了不少，再想像从前那样隔墙便能与赵家人交谈是不可能了。 何况，已经这么晚了，也不合适。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买药人 次日一早，草草吃了早饭，乡亲们就集中在了陈九叔家门口，大家都表示能分到这么多野猪肉大家已经很知足了，狍子肉就不分了。 陈九叔满脸是笑：“嘿！大家伙儿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本来嘛，狍子谁也没出力，要是没猎到野猪，咱厚着脸皮分也就分了。 “如今已经厚着脸皮分了野猪肉——这野猪咱也没出力气不是？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可不能不知足！” 乡亲们都说：“是啊是啊，就是这个理儿！” 陈九叔便问：“今日还上山不？” 有人立刻说：“咱缓缓吧！我今儿这腿还是软的！”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咱得了这么多野猪肉，不得尝尝味儿？不年不节的的，好容易开回荤！” 陈九叔又问旁人，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他便把手一挥：“成！都回去收拾自己的肉吧！咱明儿再进山。” 亲自去同周彧说了此事，见周彧正着人把野猪肉往隔壁送，便多嘴问了问。 周彧道：“我们不会弄，请赵婶子和秦姑娘帮帮忙。” “野猪肉是不咋好吃，”陈九叔咂咂嘴，“味道腥，得多下调料才好吃。 “大人找瑛子可算找对人了，她会配调料，我老头子也正想跟她讨一点呢！” 周彧分到的肉比较多，一下子吃不完，秦瑛正在和赵大婶商量，先抹了盐和其他调料，做成熏腊，可以留着往后慢慢吃。 肥肉和板油先炼成油，能吃好一阵子呢。 剩下几斤肉，一半切了片和丝，可以用来做菜，另一半让赵虎剁成了肉馅，都加足了调料腌好，给周彧再送回去。 自己家这些也是这样处理的，因为有周家姐妹在，他们这边的肉也不少。 四只猪蹄是周彧指名要给两个妹妹吃的。 说是猪蹄，其实还有一节猪腿，根本就吃不完，所以三只蹄熏了，一只猪蹄现炖了。 至于狍子，也准备就这两日也宰了，不然等过阵子再杀，不馋人吗？ 那么大一只猪蹄，周家两姐妹撑死也吃不完，所以赵家人下筷子的时候也没客气，还给周彧送了一份。 当然光一部分猪蹄肉是不够的，秦瑛还炖了一大锅肉，配了凉拌菜。 章瑾之一边吃着一边感慨：“真没想到野猪肉也能这样好吃，就是不知道家养的猪能不能这么好吃。” 周彧点了点盘子里的菜：“野猪活动量大，肉就比较瘦一些，而且家猪一般一年就宰了，这野猪可能都有好几岁了，肉就比较柴。 “要不赵大婶和秦姑娘要炖那么久呢？ “从前家养的公猪肉也是不好吃的，有一股特别的腥臊味，公猪，除了种猪之外，小时候都骟掉，养大之后再吃就不会有腥膻气了。 “之前送来猪崽的时候，我问过陈九爷，他好似还不知道这个，所以我派人去外地寻了劁猪匠过来。” 章瑾之仔细想了想道：“是了，古书上有记载，劁猪之事古已有之，大概始于后汉？” 当天赵大婶就请了屯子里会宰杀的人过来帮忙把三只狍子也宰了，赵虎在旁边跟着学。 大部分肉都熏了，一小部分留着现吃。 帮忙的人得了二斤肉的馈赠，心满意足而去。 吃完肉就又该上山了，临行之时，秦瑛帮着把留着做菜的狍子肉都给切好，教给周家姊妹怎么腌制，怎么做。 两姊妹都认真听着，她俩刀工虽然不好，但做慢一些也还过得去。 这一日上山仍旧是满载而归，打到了三头狼，捉了几只兔子、几只野鸡，另有干果、菌子若干。 兔子先在兔场养着，等年前同该出栏的兔子一起拿出来给乡亲们平分；野鸡拿回去一起炖了大家分；干果、菌子之类也是要平分的。 三头狼因为只有周彧和徐侠出了力，照理说，该是都归了他们。 但周彧和徐侠都表示他们只要狼皮就好，狼肉乡亲们拿去分了就是。 赵家人不缺肉，就说也不要了，狼肉太柴了，想要做的好吃，必须得多加功夫多加油多加料，太费事。 待回到桐树屯，还没等进家门呢，秦瑛就看到周绮站在院门口等候。 周彧见妹妹脸上有点焦急之色，不免担心，忙快步上前，关切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在暗处留了护卫之人，村里一切平静，应该不会有歹人过来才是。 周绮摇摇头，给长兄行了礼，才望着秦瑛道：“秦姐姐，有人来找你买药材，说是等着急用呢。” “啊？”秦瑛十分意外，忙加快了脚步，问道，“什么人？药材拿走了没有？” “没有，”周绮摇摇头，“我知道这样的事马虎不得，所以让他们略等等。”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子，周彧因为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从周绮的讲述中，众人才知道，原来下午的时候便有人上山发现了秦瑛经营的那一片药田，跟留守村中的人一路打听着寻到了赵家，看到院子里晾晒的药材，便提出要买。 周绮因为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用，而且药材这东西，用对了能救人，用坏了能害人，岂可儿戏？ 所以便说这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做不了主。 又担心人家真的是要求药治病，误事便是延误病情，说不定就害人了，便跟对方说，药材主人天黑就能回来，让他们那时再来。 秦瑛笑着点头：“你做得很对！他要的是哪种药材？” 周绮指了过去：“就那些，他们说都想要。” 秦瑛一瞧，好几种药材呢，有名贵一些的，也有普通的，倒都是没什么毒性的好药。 周彧面上神色轻松下来，也看着妹妹笑：“做事谨慎一些是好事，做的不错！” 周绵听到动静迎了出来，一见大家都在，不免有些不安，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赵大婶笑着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哇，好香啊！我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众人也都说饿了。 周绵笑着说：“那你们赶紧放下东西先洗手吃饭吧，我去端菜！”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攀交情 还没等开饭，买药材的人就又来了，赵虎接待的人，因吃不准到底还是把秦瑛喊了过来。 来的是一对主仆，年轻的主人二十出头年纪，仆人三十上下，面容都十分和善。 做主人的主动介绍：“在下孙辰，途经此地，因家祖母犯了旧疾，急需几味药材，急切之间寻不到。 “本想上山采挖，无意中发现了一片药田，一番打听知道贵府有人懂得药理。 “不知能否将这些药材让给在下？药钱好说。” 说着从仆人手中拿过一封银子，双手往前一递，“若是不够，稍后必当弥补。” 周彧在隔壁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孙辰几眼，忽然问：“令祖父可是曾在太医院任院判的孙老先生？” 孙辰已经忙仔细打量周彧，不由大惊失色，深深作揖下去：“原来是周世子！不知世子尊驾在此，不曾拜望，死罪死罪！” 周彧轻轻一笑：“孙公子客气了！这里何曾有什么世子！我是这沁县的父母官。” 两人寒暄一番，孙辰说出自己一家原本是借道此处，要回原籍去，谁知路上祖母犯了旧疾，刚巧昔日配的药都吃完了，此地却买不到药材。 周彧叹了口气：“黑山范围内，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旱灾，持续了四年有余，百废待兴，怕是药铺里仅有的一些药，也卖出了天价。” 孙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所以他看到秦瑛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才会如获至宝。 秦瑛见他们是旧识，人家又是为了至亲求药，便说这些药材都奉送了。 孙辰赶忙摆手：“这些药材采来不易，哪里能白拿，还请姑娘收下，否则孙某真的无地自容了！” 周彧也笑道：“秦姑娘，你手里若是还有别的药材可以一并拿出来给孙公子看。 “孙老先生乃是杏林高手，孙公子雏凤清于老凤声，他们是识货的。” 孙辰赶忙谦逊几句。 秦瑛手里还真的攒了不少药材，叫着赵虎帮忙搬了出来，其中还有一株人参，就是个头不太大。 孙辰十分高兴，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双手递给赵虎，还说：“若是府上还有别的药材，我们也都收了，价钱方面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周彧趁势说道：“若是你们不急着赶路，可以在此地暂住一段时日，旱灾已经结束，此地风土人情都还不错。 “老夫人也正好可以调养调养身子，待来年春暖了再赶路也不迟。 “若是没有寻到合适的住处，我也可以帮忙。” “这个……”孙辰犹豫道，“这等事在下做不得主，还得回去问过祖父才行。” 周彧点点头，“那我派人送你们下山吧，天色不早，山路难行……” 等周彧将人送走了，赵虎呆呆看着手里的银票，“姐，一……一百两？咱的药材这样值钱？” 从前也不是没卖过药材，哪里收过这么多钱！ 秦瑛叹了口气：“八成人家还是看在周大人的面上多给了……” 人家之前的人情世故她不懂，但若是想借着自己家和周大人攀上关系，怕是错打了算盘。 “虎子，等吃了饭，你把银票给周大人送过去吧，怎么处置是周大人自己的事……” “什么我自己的事？”周彧走回来，刚巧只听了个话尾。 秦瑛便把自己的顾虑委婉说了一遍。 周彧哈哈笑道：“这个是秦姑娘多虑了！你是不知道如今这些好药有多稀缺！ “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了！尤其是你那一株野山参，虽然年份不高，品质却很好。 “方才孙公子也说了，他们进入黑山范围就再没遇到过好药了，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处理的非常好的药材。 “对于医者来说，没有药材，空有一身医术也只能望洋兴叹。 “你的药材给他们解了燃眉之急了，给你们多少银子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里面可没有我什么事。 “我家里原本在京城就属于富贵闲人那种，攀关系谁也不会找我家。 “我与这位孙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倒是因为给家中长辈看病，见过他家老爷子。 “彼此并无任何利益牵扯。 “但是孙老先生医术了得，这位孙公子尽得真传也是真的，若是沁县能留下他们，对咱们本地百姓乃是幸事，所以我才与他多聊了几句。” 他说得这样详细，倒弄得秦瑛有些不好意思。 赵虎抖了抖手里的银票：“周大人，那这个……我们就收了？” “嗯，收了！”周彧点头，“累了一天，你们赶紧吃饭去吧！”说罢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饭桌上，赵虎就兴冲冲把药材卖了很多钱的事说了。 一家人都很高兴，周绮周绵对明日上山又充满了期待。 因着每日上山，都是满载而归，整个桐树屯的氛围都十分轻快，到后来，甚至大家都想着留够了自家吃的一部分，剩下的拿去卖了换钱。 陈九叔来同周彧商量。 周彧略一思索便道：“这些山货拿出去倒也能卖不少钱，只是直接卖到底不划算，不如你们先简单处理一下？ “就比如干果什么的先炒熟，分几个口味，柿子都做成柿饼子。 “干果便是不都炒熟，最好也碾成粉，这样想做糕点的就能直接买去做了。 “销路不必愁，我让人去解决。” 陈九叔赶忙道谢，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这酬劳方面……我们可能给不了多少。” “这倒没什么，”周彧不在意地笑了笑，“以后上山打了野味分一点给我便好。” 陈九叔知道欠了周彧的人情，若不是自己找不到可靠的销路也不至于厚着脸皮来了。 从周彧这边出来之后，陈九叔便直接去了赵家，直接同秦瑛说：“瑛子，九爷有点事要求你。” 秦瑛吓了一跳：“九爷，有啥事您直说就是了，什么求不求的！” “就是，”赵大婶也说，“九叔，她一个小辈儿哪担得起哟！” 陈九叔呵呵笑了几声说：“瑛子是咱屯子里针线最好的一个，我那里还收着两张好皮子，这不是天快冷了么，我想麻烦瑛子给做两件衣裳。” 第一百五十章 谈报答 赵大婶立刻松了口气：“我当是啥事呢！九叔，这不就你老一句话的事儿嘛！咱现在就给你量尺寸，等会儿直接让虎子跟你回去拿皮子。 “天阴着，咱应该不上山了吧？有我打下手，一半天儿的，就能给你赶出来，不耽误过年穿！” 陈九叔摆了摆手：“不是给我做。我是想给周大人做。” 赵大婶和秦瑛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陈九叔叹了口气：“这不是咱从山上找了不少山货么！大伙儿都想着换了钱，攒点家底儿。 “要是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也就不说了，去镇上去县里，卖了就是。 “可这不是寻了好些回来么！你说大老远的，沉甸甸的，从咱屯子里背了出去，换不来几个钱不是白瞎？ “所以啊，我就去找了周大人拿主意……” 他把周彧应承的事也说了，道：“咱也不是那种占便宜没够的人，所以我就琢磨着，把我手里攒着的两块好皮子给周大人做了衣裳。 “我知道周大人出身好，未必看得上，可这已经是咱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赵大婶沉默一瞬，道：“九叔，您这皮子不是说要留着……”陪葬的吗？ 陈九叔晃晃脑袋：“此一时彼一时吧！这日子越来越好了，我少不得要多活几年，说不定等我闭眼的时候已经有更好的东西了呢！ “再说，周大人这样帮忙，咱不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报答，哪说得过去哟！” 赵大婶叹气：“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陈九叔便殷切望着秦瑛。 秦瑛哪能不答应，这又不是她私下做的事。 陈九叔高高兴兴叫着赵虎一起走了，不多时赵虎便提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里头是一张熊皮一张虎皮。 看他肩头有点白色，一进屋很快消失不见，肩头衣服却有些湿润，赵大婶一惊：“下雪了？” “嗯，”赵虎点点头，“是有点飘雪花，不知道能不能下大。” 赵大婶赶忙让他去给各屋烧炕，自己忙着去遮盖柴火垛，顺道看一看各处的禽畜。 秦瑛也跑去帮忙，被赵大婶撵着去接安安。 安安闲不住，去隔壁串门了。 等把安安接回来，地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 “哇！”安安两眼亮晶晶的，“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哦！” 虽说乡亲们看到下雪已经没有去年那般激动了，却也是高兴的。家家户户都商量着要吃点好吃的。 陈九叔把周彧的意思都传达出去，好些人便顶风冒雪去陈九叔家商量这事。 说来说去，最后又说到了秦瑛头上，有人说：“去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尝过了，还是瑛子做的炒货最好吃。 “咱种的蘑菇不是已经收了两茬了？咱自己又吃不完，要我说，咱跟瑛子学一学，把蘑菇也和炒货一起做好拿去卖，还能多得几个钱。” 众人都说有道理，陈九叔便道：“你们说的没错，咱好容易求周大人一回，兴许来年就没这个机会了。 “这人情欠大了，所以我把自己藏的皮子拿出来烦瑛子给周大人做两件衣裳。 “怕是做炒货这事儿她腾不出手来，咱得自己干。” 有村民立刻说：“九叔您这话说的！咱就是不会还不会学啊？哪能事事都让瑛子来干呢！” 陈九叔挺欣慰的，“咱丑话说在前头，十根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有聪明的就有那不怎么聪明的，咱不聪明咋整？咱多干点，比别人勤快点不就补上了吗？ “咱可不兴跟这个比跟那个比的，咱要跟自己个儿比，今年是不是比去年过得好了？明年是不是比今年要更好？ “眼睛总是瞅着别人，就干不好自己的这一摊子事儿了！ “再说了，笨人跟聪明人比聪明劲儿，胖子跟瘦杆子比力气，那咋比哟！ “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一辈子都活不明白，日子就红火不起来！” 村民们都低头仔细琢磨着，很快就有人大声说：“九叔，你老说的是！咱听你的！” “对对对，九爷，咱谁也不比，就比自己个儿！” 陈九叔就更满意了，“成，这事儿先这么说定了，我去和瑛子商量。 “我跟你们说，也就是人家瑛子厚道，有点啥从来也不藏着掖着。 “这要放在外头，人家这叫自己的手艺、自己吃饭的本事，除了亲儿子，或者是给自己养老的徒弟，是谁都不教的！ “所以，咱得记瑛子这份情！ “他们家如今四口子人，虎子虽然大了，却也还算不上是个壮劳力，往后有啥要干的活，咱都给搭把手。” 有村民道：“瞧九叔说的，咱哪是那忘本的人啊！” “就是，咱又不傻！” 众人都笑了起来。 “行了，都滚吧！”陈九叔笑骂，“往后好好干，咱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然后他就顶上大草帽，拄着拐杖，慢悠悠去了赵家。 赵家院门开着，赵虎正在院子里给鸡舍、兔舍、羊圈的棚子扫雪。 其余地方的雪都没动。 陈九叔笑道：“虎子，咋这么勤快呢？你早早扫雪干啥？这雪还不知道啥时候停呢。” “九爷！”赵虎停下来打招呼，笑呵呵说，“这不是怕雪太厚了把棚顶压塌吗？这会儿又没啥事，就扫扫呗！ “你老咋想起来过来了？快进屋！”说着把扫帚一扔，过来搀扶。 陈九叔跟着他进了前院的堂屋。 前院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东屋是睡房，西屋是用来待客的，虽然盘着炕，还有火墙，暖和得很。 赵虎在廊檐下给陈九叔把身上的雪掸掉，掀开厚厚的草帘子，送他进堂屋，才帮着摘了斗笠，拿到门外磕雪，进屋后挂在门后。 陈九叔打量了一下堂屋，门上留了窗格，糊着簇新的窗纸，屋子里倒不黑。 山墙上有壁龛，里头供着财神，左右贴着红纸对联，他也不咋识字，不知道写的是啥。 山墙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两把圈椅。 进屋左手边有两眼灶，右手边砌了个炉子，也可以用来烧水煮汤。 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逢瑞雪 赵虎请着陈九叔进西屋上炕坐，自己去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核桃浆，笑问：“九爷，你老肯定有啥事吧？指定不是找我，是找我姐吧？” “你小子！”陈九叔指着他笑，“鬼机灵！是，我是来找你姐的，她在家不？” “在呢在呢，”赵虎站了起来，“你老先喝水，我去喊她。” 不多时秦瑛和赵大婶就一起跟着赵虎过来了，秦瑛还提了个篮子，上头扣着盖儿。 陈九叔笑呵呵同赵大婶说：“侄媳妇，你家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亏你养了个好闺女！” “那可不么！”赵大婶笑得合不拢嘴，“谁有我这么有眼光！” “九爷，您吃糕，”秦瑛打开篮子，把蒸糕放在桌上，“刚出锅的，还热乎着。” 陈九叔也不客气，拿起糕来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哟，甜的，这加了不少糖吧？” 赵大婶忙说：“好吃您等会儿拿点回去吃，这个软和，多吃点也不怕。” 吃完糕，喝了核桃浆，陈九叔才说：“我过来呢，是有事要求瑛子。” 便把来意仔细说了。 赵大婶没表态，看着秦瑛。 秦瑛笑道：“九爷，这是好事，我哪能不答应？您挑人过来吧，我手把手教，调料也不是问题，今年山里好东西多，我们攒了不少呢，管够。 “等开春儿，我还能领着人去山上找一找，大家都攒一点。 “旱灾过去了，咱山上的物产只会越来越好……” 陈九叔砸吧砸吧嘴：“咱这山可真是宝山，原先还以为大部分树都枯死了，谁承想进山一趟还能有这么老些收获！ “不瞒你们说，我跟着进山，就是为了找点菌子啥的，下了雨糟烂木头上就爱长蘑菇。 “谁能知道还能看到那么多活着的树！要不是亲眼看见，谁敢信呐！” 赵大婶忙说：“要我说，还是九叔你老人家有远见，虽说咱是找到了不少活着的树，但死了的毕竟是大头儿，要不是你老带着乡亲们种树，往后是啥光景还真不好说呢！ “咱种的那些树再有二年也能结果子了，到时候咱就不用进深山里去了。 “唉，这几回进山，听见狼嚎，怪瘆人的，要不是咱人多，谁还敢去哟！” 陈九叔不住点头：“说的也是，往后啊，我瞧着，咱还是得多种树，多种果木树。 “咱通往外头的路一点点修起来了，往后咱树上结的果子就能背出去卖了，多少能换点油盐钱不是？ “树多了，总得修剪，枝枝叉叉的就是好柴火！怎么算怎么划算！ “就是这果木树……光是柿子枣子啥的，怕是不行，还得同周大人商量商量能不能给咱踅摸点好的果木树。 “这事儿倒也不急，咱总不能让周大人出力又出钱，我琢磨着，大家凑一凑钱，开春儿先买一批，等见到收益了，再多买。 “枣子树结果快，咱先多种点枣子，大不了往后砍了再种别的呗！ “枣子弄好了，也能赚不少钱呢吧？” 秦瑛点头：“就是直接卖不怎么赚钱，咱还可以把做成蜜枣、去了核做成脆枣片、枣糕啥的，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是有的。” “对对对！”陈九叔乐得直拍大腿，“要么说还得读书呢！咱瑛子这脑筋就是好使！ “瑛子，你有啥好点子，都跟九爷说，放心，九爷不白用你！” “九爷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秦瑛微笑道，“我也是桐树屯的人，给屯子里出力是该当的。” 陈九叔点点头，“别的话九爷就不多说了，咱事儿上见真章吧。我不多坐了，乡亲们还等我的回信儿呢。我瞅瞅你们的蘑菇棚就回了。” 正房边上搭了一溜儿暖棚，比正房低矮一些，是扩大版的蘑菇房。 如今有了新房就不在住人的屋子里养蘑菇了，之前那是没办法。 住人的屋子里养蘑菇，潮气太大，人住久了身上会不舒服。 陈九叔看着棚里一排排整齐的架子，以及上头一簇簇肥硕的蘑菇，笑得合不拢嘴，“侄媳妇，你家这么多蘑菇……咋打算的？” “是想着卖一部分的，”赵大婶说，“俺们自己家肯定是吃不完的，就是做成干蘑菇……那又能用多少？ “所以俺们一家子就商量着，拿出去卖一部分，给家里添个针头线脑的也不赖呀！ “就是吧，你老说，咱这里十里八村的都学会种蘑菇了，咱这也卖不出去呀！ “瑛子说，可以一部分直接晒干了，一部分要么做成蘑菇酱，要么做成各种口味的蘑菇干。这几天正琢磨配方呢。 “九叔这么问，是有啥想法？” “我能有啥想法？”陈九叔笑着摇摇头，“我这个老菜帮子，头脑也不好使了，还是得看他们年轻人的！ “你瞧瞧，瑛子这脑筋！一般人哪能想到这些！ “就是我琢磨着，这做蘑菇酱得费不少油吧？ “你家种了那么老些油菜，不愁没油用，屯子里其他人家可就难了，所以这赚钱的道道儿就摆在这儿，你们走得成，换了别人家就走不成了！ “唉，也是我瞎操心！眼下这山货的事儿能解决了，乡亲们就能松泛不少。 “再往后……再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我这糟老头子活着一天，能多帮着操操心，哪天我腿儿一蹬，就管不到啦！” 赵大婶忙道：“九叔说的这是啥话！你老长命百岁！” 陈九叔哈哈笑，又说了几句闲话，告辞离开。 别人家可没有赵家这样大的魄力，能单独盖出来种蘑菇的地方，种出来的蘑菇不管品质怎样，够自己家吃就不赖了，根本就分不出多余的去做别的。 雪越下越大，赵大婶不放心陈九叔一个人回去，这么大岁数了，要是摔一跤是会要命的，赶紧叫赵虎扶着送回去，顺便帮忙把院子里房顶上的雪清一清。 后院传来安安和周绮周绵玩闹的声音，雪下大了，对于小孩子来说，正是玩耍的好时机。 秦瑛回去继续做糕点，赵大婶帮忙打下手。 安安跑回屋子里，拉着秦瑛的手直晃：“娘，你快去看看我们堆的雪人，可漂亮啦！”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想法 如今家里宽敞，足够一个人一个屋的，但如今赵家的女人们还是睡在一个屋里，只是秦瑛和安安都有独立的书房了。 安安先睡着了。 赵大婶就着油灯纳鞋底，一边跟秦瑛笑呵呵说：“我还怕这仨玩儿疯了着凉发烧，瞧这样子是不会了。” 安安和周家姐妹在外面玩，冻得脸蛋儿通红，直流清鼻涕，摘了头上的帽子，头发上在腾腾冒着热气。 所以后来赵大婶和秦瑛不让她们再出去玩了，还按着头让每人喝了一大碗姜汤。 秦瑛也笑：“安安这么大的孩子，现在咱屯子里就她一个，是挺孤单的。 “周姑娘们肯陪着她玩，其实挺难得的。孩子开心，比什么都强。” 说了几句话，怕赵大婶伤眼睛，秦瑛就催着她睡下。 娘儿两个一时睡不着，就开始说闲话，秦瑛说：“娘，我心里有个想法，盘算了挺长时间了，就是下不定决心。” 赵大婶“嗐”了一声，“咱娘儿俩，有啥不能说的？” 秦瑛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娘，我想去镇上或者县里盘个铺子……我听章先生说，现在铺面都很便宜。 “闹饥荒的时候，很多铺子都成了没主儿的，如今归县衙管理，就是破败一些。” 赵大婶先沉默了片刻，然后问：“瑛子，你盘铺子准备做什么了？” “今儿陈九爷过来这一趟，我又想了很多，”秦瑛慢慢说道，即便是在黑暗当中，一双眸子也熠熠生辉，“咱山里不缺东西，缺的是销路。 “如果咱能在外头有个铺子，那这些产出就不愁卖不出去了。 “咱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价格又不贵，好些东西都是禁得住放的，肯定受欢迎。 “虽说如今有周大人在，整个沁县都在慢慢好转，可是这缺粮食的事儿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彻底解决了的。 “咱手里好些东西都可以掺在粮食里吃啊，这就能省下来不少粮食。 “而那些有钱人家，山珍海味吃腻了，也想要野味换换口味呀！” 赵大婶听得不住点头：“你这想法倒是挺好……” “娘，”秦瑛又笑道，“其实就是不自己做买卖，咱手里有钱，多买几个铺面租出去也是好的。 “县里情况一天天好转，做买卖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只要有铺面就不愁租不出去。 “而且，现在买价钱合适，等过几年，价钱涨起来，咱转手一卖也能赚不少钱呢！ “主要是吧，我是觉得，咱不该一辈子窝在这山村里。 “虎子跟着周大人学了不少本事，若是往后还是要回来土里刨食，山里踅摸，不是白瞎了？ “往后若是虎子不能跟着周大人办差，做个大掌柜不也挺好？ “还有咱安安，这是咱家的小宝贝儿，咱也不该让她一辈子窝在山里。 “她是现在还小，一心惦记着玩儿，再长一两岁，就该好好学本事了。 “娘啊，不是我瞧不上山里人，但是您自己说，要是咱家安安将来要嫁一个山里汉子，您乐意不？” 赵大婶想也不想就说：“那当然不乐意啦！” 秦瑛就笑：“是啊，但在山里咱给不了安安更好的生活，也给安安挑不到称心如意的小女婿。 “不瞒您说，去县城还只是第一步，将来咱还要去更远更好的地方。 “只有增长了见识，才不会目光短浅。 “咱虎子也得出去学本领，您瞧着如今他跟周大人出去几趟涨了不少本事吧？ “若是他再去别的行当学一学，跟如今就又不一样了！ “将来娶的媳妇也不会是只盯着碗里有没有肉的那种人，而是能给他有力支撑，能陪着他一路向上的人。 “往后虎子的闺女儿子也会更有出息！” 赵大婶的心热乎乎的，“瑛子，你是个有见识的，娘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 “虎子那你不用愁，他比我还听你的呢！” 秦瑛又笑了，感觉十分轻松，重新躺回去，说：“娘，我现在就是有这么个大致的想法。 “如今还不算太平，我也没打算，把咱家立刻就搬出去，再等一二年，稳当下来，咱再说搬家的事。 “我是想着，趁如今价钱合适，先把铺子盘下来。” 赵大婶忙说：“咱又不懂这个，会不会让人给蒙了？” “那不能！”秦瑛忍不住笑，“娘，咱跟周大人相熟，该求人的时候就求人，往后咱好好报答也就是了。 “咱又不用周大人出钱，只帮着咱牵牵线，镇镇场子就成了。 “就只一样，铺子盘下来还得好好修整，花费就少不了。” 赵大婶心中不安：“那……咱手头的钱能够使？” “那肯定能！”秦瑛十分笃定，“咱现在不还有好些水晶呢？这个一转手，就不用愁了，还能有剩余。 “就只一样，娘，往后的事不好说，但暂时来说，这些事还是只咱俩知道就好了，就连虎子那，也等等再告诉他。” “我知道我知道，”赵大婶忙道，“娘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秦瑛就不再多说了，“快睡吧，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不过下了雪怕是就不能进山了吧？我明儿去章先生那探探消息，若是能不惊动周大人就把事情办好是最好的。” 安安在黑暗中叽里咕噜转动着眼珠子，若是娘亲有这个想法可就太好了！她一定会帮着娘亲成为大周首富，啊不对，是天下首富！ 次日早饭过后，秦瑛便牵着安安去寻了章瑾之。 章瑾之还以为她是有什么问题要问自己，忙停了手中的笔，让她坐下，温声道：“之前没时间看书，这是看了一宿？” “那倒没有，”秦瑛笑着摇头，“是我有点事情想求先生帮忙。”慢慢把来意说了。 章瑾之呵呵笑道：“你这可就找错人了！我就是个整日埋首于故纸堆中的老东西，哪里懂得这个！ “不过也不用愁，大人手下有个姓丁的师爷，对这些非常在行。 “我可以牵线介绍你们认识，不过这事儿吧，稳妥起见，还是得跟大人通个气儿。”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帮忙 秦瑛忙道：“正是这个理，只是我不好直接找到大人跟前去，还请先生帮帮忙。” “这没问题，”章瑾之看秦瑛就跟看自己的弟子一样，十分温和慈爱，“你是先回去等消息还是在这里略等等？” 安安先道：“我去找周叔叔玩儿啦！”蹬蹬蹬跑了出去。 章瑾之捋着胡子笑：“这回都不用我先去通报了，那咱就直接到大人跟前去？” 秦瑛恭顺道：“听您的。” 周彧今日真没什么事，他有点伤风，见安安来了，还不敢让她靠近，只远远与她闲聊。 见秦瑛过来，忙说：“秦姑娘，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怕给安安过了病气，你跟她解释一下。” 安安正为这个生气呢，两腮鼓鼓的，扭着头不与周彧对视。 秦瑛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赶紧把安安抱起来，小声安抚了一番。 安安把下巴搁在秦瑛肩头，不吭声，笑话，本统是个小小的风寒感冒就能撂倒的人吗？ 章瑾之起了个头，秦瑛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周彧点点头：“这事儿好办。我给丁师爷写封信，不过铺面的选址、大小，这个不好由人代劳吧？你是不是亲自过去瞧一瞧？” “如果可以，当然是最好的，”秦瑛忙道，“就是怕路上不安全，而且，我也真的不懂行。” 周彧点点头，“那这样，绮儿两姐妹来了这么久，也没去县城逛过，这不是才下了雪，也没什么事可做，我带她们去县里逛逛，秦姑娘若有空的话，可以陪她们一起去。 “不懂没关系，可以多走两家牙行，或者多问问丁师爷。” 秦瑛赶忙道谢，很快退了出来，能得到这么多照顾她已经很感激了。 周彧让徐侠和章瑾之帮忙送一送，他这阵儿是真的有点精神不济。 路上秦瑛就问了问周彧的症状。 徐侠眼睛一亮：“哦，对哦！秦姑娘也懂药理，你那里还有不少药材呢！其实我们大人也懂一些，就是手里没药。 “而且，他老是觉得自己身强体壮，有点小毛病扛一扛就过去了。” 秦瑛不好评论，只说：“徐小哥不如跟我过去一趟？我把药熬好了，你顺便就能带回来了。 “我们昨日还试验着做了几样糕点，也送来与大人尝尝，请大人别嫌弃粗陋。” 徐侠便跟着去了隔壁，回来的时候不光把药带了回来，还多带了不少糕点，都是一份一份分好的。 周彧是真不爱吃药，但徐侠强调这是秦姑娘自己抓药配的，药方也带回来了。 周彧盯着药方看了一会儿，便把药喝了。 徐侠又把糕点拿上来，“这是秦姑娘做的，用的就是今年新采回来的干果。” 栗子糕、果仁酥……都做成了不同的形状。 光是从外观上，就让人想尝一尝。 徐侠忍不住夸赞：“没想到虎子手也挺巧的，秦姑娘画出来图样，他就照着做出来模具了。 “听赵婶子说，他们蒸馒头也准备用模具呢！” 周彧拈了一块栗子糕吃，入口绵软，清甜不腻，顺口问道：“他们的糖够用？” “应该是不够吧？”徐侠也不确定，“我过去的时候，赵婶子正在做麦芽糖，还说也就是今年夏收大丰收，不然她可舍不得做。” 没过多久，安安就哒哒哒跑了过来，熟练地爬上炕，坐在周彧对面，手肘放在炕桌上，两只小胖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好吃不？” 不知是否药物真的起了作用，周彧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十分郑重地点头：“好吃。”他知道安安问的是徐侠带回来的点心。 “那当然啦！”安安晃晃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蕴满了笑意，头上丫髻上戴着的红绒球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更给她增添了几分灵动，“那是我娘亲手做哒！” 周彧面上也不由浮上笑意，轻声道：“嗯，你娘一直都是心灵手巧的。” “嘿嘿，”安安用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叫啥？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周彧笑容加深，却顺着她点了头：“对，咱俩英雄所见略同。” 安安就更高兴了，“周叔叔，以你的眼光来看，若是我娘这手艺拿出去卖，会愁销路不？” “嗯？”周彧眉头微微一簇，“怎么会这样问？” “我娘想去县里买铺面，”安安毫不犹豫就把秦瑛的打算说了，娘亲和姥姥商量的时候她根本就没睡着哟！“之前不是我娘也和你说过了吗？ “我是想着，我娘若是能亲自经营其中一个，是不是更好？” 周彧认真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些事你同你娘商量过了没有？” “还没有哇！”安安苦恼地一摊手，“这不是他们都担心现在外头还不够太平嘛！ “我是想着，凡事都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就算是开铺子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做成的事。 “尤其是做点心铺子，那不得好吃、好看，才能卖得好？ “我娘完全可以先留出一两年的时间来研究种类，琢磨模具之类呀！” 周彧忍不住屈指在安安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真是个小人精！都能想到这些问题了！” “嘿嘿！”安安呲着小米牙笑，“这个道理很简单啊！好吃又好看，别人才喜欢吃嘛，喜欢吃不就得买？买的人多了不就是卖得好？” 周彧点头，笑道：“放心吧，你娘既然跟我说了，我必然帮她办好这件事。 “如今县城里也十分萧条，即便是地段好的铺子价钱也不高。 “凭你们现在手里的钱，连一条街都买得起了。 “而且有我在，便不会有人去闹事，你们可以放心经营。” 安安十分满意：“这样我就放心啦！” “你这个小鬼头！”周彧又弹了她一下，“你这是对我不放心呀！” “那倒不是！”安安连连摆手，“周叔叔，你是知道的，我娘这个人吧，不喜欢欠人情，欠了你的总想着在别的地方给你还上。 “她有什么困难也总喜欢自己解决，但毕竟好些事情是她解决不了的呀！ “所以，只好我这个当闺女的替她多操点心喽！”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逛县城 周彧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点着安安：“你呀！简直成精了！放心好了，将来那些铺子除了你们留下自用的，我都会安排人挂在牙行。 “牙行的人知道是我叫人送去的，定然会格外重视，不是可靠的人不会给你们经租出去。 “另外，既然准备在县城里开铺子，就需要有个落脚地，我再帮你们寻一个合适的宅院。” 眼见安安眼珠不错地盯着自己，便又补充：“保证离县衙不远，出入方便，房屋也足够敞亮。” “哇！”安安站起来，小跑到周彧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他轻轻晃了晃，“周叔叔，你可太好了！简直就是神仙叔叔哇！” 虽然这词儿从没听过，但怎么就那么顺耳呢！周彧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安安就挨着他坐下。 周彧忙推了推小女娃，“你离我远一些，别给你过了病气。” “我才不怕！”安安晃晃脑袋，“我可是百毒不侵的哟！” 周彧脸色微微一变，坐直了身子，侧耳听听，小声训斥道：“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对你来说，就是个潜在的危险！” “放心吧！”安安浑不在意，“我会很平安的哟！” 周彧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安安，你是个神奇的孩子，我们这些与你亲近的人都在刻意隐藏你的特异之处，就是为了保你安全。 “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些才好，不要在外人面前展露你的不寻常之处。” 虽然安安自己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收到这样的关心，还是令人心里暖暖的，所以也就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周彧以为她说完这些就该走了，谁知道小家伙磨磨蹭蹭还不肯走，便耐心问：“还有什么问题？” 安安对了对手指，“周叔叔，你会不会觉得我得寸进尺啊？” “没有的事，”周彧摸了摸她的头，“不要说你帮我解决了很多麻烦，就说咱们的私交，你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说吧，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我帮忙？” “嗯，”安安这就没什么顾虑了，直接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娘根本就没有经商的经验，更不要说我姥姥和舅舅了。 “如今我家里，我娘就是主心骨哇！ “若是我娘也没主意了，别人岂不是就更慌了？ “我娘就是留下自己经营的铺子，也不可能真的就自己去管。 “可她手里没人啊！不管是掌柜还是账房、伙计，只要找不好，就可能是坑人的，所以我想拜托周叔叔帮忙找一找可靠的人了。” 周彧笑了，“这也是小事！这几年丢了活计的人不少，只要给得起工钱，都好说。 “人品方面，我也会派人好好考察的。 “另外，如果你们真的要开点心铺，我再帮你们找一找点心师傅，你娘这里不应该被琐事绊住手脚。 “若是点心师傅那里花样翻新不足，或是口味方面有些欠缺，倒是可以随时提点。” “哇！”安安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周叔叔我好喜欢你哦！将来谁做了你的媳妇，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媳妇！” 周彧眼神闪了闪：“那……将来谁有福气做了你的父亲，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安安心中一动，凑近周彧，小声说：“周叔叔，你说姓郭的那个人回来，我娘还愿意跟他过吗？” 周彧脸色微微一沉，他并不了解郭温的真实为人，倒不好轻易评判，但私心里讲，他很抗拒想到这个人，根据从陈九叔那里打听到的只言片语，此人人品存疑。 那么好的秦姑娘，不该被这样的人耽误。 见他久久不语，安安狡黠地笑了一下，爬下炕，穿好鞋子，打了声招呼就哒哒哒跑走了。 周彧心情却有些烦乱，他的消息算是灵通的，郭温如今在九皇子麾下某军中，如今是个百夫长。 但具体的情况还不甚了解。 刚巧徐侠进来添茶水，周彧便吩咐他去查一查郭温，“不要大张旗鼓。” 徐侠领命，其实从日常的蛛丝马迹就可以看出，大人对秦姑娘动心了，但大人这个人向来内敛含蓄，秦姑娘又是个戒心重的，这俩人要走到一起还真不容易。 更何况这两人在身份上还差着不少…… 又隔了几日，周彧腾出空来，带着两个妹妹以及赵家人一同去了县城。 桐树屯知道的人不少，但也没人多想，都知道两位周姑娘跟赵大婶和秦瑛关系好，而周彧又十分疼爱安安。 更何况又不是单独出行，周彧的随从带了不少。 因下过雪，路上不是很好走，中途还寻了个村子借宿了一宿。 第二日的黄昏才抵达县城。 周彧直接领着众人进了个小宅子。 宅子分前后院，都是正房三间，后院有两间西厢房是做厨房和膳堂用的。 周彧也坦诚，直接说：“这是我在县城里的私宅，今日晚了，不方便寻合适的歇宿之处，大家先在这里凑合凑合吧。” 赵大婶忙道谢，这条件已经很好了，房间都是打扫干净的，他们来的时候，屋子里都已经烧好火了，暖烘烘的。 厨房里也有烧好的热水，面盆里有发好的面，还有准备妥当的肉和菜，他们想吃什么都是方便的。 赵大婶和秦瑛都是劳碌惯了的人，并不觉得疲惫，当下便洗手进厨房，蒸了一大锅馒头，又做了个大乱炖，打了个蛋花汤。 前院里，周彧和赵虎也已经安顿妥当。 大家都去膳堂吃了饭，便各自歇下。 次日，周彧亲自领着众人在县城里逛了逛。 这座古老的沁县县城并不大，一个上午也就逛完了。 怕大家都累了，所以午饭就没回去吃，而是挑了一家饭馆，这饭馆也是灾后才开始营业的，买卖并不好，都没雇伙计，大堂里就是一个掌柜跑前跑后。 饭菜味道倒还不错。 周彧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的沁县说是百废待兴也不过分，所以若是有人想为沁县复兴出一份力，我是会大力扶持的。” 又特意问秦瑛：“秦姑娘可有看中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手笔 秦瑛的确看好了几间铺子，但还没拿定主意：“还是像大人说的那样，先去牙行转转再说吧。” “嗯，”周彧点头，“不过做牙行买卖的，都十分能说会道，有一分优点他能夸张到十分，有十分不好也能给你缩减到微不足道。 “与他们打交道，可要打足精神，特别谨慎才行。” 秦瑛忙答应：“是，我知道了。” 周彧扭头看徐侠，徐侠忙道：“我与丁师爷已经说好了，他明日辰中便会过来。” 周彧很满意，低头继续吃饭。 安安有人照顾，所以最先吃完，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歪着脑袋对秦瑛说：“娘亲，你就听我的，把东大街整个儿买下来就好了，我保你发财！” 大家都笑了起来。 秦瑛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嘴，才笑道：“你这口气倒是不小，只是没考虑你娘的荷包够不够鼓啊！” “咋啦不够？”安安撅了撅嘴，看向周彧，“周叔叔说了，现在房子都可便宜可便宜了！” 周彧顺势说道：“确实是我说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有多少钱，但大概有个数，买下一条街不是问题，不过东大街那边就算了。 “紧邻东大街那条稍小的街道，名叫东三街，诨名粮油一条街，这边铺子比较集中，原先做粮油买卖的比较多。 “也有一间银楼，两间小饭馆，一个茶馆，一个布庄，两个杂货店，就是店面都不算大。 “我个人认为盘下这里比较合适，便是将两间较小的铺面打通成一间较大的铺面，花费也不会太大。 “另外，南二街也不错，情况与东三街差不多，而且这两条街都距离县衙不太远。 “当然，怎么选还得你们自己衡量，也不是非要那么大手笔，盘下一整条街。” 徐侠突然插话道：“孙老太医如今就住在东三街的来福客栈，他们家相中了东三街原来的一家医馆。” 秦瑛苦笑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手笔！” 饭后，天色不早，大家都回去休息了，逛这么久也怪累的。 等丁师爷到位之后，众人又一同去了牙行。 县城里一共就两家牙行，一家侧重房屋买卖租赁，另一家则侧重奴婢买卖、脚力买卖租赁，也因为这几年的灾荒，生意特别不景气。 一见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不管掌柜还是伙计都热情得不得了。 丁师爷为人精明干练，能言善辩，几个回合下来便把牙行里所有的房源信息摸了个遍。 中午在外头吃了饭，回到宅子里，丁师爷便拿出一本账：“诸位，这是县衙里整理好的县城房屋情况，好些都是没在牙行登记的。” 秦瑛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记录果真是周彧所说的那两条街的铺子更多些。 丁师爷道：“如果你们要买铺面的话，我的建议就是从东三街和南二街里面选，这两条街大部分铺面都已经是无主的了，即便是有主的，要价也不高。” 安安跳起来问：“丁爷爷，请问买下一整条街的费用大概是多少？” “啊？”丁师爷一愣，旋即看向在场的几个大人，“是……是真的吗？” 秦瑛想拦一拦，赔笑道：“这孩子口无遮拦的……” 安安灵活地躲开，大声道：“是真的！是真的！丁爷爷你快说一条街多少钱！” 赵虎伸手把她捞进怀里，就想捂嘴：“小祖宗哎！你咋啥话都敢说！” 赵大婶也赶忙帮着找补：“是啊是啊丁师爷，这娃娃被我们惯坏了……” “丁师爷，”周彧虚虚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你如实说吧。” “哦哦，”丁师爷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活动了一下不太灵活的眼珠子，咽了口唾沫，才接着说，“东三街算下来要三千六百两，南二街稍微便宜一点，三千四百两。” 赵大婶和赵虎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老天奶呀！这是多大的数呀！ 周彧看向秦瑛，问她：“秦姑娘觉得怎样？放在旱灾之前，翻个倍也买不下来。” 秦瑛低头思量半晌，把心一横，抬头道：“行，我买了！” “瑛子！” “姐！” 赵大婶母子异口同声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安安则拍着手叫好：“娘亲威武！” 秦瑛先冲周彧和丁师爷点点头，歉意地道：“请先等一等。”起身拉着赵大婶和赵虎去了别的屋。 赵大婶急得满头是汗：“瑛子，你咋……你咋这么虎呢！三千多两啊！那可不是小数啊！ “这也是咱突然发了财，要不然，攒几辈子也攒不下！” 赵虎也跟着点头：“是啊姐，一条街呢！咱买下来干啥？咱可不会做买卖啊！” 秦瑛忙安抚：“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第一，周大人不是说过一回了，现在买房子非常合适。 “第二咱手里的确有这个钱，就算是买了一条街，手里还能剩下不少。 “第三，就算咱自己不会经营也没关系，租出去也能收不少钱。而且不会可以学呀，咱往后总归是要离开屯子的。 “县城只会是咱走出大山的第一步，往后咱还要去更远更好的地方呢！” “乖乖！”赵大婶直咋舌，“瑛子，你可真敢想啊！你说租出去，租给谁？咱虽然到县城时间不长，可也看得出来，县城里人也不是那么多。 “看样子也不像是特别有钱的，人家干啥要租铺子？做买卖就得在人多的地方，都没人在街上逛，谁去买东西呀！” 赵虎连连附和。 秦瑛耐心道：“娘，虎子，这都是暂时的，有周大人在，沁县早晚会复苏的。 “咱们现在先把铺子买下来，慢慢修整，等过个一年半载，咱修整好了，周大人也把能租房的人引过来了。 “听章先生说，外头的战乱也要结束了，太平日子很快就要到来。 “你们看着街上的人都没钱，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需要花钱买？再没钱也得想法子置办啊！ “那咱要是开一个杂货铺，能没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条街 “还有呢，”秦瑛又说，“咱家里养的兔子，种的蘑菇，若是拿出去卖，中间转几道手，咱能赚到的钱只是小头。 “若是放在咱自己的铺子里呢？是不是赚到的钱都是咱自己的？ “还有药材，咱山上找到的药材种类可不少，还有好些都是稀罕物。 “前儿咱不是遇到了买药材的人？那位是太医院老太医的孙子，能进太医院的人，可以说是全天下医术最好的一批人了。 “找他们看病的人还都是达官显贵，一般人都请不动他们。 “而他们需要的药材不说量大量小了，要求的品质肯定非同一般。 “别人满足不了，咱能满足啊！ “不瞒你们说，我在药田里种的药材就都是些贵重药材，在别处很难寻到的。 “要么人家老太医为啥非要打发孙子去咱屯子里寻咱呢？ “我听周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把孙老太医留下来，这位老太医一旦留下来，你们说，来求他医治的人是不是要来这边？ “达官显贵出门前呼后拥的，不需要住宿、吃喝？那咱的铺子若是做了旅店或者饭馆子，是不是就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啦，咱也不能全指望着这些人，咱饭馆子里的饭菜若是口味独特，经营有道，也不怕没有食客。 “再有就是粮店，民以食为天，什么年月粮食都不愁卖。 “别人不知道，你们该清楚，咱家的粮食富裕了不少，而且论产量，别说桐树屯了，十里八乡都没人能跟咱家比。 “粮食总归是新的才好吃，问题是咱当年的新粮根本就吃不完，难道白白放着霉坏了不成？不如拿出来卖了。 “或者不卖也行，直接供给咱自家的饭馆，除了做主食，还可以做点心啊！ “配上咱找来的山货……别怕山货不够，陈九爷不是带着咱种了好些树么，往后收的山货只会越来越多，不光咱自家的、桐树屯的，便是周边村子的，咱也可以收了来卖。 “咱这里山好水好，这些干果子比别处的就好吃，不愁没销路。” 赵大婶蹙眉叹气：“瑛子啊，不是娘给你泼冷水，你是凡事都往好处想，要是做买卖这么简单，不是很容易就发大财了？ “那不是该遍地都是大富商啦？可你看看，这发财的人毕竟是少数……” 赵虎也闷闷说道：“姐，跟着周大人出门这几趟，我也长了见识，听人说人是分等的，‘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谁都能上来踩两脚。”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啦！”秦瑛笑了，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别人怎样咱不知道，但是看周大人的样子，他是准备扶持商业的，既然如此，便会给出许多便利条件。 “周大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既然他要做，不是朝廷有了这样的风向，就是已经与周边各县商量好共同进退了。 “不管怎样，最近几年在沁县做买卖都会很顺利。 “最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便宜不捡，往后可就再不会有了。” 赵大婶觉得牙疼，“可是这么老大一笔钱……” “娘，”秦瑛笑了笑，“咱没有这笔钱的时候，难道日子没过好？而且，对于咱目前来说，就算连修整的钱都算上，也不会伤筋动骨。 “不瞒您说，这钱来得太容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大婶立刻表示赞同：“这倒是……你说咱做了几辈子穷人，咋就突然有钱了？关键是，有那么老些钱，在屯子里根本就没处花，也不敢花。” “对呀，”秦瑛趁热打铁，“万一走漏点风声，咱一家老小，可就要糟了！” 赵大婶吓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嘴唇道：“对对对，我咋就没想到这茬儿？” 赵虎赶忙说：“这是你们俩都同意买下一条街了？我的天老爷呀！我咋觉得这么不靠谱？要不要再去跟周大人讨个主意？” “别去啦！”秦瑛拉住他，摇摇头，“听话听音，若是周大人不赞同咱买，他会让丁师爷报价吗？ “咱手里有多少钱，周大人心里是有数的，毕竟这两回换钱都是他经手的。” 赵虎犹犹豫豫道：“那……就买？” 赵大婶看向秦瑛，秦瑛打定了主意：“买！这也是安安的意思啊！咱能把安安当个普通小孩看吗？” 赵大婶和赵虎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不能！那就听你们娘儿俩的！” 秦瑛露出盈盈笑意：“好，那咱就跟周大人这么说定了！” 周彧知道了他们的决定显得很高兴，当下便和丁师爷说定了过户的事宜，商定明日办妥各项手续。 等丁师爷走了，周彧才说：“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如今入手是最划算的。 “而且，我建议你们先修整出来一间药铺，孙老太医已经决定暂时留在这里了，我已经帮着找好了房子。 “他们自家用药就不少，好些药材都是咱们本地，尤其是你们家本身就有的。 “孙老太医医术高超，尤其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来找他求医问药的不在少数，所以不用担心药铺经营不下去。 “等孙老太医一家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怕是不舍得离开了呢！” 赵大婶和赵虎不由齐齐看向秦瑛，不愧是他们家的聪明人，果真跟周大人想到一处去了！ 周彧神色轻松：“还有一件事，你们也放心，你们并不是商户。当初我帮你们重新做了户籍，如今你们的户籍都在秦姑娘名下，算是官眷。 “这条街是你们家的产业，可以请人来经营。 “也别怕无人可用，如今找不到差事的人很多，若是你们不急着回去，这几天我便可安排你们见一批人，先把铺子修整出来。 “当然啦，一条街呢，怎么规划整理，还是要先做到心中有数。” 说罢又问：“决定好买哪一条街了没？” 安安语出惊人：“当然是最好两条街都买下来啦！” 秦瑛赶紧把她拉到身边，轻轻拍了拍，“安安，咱不能太张扬！” “不必担心，”周彧笑道，“你们买铺子这件事，除了经手人，以及咱们在场的这几个，我保证再不会有他人知晓。” 秦瑛赶忙道谢，道：“那就东三街吧，虽然价钱更贵一些，但论便利和安全还是东三街更好一些。”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望前景 有周彧出面，一切手续都非常顺利。 东三街买下来之后，便该看着该怎么改建了。 秦瑛在家人的陪伴下来来回回在东三街走了几趟，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数，回去之后觉得灵台清明，挑灯画了一张规划图。 安安在一旁捂着嘴偷偷乐，自己给娘亲加满了锦鲤加成，娘亲自然才思敏捷，下笔如有神啦！ 转过天来，秦瑛便把自己绘制的简图拿给周彧看，请他指点指点。 周彧含笑看过，大加赞赏：“这样就很好！接下来就可以着手修整了。我建议先把药材铺子修整出来，隔壁的医馆也一道做好，孙老先生便可入驻了。” “我准备把医馆做成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宅的样式，这样方便孙老先生一家安顿，”秦瑛眼睛亮亮的，“只是我只有一个大概的思路，并不晓得老先生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这个好说，”周彧大包大揽，“我去问一问便可。据我所知，孙老先生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只要足够方便舒适便可。 “只是老夫人身子弱，需要格外注意些。” 秦瑛点点头，记在心上，“大人，咱们这里有煤炭吗？从前在京里的时候，听说高门大户冬日烧的都不是木炭，而是煤炭。” 周彧脸上笑容扩大，“有的。去年的时候，我便在你们附近发现了一座煤矿，只是非常时期，不好开采。 “等开春，过了春耕便可着手开采事宜。 “既然是本地发现的，自然要给本地百姓一定的便利。” 秦瑛就更高兴了，转而又有点担忧：“发现矿藏这种事，不是需要上报朝廷吗？大人擅自采挖是不是不太好？” 这是在关心自己，周彧心中十分熨帖，轻轻摇了摇头：“放心，无事。” 怕这么简短几个字秦瑛不能放心，还仔细解释了一下：“我在采挖之前会具本上报，但是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很复杂，便是新君立刻即位也顾不上这些。 “等朝廷派人来接手，我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 秦瑛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此便好。” 周彧又道：“修整所需的砖瓦木料，以及各种工匠，你这里有头绪吗？” “没有，”秦瑛苦笑，“原本是准备去牙行转转的，前两日去牙行，发现他们也承接这方面的事。” “巧了！”周彧笑道，“我这里前几日便有人求上门来找事做，木工泥瓦匠都不缺，其他的砂石木料就地取材也很方便。 “只要你给工钱痛快，保证都会按照你设想的，如期完成。” 秦瑛当然很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安，“这……会不会太麻烦周大人了？” 周彧轻叹一声，怎的还是这样见外？“秦姑娘，我首先是沁县的父母官，我有责任带着沁县所有百姓走出困境，挣出一个光明前程。 “我在帮你，何尝不是在帮我自己？东三街一动工，不知会有多少人观望。 “你的铺子开起来，孙老先生入驻，借老先生的光，必定会迎来一个小繁荣。 “观望的人便按捺不住了，只要来沁县经商的人多了，不管是外面的技术还是粮食、货物，或者是各地的消息，都会纷至沓来。 “商人经商，带动的不仅仅是商业活动，是人就要吃穿歇宿歇宿，谁还能行动就带着大批的粮食衣物？还不是要从本地买？ “那么农人耕种，妇人纺织，匠人匠作……不就都盘活了？ “人一多，难免龙蛇混杂，我县衙里的人便闲不下来了，若是人手不够，还要征调民夫…… “再有，为了便利，还需要修桥铺路，之前的水利倒是已经做好了铺垫，这些不难。 “因为才经历了战乱和旱灾，徭役便不会再是无偿的，我会支付民夫一定的酬劳，大家劳作的积极性便会被调动起来。 “如此一来，沁县的繁荣便会加快……因此你的举动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 秦瑛愕然，事情，是这样的么？ 周彧眼里满是希望的光：“我从小便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从前在京城，凡事身不由己，如今却是我施展抱负的时候！ “相识一场，秦姑娘，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秦瑛攥紧了手指，内心火热，脸上却满是忐忑，“我……我可以吗？” 周彧不语，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秦瑛深吸一口，下定了决心：“愿供大人驱策！” “不不不，”周彧轻轻摇头，“秦姑娘，我们这是双赢，我助你乘风起，你助我心想事成。” 秦瑛抬头与他对视，面颊微红，却神采飞扬，郑重道：“好！” 安安真想用力鼓掌，然后大笑三声，这是多么好嗑的一对cp呀！可惜她只能一个人偷偷乐。 最终秦瑛与周彧达成协议：周彧负责派人帮忙联络人进行东三街的重建，秦瑛负责提供图纸和酬劳，另外周彧在桐树屯期间的一日三餐也由她负责了。 之前售卖翡翠和水晶的银子都是周彧帮忙存起来的，因为金额过于巨大，赵家人都不敢自己收着，都交给周彧保管了。 周彧为此还专门记了一本账，如今账本到了秦瑛手里，她先划出去一笔三百两的支出，供拆除东三街部分店铺，因天寒地冻不好施工，只能先做这些。 解决了心头一块大石，县城也着实没什么好逛的，除了买了些布料棉花和生肉、油盐酱醋之外，赵大婶便心心念念回家去。 周彧问过两个妹妹，她们也不觉得县城比桐树屯更好，一行人便又回到了小山村。 回家之后，赵大婶便张罗着给全家人做新衣裳。 这一次连周彧的衣料也准备了，不过秦瑛不好亲自动手，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周绮周绵姊妹，而两姊妹的衣裳则由她接手了。 忙忙碌碌，很快就进入了腊月，又该筹备过年了。 养的猪虽然还不够肥，但为了让大家过一个欢喜年，所以周彧做主先宰杀一头，再加上出栏的十只兔子，也尽够分了。 其实这一次出栏的兔子有四十只了，那三十只拿去卖了，卖肉换来的钱都打了油买了盐，给村民们均分了。 卖皮毛换的钱则做了工钱分发给在兔场做事的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好风气 今年赵家的蘑菇产量非常大，但并没有拿出去卖，而是全都晒干了妥善保存，准备来年铺子开张的时候，拿出去做货品。 他们去山上采回来的各种干果也都去了皮，一部分晒干磨成了面，一部分做成了各种口味的炒货。 手里有钱，今年过年，家家户户都十分欢喜，大家吃的饺子也都是肉的，甚至大部分人家的饺子皮还都是纯白面的。 赵家自然也不例外。 周彧说明了因为两个妹妹在，所以要在赵家过年，桐树屯的乡亲们还想像往年一样给他送菜，都被他拒绝了。 大家也都知道赵家不缺这口吃的，但不表达一下对周大人的谢意，谁心里都过意不去，所以东家一棵白菜，西家两个萝卜，南家几头蒜，北家两块姜，或是米面什么的还是给赵家送了来。 但凡有东西送来的，赵大婶绝对不让人空手而回。 年夜饭是在前院的堂屋里吃的，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特意把屋子盖得大了些，不然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席开两桌，赵大婶等女眷在西屋的炕桌上，一张炕桌不够使，就并了两张炕桌。 堂屋里也拼了两张桌子，还特意把陈九叔也请了来，连同周彧、章瑾之、徐侠、赵虎，以及桐树屯渐渐立起来的两个领头人，团团围坐。 桌上摆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陈九叔带来了他自己酿的酒，虽然是浊酒，但大家都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 但为了保持清醒，只有一壶酒，每人一杯就没了。 大家边吃边聊，一直到了天交子时，吃过了饺子，放了鞭炮，才各自散去。 初五的时候，周老爷子的人再次到来，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来接周家姐妹的，而是来给他们兄妹三人送节礼的，只因道路不好走，耽搁了些时日，所以迟到了。 带队的还是冯刚。 这一次的人手比上一次还多了几个，冯刚恭恭敬敬地道：“老爷子说，让属下好好帮大公子做事。” 周彧微微颔首，“你们既然来了，便先到处转一转，看看此次与上次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冯刚咧开嘴笑了：“大公子，属下已经看到了，不论是精神头，还是住房，本地的百姓都有了极大的转变！ “属下读书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此地有些像桃花源了。” 周彧摇了摇头：“还远远不够。不过，你亲自参与的事情，发现如同在地里种下一粒种子，如今发了芽，要开花，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冯刚搔了搔后脑勺，嘿嘿笑，随即严肃了神情，身姿笔挺，道：“大公子，从前属下只盯着自己手里的差事，余事不管不问，仿佛一切无关紧要。 “但其实不是的，去年在这里帮忙耕种、收获，属下真切知道了农人的不易，也知道了大公子想改善此地民生的决心和难处。 “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独立存在的，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之外，力所能及的事多做一些，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周彧目露赞许：“很好。” 冯刚等人还带了自己的口粮过来，只是他们的餐食若是也由秦瑛负责，为免太累，所以周彧让他们自己寻村民搭伙，口粮他们自己提供，另外跟村民们支付菜钱和住宿费。 冯刚满口答应下来。 正月里不动针黹，但上课的事却不能耽搁。 上课的地点仍旧设在赵虎西屋的耳房里，这屋子比正房稍微小了一些，但窗户更大，北墙上刷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秦瑛在上面用炭笔示范。 另外打了简易桌凳，供师生们使用。 周彧则资助了笔墨。 但大家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所以大家都先在小木板上用炭笔做练习，熟练掌握之后才落实到笔墨上。 这段时间大家的进步显而易见，所有人都十分满意。 渐渐地，有些大人也想来旁听，不说喝多少墨水，能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 但秦瑛是个年轻的姑娘家，毕竟诸多不便，所以商量之后便决定，由赵虎大拴、二丫这些弟子选地点和学生进行再教学。 猫冬的时节，有了这样的事情可做，大家都觉得日子也更有滋味了。 这样平静祥和的氛围是在正月十五的早上被打破的。 一队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入桐树屯，发出一阵哀嚎。 村民们都吓了一跳，纷纷走出家门，一见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 为首的正是桐树屯原里正冯有德，他身后跟着他的老婆陈氏，大儿子冯德贵一家四口，二儿子冯德财一家三口。 在后面就是桐树屯与他们家沾亲带故的几家，乌泱泱近三十口人，身上都背着包袱，手上拄着棍子。 冯有德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干净整洁又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簇新宽敞的房屋，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揉揉眼，倒也不是没有不和谐之处，比如新房子近旁总间隔着一两间破败的院子。 其中一户非常眼熟，那是他们自己家。 很快，陈九叔拄着拐杖，出现在街头，神色复杂看了看冯有德，淡声道：“回来啦？” “九叔，”冯有德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活着，很快压下激荡的情绪，问道，“咱屯子这是遇上啥好事了？” 陈九叔神色更加冷淡，道：“你们若不是知道了些啥，舍得回来？” 冯有德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两声，很快恢复了正常，道：“有道是叶落归根嘛！不管在外头混得咋样，总得回来呀！ “九叔，听说咱屯子交了好运，这回回来咱就都不走啦！ “唉，要是当初有活下去的指望，咱哪舍得离开家乡哟！您瞧瞧，我那老闺女……唉，就算是离了家乡也没保住，还有我那小孙子和小孙女……” 他抹了抹眼睛，双眼通红，“总算老天爷开眼，苦难都过去了！” 陈九叔神色缓和了些，叹了口气，当初若不是从冯家挖出来的粮食，他们也不好过，便道：“你们那房子都不能住人了，我家房子窄，住不下这么多人，你们看看去谁家借住几日，把房子修好了再搬。”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遭反噬 冯有德凑到陈九叔身边，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下，陪着笑脸道：“九叔，我们几个能去你家凑合一会儿不？这天儿可真冷啊！” 陈九叔点点头，转身带路。 其余各人都寻找相熟的乡亲商量着暂住的事，不多时，街头便空了下来。 赵家。 赵虎自告奋勇：“我去九爷家打听打听，看看是啥情况。冯家的人咋又回来了？” “你没听见说嘛！”赵大婶白了他一眼，“说是要落叶归根！” 赵虎撇撇嘴，“我才不信呢！我瞧他们眼珠子滴溜溜的，不知道打着啥鬼主意呢！” “虎子愿去就去吧，”还是秦瑛发了话，“听听也好。” 赵虎高高兴兴答应了，跳起来就往外跑。 安安也要跟着，被赵大婶拦腰抱了起来，“你去干啥？外头怪冷的！” 周绮好奇地问：“婶子，秦姐姐，那些人原来也是桐树屯的？” “嗯，”赵大婶叹了口气，“凑过去跟九叔说话的是咱桐树屯原来的里正，叫冯有德。 “那也是咱桐树屯的首富，听说他们本家有在朝廷做大官的，也不知道真假。 “姓冯的也是咱屯子的大户，旱灾一来，他们就拉帮结派出去投靠亲戚了。 “他们一走，别的有点关系的也不愿留下来等死，慢慢地也都走了。 “剩下俺们这些都是没处可去的。” 周绵觉得心疼：“婶子，那……你们可真不容易！” 赵大婶笑了笑：“不说那些了！苦日子不都过去了吗？你们吃过的好东西多，给提提意见，咱多做几样好吃的糕点，等铺子开起来了，给你们分红啊！” 周绮忙推：“婶子，帮忙是应该的，说什么分红？不是太生分了？” 早饭时，赵虎跑了回来，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气呼呼说道：“姓冯的也忒不要脸了！” “咋了？”赵大婶推着他去洗手，“水热的，多泡一会儿。” 赵虎一边泡手，一边说：“咱秋天的时候不是在周大人的主持下，把屯子里的田地重新分了吗？姓冯的说那不算数！” 如今桐树屯每人名下都有至少五亩地，当然周彧力主公平，但若实在没有劳动力，便只能少分一些，若是觉得能负担得起，也可适当多分一亩。 秋收之后，所有耕地都已经种上了小麦。 冬日雪好，都说瑞雪兆丰年，大家伙儿心里热乎乎的，对来年的夏收充满了期待。 老实说，田地荒了几年，都跟荒地没啥区别，乡亲们为了翻整这些田地费了不少功夫，也就是因为屯子里养了兔子、猪还有耕地的牲口，粪便啥的不太缺，要不然，再怎么勤谨，收成也好不了。 赵虎余怒未消，坐下来喝了一口热粥，便继续说：“咱为了种好这几亩地容易吗？！ “光翻地就翻了四五遍，还不算浇地、上肥、下种、锄地…… “凭啥他们要捡现成的呀！” 赵大婶叹气：“唉，他们是不是说，那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地？” “你也别气了，”秦瑛倒十分平静，“周大人现下不是在屯子里么？这样的事，他不会不管的。 “之前他便说过，朝廷明文规定，耕地荒废三年便要收归国有，如何分配是官府说了算的。 “算起来，咱屯子里那些地，荒了可不止三年了。” 赵虎的气一下子就平了，“对哦，我也是傻了！” 赵大婶也心情也轻松起来，笑呵呵招呼大家：“吃饭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安安一边吃蛋羹，一边优哉游哉晃着小脚丫，帅大叔坐镇，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哦！ 不过，这帮人杀回来，恐怕不止为的那几亩地，兔场、猪圈、骡子牛驴，哪一样不让他们眼红？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家里的鸡，赵大婶笑呵呵的，“咱家这鸡下蛋怪早的，要说到了冬天，鸡都不爱下蛋，咱家这鸡却不一样。” 他们家养了四只鸡，一只公鸡三只母鸡，每天都能摸到至少六个鸡蛋。 安安每天有一个鸡蛋的定额，家里隔三差五也能变着花样吃一回鸡蛋做的菜。 平日里他们也不缺油水，三天两头的也能吃上顿荤菜。 吃得好了，所有人都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饭后，隔壁传来动静，赵虎坐不住了，起来跟秦瑛告假：“先生，我肚子痛，想去方便一下。” 上课时间，他们便不以姐弟相称。 安安眼珠子转了转，也举起手来：“先生，学生也要告假。” 秦瑛面色微微一沉：“都给我坐下！老老实实上课！” 舅甥两个交换了个眼神，蔫头耷脑坐下，唉，姐姐\/娘太聪明了有时候也不是啥好事啊！想偷偷溜去瞧个热闹都不行。 上午的课程结束，大拴和二丫结伴回家，赵虎和安安胡乱把书本归置了一下，便急吼吼跑了出去。 秦瑛无奈摇头，去后院帮忙收拾做饭。 其实赵大婶和周家姐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个汤。只是隔壁闹哄哄的，倒不好过去送饭。 快开饭了，赵虎才扛着安安回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赵虎喜滋滋说道：“嘿！我都没见冯有德那么灰头土脸过！在周大人跟前，真是连响屁都不敢放一个！” “嘿！”赵大婶斥道，“咋说话呢！” 赵虎吐了吐舌头，看着满脸尴尬的周家姐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说错了话。 “我的意思，冯有德不敢在周大人跟前大声说话，周大人已经让章先生跟他们说了土地所有权的事。 “冯有德那些人臊眉耷眼的，也说不上来个啥，最后只是卖惨哭穷。 “这天寒地冻的，房子也收拾不出来，有房子也不能回去住……话又说回来，他们那房子几年没人住，都坏得差不多了，也没法住人。” 安安撇撇嘴，哼了一声。 赵虎眉眼飞扬起来：“有个可有意思的事儿，有个脸大的，竟然说咱家房子宽敞，想分几个人来咱家住。 “这话才说出来没多久，就平地摔了个跤，后脑勺碰在墙上磕了个大包，脚也崴了。 “嘿！谁都没碰他没挨他，想赖个人都赖不上！哈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章 前里长 安安也跟着笑，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 为啥？因为恶意反弹呗！ 谁让那人对自己心存恶意了？恶意多大，反弹力度就有多大！ 活该！ 赵大婶和秦瑛收拾好了饭菜，分装在两个大篮子里，交给赵虎。 赵虎送过去的时候，冯有德几人还在愁眉苦脸跟周彧诉苦，有几个甚至在抹眼泪。 赵虎只当没看见，笑呵呵说道：“大人，吃饭了。” 若是有眼力见儿的，这时候就该提出告辞了，可冯有德等人磨磨蹭蹭还不肯走。 周彧面色一冷：“怎么，是想让本官请你们吃饭不成？” 冯有德等人打了个寒战，赶忙说不敢，一窝蜂似的跑了出去。 赵虎帮着徐侠把桌子摆好，篮子就放在门边，说好了一会儿过来取碗筷，便离开了。 走到门边的时候，被周彧叫住，他赶忙转身，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周彧笑了笑，道：“你们都放心，已经装进你们碗里的饭，我是不会让人夺走的。” “嘿嘿！”赵虎挠了挠后脑勺，“知道！大人是俺们的青天大老爷呀！” 笑嘻嘻打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周彧笑着摇了摇头。 赵虎心情好，一到院子里就开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极其轻快。 谁知在大门外就被冯有德几个人给拦住了，冯有德笑得一脸和善：“虎子，几年没见，你都长成个大人啦！” “是啊，”赵虎上下扫视了冯有德一番，模仿他的语气，“几年没见，有德大爷可老多啦！” 冯有德一噎，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但还是把这一口窝囊气咽了下去，问：“我听说，如今咱屯子里耕地最多的人家就是你家，现在你们家都成咱屯子第一富户啦！ “你爹要是地下有灵，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赵虎扯了扯嘴角：“哎哟，这话说的！有德大爷，你们家祖宗要是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这么惨，可不知道有多愁呢！ “唉，你们躲出去这几年，日子也没见得有多好过呀！” 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不说，脚上穿的还是草鞋，脚丫子冻得黑红黑红的。 唉，那棉衣因为多时没拆洗过，简直跟明光甲似的！黑油亮黑油亮，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赵虎赶忙挪开了视线。 冯有德的笑容是真的挂不住了，声音一沉：“虎子，你咋越大越不懂事了？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 “你咋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是是是，”赵虎敷衍道，“是我的不是，有德大爷，我给你老赔不是了！ “你说，这不正赶上饭点儿，我娘我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大冷的天，我就不陪大爷在这唠嗑了，我先回家了啊！” 冯有德伸开手臂挡住他：“虎子啊，大爷都到了你家门口了，不说请大爷进去坐坐？ “我听说，你娘认了郭温媳妇当闺女，你说的姐就是她吧？” “哎哟，这可真不巧了，”赵虎当然不会把这些人往自己家里引，“大爷知道了这么老些事，应该也知道，现在周大人的俩妹子也在我家住着，这外人去了不合适。 “为啥我家花光了家底也盖成了前后院？那不就是为了我不往后院跑，免得冲撞了两位周小姐？ “我吃饭都是我外甥女给我搬到前院来的，那丫头年纪小，走得慢，天儿又冷，送过来都凉透了。 “大爷，你是最心疼小辈儿的，我要是吃了冷的饭菜肚子疼，你老多过意不去呀！ “大爷不是在九爷家住着吗？等吃完饭的，吃完饭我去九爷家给你磕头拜个晚年，你说咋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冯有德就不好再坚持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呢，还怕进不去赵家了？ 所以他就让开了路，叮嘱道：“虎子，你可别忘了啊！要不然，我下晌儿就让你大娘和嫂子们过来看你们。 “当男人的不好去你家，女人总是能去的吧？” 虎子暗骂了一声晦气，却笑着说道：“那当然啦，我才多大？记性哪能就那么不好了？我指定去！” 他站在原地，目送冯有德几人远去，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回去跟家里人一说，赵大婶也生了一肚子气，“这是想欺负咱？那不能够！” 秦瑛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还没发生的事儿，您着啥急？ “咱走着瞧呗，整个屯子的人都没能让咱吃了亏，还怕他们不成？” 赵大婶用力点头：“那倒也是！周大人就住隔壁呢，实在不行，喊一嗓子，周大人也能派人过来！” 周绮周绵有点害怕：“他们……真的会找上门来？” “姑姑，”安安翻了个白眼，“你们怕啥！拿出你们训斥胡婆子的气势来，她们连纸糊的老虎都算不上，看见你们先矮了半截！” 周绵眼睛一亮，拉了拉周绮：“对呀姐姐！咱俩不会别的，难道还不会狐假虎威了？” “啥？”赵大婶没听明白，“什么虎什么威？” 周绮笑着解释：“就是我俩可以借长兄的威势，只要我们架子端得住，那些人就不敢在咱家大小声。” 赵大婶拍手笑道：“好好好！这敢情好！那就先多谢你们啦！” 午饭后，赵虎先去隔壁取了餐具回来，就要去陈九叔家，安安连午睡都不睡了，也要跟着一起去。 秦瑛忙哄她：“安安乖，咱还是睡觉吧，大人的事，我们大人来处理，不用你费心。” “不嘛不嘛！”安安抱住了赵虎的双腿，“我就要去嘛！”她不去，那帮人怎么遭受恶意反弹？目前的恶意反弹，需要有她在现场呢。 “姐，”赵虎弯腰把安安抱起来，举放在肩头，“放心吧，有我呢，还能让咱安宝儿吃了亏？” 秦瑛只好无奈妥协，又往安安小兜兜里塞了点零食，“别在外头睡着了，小心受寒。” 安安笑嘻嘻点头：“娘，放心吧，我是个乖宝宝哦！” 舅甥两个一径去了陈九叔家。 冯有德两口子，带着二儿子一家三口一同住进了陈九叔家。 陈九叔一个人住，房子就修了三间正房一间屯粮食和农具的厢房，外加一个柴火棚。 冯家四口人住了西屋，把孙子打发去跟陈九叔同睡。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出主意 陈九叔不胜其烦，但念在冯家俩女人承担了所有家务，他也便没说啥，但把自己的零嘴儿、粮食都看得牢牢的，并未让冯家占到便宜。 赵虎扛着安安到来的时候，冯有德正对着陈九叔大倒苦水，诉说这几年的艰难。 陈九叔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冯有德说得口干舌燥，给自家婆娘陈氏使了个眼色，陈氏赶忙给陈九叔和自家男人各倒了一碗热水，笑呵呵说道：“九叔，晚饭想吃啥，我和儿媳妇现在就去准备。 “你老说吃蘑菇咋样？我瞅着屋里的蘑菇长得挺不赖的。 “就是吧，这蘑菇吃素的不好吃，我想单给九叔做个荤菜，九叔你家有肉吧？ “听说年前屯子里分了肉，你老一个人单过，指定吃不完那么老些吧？” 冯有德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让你说话没让你乱说，这小算盘打的，就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呀！ 陈九叔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淡淡说道：“这你还真说错了，啥是自己的？真落到自己身上的才是自己的。 “年前屯子里分了肉是不假，不光有猪肉还有兔子肉，可俺们之前的日子过得苦啊，好容易见到荤腥，还不赶紧吃？ “所以从腊月二十八开始，一直到破五，我是天天吃肉顿顿吃肉。”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我这就叫落肚为安。” 冯有德和陈氏嘴角直抽抽，陈氏还翻了个白眼，腹诽：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糟老头子！ 冯有德挥了挥手：“赶紧做活儿去！瞅瞅九叔的衣裳有没有需要缝补浆洗的，你们娘儿俩都勤快些！” 陈氏撇着嘴走开，冯有德才继续跟陈九叔商量：“九叔，你说大家伙儿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的，当初逃难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要是那忘本的，哪还会再回来呀！ “可是真没想到，我们人回来了，房子倒是还在，都糟烂得没法住人了。 “这也就算了，怨不得别人，谁让我们走的时候也没拜托别人帮忙照看呢！ “可是咱庄稼人不就指着那二亩地过活么！咋就把俺们的地也都分给别人了？” 陈九叔掀起眼皮看着他，淡声说道：“你们扔崩一走，奔活路去了，俺们那几年可真是擎等着饿死呢！ “树皮草根吃完了，就开始吃土，为啥我这左右的房子里都没人了？你不知道原先住的是谁？两家子人都是因为吃多了土，屙不出来，生生坠死的！ “我自己的房子都塌了一半呢！还照顾别人的房子？ “再说这地的事儿，周大人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朝廷律法规定了，只要三年无人耕种，耕地就收归朝廷所有。 “你跟我说啥也没用，这朝廷律法可不是我一个糟老头子能制定的。” “九叔，”冯有德无奈笑道，“我哪能那么不讲理呢！我的意思是，你说咱都是庄稼人，庄稼人没地的苦你老也能想象得到。 “能不能帮着跟周大人商量商量，再把俺们原来的地还给俺们？要不你说说谁家都是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的，咋活呀！” 陈九叔脸上的无奈更深，摇了摇头，叹气：“唉，你说，我哪能在周大人跟前说得上话哟！ “大侄子，不瞒你，周大人看着脾气挺好的，其实啊…… “你知道你们走了之后咱这里闹土匪不？ “抢粮食抢钱啥的就不说了，没有粮食和钱可抢的时候，他们就来抢人。 “抢人干啥？杀了吃肉。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人家还不稀罕，专门挑女人和孩子下手，年轻男人也行。 “哎哟，你说说，咱所有人啊，一边怕被饿死，一边又怕被人吃了，每日都跟被火烤着似的。 “就算是死了也不得安生！才埋进土里，就会不知被谁挖出来吃掉！” 冯有德打了个寒战，脸色有点发白，颤声道：“还……还有这样的事？” “咋了没有？”陈九叔又给他详细讲了几个例子，都是在身边真实发生的。 眼见得冯有德脸上再无人色，陈九叔才话锋一转，“这个事儿让周大人知道了，立刻就派人去剿匪。 “逮到的土匪全都砍了脑袋，那脑袋就绑在杆子上，去游街，哎哟喂，胆子大的人见了也能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冯有德瞳孔微微震颤，嘴唇也泛白了，“九……九叔……” “我这可不是吓唬你啊，”陈九叔正色道，“这事儿你出去随便打听，我要是有一个字儿的瞎话，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儿踢！” 冯有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九叔，那……那……你说俺们这些人往后可咋活啊！ “这一直在别人家住着也讨人厌不是？” “先别想那么多啦，”陈九叔摊了摊手，“我就是个黄土埋到脖子的糟老头子，我能有啥子办法？ “不过嘛，老话儿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前是没水，没办法，如今有水了，等开春儿就去开两块荒地，种菜也好，种粮也好，咋不能活下去呢？”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道：“有德啊，要说，咱屯子也是沾了你的光了，你家藏在地窖里的粮食你还记得不？” 冯有德双眼圆瞪：“这……九叔，乡亲们还去我家翻来着？” “你可别瞎说！”陈九叔把脸一板，“你家地窖塌了！要不然谁能知道你家院子里还藏了个地窖？ “你们那粮食我做主，给乡亲们分了当粮种了，后来收了粮，连本带利又都给你们还了回去。 “靠着这些粮食，你们日子就算紧吧一点，也不能过不下去。 “至于别人家，乡里乡亲的，难道还能看着你们饿死？ “一家借一点口粮，也能到秋收了。 “周大人说的话，你们要仔细记在心里，如今开荒是有好处的，开出来的荒地就都是自己个儿的了。 “不说别人，就说虎子家，四口人，三个是女的，还有一个是娃娃，人家都开了十多亩的荒地了！你们一家子壮劳力可不少！” 冯有德觉得脑袋胀胀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反弹 “九爷！”赵虎在院子里高声叫道。 安安也甜甜呼喊：“九太爷！” 陈九爷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笑呵呵答应：“在呢！快进来！” 舅甥两个进门，赵虎把安安从脖子上抱下来，两人先给陈九叔行礼问了好，又跟冯有德行礼。 陈九叔招手把安安叫到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爱问道：“安安来啦？路上冷不冷啊？” 安安动手摘掉头上的帽子，脖子里的围脖，胡乱塞进身子左侧背着的小包里，又从右边的小包里掏了一块麦芽糖出来，打开小纸包，塞进陈九叔嘴里，“九太爷，这是我姥姥新做的，你尝尝甜不甜。” 冯有德让赵虎坐下，问他：“听说屯子里的兔场是你姐说了算？这世上哪有女人做主的事儿？我看实际上说了算的是你吧？” 赵虎脸一冷：“有德大爷，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兔场的的确确是我姐在管，还是在周大人跟前立过字据的，谁要是不听我姐的话，就从兔场踢出去，永不录用！” “你这娃子！”冯有德也不太高兴，“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啥动不动就把周大人抬出来？” “九爷，”赵虎委屈巴巴望向陈九叔，“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您瞧，有德大爷咋连实话都不爱听了呢？” 陈九叔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轻咳一声，跟冯有德说：“这娃子说的都是实话！” 冯有德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大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道：“好吧，就当是实话……” “有德大爷，”赵虎立刻打断他，“不是就当是实话，是本来就是实话，不信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全屯子的乡亲——呃，除了你们这些新来的，全都知道！” 冯有德胸口痛，抬手顺了顺气，道：“好好好，咱不这么较真行不？如今兔场你家说了算……” “有德大爷，”赵虎口气认真，“不是我家说了算，是我姐说了算，我娘和我都是在兔场做工的，我俩说不上话。” 安安憋笑，她舅好可爱哦！ 冯有德脸色都开始泛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好，兔场你姐说了算。俺们这些人才回来，口粮也没多少，兜里比脸还干净，这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所以就琢磨着，能不能让俺们进兔场去做工，多少赚个口粮。” 赵虎点头：“我回去跟我姐说，不过咱兔场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还有就算是暂时进了兔场，也不代表能留下来做工。 “咱现在兔场里做工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的，兔子这种东西说好养也好养，说娇气也很娇气，一个不好养死了，就是全屯子的损失。 “要是新来的人没能留下来，有德大爷，你们可不能有怨言。 “毕竟这也不是我姐为了耍威风，而是为了全屯子好。” 冯有德被堵得心口疼，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等着他的人掌控了兔场，立刻便会把秦瑛那死丫头赶出去！不，赵家四口人都要被驱逐出桐树屯！ 他咬咬牙，“行，这是肯定的，兔场本来就是为了咱整个桐树屯谋利……” “大侄子，”陈九叔清清嗓子道，“这你就又说错了。周大人当初都说得明明白白，这事儿咱也得掰扯清楚，兔场可不是为了整个桐树屯，而是为了原本留守桐树屯的这些乡亲建的，包括咱屯子里现在养的猪、耕牛、驴和骡子啥的。 “兔场每次分的肉、皮毛和钱，都没你们的份儿，当然了，要是你们肯掏钱买肉买皮子，当然比别的屯子的优先。 “今年分猪肉也没你们的份，当然啦，要是你们想捉小猪崽回去养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排在俺们后头。 “耕地用牲口也是一样。”有些话不能都让虎子一个孩子来说。 冯有德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容：“瞧九叔你说的，这点子眼力见儿俺们还能没有？知道，都知道！”哼！老不死的，等我重新掌控了屯子，看怎么弄你！ “还有哇，”陈九叔叹了口气，“你不在的时候，屯子里的事儿是我说了算，也不是我这糟老头子爱管事，实在是不能辜负了乡亲们的信任。 “后来周大人来了，看我管得还行，就让我暂代咱桐树屯的里长了。 “但是啊，我毕竟老了，精神头儿不足，所以就打算把里长的位子交出去。 “要是周大人不在，自当另说，如今周大人在，所以还是请他任命的好，你说是不？” 冯有德脸色越发难看，可他能说不吗？只能点头称是。 赵虎笑呵呵听着，一边掏手绢，给安安擦掉唇边的糖渍。 冯有德的孙子狗蛋儿今年九岁了，比安安高出一个头还多，从外头跑进来，一眼看见安安手里拿着的麦芽糖，眼睛大亮，立刻提速冲了过来，伸手要抢。 安安神色淡定，不疾不徐把指尖拈着的最后一小块糖送入口中，动也没动一下。 赵虎脸色一沉，刚要伸手把外甥女抱起来，就看那埋汰小子平地摔了一跤，一颗白色的东西横飞出去，紧跟着又飞溅出几滴血迹。 他怕弄脏了自家外甥女的干净衣裳，抓住安安的衣领，便把人提起来放在膝头。 狗蛋儿“哇”的大哭声同时响起。 冯有德忙起身把他拉了起来，皱眉道：“咋了这是？” 狗蛋儿眼泪糊着眼睛，抬手就往前指：“她……” “有德大爷，”赵虎沉着脸说，“咱可都看着呢，你家狗蛋儿是自个儿摔的！为啥能平地儿摔跤？是因为着急抢我家安宝儿的麦芽糖吗？” 陈九叔也皱着眉道：“狗蛋儿，你可比安安大着好几岁呢，咋能欺负妹妹？” 冯有德脸色铁青，抬手往狗蛋儿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哭哭哭，哭啥哭！活该！” “爷……”狗蛋儿往嘴上抹了一把，摸了满手血，哭得更大声了，“我疼……” 陈氏火烧屁股一般冲了进来，一见自家孙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嘴边全是血迹，一张嘴还缺了一颗牙，登时不干了，“咋回事？咋回事？谁把我狗蛋儿打成这样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软柿子 赵虎脸色冷沉：“大娘，你咋这么会诬赖人呢？啥也没问就知道是有人欺负狗蛋儿了？ “你就是不信我和我外甥女，九爷和有德大爷还在这儿呢，你咋不问问他们？” 陈氏把狗蛋儿搂进怀里，先安慰了几句，才语气不善地问：“这到底是咋了？我狗蛋儿是最乖巧的孩子了！” 陈九叔冷冷说道：“你家最乖巧的狗蛋儿想要抢人家小娃娃的麦芽糖，结果跑得太快，平地摔了一跤，他的牙是自己磕地上磕掉的。 “总不能怨我家地太硬了吧？再说他那牙本来也快掉了。” 陈氏被说得张口结舌。 冯有德骂道：“你这死老婆子！啥都不问就胡咧咧！还不带着狗蛋儿出去！” 陈氏心中不服，狠狠瞪了安安一眼：“一个不值钱的小丫崽子！有糖为啥不给狗蛋儿吃？” 还要再骂，一口唾沫倒呛回去，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不过片刻，脸已经变得紫涨，人也站不直了。 安安神色淡定，活该哦，谁让你对我有恶意呢！ 赵虎抱着安安站起来，冷冷跟冯有德说：“大爷，我先走了，大娘的态度我知道了。” “哎哎哎，”冯有德赶紧伸手拉他，“不懂事的老娘们瞎胡说，你怎么还当真呢？” 又用力推了陈氏一把，“别在这儿现眼了！还不快出去！” 陈氏一口气憋住，这会儿眼前一阵阵发黑，被这么一推，面朝下就往地上倒去。 赵虎抱着安安往旁边横跳了一步，大声道：“九爷，你作证，这可跟俺们没关系！” 冯有德也吓了一跳，赶忙松开赵虎改推为拉，抓住了陈氏的胳膊。 陈氏这才缓过一口气，脸上也糊满了鼻涕眼泪，脑袋瓜子嗡嗡的。 “大侄子，侄媳妇这是犯了病了吧？”陈九叔忙道，“你赶紧扶她进屋躺会儿，灌点开水下去！” 然后给赵虎使了个眼色，赵虎干脆利落抱着安安离开了。 冯有德这会儿也顾不上他，赶紧扶着陈氏进屋，陈氏这眼瞅就要没气儿的样子也着实吓人。至于原本嚎啕大哭的狗蛋儿此刻被吓住了，反而不敢再哭，只站在原地委屈巴巴抽噎。 却说赵虎舅甥二人，走出一段路，赵虎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啧啧啧，真是现世报啊！活该！” 安安也跟着嘿嘿笑，还天真地问：“舅舅，啥是‘现世报’？” “嗐！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些！”赵虎脚步轻快，“咱俩一会儿套雀儿去！多逮几只，让你娘给咱炸了吃，我跟你说，可香了！” 安安吸溜吸溜口水：“好哇好哇！” 两人回家之后，在院子里用短木棍支起一个竹筛，木棍上绑了绳子，竹筛底下洒了一点点秕谷，舅甥二人便躲在了蘑菇棚的草帘后面，只从缝隙里露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 不多时便有麻雀落下来，四处张望着，蹦蹦跳跳到竹筛底下吃秕谷，一边吃，还一边警惕地抬头张望。 安安忙催：“舅舅，快拉绳！” “不急不急，”赵虎非常老道地道，“再等等。” 竹筛底下很快聚集了七八只麻雀，赵虎这才用力一拉缠在手上的绳子，木棍被拽倒，竹筛落下来，除了一只侥幸逃脱的麻雀之外，其余的都被罩住了。 两人兴冲冲跑出去，把竹筛下的麻雀掏出来，装进小布袋子里，然后兴冲冲去后院。 安安直接往正房里冲，赵虎则去了厨房等候。 不多时，安安便拽着赵大婶进了厨房。 “你们俩真是淘气没边儿，”赵大婶一边数落着，一边去灶边烧火，“那小家雀儿能有多少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咱家缺你俩肉吃了？” 赵虎嘿嘿笑：“这不是换个口味儿嘛！” “姥姥，”安安晃着她的手臂撒娇，“我还没吃过咧！” 秦瑛挑帘子进来，问赵虎：“咋样？有德大爷跟你说啥了？” 赵虎便把经过讲了一遍，撇着嘴道：“咋有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呢？都恨不能把手伸进别人兜里掏吃的，还赖人家不肯给！” 赵大婶脸也冷了下来：“要不然他们家从前咋有的钱？” “周大人在呢，”秦瑛淡淡说道，“他们嚣张不起来的。” 赵虎噘着嘴道：“姐，他们想进兔场，你可别答应！” “我呸！”赵大婶啐了一口，“还真当咱是软柿子了？” 秦瑛淡淡一笑：“放心吧，他们回来这帮人，也不是完全不能进兔场，但是冯有德家的人，就一个也别想了。” 前院传来徐侠的声音，赵虎跳起来，“找我的，我去看看！”便飞跑了出去。 徐侠见他精神抖擞，笑了笑：“大人找你，跟我过去走一趟吧。” “徐哥，啥事儿啊？”赵虎笑着问，“是不是大人有差事想让我去办？” “应该没有，”徐侠道，“这天寒地冻的，能干啥？” 说着话就到了隔壁院子，进了周彧的书房，赵虎像模像样给周彧行了个礼，周彧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徐侠送了两杯热水进来，便出去了。 周彧这才问：“听说冯有德找你说话？你带着安安过去的？有没有吃亏？” “没有，”赵虎嘻嘻笑着，把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真是笑死个人了！” 周彧眸光一闪，泛出几分冷意，“好，我知道了，关于这些人的安置，我自有处置。 “你回去也跟你姐说，不管谁求到头上，暂时都敷衍着，等我的消息。” 赵虎连忙答应，随即又苦了脸，“大人，不瞒您说，这冯有德是本屯子一霸。 “冯家是本地大户，人心又齐，从前不管是谁，都不敢惹他们，受了欺负也得忍着，要不然可落不到好果子吃。 “他们家又有人在外头当大官…… “这您在的时候，还好说，可您又不能一直在桐树屯住着，那时候，只怕大家伙儿的日子就又要跟以前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十分忧愁：“到时候，兔场也得姓冯，猪圈里的猪也得姓冯，耕地的牲口还是姓冯…… “说不准，俺们老赵家也会被撵出屯子去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断倚仗 周彧抬头，似笑非笑地道：“虎子，跟我在这儿玩儿心眼儿呢？” “嘿嘿，”赵虎傻笑两声，“那哪能呢！大人，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以他们家霸道的性子，这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周彧微微颔首，问：“你知道他们家在外做大官的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官？” “听说是刑部的一个主事？”赵虎挠挠头，“我也闹不清，反正说是管刑罚的，要是有谁犯了事，抓起来就往死里整！ “叫啥来着？哦，对了，叫冯有方，是冯有德没出五服的堂兄。” 周彧表示知道了：“我会派人查一查，冯有德品行不端，既然庇护于他，冯有方的品性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之前天下大乱，这样的人难保不会投机钻营，现今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赵虎点点头：“我猜肯定没有啥好下场！” 周彧笑了笑，“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大人晚上想吃啥？”赵虎站起来，没立刻就走，“我和安安套了几只雀儿，您要不要尝尝？” 周彧摆摆手，“那才能有多少肉？还是让安安解解馋吧。我吃着前儿的白菜汤还不错，今儿天冷，再做一个白菜汤吧。” 赵虎答应了，笑呵呵退出。 隔了两日，周彧派人把冯有德等几个回屯的代表叫了过来，开门见山问：“听说你们族中有个冯有方在朝中为官？” 冯有德腰板立刻挺得笔直，“回大人的话，是的！那是我堂兄，在刑部做郎中。” “哦，”周彧微微点头，“是字清正的那位吧？” “是！”冯有德脸上浮现笑容，朝中有人好办事，刑部郎中可比七品县令官儿大多了！官儿大一级压死人呢，把堂兄抬出来，就不信周县令不给面子！ “那就没错了，”周彧淡定道，“原刑部郎中冯有方，因参与谋逆，已于半年前伏诛，太子殿下近日将会发布对逆贼的处置办法。 “哦，怕你们还不知道吧？太子便是原九皇子，皇后嫡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已经得到大宗正的认可，如今已经入主京城，待祭拜过宗庙，办完国丧，便可登基为帝。 “太子殿下仁善，只诛首恶，不与连坐，但若是查明与首恶之间联系密切，也是要严加审查的。” 短短一番话，冯家众人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人人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虽然室内没有风，却也觉得透骨钻心的凉。 周彧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啜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天子分忧，既然你们言谈之中对逆贼这般亲近，想必素有往来，因此，也当严格监管。 “在事实未调查清楚之前，你们不可擅自离开桐树屯，桐树屯百姓对你们皆有监管之责。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也不会眼睁睁看你们冻饿而死，所以，允你们在附近开荒。 “粮种可以暂时跟官府借贷，念在开荒不易，只收你们一成利。” “大人！”以冯有德为首的冯氏族人慌忙跪地磕头，“大人明鉴呐！我们与那冯……逆贼冯有方，都快出了五服，平日并无来往！” 周彧微微一笑，“哦？怎的，方才提到冯有方，尔等俱是与有荣焉之态？” 冯有德赶紧重重磕头，慌里慌张解释：“大人明察！其实，我们与冯有方平日真的没有什么来往，此地虽然是他故乡，但他平时也不回来，每隔几年回来，也是为了祭祖。 “不瞒大人说，小民们存了些龌龊心思，想着扯虎皮做大旗，装作与他关系密切，乡里便无人敢惹。 “但大人也可以派人去查，小人们也就只敢多占几分地而已，并不敢仗势欺人……” “罢了，”周彧摆摆手，“不必多说，本官自会派人去查，你们只管本分做人便是。” 冯有德还要再分辩，徐侠跨步上前，喝道：“还不出去！” 冯有德等人还不舍。 徐侠“锵”地一声，亮出了腰刀，凛冽的寒光使得冯氏族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拖泥带水，站起来，佝偻着腰，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了。 等他们走出院子，徐侠把腰刀还鞘，笑道：“大人，您这一招，高啊！” 周彧嗤笑一声，“心术不正之人，便是害群之马，如今桐树屯风清气正，可不能让他们搅浑了水。 “此事你尽快散布出去，重点关照一下陈九爷，这老爷子是个心中有数的。” 徐侠答应一声，立刻出去办事。 在去陈九叔家之前，先去了一趟隔壁赵家，把这事告诉了赵虎，赵虎乐得一蹦三尺高，“哇！太棒了！周大人厉害啊！我赶紧告诉我娘我姐一声去！” 说着也不管徐侠了，一溜烟往后院跑去。 徐侠笑着摇摇头，“这傻小子！”抬步去陈九叔家。 陈九叔做事更利索，让人敲响了铜锣，把乡亲们全都召集到了自家院外，登上门边的石墩子，把徐侠转达的事大声说了一遍，最后强调：“事情还没查清，到底是乡亲一场，咱该帮的还是要帮。 “大家伙儿平常也别说些有的没的，话不是刀，一样能伤人呐！” 说罢，也不管乡亲们怎么小声议论，把手一摆：“行啦，怪冷的，大伙儿心里有数就成了，都散了吧！” 待回到院中，等待他的便是冯有德一家沮丧而怨怪的眼神。 陈九叔神色淡淡的：“有德大侄子，你也别怪叔，周大人发了话，我这糟老头子敢不听么？ “再说了，这事儿可不小，你们要是没啥嫌疑也就罢了，要是真的有啥嫌疑，不是要带累了咱整个桐树屯？ “这责任就大了，老头子我可真担不起！” 说着拄着拐杖，稳步进屋。 陈氏哭丧着脸问：“当家的，咋……事情咋就闹到这种地步了？” “啪！”冯有德甩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她身上，压低嗓音骂道，“都是你这个晦气婆娘！ “跟你说了多少遍，咱们今非昔比，要夹起尾巴来做人，看你那眼皮子浅的，都恨不能把九叔家地皮刮一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做冰灯 陈氏捂着瞬间肿胀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老头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冯有德余怒未消：“这回你高兴了吧？把人都得罪了，往后谁还替咱说好话！” 陈氏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嘶声道：“这也能怨我？咱家老的老小的小，这么多张嘴，一睁开眼就要吃饭，咱家才有多少口粮，再怎么精打细算也不够吃！ “我不想法子往咱家里划拉粮食，咱咋活？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冯有德抬手又要打。 陈九叔的声音远远传来：“有德啊，只晓得打媳妇算什么汉子！再说了，你们两口子要打仗另挑个地方不成？非得在我这院子里？ “可恨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瞎也不聋，你说，我是劝架好，还是不劝好？” 冯有德身子一僵，这巴掌就打不下去了，只是眼神里越发怨毒，低声嘱咐：“往后给我夹紧尾巴做人！” 陈氏不敢吭声，喏喏答应。 这可真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若在从前，谁敢这样对他们？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来捧他们的臭脚呢！ 赵大婶等人回家之后，都乐得合不拢嘴，“虽然不是第一遍听见了，可我这心里咋就这么痛快呢！” “他们就是一群癞蛤蟆，”赵虎摇头晃脑道，“俗话说‘癞蛤蟆蹦到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如今他们可膈应不到咱喽！” 天太冷，安安没被允许去瞧热闹，但她监控了全程，此刻正喜滋滋指挥着周家姐妹做糕点。 她的搜索功能开启啦！可以搜索美食的做法，每个步骤都可以十分详细！ 秦瑛见三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忙挽起袖子去洗手，一边说：“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不？” “有哇有哇，”安安扯着秦瑛去书房，“娘我要和你说点悄悄话！” 等到了书房，安安便笑嘻嘻说道：“娘，我这里有几个做糕点的方子，我背给你听啊。” “嘘！”秦瑛身上立刻冒了一层冷汗，赶忙示意安安噤声，起身去确认门关好了，也没人靠近这边才重新回来。 “安安，”她一脸严肃地道，“这种事情是秘密，千万不可被别人知晓。” “我知道附近没人哒！”安安笑得一朵太阳花似的。 但秦瑛仍旧十分谨慎，“还是不要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出现非常特别的糕点方子，本身就很诡异，我不希望引来过多关注。 “就算咱们平日再怎么小心，只要留神去查，还是会看出一些端倪，那样会给你带来危险的。” 安安心里暖暖的，但她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娘，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样的方子，不同人做出来味道也不会相同。 “咱们只说这方子是你从书上看来的不就好了？” “不妥，”秦瑛仍旧摇头，“咱们去哪儿找这样一本书？” 唉，看来只能出大招了。 安安把手往背后一伸，很快拿了一本《糕点大全》出来，里面有千余种糕点做法，足足耗费了五点能量值才从商城里兑换出来呢！ “喏，”她把书塞进秦瑛手里，“这不是么？” 秦瑛手微微一抖，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声音都有点不稳了，“安安，你这是……哪儿来的？” “这个娘就别问啦！”安安四平八稳地道，“反正现在书就在咱手里呀！” 秦瑛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生来不凡，关于安安的来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问，知道的越少，安安才越安全。 于是她说：“好，我会好好研究，不辜负安安的期望！” “嘿嘿，”安安挠挠头，开心地笑了，“其实我也很想尝试上面的糕点呢！”就算是一天吃一种，三年都吃不遍。 只是很可惜，有不少食材，他们目前是搞不到手的，系统商城里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还没有开放兑换。 想了想，她又递给秦瑛一大袋种植，“娘，这是一些稀有药材的种子，您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药食同源的，研究好了，对咱非常有用！” 秦瑛接过来，大袋子重约二斤，里面是一个个小袋子，上面还贴着标签，注明药材名字、习性如何等等。 她转身将之收入柜子里，“稍后我会仔细研究的。” 安安拍拍手，一身轻松，“好啦，我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娘有什么要求没有？” “没有，”秦瑛回答得非常迅速，没有经过思考，“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咱们全家都平安和乐。” “娘！”安安甜蜜蜜叫了一声，张开手臂求抱抱。 秦瑛弯腰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掂了掂，很是满意，入冬以来，安安长了不少个子，体重也随之增加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把孩子养得很好啊！ 安安很快就困倦起来，伏在秦瑛怀里，迷迷糊糊睁不开眼。 秦瑛顺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兔毛毯子拿过来裹住安安，送她去房里睡觉。 因为安安总是走到哪里睡到哪里，所以家里每个房间都备着一条毯子或者小被子。 元宵节已经近在眉睫。 桐树屯的氛围已经搞起来了，即便多了回归的这些人也没能扫兴，当然这些人也并不敢扫兴。 秦瑛和周家姐妹一起琢磨着怎么做灯笼。 两姊妹描述在家里看到的各式灯笼，由秦瑛画下来，三人再进行修改，然后画出拆解图，让赵虎照着模样去做出木片。 三人则裁了纸张进行描画。 赵大婶感慨道：“俺们小时候还会做冰灯呢。” “啥是冰灯？”安安非常感兴趣，摇着姥姥的手臂追问。 “就是冻出来冰坨子，”赵大婶露出回忆的神色，“最好是直筒的瓶子，或者小桶也行，装满了水放在外头，冻一宿，然后扣出来。” 安安眨着懵懂的大眼睛追问：“然后凿成灯笼的样子吗？” “当然不是！”赵大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宿而已，中间儿要么冻不住，要么冻住了也不结实，把中间的水或者碎凌碴子舀出来就算是做好了。 “往里头点上一根蜡烛，那就是冰灯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过灯节 安安觉得好玩儿，就同秦瑛商量着做冰灯。 秦瑛想了想，问赵大婶：“娘，咱家用四方木盒子冻成不成？” “那还不漏水呀？” “不怕，”秦瑛笑呵呵说道，“咱晚上最冷的时候拿出去，先泼点水上去，等冻住一层了，不就不漏了？” 赵大婶立刻乐了：“对对对，到底是年轻人脑子活！你们想做就做吧，别嫌冷就成。” 周家姐妹也很感兴趣，周绵还说：“可是这样做出来的冰灯会不会太素了？” 周绮开动脑筋：“那……咱们红纸不是现成的？剪几个花样，最外层的兵冻住之后，就把花样贴上去，再泼一层水，那不就粘住了？” 安安拍手叫好，于是四个人就行动起来。 安安眼珠子里叽里咕噜转了一阵，趁着大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当然，她的一举一动可都落在了秦瑛眼里，当娘的不放心，随后就跟了出去。 就见安安跟前院做木工活的赵虎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往大门而去。 秦瑛听见她跟赵虎说要去找周叔叔，尽管只有一墙之隔，但新房子建起来之后，院墙高了不少，就算是踮起脚来也看不到隔壁的情形了。 所以秦瑛便让赵虎随后追了过去。 安安没干别的，也没找周彧，而是直接找到了章瑾之问他借颜料。 章瑾之先问她冷不冷，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才问她要颜料做什么。 安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章爷爷，我娘要做冰灯，可是绵姑姑说太素了，绮姑姑就说可以贴些红纸上去。 “我寻思着，光红纸是不是也太单调了？要是色彩多一些，不是会更好看？” 章瑾之看向随后跟来的赵虎。 赵虎给他行了个礼，才笑着说：“俺们家的确是要做冰灯，但是这些花样子我可没听说，我就是按照吩咐在前院做木板子。” 章瑾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就是很好奇，安安呐，等你们做好了冰灯，能不能让章爷爷瞧一瞧？” “没问题！”安安拍着小胸脯答应，“保证让你眼前一亮！” 章瑾之笑容更盛，摸了摸安安的头发，“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当然啦！”安安摇头晃脑，“我天天跟着我娘念书，全都念进肚子里去啦！” 章瑾之哈哈大笑，很快找好了颜料以及颜料碟、毛笔，打包好了，交给赵虎。 舅甥两个回家。 周彧那边也知道了消息，兴致勃勃跟徐侠说：“要么咱们也做几个冰灯？” “属下可不会做，”徐侠直摇手，“再说，大冷天的，做这个多冻手啊！” 周彧不赞同：“别这么扫兴嘛！” 他打发徐侠去隔壁打听冰灯的做法，脑海里开始构思冰灯图案，做好了，安安喜欢，秦姑娘也会很高兴的。 徐侠很快回来，把打听到的都说了，周彧笑道：“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而且冰灯比纸灯笼好，不怕引发火灾。 “你刀法好，削些木头，也钉出框架来，我来画图。 “咱不必拘泥，不要做死板的方形，越奇特越好。” 徐侠到底年轻，也有几分玩性，爽快答应下来。 等他们的冰灯做好了，也到了正月十五早上。 屯子里像去年一样，在村子中央的小广场上准备了三堆篝火。家家户户门口都悬挂了秫秸编织的灯笼，里头放了个粗陶的浅盘子，固定了自家做的蜡烛。 这种蜡烛是用松明为主料做的，烟很大，照明效果也一般，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只是起个烘托氛围的作用，但要不是赶上元宵节，还舍不得用呢。 那粗陶盘子洗干净了，还能继续做他用。 反正天冷，晚上的聚会差不多持续半个时辰就会散了，这点子蜡烛也足够用了。 到了晚上，屯子里的灯笼次第亮了起来，村民们呼朋引伴，朝着村中央而去。 周彧特意等赵家人要出门的时候与他们会齐了一同过去，问就是要照顾两个妹妹。 今年周家姐妹是主动提出要去的，两人换了新衣服，每人手里还提着一盏自己亲手做的小灯笼。 赵家人也人手一只灯笼，各个不同，周彧当然也有。 他们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瑛拽了拽赵大婶，抱着安安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周彧很快便被村民们围在了中央。 周彧没法子，只好当众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让大家尽情乐呵。 安安已经被赵虎架在了脖子上，舅甥两个把灯笼交给赵大婶和秦瑛，便开始满场疯跑。 秦瑛和赵大婶把周家姐妹护在中间，看着村民们围着火堆又唱又跳。 周绵小声跟姐姐说：“我倒觉得，这样比那些吹拉弹唱歌舞表演还好看。 “所有人脸上的笑都是真的。” 周绮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过几年，条件更好了，说不准这里还会有杂耍艺人过来，那就更好看了。” “那倒是，”周绵露出缅怀的神色，“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去逛庙会……”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那时候他们还是美满和睦的一大家子，如今却…… 周绮搂了搂妹妹的肩膀，安慰道：“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听说咱乡里也有庙会了，”赵大婶突然说，“就是这么些年头一回办，应该没多好看，等三月三的时候咱们再去看，应该就好多了。” 秦瑛忙问：“您听谁说的？” “屯子里好些人都说呢，”赵大婶道，“我前儿去换豆腐的时候，听你张大娘说她表妹来看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她那表妹就在乡里住。唉，说来也是好笑，从前咱快饿死的时候，可没听说你长大娘有这么一门子亲戚。 “如今好过了，亲戚就主动上门了。” 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秦瑛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大难临头，谁不是先顾自己个儿？自己都活不起了，哪有力量照顾亲戚？” 赵大婶也跟着叹了口气，脸上的不忿渐渐散去，“唉，都是没法子哟！” 周绵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庙会：“婶子，秦姐姐，咱真的要去赶庙会？” “去呗，”赵大婶道，“反正又不远，咱白天去逛逛，天黑之前回来，不会有啥事的。” 周大人肯定会派人保护的，怕啥！ 秦瑛有些犹豫，道：“要不，咱们还是问问周大人的意思吧？” 他们自家人倒好说，毕竟要带着周家姐妹，再小心也不为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吃汤圆 等热热闹闹的半个时辰过去，村民们开始陆陆续续归家。 赵家人也很快回到家中，没想到周彧也跟了过来，笑呵呵告诉他们：“我们也做了几个冰灯，拿过来和你们一起热闹热闹？” 谁能拒绝？ 安安还拍手叫好，催着他们快去拿。 很快，赵家的院子里就摆满了冰灯，有的就放在平地上，有的摆在鸡窝上，有的放在兔舍上，还有的放在蘑菇棚上…… 大家齐动手，点亮了里头的短蜡烛，很快院子里就变得光滑璀璨起来。 安安大张着嘴巴，眼睛里满是惊叹：“哇！好看！”原谅她现今的词汇量还不足以写一篇二百字无重复词语的感慨。 周彧那边做的冰灯形状更特别一些，即便是冻出来只是直筒或者四方模样，也会被徐侠用快刀做修改，雕刻出不同的样子。 灯壁上是周彧亲手画的色彩浓丽的图案，有的图案还是镂空的，烛光透过缝隙漏出来，越发令人目眩神迷。 徐侠还把几盏冰灯放在了墙头上，这样两边的院子都能看得到。 周彧的目光先落到了安安身上，见她撒丫子满院子飞奔，一边跑一边哇哇叫，兴奋的情绪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后看到两个妹妹手牵手挨个冰灯欣赏，拥有了属于少女的活泼开朗，真是令人欣喜。 最后落在了秦瑛身上，她的面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像是雪里红梅一般，双眸中倒映着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并闪烁着她的喜悦。 许是长久的注视惊动了秦瑛，她转头循着视线望过来，正好与周彧的目光空中相碰，心头猛地一跳，急忙转开头，脸上的笑容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开朗。 周彧心中微微一叹，往后退了一步，招呼徐侠和章瑾之：“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安安挽留：“周叔叔，天还早啊，回去做什么？我娘做了汤圆，一会儿咱们一起吃啊！” 周彧摇摇头：“太叨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大婶赶忙说：“周大人别跟俺们这么见外，咱汤圆做得多，今儿又是元宵节，咋能不吃呢？ “你们进屋里坐，我这就去煮，很快就好啦！” 周彧不由自主看向秦瑛，仿佛她才是一家之主。 秦瑛的心跳还没恢复正常，觉得两颊也开始发烧，但出于礼节，的确是不能让人家就这么走了，便也跟着说：“大人和章先生、徐小哥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留下来吃一碗汤圆吧。” 周彧面上不由自主浮现笑容，追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秦瑛不敢与他对视，摇了摇头，“都是提前做好的，灶上的火也没熄，很快就好。” 周彧这才正式答应下来，同章瑾之、徐侠一起，在赵虎的陪同下，进了前院的堂屋，赵虎忙着烧火、倒热水，一边喊安安也进屋来。 安安不乐意，她又不怕冷，“我等冰灯灭了再进去！” 周家姐妹便在院中陪着她。 秦瑛和赵大婶回后院的厨房煮汤圆，做汤圆的糯米粉是他们买了糯米自己磨的粉，仔细过了几遍筛，十分细腻。 馅料是自己做的，有黑芝麻馅的，有红糖的，也有干果的…… 秦瑛的生母是南边人，会的花样比较多。 而且，汤圆是南方的叫法，北方人都说元宵，做法也不一样。 这一次做的汤圆是大家一起做的，跟着秦瑛一点点包起馅料，滚圆…… 汤圆煮好之后，在汤面上撒了一点秋天晒的干野菊花花瓣，一股淡淡的幽香就飘散了出来。 然后舀进罐子里，拿好了小碗和羹匙，赵大婶火速装进篮子里提去前院。 秦瑛快速摆好桌子，凑了几样点心，才去喊周家姊妹和安安回来吃汤圆。 周彧同章瑾之一边喝水一边闲聊，目光有意无意总是瞟向门口，等门帘掀起，赵大婶走进来的那一瞬，他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失望。 但脸上笑容不减，起身道：“赵婶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赵大婶笑着摇头，“你们尝尝，要是觉得好吃，还有好些生的呢，你们拿些回去，半夜饿了，煮上几颗也挺不错的。” 周彧再次道谢。 很快汤圆都盛了出来，每人碗里十颗，倒是都不大，比鸽子蛋还小些。 香味飘散出来，章瑾之嗅了嗅，夸赞：“这是谁的心思？还挺巧的，野菊花还能降热去燥。” 周彧笑容缱绻，还能是谁？自然是秦姑娘了！ 果不其然，赵大婶笑着说：“是瑛子，她爱摆弄这些，秋天晒了不少野菊花，我们平素上火了就泡几朵喝。你们快趁热吃！” 周彧忙道：“赵婶子也快去吃吧，一会儿都冷了。” 赵大婶乐呵呵答应，吩咐赵虎稍后把碗收了送回去，便转身离开了。 赵虎这边的橱柜里也有点心和干果，此刻都摆了上来。 热乎乎的汤圆下肚，身心都跟着暖了起来，周彧长长呼出一口气，赞道：“好吃！” “嗯嗯！”赵虎吃得头都不抬，“是好吃！我姐亲手调的馅！加了好些糖呢！” 甜的吃多了不免起腻，喝上两勺汤正好解腻。 汤圆吃完，就没有再往下留的必要了，三人起身告辞，徐侠还说要去洗碗。 赵虎赶忙阻拦，快手快脚把碗和羹匙都收进篮子里，道：“放心吧，就算是拿到后头去也是我洗。 “洗完顺手就收进碗柜里了，省得麻烦。 “不过俺家洗碗都是用温水，不会冰到手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瑛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睡在她身边的赵大婶小声问：“瑛子，咋啦？” 周家姐妹一开始跟她们睡了两次，到底不太习惯，又去了客房那边，这屋里就睡着她们三代。 秦瑛有些烦躁，问：“娘，你说，女人就一定要成婚？” “咋又想到这个了？”赵大婶忙道，“咱家可不催你，你之前不也说了，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啥。” “唉，”秦瑛重重叹了口气，“我那是无知。后来从章先生那借了一本书，是关于朝廷律法的，我才知道，原来本朝有规定，女子十八不嫁男子二十不娶都是犯法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终身事 “啊？”赵大婶吓了一大跳，根本躺不住，立刻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咋……咋还有这规定？ “要……要是不遵守，会……会咋样？总不能杀人吧？” “那倒不至于，”秦瑛苦笑，“只是会强制婚配。” 赵大婶脸都白了，“这是咋说的？” “娘，”秦瑛拉着她重新躺下，慢慢解释，“我也是翻了书才知道，原来历朝历代都有规定，本朝还算是宽松的，曾经有的朝代规定女子年满十四男子年满十六不婚便会被强制婚配。 “只要不是亲兄妹，或者世仇，便会强制完婚。 “至于如何强制，就要看官府怎么处置了。 “至于目的，大概是出于对人口增长的期待。 “因为不管是打仗还是种田，都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些达官显贵想要享受富贵生活也需要大量的人来服侍，来建造房屋…… “只是时代久远，大家都习惯了，便世代承袭下来，女孩子一到了十五左右便要嫁人，男子过了十五六也要娶妻。 “迟了便不好嫁娶，而且也会被人说嘴。 “对传宗接代的迫切，仿佛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赵大婶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年纪一到，就算家里人不着急，亲戚，甚至乡亲们也会帮着着急。 “成了亲，便会有人天天催着生娃，而且不生个男娃，就好像这辈子没法活了，女人就对不起婆家了。” 秦瑛幽幽吐出一口气：“我原本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带着安安过，却没想到…… “从前世道乱着没人查没人管也就罢了，等世道太平了，朝廷总是要清查户口的。 “到了那时，我……娘，我该怎么办？” “孩子，”赵大婶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别慌！郭家那小子还得回来呢！” “可是，娘啊，”秦瑛声音低缓而又坚定，“我不想嫁他。从前是没办法，我母亲遗命，我不得不听从。 “可是现在想想，那真的是我母亲的遗命吗？ “母亲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什么，她也知道郭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为什么要让我嫁给郭温？ “母亲咽气的时候，我并不在跟前，还不是郭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大婶用力点头：“以郭家的人品，他们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换了别人家，亲娘快断气了，哪会把人家亲闺女支开？” 秦瑛闭上眼睛，慢慢说：“所以，我不想嫁给他了。当初婚书没写，婚礼没成，官府也没存档，其实我和他根本算不得夫妻。 “也没准，在外这么多年，他若是还活着，也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赵大婶磨了磨牙：“你还别说，这小子真干得出来这事儿！” 转而又道：“闺女，那你咋办啊！” 秦瑛沉默。 许久，赵大婶才试探着说：“瑛子，我咋老觉得周大人待你好像不太一样？” “娘，”秦瑛睁开眼，望着乌黑的屋顶，声音平淡，“别说周大人对我不可能有什么意思，就算是真的有，人家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得上人家！ “只怕您还不知道，周大人是先皇后的外甥，当今太子的表兄。” 赵大婶吓了一跳，忙问：“真的？你咋知道的？” “从章先生那儿知道的，”秦瑛叹了口气，“有一次我去找他请教问题，他无意中说漏了嘴。” 不管是真无意还是假无意，她知道，都是章先生的好意。 赵大婶眼里好容易冒起来的火苗刺啦一声就灭掉了，“唉，那可真是高攀不起。” 太子是要做皇帝的，那周大人往后就是皇上的亲表哥，人家是天上的云，自家就是地上的泥，是真的不搭噶啊！ 尽管在她心里，瑛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可也不能盲目自信不是？ 黑暗中，秦瑛又叹了口气，“还不是很着急，娘，咱慢慢打听着吧，最好是找一个家里没啥人，只单身一个病秧子的人家。 “这样成了亲，不多久我就能做寡妇，本朝可不会强迫寡妇再嫁。 “只要我承诺给他风光大葬，死后有人祭拜，不怕他不答应。” 赵大婶眼里闪烁起泪花，“可是闺女啊，这也太委屈你了！” “没事，”秦瑛倒是很看得开，“别人嫁人是为了终身有靠，我又没指望靠男人养，什么都无所谓。” 赵大婶知道秦瑛是个看起来温柔但其实主意很大的人，自己是劝不动的，只好深深叹了口气，“好吧，娘帮你打听着，要是人品不好，咱可不能答应啊……” 秦瑛轻笑一声：“娘，就算人品不好，咱还能怕他？虎子可是已经长大了。” “嗯，”赵大婶振奋起精神，“不管到了啥时候都不要怕，你是有娘家的人！” 秦瑛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一家与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却给了她最温暖的亲情。 隔壁的周彧也没睡，他在给祖父写回信。祖父来信说想给他相看姑娘，让他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周彧也知道自己年纪到了，从前祖父顾不上，管不了，如今尘埃落定，祖父必定会频繁催促。 而他作为未来天子的表兄，名正言顺的承恩侯世子，将面临的麻烦必定不小。 二叔父已经隐晦提到他不久之后便会带着家眷去戍边，这辈子都可能不再回来。 虽说他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帮助太子在各方争斗中胜出，但他也知道但凡君主就没有一个不是多疑的。 急流勇退，才能保家平安。 周彧深以为然。他知道祖父年纪大了，人也固执，头脑不似当年清明，还想着让绮儿和绵绵其中一个入宫为妃。 但为了两个妹妹好，这件事他坚决不会同意，而他的婚事也必定不能受太子左右。 这封信便是要和祖父分说明白，再有叔父在旁帮忙，祖父会被劝服的。 当然，若说他没有半点私心是不可能的，他是真的心悦秦姑娘。 现在就差知道秦姑娘的心意了。 只要自己拿出十成十的诚意，想必秦姑娘会答应的吧？ 毕竟有了之前的铺垫，秦姑娘必定要嫁人，自己难道不是首选？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气象 过完元宵节，桐树屯都在积极为春耕做准备，几乎没有闲人在街上走动，而以冯有德为首的归来者们也不敢怠慢，开始去野外寻找适合的开荒地。 但其实能被开垦的平地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他们再开就需要寻找坡地了。 而坡地的翻整、耕种、灌溉等等都存在很大的难度。 一行人脸上就没有半点笑容，却也不敢抱怨，谁让他们头顶上还悬着一把刀呢！ 秦瑛打算再去县城一趟，看看那边铺面的修整进度。 只是他们单独进城的危险性比较高，所以还是有些犹豫。 倒是周彧提前想到了这一点，把赵虎叫过去跟他说：“这几日我要回县里一趟，归期不定，你家铺面修整的事情我会帮着看的，花费几何也会有一份详细的账单，别的不用担心。” 赵虎倒也机敏，闻言忙道：“大人，那不如我跟着一起去呗？反正现在也没到春耕的时候，家里不太用得着我。 “一来我能帮大人跑跑腿，二来也能跟着人学些本事。” 周彧微微一笑，露出几分赞许之色，问：“此事你同家里商量过了没？” “还没，”赵虎诚实摇头，“不过，我想我娘和我姐都不会反对的。” 周彧颔首，“不过还是问过之后再说吧，我后天才走，也不着急。” 赵虎回家之后便把这事与赵大婶和秦瑛说了，赵大婶忙道：“那你就去！你姐还同我商量说想去一趟县城呢，我这心里不踏实。 “要是你能跟周大人一起去就更好了，有周大人照应着出不了大错。” 秦瑛心中不安，“可是这样也太麻烦周大人了。” “姐，”赵虎咧嘴笑道，“你当周大人事事都要亲自去做呢？他发下话来，自然有人帮忙跑腿。 “周大人同我说了，就算是我去了，也不用我干什么重活，只跟着跑前跑后学习怎么分配人事，如何调度物资就行，若是能学会看账就更好了。” 赵大婶喜不自胜，“那敢情好！你可得好好学，用心学！” “放心吧娘，”赵虎十分得意，“我跟着我姐学了这么久难道是白学的？一般的算术可难不住我！ “就是不会打算盘，不过周大人说他会派人教我。” 事已至此，秦瑛还能说什么，只是叮嘱：“凡是自己能办到的便不可去劳烦周大人，咱们这样已经很过分了。” 赵虎没那么重的心思，只说：“周大人不是说了吗？咱们这是共赢，他给咱帮忙，咱也帮他吸引人气儿啊！” 秦瑛无奈道：“人家那只是客气话罢了，你还当真了？虎子，你去外头闯一闯是好事。 “到了外面少说话，为人处事多看多学。 “别觉得人家好相处，便把自己的底细全兜出去，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不把人得罪死，也不要不给自己留退路。” 赵虎并不嫌她唠叨，认真听着，用力点头：“姐，你放心，我都记着呢！” 赵大婶倍感欣慰：“虎子，你这样就很不错，不管啥时候，都别忘了，听你姐的话，准没错！” “那必须的！”赵虎摸着后脑勺憨笑。 安安却有点不高兴，跳起来问：“那我呢？那我呢？” “你咋了？”赵大婶低头，一脸不解，“姥姥和你娘都在家呢，两位周姑姑也在，你还怕没人跟你玩儿？” 赵虎也说：“乖宝，舅舅是去干活可不是去玩的哦！” “我也不玩啊！”安安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也能办大事呢！” “宝儿，”秦瑛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你留在家里帮娘不好吗？娘这里有好多好多事情需要你帮忙呢！ “而且，现在天不太冷了，我和姥姥还打算再进山一趟呢，你不去吗？” 进山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安安立刻改了主意：“好，我留下！” 赵虎十分遗憾：“可惜了我不能去……娘，姐，你俩进山能行吗？如今山上，怕是没那么安全吧？” “怕啥，”赵大婶摆摆手，“咱又不是娘几个进山，多约点人一起去，也不往深山里走就是了。” 安安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有我在，啥也不怕！”不光不会有危险，还能找到好宝贝呢！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时间一到，赵虎就跟着周彧等人离开了桐树屯。 章瑾之没跟着走，周彧还给他留了几个人，每隔几天就到处去巡视一番。 冯有德知道周彧离开之后，本想再去寻一趟秦瑛，没想到就遇到章瑾之在门口与秦瑛说话，言谈之间十分客气，分开之后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原本慈祥和蔼的老头子，目光却刀子一般。 冯有德便晓得这看起来没啥攻击性的老头子实际上也很不好惹，便歇了心思。 安安每日都盼着进山，可是一直到了正月底，姥姥和娘亲也没再提起过，每当她提起，她们还都会故意岔开去，所以她就开始不高兴了。 秦瑛察觉到，便哄她：“安安乖，咱们先把家里这些蘑菇收拾妥当，便进山去。” “真的？”安安撅着嘴，一脸的不信任，“要是娘说话不算话……” “拉钩？”秦瑛正正经经冲她伸出了微微勾起的尾指。 安安眼睛亮起，“好嘞！” 赵大婶看着娘儿俩拉钩，十分好笑，“要我说进山干啥，这时节雪才开始化，也没啥可看的可玩的。” “娘，”秦瑛转头看她，“咱答应了孩子的，做大人的是孩子的榜样，咱不能自己言而无信，却要求孩子做一个守信重诺的人。” 赵大婶摇摇头：“罢了，听你们的就是。” 于是过完二月二之后，一家三口，约了屯子里关系比较好的几户人家，一起上山去了。 头天晚上，秦瑛便和安安说好，好东西绝对不能只让自家人找到。 所以，上山之后，大家都找到了不少菌菇、木耳之类的干货。 因为比较分散，大家就都散开了，约定半个时辰后会齐，也不可走远。 安安领着自家姥姥和娘亲挖到了一簇灵芝，芝盖如伞，色泽深红，大的有碗口那么大，小的也有安安拳头大。 第一百七十章 撵出去 赵大婶的心砰砰直跳，顿感口干舌燥，着急忙慌把灵芝藏进背篓里，用干货掩盖住。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开口：“这……这东西不算太大，怎的这样沉重？话说，这灵芝的年份怎么判断？” “我也不太确定，”秦瑛把背篓背好，蹙眉思索片刻，“似乎是越沉重颜色越深年份就越久？” “那……”赵大婶不敢置信，“咱这个颜色这样深，又这么沉手，是不是……是不是年份很久了？” 秦瑛摇摇头，实在是不能确定，“咱回去再说吧，说不定章先生认识？” “嗯，”赵大婶深吸一口气，再次观察四周，确定除了自家三口，没人发现灵芝，才稍稍放心，“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咱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安安笑得如同偷到腥的猫儿一般，揶揄道：“姥姥，要是再找到灵芝，你还能下山不？” “你这臭宝！”赵大婶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大实话！可不敢再给姥姥这么大的惊吓了！” 安安嘿嘿笑，每一次进山不空手就是了，没必要一次整太多，那也不好出手啊！ 娘儿三个又去寻了一些普通山货，便与乡亲们会齐，大家在山上草草解决了一顿午饭，又各自收拾了些干柴，便预备下山去。 哪知路过废弃的陷阱的时候，竟然在陷阱里发现了三只狍子，一只刚刚断气，另外两只还活着。 一行人大喜过望，七手八脚把狍子从陷阱里拉上来，用草绳子捆了，抬下山去。 回了屯子里，再杀完毕，称了重之后，三只狍子就几家平分了，至于皮子，都准备处理好了拿去卖，然后换了钱再分。 赵家从来也不缺肉吃，因此肉骨头就没准备都自己留着，天擦黑的时候，赵大婶给王奶奶送了几根去。 本来还准备给陈九叔也送点，只是想到住在他家的冯家人，便也只能作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天赵家就吃的炖肉，肉炖好了，赵大婶便打发安安去请了陈九叔过来，让他在前院堂屋自己吃饭，一大碗狍子肉，两盘素菜，一碟子二合面馒头，还有一大海碗骨头汤。 陈九叔吃得心满意足，吃完之后，消了消食，才溜溜达达回家去。 这身上的一股子肉味一时半刻散不掉，被冯家人结结实实闻了去，结果就是大人咽口水，小孩儿撒泼打滚要吃肉。 其实这几年冯家人别说吃肉了，连闻肉味儿的机会都不多，哪能不馋？ 冯家儿媳妇背地里跟婆婆嘀咕：“娘，你说，咱大人不吃肉也没啥，可怜咱家狗蛋儿长这么大了，都没吃过几回肉！ “陈九爷也真是的，还怕咱跟他抢肉吃不成？咋有肉都不端回来吃？ “那样让咱狗蛋儿跟着闻闻味儿也是好的呀！” 陈氏心里不痛快，就摔摔打打起来，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不中听的。 陈九叔才不惯着她，立刻把冯有德叫到跟前来，板着脸说：“大侄子，我让你们来我家住，是我心肠好，可不代表我好欺负！ “咋了，让你们在我家住着，我还贴补你们粮食吃，都不够，还想着从我嘴里抢肉吃？ “这肉还是别人给我吃的，你们觉得合适吗？ “嗯，就算是我自己家的肉，我想怎么吃，给谁吃，还得问你们不成？有这样的道理？ “我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现在，立刻，马上，请从我家搬出去吧！” 冯有德脸上有那么片刻的空白，都不知该作何反应，等回过神来，扭身甩手就给了媳妇一个大耳光，那响亮的声音，让在场的冯家人心头都跟着猛地一跳。 尤其是冯家儿媳妇，缩了缩脖子，腰都弓了下去，恨不能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陈氏被打蒙了，由于冯有德力道太大，她站立不稳，往旁边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等站稳之后，也回过神来，脸颊火辣辣的，嘴角边还有撕裂的痛，抬手一摸，摸到一缕嫣红，一瞬间委屈、羞恼、愤怒……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但她不敢反抗，她也知道自己犯了蠢，虽说一年之中最冷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却并不代表着，他们那四处漏风，随时都会坍塌的房子冻不死人。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她强忍着冲到眼眶的泪水，哽咽着跟陈九叔说好话：“九叔，你老人家咋发这么大脾气？我也没说啥……” 陈九叔冷笑一声，“你是没说啥，你摔摔打打骂骂咧咧是给谁看给谁听的？” “我……”陈氏来了一股子急智，脱口而出，“我是冲我儿媳妇！我骂她又馋又懒，哪有儿媳妇闲着，老婆婆天天干活的？” “有德，”陈九叔盯着冯有德，“这话你信不？ 不等冯有德回答，陈九叔又说：“反正我是不信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我自己个儿的家，我做不得主？ “我就是不想让你们住了，又能咋滴？”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收拾东西！” 拄着拐杖出门去了。 冯有德暴怒转身，陈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开去。 儿媳妇也跟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虽说老公公打儿媳妇不像话，但万一呢，公公从前还不对婆婆动手呢。 冯有德胸口气得闷痛，眼神如刀，狠狠剜着这一对婆媳，怒斥：“这下你们满意了？一天天没事干就知道作，这回看你们还怎么作！ “还不赶快滚进去收拾东西？都撕破脸了！” 冯德财嗫嚅道：“爹，陈九爷是个好脾气的，咱好好跟他说说呗，咱家那房子哪能住人呐！” “你有脸你去说！”冯有德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喷，“我是没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连自个儿的婆娘都管不住，废物点心！” 冯德财不敢吭声。 冯有德发泄了一通，心情稍稍平复了些，颓然道：“你跟我出去到处转转，看去谁家能再住几天。 “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把咱家房子收拾收拾吧，早晚不得回去？” 陈九叔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王二狗和王铁柱，俩人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有德大哥，有啥需要帮忙的不？我们哥儿俩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 雇短工 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监视！ 但冯有德敢怒不敢言，只得憋着一肚子气帮忙收拾东西。 陈九叔不收留他们，他们在桐树屯的日子就好过不起来，不过经过一番波折还是找好了暂时收留他们的人家，条件是只收留十天。 从这一日开始，冯有德就带着两个儿子，请了屯子里几个人帮忙，收拾自家的宅院。 他们家的院子原本是桐树屯最大的，如今虽然排不上号了，不过收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天气还很冷。 收拾了十天，也不过把能暂时住人的屋子收拾出来，其余的就要以后慢慢做了。 原定的三月三庙会没去成。 因为正赶上春耕，而且周彧也没回来，赵大婶实在是不能放心。 而她们带回来的灵芝也没敢拿给章瑾之鉴定，决定等周彧回来再说，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家里忙起来，做饭的事就又落到了周家姊妹头上，她俩偶尔也会跟着去地里跟着做些轻省的活计。 此时就看出冯刚等人的重要性了，在他们的助力下，春耕的效率非常高。 春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赵虎随着周彧一起回来了，这一次周彧还带来了一批劳力，都是收容的无家可归的穷苦人。 没错，在沁县，如今桐树屯一带都算是富庶的了。 这些劳力不要工钱，只求一日两餐，十分划算。 当然，雇不雇人，还是自家说了算。 桐树屯大多数人家就没打算雇人，反正自家的田地也不是很多，多辛苦几日也就忙过来了。 原本赵大婶也不准备雇人，但被秦瑛说服了：“农时不等人，咱家地多，要种的东西也多，实在是耽搁不起。 “反正咱家也不缺粮食，又不是请长工，这点子报酬还是支付得起的。” 顿了顿，又笑说：“娘，往后咱家日子更好了，还要买丫鬟婆子，请长工、护院，让您好好享福呢！” “哎哟喂，”赵大婶一拍大腿，“那可不敢想！算啦，你说的有理，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吃饭的人多了，让周姑娘做饭就不合适了吧？” “这也好说，”秦瑛想了想，道，“咱家院子大，请的人没地方去就暂时住在咱家。 “咱请个人做短工们的饭，咱自家人的再让周姑娘做。 “您也瞧见了，若是不让她们干点啥，她们浑身不得劲。” 如此这般，赵家就请了五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帮忙做饭的女人。 安安仔细甄别过，这五个人都是勤劳朴实没有歪心眼儿的。 她每日除了给所有人加一加锦鲤加成，就是玩耍，春天到了，可以玩的东西就太多了！ 而且她如今可施加锦鲤加成的范围扩大了许多，不仅仅是桐树屯的村民，方圆五十里内都可施加，只是效果有强弱之分罢了。 嗯，如此一来，秋收的收成必定差不了！ 因赵家今年准备种五亩地的油菜，所以他们家的春耕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才结束。 雇的短工最后留下了一对夫妻，这还是赵大婶主动提出的，因为她发现，全靠自家人，根本管不过来这么多地！ 唉，耕地多了也有烦恼，这在从前哪敢想啊！ 春日暖洋洋，大家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闲下来了，秦瑛便有时间问赵虎城里的店铺了。 赵虎满面春风：“姐，咱家那一条街是一起动工的，不过对外可不是这么说的，对外谁也不知道那是咱家的。 “所有的铺子都是按照你的图纸整的，周大人帮忙请来的泥瓦匠木匠手艺都非常好，咱买的砖瓦也不赖。 “估摸着这会儿都修的差不多了呢，你看这几天不忙的话，咱进城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我没拿定主意，就是那条街的路面破破烂烂的，咱是不是也得修一修？” “修！”秦瑛一点迟疑都没有，“必须修！而且我想着，不光修路，店铺外头最好再设一些条凳，最好是石头的，结实耐用，若是能砌点花池子就更好了。 “到时候咱们往花池子里种上花，要么就是爬藤的爬山虎哇，凌霄花啥的，甚至种葡萄都行，这看上去就赏心悦目的，指定更吸引人！” 赵虎两眼冒光：“还得是我姐！我就想不到这些！成，咱就按你说的办！ “哎，对了，那位孙老先生已经决定租咱们家的铺子了，位置都选好了，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他们家正在请人打药柜。 “孙少爷还跟我说要来咱这儿采买药材。” 秦瑛笑弯了眉眼：“这就更好了，咱们家的药田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暂时划了两亩耕地用来做药园，另外又去垦了两亩山地也种药材。 当然这还不够，不过鉴于大部分药材都可以从山上采得，暂时就不必开拓了。 等日后销售稳定了，再多开辟些药田便是。 村里有些脑子活络的，已经开始跟秦瑛打听，往后他们家如果雇短工的话能不能用他们。 因为赵家短工的伙食他们都看到了，比他们平日吃的还要好。 不过赵家的日子红火，别人看着也不眼馋，人家正走时气不说，还聪明能干，根本嫉妒不来。 秦瑛跟赵大婶商量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屯子里集体请了四个人去兔场帮忙，没别的，实在是兔场的兔子繁殖得太快，兔场规模又扩大了一倍，原来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而冯家那些人也只能眼馋，根本伸不进手去，看着每次成兔出栏，恨不能犯了红眼病。 开春之后，猪圈那边新添了二十头小猪崽，猪圈的规模也随之扩大了。人手不足，也雇了两个短工。 而陈九叔同村里几个拿的起来的商量过后，决定再集体养些鸡鸭，如此一来，就不愁没有鸡蛋鸭蛋吃了。 而且鸡鸭处理之后卖给饭馆，也能赚不少钱呢。 更重要的是，养的这些禽畜多了，得的肥料就多，肥田的事就不用愁了。 再有就是，村里上了年纪没啥劳动力的人也不至于赚不到自己的口粮。 得的收益多了，还能给屯子里添几头耕地用的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