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白月光她一心修仙》 第1章 万人嫌大师姐被公开审判了 ——诛恶台—— “堕修沈逐凰,对上不恭,对下不悯,勾结魔门,私修邪术,残害仙门修士三百余人,违天逆理,天道不容,今可知罪?” 高台之上,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长明真人双目如射,对被压俯在地上,素衣染做血色满身狼狈却仍不见悔恨之态的女子,冷言诘问。 “知罪?”沈逐凰自喉间发出一声冷笑,用那双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惨白指骨的手,艰难半撑起身体。 等那张被垂落雪发,遮去大半的面容彻底露出,台下围观修仙者俱是一惊。 无他,只因那张曾经有凌波宗第一美人之称,堪与月华争辉的姣美面容。 此刻自右额角斜划至左颊,乃至耳根玉白颈项,衣领遮掩处,斜贯着一道两指宽的粗砺黑疤。 那黑疤似活物,将沈逐凰的脸生生劈作两半,漆黑中透出猩红—— 如同一条盘踞在白瓷上的邪诡蜈蚣,只消一眼,便让人几欲作呕。 “她怎会变成这样?好恶心!是用多那些秘诡邪术遭反噬了吗?” “那也是她活该!” “我师兄何等惊才艳绝,只因她勾结魔门,神魂被灭,生生被炼作魔修傀儡,只这般怎消我心头之恨!” 台下喧嚣四起,台上沈逐凰却恍若未闻,只淡然道:“从未为之,何来知罪?” “冥顽不灵。”长明真人面色更冷,正欲上前。 台下便有一队身着凌波宗宗门弟子服的修士,破开人群,站定至最前方。 打头那位眉眼桀骜的俊美修士,目光直逼沈逐凰,高声喝问道:“若是无罪,那你面上的鬼面疮因何而生?” 鬼面疮?!这话一出,台下瞬间就炸了窝。 “不是说鬼面疮自脚底生,一寸便代表一份孽债,等到攀升至面部时,便是罪孽深重,回天乏术了吗?” \"那似沈逐凰这般严重,岂不是都不用等诛恶台天罚降下,便会死在这鬼面疮上吗?\" “真要那样倒算便宜她了!” 诛恶台上,沈逐凰微眯眼睛,神情淡漠的点出桀骜修士的名字:“骆天纵。” “你就是这样对在师尊仙逝后,于你有百年相护之恩的师姐说话的?” 骆天纵面色一沉,怒意自他眼底迸发:“沈逐凰,你早已被逐出凌波宗,现在不过是个在诛恶台等天诛的罪人,也配让我称你一句师姐?” “是么?”沈逐凰居然挑唇笑了下,目光落到骆天纵身侧站着的,另外两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修士身上。 “那你们呢,我的……”她顿了下,眼神深幽:“三师弟和四师弟,你们也没什么话要同我这个大师姐说吗?” 台下被她点出的另外两位修士,此刻俱是面若寒霜,看向沈逐凰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甚至隐带杀意。 三师弟连弘深是剑修,对沈逐凰素来寡言,出口只冷沉三字:“你不配。” 四师弟柳宣鸿是符修,此刻指尖银符微燃,火光静默地倒映在他冰冷的瞳孔:“若是可以,我恨不能对你亲手诛之。” “亲手诛之?”沈逐凰凤眼微眯:“无阙海的迷踪阵谱;长风塔的剑冢真意;魑魅峰的银熠符术……” 她每说半句,自二师弟骆天纵到四师弟的面容,便白上一分。 “用我给的东西,取我的命,是我愧对师尊,让你们这般没长进,没我便千万般不行。”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骆天纵腰侧阵盘,三师弟背负灵剑,四师弟手中银符,不是铮铮嗡鸣,就是光辉忽绽。 这样的动静,正像是在应和沈逐凰方才的话一般—— 也将这百年来,这三位好师弟靠她这个大师姐,才有今日的事实,赤裸裸地显露于人前。 “这……无阙海,长风塔,还有魑魅峰,都是凶地啊!” “沈逐凰居然能为了师弟进这种地方,别说只是同门兄弟,就算是血缘姐弟怕也做不到这步吧。” “方才我还觉她这三位师弟明大义,可现在……到底凉薄了些。” 台下一片哗然,站在最前方的三人自然也是面上青青白白,却又无从辩驳。 沈逐凰说的是事实。 却在这时,有另一道轻软的女声响起:“大师姐,你与师兄们相处数百年,他们是何等性子,语芙相信你再明白不过。” “师兄们并非不敬你往日之恩,只是同门一场,爱深所以责切,现在师姐这般……言语便难免失状了些。” 这话一出,台下瞬间便多了诸多赞同体谅之语。 “是啊,恩是恩,错是错,岂能混为一谈?” 台下风向再次转变,舒语芙微抿下唇,望向沈逐凰的盈盈眼眸里满是恳切。 “大师姐若心有芥蒂,语芙作为小师妹,愿代三位师兄向师姐赔礼。” “还请师姐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她边说便要屈膝行礼,还未弯下半寸,便被骆天纵一把扶住。 “小师妹,你别向她行礼!我们是欠了她,可你没有!” “她沈逐凰仗着身份地位欺负过你多少回,你心善不计较可我们全记着!” “前日她还说鬼面疮是你转移到她身……” 舒语芙瞳孔微缩,急急打断道:“师兄!” 众人不解:“师妹?” “长明真人……我们扰到长明真人了。”舒语芙顿了下,很快找到合适的理由。 台上沈逐凰见状,直接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她眼神转冷:这样的东西,也配做大气运者,将她害至这般天地,实在是可悲亦可笑。 “噤声。”长明真人目光微侧,在日晷上停留一息:“时辰已到。” “沈逐凰,陈罪碑上一百八十条罪责,你可悔过? 沈逐凰神情坦然:“无罪无悔。” “无可救药。”像宣判般,长明真人微微敛眸,沉声念诀:“既上诛恶台,万孽与天定。” 诀毕,煌煌金光中第一道诛恶令破空而至:“第一诛——斩灵根。” 灵根若灭,仙途无望。 诛恶令高悬于沈逐凰发顶,那金芒在大盛之后,却又陡然熄灭。 一时间台下人俱惊:“诶?怎么灭了?” “诛恶令出问题了?不应该啊!” 台上长明真人冷沉若水的面容,也终于泛起微澜:“你的灵根呢?脉络里怎会是空的?” “谁知道呢?”沈逐凰唇角的弧度扩大,目光同台下面色蓦地苍白的舒语芙相触,骇得后者往后踉跄了数步,被人拦腰揽住才没倒下去。 长明真人凝神收回掐诀测算的手,正色道:“既无灵根,第二诛——抽仙骨。” 仙骨若去,登仙成空。 诛恶令现,却是同第一枚令牌一样的结果。 “不可能,诛恶令没出错的话……”长明真人目露惊愕的看向沈逐凰:“你竟……连仙骨都不在了?!” 那审判前专门用来惩戒堕修的刑罚……失去灵根和仙骨,根基俱毁,连寻常凡人都不如的沈逐凰,又是如何受下的? 长明真人眉头紧锁,并未急着再召:“你的元婴呢?” 沈逐凰愣了一下,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长明真人,一个修仙者,她没了灵根,又没了仙骨,那她的元婴,还有可能存活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仙基已毁,修行路断,体内哪里还会有象征元婴境的元婴? 长明真人眼神复杂:“你可还有话要说?” 沈逐凰看向台下,那方才还恨不能杀她而后快,此刻却如出一辙,满目震惊看着她的三位“好”师弟。 她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而后摇头道:“不必,请天罚吧。” 台下静了一瞬,许久才有人迟疑道:“她这是……疯了?居然等不及要天罚。” “灵根仙骨都没了,还恶事做尽,不被天下所容,早死都算解脱了。” “好歹也曾是凌波宗一代弟子之首,怎会到行差踏错至此?” “肃静。” 长明真人合掌以血结印,结成的那瞬,数道明煌金光破开晦暗的穹顶,像是自九重天而来,从上方落下将沈逐凰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几乎是在这象征天罚审判的金光落下的同时,此方世界所在的四重天往下,其上的五重天,六重天乃至最上方的九重天皆有所感应。 九重天上,一座浮于空中的恢宏宫殿,巍峨正殿之中最上方的尊位,男子闭目斜倚,姿态慵懒却气势迫人。 他似是心有所感,睁眼的那瞬,眸若点漆,又似朗星,更觉面容俊美,风华无双,绝世不似尘俗间。 男子指尖微动,凭空便浮现出一阙画面。 正是四重天诸恶台上正在发生之事。 他的目光落在诛恶台正中,那被金光吞没的孱弱身影,信手姿态随意的算了下。 而后,那双幽暗凉薄的眼眸里,骤然点起一簇亮芒。 “这结果……倒算有趣。” ——本章完—— 第2章 大师姐,师弟后悔了 下方,四重天,诛恶台上,金光画地成牢,将沈逐凰囚于其中,也隔绝了旁人窥探天罚的可能。 四周静到肃穆,三息过后,苍穹之上却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空渺之音:“沈逐凰,无罪。” “无罪?怎会是无罪!她不是……” 骆天纵质问的话尚未说完,旁侧上书沈逐凰罪行的陈罪碑就陡然碎裂,转瞬便作飞灰。 “陈罪碑碎了!沈逐凰当真无罪!” “那我们岂不是错冤好人?” “但若不是她,那勾结魔门,害我师兄弟者又到底是谁?” “你……”饶是端正如长明真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早说过,我无罪。”沈逐凰在一片明煌金光中,踉跄站起:“可惜我就要死了。” 她说着可惜,但却没什么哀切模样,目光转而移至台下。 落在那听到她说自己要死后,像是骤然逃过一劫,连庆幸都没来得及藏好的舒语芙身上。 舒语芙对上沈逐凰的幽冷视线,身躯打颤,下意识觉出不妙。 她刚要出言,就见诛恶台上,沈逐凰忽地抬手以指尖血,在她那张丑陋面容上结印。 随着沈逐凰手指的移动,隐有不祥的红光,在她面上涌动。 “沈逐凰!”舒语芙再顾不得更多,轻身就要冲至台上。 但她身躯尚未靠近诛恶台半步,就被一道金光猛地弹回来,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小师妹!”几位凌波宗修士赶紧上前将她半扶起,下意识怒瞪向台上的沈逐凰。 “沈逐凰!你又对小师妹做了什么?!” 沈逐凰置若罔闻,指尖落下最后一笔,红光隐没,血印已成。 她没看台下众人,而是正色道:“我沈逐凰,三岁入道,十二岁筑基,二十五成就金丹,抽去仙骨前,离化神只差一步。” “自恩师青苓尊者身陨道消后,遵从师命,照护同门,未曾有一分薄待,上敬宗门,下友弟子,人生于世,一行一止,无愧于心。”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方圆数里俱是沉寂。 就连方才还对她恶语相向的凌波宗修士们,也是沉默下来,有的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她。 大师姐沈逐凰,确实是凌波宗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天骄。 她仙姿天成,道骨凌然,是当之无愧的第十三代弟子之首,受众人敬仰倾慕。 就连他,也曾想得到大师姐的一眼,但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是小师妹进宗门不久之后,大师姐的名声,就逐渐变了。 这修士模模糊糊的想着,台上的沈逐凰却是将目光落向了缥缈的远处,清冷声线中无端透出肃杀。 “今日,我以神魂诅咒,误我负我,取我灵根仙骨,转我鬼面疮,害我毁我,欠我因果者,千转轮回,大道无望,不得善终。” 话音落下,像是天地骤然颠倒,晴空转瞬凝作沉夜,四下陡然黑沉,唯有沈逐凰足下红光大盛。 而后那红光凝作数道诡异红线,自她足下延展开来。 从沈逐凰说出“以神魂诅咒”时,舒语芙便直觉不妙,隐于袖中的手忙用灵符联络她认识的可靠前辈们,却是无一人回应。 等到天地都因沈逐凰的诅咒之语,而生出这般浩大的异象—— 舒语芙更是直接动用化神期大能亲手制作的瞬移符,想要逃离这里。 她急急催动灵符,那瞬移符却无半点反应,反而有股悚然感直直攀向她的脊背。 舒语芙猛然低首,却见自己双脚已经被一根红到近乎发紫,隐透出些黑色的“红线”紧紧缚住。 那“红线”扭动着向上,像是要就这样攀附上来,再从心口扎进她的身体血脉。 舒语芙浑身打颤,耳边听得凌波宗其他弟子的惊叫:“骆师兄,连师兄,柳师兄,你们的身上!红线!是大师姐的诅咒!” “小师妹也有!小师妹的看着……怎么像是最严重的?!” 沈逐凰的诅咒成功了,如果真的应验…… 舒语芙眼前发黑,几乎维持不住自己平素天真单纯的模样。 她浑身发颤,像只迷茫羔羊,眼底却透出猩红:“大师姐,你……你做了什么?” 咒既成,沈逐凰整个人的形神都彻底颓败下去,但那通身的矜冷气势却不减分毫。 她目光落至舒语芙的右手,挑眉赞道:“化神期大能的瞬移符?真是好东西。” “可惜,为了防止我逃掉……” 沈逐凰笑了下,看向舒语芙的眼神,嘲弄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诛恶台旁设置禁止空间波动的上古法阵,可是你亲口不经意提出来的。” “瞬移符自然也不能幸免。” “舒语芙,这大抵就叫——作茧自缚。” 沈逐凰说完后,不去看舒语芙已经难看到极致,同素日形象全然不同的扭曲面孔,而是尽情地朗声大笑。 笑过后,她阖目面容向着苍穹,直直地向诛恶台正中倒去。 ——分割线—— “这样有趣的性子,若是就这样没了……” 九重天上,那居于尊座的孤高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华美寂冷的宫殿中。 ——四重天,诛恶台—— 沈逐凰倒下得猝不及防,金光尚且笼在她身边,将她圈在其中,无一人能近。 就连能够催动诛恶令的长明真人,也是亦然。 台下先是静默,而后是不敢相信的喧哗之声。 “沈逐凰……她竟就这样没了?” “仙骨境界全无,还能催动那样的诅咒,怎就没给自己留半分后路?” “你没看她面上的鬼面疮吗?就算不用神魂做诅咒的代价,那种程度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不过,她说鬼面疮是有人转移到她身上的,那岂不是——受诅咒最深的,便极有可能是真正勾结魔门私修邪术之人?!” 这话刚出,众人便醍醐灌顶般看向软倒在台下,被近乎黑色的诅咒之线,裹缠得快要透不过气的舒语芙。 不知为何,看到落至这般境地,却还同往日般柔弱姣美的舒语芙—— 他们心中却是,再无往昔那般的怜爱喜欢之情,反而觉得邪诡可怖,不敢靠近。 舒语芙自然能注意到,众人看她时的眼神变化。 她心中恨极,但奈何众目睽睽下,她也只能含泪去拉住,往日最护她的骆天纵。 “骆师兄呜呜,语芙自知自己从来不受大师姐喜欢,也因此生了诸多误会,而今落至这般境地也就算了……” “可师兄你,还有柳师兄和连师兄,你们怎么也会……” “凤域林的朔风吹着冷吗?” 舒语芙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骆天纵这么一句,毫无干系的话打断。 她愣怔一下,却还是道:“冷……冷的吧,师兄,我记不清了,大师姐她……” 骆天纵的面容却陡然冰冷下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凤域林名为林,实则是一片四季无风,寸草不生的死寂荒漠。” “你连这都不知道,又是如何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取回当初能解我体内异毒的,唯有凤域林才会有的凤元兽兽王内丹?” 一旁原本准备劝阻的连弘深和柳宣鸿,闻言也是愣在原地,看向舒语芙的眼神惊疑不定。 舒语芙心中一突,下意识道:“师兄,我……我只是一时忘记了,我……” “你不是忘记。”骆天纵冷漠的打断了她:“你没有做,自然不清楚。” “陈罪碑既碎,一百八十条罪责全然不符。” “那在秘境中救得三师弟,带三师弟出必死之局;于仙门大会生死不论的历练中,暗中护得四师弟周全的……” “也全都不是你,而是……” 骆天纵攥紧双拳,再看向诛恶台正中,那个同他最初记忆中全然不同,浑身血污的消瘦身影时,眼底是一片血红。 “是大师姐。” 连弘深和柳宣鸿的身形齐齐一震,只觉脑海里似是有根弦忽而便崩断了,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师姐……” 舒语芙瞳孔震颤,望着他们三人此刻的丢魂模样,心头陡然生出股再抓不住这三人的危机感。 “师兄,不是那样的,你听我……” 三人却恍若未闻,直直走向诛恶台,刚至石阶下,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任如何施力,也再不能前进分毫。 不知可是因这足下诅咒,是与大师姐有关的缘故。 此刻当他们望着沈逐凰,脑海里翻涌着的—— 全是同大师姐相关的,那些掩藏在记忆深处,早已被淡忘的记忆。 年幼时对大师姐的憧憬向往,渴盼大师姐每一次的鼓励和安慰。 长成少年后,大师姐那虽不似从前般直白鲜明,却依旧会隐于暗处的陪伴和守候。 以及后来,那被他们误会,冷待,甚至恶语相向—— 却仍旧会在他们危难之时,一往无前,仿佛无所畏惧,甚至都不顾惜自身,只为护他们周全的大师姐。 这样好的大师姐,他们怎么就会弄丢了她,和她走至今天这步? “大师姐……”说不清的悔意在心头肆意翻搅,三人眼圈俱红,再无先前矜傲模样。 他们甚至是近乎祈求的看着长明真人:“长明真人,求您,让我们上去,哪怕只是近些看看……” 长明真人刚要说话,上方漆黑一片的穹顶,就像是突然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明烈恢宏的霞光也跟着漏下来。 “那是什么?!”台下有人惊呼出声。 只见自那裂缝处,忽地伸出了一只金光凝作的巨手。 只是瞬息间,方才还倒在诛恶台正中的沈逐凰,便已经被那只巨手,安安稳稳地捧在了掌心。 那蜷缩指尖的姿态,哪怕巨手威势惊人,压得在场修士,无论修为高深与否,俱是动弹不能—— 却依旧能看出,那巨手对掌中之人的与众不同。 玄天之上,如同仙音谒语的出尘男声忽地响起,如同宣判般:“这人,既然你们都不稀罕,那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了。” “我稀罕她。” ——本章完—— 第3章 帮她斩断孽缘 “这人,既然你们都不稀罕,那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了。” “我稀罕她。” 语毕,那金色巨手,便缓缓向苍穹之上的裂缝处退去。 骆天纵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此刻的他再顾不上更多,哪怕被巨手威势,压得连动弹一下都艰难,却还是猛地上前,向诛恶台上扑去。 “师姐!你要带我大师姐去哪里?!” 骆天纵的手尚未触及屏障,便觉两道气劲又疾又烈地打在了他膝弯,力道重的直接破开了他的护体灵力,打进了他的体内。 “唔。”劲烈的气劲在双腿内肆意冲撞,骆天纵痛得额头冒出冷汗,直接形容狼狈地跪伏在了地上。 “师兄!” “骆师兄!” 苍穹中又传来方才那道淡漠男音:“你也配叫她师姐?” 这话听得莫名熟悉。 不久之前,骆天纵还曾对沈逐凰说出“凭你也配让我称师姐”这般的诛心之语。 此刻换到自己身上,才知是何等锥心之痛。 三师弟连弘深不知他心头所想,只拔剑出鞘护在骆天纵身前。 雪亮剑身映出他无情双眸:“伤我师兄,掠我大师姐,先问过我的剑。” “呵。”一声似有所无的轻笑。 一息,甚至更短,连弘深手中那有踏雪剑之称,十大灵剑中排名第七的名剑,便已经化作齑粉。 风停时,就像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噗——”连弘深睁大眼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洇湿了身前的玉白前襟。 剑修神魂与本命灵剑相连,此刻灵剑消亡,连弘深自是受伤颇重,身形一晃,也俯倒在了地上。 “连师兄!” 柳宣鸿看看连片刻都未至,就接连重伤倒地的两位师兄,又看向上方被巨手捧在高处,犹如安睡的沈逐凰。 不知为何,他竟忽地想到,若是大师姐尚在这里,那会不会还像从前般执剑护在他们身前? 若真是那样……想必在师姐倒下前,骆师兄和连师兄都不会受下这般重伤。 她总是护着他们的。 “大师姐……”柳宣鸿嘴唇颤动,目光却陡然触及到缠绕在他们三人身上的诅咒之线,一瞬间,仿若身坠阎罗。 不会了,她再不会了。 那个会护着他们,哪怕自己倒下,都不愿他们受到半分伤害的师姐,已经被他们亲手杀死了。 不至片刻便连伤两位天骄,四周静到死寂,无一人再敢轻率言语,只默然看着那金色巨手,又再度向裂缝处撤去。 柳宣鸿便在此刻直直跪下去,上身俯低,额头重重触及冷硬地面。 “不肖师弟柳宣鸿,在此求前辈将大师姐归还。” “宣鸿……愿以身家性命相换。” “师弟,你……” “这原本就是我们欠她的。”柳宣鸿再度叩首:“大师姐已经仙逝,还求前辈高抬贵手,让她魂归故里,永得安宁。” “故里?安宁?”男人尾音上挑,无端透出股嘲弄来:“你倒是提醒我了。” “什么?”柳宣鸿不解抬头,下一瞬他的眼睛蓦地睁大。 只因自不远处的凌波宗,忽有一座仙府拔地而起,转瞬就飞至巨手旁,停滞在空中。 “无音阁……是大师姐住过的仙府!”骆天纵站不起身,只能靠双手往前挪动,望着那仙府的双眸几乎要漫出血色来。 “你要带师姐的仙府去哪里?” “她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你们拿着她的东西缅怀,怕是要恶心的修不成仙。” “我那样稀罕她,自是要帮她——斩断孽缘。” 缥缈男音说到“孽缘”二字时,犹如擂鼓,震颤心神。 “孽缘……大师姐最后的念想……”柳宣鸿双目血红,闪着银光的灵符全数而出,汇成符阵缠向空中只余下小半的巨手。 却在触碰到的刹那,如同雪遇野火般,纷纷消融了。 “师姐……”柳宣鸿颓然地倒下去。 天幕之上,那裂隙却陡然张大,将余下的巨手,仙府,连带依旧环在沈逐凰周身的天罚金光,都一同吞没其中。 台下人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不要!师姐!师姐别走!天纵知道错了!师姐!” “师姐,你不喜欢我的剑了吗?你说过我挥剑的模样最像你的……” “师姐!还给我们……别走!” 天边缝隙终究合上,霞光尽散,天色再度暗下来。 除却狼藉,诛恶台上空空如也。 四重天之大,再寻不得一个沈逐凰。 ——百年后—— 白衣女修转过回廊,刚要踏进那上书“无音阁”的仙府。 上方就忽地倒吊下来一张挤眉弄眼的鬼脸:“哟,兰师姐,你又要去看那只小蜗牛了?” “鱼荀。”兰师姐脚步一滞,那张清冷若仙的面容,此刻冷沉如冰霜。 “她会是我们全宗的小师妹,你别给她乱起不着调的外号。” “啧,哪里不贴切了?” 倒悬在无音阁门头,少年模样的人身形利索地跳下来,哪怕站直了身体,都掩不住他一身的潇洒桀骜气。 “都这么久还没醒,慢吞吞的不是蜗牛是什么?” “你急什么?” 兰师姐眉眼间晃过无奈:“小师妹神魂受损,灵根、仙骨俱被恶人索所夺,上诛恶台前又屡受重刑……” “若不是阴差阳错下有天罚金光相护,她怕是根本等不到那位出手相救,更不会被送至这里沉眠休养。” “不过那位在离开前,说小师妹要重塑神魂脉骨,浴火重生,正需百年。” 兰师姐抬手推开殿门:“算算日子,也就在近日了。” “近日?这时机倒是巧!” 鱼荀笑嘻嘻道:“不是说六天后便是那什么萃仙大会嘛,小师妹若是醒了,刚好还能给宗门多凑个数。” 兰师姐瞪他一眼:“师妹还没醒呢,你就惦记着使唤她了,有你这般做人师兄的?” “哪儿啊,我不就想着她都百年没动弹了,出去看个热闹也好啊。” “况且——” 鱼荀语音一顿,那双琥珀色总在笑的眼眸,陡然笼上一层阴霾:“我看过名单,小师妹曾经的那三位好师弟可都在邀约中呢。” “真难为他们,千辛万苦地从四重天升上了五重天。” 依旧是轻佻不着调的语气,却无端透出股肃杀味道。 “去也无妨,只当是散心。”兰师姐眼神转冷:“不过,还是要看师妹醒来后状态如何。” “毕竟,那些蠢货何时收拾都来得及,没道理如今还要师妹劳心费神。” 两人在外间谈话,却忽地听到里间软榻上传来些许动静。 兰师姐和鱼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一簇亮芒,而后齐齐就往里屋走。 “小师妹!师兄我来……” 鱼荀兴高采烈的开头语,还未说完,就被三股绿藤从上到下缠了个结结实实,而后吊挂在了外间的梁柱上。 “兰凝夏!你!”鱼荀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会被同宗师姐背刺。 “女修住地,男修非获允不得入。” 兰师姐姿态从容地撩开隔帘,踏入前,回眸时眼尾上挑,纤白玉指在朱唇上一点:“小声点,别吓着我师妹。” “你!”鱼荀气得面颊鼓得像青蛙,什么“女修住地男修止步”的,他们断虹宗何时有过这种破规矩了? 兰凝夏不过是想当第一个被小师妹睁眼看见的人罢了! 她就是想让小师妹和她最亲! 都是一个宗门的,谁不知道谁呢?气死他了! 他明明也有天天来看小师妹的! 里间,兰凝夏看着塌上肤若欺霜赛雪,眉若青山远黛,一双清冷剔透恍若映霜雪的出尘眸,神情淡漠中又透出几分真切茫然的美人师妹。 只觉她一颗心都要看化了,化在师妹看人时,那眼底无意泛起的粼粼秋波里。 百年前诛恶台上种种,兰凝夏也曾用水镜尽观。 但时至今日,她依旧想不通,那些蠢人是如何做到弃明月宝珠于不顾,反而去稀罕舒语芙那般的。 莫非天生便口味清奇? “前辈……这里是?”问出口的声音,是沈逐凰自己都未料想到的喑哑干涩。 她急急捂住喉咙,再看向面前姿容绝世,缥缈出尘的女修时,眼底多了几分窘迫。 不知为何,虽然沈逐凰确信自己从前从未见过对方,可心底,却对面前的白衣女修,隐隐觉得亲近。 这样的感觉,她已经太久没有过。 兰凝夏被沈逐凰那一瞬突然睁圆的双眼可爱到,面上不觉便含了笑。 她上前斟了杯,可以润喉解涩的百灵茶,递给沈逐凰。 “没关系,先饮口茶缓缓。”兰师姐眼神柔和:“你有什么疑惑,我们可以慢慢说。” 这样温和友善的态度,沈逐凰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去接那杯茶,目光在不经意触及到,自己那完好无损的双手时,沈逐凰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对!她不是被押上诛恶台,虽然天罚判定她无罪—— 但在此之前受过的伤,舒语芙勾结欺渊魔尊,移种给她的鬼面疮,还有她以神魂作祭的至凶诅咒…… 种种累加,她怎会还活于这世间? 沈逐凰正满心茫然之际,便听得耳边一声无奈轻叹,随后是杯盏落下碰撞桌面的轻响。 “你果然像镜像里看到的那般……罢了。” 兰师姐抬手轻点在沈逐凰的眉心,相触时,一道金光自她指尖,隐没在沈逐凰额间。 沈逐凰一怔,眼前蓦地浮现出的,是诛恶台上随着她倒下的那瞬,骤然被金色巨手撕扯开来的黑沉苍穹。 与此同时,九重天,依旧是那座华美神圣,却毫无生气可言的沉寂宫殿。 最上方尊位上,正闭目沉眠的男人手指微动,忽地睁开那双恍若将天地星河、世间光华尽揽其中的湛然眼眸。 几息后,男人薄唇微勾:“她醒了。” ——本章完—— 第4章 一个死人,他竟也这般念着 待沈逐凰再度睁开眼,已是两刻钟后。 自诛恶台事了,到如今已过百年,她安于塌上,竟似大梦一场。 沈逐凰心念微动,灵力在她丹田内自如运转,周身倦乏一扫而空。 而于沈逐凰的灵台之内,她的元婴正抱元守一,安坐于莲台气海中。 不止是灵根、仙骨得以新生,就连她的修为—— 也在恢复到当初巅峰境界的同时,还隐隐有了松动突破之感。 而这一切,除了那位不知身份的大能者,便是全依托于面前之人,以及其宗门的百年关护之恩。 “你都想起来了?” “是。”沈逐凰点头,起身下塌,在兰凝夏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低首深深拜俯下去。 “沈逐凰拜谢前辈,和前辈所在宗门,百年相护之恩。” “大恩难报,逐凰愿以余生付之,刀山火海,荆棘载途,在所不辞。” ——九重天—— 九重天上,尊位之上的男人感兴趣地挑挑眉,重复道:“余生付之?” “但付了断虹宗,又准备拿什么来付我?” 隔着水镜,又是五重天到九重天,常人全然无法跨越的距离,男人自是得不到什么回应的。 不知为何,原本是他一手促成之事,此刻他心里,居然会生出,一点点微妙的不爽来—— 就像是被人摘走了,精心呵护才得以长出的甜美果实一般。 他轻嗤一声,为自己这无端,像是回到尘俗般的情绪。 ——五重天,回音阁—— 兰凝夏没能及时拦住,沈逐凰拜俯下去,却是能用仙力将她轻轻托起。 待听清沈逐凰话里的内容后,兰凝夏先是一怔,而后双眸里盈出欢喜。 她温声道:“无需刀山火海,也不必荆棘载途,你若情愿,可入我断虹宗,做我的……” “小师妹!你醒了吗?!我是你师兄啊!” 外间突兀地传来一道男声,生生打断了兰师姐未说完的话。 兰凝夏面上的温柔僵了一瞬,手指暗暗用力,将外头挂在梁柱上的鱼荀捆得更结实了些。 “外面是?”沈逐凰有些迟疑:“他好像在喊我师妹?” “不用在意。”兰凝夏温言安抚:“一个瞎混饭吃的,让你见笑了,我们宗门其他人,都还是很正常的。” “你胡扯什么呢?”修仙人耳聪目明,鱼荀闻言立马大声反驳道。 “其他更不正常好吗?老大面瘫脸,老二天煞孤星,老三晦气蛋,还有唔唔唔……” 鱼荀被无情堵嘴,但兰凝夏面上的温柔笑意,还是有些难以维持下去。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把鱼荀捆了,再直接从断虹宗最高的忘念崖丢下去。 “师妹,这……不是,沈道友,你……可还愿意?” 兰凝夏也不愿欺瞒沈逐凰,再问话时便显得艰涩又痛心。 他们宗门虽说自诩看不上眼的绝对不收,但三百年过去,未进一人也着实是显得有些凋敝了。 而今好不容易,既有那位存在托付之故,又有小师妹自身心性,品格超绝—— 宗门众人在看过水镜后,虽未明说,但都是期待小师妹能加入的。 这点,从这百年来,小师妹屋内的陈设珍物越来越多。 还都是来自宗门内,不同的修士就可以看出。 现在,宗里那点隐秘,被鱼荀一张破嘴一语道破—— 小师妹若是不愿意……她也完全可以理解的。 到底是她隐瞒在先,心喜小师妹便一心想让她入断虹宗。 而今师妹得知内情,她也不算错得太过。 “你若是不愿……” “师姐!”沈逐凰直接打断了她。 “你叫我什么?”兰凝夏眸中讶然与惊喜交错,一瞬明若晨星。 沈逐凰看她反应,心底陡然漫上一股暖意:“师姐。” 她再次道,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兰凝夏,神情赤诚。 “蒙师姐和众位师兄不弃,逐凰愿入断虹宗,做师姐的师妹。” “等等!还有我呢!小蜗牛!我可是日日都来看你的!” 兰凝夏欣喜之余,还未来得及应声,就被突然撩开的隔帘,以及插进来的男声打断。 鱼荀像只兔子般,转瞬就蹦蹿到沈逐凰面前。 他英气潇洒的眉眼间,带着股讨夸的期待:“现在你入了断虹宗,便是我鱼荀护着的师妹了!” “来来来,快叫声师兄听听!” “小蜗牛?” 沈逐凰虽然不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 但她能感觉到鱼荀的善意,就顺着他的话应声道:“鱼师兄好。” “嘿嘿嘿师妹好乖!” 鱼荀得意到叉腰,嘴都咧到了耳根,还斜着眼睨兰凝夏:“兰师姐,听听,快听听!” “小蜗牛叫我师兄呢!我是第一个被她叫师……啊!” 话未说完,鱼荀就发出一声惨叫,不甘嚎道:“兰师姐,你怎么又吊我!小师妹还看着呢!” “不敬师姐,吊你还需要理由吗?” 兰师姐冷面无情,手中绿藤齐发,鱼荀逃窜在其间,像网兜上垂死挣扎的鱼。 沈逐凰站在塌边,看着面前堪称闹剧的画面,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那道金光,不只记有诛恶台大能相救相护之事—— 还有这百年来,在她沉眠修养中,这间无音阁内,所发生之事。 所来之人,所赠之物,虽一字未吐关怀,却处处皆是温情。 沈逐凰从未想到,在经过同门师弟的彻骨背叛,被构陷驱逐出宗门,众叛亲离—— 恶名满贯送上诛恶台的她,能在一无所有后,被这样一个宗门真心接纳。 命运难得顾她,她又如何会不愿意? ——分割线—— 九重天,透过水镜,那位他兴之所至,随手救回的女子,不知是想到什么,唇边忽地绽出一抹笑来。 那笑同他之前所见,皆是不同。 冷漠尽褪,清冷融光,恍若云消雪霁,又似冰湖解封,破开霜冻,涌出脉脉泉流来。 不知为何,他的心口,似乎隐隐颤了一下。 水镜陡然破碎,宫殿再度沉寂下来。 许久,殿中才响起一道清越低语:“入了断虹宗,便这般高兴么?” ——萃仙大会附近,仙灵客栈—— “陈师兄,骆尊者好讨厌,他明明答应过阿爹说要照顾我的,可他一路上都只闷在屋子里,理都不理我一下!” “云师妹别急。”陈师兄赶忙安抚道:“骆尊者修为高深,应是在研习仙法,自是不能随意打扰的。” “可是我都用法器,看到他在屋里偷偷看画了!” 一袭粉衣,瞧着明艳娇气的云锦霏,闻言愈发不满:“上面画的还是他那个都死了一百多年的大师姐!” “一个画死人的画,他还藏得跟宝贝一般,宁愿看死人都不愿意多看我!真是气死人了!” “师妹慎言。”陈帆影看了眼尽头处紧闭的屋内,心里颇有些忌惮。 他又转头哄道:“今日我见二楼菜谱上多了一道四品火兔肉,听说对女修多有裨益,师妹可愿赏脸去尝尝?” “火兔肉?行吧,那我就勉强……” 云锦霏尚未说完,便觉通身发寒,抬眸时,便见一道杀意凌然的寒冽剑影,向她直劈过来。 “云师妹!” 陈帆影瞳孔收缩,护在云锦霏身前的同时,腰间能阻化神期一击的防御玉佩被剑中杀意激活,但也只挡得了两息功夫。 玉佩碎裂,陈帆影呕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被掀飞出去。 他的身形重重砸在了尽头处,骆天纵所住之所的门上。 “师兄!”云锦霏软倒在地上,手却触及到极为湿热的东西。 是血!陈师兄的血! 她吓得立即把手缩回来,看着面前正拾级而上,戴着半截面具,通身上下冷漠到毫无生气可言的玄衣剑修,骇到往后直缩。 “我……我是五品丹修庆烛长老之女,你若是敢伤害我,我父亲……” “五品丹修之女?” 玄黑剑身如黑蛇般抵上云锦霏的咽喉,男人神情淡漠:“你父亲如何?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 云锦霏瞳孔颤动,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嘴唇翕动:“骆尊者,救……” “骆天纵?” 玄衣剑修双眼微眯,剑锋上移,直指她的双唇:“管好你的口舌,若有下次,我不介意取了喂狗。” 语毕,他收剑归鞘,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徒留下云锦霏捂着喉间渗出的血痕,瘫倒在地上连爬起都艰难。 ——尽头处的屋内—— 安置于外间正中心的寻灵阵,被一柄玄黑长剑一剑破之。 金光碎裂,骆天纵从容起身,看向来人:“连师弟。” “住口。”玄衣剑修,也就是连弘深,闻言神色更冷。 “纵容那样的宵小之辈,出言侮辱大师姐,你也配同我攀关系?” “萃仙大会在即,教训一个人的方法多的是,师弟何必着急,自己沾手惹下仇敌?” 骆天纵撕开面上虚假的笑意,再看向连弘深时,眼底毫无温情。 “正因为这样,师弟你才会混成恶名昭着的阎罗剑,为正道所不容。” “当初被师姐说最像她的人,而今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若是师姐得知——会很失望吧。” “骆天纵!”连弘深悍然出剑,怒声道。 “为了去掉诅咒,你同害师姐最惨的舒语芙合作,还帮她改换身份,你以为师姐就会愿意再看到你?” “你不配!” 玄黑剑光同青色阵影相撞,两相僵持间难分胜负。 像被刺痛般,骆天纵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就管好你身边的人!”连弘深厉声警告:“再有下次,我剁了她扔你房里。” 连弘深素来是说到做到的性子,若不是他还需要面前这人,去探查大师姐的踪迹—— 他早在对方选择同舒语芙合作时,就一剑活劈了他。 “你来这里,便只为这种小事?”骆天纵语含嘲弄。 “大师姐可有踪迹?” 骆天纵的神色阴沉下来:“尚未。” 连弘深的眼神也彻底冷下来:“骆天纵,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快一点。” “不然,下次这剑就不只劈在灵阵上了。” 骆天纵微眯眼睛,看着连弘深的身形,自屋内如烟雾般消散。 良久,他才撩起袖子,看向腕上正中一点诡异的红,眼底浮现出异样的兴奋。 “我感觉到了……师姐,你就在五重天,对不对?” ——本章完—— 第5章 师姐,你是不是不忍心伤害我? ——断虹宗,九转试炼塔—— 鱼荀口叼狗尾巴草,双手枕脑后躺草地上,翘脚悠闲看沈逐凰在试炼中爬塔。 九转试炼塔共有九层,一层设有九关,共九九八十一关。 而试炼者每闯过一层,那层所在的塔身对应处,就会亮起银光。 待九层全部通过,塔尖就会变为金色。 若是中途闯关失败,试炼者便会被九转试炼塔,直接从失败层的窗口处丢出去。 鱼荀会在这里,原本也是想着小师妹若是掉下来—— 他就要冲上前立马接住,成为小师妹心中断虹宗最可靠的师兄。 但现在,第八层都被点亮了。 “虽说给小师妹设置的只是元婴巅峰到化神初期的难度,但能在短短数日,就登至第八层……” 鱼荀面上浮现出得意的神采:“我的小师妹果然是天赋异禀!” 兰师姐远远走过来,就见鱼荀望着塔顶,一脸傻笑。 她嫌弃到拧眉:“你那是什么表情?怪恶心的。” “师妹情况如何了?” “刚到第九层……嗯?” 鱼荀眼睛发亮:“师妹过第九层的速度好快,莫不是突破了?” “不愧是我师妹,和我一样的天资过人!” 兰师姐懒得理会他的自夸,只道。 “师妹确实厉害,看这进度,师妹若是愿意,应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萃仙大会的。” “什么愿意不愿意?”鱼荀挑眉任性道:“师妹若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就留下陪小师妹!” 兰师姐脸黑了:“萃仙大会有组队探秘境的惯例,每个宗门最低也要出五个人。” “你四师兄到现在都没音信,你再不去的话,是想让我们断虹宗,成为五重天的笑柄?” “连探秘境修士,都凑不齐的可怜宗门?” 鱼荀被噎了一下,吐掉狗尾巴草后,有些无语。 “四师兄他该不会——又是瞎给人牵红线,被人家关宗门地牢里了吧?” “别提他,我听着头痛。” 兰师姐按按眉心,腰间悬坠着的金红双鱼佩,忽地亮起。 她的指尖落在双鱼佩上,片刻后开口道。 “半个时辰后,二师兄会过来,用仙舟载我们,去萃仙大会所在的松鹤都。” “第九层最后的考验有些特殊,也不知道师妹,能不能顺利通过。” “半个时辰?” 鱼荀望着塔身第九层,唇边的笑恣意而潇洒:“对师妹而言,足够了。” “她会同我们一起参加萃仙大会的。” ——九转试练塔内,第九层,第九关—— 沈逐凰刚踏入最后一关,便觉身前景色,都为之一变—— 从幽深阴暗的塔内,变为积雪的山道,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 她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撑伞跑过来的小小身影。 许是因为跑得太快,雪天又路滑—— 等那身影跑至一半,直接就从上面滚下来,一头栽倒在她鞋边,才勉强停下来。 沈逐凰垂眸,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伏在雪地中的孩童抬头看向她,冻得发红的面颊上,努力露出一个笑来:“师姐,我……天纵来接你了!” 沈逐凰收紧握剑的手,她没想到,最后一关,不再是实打实的战斗,而会是用于炼心的幻境。 一柄十二骨青伞被递至眼前,小骆天纵看向她的眼神,忐忑中带着期许。 “师姐,雪下得好大,你不撑伞吗?” 沈逐凰没有回应,提剑绕开他直接往前走。 她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后面隐隐传来孩童的呜咽声:“师姐呜呜,别走……师姐——” 那声音逐渐被吞没在风雪声中。 沈逐凰脚步未停,眼前之景从冬雪变换为秋枫。 少年长身玉立,拔剑出鞘,剑光卷起漫天红枫。 枫叶似火,剑影如水,回转时若惊鸿踏影。 雪亮剑锋托起一片红枫,被少年送至她面前:“大师姐,我的剑,有变厉害吗?” “有没有更像你一些?” 连弘深,她曾经的三师弟。 按照这个顺序,接下来会出现的,是曾经的四师弟,柳宣鸿。 沈逐凰没有接那片红枫,依旧是绕开人直接往前走。 剑光微晃,身后传来红枫轰然倒塌的声响。 而后是连弘深,有些嘶哑的声音:“师姐,如果我说,我知道错了,你愿意回头,再看我一眼吗?” 沈逐凰眼神平静地继续往前走,面色清冷,恍若未闻。 天色蓦地阴沉下来,瓢泼大雨忽至。 一道青衣身影伏倒在地上,周身散落着诸多氤氲着灵光,却被生生揉皱撕烂的灵符。 走近了,可以看到,在男人半卷起的宽大袖袍下—— 两条手臂上,新伤累积旧疤,血痕斑驳,伤口外翻出来,被雨水泡到泛白。 “为什么?招魂符没用,寻踪符也没用,禁术也寻不到……” 男人喃喃道,声音干哑中透出绝望:“大师姐,你是不是很恨宣鸿?” “所以……我怎么都寻不到你。” 天边忽有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照亮柳宣鸿狼狈之态的同时—— 也在他的双眼中,映出了沈逐凰提剑行过的身影。 “大师姐!” 柳宣鸿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仓促从地上站起,追上去:“师姐,你终于肯来看宣鸿了!” “宣鸿知道错了!大师姐,我真的很想你,我每天都……” 沈逐凰停住脚步。 不知何时,除了追在她身后的柳宣鸿,面前又多了骆天纵的孩童模样,和连弘深的少年模样。 他们或哭泣,或愧悔的向她逼近。 用嘶哑又哀切的声音,一遍遍叫着她大师姐的同时,还试图伸手去抓住她的衣袖,裙角。 沈逐凰一一避开。 就见方才还哭泣哀求着的三道幻影,忽地换了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 “大师姐,你不原谅我们,可也不伤害我们,是不忍心吗?” “哪怕我们不相信你,怀疑你,伤害你,害你没了灵根仙骨,像狗一样地被压上诛恶台,可你还是不忍心,不忍心伤害我们分毫。” “你就是对我们太好,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啊!” 那声音越说越兴奋,沈逐凰的神情却没有分毫变化。 相反,她的眼神更清明了。 这里是幻境,破除幻境的关键点在于构筑幻境的基石,而不是这些虚构的幻象。 于幻境而言,这些幻象的存在,除了迷惑进入幻境之人。 剩余最大的作用——便是保护幻境之中,最重要的基石。 方才沈逐凰那一路,与其说是被幻境所牵引—— 倒不如说,是她主动选择在幻象的引领下,以最简便的方式,去接近幻境的核心。 现在幻象的骤然变脸,还有故意口吐恶言,意图刺激她,向对方出手的行为—— 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已经接近了这幻境的核心。 耳边的说话声伴随着“嘻嘻”的笑声,愈发猖獗恣意起来。 “被抽去仙骨,很痛吧?嘻嘻嘻,语芙小师妹说要炼化了给自己做武器,听说很趁手呢!” “还有灵根,多亏了大师姐的灵根,语芙小师妹现在也是天品冰灵根了!” “大师姐明明是剑修,可是好可怜,连把自己的剑拔出来看看都做不到了。” 沈逐凰眼神微冷,这样的话语,若是她不曾蒙大能相救,又得入断虹宗—— 恐怕便会失去理智,如幻境所愿般,对幻象出手。 而后,陷于旧怨深仇,直至被幻境吞噬。 但现在,她已经有了最好的,从前的宗门和人,此后只剩恩怨分明。 有仇报仇,有恩还恩。 沈逐凰凝神静心,摒弃杂音,放出灵识去专心感知。 在因为三个幻象同时出现,连同身后景致,都随之相撞,扭曲的错杂景象中—— 她眼神锋锐地,落在那让她心觉异样之处。 几乎只在瞬息,沈逐凰拔剑出鞘,剑光犹如银泓旋空。 她以剑背将三道幻象击飞的同时,足下轻点,身形已然飞掠至—— 那方才被连弘深砍断,只余存下小半截的枫树之上。 “大师姐!” 朔风卷着飞雪,自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冷雨中,有无数双冰冷僵直的手试图抓住她的手腕,身体,封阻住她的行动。 雪亮剑身映出沈逐凰,一双冰冷又漠然的眼睛。 她毫不迟疑地挥剑下去,半截枫树应声破开。 剑尖继续向下,于树根掩藏间,一声清晰可闻的碎裂声后,四周的一切声响都沉寂下来。 面前,三张顶着她曾经师弟们面容的幻象,看着她嘴唇微动:“为什么……你不伤害我们?” 沈逐凰将基石彻底搅碎,才站直身体,收剑归鞘。 闻言她只漠然道:“这是幻境,有意义吗?” “大师姐……” 那三张面容先是一怔,而后眼底缓缓攀上绝望的神采:“原来,不是因为尚念旧日……” 话未说完,那幻象便自面部开始,连同周身的幻境,一齐破碎开来。 “旧日?” 沈逐凰嗤笑一声,以剑尖挑起幻境破灭后,留在原地的小小玉龟:“只有尚需一一讨回的旧仇。” 玉龟落入手心,触感温润微暖。 沈逐凰用指尖,输了一点灵力进去,瞬间便明白了这玉龟的效用。 这是一枚可以勾出人心底或甜蜜美好,或痛苦深刻,晦暗可怖的记忆—— 并以此来构建出幻境,引人陷落的玉龟。 需要注意的是,在这枚玉龟所构建出的幻境中—— 情绪波动越大,和幻象接触越深,包括伤害,杀死幻象的行为,都会使进入幻境之人,越陷越深。 沈逐凰握住玉龟,微微扬眉:“倒是有点意思。” 通往塔外的道路,自足下展开。 沈逐凰御风而下,刚站定至兰师姐身边。 便见天外有一仙舟,行速极快,转瞬便要飞至近前。 仙舟最前方站有一高鼻深目,眉眼俊朗的高大男子。 玄黑深衣,前襟大敞,露出清晰流畅的麦色肌肉线条。 看人时,眼中有股鹰隼般的锋锐。 沈逐凰抬眸,恰好与来人对视。 却没想到——原本看着潇洒不羁的男修,在同她对视的那瞬,面色忽而一变。 而后,仙舟直接原地掉头,转瞬便又飞远,难窥踪迹。 沈逐凰:??? ——本章完—— 第6章 这个师兄高大威武但极易害羞 ——赴往萃仙大会的仙舟之上—— “晏师兄,我对你太失望了!” 兰凝夏站在晏颂之面前,痛心疾首。 “你瞧瞧,你刚才穿的那都是什么?衣襟敞着半袒不露的,太不讲究了!” “不过,最过分的——你怎么能在看见小师妹后,调转仙舟直接跑掉呢?” 兰凝夏压低了些声音,继续训斥道。 “你这样做,万一让小师妹以为你不欢迎她加入断虹宗,伤了师妹的心可怎么办?” “我要是小师妹,第一次见你便遇见这种事,都不愿认你这位师兄的!” 兰凝夏说到这里,方才黑沉着脸,甚至还隐有些不耐的晏颂之,瞬间便变了神色。 “你是说,她会难过,会不喜欢我,不想认我当师兄?” “不然呢?”兰凝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你一见她就跑,还是开着仙舟跑的,你觉得小师妹会觉得你,很欢迎她?” “我那是……” 晏颂之辩解的话,在看到被鱼荀带着去仙舟内部选房间,顺便参观一下的沈逐凰,再度出现在甲板上时,戛然而止。 他看着清冷出尘,皎若云中月的师妹,再想起自己先前的窘态,已经被师妹尽收眼底—— 晏颂之的心陡然一沉,看着沈逐凰,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什么。 鱼荀却在这时,笑嘻嘻的虚环住沈逐凰,手掌亲昵地搭在她肩头,神情很是得意。 “小师妹,我早说过吧,断虹宗只有我这位师兄最为活泼友善了。” “你看二师兄那个样子,绷着一张脸,黑熊都比他讨喜。” 晏颂之的目光,从鱼荀那张讨打的脸,再移转到鱼荀搭在师妹肩上的那只手—— 他眼底翻腾的怒意,若是能化为实质,绝对可以将鱼荀手掌烧穿。 “鱼荀。” 晏颂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糟心师弟的名字。 鱼荀做作的一哆嗦,缩着身体就往沈逐凰身后躲。 他边躲,还边茶言茶语:“师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二师兄好凶,幸好这是冲着我来的。” “若是对着师妹你,师兄可要心疼……” 鱼荀话说到一半,腰身向后猛地一弓,险险避开那道紧贴他头皮,绝对能将他头顶削秃的刀光。 “二师兄,你……” 鱼荀刚要直起腰,迎面就又是三重刀光,追得他翻出仙舟,都未能完全摆脱。 站在仙舟前端的兰凝夏,抱臂围观鱼荀作死翻车, 她素手搭在操控仙舟行进的灵台上,恶趣味地将速度,又加快了一倍。 沈逐凰回头望了眼,只剩下个小点的鱼荀,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她刚转过头,面前便垂落一个看灵光,至少是七品级别的储物袋。 这种级别,不只是容量大,自带整理功能—— 还可收放活物,哪怕是对化神期往上的修士,都极具吸引力。 沈逐凰看向把储物袋,展示给自己看的晏颂之,有些不解:“这是?” 晏颂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沉沉,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他只将储物袋往她面前又递了递,略显生硬道:“赔礼。” “赔礼?”沈逐凰更不解了,直白问道:“晏师兄缘何要向我赔礼?” 她是真的不解,却没想到晏颂之在听清她的话后,双眼蓦地亮起:“你愿意认我做师兄?!” 哪怕是雄浑成熟的成年男音,都掩藏不住,这句话里的惊喜意味。 沈逐凰微微一怔,而后认真道:“我入了断虹宗,你本来就该是我师兄。” “何况,我修养百年时,师兄也曾屡次带珍奇灵物前来看我,我又如何不愿唤你一声师兄?” 晏颂之握着储物袋坠绳的手,收紧到发颤。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沈逐凰,嘴唇动了几下,都没发出声音。 最后居然把储物袋直接挂沈逐凰的剑柄上,而后纵身跳进云海中。 只留下一句:“我去把鱼荀拎回来!” “师兄?!” 沈逐凰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她自仙舟探身出去,两位师兄已经没有一个,是还能看得见行踪的。 兰凝夏却在这时笑出了声:“好没出息,都从耳根红到后脖子了,还是没好意思叫你一声师妹。” “这不,都羞得从仙舟上跳下去了。” 沈逐凰:??? 晏师兄生得那般高大威武且气势迫人,瞧着便像是满心满眼只有提升自身实力,求得大道的那种苦行派修士。 因为被叫一声师兄,便害羞到直接跳下仙舟…… 就算是从兰师姐口中讲出——也不可能的吧?! ——本章完—— 第7章 这人怎会和画中人生得一模一样? 沈逐凰实在无法把“害羞”这两个字,同她方才所见的晏师兄,联系到一起。 “师姐。”沈逐凰自带清冷感的神情都破功了,面上颇有些无奈。 “晏师兄和鱼师兄那样没问题吗?我们用不用降点速度,等等他们?” “没事儿,他俩只要别遇上,就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兰师姐摆手,浑不在意补充道:“不然,估计要因为吃醋打上一架。” “毕竟,我们小师妹太讨人喜欢了!” “兰师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沈逐凰把储物袋自剑柄上摘下,走上前道:“师姐,你帮我收着吧,之后再还给晏师兄。” “他没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不需要赔礼。” “怎么没有了?他第一次见你都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邋里邋遢的哪里有做师兄的样子?” 兰师姐义愤填膺道:“师妹,我告诉你,宗门里这些男修在外面都坏得很,你可千万别惯着他们!” “至于这个储物袋,就算不是赔礼,也该是他给你的见面礼。” 沈逐凰摇头道:“太贵重了,对晏师兄也很有用,我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 兰师姐软下语气:“他之前其实是,不知道你也在,所以风尘仆仆就过来了。” “既怕自己不修边幅吓到你,又因为没准备好,给你的见面礼……” “所以二师兄才会掉转仙舟,两炷香后才又出现的。” 沈逐凰怔了一下,想到刚才看到的晏师兄,依旧是一身玄衣—— 但从袖口处,和下摆的金色暗纹来看,确实和之前见到的,不是同一件了。 而且晏师兄穿得极为严谨齐整,同初见时的落拓不羁,简直是判若两人。 沈逐凰没想到,晏师兄居然会因为衣着不整,这样一件对修士而言,再微小不过的事,都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而觉得不喜。 她又何德何能,让晏师兄如此在意看重? 兰凝夏见沈逐凰只垂眸看着储物袋,并未收下之意。 她只好道:“反正,这是二师兄要送你的,你若实在不愿收,便也该亲自还给他,我是不掺和的。” “不过,二师兄是肯定要伤心失落的。” 兰凝夏对她眨眨眼:“比失去十个七品储物袋,还要难过许多倍的那种。” 沈逐凰有些无言,她从前也有一个储物袋,不过是五品的。 虽然只可放置死物,还需自己时常整理,但也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那还是她在一次秘境中死里逃生,幸运得到圣蛟蛇的蛇蜕,又上交宗门大半后—— 才得以用余下材料,从宗门里供奉的六品炼器长老那里换得的。 如今,她只加入宗门,什么都未做,便有师兄主动送她七品储物袋。 如此厚爱,却只当是见面礼。 沈逐凰握紧手中储物袋,心口蔓生出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是她从前鲜少体会到的,却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铭记,放在心底最珍贵的地方。 前已有百年相护之恩,而今自她醒来,她在宗门里受到的照顾,反而更多了。 沈逐凰想,她不能就这般安心享受兰师姐和师兄们对她的好,她也该有所回报。 想起鱼师兄带她参观仙舟时,随口说的关于五重天二十年一度,在松鹤都举办的萃仙大会之事。 到时,除却个人演武,赏鉴灵丹宝器,还有入新秘境历练的机会。 未开发的新秘境纵然危险,但往往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机遇。 所以,她更要在仙舟到达松鹤都前,好好修炼! 然后争取在秘境中,寻得可以给各位师兄、师姐做见面礼的珍物。 沈逐凰下定决心后,便把储物袋小心地系在腰上。 她目前还无法心安理得地,使用这份礼物。 但师兄的心意,值得她珍而视之。 兰凝夏见沈逐凰似要就地打坐修炼,赶忙阻止道。 “内室设有蕴灵阵,师妹若是想要修炼,便回仙舟内吧。” “我这里不用担心,仙舟我是开惯了的。” 和仙舟开惯与否无关,两位师兄都不在—— 沈逐凰又怎么可能,自己进去安心修炼,只留兰师姐一人在外面操纵仙舟? “这里风景甚好,我修行时体悟会更深。” 沈逐凰盘腿坐下,手中凝诀,已是闭目,进入修行状态了。 兰师姐抬手为沈逐凰撑下防护阵,看向她的眼神更柔和了。 她哪里能不知道,师妹留在这里,是为特意陪她? 这样直接用行动体贴人的小师妹,又让她如何能不喜欢? ——两日后,松鹤都,城内—— 松鹤都内禁止修士随意御空,也正因此,空中难得清静。 只是这下方,却是人流如注,车马如潮。 人群之中,兰师姐不仅牵住沈逐凰的手,还对她殷切叮嘱。 “小师妹可千万要跟紧我,别被人给挤散了。” “到时候若是落单,被不开眼的修士冲撞欺负了,师姐我可是要气坏的。” 沈逐凰任凭她牵着,只无奈道:“兰师姐,你不用这般紧张,我又不是懵懂稚童。” 护在她们前方开路的晏颂之却忽而回身,对她郑重道:“师妹乖,听你师姐的。” 待他转回头,沈逐凰清楚地看到晏师兄那已然红透的耳根和后颈。 沈逐凰:……好像,兰师姐之前说的是真的。 晏师兄他,真的会因为一个称呼这种事,就害羞! “噗。”跟在后面的鱼荀,没忍住笑出声。 他凑到沈逐凰另一侧,对她眨巴眼睛:“只牵住师妹一只手怎么够,不如让我来牵住另一只,也好护着……” “你做梦!”兰凝夏立刻暴怒,隔着沈逐凰,就用绿藤抽鱼荀的脑袋。 两人之间夹着一个沈逐凰,却能在让她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打得杀机四伏,你来我往。 甚至沈逐凰还有看到,前头的晏师兄虽未转身,但也有偷偷掐诀对鱼荀下黑手。 沈逐凰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再忍不住地直接笑出声来。 ——仙灵客栈,三楼—— 原本只是偶然经过窗口的云锦霏,此刻目光直直地看着下方—— 那被周身几位气势迫人,样貌也绝佳的修士簇拥在其中,露出同画像所见,全然不同的生动笑容之人。 “这人,怎会和画中人,生得一模一样?” 云锦霏眼中恨意翻涌,前日她被人以剑相逼的耻辱,她可不曾忘记分毫。 若这女人只是相似,那她定要让人刮花她的脸,再废去她的修为。 “若这便是画上那位大师姐……” 云锦霏眼底阴霾更重:“那她能死第一回,我便能让她死第二回!” ——本章完—— 第8章 什么阿猫阿狗宗门也敢来萃仙大会? 下方,沈逐凰忽有所感,她敛了笑容,凝眸看向上方。 目光锁定在仙灵客栈,三楼临街的一扇半开小窗。 她方才,自那扇窗内,感觉到了极为鲜明的恶意。 释放恶意的人似乎并不懂掩饰为何物,直白又凶戾地直冲她而来。 沈逐凰侧首望着那扇窗。 全然不知在她身边温柔体贴的兰师姐,英武但容易害羞的晏师兄。 以及活泼爱闹,总喜欢缠着她撒娇的鱼师兄。 此刻三人,俱是面容阴沉,眼神摄人,如同被侵犯到私人领域,触碰到心爱之物的远古凶兽—— 身躯压低,爪牙隐隐露出,伺待时机,随时准备将敌人咬杀撕噬。 周围经过的修士都隐有所感,下意识地将沈逐凰他们这行人,避得更远了些。 沈逐凰能感觉到三楼那里的恶意已然消失,只剩一方平和的寂静。 如果对方并未使用可以隐匿气息的灵器,那便是已经不在原地了。 但对方既然会出现在仙灵客栈,那便多半是为萃仙大会而来的修士。 既生恶意,那么在萃仙大会时,迟早都会显露。 沈逐凰并不着急,她从前生死间闯过多少回,一点恶意而已,待找出来抹消源头便好。 不足为惧。 兰凝夏按住鱼荀凝出风刃的手,对他微微摇头。 她以传音道:“松鹤都禁止私斗,又有圣域之人和合体期大能坐镇。” “此刻出手,非但无法遂愿,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忍一时之气,待萃仙大会,我们数倍奉还。” 鱼荀未动,眼神却阴戾得可怕,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恰在这时,沈逐凰回转看过来。 鱼荀手中的风刃立马就散了,兰凝夏也飞快收回了手。 晏颂之也恢复了英武,但有些憨的好师兄形象。 沈逐凰微微皱眉,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她刚才那瞬看到的兰师姐和两位师兄,好像和现在看到的,不太一样。 三人一边被师妹探究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慌,一边又忍不住地想捂心口了—— 瞧着清清冷冷的师妹,皱眉像是好奇般看人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鱼荀就没绷住,笑着凑上来毛遂自荐。 “师妹饿不饿?松鹤都我都来过无数次了,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师妹……” “停。”兰师姐手指点在,自己的双鱼佩上。 “大师兄来信了,萃仙大会因故临时提前,他与我们约定在萃仙大会入口处相见。” ——仙灵客栈,三楼—— 云锦霏小心翼翼地撤去来之前,父亲特意给她的,让她用来隐匿气息的藏踪符。 而后,她直接顺着窗沿,滑坐在地。 大颗大颗的冷汗,接连不断地从她额头上滚落。 云锦霏缩在原地,抑制不住地浑身发颤,太可怕了,刚才那些修士。 和他们同阶,甚至比他们修为更高深的修士—— 她身为五品丹师长老之女,也不是不曾见过。 可那样全然不像出身正道的仙门修士,反而像是魔修,甚至凶兽的可怖气势。 她从前从不曾遇见过。 而且,那些修士在面对被他们护在正中之人时,只有温和和宠溺—— 同面对她时,却是天壤之别。 凭什么? 那个女修,凭什么运气便这般好? 不仅被天资出众的骆尊者念念不忘,还被这样厉害的修士捧着护着? 云锦霏心头更恨,硬撑着起身回房。 她不仅激活了能联络到庆烛长老的映像石,还将方才她有意录下的,对方的样貌身形,用灵力传送过去。 而后,云锦霏对着映像石用泣音呜咽道:“父亲,这个女修,女儿同她素不相识,她却仗着身旁的修士厉害,对女儿肆意羞辱……” “就连陈师兄,也因为护着我,身受重伤到现在都……” 哭诉的话尚未说完,云锦霏就见对面,庆烛长老的神情陡然一变。 他直接从尊位上站起,急切追问道:“这是被选入圣域的云芙圣女,以画像悬赏说要寻到,且生死不论之人。” “锦霏,你是在哪里遇见她的?我马上派人过去,不,我亲自过去!” “父亲?”云锦霏含泪的双眼,不解地睁大。 下一瞬,她手中的映像石闪烁两下,画面直接被切断了。 父亲要过来?还这么这么着急,连她的话都无暇听完。 云锦霏的神情阴沉下来,手指收拢,攥紧映像石。 “也不知那位云芙圣女是什么人物,居然能让素来沉稳的父亲勃然变色?” 不过,既是悬赏,又是生死不论。 那对方便不会是她杀死那女人的阻碍,反而会是助力。 “不管怎样,既然父亲说要亲自带人过来,那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云锦霏想到这点,面色逐渐转好,抬步转而走向,骆天纵所在的房间。 陈师兄待她是好,但那实力着实是不济,在那个玄衣剑修面前,连一剑都撑不过。 修真界到底是实力至上,被利剑抵着喉咙威胁的滋味,她再不想尝了。 她云锦霏,要趁着萃仙大会难得可以朝夕相处的时机,牢牢抓住骆天纵,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萃仙大会入口处—— 沈逐凰望着面前上雕蛟龙,盘桓其上栩栩如生的巍峨拱门。 于她耳畔,是兰师姐轻柔的介绍声:“这里便是萃仙大会的入口处,名为跃蛟门。” “跃蛟,取自上有云雾合,下有蛟龙争,踏过这扇拱门,便也暗合萃仙大会,群英相竞之意。” “啧,一扇破门而已。”鱼荀不屑道:“什么争不争的,师妹不用在意,权当是散心便好。” “你玩开心了才是正道。” 鱼荀说这话时,声音丝毫没有压低遮掩之意。 跃蛟门前又汇集了诸多修士,自是惹来了不少或打量探寻,或皱眉不满,隐带不屑的眼神。 沈逐凰这行人穿衣全都各凭喜好,连宗门统一的服饰都不曾有。 一行又只这四人,同旁边衣着统一,一列至少有二十名修士的参会队列,简直是天壤之别。 再联想起鱼荀刚才那番话,瞧着便更像是,没见识过大世面的破落宗门,不知从哪里得了萃仙大会的消息—— 便愣头青般前来参加,还大言不惭地口出狂言。 这样实力不济,偏又张狂的,自是极容易招人不满的。 很快便有一身着金白二色,上绣莲纹宗门服,头顶金玉冠,瞧来富贵奢靡的男子,从同宗一片金灿灿中走出。 他出言嘲讽道:“萃仙大会是何等仙门盛事,而今怎得什么阿猫阿狗宗门也能过来凑数了?” 阿猫阿狗宗门? 沈逐凰眼神微冷,下一瞬,指尖寒冰凝作冰刃—— 在对面修士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那锋锐之处,便已停滞在那修士咽喉前半寸位置。 ——本章完—— 第9章 欺我断虹宗无人吗? 沈逐凰眼神微冷,下一瞬,指尖寒冰凝作冰刃—— 在对面修士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那锋锐之处,便已停滞在那修士咽喉前半寸位置。 只需沈逐凰微一抬手,冰刃便会继续向前,而后以锐不可当之势,将对方咽喉刺穿。 此刻只停于半寸之间,反而更具威慑。 那金衣男修嘲讽的神情,僵在面上,上身一动不敢动,只眼珠下移。 待到看清局势后,他更是骇到声音都发颤:“你……你竟敢……” 沈逐凰眼睛微眯,冰刃又向前近了几分。 “常师兄!” 原本簇拥在金衣男修身后的同宗修士,此刻齐齐拔剑上前—— 一众修士将喉前还被抵着冰刃的常师兄,以围成半圆之态护在身后。 剑身雪亮,剑尖整齐划一地指向沈逐凰。 领头之人厉声喝问道:“阁下是何宗何人?对我迭莲宗供奉长老之子——常恒师兄出手,可有想过后果?” “供奉长老的儿子啊,好厉害好威风啊!” 鱼荀笑嘻嘻拍手:“那遇事叫爹肯定很熟手吧,我就委屈下自己,听他叫声爹。” “你!”对面的迭莲宗修士自诩是仙门正道,行事最讲规矩,哪里听过这样的嬉皮话? 他直接被鱼荀气到,握剑的手都在颤,却还口拙舌笨,不知该如何反驳。 鱼荀还嫌他气得不够,见对方气急怒瞪着自己,却都不知该怎么回嘴的傻样。 他还好心情,又善解人意地主动道:“断虹宗,鱼荀,欢迎来认爹。” 沈逐凰被鱼荀逗笑,原本冷凝的面容露出些许笑意。 她跟着道:“断虹宗,沈逐凰,阿猫阿狗,尽管来战。” 这话算是把方才,常恒嘲讽他们断虹宗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对面迭莲宗的修士,顿觉羞辱难忍。 有年纪轻的弟子再按不住杀意,直接凝聚灵力对着沈逐凰这边,接连斩出数道剑光。 这样的阵势,还不足以让沈逐凰严阵以待。 她只随意凝出几道冰刃,刚欲挥手迎上,便觉出异样,凝神抬眸看向上空。 不知何时,那禁止修士御空的松鹤都,于跃蛟门上方—— 竟有一鹤发童颜,神情冷肃的修士,正手执拂尘,足踏一截松枝,临空而立。 那修士垂眸看来,目光犹如万古不化的幽静寒潭:“跃蛟门前,禁止私斗。” “违规者,诛。” 说到“诛”字时,对方属于合体期大能的威势,毫不遮掩地全数释放。 那威势黑压压地向着下方,尤其是沈逐凰,和对面迭莲宗领头修士—— 以及,方才挥出剑光之人,沉沉压了下去。 迭莲宗修士包括领头那位,在这般威压下,连瞬息都没有挺过,便被直接压伏在地。 合体期大能,与只差一步才可化神的元婴修士,绝非是相差三个大境界这般简明之事。 境界等级之差,很多时候,是修士于生死之间,乃至寿命尽头,都无法跨过的天堑。 威压降临,沈逐凰喉间漫上血意,腰背却依旧挺得极直。 她沈逐凰,既是剑修,便断没有随意折腰的道理。 “小师妹!” 晏颂之从看见上方,那位合体期大能临空而立时,心头便隐约生出危机感,下意识便身形前移。 此刻哪怕头顶大能威势,晏颂之却依旧硬生生挪过来,挡在了沈逐凰身前。 那威慑如有实质般,刀锋一样,破开晏颂之的皮肤—— 血从玄衣浸出的同时,他都不忘咬牙安抚自己的师妹:“师妹不怕。” 沈逐凰看着身前晏师兄玄衣上,自勾金纹处渗出的暗红血痕。 她双眼蓦地睁大,瞳孔深处漫上一重红意。 她还是不够强。 才让晏师兄为了护住她…… 不止如此,身后,沈逐凰隐约感觉到兰师姐和鱼师兄也贴近上来,以身躯相挡,将她围护在正中。 “别过来……”沈逐凰想要阻止,却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晦涩难辩的气音。 她眼底红意更重,上方合体期大能见到此间,同迭莲宗全然不同的情状—— 他眉头微蹙一瞬,抬手便要再压上一重。 既是在萃仙大会开始前的首次震慑,自是要将这群修士,彻底压服了才行。 偏在这时,忽有数道深紫色的雷光如遇水蛟龙般,迅猛又凶烈地撕开晴空。 雷光辉耀间,就连那位合体期大能周身飘着的云朵,都被尽数撕碎搅烂。 半空中,现出一道挺拔身影。 男子着青衣,墨发半束,用同色发带系在脑后,手中以雷光凝出一柄气势恢宏的长枪。 锋锐枪尖直指对面,被雷光围圈在其中的合体期大能。 男子面沉如水,声音犹如寒泉浸雪:“虽是扬威警告,但成长老你——做得未免太过火了些。” “商玺尚在此,前辈是欺我断虹宗无人了吗?” 话音落下,雷光骤然大盛,几乎耀明了松鹤都的半边穹顶。 断虹宗,商玺? 那个出自七重天顶级修真世家,生来便身具仙骨,天赋超群,被天机宗预言有登仙之资—— 但可惜中途遭难,以至于天资前途尽失,被商家所弃的仙门天骄? 成长老那犹如深潭般的神情,此刻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变化。 他凝眸探究般地看向对面的商玺,目光在他腰间,悬挂着的那枚碧色葫芦上停留一瞬。 而后抬手,将围在周身的雷光挥散。 这等实力,距离合体期也只差一个小境界,哪里像是前途毁尽的模样? 商家若是得知,怕是要悔青肠子。 成长老又恢复了惯常的处变不惊之态:“只此一次,聊作警告。” “松鹤都禁止御空,你也该下去了。” 商玺却没有依言照做,只看着成长老,同样冷肃道:“方才前辈威压之事,也只此一次。” 语毕,商玺也不看成长老骤然暗沉的眼眸,拂袖将雷枪挥散。 而后,他自空中如飞鸿掠下,回转身时,已经单手扶住晏颂之,站在了几人最前方。 威压解除,沈逐凰身形微晃,而后就被兰师姐,和鱼师兄一左一右,各贴一边的扶住。 “师妹还好吗?”兰师姐关切道。 “我……”沈逐凰咽下口中腥甜,刚要回复,右肩便是一重,鱼荀的脑袋已经抵了上来。 “大师兄,你怎么才来啊?” “我们都快要被那个臭老头给欺负死了!” 鱼荀的声音虚弱中透出几分幽怨,听到耳中,莫名有种软软的撒娇感。 原本准备把鱼荀从小师妹肩头,扒拉下去的兰师姐闻言—— 她浑身打了个颤,恶心的气血都向上翻涌了。 前面背对着鱼荀的商玺,身形也是一僵。 鱼荀虽说是他的小师弟,但行事素来随性不羁,遇事也只靠自己。 对他这个大师兄,何曾用过这般亲近的语气? 而且,他还不止一次听到—— 鱼荀在暗地里吐槽他是个面瘫僵尸脸,站他身边,就像躺进冰棺里。 而今,这样的鱼荀,居然会向他抱怨,说他来晚了? 从未被鱼荀这般依赖过的商玺,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商玺面色不变,心思却已经百转,但他尚未斟酌好,该如何回复鱼荀—— 便听鱼荀继续用,比刚才还要轻软的声音说道:“不行!呜呜呜我要师妹贴贴哄哄才能好!” “工具人”商玺:…… 是了,这才是他那能徒手和七级妖兽搏斗,都不落下风,受伤越重笑得越开怀的鱼师弟呢。 心眼子这么多,别说区区合体期,想必就是仙神亲至的威压,鱼荀都不带怕的。 至于依赖他?不可能的。 ——本章完—— 第10章 奉云芙圣女之命,圣域使者现身 上方威压虽是解除,但各宗修士望向断虹宗这边的眼神,却还是不善起来。 毕竟,他们方才也算是,受断虹宗和迭莲宗相斗连累,才会遭此无妄之灾。 只不过,想到方才商玺所展露出的,能与合体期大能一战的实力—— 这些眼神,同不久前相比,到底还是隐晦收敛了许多。 商玺也并不在意这些,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过来道:“这是能治愈内伤的回春丹,你们……” 话说到一半,商玺停住动作,抬眼目光如炬地,望向跃蛟门上方。 那位合体期大能已不知行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眼覆白帛,通身笼在月白法袍中的清俊少年。 少年声音平直,听入耳中,不带半分情绪波动。 “奉圣域云芙圣女之命,特此前来预祝诸位修士,能在萃仙大会上各展风采,斩获良多。” 语毕,不待下方众人反应过来。 少年只一扬手,便有星星点点的细碎光晕,雪一样地自空中落下。 那光点坠下,看似飘摇无迹可寻。 实则只会落在,在场诸位修士的身上,且沾衣便可进入体内。 一时间,众人下意识便想要施术避开。 但很快,便有反应不及吸取了光点的修士,神情由警惕戒备,转为了讶然惊喜。 “这光点是何物?我刚受的内伤居然好了!” “岂止是新伤?我前日捉五品虎兽时,不慎识海受损,而今竟也在这光点中,有了恢复的迹象!” “云芙圣女吗?出自圣域,也不知是何等惊才艳绝的佳人?” “知晓我们受伤,还特意赶在萃仙大会开始前,派人前来为我等治伤……” “如此心性——想必天上神女,也莫过于此吧。” 众修士议论着,再抬头去看时,却见跃蛟门上空,已是空无一人。 那圣域使者来时无声无息,去时也了无痕迹。 便有见多识广的修士望着苍穹,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圣域之人,手段果真神鬼莫测。” 断虹宗这边,沈逐凰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才那光点落在身上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就像是,同她百年前,在四重天的诛恶台上,接受天罚时—— 映照于她身上,将她笼于其中的审判金光,是出于同源。 可是怎么可能呢? 如果她当时不是被判定无罪的话,按照以往的记载—— 那些审判金光,会让身在其中的堕修痛不欲生,直至神魂俱陨,灰飞烟灭。 杀伤力自不必言说。 而方才的光点,却确确实实是治疗效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两者真是出于同源—— 那圣域,又是何等庞然大物,才能将天道法则,都掌握于手中? “师妹?你怎么了?” 兰师姐感受到沈逐凰周身,骤然凝重的气势,赶忙问道。 仅凭猜测之事,沈逐凰并不打算贸然吐露,凭白让师姐和师兄们,多添烦扰。 她压下心头乱绪,摇头道:“没什么,师姐不必担心。” “我从前只在四重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圣域的手段,一时便有些讶然。” “圣域……” 兰师姐的眸底,微不可查地晃过一丝阴霾,而后很快隐匿不见。 她只温声道:“圣域独立于九重天外,域内之人,有独属于圣域的修行秘法。” “且这秘法非仙非佛,亦非妖鬼魔之类,而是自成一道体系,是这方世界,极为特殊的存在。” “师妹若是还想知道得更具体些,等回头见了你三师兄,让他给你细细讲讲。” “他同圣域有些渊源,对此还算了解。” “三师兄?”沈逐凰点点头:“好,谢谢师姐。” “谢什么。” 兰师姐的神情柔和下来,不知为何,每当小师妹认认真真和她说话时,她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可能是……兰凝夏想起那时,她在水镜中,看到的有关小师妹的过往。 当时,她在觉得小师妹顾念先师遗命和同门之谊,为三位师弟倾尽所有的行为,愚蠢且傻的同时—— 却又不可遏制地感到羡慕。 那样的赤诚真心,应是世间罕有。 珍贵到纵然是生性凉薄,信奉人善必被欺的她,也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她也想看看,被人真心以对,到底是何等滋味。 而今尝到了——百年相候,亦如瞬息。 ——分割线—— 行过跃蛟门,眼前骤然开阔。 远处是日影西沉时,在艳红余晖中若隐若现的群山。 四方是以白玉石作底,呈阶梯状向上,一路向上延展至半空的看台。 而在中心处的开阔领域上,随着立于看台最高处—— 一位瞧着仙风道骨,眉眼慈悲的老者闭目合掌的动作,那青石铺就的平地之上,凭空浮起数百高台。 而在每一座圆形高台正中,都放置着一个小而精巧的玉盒。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那老者睁开双眼,挥手间,半空中便浮现出一道映像之镜。 深黑字迹在其上缓缓现出,正是每一处高台的编号,以及其上玉盒中,所放之珍物。 等那墨色字迹一一落定,映像之镜上,游云惊龙般落成最后三字——大演武。 “难怪萃仙大会,会是五重天最受推崇,也最为隆重的仙门盛事。” 沈逐凰的目光,将那映像上浮现出的内容一一看过,忍不住心生慨叹。 百场演武,预备同时进行的底气自不必提。 只看那玉盒之中,所列举出的各类珍物,就足以让修士们为之疯狂。 就连沈逐凰,也不可避免。 因为,在编号为六十八的演武台上,玉盒之中放的—— 是一瓶可以蕴养本命灵剑,并有一定几率,能促使灵剑生出剑灵的八品琼灵液。 作为剑修,这瓶琼灵液对沈逐凰的吸引力自不必说。 她回身问道:“这大演武,要如何才能参加?” “师妹想要什么?我\/师兄\/师姐这就去帮你……” 沈逐凰刚问出口,未曾想到身边四人竟会同时回复她。 而且哪怕话未说全,话中内容也高度重合。 都是要帮她,去取得她想要之物的霸气姿态。 并且,不等沈逐凰再度开口,刚才一齐应声的人,互相之间就吵嘴起来。 “晏师兄你刚才伤那么重,就别瞎逞强了吧!” 鱼荀撇撇嘴:“莫不是故意的,想要骗小师妹,多心疼你亿点?” 晏颂之脸黑了,手中隐现红光,冷冷道:“修为不见长进,话倒是连年增多。” 兰凝夏跟着赞同点头:“你二师兄说得对,所以还是让我去……” “我……”商玺刚开口说了一字,就被鱼荀打断。 “不是,兰师姐和晏师兄也就算了,大师兄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师妹她还没叫过你师兄呢,说不定都不准备认你,你别自取其辱。” 这话一出,商玺只觉心口像是被刺了一刀,还是带血槽和倒钩,拔出来也会流血而亡的那种。 他有些无言地看着鱼荀,身上冷气更甚:……这可真是我的好师弟啊。 周围忽地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诶?那是第六十八号演武台吧,已经有人站上去了?” “还是个女修,她不知道越早站上演武台,便越吃亏吗?” “可能是自诩实力高,或者保命法器多吧。” “毕竟这大演武,一旦站台上,便是接了天道都认可的生死状,死生不论。” “并且事后,还不可因台上之事,而徇私报复。” “哎,想要这萃仙大会上的珍物,也得先有命拿才成。” “六十八号?”兰凝夏转头看过去,而后瞳孔放大:“小师妹?!” ——本章完—— 第11章 大师姐,真的是你 “六十八号?”兰凝夏转头看过去,而后瞳孔放大:“小师妹?!” “小师妹?什么时候……”鱼荀有些懵,转头看过去。 他便看到自己那恨不得,把对方缩小,再装进兜里,去宠着护着的小师妹—— 此刻竟是已经,横剑站在了第六十八号的演武台正中。 而那第六十八号演武台,所对应的玉盒,也已然升高悬滞于空中—— 这便昭示着,台上修士已然签下生死状,而演武也可随时开始。 “好啊,一介女修竟也有这般胆气,我来会会你!” 有蓝衣剑修持剑跃上演武台,拱手爽利道:“天水宗牧枫,前来讨教。” “天水宗牧枫?”晏颂之的神情,一瞬变得更难看了。 他几步便来至台下,目光死死锁定在牧枫腰侧,那柄尚未出鞘的古朴玄剑上。 他和牧枫在秘境之中,曾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虽是剑修,但却轻易不会拔剑出鞘。 只因这牧枫,生来便具有剑心,修的也是无情剑道里,最凶的以杀入剑道。 剑一出鞘,必索一命。 不是他亡,便是己灭。 “该死,偏第一个便遇上牧枫!”鱼荀也恶狠狠道。 他虽并不觉得小师妹一定会输,但对手若是牧枫的话,就算胜出,第一场也必然打得艰难至极。 而一旦踏上演武台,除非身陨,或是溃败下台,要想得到玉盒中物—— 至少也需打过六场,才有可能得到裁决之人的认可,获得盒中之物。 演武台上,沈逐凰对上对面牧枫看过来的狭长双眼,眼神微微一凝。 虽然对方瞧起来是,爽朗大气的好说话模样。 但对方的那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寒芒深藏—— 那无疑是一双,属于剑修的眼睛。 沈逐凰拱手还礼:“断虹宗,沈逐凰。”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五重天第一仙宗——蕴文宗处。 原本闭目坐于看台上,面色苍白颓然,身形消瘦却依旧不掩通身温润气息,反而更添几分令人心折风姿的素衣男子,蓦地睁开双眼。 “柳师兄?你这是……” 在身旁同门惊讶不解的眼神中,柳宣鸿猛地站起身,望向第六十八号演武台的双眸亮得惊人。 “师姐……” 他嘴唇发颤,喉咙干哑得厉害,话未成句,身形便已一闪,出现在了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下。 “真的是师姐。”柳宣鸿喃喃道。 他站在从四方拥簇过来,人数越汇越多的修士之中。 仰首如少时记忆里,他无数次做过的那般,近乎贪婪地注视着沈逐凰的一举一动。 他想,命运原来也不曾彻底对他残忍。 至少,在他苦等百年,无计可施,几乎都想要自绝之前,让他再一次地见到了,此生对他最好之人。 他曾经真心仰慕,却在后来不慎弄丢的大师姐。 “师姐的模样……看起来很好。” 柳宣鸿痴痴地看着,耳边却隐约传来修士的议论声。 “啧,这女修真倒霉,第一场便遇见了天水宗的牧枫。” “若是牧枫不拔剑,那倒也没什么,至少还能活着下台。” “但若是他拔剑——这女修,害,怕是要玉损消香了。” “玉损消香?” 柳宣鸿的面色冷下来。 他身上那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润气息,此刻荡然无存。 于他眼中骤现的杀意,几乎要凝作实质。 “住口。”柳宣鸿神色阴鸷,声如浸冰:“她会赢。” 他的大师姐,永远不会输。 “你谁啊?”被柳宣鸿呵斥的蓝衣修士面露不满:“哪个没见识的破宗……” “阿真,别说了!” 蓝衣修士的同伴赶紧拦住他,看向柳宣鸿的眼神里满是惊畏。 他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蕴文宗的修士!还是出自内门的亲传弟子。” “蕴文宗?!” 蓝衣修士的双眼蓦地瞪大,目光落在对方那素白衣袍上,袖口处以暗银鲛线勾绘出的“文”字。 他心下一颤,再看向柳宣鸿时,额头都隐约浸出冷汗。 “这位道友,是……是在下方才失言了,还请道友见谅,我……” 柳宣鸿抬手制止住他未说完的告罪之语,目光冷淡却极具压迫力:“她会赢。” “她?谁?”那蓝衣修士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他转头望向台上,而后恍然大悟般猛点头:“对,这位……这位女剑修,一定会赢的!” 柳宣鸿这才挥手放过对方,目光再度转回台上。 ——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上—— 银白剑光同玄黑剑光搅作一处,剑影翻飞间,剑鞘接连相击,清越之声不绝。 执剑人身形交错,而又骤然分开,退开分站至演武台两端。 两次偏试探性的交锋已过,牧枫单手挽出一个极漂亮的剑花,收剑半负于身后。 他笑道:“沈道友的剑不错,可有名字?” 沈逐凰同样收势,回道:“栖凤。” “凤,枫,倒是合我名字。” 牧枫眼底笑意加深,身上气势却逐渐攀升。 “既是栖凤,道友何不拔剑出鞘,让这凤凰得见天日,也可尽展辉光!”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神情冷淡:“你亦未出鞘。” 牧枫闻言,略显惊讶地挑挑眉,而后笑道:“我修的剑道,同常人不同。” 他手指轻抚过玄黑剑鞘,眼底多了几分真切的温度。 他缓声道:“我这剑,出鞘便定索一命,凶得很。” “那又如何?” 牧枫一怔,而后就见对面女子的栖凤剑,此刻正临空垂悬于她身前。 而随着沈逐凰双手不断变幻的结印手势,在她身后,不断有长剑的虚影浮现出来。 “剑道千千万,纵使变幻无穷,归于本真时,也不过只“剑”一字。” “既都是剑,又何来不同?” 话音落下,沈逐凰双手合十,周身气势陡然大盛。 而她身后虚影也尽数凝实,无论是外形,亦或是剑身气势—— 都同尚在沈逐凰身前的栖凰剑本体,一般无二。 “既都是剑,又何来不同……” 牧枫将这话缓缓复述了一遍,而后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亮若晨星。 “有趣。”他望着沈逐凰,眼底骤然升起的战意,如同原野上熊熊燃烧的炽烈野火。 “我现在是真的想同你做朋友了!” 沈逐凰神情不变,只道:“既为剑修,当以剑会友。” “说得好!” 牧枫横剑于胸前,深黑长剑随他拔剑动作,寸寸显露的同时—— 一股裹挟着冲天杀气的凶烈剑意,瞬间便黑沉沉地,席压了这方天地。 他看着沈逐凰,郑重道:“我剑,名为诛罪。” ——本章完—— 第12章 我的小师妹原来超强的 “我剑,名为诛罪。” 几乎是在牧枫话音落下的同时,台下一片哗然。 “拔剑了?多少年了?牧枫居然在萃仙大会上对着修士拔剑了!” “这只是第一场演武啊!太精彩了,我都不想去其他地方了!” 台下沈逐凰的三位师兄和兰师姐的面色,也在真切感知到牧枫剑中杀意的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牧枫居然……”鱼荀攥紧拳,若不是他心知,就算此刻硬闯演武台,也无法替下小师妹,反而会因为违背禁令,连累小师妹一起被裁决。 他早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兰凝夏和晏颂之都没有说话,但周身逐渐阴沉危险的气势,却让附近站着的修士,不约而同地远离了他们。 商玺看着台上变化,沉声道:“我观小师妹剑意纯澈又不失坚韧,她同牧枫又修为相当,真正对战起来,师妹未必会输。” “说什么输?!”鱼荀恶狠狠道:“师妹她会赢的!” 商玺没再说话,那张称得上丰神俊朗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那宽大衣袍下,始终握紧的五指,却将心中的担忧暴露无疑。 ——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上—— “来,让我看看你的剑!” 诛罪出鞘,牧枫通身的气势都为之一变,持剑在手时,眼底红意翻涌,隐隐透出股疯狂之感。 沈逐凰微眯眼睛,单掌前推:“第一式——瞬星坠。” 话音落下,沈逐凰身后千重剑影齐发,瞬息便将牧枫围困其中。 “来得好!”牧枫横剑身前,挥剑时足下不停,旋身将逼至最内圈的剑影一一破开,又在外层剑影再次围拢之前,上身前沉,剑身横扫。 “荡剑式,破!”伴随着牧枫这声暴喝,诛罪剑剑势冲天,玄黑剑光以牧枫为中心,呈圆弧状外扩开来,而后以锐不可当之势,将沈逐凰的重重剑影尽数击碎。 这一剑太过霸气惊艳,台下瞬时便传来阵阵惊呼。 “不愧是承袭了游鸿剑圣以杀入剑道的剑修,这一剑,着实是太精彩了!” “那沈剑修其实也不错,只可惜,比之牧剑修,还是略差了那么一……” 这修士边说边看着台上景象,而后就像是看到什么极难理解之事,双眼陡然圆睁,话头也随着顿住。 ——演武台上—— 在牧枫挥剑破开剑影的瞬间,眼前之景并未随着破裂的剑影,而重新变得清明开阔。 有源源不断地飞雪,自四面八方向他涌来,铺天盖地如云层堆叠般,困住他的脚步,阻住他的视线。 待到逼至近前时,那轻飘飘的细雪,却又化成冰冷且锋锐的冰刃,沾身便是一道血痕。 “有趣。”牧枫张口,猩红舌|尖舔过自左颊伤处,沿面颊滚落而下的小颗血珠,眼底漫上的红意,比之方才,更甚几分。 四周的雪,似乎落得更急,也更凶了。 牧枫右手执剑,任由不知何处而起的呼啸朔风,卷起千堆雪作的冰刃,划开他的衣袍,破开他的肌肤身体,涌出鲜红的血来。 演武台上,雪越积越厚,牧枫足下的血,也越浸越深。 就在台下众人纷纷都弄不清楚,场上缘何会是这般现今这般诡异景象时。 寂静,被打破了。 只见那演武台上,正纷纷扬扬飘落着的飞雪骤然一停。 从牧枫的视角来看,于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片中,一柄薄如蝉翼的雪亮剑身,无声无息地破开纷扬的细雪,快狠准地直直刺向他的眉心。 牧枫瞳孔放大,腰身后倾,脚下疾撤的同时,手中剑式不断,只短短几息,便同飞身而来的沈逐凰,过了生死之间的六剑。 牧枫双手握剑,挟玄黑剑光猛地向上挥去,挥至一半,他停住动作。 鲜红的血从眉心滴落下来,牧枫看着于风雪中定格出的,七重尚未散却的银白剑痕:“原来……我输了啊。” 手中诛罪剑坠地,牧枫闭目倒下,摊开双臂向后仰倒在白茫茫的雪中。 半空中,传来一道缥缈沉肃的声音:“第六十八号演武台,第一局,沈逐凰胜。” 在牧枫身后不远处,沈逐凰收剑归鞘,刚要说话,便见那斜插在地上的诛罪剑,忽地红光大作。 她神色一凝,再度握上剑柄,手腕一转,便挥斩出数道银白剑光,将那意图弑主的诛罪剑以剑光作网,困在其中。 沈逐凰面色凝重:诛罪剑再加上牧枫所修习的以杀入剑道,最后形成的“剑一出鞘,必索一命”的特性,更像是受天道认可的契约。 纵然她此刻拦得住一时,也拦不得长久。 换做别人,亦是如此。 毕竟,这诛罪剑,早已被牧枫以元神绑定,乃是他的本命灵剑。 所形成的契约,自然便更是非外力所能破坏的。 演武台下,此刻也是嘈杂一片,为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 “怎么可能?牧师兄怎么会败?我不信!牧师兄!你起来啊!” “那人并未要牧枫的性命,但牧枫那诛罪剑,是不会放过他的。” “牧师兄……” “小师妹!”鱼荀忽地气沉丹田,大声道:“做得好!剑真帅!但下次不要了!” 沈逐凰:……??? 眼见小师妹那张因为场上局势,而显得分外冰冷的面容上,露出真切的疑惑。 就像是真的不知道她方才不打一声招呼,就贸然上台的行为,给了他们这些可怜师兄和师姐们,怎样考验心脏的冲击。 一直致力于让旁人心梗的鱼荀,在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有口也难言的糟心感。 他敢肯定,虽然大家都觉得小师妹直接上台的行为不妥,但要是他拿这件事开口指责小师妹…… 其他人一定会趁机踩他,说他坏话泼他脏水,再借势挤开他,然后成为小师妹最亲近的师兄\/师姐! 于是,鱼荀顶着其他几位便宜同门莫名期待的眼神,话锋一转道:“小师妹,牧枫就算要死,也是他剑道的问题。” “你管他做什么?白费你的灵力!你要是实在欣赏他,把他扔下来,我替他挖个坟立个碑!” 鱼荀这话一出,演武台下,那些和牧枫同为天水宗的修士们,瞬时便炸窝了。 “你说什么?我们天水宗的师兄,哪里用你操心?你……” 人群中,柳宣鸿双眼睁大,垂于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心里种种想法飞快变换:小师妹?他在叫谁? 叫我的大师姐“小师妹”? 大师姐加入了新的宗门?还有了新的师兄?可能也会有新的师弟……不!不可能! 经历了被凌波宗逐出宗门之事,大师姐那样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还会选择新宗门加入其中? “不可能,他一定是瞎叫的!”柳宣鸿笃定道,身形却因为莫名的恐惧感,而隐隐发颤。 下一瞬,柳宣鸿便看到,那演武台上,同当初一样高不可攀,只望着都觉亵\/渎的月中剑修。 他的大师姐,正弯唇浅笑,素来淡漠的双眼也泛起柔和:“鱼师兄,别乱开玩笑。” 明明是劝诫的话,语调口吻却全都是他从不曾听到过的纵容。 柳宣鸿后退两步,胸口骤然翻涌而上的痛意,让他眼前发昏。 而后,他再控制不住地,上身前倾,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本章完—— 第13章 小人猖狂,莫过于此 柳宣鸿再控制不住地,上身前倾,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身形微晃,下一瞬,右侧手臂被一双温软纤臂轻轻托住。 柳宣鸿身形一顿,侧眸神情有些恍惚地看过去,口中下意识呢喃道:“大师姐,是你吗……” “柳师兄?”女声入耳温软,却并非是他的大师姐。 柳宣鸿怔怔的看过去,眼前女子的样貌也逐渐清晰,天青色的衣裙,温婉秀丽恍若春日细雨,微拢轻愁的眉眼。 是瞧着同通身清冷的大师姐,全然不同的人。 见他虽是看过来,但那目光却像是越过她,在望着别的什么,口中说出的,也全然是同她无关之事。 舒菱眼眸微黯,握在柳宣鸿手臂上的力道,也无意识地加重了些,只是想到方才所见,到底还是对他的关心占了上风。 “柳师兄,你怎会突然呕血?可是有哪里不适?” 盛满了担忧和挂念的眼眸,却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那双。 柳宣鸿低低笑了一声,为自己的痴心妄想。 他将手臂从舒菱温热的双手中抽离,也未再看那演武台上,让他心心念念挂怀至今,仍不可忘怀之人,只是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人潮中。 身后,舒菱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双手伸出相扶的姿态。 许久,她眼圈蓦地红了,抬眸望向第六十八号演武台,喃喃道:“大师姐吗?” ——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上—— 沈逐凰的神情有些无奈:“鱼师兄,别乱开玩笑。” 虽说上这演武台,便是默认台上修士无论生死,任何人都不得因此事而挟怨报复,但鱼师兄那张嘴,也着实是有些招人恨了。 她和牧枫,只是最正常不过的比武,没必要因言语失当而徒惹天水宗怨愤。 台下,鱼荀闻言脸就是一皱。 他毫不顾忌身旁天水宗修士看向他的超凶眼神,肆无忌惮地大声回复道:“小师妹,我没开玩笑啊!我是认真的!” “牧枫输给了你,剑出鞘了却没能嗜血,不索一条命是不可能归鞘的。” 说到这里,鱼荀眼神一亮,看向身旁对他横眉冷对的天水宗修士,大胆建议道:“要不,我问问哪个天水宗的修士,甘愿为他们牧师兄一命抵一命……” “换他上去被诛罪剑砍?” 话音落下,原本围簇在鱼荀身边的天水宗修士,先是一懵,而后下意识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噗——”兰凝夏再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你可真是个天才!” 就连神情始终漠然的商玺,和因为担心小师妹,神情紧绷显得分外威严的晏颂之,在听到鱼荀的魔鬼发言后,眸底也隐有笑意晃过。 演武台上,沈逐凰却没有笑,她微微蹙眉:“索命,命……” “师兄!师姐!” 已是月影西斜,月华漫天,沈逐凰头顶明月,望过来的眸光却比月华还要皎洁几分。 “你们身上可有活物?” “活物?” 虽然不知小师妹要活物做什么,但断虹宗的四人,立马不约而同地翻起了储物袋和储物戒指。 一定要成为第一个找到活物,并递给小师妹玩的人! 这样的想法,同时浮现在了四人的心头。 ——几息过后—— 商玺:……来松鹤都的路上,不该将那金猪兽劈焦的。 晏颂之:我为何没有活捉妖兽的习惯?别说活的妖兽,这么多储物空间,居然连张完整的兽皮都没有! 兰凝夏:女修士的空间里,怎么可能会放活妖兽呢?她有洁癖的! “师妹,我……”三人面露颓然,刚神色郁郁地说了三字,便被一道“嘿嘿”声打断。 是鱼荀。 “师妹,你早说嘛!我这里有的是!你要哪个呀?” 只见他左手提着一只通身玄黑,尾勾赤红的毒蝎,右手则是揪着两只生的十分肥硕,被他提着尾巴,依旧不忘啃噬灵石的噬灵鼠。 “噬灵鼠?!”兰凝夏的寒毛都要炸开了,退开鱼荀一米远,喝道:“你从哪里抓来的?也不嫌恶心?!” 鱼荀挑挑眉,无辜道:“我们宗门后山的灵脉洞里啊。” “里面还有不少呢,我只抓了最胖的两只。” 商玺:……像这种会吞吃灵石,损毁宗门灵脉,还繁衍能力极强的噬灵鼠,作为宗门一员,遇见了难道不该全数找出来,再斩草除根吗? 鱼荀居然只抓了两只,还是为了好玩才抓的。 身为断虹宗大师兄的商玺,瞬间便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鱼荀才不管他们怪异难看的神情,掐诀聚出三个水球,将三只活物困进其中,而后抬手推出一阵风,将水球送至沈逐凰身侧。 沈逐凰看看身侧的水球,又看看依旧昏迷在地上,只脑袋便比三个水球加起来,还要大上几分的牧枫,面上的神情,一时有些难以言喻。 这样的分量差,真的能骗过诛罪剑吗? 沈逐凰不敢笃定,但说到底,她想帮牧枫,也只是因为同为剑修的惺惺相惜罢了。 能救自然好,她会多一位心向剑道,堪为对手的朋友。 不能救,也自有天地缘法,她亦问心无愧。 “小师妹,这些够了吗?”鱼荀在台下问:“你还想要的话,我可以去现抓!” “不用,足够了。”沈逐凰赶紧道:“谢谢鱼师兄。” “嘿嘿~”得了小师妹的谢,鱼荀得意到嘴角上翘,还特意把头转来转去给其他三位看,确保他们都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快乐。 其他三位:……小人猖狂,莫过于此! 演武台上,沈逐凰面容沉静,只挥手一拂,便有晶莹的冰霜自牧枫足底,向上凝结攀升,直至将牧枫整个人都封冻在了冰雪之中。 台下天水宗的修士见之纷纷色变,冲至台下厉声喝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大师兄纵然败亡,也无需你来处理他的灵身!” 沈逐凰并未理会台下的质疑之声,在确认她的冰雪将牧枫的气息封存殆尽后,她才收手,转而在身前凝出一块高度同牧枫身长相仿的冰石。 而后,沈逐凰拔剑出鞘,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挥剑快若残影,剑光明灭犹如银泓耀空。 演武台上,不断有细细碎碎的冰屑,随沈逐凰愈斩愈快的剑影,如雨后夏荷坠珠般迸溅四落。 不过几息,沈逐凰收剑归鞘,风声和细雪俱停歇。 而在她身前,正矗立着一尊面容身形,乃至打扮衣着,都同牧枫一般无二,除却雪做之身,堪称栩栩如生的冰雪雕像。 ——本章完—— 第14章 她有一剑,可破天命 那尊沈逐凰只用几息功夫,便刻的同牧枫本人一般无二的冰雪雕像,望之着实令人心生震撼。 台下,原本甚至想着哪怕上台去同沈逐凰打第二场,也不能让她再侮辱牧师兄的天水宗修士,瞬时都愣怔原地,不知沈逐凰究竟要做什么。 有机敏的修士甚至还联络了门内的剑峰长老,将这边演武台上所发生之事,如实转映过去。 而断虹宗这边,哪怕是方才还洋洋得意,春风满面的鱼荀,也在看清台上雕像那张属于牧枫的“丑脸”时,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阴沉扭曲到,让站在他们周围的修士都心头发寒。 断虹宗众人:小师妹都没有给我刻过!牧枫?他也配?! 鱼荀几乎想要在原地刨个坑了,不管怎样,牧枫这样能得师妹亲手雕像的幸运家伙,不把他干掉,他真的妒火难消! 晏颂之也开口道:“师妹还是太心善了,若那剑尖再往牧枫眉心刺深一分,想必他此刻,应是已血尽而亡了。” “师兄说得对,过会儿等师妹比完,我就和师妹好好聊聊。”兰凝夏红唇微挑,笑容漂亮却又极具危险感:“聊聊下手如何快狠准,斩草缘何应除根。” 商玺望着台上,神色愈发凝重:师妹这是想设法,用这相貌相仿的冰雕骗过诛罪剑? 但诛罪剑乃是牧枫的本命灵剑,对牧枫的气息再了解不过。 就算师妹将那活物放至冰雕中,但无论是毒蝎,还是噬灵鼠,气息都太过微小,如何能同牧枫这个已是元婴大圆满境界的修士相比? 演武台上,沈逐凰将一枚可以短时期提升大幅灵力的昇灵丹,送至一只身形最胖的噬灵鼠口中,而后将它用雪团裹住,送至冰雕心口处。 沈逐凰此举一出,台下众人也终于看懂了,她之前种种行为的真正意图。 是想用这活物,连同这与牧枫相仿的冰雪雕像,来骗过诛罪剑“必索一命”的法则。 “噬灵鼠和元婴修士,差太远了吧?” “再说,要是以杀入剑道这么好破,又怎会成为剑道之中最难修成,也最凶险的道法呢?” “沈道友……”有天水宗的修士面露愧色,他们未曾想到,在师兄战败后,就连他们这些素来以牧师兄为傲的同门修士们,都只想着将师兄尸身带回,再回宗妥善安葬。 而与牧师兄不过一战之交的沈逐凰,却会直至此刻,都不惜耗费灵力,寻求可以救得牧师兄的办法。 ——天水宗,独剑峰—— 牧枫的师尊——沉庚长老,正看着映像之镜中传来的——萃仙大会上,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上的景象。 该来的,终是来了。 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避之。 他沉沉叹息一声,自袖中摸索良久,方才取出一枚古朴简陋,边缘处甚至隐有磨损的木签。 上面只刻有一字:“死”。 沉庚长老捏紧这枚木签,手中虽未握剑,但周身剑势却节节攀升,重锋势沉,直破云霄。 忽地,他双眼睁大,再垂眼去看木签时,却见那猩红的“死”字,忽地明灭起来,字痕扭曲挣动宛若活物,朦朦胧胧间,竟是看不真切了。 “必死之局,竟是生出变数?” ——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上—— 沈逐凰自是知晓,只是噬灵鼠和冰雕,是绝无可能骗过诛罪剑的。 她左手覆在冰像上,右手横剑于胸前,上身略微前压,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台下修士等了几息,见沈逐凰还是一动不动的模样,喧嚣声四起。 “她这是做什么?怎么站着不动了?” “果然还是不行吧。我要是她,早就把牧枫交还给天水宗了。” “这要是瞎折腾一通,最后人还是死了,岂不是要多给自己添个仇家?” 断虹宗众人闻言,面色愠怒,刚要说话,便听有一天水宗修士高声道:“先不说大演武本就是生死不论的规则,同沈道友比剑也是我牧师兄自己的选择。” “纵然不幸身死,也怨不得旁人。” “更不要说,沈道友虽胜,却并未取我师兄性命,还一直在耗费灵力,设法相救。” “此乃恩情,又岂会结怨?!” 这天水宗修士说得义正词严,音调也铿锵有力,一时引得其他天水宗修士,也跟着纷纷出声赞同。 鱼荀挑挑眉,笑了一声:“啧,原来你们也没那么讨厌嘛。” “还是长了眼睛,能看出来我师妹的好的。” 鱼荀还不忘鼓励他们:“会夸你们就多夸点,好听话多多益善~” 天水宗众人:……这沈道友的师兄,也太讨人厌了吧! ——演武台上—— 沈逐凰忽地动了,雪亮剑身随她动作缓缓出鞘,她周身的气势也缓缓攀升。 同之前和牧枫对战时不同,此刻沈逐凰周身剑势,不再是清冷寒凉若天上弦月,而像是骤然掀起风浪的汹涌海潮。 潮起潮涌,杀意犹如险浪,翻覆之间,将整座演武台都席卷其中。 待到那雪亮剑身全然现出,沈逐凰蓦然睁眼,上身前沉,剑身横扫,喝道:“荡剑式——破!” 一道玄黑只在边缘处隐带银芒的剑光,以沈逐凰为中心,将那冰雪雕像也笼在其中,呈圆弧状摧枯拉朽般向外扩去。 剑势之盛,几乎要割裂天地。 台下,有天水宗修士惊呼出声:“荡剑!居然是荡剑!” “只看了牧师兄那一招,便……便学会了吗?!” 演武台上,沈逐凰负剑身后,抬手挥散困住诛罪剑的剑网。 在众修士或惊愕或期盼,或好奇的眼神中,诛罪剑剑身嗡鸣不休,而后挟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刺穿了那冰雪雕像的心口。 天地都寂静下来。 只有那雕像的胸口处,鲜红的血不断从破口涌出,很快便浸湿了诛罪剑的大半个剑身。 红光消弭,诛罪剑的嗡鸣停下了。 沈逐凰收剑归鞘,神情依旧淡若云中月:果然,能骗过诛罪剑的,只有牧枫的剑意。 她掐诀破开包裹着牧枫的冰层,垂眸看向台下天水宗弟子聚集的地方,道:“你们,可以带走他了。” “好……好!”对上她视线的天水宗修士神色恍惚,几乎都不知道走路要先迈哪只脚了。 “破开了……居然真的破开了。” “从未想到,这必索一命,还可以这样解除……” “这沈道友在剑之一道的天资,未免也太惊才艳绝了些。” 沈逐凰待天水宗弟子一边向她躬身道谢,一边抗走牧枫和诛罪剑后,才再度看向台下。 “第二局,谁来?” ——本章完—— 第15章 菜鸡怎配做我师妹对手? ——天水宗,独剑峰—— “居然真的破了……” 沉庚长老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木签,只见那原本写有“死”字之处,像是被什么利刃生生挖去一般,只余一片空落落的斑驳残痕。 “一剑破天命……这沈逐凰,到底是何人?” 沉庚长老收拢五指,下一瞬,却觉掌心一空。 那自八重天的天机宗,特意为爱徒求得的命签,竟是从顶端开始,一寸一寸地破碎开来,化作齑粉。 ——松鹤都,映辉楼—— 隔着一道坠满月明石的华美珠帘,那眼覆白帛的清俊少年,对着帘内座上之人单膝跪下,任那月白衣角如云般坠地。 “云执拜见圣女。” 珠帘内,那云芙圣女正斜倚在铺有八品绵云兽皮毛的软榻上,玲珑有致的身形陷在一团绵软中,嗓音动听之余透出股勾人的慵懒。 “萃仙大会一事,进展如何了?” “禀圣女,云执已遵照您的吩咐,在大演武正式开始前,以圣珠之辉将那些修士尽数治愈。” “做得好。”帘中之人轻笑:“待到大演武结束,秘境开启之前,我会前去一观。” “是,谨遵您的意旨。”云执俯首道:“另外,您数年前以画像悬赏,且死生不论之人,如今有消息了。” “什么?!”帘内女音骤然拔高,随着拂袖半坐而起的动作,圆桌之上,金盘珍馐,玉壶琼浆,被尽数掀翻在地。 重金难求的灵果滚落一地,深红色的酒液自破碎的壶口汩汩流出,浓醇酒香弥漫满室,却无一人去顾及。 云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臣服姿态,哪怕听得云芙圣女发怒之声,那神情亦是没有分毫波动,只兀自道:“那得到消息之人,是出自晋武宗的一名五品丹修,名为庆烛。” “他现在就候在映辉楼外,想要亲自来拜见您。” “丹修?才五品?”云芙圣女说这话时尾音上挑,哪怕没有明说,也能听出她对来者实力的不屑一顾。 云执颔首:“是。” “把这里收拾好。”云芙圣女重新倚靠回软塌,掩藏在珠帘后的神情阴郁不定,但言语间却已然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倨傲之态。 “他想拜见我的请求,我准了。” “是,云执遵命。” ——一个时辰后,萃仙大会,第六十八号演武台—— “第六十八号演武台,断虹宗——沈逐凰胜。” 伴随着这道响彻萃仙大会的威严之音,那高悬于第六十八号演武台上方的精巧玉盒,在沈逐凰身前缓缓落下,最终悬停在了她触手可及之处。 沈逐凰抬手接住那玉盒,下一瞬,便听得台下传来鱼师兄那声音分外洪亮的欢呼声。 “胜啦胜啦!我小师妹果然是最强的!” “你们这些菜鸡,怎么可能是我小师妹的对手呢哈哈哈!” 鱼荀笑的快活又猖狂,浑然不管自己身边,还站着几位方才在演武中输给沈逐凰的剑修。 菜鸡剑修们:……虽然他们对沈道友的实力很服气也很敬佩,但沈道友的师兄,未免也太讨厌了! 兰凝夏看出周围气氛的僵硬,直接唤出绿藤去抽鱼荀的脑袋:“怎么说话呢?” “他们虽然实力不济,但对小师妹来说,也勉强能算几个剑术还成的练手对象。” “你说话这般得罪人,那等小师妹回头练剑技痒,要去哪里联络剑修帮她试招?” “成成成,我不说了!”鱼荀边捂着脑袋边躲:“但我说的就是实话嘛!” 晏颂之微微颔首,在表示赞同的同时,抬手用火圈将鱼荀困住,方便兰凝夏继续用绿藤抽鱼荀的脑袋。 鱼荀下头被火烧,上面被绿藤抽,一时上蹿下跳,狼狈不堪之余,还超大声道:“我不服!” “你方才是赞同了吧?!你赞同我的话,居然还帮着兰师姐,让她用绿藤抽我?!” 晏颂之神情不变,只冷淡道:“我赞同你的话,和我想看到你挨抽,这两者之间,有矛盾吗?” 鱼荀:……这个天煞孤星真是坏得很! 不是说寡言少语吗?这话说的,鹦鹉听了都要自卑了! 再次被群体伤害的“菜鸟修士”们:实力不济?练手对象?试招?大实话? 这个宗门是除了沈道友,就没有正常人了吗?! 不对,还有一位能直面合体期大能威压,并有实力与之一战的断虹宗大师兄,他一定会比较靠谱吧! 众修士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向始终静立在一侧,眉眼隽永疏朗,行止宛若画中仙的商玺。 只听他缓声开口道:“你们快些,小师妹要回来了。” 话音落下,火光消弭无迹,绿藤也疾速撤回。 至于鱼荀——他默默掐了一个洗尘诀,灵光一闪,又是一个翩翩英武少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围观修士,一言难尽地看向从远处走来,神色清冷,行止有度,一举一动俱像是出自传承亘远的修仙世家的沈逐凰。 众修士:沈道友,出淤泥而不染……真是辛苦了! 沈逐凰一路行来,虽然有注意到围在师姐和师兄们身侧的修士,神情不知为何,都有种言语难以形容的微妙感。 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中,似乎……还隐带同情? 沈逐凰微微皱眉,下一瞬,断虹宗众人就围了上来,将她的疑惑全然打断。 “师妹的剑好厉害!等回宗门我也要和师妹比剑!” 晏颂之也道:“我也想同你切磋。” 兰凝夏跟着笑道:“那我就做个观战人。” 就连商玺,虽然瞧着神情冷漠,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我虽未主修剑道,但从前所学甚杂,对剑道也算有所涉猎。” “若是师妹不嫌,我愿同师妹一起探讨。” 沈逐凰心下发暖,那双剔透眼眸也因为这份暖意,于月夜下,有种熠熠生辉之感,望过来时,明亮到灼人。 “谢谢商师兄,晏师兄,兰师姐,鱼师兄。”沈逐凰唇含笑意,仿若冰寒外壳消融,露出其下宝贵又难得一窥的温软内里来。 断虹宗众人齐齐一怔:我的小师妹……也太乖太软太招人喜欢了吧! 这是什么梦里都难寻的小师妹,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几息过后,沈逐凰神情疑惑地眨眨眼睫:怎么连兰师姐的耳根——都发红了? 她有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本章完—— 第16章 冷若山巅雪的大师兄,害羞到后颈泛红 “师兄,师姐,你们……可是有哪里不适?”沈逐凰迟疑了下,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啊?没有啊。”兰师姐抬手作扇,在脸侧轻扇降温。 她目光不经意间,瞟见商玺因为肤色白皙,所以一点薄红,便显得分外显眼的后颈,整个人都惊住了。 面部僵硬,神情冰冷如大师兄,竟也是会害羞的? 还会害羞到后颈发红?! 兰凝夏只觉得自己素来对大师兄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狠狠颠覆了。 兰凝夏:小师妹——果然超绝的! 就算是大师兄,也完全不能抵抗! 晏颂之暗自念了三遍静心咒,才敢答道:“没,没事。” 他顿了下,又问道:“师妹,你可还有什么别的想要之物?” 沈逐凰知道这萃仙大会虽然奖励优厚,但一人至多也只可夺得一处演武台的魁首,取得一样盒中物。 晏师兄若是取了她想要的,便不可取适合晏师兄自己之物了。 沈逐凰便道:“没有了,能得到品相这般好的八品琼灵液,我此来参加萃仙大会,已是不虚此行了。” “嗯,师妹很厉害。”晏颂之神情严肃地认真夸道,但眼眸深处,还是略微黯淡了几分。 师妹若是什么都不想要的话,那他都不知道该送给师妹什么,才能让师妹真的欢喜……也更亲近他一些。 沈逐凰注意到晏颂之的神情变化,神色微怔:师兄是因为——我没有让他帮我去取得我想要之物,所以……有些失落吗? 她目光迟疑地看过除晏师兄外,余下的兰师姐和商师兄、鱼师兄,隐约间居然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极浓烈的期待落空之感。 就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们是真的很想要,把所有的她想要之物,全数捧到她面前。 沈逐凰心头不可遏制地发软,在思索几息后,她目露期待地看向众人:“我还不曾见过师姐和师兄们,真正同旁人交手对战时的模样。” “不知师姐和师兄们,可愿让师妹一一尽观?” 在场四人,又有谁能拒绝小师妹盛满期待的眼神呢? 几乎是在沈逐凰话音刚落,众人就一扫颓靡,意气风发间,颇有种摩拳擦掌的迫不及待感。 “行啊!小师妹,我是风灵根,修习的是箭术,待会儿就给你看我一箭射九日的英姿!”鱼荀兴冲冲道。 “得了吧,不嫌风大闪了舌头。”兰凝夏嗤道,皓白玉腕上不知何时,已然缠上了一圈其上尖刺泛红的绿藤。 “这样吧,我们各选一个演武台,看看谁最先夺得盒中物。” “至于小师妹看哪个演武台的时间最长——这就各凭本事了!”兰凝夏说完后,率先跃上正对着距这边最近看台的第六十五号演武台。 “断虹宗,兰凝夏。” “狡猾!太狡猾了!”慢了一步的鱼荀跳脚道,不甘不愿地去了略偏一点的第六十四号演武台。 而后,晏颂之和商玺也分别选了附近的第六十六号和第六十七号演武台。 只身坐在看台,被师姐和师兄们所在演武台包围住的沈逐凰:……失策了。 她还以为像刚才那样说,就可以让师姐和师兄们,积极参加大演武,取得对他们各自有益之物的。 结果他们居然只选离她近的。 沈逐凰沉沉叹一口气,兰师姐和三位师兄同时对战,她只一双眼睛,自是看不过来的。 不过,这也有解决之法。 沈逐凰取出四枚留影石,指尖蕴出灵光,在其上一一点过。 待那四枚留影石闪烁两下后,悬空飞起,且朝向四个全然不同的方向后。 沈逐凰略松口气,才终于有心思一边看眼前战局,一边在脑海里复盘之前在演武台上,对战的那八局。 等到把这八次对战时所得感悟,尽数梳理分明,沈逐凰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距离化神期的那道壁垒,似乎变得更薄了一些。 只差一道契机,化神亦可期。 对此,沈逐凰并不着急,待大演武后,便是对新秘境的探索。 她想要的契机,应是就在其中。 而且,比起这个,她现在,有一件更想做之事。 ——松鹤都,映辉楼—— “第六十八号演武台,断虹宗——沈逐凰胜。” 于那半空中所浮现出的映像里,正是沈逐凰收剑归鞘,抬手接起玉盒的瞬间。 “砰!”闪着蓝光的留影石,被云芙圣女狠狠砸落在地上。 那蓝光在明灭了几息后,骤然暗淡下去。 半空中的映像,连同沈逐凰那张恢复如初,甚至更胜往昔的漂亮面容,也随之如蛛网般破裂开来。 “沈逐凰!真的是沈逐凰!” 云芙圣女坐在软塌上,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细长的指甲,深深掐进绵云兽的皮毛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没有死?!” “还再一次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她抬手,用力按压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在衣服遮掩下,有一柄长约一寸,怎么也去不掉的猩红小剑。 正是沈逐凰那个贱人,临到死前都不肯罢休,留在她身上的,百年都难以抹除的诅咒印痕。 当日,她因沈逐凰受诛恶台宣判之后,所判定的无罪之故。 在众修士面前,她备受诘问,并因此身败名裂。 她舒语芙,好不容易才得以改换身份,离开那个恶心的四重天,还成为了独立于九重天之外的圣域之人,成了人人尊崇敬仰的云芙圣女。 而今,竟然告诉她,害她曾狼狈至那般地步,跌落谷底一无所有之人,竟是还活在这世上! 她舒语芙,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云执!”云芙圣女冷声道:“召那五品丹修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至于他所求之事,我允了。” “是。” ——萃仙大会,看台附近—— “骆尊者,我想要那个能让七品妖兽乖乖听话的木晶丹,只是凭我的实力……”云锦霏话说到一半,腰间环佩忽而发亮。 她捧起一看:“是父亲。” “既是庆烛长老的音讯,你先听便是。”骆天纵看向不远处雷光辉耀,正是战至激烈之处的演武台:“我先去演武台那里。” 他说完,便抬步径直向那雷光所在的第六十七号演武台走去。 “骆尊者……”云锦霏气恼地微一跺脚,转而到角落处,连通了父亲的音讯。 待走远了些,骆天纵的神情彻底阴沉下来:“木晶丹?” 实力不过金丹初期,却想要驾驭七品妖兽,蚂蚁吞象,可笑之至! 若不是那蠢货的父亲,在晋武宗还算有些地位,他一个化神期修士,缘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骆天纵心头怒意难消,却在无意间看到旁侧看台上,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时,脚步猛地顿住。 “大师姐?!” ——本章完—— 第17章 迟来的愧悔 “大师姐?!”骆天纵猛地停住脚步,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那看台上,熟悉到让他百年都未曾肯忘一日的霜色身影。 他嘴唇颤了颤,用那因为突然见到心心念念、苦寻百年之人——而紧张到发僵的左手,缓缓撩开遮掩住右腕的宽大衣袖。 石青色袍袖顺着手臂滑落,在右手手腕正中,那一点朱砂红。 于这一刻,似乎比先前的每一瞬,都要灼目艳红太多。 甚至,从那腕中的朱砂红处,隐约间还传来了皮肉被灼烧的痛楚感。 骆天纵抬手,用力攥住自己的右腕,灼烧感越盛,他点漆般的双眸便越亮:“师姐……真的是你。” “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了你。” 他声音低哑,心跳鼓燥难安,身体里的每一处,仿佛都在催促着他,快点,快一点走到大师姐的面前。 向她忏悔,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尽他一切所能的赎罪,或者做什么都好。 只要——能再听她唤他一声“师弟”。 得她一句温言。 ——看台—— 看台上,沈逐凰忽而心有所感。 她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目光如炬般,看向拥簇在商师兄所在的第六十七号演武台附近,各宗修士汇成的人潮。 目光将其中修士一一扫过,却并未寻到让她心觉异样之人。 就像刚才那种被人窥探注视的感觉,只是她短暂的错觉。 沈逐凰神情不变,待到收回目光时,眼神微不可查地在悬滞在身前,最右侧那枚——朝向第六十七号演武台方向的留影石上,停留了一瞬。 她抬手一拂,将四枚留影石隐去实形,而后垂首,继续先前未做完之事。 若当真有窥探之人,待到事毕回去,想必这留影石里,会有她想要知晓的答案。 ——第六十七号演武台附近—— 骆天纵闭目倚靠在冰冷的玄柱上,呼吸灼烫而急促:“师姐……方才看我了。” “她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 “也想要找到我?” 近乡,情却怯。 他竟不敢就这样贸然去见他的大师姐。 如果大师姐直接对他拔剑相向,或者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骆天纵便觉万箭穿心,天雷加身,恐怕都不及那万分之一之痛。 几息后,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赤红灵丹,吞服口中后,面上犹如刀割斧劈。 待那痛意停歇,骆天纵已是全然换了一副相貌。 不止如此,就连他周身的气息和修为,也从火灵根的化神期修士,变为了木灵根的金丹期修士。 ——两炷香后,看台上—— 待到真正走近,眼中映入沈逐凰垂眸时,那张清冷无暇的侧脸,纤云墨发,冷月为辉,冰肌玉骨,仙容天成。 看到依旧皎若明月的大师姐,骆天纵原本,应是要觉得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当日在诛恶台上,大师姐被寒铁链捆|缚,满身血污地伏倒在地…… 身形枯败消瘦,面上斜贯一条两指宽扭曲黑疤的模样。 骆天纵心口一颤,竟有些不敢抬眼去看她。 目光下移时,他却无意间看清了沈逐凰正在做之事。 只见大师姐右手握着一枚小而锋利的刻刀,膝上放着三块大小相仿的莹霜石。 在她左手中正捧着的那个,已经被雕成精巧漂亮的人像模样。 而沈逐凰正垂眸,神情专注且认真的用指间冰刃,细细勾刻小人儿的眉眼。 那莹霜石,骆天纵自是认得的。 那是只有身具天品冰灵根,且实力到达金丹境的修士,才能用体内冰魄,凝结而出的,可以召唤冰雪,并阻乱敌人神识判断之物。 因为冰魄极难聚成,且留存体内对冰灵根修士极有助益。 所以这莹霜石,在修真界鲜少流通,极其难得。 他记得,在大师姐刚步入金丹期不久,正是最需巩固修为之时,却还是因为他坚持要出宗历练,而熬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凝出一块半掌大小的莹霜石。 送至他手中前,还不忘在那莹霜石上,刻了三重防御法阵,和一道属于她的剑意。 那块莹霜石,也确实在那次历练中,护佑了他。 不止那一次,几乎后来每一次,每当他将要涉险,只要大师姐身在宗门,或是得知消息,都会在莹霜石上,重新换上更厉害的法阵。 或者,她会直接凝出新的莹霜石交给他。 就像是,对于哪怕实力到达元婴期,乃至更高境界的天品冰灵根修士而言,都极难聚成的冰魄…… 对她——却像是取之不尽一般。 可骆天纵知道,不可能是那样的。 他想起沈逐凰最后给他的那枚莹霜石,只因为舒语芙的一句想要,便被他直接解下,送给了对方。 而在后来,那枚莹霜石被大师姐亲手拿回,而后当着他的面,直接捏碎在了掌中。 “你既不需,也再不必有了。” 他还记得鲜红的血,从大师姐破碎的掌心,不断涌出,再滴落在地上的情形。 此后,他再未收到过一枚——来自大师姐的莹霜石。 此刻,看着沈逐凰专心致志地,用那样宝贵难得的莹霜石,全神贯注地为别人精心雕像…… 骆天纵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痛意。 一种像是自胸口处插进一柄刀,再向下剖去,搅进腹腔,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尽数搅烂切碎的痛意。 “是谁?!”隐在石青袖袍下的双拳缓缓收紧,于骆天纵深黑一片的眼底,隐有猩红之色向上攀染:“是谁骗取了大师姐的信赖?” “让她愿意为对方,用莹霜石刻像,还是整整四枚?!” ——八重天,放逐之地—— 千万道恢弘雷光齐齐降下,如锋冷长枪般,将这晦暗苍穹撕裂刺穿。 雷声轰鸣不休,下方近乎深蓝的广阔海面,骤然掀起惊涛,礁石相撞,朔风乍起时,一瞬卷起千重浪。 天与地的界限,在这一瞬,被无限地模糊。 雷鸣与海潮声齐响,于那浓黑一片的云雾间,竟有金色亮芒,时不时地闪烁其间。 但那金芒,每亮一次,便比先前要黯淡一分。 雷声更响了,苍穹之上,忽而现出两道——足有百年古树般粗细的深紫雷光。 那雷光如巨蛇般蜿蜒而下,一左一右齐齐咬向云雾间,那金芒亮起之处。 一声纵然吃痛,却依然足以撼动天地的龙鸣,响彻了这片寸灵不生的放逐之地。 ——九重天—— 依旧是那座冷冰冰的华美宫殿,座上之人蓦地睁眼,抬手在空中一撕。 面前便浮现出一片全然混沌的空间。 “放逐之地吗?”话音落下,那九重天的王座上,已然空无一人。 ——本章完—— 第18章 把你送她,能换小人偶吗 ——八重天,放逐之地—— 两道雷光一左一右,如巨蛇探出猩红蛇芯,齐齐咬向那盘桓于云雾间的金龙。 龙鸣声震颤天地,海上波涛更汹。 雷光映耀间,那伤痕累累的金龙,自云端直直坠下深海。 雷光却不肯停歇,依旧追着金龙,向旋涡四起的海面劈去。 就在那金龙即将坠进海中,被浪潮汹急的漩涡彻底吞没前,雷声骤停。 一道明煌金光破开晦暗苍穹,穿过千万道银白雷光,将那金龙包裹其中,风雷滔浪,俱不能侵。 “千万年来,天地间出现的唯一一条金龙吗?” 感受到头顶劫云的躁动,男人神情不变,只微一抬手,身后千万道劫雷,便像是被什么存在生生抹去一般。 那劫云也随之溃散开来。 他抬眸看了眼依旧黑沉阴诡的天幕,神情微冷:“必死之劫,这就是天道的选择吗?” 话音落下,原本已然平歇的海面,骤然掀起万顷滔浪,声势浩大,几欲掠天。 与此同时,一道空渺到毫无情绪波动可言的浩然之音,传遍天地。 “夙邈,你逾矩了。” “逾矩?”夙邈眼眸沉沉,薄唇勾起一抹淡笑:“我纵使逾矩,你又能奈我何?” 几乎是在他这话说出口的同时,此处放逐之地所在的空间,就骤然扭曲起来。 天地一瞬颠倒,海水倒灌,琼宇碎裂。 夙邈立于其中,却自岿然不动。 他只从容将那装了金龙的光球握在手中,笑道:“怎么这般脾气爆?” “我离开了,你还得自己修。” 话毕,他也不再等那空渺之音的反应,抬手轻而易举地撕开空间,身形踏入混沌中。 ——九重天—— 不过三息,夙邈自混沌中踏出,坐回那高台之上。 他身形微斜,靠在旁侧,墨发似水般垂落于膝上,神情有些慵懒。 九重天,除了他,大抵是容不下旁的活物的。 这金龙虽然罕有,但毕竟只是尚未长成,便遭天道针对,险些丧命于雷劫的幼龙。 他也无暇时时顾及这个小东西。 “救是救了……”夙邈看着在金光中将自己团成一团,尚处于昏迷状态的幼态金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置它。 金光……夙邈双眸隐有流光划过,抬手召出一面水镜。 水镜之上映出的,正是五重天正在进行中的萃仙大会。 而他想寻之人,正坐在玉石堆砌,上雕瑞兽兰桂的看台上。 见她纤白指间,夹一枚纤薄如蝉翼的锋亮冰片,正垂眸神情专注地,描刻那手中雕像的眉眼。 “这是……莹霜石雕成的人偶?” 夙邈眼神微凝,目光在沈逐凰手中人偶的眉眼上停留一瞬:“鱼荀?” 她特意为鱼荀雕的? 用的还是只有天品冰灵根修士,体内才会蕴生的冰魄,所凝结而出的莹霜石? 夙邈微微敛眸,鸦羽似的长睫掩去他眼底,骤然翻涌而上的沉郁。 他忽然觉得无趣,抬手刚要挥散那水镜,就见沈逐凰稍稍侧身,将那个按着鱼荀模样雕成的人偶,放至身侧的空位上。 同其他三个小人偶,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 夙邈怔了一下,目光从那四个小人偶的脸上一一看过,商玺,晏颂之,兰凝夏,鱼荀,都是断虹宗的人。 也都在萃仙大会。 至于剩下那两个,应是还未同沈逐凰正式见面。 夙邈又想起之前,沈逐凰努力修炼,想要在秘境中,为断虹宗众人寻得礼物之事。 不知为何,他刚有所缓和的心情,似乎又再度沉郁了下去。 礼物——没有。 小人偶——也没有。 几息沉寂后,夙邈拿起那枚装有小金龙的光球,在掌心掂了掂。 他斜倚在王座,依旧是玉质金相,眼含乾坤的仙人之态,道出口的话语却是:“把你送她,可能换她一尊人偶?” 刚恢复些许意识的小金龙:??? ——五重天,萃仙大会—— 商玺踏下演武台时,沈逐凰正在往最后一个小人偶身上,刻录她从前在四重天的秘境之中,幸而得到的一个具有祝福意义,能在短时间提升修士福运的七品阵法。 沈逐凰目前虽是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但接连刻上四个七品阵法,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勉强了。 尤其是,在雕这些小人偶前,沈逐凰还和同境界的修士,对战了一共八场。 神识和灵力俱受损耗的滋味并不好受,沈逐凰在雕最后几笔时,只觉太阳穴处,都在隐隐作痛。 至于脑中,更是像有小锤在其中不停地敲打。 虽是如此,但她也并没有停下来休歇片刻的意思。 沈逐凰想赶在兰师姐和三位师兄回来前,送给他们她亲手做的小人偶。 先前在演武台上,为了救牧枫,她以剑雕出牧枫的冰像。 台下师姐和师兄们,当时望着她的眼神,她虽不便回应,但却记得很清楚。 那是羡慕和想要的眼神。 可当她比武结束,走下台来,他们却只劝她休息,还问她想要什么,摩拳擦掌地要为她去一一取得。 他们待她这样好,好到沈逐凰觉得,哪怕等到明日秘境开启,再去寻得对师姐和师兄们有用之物,都觉得心有愧意。 而且,说实话,这种灵识耗空到临近极点的感觉——她其实很熟悉,也很习惯。 沈逐凰并不会刻意去回想从前在四重天之事。 但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到底是在她身体上,留下了无比鲜明的印记。 比如,她凝聚并雕刻莹霜石这件事,可以做得这般得心应手。 最后一笔落成,沈逐凰指尖冰刃消散,手中只剩下一个小巧精致的人偶。 她刚准备探身去取储物袋,将这最后一个人偶也收起来,就觉眼前一阵眩晕,上身也没稳住直向前倾倒。 坐在沈逐凰身后那排的骆天纵下意识站起,探身向前,就想去拉住沈逐凰。 指尖尚未触得沈逐凰的一片衣角,便见他的大师姐,已经被人先一步握住双臂,扶坐回了台上。 那人着一袭天青衣袍,墨发半束,生的是光风霁月的好相貌,通身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肃冷寒意。 瞧着不像是与天争寿的修士,倒像是已然登仙,端坐于神龛中受人供奉,冷眼看这芸芸众生挣扎于草芥间的神像。 但在那人扶住沈逐凰的瞬间,骆天纵却从对方那淡漠到堪称无情的双眸里,看到了一晃而过的担忧和…… 心疼。 ——本章完—— 第19章 他与大师姐,原来早就是覆水难收 沈逐凰被来人扶住,在嗅见对方满怀的冷梅香时,都有些反应不及。 等她抬起头,便对上了商玺那双如凝寒霜的澄明眼眸。 “商师兄?”沈逐凰怔了一瞬:“你胜了?” 商玺却并未回复她这句问话,而是看向她手中还握着的那尊小人偶。 在看清那小人偶的眉眼时,他的眸色似乎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 “这是鱼荀缠着你,要你做的?”商玺的怒意并不掩饰,就连鱼师弟也不叫了,直呼鱼荀的名字。 沈逐凰虽然并不知道商玺为何会忽然生气,但她还是解释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做的。” 商玺:这样用师妹体内冰魄方能凝出的莹霜石,害师妹耗神至此,才得以雕成的小人偶,鱼荀也能安心收得下? 见商玺站在那里,听完她的解释后,那通身的冷意也没有分毫减缓的趋势,反而愈显冰冷。 沈逐凰面上浮现出一抹困惑,她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小人偶,雕得还好啊,和鱼师兄挺像的。 不止如此,她还把刚才看到的,鱼师兄在演武台上对战时,所用的那柄宝光熠熠的血红弯弓,也雕刻了出来。 整个小人偶都是正张弓拉至满月,弦箭待发的英武姿态。 沈逐凰神情不解地看着手中小人偶的眉眼,而后她忽地眼露恍然:这是鱼师兄的,不是商师兄的。 鱼师兄有,商师兄却没有,瞧见了当然会觉得不开心了。 沈逐凰自觉找到了商玺生气的缘由,在商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便已然再度俯身下去,探身将那储物袋拿起。 当四个被雕刻的精致灵巧,形貌栩栩如生的小人偶,被沈逐凰用双手小心捧着,展示在商玺面前时。 商玺那原本见沈逐凰再度俯身,下意识伸出想要将她扶起的手,直接僵在了原处。 沈逐凰一抬眸,便见商师兄的手,已然迫不及待地伸至了她面前。 她怔了一下,而后唇边弯出一泓如新月般的清浅笑意,抬手将那尊雕成商玺模样的小人偶,轻轻放进了商玺摊平向上的掌心之中。 莹霜石触手微凉。 沈逐凰见商师兄那双,看人时总显得漠然,像是万事万物皆若云烟飞掠,留不下半分痕迹的双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掌中的小小人偶。 他像是从未见过这种小玩意儿。 看商师兄的身形状态,似乎是整个身体,都因掌心这个小小人偶紧绷了起来。 沈逐凰抑制不住的眉眼含笑,她没想到在合体期大能面前,都显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的商师兄,竟也会有这般僵硬无措的模样。 她难得生出一点点坏心眼,开口问道:“商师兄,你可还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商玺看着掌心里,那手执一柄恢宏长枪,精细到连枪身之上环缠着的雷光,都尽数雕出…… 更不要说那眉眼情态,同他更是一般无二致的小小人偶,只觉手心沉得厉害。 小师妹的心意,重到他用掌心小心轻捧着,都觉万分亵渎。 “师兄?”等不到回复,沈逐凰微微歪头,抬眼时,眸光清凌凌地望向商玺。 商玺对上小师妹暗含期待的眼眸,再看她歪头时,清冷面容上浮现出的淡淡疑惑,只觉一颗心都在发颤。 商玺第一次觉得张口说话,竟也是一件这般艰难之事。 他手指缓缓收拢,将那小人小心圈进掌心,才用略显干涩的声音道:“喜欢。” 似是觉得只“喜欢”这二字,显得太过寡淡。 商玺又补充道:“很喜欢。” 沈逐凰眼底的笑意,一瞬变得更深。 她坐在白玉台上,整个人笼在朦胧夜色中,笑起来时,像是明月都为之停辉,浮云亦因她驻影。 身后,骆天纵站在原地,伸出的手早已收回。 右腕上因那点朱砂红而起的灼烧感,似乎顺着手臂,一路攀延至他的心口。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 看到大师姐眼盈笑意地将那尊小人偶,放进对方的掌心,还唤对方一声“商师兄”时。 骆天纵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地明白了一个他迟迟不愿去信的事实。 大师姐——他心心念念想要寻回的大师姐,已经拥有了全新的人生。 她有了新的宗门,有了新的同门,也许也会有新的师弟。 她会把从前,他所经历过的她的好,全数给予他连名姓都不知晓的旁人。 万事如斗转星移。 时过百年,困囿于过去的,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一人。 不,或许也会有连弘深,和柳宣鸿。 但何其可笑啊,骆天纵想:当日他们三人因为错信舒语芙,害得大师姐险些身死道消,还被大能带走一事,互相怨怼之下,之后便反目成仇。 待到离开凌波宗,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赴前程。 那时,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先寻见大师姐,并求得大师姐原谅的那个人。 可原来,从百年前,在四重天的诛恶台上…… 满身血污,却依旧不折分毫风骨的大师姐,对他们问出——他们可还有什么话,想对她这个大师姐说,却被他们三人恶语相向的那时。 他们与大师姐之间,便已是再无转圜之地了。 骆天纵痴痴看着沈逐凰的侧脸,看着那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前的那位商师兄,在说完喜欢后,却是第一时间,自储物戒里一股脑掏出数瓶灵丹。 再一瓶瓶摆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位商师兄瞧着,并没有什么得到莹霜石的喜悦,反而,那原本就显得冰冷难以接近的气势,此刻越发冷凝沉郁了。 但在看向沈逐凰时,那双像是无情道修士才会生出的漠然眼眸里,却蕴生出了愧意同柔和。 “师妹,你亲手雕刻出的人偶,我真的很喜欢。” 商玺顿了一下,他鲜少说出这样直白又长的语句,却又字字恳切:“但若是像今日这般,让你耗神费力,勉强至此,我纵使收到,也无法全然开怀。” “你这般,我会觉得愧悔,我作为你的大师兄,却没能照顾好你。” 骆天纵怔怔的听着,大师姐送过他许多东西,灵丹妙药,仙植珍宝,阵法秘籍,法袍灵器……种种,而莹霜石,不过是稍微罕有点的其中之一。 可像那看似冷漠的修士,说出的那般,以大师姐身体先为重的话…… 哪怕只言片句,他却好像——从未对大师姐说过。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心口像是刀搅,于喉口处,隐约有血意向上翻涌。 骆天纵身形微晃,抬手触上面颊,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落满面。 第20章 他也好想和小师妹亲密贴贴 “你这般,我会觉得愧悔,我作为你的大师兄,却没能照顾好你。” 沈逐凰一怔,她从未想到,商师兄在得到她送的礼物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从前身在四重天,作为凌波宗第十三代弟子之首,在屡遭陷害,身败名裂前,同门修士对她俱有几分敬重。 尤其是,在师尊身陨后,她凭借自己的实力成就元婴后,那敬重更甚,但亲近却鲜有。 就连那时,她仍精心关照着的三个师弟,也和她渐渐离心。 沈逐凰早已习惯了给予,习惯了有所得必有所失,更习惯了为了得到想要之物,她付出何等代价也无妨。 她习惯——将自己放在最后。 而从前在她身边的人,似乎对此也很习惯。 以至于,商玺这样宁愿不要礼物,也不想看到她神识损耗的话…… 她竟是第一次听到。 沈逐凰自认自己也算是个心志坚定,百折不挠的剑修。 可在此刻,她竟也有些无措起来。 她对着看起来神情很是冷肃的商玺解释道:“这没什么的,我以前经常凝聚莹霜石,体内的冰魄许是习惯了,恢复起来也比……” 沈逐凰略有些急促的解释尚未说完,就被商玺身上陡然爆发的寒意打断。 他眼眸沉沉,看向沈逐凰,声音冷到了极致:“从前?经常?” “是谁逼迫于你?” 商玺说这话时,沈逐凰甚至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若隐若现的雷光。 就像是只要她说出对方的名字,商玺就会立即不计代价地设法找到对方,并将对方斩于雷枪之下。 这样直白又坚定的保护,即使是在师尊身上,她也从未尝到过。 沈逐凰神情怔忪,连解释都显得干巴巴:“没有,没人逼迫……” 沈逐凰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便忽地晃过一道身形高大的玄色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周身尚萦绕着未散却的战意,直接站定在她身前,将她整个人全然挡在了身后。 沈逐凰抬头,有些惊讶:“晏师兄?” 晏颂之没有回头,只道:“师妹别怕,我回来了。” “嗯?”沈逐凰有些不解,下一瞬,便觉晏师兄周身气势大盛,如同被侵占领地的英武雄狮,浑身都透出股迫人的威势。 那威势,正是冲着身上同样寒气煞人的商玺去的。 晏颂之的声音低沉且极具压迫力:“师兄为何要威吓小师妹?” “小师妹神色疲乏,灵力黯淡,可是因师兄之故?” 商玺没想到晏颂之会突然出现,还误会他对小师妹出手。 但用上“威吓”二字,看来他方才同小师妹说话时,神情确实是有些过了。 商玺心有懊悔,也不辩解,只道:“我并未对小师妹出手,但小师妹会变成这般,却和我有关。” “是我没有……” 他话尚未说完,便有一支挟风爆之势的锋锐箭矢,直冲商玺而来。 “什么?你居然欺负小师妹?!” 深紫雷光一闪,将那箭矢从当中劈断。 而鱼荀也冲至了商玺身前,看着他的双眼里,是怎么也按捺不住的怒火。 “这是怎么了?”又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正是刚刚赶来的兰凝夏。 沈逐凰看着面前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的混乱场面,无奈之余,心口处,却又传来极为滚烫的感觉。 “兰师姐,晏师兄,鱼师兄,还有商师兄。”她一一念过,而后眼中含笑,认真道:“恭喜得胜。” 众人身上气势一缓,看着小师妹眼底的那抹清浅笑意,什么怒意,不满,在此刻全都一泄如洪了。 沈逐凰见他们平静下来,适时的取出另外三尊小人偶,再一个个递给对应的师兄和师姐。 令沈逐凰没想到的是,三人在捧住各自的小人偶后,所做出的反应,居然和商师兄先前捧人偶在掌心的神态,一模一样。 都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掌中的小人偶,神情动作之小心,就像是怕一眨眼,小人偶就会从手中消失一般。 就连平素最跳脱好动的鱼师兄,也是如此。 沈逐凰心口暖得厉害,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受到想送之人的喜欢和珍惜。 她也不例外。 半炷香后,这边还是一片寂静。 就连商师兄,也在不知何时,又将属于他的那尊小人偶拿了出来,再度捧在掌心细看。 沈逐凰无奈中又有些想笑,坏心眼再度冒出来:“晏师兄,兰师姐,鱼师兄,你们可还喜欢?” 晏颂之第一个被问到,声音连同整个人都发僵了:“喜,喜……喜……” “师妹,你太厉害了!这个小人偶和我一模一样!” 晏颂之的话还未憋出来,兰凝夏就猛地扑上前,但等到真正贴近沈逐凰时,却又动作无比温柔地将沈逐凰,轻轻拥进怀中。 兰花的清浅馨香,瞬间便萦绕在了沈逐凰的呼吸间。 兰凝夏爱怜的摸摸沈逐凰的乌发,声音很轻:“辛苦了,我的小师妹。” “没……没有。” 沈逐凰的回答有些卡壳。 她从未同人这般贴近过,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上,都染上了一层极浅的绯红。 鱼荀只是迟了一步,将小人偶收好再看过去之时,便见沈逐凰已经被兰凝夏拥在了怀里。 两人贴得极近,堪称是亲密无隙。 鱼荀看着,眼睛都嫉妒红了。 兰凝夏不就仗着她和小师妹都是女孩子,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和小师妹亲密贴贴吗? 可恶!他也好想抱乖乖巧巧,还会雕神神气气小人偶,送给他的小师妹啊! 或者,哪怕他像三师兄朗映怀一般,有一半妖族血脉,可以变成毛茸茸小妖兽,在小师妹怀里、膝上,打几个滚也好啊! ——永寒崖—— 这里终年落雪,山崖高险入云,且两侧石壁因冰冻之故,触之光滑如镜,无所凭依,因而鲜有人至。 此刻,在永寒崖最高处的一方冰湖旁,正盘膝坐着一位身着白衣,且发色甚至睫毛俱是白色,整个人都快要同这茫茫雪色融为一体的男人。 而在男人双膝之上,正横陈着一架上雕鹤唳云霄之景的古朴素琴。 琴有七弦,男人只信手一拨,重重音浪便如有实质般,在朔风卷起千堆雪的瞬间,直接破开了身前冰湖的厚实冰面。 冰面破裂,冰屑向四周迸溅飞散,却连同那纷飞的白雪,定格在男人周身,无法再前进一寸。 男人指尖依旧按在弦上,这次他拨动琴弦时,双手快若残影,音波也连绵不歇,铮鸣作响时,竟有千军万马奔袭战场之势。 待到音波停歇,在男人身前不远处,已然摆了整整两排七品霜鱼兽的尸体。 “时间有些紧了,拿这些霜鱼兽的内丹做见面礼,也不知小师妹会不会喜欢?” ——本章完—— 第21章 我不要她的命,我要她生不如死 ——松鹤都,映辉楼—— “砰!” 又一枚留影石被舒语芙用力丢出去,砸碎在地上。 “该死!沈逐凰这个贱人!”舒语芙恨声道。 她回想起刚才在留影石里所看到的,沈逐凰被四位相貌出众,且实力不俗的修士,簇拥在其中,并关心备至的模样。 只看着沈逐凰面上露出的,那抹极为碍眼的笑容,舒语芙便觉她心里,像是有一把野火在其中烧。 而这把野火,除非沈逐凰的鲜血,其他什么也不能浇熄。 舒语芙是真的没有想到,沈逐凰在失去灵根、仙骨,容貌修为尽毁,且以神魂为祭后,竟然还能恢复如初,且看实力还更胜以往。 舒语芙回想起那时,突然破开四重天——将沈逐凰带离的那只金色巨手,还有那道冷漠空渺,高高在上的男声。 是那个人吗? 是他给了沈逐凰新生,还让沈逐凰成为了五重天断虹宗的小师妹,受全宗修士照护和宠爱! 尤其是那个商玺,居然在面对合体期大能时,都不落下风,且还敢以同样的威胁之语,对成长老做出还击。 但这样实力强大,且看着便冷漠不可接近的男人,在沈逐凰面前,居然会因为她用那破莹霜石,所雕刻出来的一个破人偶,就露出那般柔和的神情。 还因为沈逐凰只一点点的神识损耗,就那般心疼她,拿出那么多瓶珍贵的仙门灵药,摆在她面前,任她取用。 舒语芙想起,从前在四重天的凌波宗,沈逐凰为了救连弘深,从秘境回来之后,身上的青衣,都染作血色。 内伤重到连七品的回春丹,接连吞服下去三颗,都不起分毫作用。 她那时偷偷跟在以剑撑地,特意避开同宗修士,好不容易才艰难走回无音阁的沈逐凰身后,眼睁睁看着沈逐凰的血几乎落了一路。 以至于沈逐凰的身体,虽然已经到达了极限,却还是要努力聚出灵力,去抹除她自己留下的血痕。 当时的沈逐凰,弱到连修为足足低沈逐凰两个大境界的她,跟了对方一路,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也正是因此,舒语芙才会知道,沈逐凰在无音阁设下禁制,并非是沈逐凰对外宣称的忽有感悟,要闭关修行。 而是沈逐凰身受重伤,且在身上之伤彻底痊愈之前,她都不会再出无音阁。 多可笑啊,沈逐凰得知连弘深遇险,为他不畏生死,奔赴万里。 却在救下连弘深后,因感应到连弘深正值突破之际,且距离金丹境只隔一线,正是最易滋生出心魔之时。 便怕她因救连弘深,而身负重伤,险些身陨之事,会激生为困囿连弘深突破的心魔。 所以,沈逐凰在救下连弘深后,因怕旁人知晓后,也会从口中告知连弘深。 她便强撑着伤重之躯,将昏迷不醒、意识全无的连弘深,安置在了秘境之外,一处极为隐蔽安全之地。 且在沈逐凰只身回宗前,还特意留下了能在半日后,才会自动从山洞里飞出,寻得凌波宗修士前来相救的玉质灵鹤。 沈逐凰算全了所有,做事也妥帖到极致,抹除了一切会被连弘深得知,是她从秘境中救得连弘深性命,还为此身受重伤的可能。 却独独没有料到,她所做的一切,都给了她舒语芙最佳的可乘之机。 让她轻轻松松便成为了连弘深的救命恩人,从此,她舒语芙便是连弘深捧在心尖之上,怎么疼宠都觉得不够的小师妹。 而在得知连弘深正身经死劫,命牌都开始碎裂,却还是封锁回音阁,安心闭关,且整整三月都未曾踏出过回音阁一步的沈逐凰…… 便成了同她这个在得知连弘深遇险,哪怕自身实力低微,却还是不辞辛苦赶赴秘境,只为寻得连师兄下落的小师妹,最鲜明不过的对比。 裂缝,就此铸成。 多容易啊,不止是连弘深,沈逐凰另外的那两个师弟也是,同沈逐凰相伴数百年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略施计谋,便轻而易举地一一攻陷在她手中。 百年前,她舒语芙,不过是凌波宗一介最普通不过的新入宗弟子。 那时她都能做到之事,而今她身具沈逐凰从前的天品冰灵根,还背靠圣域,自身也拥有了元婴境的实力,和全新的娇美容貌…… 再次夺走沈逐凰现今拥有的一切,将她又一次地踩进泥沼里,只会比上一次还要容易。 但这回,她要做得更绝,更彻底。 她绝不容许,沈逐凰有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可能! 舒语芙的面上露出一抹冷笑,侧颜倒映在旁侧的铜镜中,朦胧灯光下,美艳之余,莫名透出股奇诡的味道。 她抬手将屋内的乱象抹去,声音又恢复了作为云芙圣女的高高在上:“云执。” 话音落下,云执的身影便已出现在屋内,依旧是眼覆白帛,白袍坠地,单膝跪地的恭敬姿态。 “云执见过圣女殿下。” “秘境之事,可安排好了?” “禀圣女殿下,已经分别安排人手,潜伏进包括晋武宗、迭莲宗在内的,共计大小十二个宗门之中。” “待到秘境开启后,他们就会脱离原有队伍,一旦有人寻得沈逐凰下落,便会放出信号集聚起来,再布下天罗地网,将沈逐凰彻底绞杀在其中。” “绞杀?”舒语芙笑了一声:“不,我并不想要她的性命。” 云执并没有质疑,只俯首道:“云执谨听圣女殿下的吩咐。” “哗啦——”是珠帘骤然被掀开的声音,舒语芙自软塌上站起,赤足走至云执面前,停在距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云执跪俯在地上,听见珠帘晃动碰撞,以及舒语芙行近之时,纤白足腕上的银铃轻响之音,却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恭敬姿态。 舒语芙慵懒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自他上方传来:“我要你派出去的人,废去她的修为,抽去她的仙骨,搅碎她的灵根,再吊着她的命,送至我面前。” 云执还未曾答话,便觉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贴上他的侧颊。 而后,温软中带着几分魅惑的女音,在他耳侧缓缓响起:“云执,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云执神色不变,俯身重重地叩首下去:“云执绝不会辜负圣女殿下的期待。” 舒语芙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在云执毫无情绪波动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收回手,直起腰身,声音听不出喜怒地夸道:“很好。” “让那个五品丹修的女儿,我记得——名字是叫云锦霏。”舒语芙转身走回里间,掀开珠帘,坐回于软塌上:“召她来见我。” ——本章完—— 第22章 我师妹何曾需你还恩? ——萃仙大会,断虹宗临时休息之所,碧水楼第三层—— 断虹宗众人,正分别坐在一张长桌的两侧。 除沈逐凰外,面前各摆了一尊,由沈逐凰亲手雕成的小人偶。 而他们正在不断地从储物袋中,掏出各式各样的材料,来给小人偶做防护罩。 沈逐凰在一旁看着,那被师姐和师兄们掏出来的,七品、八品,甚至九品—— 论起价值,其实远超她所凝聚出莹霜石的防御材料,只觉得无奈至极。 沈逐凰刚开始也是劝过的,说如果不慎坏掉—— 她会重新为师姐和师兄们,再雕一个新的,保证一模一样,甚至还有可能会更好。 却没想到,她这话刚一出口,竟是最为寡言冷淡的商师兄第一个开口。 “都用最好的材料。” “若是做不好防护罩的话,我可以代劳,但不许让小师妹另雕新人偶。” 商玺难得以断虹宗大师兄的口吻,开口发话。 而这回,就连最具反骨的鱼荀,都没有反驳。 他只道:“才不要你做,小师妹送我的,我要自己保护好!”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的态度。 所以,便有了沈逐凰独自翻看,商师兄新赠予她的轮回剑谱。 而兰师姐和诸位师兄,都在各展所能地,给小人偶做防护罩的场景。 就气氛来说,奇怪中又带着几分诡异的和谐。 而后,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鱼荀微微皱眉,不满道:“这谁啊?大演武都结束了,不休息的吗?” 修士都耳聪目明,鱼荀说这话时,又丝毫不压低声音。 以至于等在外面的修士们,那准备再度敲门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没事,我去看看。” 沈逐凰放下手中的剑谱,走向门口处。 她刚起身,晏颂之就收好小人偶,也跟了上去。 萃仙大会提供的住所,各宗修士混住在一块,鱼龙混杂的,小师妹单独去开门,他不放心。 其他几人见晏颂之已然跟上,便也没有起身。 只是抬手撑起一道防护罩,将整个桌面都笼罩其中。 从外面看,只看得一片迷雾,完全看不到桌上所放之物。 沈逐凰把门打开,入眼便是一片齐整的水蓝色,正是天水宗修士统一的弟子服饰。 而站在最前方的,正是不久前,刚同她对战过一场的牧枫。 “牧枫?你来此所为何事?” 沈逐凰在面对外人时,神情一向清冷,语调亦是平直,几无波动。 因此,这问话自她口中说出,却不显半分疑惑之态。 让人听入耳中,只觉得她整个人,都若霜雪般冰冷,难以接近。 牧枫看她淡漠神色,又见沈逐凰身后,正眼神锋锐地紧盯着他的晏颂之。 他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我还以为一战过后,我同沈道友也算以剑成功会友了。” 他颇有些失落地继续道:“原来竟不是么?” 沈逐凰微微挑眉:“做朋友,便不能问你为何此时来访吗?” 牧枫一怔。 而后他也收了面上故作的委屈之态,转而爽朗地大笑出声:“沈道友,你果然很有趣。” “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牧枫之幸。” 沈逐凰神色不变,同样夸道:“你也不错。” 牧枫看她那,哪怕夸人时都变也不变,满脸都写着冷漠二字的面容,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若是封闭听觉,只看沈道友这神情,他都要以为,对方下一瞬便要对他拔剑出鞘了。 又哪里像是在夸人? 不过,沈逐凰这般直白利落的性子,反而更合他心意了。 牧枫侧身,从身后天水宗弟子的手中,取过一方雕纹古朴,且蕴满灵气的沉香木盒。 他捧着那木盒,递至沈逐凰面前,而后正色道。 “天水宗牧枫,谢沈道友相救之恩,蒙此大恩,莫不敢忘。” “此后仙途漫漫,除非沈道友对天水宗出手,牧枫会永远是沈道友——可以生死相托之友。” 不等沈逐凰,和天水宗一众修士反应过来。 牧枫就并指对天,认真道:“天水宗牧枫,在此立誓,方才之言,若有违背,便叫我万劫加身,道毁命陨!” 话毕,只闻得碧水楼外,忽有雷声鸣响。 声过三重,誓言已然落成。 天水宗修士俱是惊骇变色:“师兄,你何至于此?!” “牧师兄,此事剑锋长老可曾知晓?” 很明显,牧枫此举,全然是出自他自身的意愿,未曾告诉过旁人。 以至于就连同宗修士,也完全是猝不及防,全然未想到牧枫会有这般举动。 沈逐凰亦是眸光震颤。 她见那沉香木盒,只以为这便是牧枫因她相救之事,而特意送上的谢礼。 却未曾想到,牧枫竟还会当众立下,以天道为证,一旦落成,便再无反悔可能的誓言。 沈逐凰救过许多人,却还从未遇见过像牧枫这般—— 只因一次相救,便立下这般严苛誓言的人。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并不需你这般,你为何要这样做?” 牧枫还未答话。 他身后那些,原本便因牧师兄立下重誓,而心中憋闷—— 生怕沈逐凰借此,随意驱使牧师兄的同门修士们,面色瞬间便更沉了几分。 有按捺不住的修士便气道:“牧师兄是为了还你恩情才这般做,你怎能这般不知好歹,说出……” “住口!” 牧枫喝止住同门师弟的同时,晏颂之也上前一步,护在沈逐凰身前。 他眼神凶戾,周身属于化神期修士的气势,全然外放出来。 压得天水宗一众修士,面色俱是一白。 晏颂之冷声道:“我小师妹也未曾要求你们天水宗的牧师兄,去还她什么恩情。” “明日辰时还要入秘境,若无他事,你们便离开吧。” 晏颂之这幅态度,明显是要赶客了。 牧枫面上浮现出愧意,将沉香木盒放置一旁。 而后,他才躬身郑重道歉。 “我这些师弟,也是恼我突然立下誓言,心忧于我,才会口不择言。” “牧枫在此为他们的言语失当道歉,还请沈道友和晏道友见谅。” 晏颂之尚未回应,斜里兰凝夏的声音,却是插了进来。 “你这些师弟,是挺心忧你的。” “尤其是你战败,险些亡于诛罪剑下时,他们看着手足无措的,也只剩心忧了。” 兰凝夏说这话时,语调温温柔柔的。 但她话里的内容,却如刀一般,割得天水宗众人,都羞于见人。 他们怎就忘了,若不是沈逐凰坚持,牧师兄早已亡于诛罪剑下,又哪里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立什么将生死相托的誓言? 而且,从沈道友救下牧师兄,到现在大演武都结束了—— 沈道友和她同门,却都没有寻上天水宗,要他们本就应得的谢礼。 这般坦荡大气,不求回报的行事,他们又是怎么有脸,对沈道友口出狂言的? 此刻,天水宗一众修士,俱是面露愧色。 但他们也并未迟疑太久,直接退后两步,齐齐向沈逐凰躬身行礼。 “是我等妄言了,还请沈道友恕罪。” 沈逐凰并未计较这些,只道:“不必如此。” 说完,她又看向牧枫:“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现在能回答我了吗?” ——不远处的隐秘角落里—— “那是……天水宗的修士?”云锦霏神色微变。 “他们此时来此,还对着断虹宗之人这般恭敬,可是想在明日秘境中,同断虹宗结盟?” “不行!不管是与不是,我都要尽快把这一消息,告知云芙圣女。” 云锦霏神情阴沉:“无论如何,明日的计划,绝对不容有失!” ——本章完—— 第23章 既修逍遥道,百年前又为何会被师弟所困?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现在能回答我了吗?” 牧枫一怔,他没想到沈逐凰会对他为何要立誓这件事的答案,这般执着和在意。 但他还是神情认真地回复道:“剑能窥人,你的剑很澄净。” “我欣赏你的剑道,也是真心想做你的朋友。” “还有……”牧枫顿了下,英俊不羁的面容上,露出潇洒的笑意。 “你救了我的命,我便回你以命相托,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他说这话时,眼底含笑,神情却坚定诚挚,语气口吻理所当然到,就像这一切本该如此。 但沈逐凰很清楚,被人救后,想要还以回报的人,或许有很多。 但能做到牧枫这般地步的,却绝对是罕有的存在。 沈逐凰微微敛眸,而后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 她并指为誓,肃声道:“天道为证,牧枫不负,我亦愿之。” 话音落下,晏颂之和兰凝夏齐齐变色。 就连屋内尚安坐着的两人,也再稳持不住,直接瞬移至门口:“小师妹?!” 鱼荀都要气炸了:“他要发誓便让他发,师妹你又何必用天道誓言回应他?” 沈逐凰方才那话,虽说得简短。 但任是谁都知道,她这话之意便是—— 若牧枫不违誓言,她亦会将牧枫,当做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碧水楼外,又是三道雷鸣,誓言已定,不容更改。 一时间,断虹宗众人看向牧枫的眼神,都变得极为不善起来。 若不是这家伙上门道谢,只送谢礼仍觉不够,还非要立下什么天道见证的破誓言! 小师妹便也不会,跟着立下这般重誓! 眼前这狗东西,哪里是道谢来了?! 分明见小师妹心善,还待人赤诚,便上门来坑她的! 牧枫顶着断虹宗众人,那堪称“凶恶”的眼神,目光却只落在沈逐凰的身上。 他神情怔然,看着沈逐凰神色淡然地将立誓的手放下。 就像是并不认为,她方才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牧枫忽而就有些明白了。 为何沈逐凰先前,会那般执着于他立下重誓的缘由。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沈逐凰,就单论方才,互立天道誓言的行为—— 在这讲究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都太罕见。 也显得……太傻了些。 傻到让他心头如浸暖泉,热腾腾一片。 牧枫低眸,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通音石,而后递给沈逐凰。 “这个可以联络到我,还请沈道友收下。” 断虹宗众人的眼神,一瞬便从牧枫身上,移转到了他拿着通灵石的右手。 这家伙,才方见了两面,便害得小师妹立下天道重誓,哄得她同对方以命相托。 现在!居然还敢!给小师妹通音石! 妄图跟小师妹常联络! 断虹宗众人那垂于身侧的手齐齐捏紧,力道之大,以至于指骨都隐隐作响。 这小子最好祈祷,在秘境里千万别落单! 也千万别在落单时,碰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不然,他们一定要让这小子知道,哄骗别人捧于手心里的小师妹,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牧枫承受不起! 指骨响动的声音,太过清晰。 牧枫也是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沈道友的师姐和师兄们,看向他的眼神有多危险。 就像下一瞬便要冲上前来,将他连同手中的通音石,一起捏碎作飞灰。 【沈道友的同门,好可怕!】 牧枫严重怀疑,若不是沈道友还站在这里,他现在极有可能,连个全乎人都不是了。 被揍的。 但即便沈道友在这里,被四位修为境界远胜于他的修士,用其威压锁定着的牧枫—— 还是有些承受不能。 “我……” 他刚开头吐出一字,便见沈逐凰竟是伸手,神色淡然地接过,他递出的通音石。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牧枫一怔,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在感知到周身陡然加重的威势,识相改口。 “好,那前辈们好好休息,沈道友,我们就先离开了。” “明日秘境前见。” 牧枫说完后,将那沉香木盒放进门内。 而后,他便带着一众天水宗修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了。 因为沈逐凰他们,并未急着回屋,隐约间便还能听到,天水宗修士间的“窃窃私语”。 “吓死我了!沈道友的师姐和师兄们好凶啊!” “凶也正常,沈道友立誓的时候,我都吓傻了!” “我也是!之前真不该那样说沈道友,现在恩情没还成,反倒觉得欠得更厉害了!” “好了!这里人多眼杂的,别再说了!” “行吧,那等回去再说怎么接着报恩吧。” “对了,牧师兄,你说我们直接和断虹宗结盟怎么样?” 不等牧枫开口,就有另一位天水宗修士,对其大声呵斥道:“住口!” “就算要结盟,这事又岂是能在外面随便说的?!” 牧枫:……累了,真的。 断虹宗众人,包括沈逐凰在内,都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天水宗的宗主,是怎么教导门下弟子的? 这一个个的,修仙都修傻了么? 沈逐凰躬身拿起,被牧枫放于地上的沉香木盒,捧于手中,同众人一起回屋。 长桌两侧,因为沈逐凰方才立誓之事,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显得沉寂又凝重。 沈逐凰微微抿唇,率先开口道:“商师兄,晏师兄,兰师姐,鱼师兄,我害你们忧心了。” 不等众人反应,沈逐凰便继续解释道:“修士的誓言受天道裁定,立誓——就代表结下因果。” “我修的是逍遥剑道,救牧枫也不过是随心之举,成与不成,我都不会有半分动摇。” “如今还誓于他,也只是不想欠他因果罢了。” “逍遥剑道?”众人齐齐一怔,小师妹修的居然是万事随心,洒脱恣意的逍遥剑? 那为何百年之前,居然还会被宗门和那三个混蛋师弟所困—— 以至于沦落到,在诛恶台经受天罚的地步? 是小师妹那位不幸身陨的师尊,在临死前,对她说了什么,或者逼她立下什么誓言了吗? 众人虽是不解,但也并不想问出口,去揭小师妹的伤疤。 于是便只道:“既是逍遥道,那便没办法了。” “师妹你随心便好。” “总归,是有我们在的。” 沈逐凰见众人神情缓和,甚至还再次掏出了小人偶。 她神情也柔和下来,笑道:“嗯,我知道师兄和师姐,总会护着我的。” 断虹宗众人齐齐一愣,瞳孔放大:救……救命! 小师妹是从哪里新学的甜言蜜语,这也太甜了吧?! 从前没有小师妹的时候……他们在宗门里,过得究竟是什么狗日子?! ——萃仙大会—— 昨日凭空浮起的演武台,此刻已是全然消失,四周一片开阔,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时正晨光熹微,各宗修士齐聚场中。 于半空之上,隐约可见一团模糊灵光,正是这秘境,将要蕴生之处。 “看这情况,距离秘境开启,应是至少还需小半个时辰。”兰师姐道。 “是断虹宗的沈道友!他们在那里!走,我们也过去!” “牧师兄!我们找到断虹宗的人了!” 牧枫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力道:“好,我知道了,你们不用那么大声。” 鱼荀微微皱眉:天水宗的要过来?这是赖上小师妹了? 他看向商玺,认真道:“大师兄,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站?” 商玺还未答话,便听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震彻天地的钟鸣。 而后,漫天飘落而下的,都是同先前大演武开始前—— 那位圣域使者随手洒落的,一般无二的细碎光点。 众人抬头望去,便见天边忽地现出一辆,以两匹八品轻羚兽相拉,灵光熠熠且华美异常的车轿。 待那车架,伴随着一阵轻灵铃音落地。 只见那位先前见过,眼覆白帛的圣域使者,竟是对着那车架的正面,直接单膝跪地。 “云执恭请圣女殿下。” ——本章完—— \b\b\b\b\b\b\b\b 第24章 舒语芙:沈逐凰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当那眼覆白帛的圣域使者,对着轿中之人单膝跪下时,众修士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位圣域使者,在昨日可是来时无声,去时无痕。 自始至终,他都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高洁姿态。 现在居然会对轿中之人,当众跪下,姿态还摆的这么谦恭。 那这轿中之人,又该是何等显赫的身份? 众人正惊诧着,下一瞬,便听那圣域使者恭敬道:“云执恭请圣女殿下。” “圣女?”众人一愣。 而后回想了下,昨日这圣域使者前来赠药时,所说之话。 很快便有人恍然道:“可是昨日那位得知我们受伤,便派人赶在大演武开始前,前来为我们疗愈的云芙圣女?” “应该就是那位了!” “昨日得受灵药,还在想圣女殿下那般兰心蕙质,也不知该是何等的出尘之姿。” “未曾想,竟是会在今日,便有幸得以一见了。” 沈逐凰抬眸,望着那顶灵光灿然,一看便知用材世间罕有的车轿。 而后,她问道:“兰师姐,从前的萃仙大会,也会有圣域的圣女前来观看吗?” “是有圣域之人常来,但这位云芙圣女,却还是第一次见。” 沈逐凰不再言语,看着那由深海鲛纱织就,日光下显得流光溢彩的华美轿帘—— 在众修士的瞩目中,被一只白皙如玉,银铃系腕的纤纤素手,轻轻掀开。 随即映入眼中的,是一位美人。 一位鬓若轻云,眉若青黛,眼波流转时若春水潺潺,朱唇含笑时似熹光融融的绝世美人。 待那美人自轿中走出。 月白一色上勾暗金纹路,外笼一层天青水光纱,衣裙随她莲步似水般垂坠—— 却在将要触地之前,被那圣域使者用双手恭敬地捧起。 云芙圣女看向众人,面上露出一抹柔和笑意:“云芙见过诸位道友。” 众修士微怔。 观先前之排场,再想到云芙圣女出自圣域—— 他们是决计没有想到,云芙圣女在面对他们,开口时居然会是这般亲和的态度。 便有修士拘谨地应声道:“迭莲宗、玉归宗……见过云芙圣女。” 在场汇集宗门众多,也正因此,回应的声音并不齐整,混杂在一起,甚至显得有些嘈乱。 但云芙圣女对此,却并不显得介怀。 她只笑道:“不必这般拘谨。” “昨日的大演武很是精彩,我只恨没能亲自到场一观。” “今日得知秘境开启,我便不请自来了,还请诸位道友,莫要见怪才是。” 她这话说得实在巧妙。 既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了昨日的大演武。 言语间,还有夸赞这些修士实力过人,让她恨不能亲眼得见之意。 于无形中,便拉近了她与在场诸位修士间的距离。 也让那些,原本就感念圣女昨日赠药之恩的修士—— 因她今日这般亲近之语,受宠若惊之余,对她好感更甚。 “好厉害的手段。” 兰凝夏唇角微勾,眼尾上挑,眸底透出股,似笑非笑的戏谑味道。 “只是,不知这圣域之人,何时竟也需这般放低身段了?” “无聊。” 鱼荀有些不耐烦了:“这秘境怎么还没有开启?” 沈逐凰却是神情凝重,她的目光始终,都投注在遥遥前方。 落在那站于最前端的白玉台上,正唇角弯弯,笑语晏晏的云芙圣女身上。 【是错觉吗?】 她为何从看到这人的第一眼起,就由心地,生出一股厌恶之感? 沈逐凰并非嗜杀之人。 但在看到这位云芙圣女的瞬间,她竟是下意识地—— 想要拔剑出鞘,将对方斩于剑下,再彻彻底底地,抹除于世间。 这种感觉如此明晰,鲜明到让沈逐凰,无法把这只当成偶然,再忽视过去。 旁侧站着的牧枫,可以说是这里除沈逐凰外,对剑意的感知最为敏锐的一个。 虽然沈逐凰表现得若无其事,周身气势也并无波动,但牧枫还是觉出了不对。 他侧眸看向沈逐凰,关切道:“沈道友可是见到了什么仇人?” 沈逐凰还未答话,鱼荀就惊道:“什么?仇人?在哪里?” 问这话时,鱼荀的手已经探至背后,握住了他的踏影弓。 而断虹宗其他三位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仇人?”晏颂之眼神危险:“可是从前害你……” “晏师兄。”直觉告诉沈逐凰,在这里提起从前之事,并不是妥善之举。 “没有什么仇人。” “我只是觉得,这位云芙圣女此时来此,应是别有目的。” 沈逐凰用传音道:“绝非她所说的,只是来看一看秘境。” 【哦,是小师妹的戒备心起作用了】 断虹宗众人心下了然,纷纷出言安抚。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别有目的,迟早都会显露。” 鱼荀还拍胸膛保证道:“师妹,别怕,有你鱼师兄在,谁也伤不到你!” 沈逐凰点点头,眼神却一点点的变冷:云芙,舒语芙。 都有一个“芙”字,会只是一个巧合吗? 但如果是巧合,她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生出这般浓重的杀意? 沈逐凰微微敛眸,心念微动。 于她那被袖袍所掩,白皙莹润的掌心中,竟是忽地浮现出一道,极为奇诡的血红符印。 这正是百年前,沈逐凰以神魂为祭,所凝结而成的诅咒之印。 自十数日前,沈逐凰从断虹宗醒来,她私下里,也有去研究过这枚印记。 她能从这咒印中,感知到:无论是舒语芙,还是她的三位好师弟—— 他们都曾动用过手段,试图去抹除掉,她所留下的诅咒之线。 并且,这些尝试,也并不能说是毫无效果。 至少,现在的她,很难从这诅咒之印上,去感知到他们四人的气息。 但也仅此而已了。 沈逐凰微微敛眸,她当日所施诅咒,乃是上古殒神所留。 就算能抹除一时,也无法彻底根除。 既曾为神,主宰天地,定万物生死,一行一止,便已然成为不可违背的天道法则。 纵使仙神陨落,这一点,亦不会更改。 所以,这诅咒,一旦立下,便必会应验。 而她,作为有幸存活下来的献祭之人。 通过这枚诅咒印符,能做到的事,远比那四人预想中的要多。 沈逐凰并起两指,抵在右手掌心中的诅咒之印上。 她眸中战意升起,自指尖处,裹挟着无边霜雪的锋锐剑意,随心而发。 只瞬息间,那道凌然剑意,便被符印所蕴生出的红芒吞没,传达至了诅咒之线的另一头。 白玉台上,舒语芙的瞳孔蓦地放大。 自她心口处,那柄因沈逐凰的诅咒,而留下的猩红小剑,像是蓦地活过来一般—— 挟着无边霜冷寒意,陡然刺穿她的胸口。 舒语芙的喉间,涌上一大股腥甜。 而那道凛然剑意,在刺进她心口后,却并未就此停歇。 竟是犹如风暴一般,在她体内各处,肆无忌惮地横扫肆虐。 “贱人!沈逐凰这个贱人!”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舒语芙身形微晃,眸中不可置信和怨毒狠意融杂在一处。 怒火和痛意冲昏头脑,让她不管不顾地看向那断虹宗—— 沈逐凰所在的方向。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5章 沈逐凰与舒语芙相对而立,视线相交 沈逐凰从指尖剑意,被咒印其上红光,所吞没的那一瞬。 她的目光,就一直牢牢锁定在,云芙圣女的身上。 一息,两息,三息。 沈逐凰并没有漏看掉那位云芙圣女,有一瞬间,陡然放大的瞳孔,和僵于面上的笑意。 她眼神一凛,刚要再看得更仔细些,便听耳边,忽而传来一声浩渺钟鸣。 之后,眼前就是一白。 只见那半空之中的秘境,陡然迸发出银白色的刺目光芒。 只瞬息间,便映耀了萃仙大会的整个场地。 “什么情况?是秘境要开启了吗?” “这么耀眼的灵光……这次的秘境,想必一定会有不少宝物!” “但里面应该也会更危险吧,而且,这还是未开发过的新秘境。” “呵,既想得到珍宝,却还不愿面对危险,修真界哪里有这般好的事情?!” “我看你也别想着进秘境了,乖乖回去再修炼个几百年,熬到寿命将尽,快老死了,再来一搏吧!” “你怎么说话的?我只是说秘境……” 这人刚欲辩驳,就被同伴大力拽住,急急传音给他。 “别说了,他是晋武宗的!” “看其胸前虎纹,还是内门一峰长老的亲传弟子,我们得罪不起的!” “可恶!”那人心头暗恨,却是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那晋武宗的修士见状,直接嗤笑一声:“鼠辈而已,到底难成气候。” 话毕,他凝眸看向远处,那断虹宗众人所在之地。 其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那个女剑修,便是庆烛长老所说,台上那云芙圣女,想杀之人?】 “元婴巅峰,倒也算有些实力。”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竺应,会让对方知道化神同元婴之间,那纵使拼尽所有,也无法逾越的残酷参差。 ——断虹宗这边—— “开个秘境而已,搞得这么招摇,我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鱼荀抱怨道,揉着眼睛去看沈逐凰:“师妹,你……” 在看清沈逐凰此刻的神情后,鱼荀一怔,而后眼底隐有杀意上涌:“可是有人惹你?” 沈逐凰神情微怔,她没想到鱼师兄会这般敏锐。 一眼便看穿了,她此刻,那堆郁在心头的不快。 【只差一点,她便能确认,那个云芙圣女,到底是不是舒语芙了】 但这只差一点,便这般恰好撞上秘境开启,还迸发出那般耀目的光芒。 让她哪怕是动用上神识,却依旧不能窥清,那云芙圣女其身分毫。 这般情形,便让沈逐凰不由得想起,从前在四重天的旧事。 那时,她同舒语芙的每一次交锋。 也是这般,一旦威胁到舒语芙要害,或是将其逼至绝境。 事态就一定会峰回路转,转而向有利于舒语芙的方向发展。 而伴随着舒语芙的每一次绝处逢生,所带给沈逐凰的,都是更胜以往的糟糕境遇。 以至于——她最后会落至,被押诛恶台那般境地。 也正因此,纵使时过百年。 但当沈逐凰,每次再忆前尘之事,于她胸口处,依旧会蕴生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烧灼着她的不甘与愤怒。 诛恶台上,哪怕沈逐凰以为,那便会是她此生的终结—— 她都不曾有一刻觉得,自己会身陨道消,是因输给舒语芙之故。 而是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只遵循着某种既定规则的无情巨手,一步步帮着舒语芙,完成了所谓的“拨乱反正”。 让她沈逐凰,纵使生来天资超群,得入名宗,占据上风—— 却也注定要被剥夺一切,坠陷深渊。 【天命】 沈逐凰咀嚼着这二字,身上冷意更甚。 见沈逐凰迟迟不答,兰凝夏也跟着担忧道:“师妹,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刚才起,你的状态就不太对。” 商玺也道:“那个云芙圣女,你对她很是关注。” 晏颂之也一针见血般问道:“可是有旧仇?” 听到这些关心之语,沈逐凰身上的冷意稍减。 她有些无奈地想到:她自以为方才隐藏的极好,却未曾想,早已被师姐和师兄们尽收眼底。 【好像……从她醒来,见到断虹宗的众人后】 【她的任何情绪变化,都躲不过师姐和师兄们的眼睛】 【他们,是真的很在意她】 沈逐凰并不愿欺瞒他们,但却也不想将未确认之事说出。 毕竟,圣域的势力,绝非他们现在只这几人,便可以贸然对上的。 她不想师姐和师兄们,因为她的不谨慎而涉险。 “我只是想起了,从前之事。” 沈逐凰眼眸微敛:“这位云芙圣女的名号里,有一个‘芙’字。” “我便想到了,从前在凌波宗的舒语芙。” 她没接着说下去。 但断虹宗众人都曾透过水镜,看到过诛恶台上,在小师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对舒语芙,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知道那便是,害小师妹失去所有的罪魁祸首。 众人的眼神先是阴沉下来,而后在看向沈逐凰时,眸底却又蕴生出心疼之色。 “师妹,旧日之仇,我们迟早都会陪你一起讨回。” “你既修的是逍遥剑道,那我们就绝不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渣滓,成为你登临大道的阻碍!” “嗯。”沈逐凰点头,周身的气息又恢复了澄明之境。 “乖。”兰凝夏温柔地摸了摸沈逐凰的发顶。 沈逐凰的眼神柔软下来。 她目光落在,那正徐徐洞开的秘境入口。 【除却诅咒之线,还有一个可以确认云芙圣女,是否与舒语芙有关的办法】 那便是—— 如果云芙圣女,真的是舒语芙,那在这次秘境中,她绝对会动用手中势力,来围杀于她。 而且,一定会是想要活捉她。 抽离仙骨,废去修为的那种活捉。 前方传来修士的喧嚣之音:“秘境已经开了!各宗可以进了!” “记得拿上玉牌,捏碎了可以传送出秘境,能保命的!” 商玺道:“走吧,进秘境。” 众人齐齐跟上。 沈逐凰走在商师兄和晏师兄的身后,又被鱼师兄和兰师姐,一左一右地围在中间。 身后还跟着不知何时凑上来的牧枫,以及天水宗的一众修士。 原本断虹宗只有五人的队伍,一下子变得尤为庞大起来。 沈逐凰作为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正中的那个,一时间引来了无数修士的窥探和打量。 待到靠近秘境,抬眼便是近在咫尺的白玉台。 沈逐凰眼神冷淡地抬眸看去,目光清凌凌地同居高临下,站于白玉台之上的云芙圣女,视线相交。 目光相触的那瞬,沈逐凰的神色清冷而沉静。 她只站在那里,便似一柄已然出鞘的锋锐寒剑。 而白玉台上,云芙圣女迎上沈逐凰的视线。 她微微眯起双眸,而后,竟是对着沈逐凰缓缓勾唇,露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6章 沈:江中遇截杀,那云芙圣女果真是舒语芙! 白玉台上,云芙圣女微眯双眸,红唇缓缓勾起,露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 立马,便有偶然看到的修士,蓦地睁大双眼,看痴了去。 沈逐凰神情不变,周身的气势却更冷凝了些。 商玺却在这时,回过头来,对沈逐凰伸出了手:“师妹,我带你进去。” 晏颂之身形一顿,目光落至商玺身上。 却见对方哪怕是说这种话时,神情却依旧是一片冷然,全然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晏颂之微眯眼睛:倒不曾想,大师兄竟也会主动去,争夺小师妹的青睐。 不过,小师妹这般可爱,大师兄会有此举,也并不算奇怪。 他们——便各凭本事好了。 于是,晏颂之也回转过身,看向沈逐凰,默默地向小师妹伸出大手。 而原本正开开心心,走在小师妹两侧的兰师姐和鱼荀。 两人见状,立马面露戒备。 并且,他们还一左一右的,各自挽住沈逐凰的一边手臂。 就连跟在后面的天水宗修士们,竟是也凑上来毛遂自荐。 “沈道友跟着我们呗!” “我们人多力量大,保证能将沈道友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对啊,对啊!你还能跟牧师兄随时比比剑什么的……” “还说比剑呢?!” “牧师兄刚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就盼着他又去死了?” “那我不是说顺嘴了嘛!” “谁能想到牧师兄他都拔剑了,却还是会输!” “沈道友可真厉害嘿嘿嘿~” 逐渐成为话题中心的牧枫:……谢谢,你们讲话就讲话,多带脑子,别带我。 白玉台上,舒语芙将台下之景,尽收眼底。 她看着沈逐凰被围在正中,且众人言语间,都是想要和沈逐凰一起探索秘境的渴望。 舒语芙面上的笑意,便一点点地,像是风吹沙般散却了。 这样的景象,同在四重天,她刚进凌波宗时,所看到的沈逐凰行于宗门中—— 所见之人俱对其躬身行礼,满怀崇敬唤得一声“大师姐”,又有什么区别?! 舒语芙的眼神冷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地去死,或者永永远远地待在泥污里?!】 【非要到我面前碍眼!】 阴晦之色,一寸寸攀至舒语芙的双眸,将她的瞳孔深处,都晕染出一片沉郁的浓黑。 “圣女殿下。”身后,传来云执冷冰冰的声音。 舒语芙神情一顿,眼眸微敛,再度抬眼时,黑潮退去,又是如春水般动人的眼眸。 她面上含笑,却用传音道:“云执,我要他们不计代价,将她带至我面前。” “若做不到,也不必回来了!” 身后,云执恭敬垂首:“谨遵您的意旨。” ——秘境—— 沈逐凰最后,还是保持着被众人拥簇着的姿态,踏进了秘境中。 略觉晕眩的空间跳转感后,沈逐凰自云端坠下。 四面群山绵连掩映,巍然石壁直入云霄,下方则是烟波浩渺,寒雾凄迷的沉静湖面。 蓝天连同白云,群山连同绿树,如镜面般倒映在湖面之中,也映进了沈逐凰的眸底。 无需环顾四盼,沈逐凰也能确认,她和断虹宗众人,以及牧枫和那些天水宗修士。 全都分开了。 沈逐凰眼神微冷,拽下腰间那枚注入灵力后,便可传送出秘境的“保命”玉牌。 手指收拢,玉牌如齑粉般碎裂,洋洋洒洒地自半空中飘落。 她的身形也随之飞快下落,在即将坠进江面时,沈逐凰拔剑出鞘。 锋锐剑尖触及江面,挑起一泓秋水,随她身形上翻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水雾弥漫的银白半弧。 那明泓剑光挟着自剑身之上,迸溅开来的水珠,以沈逐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射过去。 这水珠看似微小无害,但在疾\/射而出的那瞬,已然凝作为一颗颗,裹含着沈逐凰霜冷剑意的冰珠。 一时间,山石轰然碎裂,石壁之上树影摇斜。 足下江面更是陡然炸开。十数道身着玄色劲装,脸覆面具的矫健身影,自江中猛然跃出。 沈逐凰眼神一凛:料对了。 果然有人要在秘境中截杀她。 沈逐凰临于空中,眼中战意凌然,栖凤剑悬于身前,在她双掌相合的瞬间。 无数道剑影自沈逐凰身后浮现,如月夜流光般划破长空,攻向自四面八方向她袭来的死士。 众死士或用身法避离,或以武器相挡。 但很快,这些死士便发觉:这些剑影,并非是沈逐凰用自身剑意,所凝结而出的虚幻之物。 而是一柄柄,以冰雪凝作的寒剑。 其锋刃之利,远超他们的预想。 而剑影千重,又像是铺天盖地的蝗雨,远非可以轻易避开之物。 寒刃刺入身体的瞬间,沈逐凰的剑意在这些死士的体内,陡然爆发。 其剑意之凛冽,令这些死士的五脏六腑,都生出了被冻结之感—— 抵挡剑影的动作,也随之变得迟缓起来。 血从这些死士的身上,不断地滴落下去,落进水波浩浩的江面。 沈逐凰却并未因这暂时的占据上风,而就此停下。 她手执栖凤剑,足尖踏在水面上,而这一众死士不顾剑影入体,也要齐齐向她发出攻击。 剑光,刀影,符印,长枪,箭矢,巨掌…… 各式各样威势迫人的攻击,如同天罗地网般,挟无可匹敌之势,欲将沈逐凰裹杀其中。 沈逐凰立于其中,眼中却无半分畏色。 她周身气势猛然攀升至极点,足下自江这头,一瞬便渡至江面的另一端。 身后,沈逐凰设下的防护阵,在一重又一重的悍然攻击下,足足被击碎了六道。 而在逼临最后一道时,沈逐凰右手握剑,旋身时左手指尖轻点过江面。 恢弘到敢与日月争辉的灿然剑光,席卷着滔滔江水,如水墙,又似巨洪。 将那些尚未化解的攻击,连同向沈逐凰奔袭而来的死士,统统吞没其中。 自那翻卷不休,有冲天之势的滔浪之中,不断有死士的哀鸣和惨叫之声传来。 有实力还算强大的修士,努力从那滔浪中探出一只血痕斑驳,已然见骨的手臂。 但很快,就被那江浪再度卷入其中,此后再无声息。 待到一切平息,沈逐凰抬手,击在前方仍翻卷着的滔浪上。 而自那被击穿之处,滔浪寸寸凝结,化作一方将江面分割为两半的玄冰。 一半是秋水沉璧,一半是冬雪霜冻。 沈逐凰看着那方由吞杀十数位元婴期修士的滔浪,所凝结而成的玄冰,神情没有分毫波动。 “舒语芙做错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你们,在有水的地方围杀我。” 话毕,剑光千闪。 沈逐凰收剑归鞘,转身走向江岸之时,她身后的玄冰轰然碎裂。 化作漫天冰屑,雪一样地纷扬下来。 高峰入云,石壁陡悬,天地一片寂静,唯余落雪声。 将一切痕迹掩没。 ——本章完—— 第27章 白发兽瞳美人至,便是你们,说要杀我师妹? ——秘境,林间—— 这里林木繁盛,参天古树高耸入云,枝干蔓生盘虬卧龙。 其上枝叶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绿荫绵连如盖。 几乎要将那自穹顶,倾泻而下的天光,都尽数遮去。 也正因此,人匿于林间,便分外难寻踪迹。 其中,便有十数位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修士,穿行于这绿影重重,几不见光的茂林间。 而后,他们自不同方向,如同流水终将汇于江河中一般,慢慢会聚在一起。 无需什么讯号,待到拨开掩映枝叶,看清彼此样貌之前—— 这些人便已然,扯开身上各宗服饰,露出隐于其下的玄色劲装。 而那面容之上,也已是多了一方暗青面具。 观其此刻所着,正是同沈逐凰在江上所遇,且隐于江中截杀于她的死士,一般无二的装束。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注意到了对方腰间,那已然黯淡下去的玉牌。 这其中修为最高的死士,率先开口道:“看来,玉牌的异样,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提前派进秘境的那批修士,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如果他们被对方所杀,那我们已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秘境广阔且危机四伏,接下来会很难办。” 有死士开口质疑道:“她不过是一个元婴期大圆满的女剑修,玉牌内部还设有传送阵和定踪阵……” “确保她一踏入秘境,便会同断虹宗其他人分开。” “只身落入预先在秘境中,所设下的包围网。” “这般安排下,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抵挡住,十数位元婴境修士的围杀?” 话毕,那位在这一众人中,实力最高的死士,沉思数秒后。 他方才道:“走,先同那批预先进入秘境中的修士会合。” “沿途,且寻找沈逐凰的踪迹。” 这死士抬手拨开树影,转身时声线漠然,杀气自现。 “一旦寻出,就地围杀!” 话音落下,其上方堪称是遮天蔽日的繁茂树影间,就忽地传来一声,琴弦崩断之音。 “谁?!”众死士低喝,纷纷手执武器戒备。 抬首便见枝上鸟雀齐齐惊飞,且振翅掠空之时,有林风忽至,吹得枝干乱晃,叶声萧萧。 就连透过纵横疏斜的枝干,映落于地上的深深暗影。 也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变幻莫测。 “装神弄鬼!”领头的死士手握一柄环首刀,双手执刀向空中大力斩出。 玄色刀光一往无前地劈开重重树影,向着方才那弦断之音发出之处斩去。 随着那刀光的转旋式向上,不断有被砍断的枝干—— 以及被刀光扫下的绿叶,纷纷扬扬地自空中飘坠下来。 待那玄色刀光,直接从重重树荫间,破开一个大洞,天光也随之倾落而下的同时—— 一道如山中泉溪般的清越男声,在上空轻缓响起。 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如同闲聊般询问道:“你们,喜欢听笛声吗?” 领头的死士身形微顿,执刀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力道大到其手背上的青筋都深深暴起。 作为方才出手之人,他能感觉到,他用了八成实力挥出的那一刀,根本就没有砍在实处。 而是被对方游刃有余,且毫发无损地避开了。 对方很强。 这个认知让他凝眸,神情冷肃地抬首望向对方。 只见那人临于半空之中,足尖踏着一截新枝,手握碧玉笛,白袍素如云。 不过,最招眼的却是对方那铺陈而下,如皎皎月华般倾落半身的雪发。 以及垂坠在额心的——一颗灵光氤氲,清灵剔透的水荧石。 “怎么不说话?”那人薄唇微挑,生的是如清风朗月般的好相貌。 下方死士并不答话,只用十分谨慎的目光审视着他,并在心底快速推断他的修为和实力。 以及——如何能最快解决对方,去寻得沈逐凰的踪迹。 而那空中之人,也并不在意这些死士是否真的回答,只兀自道。 “既然你们都没什么意见……” 他轻眨了下,那双漂亮又狭长的眼眸,抬手将碧玉笛横陈至唇边。 清越笑语陡然转冷。 “那便——顺我意愿!” 话毕,只见他瞳孔深处,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竟是忽而变作了兽类才会生出的竖瞳。 下方死士面色巨变,惊声道:“妖族?!快!别看他的眼睛!” 但这话已然太迟,在掠经林间的山风,将那轻灵笛音送入众死士耳中的同时。 那人额心坠着的水荧石,忽地灵光大盛。 而在其原本澄明又剔透的中心处,则是缓缓睁开了一只,全然纯白的竖瞳。 下方死士甚至都未来得及出手应对,身形就陡然变得迟滞起来。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无论是头顶的郁郁树荫—— 还是周身的古树躯干,亦或是脚下的蒙蒙暗影。 在这些原本最是寻常不过的事物上,忽地生长出无数只眼睛,雪白的竖瞳密密麻麻地拥簇在一处。 且那内里的瞳仁,竟是还会随着他们的身形,而向四方转动。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甚至勉强动用武器,拼尽气力地挥斩面前的一切。 可枝干被砍断,落在地上,又会生出全新的眼睛。 古树倒塌下去,半面附着在躯干上的眼睛,随着巨树的倒下,而被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但很快,便有许许多多的眼睛,毫发无损地又顺着倒塌的躯干,再度攀爬上来,拥拥簇簇的叠摞在一起。 其视线的落点,无论何时,都死死锁定在这些修士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有死士再无法忍受,发出崩溃式的嘶吼。 在他的世界中,已经听不见那音调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急促的笛声。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深黑的混沌。 无论看向何处,都是正眨动不休的纯白竖瞳。 渐渐地,就连他的手臂,腿上,甚至是面具之上。 乃至他的整个身体,都生出了一只又一只眼睛,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其中。 他再无法保持理智,手中双剑狠狠斩出。 血喷出来,一片血色中,他终于再度看到了,头顶那遮天蔽日的葱郁树影。 以及,那坐于古树枝干上,正阖眸吹笛的男人。 他想拿起他的剑,却从一颗躺在地上的头颅,那仍旧怨愤怒睁着的双眼中…… 看到了自己——头首分离的破碎躯体。 ——本章完—— 第28章 小师妹不在,你们就发疯是吧? 笛声停下,坐于古树枝干上的那人,缓缓睁开眼睛。 竖瞳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先前那双如蜜糖般醉人的琥珀色双眸。 他眼眸微垂,目光在触及到下方,那一片狼藉中的浓重血色时,神情没有分毫波动。 只在感觉到,于这片死寂中,居然还残存着一道极微弱的气息时,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抬手破开,那遮挡着的巨树躯干,其后所显露出的—— 是一个正单膝跪于地上,以刀撑地,才未彻底倒下的身影。 “化神期?” 男人已然认出,面前这苟延残喘的死士,便是最先斩出刀光之人。 也是这批修士中,实力最强之人。 更是——亲口说将他的小师妹,就地围杀之人! 他轻笑一声,问道:“我吹的笛音,好听吗?” 那跪俯于地的死士,有些艰难的抬头去看他。 只刚张开嘴,便有鲜红的血,自他口中,源源不断地淌流而出。 他急促地呼吸着,喉间用力地吞咽了两下,才勉强道:“你——是何人?” “为……为何?” “何人?”男人勾唇浅笑,色如春晓之花,明媚堪胜尽世间芳菲。 而后,他只用未执玉笛的那只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下方,那死士的双眼就蓦地睁大,内里眼珠几欲暴突而出。 于口中呕出大量鲜血的同时,他整个人的身躯,也随之扭曲变形…… 而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洒落一地血污。 男人自树枝上站起,声音依旧清越动人,缓声道:“断虹宗——朗映怀。” “可惜,你没命听。” 话毕,朗映怀收起玉笛,几个起跃间,身形便消失在了林中。 ——另一头,雪花扑朔的冰崖—— 鱼荀面无表情地将整个手臂,直接插进了身前巨冰兽的要害之处。 而后,他在巨冰兽渐渐虚弱下去的痛吼声中,神情阴郁地将血淋淋的手臂抽了回来。 巨冰兽轰然倒下,溅起满地飞雪。 而鱼荀的手中,则是多了一枚晶莹剔透,且于中心处生有一片小雪花的巨冰兽兽丹。 身旁,兰凝夏将吸足了巨冰兽精|气和血肉的绿藤,从那已然干瘪的巨冰兽尸体上召回。 在绿藤微微卷曲的最前端,生有两根翠绿的小触须。 待离近后,这两根小触须,小心翼翼地将那巨冰兽的兽丹,捧送至兰凝夏身前。 兰凝夏接过那兽丹,而后用指尖,轻轻抚弄了下两只小触须的顶端,夸奖道:“真乖。” 小触须颤了颤,而后极具人性化的——整只须都害羞到蜷缩起来,随后藏进了主藤中。 兰凝夏将兽丹收起,目光落在旁侧的鱼荀身上。 却见对方竟是又一次地,直接将手臂插进巨冰兽的身体。 以至于待鱼荀抽出来时,整条右臂,都都被浸染成血淋淋模样。 兰凝夏看得直蹙眉,没忍住嫌弃道:“脏死了。” “真该拿留影石,将你现在杀巨冰兽的模样录下来,再存着放给小师妹看。” “让师妹好好瞧瞧,整日对着她撒娇卖乖的鱼师兄……” “杀起兽来,是怎样的血手无情!” 兰凝夏越说越无语:“还一臂一只巨冰兽,你当你是掏丹狂魔吗?也不嫌脏。” 鱼荀动作一顿,他侧眸看向自己的右臂。 那里已经被浸染到,全然看不出这衣袖的原色,是水蓝色。 若说从前,鱼荀其实是鲜少穿这般,颜色浅淡的衣物。 通常,他都会选颜色深沉的鸦青,藏蓝,亦或干脆就着一身玄黑劲装。 便于历练(杀戮),浸血不显。 但自从小师妹醒来后,他便总想在师妹面前,更亮眼一些。 好吸引师妹的注意力~ 因而,鱼荀便开始,经常穿那些颜色干净明亮—— 会让他显得神采奕奕,少年气十足的净色衣物了。 此刻,鱼荀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眉头深深皱起。 他现在这副模样,若是过会儿下了雪崖,碰上小师妹…… 鱼荀面色愈发难看。 而后在毫无征兆下,他直接抬手拽住领口,将外袍大力扯碎,碎布丢于地上。 白皙的皮肤,劲瘦流畅的身体线条。 结实的胸膛,凝实且极具爆发力的腹||肌。 还有两道绵延起伏,一路延伸至腰||身往下的深邃线条。 鱼荀毫不顾忌地裸||露上身,直接在漫天风雪里,用凝水诀聚出水球,冲洗自己的身体。 晶莹的水珠,不断地从他白玉般的胸膛上滚落,再缓缓没入裤腰,浸湿鱼荀深黑色的下裤。 大雪天,露天冲水? 兰凝夏懵了一瞬,而后也并不害羞,只无语道:“小疯子。” “也就小师妹才能拿捏住你。” 她又瞧了一眼,只觉得眼睛极痛,才刚转身,想要找个没裸|男冲水的清净地。 就见迎面风雪飘摇间,晏师兄正拖着一只巨冰兽兽王的尸体,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上身——也是赤裸的。 兰凝夏:……麻了,真的。 没有小师妹在,你们就通通放飞自我了,是吗? 兰凝夏现在不仅眼睛痛,就连头也痛起来了。 就在这时,自这雪崖最上方的一处峰尖上,忽地传来雷鸣之声。 随后,便有数道深紫色的雷光,划破这因为落雪,而显得白茫茫一片的苍穹。 “这雷光……” 兰凝夏迟疑一瞬,而后不敢置信道:“所以,就连大师兄一进秘境,也被传送至这里了。” “只有最适合在这风雪之崖修行的小师妹不在?!” 兰凝夏要裂开了。 鱼荀随意披了件玄色衣袍在身上,听到这话,神情也更阴沉了。 而在晏颂之,拖着那巨冰兽兽王尸体过来后。 自峰顶,也有一道月白身影,如苍空一孤鸿,飞掠而下。 最后,落在了他们身前。 商玺将在场之人一一看过,开口便是:“小师妹呢?” 鱼荀烦躁的撇撇嘴:“我们还想问你呢!” “你从上面下来,可有看到小师妹?” 商玺面色微寒:“并未。” 像是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简略。 他又补充道:“上面我已一一探查,除了我,并无其他修士的存在。” 商玺的修为境界,是他们当中最高的。 且其灵识极其庞大,若是他都没有察觉到小师妹的气息…… 那小师妹,便极有可能,是真的被传送至别处去了。 晏颂之皱眉道:“你们,可有能联系到小师妹之物?” 话一出口,众人神情,齐齐一怔。 而后竟是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变得尤为沉寂。 断虹宗众人:……不是吧?! 从小师妹醒来,确认加入断虹宗,到现在,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这四个人,整日想方设法地在小师妹面前卖弄争宠。 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给小师妹,哪怕是一张只能通一次讯息的联络符吗? 就都这么有信心——自己不会是和小师妹分散开来的那个吗?! 现在好了。 一个都没能粘成功! 众人无言对望,却在这时,兰凝夏腰间的双鱼佩,竟是忽而亮起。 这是当有人联络她时,其腰间双鱼佩,才会氤氲出的灵光。 众人包括兰凝夏在内,双眸俱是一亮。 难不成——是小师妹?! ——本章完—— 第29章 竹林寻宝,暗藏杀机 鱼荀见兰凝夏腰间,双鱼佩灵光忽现。 他便迫不及待催促道:“快!师姐快看看,是不是小师妹?!” 兰凝夏也赶紧往双鱼佩中,输入自己的灵力。 而后,她同样眼露期待地,等待着玉佩那头的回应。 “凝夏,你们和小师妹在一处吗?” 清越如山中泉溪的男声响起,众人面色却齐齐一垮。 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提起精神,去回应对方的问话。 还是商玺率先振作起来,抓住重点问道。 “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小师妹,可是有她的消息?” 那头还穿行在密林间的朗映怀,闻言挑了挑眉。 他语含笑意:“看来,小师妹并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话虽说得轻松又戏谑,但朗映怀的眼眸却是沉了下来。 【最不妙的局面达成了——小师妹在秘境中,落单了】 【还是在有众多身份不明的死士,奉幕后之人命令,设局围杀于她的情况下】 雪崖这边,朗映怀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在场四人的肺管子。 鱼荀立马就炸毛了,恼羞成怒道:“那又怎样?你还从来都没见过小师妹呢!” 朗映怀脚下一滞,狐狸般的狭长眼眸,危险的眯起。 而后,他慢悠悠道:“距离秘境开启,也有一段时间了。” “就算是进入秘境后,你们这群倒霉蛋,都没能和小师妹投放至同一处。” “但这么长时间,也该联络上了吧?” “可是,听你们现在这口吻……”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股微妙的嘲讽。 “小师妹都醒来多久了,怎么连通音石,都没有和你们互赠呢?” “是因为你们缠人太过,让小师妹心生厌烦了吗?” 朗映怀只三言两语,就将这四人现今处境,揭露无疑。 且还字字如刀,直扎痛点。 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直接掀起了众怒。 晏颂之沉声反驳道:“师妹才不会这般想。” “没有互换通音石,只是因为没想到会被分开。” 那头的朗映怀听到这话,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晏师兄何时,竟也这般能言善辩了? 尤其是那后一句,“没想到会被分开”。 言外之意,不就是在昭示着:他们这些日子,全都和小师妹形影不离吗? 朗映怀的心情更差了几分,为自己之前未能赶回的错过。 他张唇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那头的鱼荀高声叫嚣道。 “不是吧,兰师姐,你脾气不是一向都很暴躁吗?” “现在听这晦气鬼玩意儿这样嘲讽你,你居然还能忍?” 鱼荀气的,刚披上的外袍都掉地上了。 他指着兰凝夏腰间双鱼佩的手都在颤,大声道:“我要是你,我现在就砸了这玉佩!” 在鱼荀口中,脾气暴躁且被朗映怀嘲讽太过缠人,招小师妹烦的兰凝夏:…… 鱼荀这家伙,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了,想贡献出自己做她绿藤养料吗? “晦气鬼玩意儿”朗映怀:很好,一会就摆个霉运阵。 把鱼荀丢进去,再顺带给他吹个小曲儿。 毕竟,鱼荀那嘴叭叭乱叫,很像是想听笛声的样子。 而他,作为鱼荀的三师兄,也不是不可以,满足鱼荀这一小小愿望。 旁听的商玺和晏颂之:三句话得罪两个人……该说,不愧是鱼师弟吗? 那头的朗映怀,耳边是自通音石那头,传来的兰师妹暴打鱼荀的鸡飞狗跳声。 足下则是不停,一路轻身飞掠过秘境。 他先前出于谨慎,纵使解决了那些死士,却依旧将对方身上那股极为特有的气息记下。 而如今,朗映怀正是要赶在,自己对这气息的感知,彻底淡化消失前…… 寻到小师妹,被死士截杀埋伏之地。 他此时倒真有些庆幸,自己身具一半妖族血脉,感知远胜同阶修士数倍。 也正因此,朗映怀才能觉出那些死士身上,于细想过后,似是圣域之人,才会沾染的气息。 很快,在他身前,就现出一方浩浩汤汤的江河。 江面烟波浩渺,寒雾轻笼,除去东流逝水,瞧来分外寂静。 朗映怀走上前,在看清半江水波中,那若隐若现的冰粒时。 他神情骤然凝重。 朗映怀记得,小师妹便是天品冰灵根。 为此,在赶来萃仙大会前,他还专程去往永寒崖,取了许多霜鱼兽的内丹,想赠予师妹做见面礼。 而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些冰粒,应该就是小师妹同死士交手过后,所余留下的战斗痕迹。 【师妹确实来过这里】 【但现在,这里除他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修士的气息】 朗映怀眸色微深:也就是说,小师妹在同那些死士交手后,已经离开了这里。 至于——小师妹会战败。 朗映怀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也并不觉得,师妹会败。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入得断虹宗,闯过九转试炼塔。 那对方若是遭逢生死危机,他们这些同宗之人,便会心有感应。 现在他既无不祥之感,那很明显,小师妹并未出事。 但即便如此,却也并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如果因感知到师妹遇险,才得以寻得师妹下落的话……那还不如从未感知。 想到那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在圣域,具有一定地位之人。 朗映怀的面上,浮现出一重极其浓重的阴霾。 他拿起通音石,这次却再无戏谑心思。 而是对着那头,肃声道:“有圣域之人,在秘境设下埋伏,欲要围杀小师妹。” “你们,现在找我汇合。” ——秘境,竹林—— 时正临近黄昏,穹空日影西斜,青翠笔挺的绿竹直入云霄。 云霞伴着微凉的秋光,为这竹林披上一层幽寂的薄纱。 沈逐凰只方走至竹林边缘,便觉迎面而来,是极其丰裕的灵气。 充盈到只是浅浅嗅闻下,便像是坐于八品灵脉上修炼一般。 在初次开放的秘境中,却能碰见这般上乘的修行圣地。 若说其中没有古怪,沈逐凰是决计不信的。 但她还是踏进了竹林之中。 修真本就是逆天而为,与天争寿之事。 既入秘境,又想寻得益于修行之物,便断没有遇难便退的道理。 行于林中,迎面是绿意盈盈,竹影摇曳。 一切看来都极为寻常。 就像是在南地的夏日里,随处可见的翠竹之景。 但沈逐凰却并未,就此放松警惕。 她一边吸收着,这林间丰裕灵气,一边去凝神感知,这竹林当中,灵气最盛之处。 沈逐凰隐有种预感:在那灵力最盛之地,会有她想得到之物。 她足下不停,御风疾行,很快便也越来越接近于,这竹林的中心处。 而随着沈逐凰,逐渐深入竹林腹地—— 不仅是周身灵气更为充裕,目之所见的绿竹也更为繁密。 从沈逐凰刚踏入竹林,所见时的间疏有致,变成了一根紧挨一根,紧密无间地拥簇在一起。 远远看着,并不像是一根根正茁然生长着的昂扬绿竹。 而更像是一面连亘在一起,将入林之人,围困其中的绿色屏障。 在又一阵山风呼啸而至,吹得身前竹叶轻摇—— 沈逐凰骤然拔剑出鞘,御风而起的同时,银白剑光在空中划旋出一个圆闪。 只瞬息间,便将那数十根忽而弯折,狠狠刺袭向她的绿竹,尽数从正中斩断。 沈逐凰收却剑势,临于空中,垂眸却见那被劈斩开来的绿竹,自断口处,正有液体从中汩汩流出。 其色鲜红,竟似人血。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0章 竹林血雨;师兄寻踪 沈逐凰临于空中,在看清那自竹节断口处,正汩汩流出的猩红液体后。 她眼神微凝:果然,这竹林能生得如此翠绿繁盛。 离不开葬身于此,其修士血肉的供养。 无需探查更多,只看眼前,这不过是离腹地稍近些的,随意几根竹子。 被她用剑劈斩开来后—— 便能自竹躯内,淌流出这般灵气充裕的妖血来。 便知这竹林,应是坑杀过不少修士。 虽知凶险,但沈逐凰却并未就此停留。 她掐诀御风,轻身继续向竹林深处掠去。 但沈逐凰这一动,却像是牵动了竹林里,什么机窍一般。 数以千计的绿竹,竟伸延宛若藤蔓,向上无休止地疯长。 原本竖直笔挺的躯干,也被其恣意扭曲,纷纷探伸至沈逐凰的所在。 瞧来,如同密不见隙的巨网,又似铺天盖地的阴云。 自四面八方,向沈逐凰沉沉压来。 她被笼于这重重竹影下,一时竟生出连呼吸,也被这竹林所掠夺之感。 【这般下去,情势于我,势必不利】 【需想办法,一招破之!】 沈逐凰眉眼之间,越显沉凝。 她在长竹群攻至近前的那瞬,其腰身猛地后折,几与地面齐平。 而后,沈逐凰握紧栖凤剑,以旋身之姿,将莹白剑光,接连不断地挥斩而出。 她连斩了八重,一重比一重威势更盛。 银泓剑光连绵,若海上怒涛翻涌。 待到沈逐凰停剑之时,其周身方圆数里—— 那原本呈现出攻击之态的繁密绿竹,就像被定格在原地一般。 天地也随之一静,在沈逐凰收剑于身侧的瞬间。 这些绿竹,竟是忽地四分五裂开来。 那节节断竹,连同自竹节内里,喷涌而出的漫天血雨—— 自长空纷纷扬扬,坠落而下。 而沈逐凰神情淡然,素手撑一柄冰雪凝之,瞧来晶莹剔透的冰伞。 她便撑着那伞,在这落雨般的血水,和碎落如星的残竹中,缓步向竹林更深处行去。 ——秘境,天水宗—— “好奇怪啊,明明进秘境的时候,我们和断虹宗的人挨得那么近。” “结果,别说是清冷若仙,冰雪漂亮——” “论起实力来,还远超牧师兄的沈道友了。” “竟是连断虹宗的其他人,都没能分至一处。” 他这话甫一出口,便立马有其他弟子附和道。 “就是说啊,今年的秘境是怎么回事儿?” “往年,纵使是为少死些修士,也会特意将一同进入秘境之人,传送至一处的。” “没毛病啊,我们倒确实是被传送至同一处了。” “不过,即便没在一处,牧师兄也会负责,将我们一一找回的。” “若是重遇之前,便不幸身死。” “但只要没碎成齑粉,有弟子令在侧——” “牧师兄也是能循着弟子令气息,帮我们收尸的。” “可不是么?只要这么一想,瞬间都心安许多,反正有牧师兄在呢~” “是啊是啊!” 刚独行前方,兢兢业业排查危险而归的牧枫:…… 他在同宗师弟和师妹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就是个专程寻人,和回收尸体的苦力么?! 天水宗众人,全然未注意到,牧枫面上,那近乎扭曲的神色。 见他回来,一个个都如嗷嗷待哺的幼鸟般,极为兴奋地迎上前。 语调开心:“牧师兄,你回来了!” 被众人一起笑脸相迎的牧枫,见状神情略缓,矜持点头:“嗯。” 【算了,他是独剑锋大师兄,见多识广,气量宽宏】 【不同这些方入宗没多久的,愣头青师弟、师妹们计较】 却在下一瞬,牧枫便见众人,俱是眼露期待看他。 但问出口的话,却是:“那大师兄,你前去探查,可有看到沈道友?!” “或者,断虹宗随便一人也行!” “他们和沈道友同宗,又都是沈道友的师兄和师姐,肯定会知道沈道友行踪的!” 牧枫:……终究是他!错付了! 【竟会以为师弟和师妹们,那般围上来,是为关心于他!】 【自作多情的他,简直像个笑话!】 牧枫面色黑沉似浓墨,但却也并未当场发怒。 毕竟,摊上这群憨批宗门,他又哪里能气得过来?! 只冷声道:“未曾。” “啊?” 瞬时,天水宗之人,齐齐面露失望,复又不甘追问道。 “那其他人呢?可有遇见断虹宗的其他前辈?” 牧枫黑沉着脸,再次道:“未……” 牧枫的“未曾”二字,还未说完。 于他身侧,便忽而传来天水宗修士的惊呼声。 “啊!是沈道友那个凶凶的师兄!” “光凭威势,就压得我们呼吸不畅的那个!” “这不是有断虹宗的人吗?牧师兄你怎么回事呀?” “怎么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有人撒娇式抱怨,便也有人“解语花”式体谅。 “别这样说嘛,牧师兄他可能是,昨日惨败给沈道友后,不小心留下后遗症了吧。” “所以便有些傻。” “不过问题不大,待会儿我们便去寻宗里的丹师,劳他为师兄搓点灵丹补补吧~” “整点养身补脑的!” 再次被提及战败,且还被怀疑留下后遗症的牧枫:……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屏蔽掉这些狗叫。 足下不停,主动向正往他这边走来的晏颂之,迎去。 到了近前,牧枫行礼道:“天水宗牧枫,见过晏道友。” 行礼过后,他又主动问道:“晏道友现今,可是只一人?” “若是不嫌,可与我等同行。” 晏颂之对他拱手还礼,而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牧道友可能联络到,我家小师妹?” “啊?”牧枫一愣,有些难以置信道:“前辈问我?” 如此反应,哪怕对方不明说。 晏颂之也知,牧枫是在震惊于,他居然无法联络到小师妹这件事。 别说牧枫,他自己现今想起,仍觉得尤为气恼。 因而,晏颂之面色愈发沉肃:“能否?” 只这简短两字,但那内里怒意,却像是将欲喷薄而出。 牧枫瞬间不再多问,只颇有些无奈道:“我是给了沈道友通音石。” “但那枚通音石,需得沈道友主动联络我,才能通讯。” “我这边,却是无法主动去打扰沈道友的。” 晏颂之闻言,虽是在寻牧枫前,他对此结果便早有预料。 但此刻,其面色,却还是不可遏制的,更冷沉了几分。 他再次躬手道:“多谢牧道友告知,就此别过。” 晏颂之尾音落下,手中已然凝诀,乘风欲离。 只刚召出弯刀,他便忽而停住,回身将一枚通音石,递于牧枫身前。 “劳烦牧道友,若是在秘境中,窥得我师妹行迹——” “请一定要用此物,联络于我。” 晏颂之神情郑重,字字掷地有声:“无论是否寻见,待出秘境后,断虹宗必有重谢。” 牧枫面色微凝,抬手接过通音石,握于掌心。 他同样郑重道:“烦请晏道友告予我,沈道友,究竟出了何事?” ——秘境,竹林—— 在沈逐凰即将踏进,这竹林的正中心处时,她脚步一顿。 而后,竟是掐诀御风,飞身向后疾退数里。 而沈逐凰手中栖凤,也随之出鞘。 明泓剑光如银白长炼,挟霜寒之意,破开长空,斩向前方。 却见这竹林正中,原本的空旷之处,骤然现出一只,身形极为庞大的青绿巨兽。 且这巨兽,面朝向她,巨嘴大张,口中尖牙交错,锋锐无比。 还有透明的涎水,自它口中,不断地淌流而出。 沈逐凰微微皱眉,嫌弃之余,却也不免心有余悸。 【若是她方才没有觉出异样,怕是此刻,便已做了这妖兽的腹中餐】 【又哪里还能看着它,对着自己流口水?】 这巨兽的防御性,远比沈逐凰所想的,要强上许多。 她方才那接连几剑,落于其身,竟是连这妖兽的外皮,都没能破开。 只留得浅浅剑痕。 且很快,这点浅淡痕迹,便随着那妖兽合拢巨嘴的动作,彻底消失了。 沈逐凰眸色微深:这巨兽防御如此之高,且其周身,灵息极为浓重。 想必这竹林,之所以会这般灵气四溢—— 应是同这妖兽,有意诱导修士,深入竹林有关。 【但同样,这妖兽竟是能在保持住,自身灵力充裕的情况下】 【却还能供给上这一整座竹林,其间所流转着的灵气】 【更见这巨兽灵能丰盈,深不见底】 【如此情形下,若与这巨兽打持久战——】 【那会输的,定是先这巨兽,灵力耗尽,无以为继的她】 这般想法晃过心头。 沈逐凰御风上行,至这青绿巨兽的正上方。 她执剑下望,眸光沉静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冷静下来,用损耗最小的方式,去试探】 【一次不成,那就多次】 【直至——寻出这巨兽的命门要害,一击制胜!】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1章 赤血蛇现;竺应来袭 ——秘境,晋武宗—— 十数位行迹匆匆的修士,正呈两两并肩,一字排开之势,神情戒备地穿行于密林间。 观其衣袍,其上檀紫与玄黑二色交错,且样式极为统一。 正是出自晋武宗的弟子服饰。 而独行于队列首端,算是这其中,修为境界最高者的,那位元婴境修士。 于此刻,他猛地顿停住脚步。 口中暴喝一声的同时,腰侧弯刀抽鞘而出。 橙红色如裹赤焰的恢宏刀光,随他奋力前斩的动作,深深劈斩向,其身正前方。 他这一刀,已然够快够狠。 但那潜伏于林间之物,却是比他还快还狠。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见领头那修士颈上—— 不知何时,竟是已然绕缠上一条纤长细蛇。 观其蛇躯,通身赤红,上负九重斑纹,正是有“遇之即死”凶名的赤血蛇。 众人心头,俱是一寒。 下一瞬,便见那红霞般的蛇尾,环勾而起,骤然向内里一收! 再看被它所缚之人,已是双眼暴突而出,满面都是惊恐痛苦之色。 那道被其橙红刀光,劈斩而出的深长渊壑,于他足下延展而现。 但挥出这一刀之人,于此刻,却是连握刀的那只手,都维持不稳。 却见他执刀之手,在空中胡乱挥动。 如同身陷蛛网,尚存余息的可怜飞虫—— 振颤着它那注定无法,带其逃离死亡厄运的残破翅膀。 一息,或许还要更短。 在冰凉蛇信舔吻上,这修士的侧颈,俯首注入毒液的瞬间—— 那柄玄色弯刀,自他手中,无声坠落。 落坠于地,只得一声沉沉闷响。 而悬系于这修士腰间,那枚通身檀紫,上雕虎纹,象征晋武宗修士身份的弟子令,也随之破碎开来。 化作星星点点的玉屑,消散于空中。 这晋武宗的弟子令,同入宗修士的神魂相连。 如今破碎,便也意味着——这领头的元婴境修士,已然是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而从这修士,发现赤血蛇并挥刀斩出,再到如今被蛇身勒颈,亡于蛇口。 这一切,也不过只是——短短几息,便发生之事。 快到这晋武宗的余下修士,直到眼见师兄身陨,且其血肉都被这赤血蛇所噬。 只余下松垮肉皮,紧贴内里骨架的干瘪躯体后,才陡然回过神来。 “安师兄!怎么会?!” 有同这领头师兄,关系颇好的修士,于此刻,方才不可置信地痛呼出声。 观其神情,悲痛之下,更添茫然恍惚。 谁曾想到,苦修数百年,一朝身亡,竟会如此轻率?! 眼看那赤血蛇,在噬杀过安师兄后,却依旧不肯离开。 而是近乎慵懒的,盘踞在安师兄的肩头。 其猩红尾尖,还时不时抽打一下,安师兄那张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容。 瞧来,侮辱意味甚重。 这修士到底是有些年轻气盛,见状哪里还能隐忍? “我杀了你!” 他暴喝一声后,便不管不顾地,操纵着由数十道召雷符,所结成的洞天引雷阵,向那赤血蛇,冲杀而去! “戴师弟!” “别去!” 有修士大惊,伸手便欲拦住他。 但其指尖,却终究是,同戴师弟轻身掠过时,飞扬而起的衣诀,擦指而过。 “师弟!” 他追着戴师弟疾速飞远的身影,向前望去。 却见那原本慵懒盘卧,瞧来有些餍足的赤血蛇,竟是于他视线中—— 无声无息的,便消隐踪痕。 他心头一惊,立马转眼去看戴师弟。 却见师弟竟像是对此,全然一无所觉一般。 仍旧是,催动着那洞天引雷阵,召下数十道金雷—— 向那已无赤血蛇盘踞其上的,安师兄的枯朽尸身,狠狠劈去。 “戴师弟!不要!” “身后!快!” “蛇在……” “什……”戴师弟面露疑惑,只刚问了一字,便觉心口处,蓦地一空。 他身躯一僵,动作极为迟缓的,垂落脑袋,看向自己的胸口。 却见那里,竟是破开一个血糊糊的大洞! 而赤红蛇头,正从其中,缓缓探出。 上身竖直,口中蛇信嘶嘶。 【好冷……】 像是有朔朔寒风,穿经他胸口破洞,无休止地灌掠进来。 他双眼睁得极大,瞳孔深处,已有涣散之意。 但他却依旧是,努力伸出他那已然僵直冰冷的手—— 想要去抓住,这只噬杀掉安师兄后,又要吞杀他的赤血蛇。 却终究是,在其指尖,将欲触碰到的那瞬—— 眸底神光,彻底溃散。 其身更是,直挺挺的后倒下去。 “戴师弟!” “死了……又死了……” “我们都会死的!” 有修士浑浑噩噩地嘶吼出声,观其神色,已是濒临崩溃边缘。 倒也不怪他,失态若此。 不过短短数十息,连半炷香都未至。 于他们眼前,却是接连陨落两位同门修士。 其中一位,还是元婴境。 但这在那赤血蛇面前,连三息都未撑过。 比他们足足高一大境界的安师兄,尚且如此。 那仅凭他们,又如何能对抗之?! 却有修士,忽而眼含期冀道:“我已用通音石,去联络竺尊者了!” “竺尊者乃是化神境修士,若他在此,这赤血蛇,定是不足为惧!” “而我们,只需努努力,撑到竺尊者前来!便会寻得生机!” “对!还有竺尊者!” “我们出自同宗,他又是长老分配给我们的领队师兄。” “竺尊者是不可能,半点都不管我们的!” 生的希望,于他们眸底再度燃起。 但会为此生出期盼的,却都只是,刚入得晋武宗不久,对竺应脾性一无所知的修士。 而那些,在晋武宗修行,已有百年的修士—— 观其面上神色,却是比方才,还要绝望许多。 他们入宗已久,便都知一事。 竺应其人,高傲自负,平素最见不得的——便是弱者。 如若向他求救,只会落空无望。 毕竟,于竺应眼中,弱者根本不配求仙问道。 纵使是如面前这般,实力全然不对等的战斗。 但于竺应而言,他们即便是全数陨命,也只因他们太弱。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开脱之缘由。 而既是弱者,那遇险,再死掉——这不是最理所当然之事吗? 【所以……不会有人来救的】 这些久居晋武宗的修士,痛苦而无望的,纷纷使出自身,杀伤力最大的招式—— 怒吼着向那赤血蛇,扑杀而去! 而那接连吃了两盘“小点心”的赤血蛇,也轻吐蛇信,隐去身形,复又疾射而出。 赤色蛇躯,宛若一道猩红闪电—— 只几息间,便又接连夺去,三名金丹巅峰境修士的性命。 片刻后,那名最先提出,并联络竺应,向对方发出求救的年轻修士。 于其眼中,是一片混沌的绝望。 哪怕尖牙刺颈,毒液入体,他都迟迟想不明一事。 “为什么?明明连通了啊……” 他挺拔坚实的身躯,随赤血蛇的抽身,逐渐变得干瘪。 而那枚仍旧亮着光,昭示着正连通着对方的通音石。 也自他僵直的掌心中,骨碌碌地滚落。 那其上灵光,只复又闪烁了两下,便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天地间人声骤息,猩红长蛇,再度匿于树丛间。 密林幽寂,残阳似血。 ——秘境,晋武宗竺应—— 竺应垂眸,神情漠然地看着手中,那彻底黯淡下来的通音石。 想起方才,耳边听得的求救和哀鸣之音—— 他神情更冷几分,轻嗤道:“废物。” “竟是连在这秘境中的第一夜,都未能撑过。” “这宗门里新招的弟子,倒真是愈发没用了!” “如此这般,竟还有脸向我求救传讯,着实可笑!” 竺应周身气势晦沉,面无表情地合掌,将手中通音石直接捏碎。 他扬手将那余灰撒掉,抬步继续向前行进。 先是顺着那道曲折小径,一路蜿蜒而上。 之后,又翻过一处小丘。 于竺应眼前,天地蓦然开阔。 在前方,现出一方,瞧来繁盛葱郁的翠绿竹林来。 且那竹林,其内灵力,极为浓郁。 哪怕竺应所处之地,距那竹林入口,尚有一段距离。 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自这竹林腹地深处,所传来的,裹挟着凌冽寒霜的冲天剑意。 竺应双眼微眯。 他记得:庆烛长老所言,那圣域云芙圣女,以重宝悬赏其头颅的,便是个身具天品冰灵根的剑修。 “沈逐凰吗?” 竺应听着林中隐约传至这里的,巨兽嘶吼,和长剑斩击之音。 他嘴角上勾,缓缓咧开一个恶意满满的笑。 本来——还在想,她会缩在哪里? 而如今,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2章 一剑银河;拾宝遇袭 ——秘境,竹林—— 沈逐凰与这青绿巨兽,已然来来回回地,斗了数十个回合。 但无论是沈逐凰,还是这青绿巨兽,一时半会,都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那巨兽每次张开巨口,都有数以千计的尖锐竹刺—— 如狂风骤雨,瞬袭而至。 而沈逐凰则是临于空中,以身法灵活闪避的同时—— 只一挥手,便有无数柄,以寒霜凝作的晶莹冰刃。 将那青绿巨兽的攻击,又数倍奉还回去。 同沈逐凰的次次躲闪不同。 这青绿巨兽,显然是对它自身的防御实力,极为自信。 但它也确实有这个自信的资本。 从上方俯观,便可窥清,这青绿巨兽背部的全貌。 只见,在它背部,覆累其上,呈圆弧状,上隆鼓起的深绿鳞片。 竟似一节节,被从中劈开的竹筒,只留得半边,倒扣在这青绿巨兽的背上。 而只观这深绿鳞片,其上氤氲流转之光华—— 便知这鳞片,绝非是易摧之物。 且这青绿巨兽,它自诩身具灵智。 沈逐凰这招,它在先前,已经接过,不下六次。 于它眼中,这攻袭而来的冰刃,虽瞧着尖锐又锋利,数量也颇多。 但实际上,真正攻至,连它的外皮都破不开。 每次扎过来,都不痛不痒的,连给它挠痒,它都显轻了。 因而,这青绿巨兽,眼见沈逐凰这次所用,又是同一招。 它便不闪不避,从容相对。 这边,沈逐凰见那冰刃,不受任何阻碍地,齐齐扎向下方。 向那全然没有防备之举,只准备以背部相抗的青绿巨兽。 沈逐凰双眸微深,眼底隐有流光晃过。 【她所等的时机——终于到了!】 只见这次,从其正上方,如坠星落雨般,瞬袭至这青绿巨兽,躯身之上的冰刃。 却并未像先前那几回一般,直接折断,碎裂。 而竟是深深扎进了,这巨兽的脊背。 插满了它每相邻两片,微鼓饱满鳞片,其间之狭隙。 这一切发生,只在瞬息。 那毫无防备的青绿巨兽,因这一巨变,在原地痛苦翻腾。 沈逐凰眼神漠然,并不给这巨兽,留得分毫缓和之机。 她飞身而下,运转灵力挥出一掌,重重击在其脊柱。 “吼——” 青绿巨兽发出一声痛吼,庞大的上半身,重重砸向地面,激起烟尘无数。 而沈逐凰也只是扬手挥散浮尘,在确认她方才所攻出冰刃,已然是—— 精准无误的,扎进了她预想之处。 沈逐凰双手握剑,周身的气势于一瞬,拔升至最高。 她神情漠然,飞身临于,这青绿巨兽的正上方:“凤舞剑,第二式——” “雪千重。” 尾音落下,沈逐凰挥剑,向下重重斩出。 这一剑,极重却又极缓,剑光明耀若天上银河。 下斩时,像是时间都为之停驻,却在即将要斩上那青绿巨兽时…… 于瞬息间,这一剑又化作千万剑。 雪花漫飞间,那千万道剑光,便顺着先前冰刃所深插之间隙,狠狠搅进这青绿巨兽的体内。 而后,明泓剑光犹如旋风卷临—— 将这巨兽背部,其上所覆盖着的一枚枚鳞片,尽数掀飞出去。 只留下失去鳞片挡护,正汩汩流血的脆弱内里。 鳞片拔除,防御被破。 青绿巨兽痛苦仰天,发出一长声,足以撼动天地的兽吼。 声波向外扩散,竟似摧枯拉朽般,将附近尚存活着的绿竹,也尽数摧折粉碎。 而沈逐凰对此,却是早有防范。 早在青绿巨兽张口前,她便已然撑起一道,厚如城墙的环形冰障—— 将这巨兽的声波攻击,尽数挡在屏障之外。 眼见这青绿巨兽,在痛吼过后,似是要翻过身来。 护住它那被拔除鳞片后,尽是柔软破绽的背部。 沈逐凰眼神微凛,挥手便撤去,已然遍布裂纹的冰雪屏障。 她足下点过竹顶,将疾行身法运用到极致。 整个人如天外流星般,迅疾无比地将手中长剑—— 自上而下地深深刺进,那青绿巨兽尚在淌血的背部。 她手中栖凤刺得极深,莫大的痛意,使这巨兽剧烈挣动着。 甚至,它还发出了,比方才还要气势恢宏的吼声。 音波之盛,直接在这竹林里,掀起一阵如海中怒涛般的声浪。 纵使沈逐凰提前封闭五感,可在没有冰雪屏障御身的情况下…… 这声波攻击,对沈逐凰的身体,所造成的损伤,却是实打实的。 喉间涌上腥甜血意,眼前模糊一片。 身体内的每一寸,都仿佛被什么存在,所生生扯裂,撕碎一般。 但哪怕痛意,如此鲜明且汹涌—— 沈逐凰握剑之手,却依旧极稳。 甚至,她还紧咬牙关,将手中栖凤,向那巨兽体内,插得更深了些。 有莹白色的冰霜,自沈逐凰交握于剑柄上的双手,向下,不断蔓延—— 一路顺沿着栖凤剑的雪亮剑身,向下凝结至青绿巨兽的体内。 瞬时,那裹挟着锋锐剑意的凛冽寒霜,于这巨兽体内,骤然爆发。 寒霜肆虐其中,将这巨兽残存的生机,从里至外,尽数侵蚀。 而这青绿巨兽,似是也已感知到死之将至。 它竟是趴伏于地,巨口翕张,发出了极其类人的凄凄呜咽声。 凄声入耳,但沈逐凰的神情,却没有分毫波动。 依旧是,冷漠且理智。 她并未忘记,先前临近这竹林腹地,她撑伞踏过的血雨。 那些,全都是被这青绿巨兽,坑害吞杀于此地的修士—— 他们,所曾存在过这世间的证明。 而她现在,之所以能听到,这巨兽的声声哀鸣。 不过是因,她足够谨慎,也足够强,便没有成为这竹林的养料罢了。 如此这般,这巨兽,又有何处应怜? 沈逐凰神情漠然,双手紧握剑柄。 而后,在这巨兽的哀声中,顺着先前冰霜凝冻过后,所留之痕迹。 将其一整只,以栖凤剑,生生切分开来。 “吼——”命之将绝,兽吼撼天。 栖凤剑被沈逐凰用力抽回,鲜血迸溅的同时,沈逐凰抬手,十二剑连斩。 一时间,莹白剑光,漫天飞血,还有那簌簌而落的竹叶。 三色交融,震荡于这天地间。 待沈逐凰收剑之时,一颗上泛莹润绿意的灵珠,被她以剑尖挑起,落坠于她手中。 沈逐凰垂眸,看向掌中这枚,色泽碧绿的灵珠。 在感知到,身周四方,那极其浓郁的灵力—— 似乎都被她手中,这枚小小灵珠,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中。 沈逐凰略略挑眉,总算来了点探究的兴趣。 【难不成,这灵珠可以自行吸取灵力,并储存起来?】 【但如果只是这般,似乎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沈逐凰把玩着手中碧灵珠,试探性地往其内里,输送了一丝自己的气息。 而后,她竟是有了种,将这枚碧灵珠如妖兽般,契约成功的古怪感觉。 现在的她,只需握住这枚碧灵珠,便能随心意地操控于它。 比如说,将这碧灵珠内里,所储存的灵力,化为己用。 或是,在灵力充裕之地,召出这枚灵珠,让它去自行吸取灵力,并储存起来。 并且,沈逐凰还发现,自这碧灵珠内,所提取出来的灵力。 就像是被什么存在,荡涤过滤一般,清透澄净到,毫无杂质。 而吸取这样的灵力,对修士修行而言,自是大有裨益。 毕竟,体内杂质越少,灵体和修为就越凝实。 渡起天劫时,风险也会更小。 要知道,修士体内杂质越多,灵身不净,所需承受的天劫便越重。 这也是为何修魔,或者修邪道、鬼道,不甚看资质,且提升极快。 但其势力,却依旧无法彻底压过仙宗、佛宗等正派势力的原因所在。 高阶者难成。 “这灵珠倒是不错。” 沈逐凰将灵珠收起,俯身准备将地上,青绿巨兽被切分开来的残尸,收进储物戒中。 听说宗门里的四师兄会炼器,这巨兽的身体,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若是无用,还可以送给兰师姐的绿藤吃。 毕竟,这青绿巨兽的血肉,可以说是——已经在灵气里,腌入味了。 吃起来……口感应该可以,和八品灵兽肉媲美吧? 沈逐凰姿态闲适的想着,探身刚准备将青绿巨兽,散落各处的深绿鳞片,也捡起来。 她心口,就猛地一悸。 【危!】 沈逐凰眼神一凝,原地侧翻避闪过的同时—— 她直接抽剑出鞘,旋身时,雪亮剑身已然迎上了,那无声无息犹如鬼魅,欲斩上她后颈的赤色刀光。 “锵——”长剑和一柄赤色首环刀,砰然相击。 在沈逐凰的身前,自那赤色首环刀的刀柄处,缓缓现出一只男人的手。 而后是——来人的整个身形。 “反应不错。”竺应笑了一声。 通身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威势,向着沈逐凰,肆无忌惮地压了过去。 “下一刀,可就没那么好躲了。”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3章 她欲屠蛇;他欲虐杀 ——秘境,竹林—— 竺应笑了一声,他那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威势,向着沈逐凰,肆无忌惮地压过去。 “下一刀,可就没那么好躲了。” 沈逐凰的眼神,冷冽若霜雪。 此刻,哪怕她正直面,化神期尊者的威压。 她也只是——将握剑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了几分。 “藏头露尾,偷袭之辈的刀法,还不足以让我生畏。” 她这话说得冰冷又果决,就像是感知不到,面前之人,施加在她身上的重压。 也感知不到,身体内部,那因先前,硬抗青绿巨兽声波攻击,所留存下的暗伤。 此刻,于她体内,依旧在反复撕扯,翻覆难息的汹烈痛意。 竺应闻她坚毅之语,先是神情一怔。 他既惊讶于,眼前之人,在面对化神境威压时的忍耐力。 又讶于对方,居然敢在这般,明显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对他说出这种话的胆气。 “很好。” 竺应那张漠然之余,透出凶戾的面容,其上蓦地浮现出,一抹兴致盎然的笑意。 他抽回自己的首环刀,目光紧锁在沈逐凰的身上。 其眼神之兴奋,就像是野兽,寻见了称心的猎物。 竺应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迫不及待想要将沈逐凰,劈斩于刀下的血腥杀意。 沈逐凰虽能感觉到,竺应此时,已然将威压收回。 但她身体,却依然紧绷,并未因威压消失,便就此放松分毫警惕。 而竺应,他在看到,沈逐凰此时,双手握剑,严阵以待的姿态后。 他面上之笑意,更盛了几分。 竺应:这般有些实力,还不缺谨慎的猎物,虐杀起来——才更有意思! 他兴奋到握刀的手,都隐隐发颤。 甚至,于竺应脑海中,都已然浮现出,沈逐凰待会儿在他刀下,可能会现出的凄惨模样。 竺应双目微眯,赤色火焰攀上冷锐刀锋:就先——砍掉她握剑的这只手吧! ——秘境,石窟—— 这里尘沙漫天,黄土之上,石碑林立。 时正黄昏,夕阳斜照,将这石碑映像于地面,拉出千万重纤长孤影。 远远看去,犹如荒郊孤冢。 朗映怀闭目站于一方石碑上,周身不断氤氲出浅蓝色的灵光。 那灵光如水蓝色的绸线般,以他为中心,丝丝缕缕地向四周,延伸开来。 很快,那由灵光汇成的水蓝色绸线,就如靠攀附巨树而生的菟丝子般—— 将这周围的石碑,尽数攀缠上去。 其灵线尾端,竟还似活物般,在这石碑上,轻轻扫动着。 【这里——也没有小师妹的气息】 朗映怀眉头微蹙,在他睁开双眼的同时。 那些如绸丝般的灵线,也如江流入海般,回归于他的体内。 朗映怀指尖,点触在自己腰间,那枚通身莹白,悬于其上的平安扣。 水蓝色灵光亮起,很快,那头便传来兰凝夏的声音。 “师兄!可是寻到了?” 朗映怀闻言,语气有些低郁:“未曾。” “从江面一路向北,除却这秘境,仍未现出之地。” “沿途,我已然全数探过。” “并无小师妹的气息。” 那头闻言,也沉默下来。 朗映怀眸色微凝,心知兰师妹那头,应是也没什么好讯息。 但他还是追问道:“其他几个方位如何?” “可有小师妹的音信传来?” 而秘境那头,兰凝夏在听到,就连五感最敏锐的三师兄,都未能寻得小师妹踪迹。 她周身原本还算和顺的气息,瞬时便变得冷沉起来。 兰凝夏望着不远处,那条正穿梭于密林间—— 如一道赤红闪电,不断绞杀着修士性命,已然有了进阶之势的赤血蛇。 鼻尖嗅闻着,自林中传来,浓烈到近乎发臭的血腥味。 兰凝夏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其他人,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深绿色的藤蔓,自她皓白手腕,缓缓舒展开来。 在落地的那瞬,如同野草般疯长。 无数根色泽深绿,其上布满赤红尖刺,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藤蔓,在兰凝夏身后无风自动。 其枝条向四周尽情舒张,灵动宛若活物。 那头,身处石碑林的朗映怀听到动静,眉头微蹙。 “你那里,可是遇到了什么?” “没什么。” 兰凝夏目光冷淡的,同那将林中修士吞杀殆尽后,正盘踞于绿枝上,对她吐出猩红蛇芯的赤血蛇对视。 在那赤血蛇身形,忽而消失的瞬间—— 无数根藤蔓,如同密不透风的巨网,在将兰凝夏护在身后的同时。 也将只一息间,便瞬行至兰凝夏喉前半寸…… 且已然张开蛇口,欲咬向其颈项的赤血蛇,挡在了藤蔓结成的屏障外。 兰凝夏垂眸,目光落在赤血蛇那双,冷金色的竖瞳中。 却见这蛇瞳内里,已是蕴生出,论妖兽品阶是为九品的灵光。 “九品啊。” 兰凝夏唇角浅浅勾起,但却全然不是,沈逐凰所常见的,那种温柔似水的笑意。 而是冰冷又危险,杀机潜藏于里。 “三师兄,我先杀条小蛇。”兰凝夏说得风轻云淡。 说完后,不待那头的朗映怀,作何反应。 她便已然收回手,切断了同朗映怀的联络。 身前,蛇嘶声不断,间或还有重物拖曳时,扫翻古树的轰然声响。 兰凝夏凝眸看去,却见那赤血蛇,此刻无论是身长,还是躯身粗细,都猛然暴涨。 彻底从一只细长小蛇,转变为躯身有古树粗细,盘桓数周于林间的巨蛇。 【之所以会有这般变化,想必是因这赤血蛇,刚得以突破升阶,力量外泄,一时控制不住之故】 【不过,变大变小,升阶与否……归根到底,这也不过一条畜生】 兰凝夏指尖聚出灵光,映出巨蛇的眸底,是一片冰冷的漠然:“现在,好好地玩一场吧。” ——秘境,竹林—— 风吹竹叶摇,一片萧瑟声里,传来连绵不休的刀剑相击之音。 赤红刀光与银泓剑光,两者或交错相击、或悍然相撞。 如同两条从不同方向奔流而来,偏在此处相汇的滚滚滔浪; 又似两道极快又极明烈的闪电,挟着一往无前的雷霆威势。 兵戈相接声越来越快,赤红刀光与银泓剑光,在对撞间,几乎要融为一体。 以竺应和沈逐凰,此时交手所处之地,各自为界。 于两人身后,一半是烈火烧灼过后,寸草不留的焦土。 另一半,则是寒霜掠地,万物冰封其下的厚重霜层。 放眼望去,此地一片荒颓。 已是全然看不出,这里原本,竟会是一方绿竹繁茂,灵气四溢的竹林。 而将此地,直接改换地貌的两人—— 却是已然,维持这般高强度战斗,有半个时辰之久了。 但无论是竺应,还是沈逐凰,纵使有一时可占据上风,压着对手出招。 但很快,局面便会反转,又回到势均力敌的状态。 同化神期修士对战,对沈逐凰而言,要说负担不大,是不可能的。 但她从前在四重天,自师尊身陨后,什么苦楚没有吃过。 要想在没人庇佑的情况下,还能从各种凶地和秘境中,取走想要的珍宝。 她只能让自己不断变强,要在同阶中做到最强。 不止如此,还要有,能越阶迎敌,一战之力。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毕竟,身处秘境和凶地,夺宝之时,可没人会同你讲什么,境界相当的公平。 有的,只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而竺应,同样也是越打越心惊。 虽然面前这女剑修,已是元婴期大圆满,距离化神期,也不过只差一线。 但他竺应,却也并非是刚突破元婴之境,得入化神期的修士。 而是在度过雷劫后,闭关了足足十年,待到修为彻底沉淀凝实后,他才出关,选择去历练中继续提升。 但现在,他竟然会同这女剑修,打得有来有往,甚至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而并非是竺应,先前所预想中的—— 他似猫戏耗子般,将对方玩弄于股掌,随意的折辱和虐杀。 若如现在这般,那他同她之间的境界之差—— 以及,他这数十年如一日的苦修,在眼前这女剑修面前,岂不是都如笑话一般?! 这又让竺应,如何能接受?! ——本章完—— 第34章 用沈逐凰之头颅,换舒语芙之重酬 ——秘境,竹林—— 【开什么玩笑?】 他竺应出身修仙世家,生来便天资过人,根骨俱佳。 六岁便拜入五重天,四大仙宗之一的晋武宗。 还被晋武宗的主峰长老——尚韫圣者,收为其座下亲传弟子,自此踏上修仙之途。 如今,怎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 却连一个修为不如他,还刚同巨兽对战,损耗极大的女剑修,都打不服?! 竺应眼底一片深郁,怒意化作胸腔烈火,灼烫他心焦难休。 他握紧手中首环刀,脑海中,却是回想起,在他踏入秘境前,忽得宗内庆烛丹师传讯。 知晓眼前这女剑修,其项上人头,乃是那位出身圣域的云芙圣女,悬赏之物。 且这云芙圣女,还特意要求,要让沈逐凰的死相,越凄惨越好。 最好,交付悬赏之人,还能将沈逐凰的惨烈死相录下,连同留影石,一同交予她。 为此,那位云芙圣女开出的价码,只单用“重宝”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慷慨。 而得知此讯的竺应,自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区区一个元婴境罢了,还是个女剑修,于他眼中,不过土鸡瓦狗。 也正因此,竺应对以沈逐凰人头,换得云芙圣女酬劳一事。 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却怎想,会陷入眼前这般,好似旗鼓相当的胶着之境?! 强烈的难堪感,将竺应吞没其中。 他胸中怒意滔天,于此刻,尽数化作灼烈火焰,裹覆于手中之刀。 那火顺沿锋冷刀身,一路灼至刀尖。 很快,自竺应的首环刀,同沈逐凰的栖凤剑,两者相触之地—— 那原本附着于栖凤剑,其上之冰霜,已经隐有消融之势。 竺应目光一锐,他抓准这个时机,双手紧握刀柄。 而后,竺应接连从不同角度,对沈逐凰,连斩出气势恢宏的三刀。 他这三刀,势大力沉,却快若疾风,且一刀重过一刀。 斩击角度,还极为奇诡莫测。 教应对之人极难分辨,这刀究竟是从何处劈来。 沈逐凰便因竺应这三刀,被逼得极其被动。 让沈逐凰只是不断挥剑,去接下竺应的斩击,防护住自身不受伤害,便已然是极致。 就更不必说,让她再去凝聚灵力,为栖凤剑覆上,可以增加剑斩伤害的冰霜层了。 而最艰难的是,竺应这三刀,却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三刀过后,又是三刀。 在竺应挥斩到第九刀时,灼烈火焰直接顺沿赤红刀身,一路燎上了沈逐凰手中的栖凤剑。 且这,竟仍不算休止。 那火焰好似游蛇,只瞬息,便咬噬上沈逐凰执剑的右手。 而这由身具天品火灵根的化神期修士,所催生出的火焰,又岂会是寻常凡火? 瞬时,自沈逐凰横剑于身前的那只握剑之手,其上,便传来了极为浓烈的,皮肉熟焦味。 沈逐凰眉头深蹙,而竺应,却也没有因这一击得手,而就此松懈。 他上身压低,右臂肌肉块块隆起,挥手又是三道,足以劈开天地的赤色刀光。 很明显,竺应这是要乘胜追击,不给沈逐凰留得分毫喘息之机。 更不会给她余暇,让她疗愈握剑之手的伤势。 而沈逐凰这边,额头以及鬓发处,正隐隐沁出冷汗。 执剑的右手手背上,是一片被烧灼过后的焦黑。 不止如此,她右手的食指、中指和小指…… 其下半截,竟是都因竺应方才那烈焰,烧灼到血肉都焦糊粘连在一起,撕分不开。 但即便如此,沈逐凰握剑的手,却依旧很稳。 她的神情沉着到,就像是感受不到手上,以及身体内部,那愈演愈烈的汹涌痛意。 而竺应这三刀,来得也比先前,还要迅猛许多。 说是三刀,但实则却几乎是,于同一瞬袭来的。 沈逐凰微微仰首,那双清冷澄明的双眸里,清晰无比地倒映出——竺应那三道赤红刀光的影迹。 刀光越逼越近。 沈逐凰却也只是握紧手中剑,迟迟都未有,下一步之举。 竺应见沈逐凰一动不动,像是束手就擒,就此认命一般。 他颇为厌恶地皱了皱眉,瞬时,便有种兴致大减之感。 【果然——到底是个女剑修】 【见手被火烧焦黑了,便连即将要落到脖子上的刀,也都顾不得了】 【如此这般,又如何能在剑之一道,走得长远?】 【不过空耗光阴罢了】 他现在,倒还真是——高看她了! “真是晦气。”竺应轻蔑道。 沈逐凰却并未在意,他口中之语。 或者说,此刻,除却倒映于她双瞳中的,那三重刀光。 余下的一切,都已然被她屏蔽。 风声,叶声,以及远处,山林间的猿啼鸟鸣。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消失在了沈逐凰的世界中。 而时间于这一瞬,也仿佛变得极慢极慢。 慢到沈逐凰可以清楚的,将竺应这三重刀光,挥斩过虚空的轨迹,都尽数看透。 【而一旦看透,便有破除之机!】 赤红刀光挟滚滚灼浪,袭至沈逐凰身前。 那光映红了沈逐凰的双眸。 她握紧栖凤,压低上身,看似轻缓又漫不经心的,向竺应挥出一剑。 这一剑很慢,且看着平平无奇。 甚至,就连那浅银色的剑光,在撞上竺应的赤红刀光时,都似泥牛入海。 甫一遇上,便被吞没其中。 引得竺应见状,唇角勾起,露出极为嘲讽的笑意。 他立于原地,只握刀静待——沈逐凰被连砍三刀后,血肉和骨头分离开来的凄惨模样。 或许,他现在就该拿出留影石,把这段也录给那个云芙圣女。 但还不待竺应,去实施心中所想。 他便发觉,事态并未如他预想般发展。 反而是,沈逐凰这平平无奇的一剑,将他那气势恢宏的三刀,挡了下来。 阻隔于她身前,再不能前进半寸。 不止如此,他那赤色刀光,竟是陡然膨胀,而后炸裂若烟花盛放。 且于那团炸裂过后的艳红火焰中,竟是直直刺出一柄,由冰雪凝结而成的剔透长剑。 这长剑快若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他的心口。 竺应瞳孔猛缩,挥刀去挡的同时—— 他将身形猛地向右一偏,才险险避开要害。 让这冰剑,深深扎进了他心房,偏左半寸的位置。 冰剑入体,霜寒剑意瞬间在竺应体内爆发,直接从内部开始,摧毁他的身体。 而上方,沈逐凰临于虚空,声音漠然地念出,方才那剑招的名字。 “凤舞剑,第三式——影中藏。” “影中藏?”竺应重复一遍,眼底凶光更甚。 他以手为刀,劈手便将刺进体内的冰剑,直接折断。 手中首环刀,也再一次亮起红芒。 “断魂斩!” 而沈逐凰蓄势完毕的千重剑影,也于这瞬息,逼至竺应周身。 她掌心相合,声线清冷:“雪千重,变式——旋辉阵。” 话毕,那千重剑影,不再似万箭齐发,铺天盖地式袭向竺应之态。 而是剑尖相对,环缠于他身周,不断回旋之态。 且这转速愈来愈快,逐渐便如一圈银白圆环,将竺应困围其中。 他身处其中,便似落进,由剑刃汇集而成的暴风,正中心一般。 随这圆环飞转,不计其数地斩剑,狠狠劈斩在他身上。 面容,脖颈,胸膛,腰腹,乃至背部,腿上…… 全数都是,因沈逐凰这一招,而留下的剑痕。 鲜血浸透紫衣,凛冽剑意自破口处,钻进竺应的血肉内里,而后恣意肆虐! 竺应深陷这阵中,一时半会,难以脱身。 而临于空中的沈逐凰,她形势也并不乐观。 【损耗太大了】 【从江面遇舒语芙所派死士的截杀,再到竹林的青绿巨兽】 【和这个也像是,专取她性命而来的化神境修士】 连番战斗,纵是意志坚定如沈逐凰,也有些支撑不住。 她急促地呼吸着,额上的冷汗落个不停。 背部衣物,也已然被沈逐凰的汗水,全然浸透,湿淋淋地紧贴在身上。 【不行,要争取到些许,喘息之机】 这样的想法,刚划过脑海,便听得下方,传来竺应的怒吼声。 随后,是一道红得近乎发黑的恢宏刀光,呈圆弧旋空之态,威猛无比地斩向了身周的剑阵! “给我破!”随着竺应一声怒喝,赤色焰火骤然大盛。 其辉光,几乎耀明了大半个穹顶。 沈逐凰的剑阵,也在这刀光和火光中,如被暴风席卷,摧枯拉朽般,尽数破碎开来。 而斩出这刀之人,于此时,却是倏然出现于沈逐凰身前。 且他双手握刀,威势不减反增,挟着炽烈火光—— 向那因剑阵被破,身遭反噬,面色惨白如纸的沈逐凰,狠狠劈去。 ——九重天—— 夙邈拎起小金龙的尾巴,提溜到膝上道:“伤也养好了,还吃了我不少灵物。” “这么能吃还贪玩,也是时候拿你去换小人偶了。” 小金龙眨巴了下金灿灿的滚圆眼眸:“嗷呜?” 夙邈的手指,轻点在它头顶:“好好的金龙,学什么虎叫?” 他抬手拂开一面水镜:“来,给你看看你未来的饲……!”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5章 夙邈:他怕赶赴她身边,都显得太迟;生与死 ——九重天—— 夙邈抬手拂开一面水镜,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来,给你看看你未来的……!” 在看清水镜那头,所显现出的景象时,夙邈的话猛地停住。 他通身的气势,只在一瞬,便从平和,转而像是变成了,这世间最可怖的存在一般。 骇得被他提溜在手中的小金龙,都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短短的四肢和小爪子,连同它的小尾巴,都直挺挺的垂落下去。 而在那水镜中所浮现出的,正是在秘境的竹林中,沈逐凰同竺应之间的那场战斗。 夙邈在拂开水镜的那一瞬,所看到的便恰好是—— 竺应双手执刀,只瞬息间便出现在沈逐凰身前,挥刀向面色惨白,明显已然力竭的沈逐凰,重重劈去。 几乎是出于本能般的,夙邈虽然身形未动。 但他已然在暗中调动,那逸散在九重天各处的灵力,试图在天道对他设下的桎梏中,撕开一道口子。 其实,若照先前,夙邈若想下界,并非难事。 虽然因他这仙神之体,下方世界无法承载,因而并不能久待。 甚至,他都不能以真身现世。 但好歹,虽有天道盯着,他也是能分神下界的。 至于现在——因前不久,发生于八重天放逐之地,金龙渡劫一事。 夙邈无视天道法则,救下了本应殒命于此的小金龙。 为金龙一族,留下了得存于世间,唯一的命脉。 而这件事,也直接惹恼天道。 以至于对方不惜抽出,自身七成力量,也要在九重天外,设下十重禁制,让夙邈无法再随意去往下界。 这样,天道也不必忧心,对方再随心意,做出什么破坏天地法则,直接影响它自身运转之事。 而夙邈在发现那十重禁制后,也便随天道去,并无过多在意。 毕竟,是他先随心意,欺负了欺负了天道一场。 且他救完小金龙,便直接撤回九重天,完全不给天道解气的机会。 如今,天道恼羞成怒下,想把他关起来,也是可以理解之事。 但现在,感受着那十重禁制上,所蕴含着的天地法则之力。 夙邈心中,竟是头一回地,生出了一种,于凡人而言,应为“悔”字的情绪。 他悔于——他先前对着十重禁制的,浑不在意。 以至于现今,想要赶赴到所念之人身侧,却都怕太迟。 随着浩瀚神力,源源不断归于体内,观夙邈周身,威势愈来愈重。 而他双眸,也从深如幽潭的黑曜,转变为那上古仙神,史载中——唯有神明,才会拥有的璀璨金瞳。 就在金瞳现世的这瞬,华殿之外,放眼整个九重天,恍若一瞬星霜换。 犹如白昼褪却,永夜忽至。 除却殿外十道,由天道所设之禁制,呈环形向外,圈圈扩散的锁链之上,尚且还氤氲着灿金辉光。 其余各处,放眼看去,俱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而随着夙邈神力的回归,这十道锁链不住震颤着,发出声声足以撼彻天地的鸣响。 连原本还陷于沉眠中的天道,都被这鸣响突然惊醒。 它在感知到,这异响又是因夙邈之故后。 那原本神性漠然的声线,于此刻,尽显怒意。 “夙邈!你又要做什么?!” 天道之音,只要天道想,便可以传达至任何地方。 但声音传出去,夙邈却恍若未闻般,仍在引动神力,去撞击那十重锁链。 震鸣声非但不减,反而声声愈重! 天道(加倍震怒):该死该死!夙邈这家伙!真是欺天道太甚! 而殿内,也在这时。 那仍旧被夙邈拎在手中,一动不敢动,犹如塑像的小金龙,却忽地起死回生般,挣动了一下。 夙邈结印的心诀一乱,刚想放下小金龙,便看到了那水镜之中,骤然改换的景象。 ——秘境,竹林—— 竺应的刀光越来越近,刀身上所附着的火焰,几乎要灼舔上沈逐凰的颈侧。 在竺应眼中,沈逐凰虽也急急挥剑去挡,但——动作比起先前,却是太慢了! 这样慢的动作,在她挥剑,抵挡住他的攻势前…… 一定会是他的首环刀,先斩断沈逐凰的脖子! 竺应的双眼,在这已然深浓的夜色中,因为即将要将这讨厌的女剑修,斩于刀下的兴奋,而明亮到可怖的地步。 一切——就要结束了。 而他竺应,会是胜利的那个! 任这女剑修天资过人,修为扎实又如何? 终究——还是要做他竺应的刀下亡魂! 赤红色的纤薄刀身,几乎是如竺应预想一般,毫无阻碍地劈斩在了沈逐凰的身上。 只是,在角度上有些偏差。 竺应的刀,落在了沈逐凰的左肩,而并非是她的侧颈,能让她断头之处。 但纵使如此,这一刀,依旧砍得极深。 大量的鲜血,从刀身劈开之地,喷溅而出。 洒落下来,几乎浸红了沈逐凰的大半个身体。 这般重伤加身,沈逐凰却是咬紧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竺应在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劈砍在,沈逐凰的要害之处时,他眼神微讶。 他并不明白,这本应是无计可避的一刀—— 又是如何被,灵力应是,已然损耗殆尽的沈逐凰,所避闪开的。 虽然,对方也只是闪开了半寸。 但这半寸,便是生与死之间的浩然距离。 竺应眉头深拧,眼底划过阴狠之色:不管了! 她避开要害又如何,那他亦可以,再斩一次! 直到她死! 竺应眼神狠厉,双手握紧刀柄,便要抽回自己的首环刀。 却在下一瞬,他的瞳孔,蓦地放大。 只见有莹白色冰霜,正源源不断地自沈逐凰体内,从她淌血的伤处,一路凝冻而上。 只瞬息间,便附着上他的赤红刀身,而后是玄黑色的刀—— 最后,是他握于刀柄上的双手,乃至双臂,半身。 锋冷凛冽的寒意,将他包裹其中。 也不知沈逐凰是如何做到,在这霜层的裹覆下,他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你……” 竺应因这一巨变,骇到双目蓦然圆睁的同时。 他只觉,于他瞳孔中所映出的,天边那抹孤弦的月辉,似是忽地,自空中坠下。 坠落在他面前,如朦胧的轻纱,在空中飘摇着,又忽而远去。 远到他身后,他再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雪亮的剑身,自竺应的身后,一路刺入,而后——穿胸而过。 直至那剑尖,透出竺应的前胸半寸。 沈逐凰咬牙将那剑,捅得更深了些,身体也因此而略微前倾。 她这一举动,便是全然不顾先前,那被竺应所砍出的刀伤。 此刻,却是又因她方才,那快狠准地反手一剑,而再度深深撕裂开来。 鲜红的血液,好似没有休止般,从沈逐凰的伤处,源源不断地向下淌血。 而竺应这里,亦不止是,一剑穿心之痛。 在沈逐凰的栖凤剑,刺入他体内的瞬间—— 便有无尽的凛冽寒意,随那一剑如冰雪洪流般,奔涌进他的身体。 将竺应的心脏,连同五脏六腑,都齐齐冻结。 又在凝冻过后,骤然炸开!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6章 化神命陨;雷劫忽至;是舒语芙派你杀我? 直到那裹挟着寒霜的锋冷剑意,在竺应体内炸开。 竺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是,被沈逐凰——一剑穿心! 他垂低脑袋,目光落在自前胸处,透出的那半截雪亮剑尖上。 神情震惊之余,带着几分茫然恍惚。 血从竺应口中,大量涌出。 只瞬息间,便浸没了他檀紫色前襟,在其上,晕染出大片暗红色的湿痕。 沈逐凰神情冷漠,自她额上,不断有冷汗沁落,坠下时,甚至打湿了她的眼睫。 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湿漉漉的,透出股极为脆弱的狼狈感。 叫人看着,全然无法将此刻的她,同方才那抹如月辉般明耀,凄美至极却也冷酷至极的一剑,两相联系起来。 竺应双目,死死地盯着沈逐凰,嘴唇不住颤动着,语气极其艰涩:“你……故意……” “刀……” 先前,当沈逐凰的冰霜,覆满他的上半身—— 凝冻之时,让他手中之刀,都深插于沈逐凰骨节中,全然动弹不得。 竺应便隐隐察觉到,也许,并不是沈逐凰将他方才那一刀,险险避开几寸。 才让他那一刀,没砍上对方的要害。 而是沈逐凰,在那生死只隔一线的危紧关头,却依旧能保持住理智和冷静—— 看准时机和角度,主动迎上了,他向她劈斩而来的首环刀。 而对方,便是在忍受着,刀身劈斩入骨的痛苦下—— 却反而是,想出了能利用眼前这糟糕局势,反杀于他的谋策。 竺应眸光隐颤,似有灵光,自他渐趋混沌的脑海中,仓促掠过。 【不!也有可能是,在他挥刀斩向她的那瞬——】 【甚至是,她面色惨白,身形虚弱的悬立于空中时】 【她便早已想好:要以这堪称赌命的代价,换得一个同他拉近距离,再一剑制胜的机会!】 【可是怎么可能?!】 【她不过只是一个元婴境修士,从前在五重天,也从未听过她的名号】 【却又如何能在这般,处处皆劣于他的恶境中,想出这般缜密的制敌之计?!】 【难道说,这也就是——为何连堂堂圣女,都要用悬赏方式,来杀她的真正原因吗?】 但即便如此,竺应心中,还是有万般不甘。 这份不甘催动着他,哪怕自身已是强弩之末。 他却依旧是,强撑着向沈逐凰,问出了自己的心头之惑。 【你……故意……】 【刀……】 他这话,因体内伤势过重,而显得支离破碎,语意模糊。 但即便如此,沈逐凰还是从竺应眸底的不甘,明晓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竺应在问他,先前她被他手中首环刀,斩于肩上一事,可是她故意为之。 沈逐凰眼眸微凝,目光落在竺应身上,口中道出之语,却是同竺应所问,毫不相关之事。 “你先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杀我?” “云芙圣女吗?” “她开出了什么价码?很丰厚吧。” 竺应先是一怔,而后,在听清沈逐凰口中,道出的“云芙圣女”四字后—— 他瞳孔下意识地收缩。 沈逐凰神情漠然,唇角却微挑:“我知道了。” 下一瞬,她身形微侧,握住剑柄的手,骤然发力! 就以此刻,栖凤剑刺穿竺应心口之态—— 沈逐凰手指收拢,毫不犹豫地握剑向下,深深切去。 那锋锐冷刃,受她牵引,一路直直破开竺应的气海—— 将他丹田内府,连同神魄,一齐彻底搅碎。 而沈逐凰这一剑下去,竺应不可置信地将双目圆睁,几乎是目眦欲裂。 他完全没想到,沈逐凰竟会在问完后,都不需他回答,便直接将他残存的生机,尽数毁灭。 更没想到,他的问话,也许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竺应看着上身已经被鲜血浸染到,看不出原色的沈逐凰。 他嘴唇翕动着,竟是露出一点狰狞笑意,声音嘶哑:“够狠……怪不得……” 那个问题,纵使沈逐凰不答,此刻,他也已然明晓了答案。 从他破开剑阵,持刀斩向沈逐凰的那瞬。 他便已然落入了,沈逐凰预先为他圈定的陷阱中。 而后,一切也正如沈逐凰预想中一般,真真切切地上演了。 他落得此般下场,原来真的——不是偶然。 竺应没再看沈逐凰,而是努力仰首,看向头顶深黑一片的穹空。 四百年来,日以继夜,破死忘生,苦修磨砺,得成化神。 而今——竟一夕毁尽。 不知为何,竺应竟是忽地想起,在他踏入竹林前,那枚明明连通,向他嘶声求救,他却没有分毫回应的通音石。 原来,死之将至,他也同他认知中的弱者,没什么分别。 沈逐凰用力将栖凤剑,自竺应体内拔出。 血顺着剑身,在骤然而起的林风中,似雪般吹落。 而在她身前,竺应的身形已然渐渐逸散开来,已是神魂俱陨,再回天无术。 一枚檀紫色上雕虎纹的弟子令,自竺应的腰间铃铛坠地。 而后,在竺应的神魂彻底溃散之际,也骤然化作飞灰,再不复痕迹。 ——五重天,晋武宗—— 原本尚在闭关中的,晋武宗大长老——尚韫圣尊,忽地心口一悸。 他交握于身前的指尖,微颤了两下。 而后,这圣尊蓦地睁眼,从炼心的状态中,脱离而出。 尚韫圣尊眉头紧皱,手指在掐算天机的同时。 他的目光于无意间,落到了那高台之上,安放于最左侧的,那盏已然灭掉的弟子命灯上。 尚韫的瞳孔,蓦地放大:那是他收的第二个亲传弟子——竺应的命灯。 “怎么会?”尚韫圣尊失声道:“竺应他……已经是化神期了。” 在五重天,只是参加一个萃仙大会…… 已经是化神期修士,修得尊者之躯的竺应,怎会折损在一个小小的秘境?! 尚韫圣尊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他取出一滴心头血,用手指蘸取,以融合了心头血的赤红灵光,在半空中,推演测算起来。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竟敢害死了,他那已然修成化神的得意弟子! ——九重天—— 水镜之中,将下方所发生之事,尤其是沈逐凰的一举一动,映照得堪称是纤毫毕现,分外清楚。 也正因此,便让夙邈得以看清,是沈逐凰主动迎向那赤红刀光,换得刀身入体的赌命之机。 也是沈逐凰,在凝聚冰霜,封住竺应动作的同时—— 她又反手将栖凤剑,自竺应背后,深深插过对方的前胸,果决利落,一剑贯心。 如果是从前,夙邈想,他应是会欣赏这样的人的。 身处逆境却不生畏,暂居劣势也不惊乱,直面危局亦能镇静。 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和敌人,都足够狠。 敢于赌上性命,去换得足以扭转局势之战机的胆气。 但现在,看到水镜中映现出的,沈逐凰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以及浸透半身的血迹。 夙邈便觉心头,像是忽地压上千万钧重石,沉甸甸的几乎要承载不住。 鲜红的血,清晰地倒映在他的金瞳中。 夙邈从未像此刻这般,这样厌恶于,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红色。 ——五重天,秘境,竹林—— 在竺应的气息,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那瞬。 沈逐凰身形一晃,猛地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碧绿色的灵珠,因为失去了沈逐凰的灵力操控,而直直坠落在了地上。 一路滚至了,以剑点地撑住身形的沈逐凰足边,才得以停下。 沈逐凰急促的呼吸着,就连从储物袋中,掏出进秘境前,师姐和师兄们特意赠予她的灵丹,都难以做到。 却偏偏在这时,漆黑一片的穹顶上,却忽有雷声鸣响。 天地之间,陡然蔓生出一股,足以撼动万物的浩然威势。 沈逐凰心神一震,抬眸看向天幕。 却见那孤月,不知何时,竟已是被重重雷云所遮去。 而在那越聚越多的雷云中,竟是有赤金色的雷光,正从其中缓缓蕴生而出。 她那自元婴期,渡过方能升至化神期的雷劫,竟是在此时忽至了! ——本章完—— \u0001 第37章 她如轻蝶落坠在他怀中 黑沉如浓墨的天幕之上,雷云越聚越多,仿佛要将这方天地的穹顶,都尽数吞没。 雷声渐盛,一声响过一声。 沈逐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足下的土地,都在因这雷声,而不住的震颤着。 但最令人心惊的,却还是那重重雷云中,正如长蛇般游走,且鸣闪不休,正蓄势待发的金色雷光。 沈逐凰仰首,沉默地注视着,这虽尚未真正落下,却已然是威势惊人的劫云。 她那双澄明如镜的双眸里,也清晰无比地倒映出了,那欲从滚滚劫云中,挣脱而出的赤金雷光。 灵力匮乏,神识损耗;内伤未愈,外伤又添。 连续三场高强度的战斗,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达了濒临崩溃的极点。 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现状了。 沈逐凰这样想着,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清冷如皎月,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虽然有无数人曾说过,她仙资天成,道骨凌然,是数百年也难遇的修仙的好苗子。 可沈逐凰自己清楚,她能走到今日,或许有旁人所言的资质加成,但更多时候,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福运。 她所得到的一切,每一步都步履艰辛;而每一分,都满浸她的鲜血。 说来可笑,在遇上舒语芙之前,沈逐凰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最能绝处逢生的那一个。 后来,不提也罢。 所以,现在出现这样的局面,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沈逐凰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收紧,眼神也逐渐变得凛然。 既然雷劫已至,那她所能做的,也唯有执剑破劫! 沈逐凰深吸一口气,用心念去调动那掉落在地上的碧灵珠。 那碧灵珠自地上浮起,悬空于沈逐凰身前。 其上灵光氤氲,且如丝丝缕缕的绸线一般,源源不断地涌进沈逐凰的体内。 沈逐凰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都因这澄净灵力的涌入,而恢复了些许血色。 她此刻,是真的有些庆幸,在渡这雷劫前,遇上了那只青绿巨兽。 还从它体内,得到了储有这般浩渺又精纯灵力的宝珠。 不然,以她先前的状态,去面对这元婴升化神的雷劫,恐怕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上方,雷声如洪钟,声势渐近。 而那将穹顶尽遮的劫云,如同荒漠中被风暴骤然掀起的沙浪。 云翻云卷间,那赤金色的,足有百年古树般粗细的雷光,自劫云中猛然脱出。 而后,其迅猛无比地,向下方的沈逐凰劈去。 那雷光下落的瞬时,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穹宇点亮。 沈逐凰握紧手中剑,双眼毫无畏惧地直视那疾落而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随之撕裂开来的灿金雷光。 在那雷光挟着无上威势,将欲劈斩在她身上的瞬间。 沈逐凰右脚后撤,以双手握剑之态,手臂猛然上挥,直直迎上那威势惊人的第一重劫雷。 “凤舞剑,第一式——瞬星坠。” 一瞬间,灿烈的雷光,恢弘的剑光,在悍然相交的那刻,猛地炸裂开来。 于劫雷轰鸣声中,化作千万朵劫火,向四方倾落。 却在将要坠落的那瞬,骤然停滞在了空中。 不只如此,那苍穹之上,原本应是紧随其后,将落未落的第二重劫雷…… 和原本正翻涌不休的滚滚劫云,此刻也像是被按下休止符一般。 天地于一瞬骤停,唯有沈逐凰的心跳声,在这一刻,被无限地的放大。 那被定格住的金色雷光,映耀若白昼的天幕,忽而被一只金色巨手,撕开一大块,肉眼可见的空间裂隙。 沈逐凰的瞳孔蓦地放大,眼前的景象,同她不久前,在一片金光中,所看到的—— 于百年前,四重天的诛恶台上。 她以神魂为祭,立下血咒,以为那便会是她的身陨道消之时,意识全无倒下后…… 那骤然破开四重天的穹顶,撕裂空间,将她从诛恶台上救起,并给予她新生的那只巨手——何其相似?! 不!这原本就是同一只巨手。 沈逐凰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那双破开空间的巨手。 哪怕被那巨手其上的灿然金光,晃得眼前模糊一片,她却依旧是,不肯眨一下眼睛。 她要亲眼看到,当年那位,对她有再造之恩的大能。 沈逐凰硬提着一口气,看着那只金色巨手,完完全全地显现在了这方天地。 且观那巨手的掌心之上,仿佛缓缓现出了一道长身玉立,气魄惊人的身影。 那便是……当初救她之人吗? 沈逐凰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却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就像是被忽而蒙上一层薄纱般,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窥不真切。 不止如此,随着那巨手,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沈逐凰只觉脑中混沌一片,意识轻飘飘地如在云端,却又控制不住地沉落下去。 在那巨手停驻在她身前时,沈逐凰终于再支撑不住。 双眼无力合上的同时,她单薄且伤痕累累的身形,也向着遍布刀剑之痕和猩红血迹,显得狼藉一片的地面倒去。 但她终究没有,就这样倒在地上。 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自玄金二色的宽大袖袍中探出,扶撑在沈逐凰背后。 夙邈并没有考虑太久,一息,甚至更短,几乎是下意识的—— 他在看到沈逐凰那,摇摇欲坠的消瘦身形时,便已然快思绪一步的,伸出了手,接住了她。 他不想让她,就这样倒在脏污的泥地里。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但当她真的如轻蝶般,落坠在他怀里。 那一瞬间,夙邈的心头,第一次生出了闷痛之感。 她远比他想的要轻。 也比他想的,要伤得更重。 夙邈的目光,从沈逐凰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容,再到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 以及——于她肩膀处,那深可见骨的深重刀伤。 这样的情况下,她竟还想着,去渡这元婴至化神的九霄雷劫。 夙邈眉头微蹙,那双此刻呈现出赤金之色,原本看着应是神性又漠然的双瞳。 却在静默注视着沈逐凰时,晃过一分连夙邈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怜惜。 那是等同于心疼的情绪。 他在心疼她,却并不自知。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8章 夙邈:不走,陪你 夙邈那双金瞳中,晃过一分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对眼前这人的心疼。 “你……”夙邈启唇,低沉声音里透出股斜云遮月般的怅意:“为何便这般……” 他想问她,为何便这般逞强? 为何能对自己这样狠。 可那“逞强”二字,夙邈到底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原本也知道,她其实别无选择。 形势比人弱,如果不赌上性命,那便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结局同样是个“死”字。 而从百年前的诛恶台上,他便知晓:眼前这人,宁愿死于惨烈,也不愿死于屈辱。 夙邈微微敛眸,扶撑在沈逐凰背部的手顿了顿,终究是向下稍移了些许,落在她细柳般柔韧的腰身上。 而后他微微俯身,右臂探过她的膝弯,将沈逐凰打横抱起,在怀中。 其实夙邈若是想将沈逐凰,从这里带离,他有无数种方法。 而且每一种,都可以是在全然不触及到沈逐凰的情况下。 可不知为何,只想着要带她离开这方竹林这件事。 夙邈便下意识选择了,从前他闲来无事,自水镜中,所看到的凡人界里——在女子受伤后,与她同行的男子,当时所用的方式。 真正抱她在怀里后,夙邈眼眸微垂,环抱着她的手臂,也于不觉间,收紧了几分。 夙邈:好像……心情变好了一点。 这样的情绪变化,来得如此鲜明又突然。 让夙邈无法不把这种变化,同此刻将侧脸枕靠在他胸膛,神情看着平和又舒缓的沈逐凰,两相联系起来。 她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绪。 明明作为天地间,唯一一位未曾应劫身陨的上古仙神,于他眼里,这世间的万物,纵使他有一时喜恶。 可归根到底,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喜欢的便掌握在手中,厌恶的——便挥手抹去。 一切的一切,本来都该如此简单的。 可怀中这人,却…… 夙邈思绪千转,却在这时,忽觉前襟,像是被什么极小的,如奶猫爪挠般的力道,轻扯了一下。 夙邈神情一滞,垂眸看向怀中人,便见沈逐凰双睫不住地颤动着,像是努力想要从昏睡中醒来。 而那轻扯住他前襟的,也是怀中这人的小手。 一只原本应是白皙如玉,此刻露出的手背之上,却布满被烈火烧灼太过后,留下的焦黑中,隐带猩红的可怖痕迹。 夙邈瞳孔微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拂去她手背上的焦痕。 但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觉前襟一紧。 那只小手骤然收紧,在夙邈前襟的玄黑衣料上,都攥出几缕如水中涟漪般的皱痕。 不止如此,哪怕怀中之人,只是嘴唇翕动着,没能真真正正地发出声音。 可他只看着她开开合合的唇,便已然知晓她的意思。 她在说:“诛恶台,还恩,以及……” “别走……” 她想见他。 想亲眼见到他。 夙邈那双具有全知全能,神性之力的金瞳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茫然的情绪。 他垂眸看着沈逐凰,目光落在她因为着急醒来,而显得有些痛苦的苍白面色上。 夙邈迟疑了一下,有些生疏地安慰道:“暂时,不会走。” “也——给你看。” “会陪你。” 他这略显生疏僵硬的三句话说完后,沈逐凰的神情,竟然真的平和下来。 她的侧脸重新埋回他胸膛,那只原本揪着他前襟的小手,也缓缓松开,瞧着乖乖巧巧地安放在了腹部。 夙邈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竟生出点遗憾的滋味。 他竟觉得,像她方才那般,攥着他的前襟不放的模样,也是极好的。 不过,此时她安睡于他怀中的恬静模样。 于他眼里,亦是极好。 夙邈抱着沈逐凰向竹林外走去。 头顶上方,是依旧被定格在原处,拥拥簇簇着,数量庞大到,几乎要将整个苍穹都掩没其下的乌黑劫云。 夙邈每向前踏出一步,上方便会有一片劫云,仿佛是被什么极玄妙的存在,生生抹去了一般。 浓墨散却,月辉映现。 待夙邈彻底走出这方竹林,于他身后,天地一片幽寂,月华如水般倾落人间。 间或有林风簌簌,吹得残竹叶轻响。 一切都安谧寻常。 已是全然看不出,半刻钟前,有人于这里,欲执一剑,去渡那元婴大圆满升至化神期的九霄雷劫。 除了,那刚因夙邈强行破除九重天外十道禁制,并隐匿身形下界。 而正震怒不已时,却又忽而察觉到,它按法则降下的九霄劫雷,被夙邈生生抹除的天道。 天道:……就算你是世间仅剩的仙神,也欺天道太甚了! 它忍不了了! ——秘境,万剑冢—— 夙邈原本准备用神力,开辟出一座洞府,再将沈逐凰放入。 但在他刚将神力凝于指尖的那瞬,他便心有所感,抬眸看向那星罗棋布的穹顶。 天道,已经要来了吗? 夙邈垂眸看向怀中,神情依旧安然地沈逐凰,轻声道:“之前答应你的事,暂时没办法做到了。” 他不能让天道注意到沈逐凰的存在。 更不能让天道知晓,她对他的特殊。 这同他是否能护住她无关,只是夙邈下意识地觉得,沈逐凰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波澜壮阔的修仙之途。 如果——遇上他,得他相救的代价,是同他一起,在九重天画地为牢。 那想必,就算是,此刻会心心念念让他别走的人。 到那时,也是不会情愿的。 而他,亦不愿那样对她。 夙邈将沈逐凰放进一方灵气充裕的山洞里,在将周围潜藏的危险尽数抹除后。 他指尖凝诀,在正欲破开空间的瞬间,又回转身去,俯身将一枚用神力凝聚而成的,通身莹白内有一点金的神石。 轻轻放进了她的手心。 ——六重天—— 在夙邈撕开空间,隐匿身形,踏入六重天的瞬时。 他眸中金光微闪,不过一息,便已然出现在了,一个正在渡元婴劫的修士身侧。 而后抬手,只轻轻一拂,那原本如怒涛般降下的雷霆,就骤然消失。 而那堆叠着的重重劫云,也像是被什么存在,给生生抹除一般。 甚至待那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以为原本就要丧身于这波雷劫中的修士,呆呆傻傻地看向穹顶时。 那天幕之上,已然是晴空万里,碧蓝如洗。 渡劫修士:不是……我的雷劫呢? 我那么多,那么强,感觉要把我直接劈死的雷劫呢? ——本章完—— 第39章 夙邈:抱歉,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四重天—— 夙邈在离开六重天后,却并未接着向上,而是转而向下,去往四重天。 “四重天啊。” 夙邈对这里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他也就不再像,在六重天那般—— 还特意去寻心性天资俱佳,只是今日运道不隆,不宜渡劫的修士,去抹除对方的劫云。 在这四重天,夙邈只随手挑了两个糟老头子邪修,并在他们以为自己即将渡劫成功—— 两眼都兴奋到,冒出嗜血红光时。 他直接出手,挥散了这两个邪修头顶的劫云。 瞬时,两个邪修的气息,便一同萎靡下去。 他们仰头望向穹顶的双眼里,也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惶。 对于修身不正,灵息浑浊,行事诡戾的邪修而言,天雷劫——是他们最难跨越的生死之关。 通常而言,邪修大多都手段诡异,极擅遁逃之术,且保命手法层出不穷。 所以纵使邪修行事狠辣,树敌众多,为修真界所不容。 但他们也极少会死于修行或历练,亦或是敌手之中。 更多的,是这些邪修,在修为到达临近新一个境界的节点…… 他们避无可避,只能去直面天劫时——却没能渡过,而受万雷加身而死。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因为,这天劫所降下的金雷,原本便是这天地间,最至纯至净,可以洗练万晦诸恶之物。 也正因此,天劫对诸如邪修,魔修,鬼修,乃至妖修这类…… 同修仙者所遇雷劫相比,对其造成的伤害,基本是数十倍的往上翻。 而就连修仙者,成功渡过如金丹劫之人,也不过是十之存四。 且修为越往上,能成功渡过天劫之人,便愈稀少。 更不要说其他邪修,鬼修,魔修这些了。 所以,这两个好不容易才在元婴劫中,艰难苟得性命的邪修。 此刻,在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道劫雷,却被不知什么存在,给生生抹去了。 且他们死里挣扎一场,周身的气势却依旧毫无变化,仍旧是金丹圆满的状态。 瞬时,这两个原本就是寿数将近,迫于无奈才选择渡劫—— 此刻身受重伤,只剩一口气强吊着的邪修,直接便两眼一翻。 而后,直直地从云头跌落下去。 ——七重天—— 夙邈在感觉到天道愈来愈重的怒意后,也只是将速度提得更快了些。 他的身形如飞鸿般,在长空之上掠过的同时,挥手便接连抹除了三人的雷劫。 一个鬼修,一个邪修。 还有一个心术不正,作恶多端,却无活人知晓的“正道”仙修。 做完这些后,夙邈才缓缓抬手,破开了通往八重天的空间裂隙。 他抬步踏进那混沌之中,眼眸微敛:抹除了这些,应是足以掩盖住她的存在了。 ——八重天—— 原本便因为夙邈破开禁制,又一次地脱逃下界,而正在震怒不已的天道。 却又忽而感应到,夙邈竟是在五重天,肆无忌惮地出手抹除了它为修士降下的化神雷劫。 天道:??? 【夙邈这是被关久了,人疯了吗?!】 【居然抹除它按天地法则,好生生降下来的雷劫——】 【实在是欺天道太甚了!】 夙邈此举,可以说是,直接点炸了天道的怒火。 让它怒不可遏地,冲出了八重天,准备去找夙邈,好好的清算一番! 其实原本,天道还有心探查一番—— 探查这修士,可是有何特殊之处,才让夙邈做出,抹除对方劫雷这种事。 但很快,天道便发现,这修士并非什么特例! 而是夙邈这家伙,出手抹除劫雷的开端! 他抹除一个还不够! 还要抹除第二个!第三个! 也正因此,天道在见到夙邈离开五重天,又祸害完六重天后…… 它便直接赶往七重天,预先候着。 但却发现夙邈,根本就没按顺序去接下来该去的七重天,反倒是去了四重天! 但等天道想了想,又去往五重天候着,想要逮住从四重天离开的夙邈时…… 它却猛然发现,夙邈又去了它刚刚离开的七重天! 天道:…… 可以说,简直是像狗一样,被夙邈溜着玩了一路的天道。 它终于再忍不住,直接赶往了夙邈常居的九重天,去守株待兔(夙邈)了! 结果却发现,夙邈的气息,最终毫无遮掩地停驻在了八重天。 也就是——天道最初所在的地方。 并且,对方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 甚至——就连动弹一下都没有! 明显就是——在下面野够了,故意在那里等着它! 天道:……啊啊啊啊啊! 【它迟早都要弄死夙邈这个狗东西!】 【不!现在就弄!弄死他!】 ——八重天—— 夙邈在心中算着时间,果然七息之后,他的面前,骤然浮现出一道混沌虚影。 那正是天道的化身。 至于其上,之所以会显得混沌一片。 是因为那上面,密密麻麻,蝇蚊小字,全部都是支撑着天道日常运转的法则机理。 而这样的东西,自然不是旁人可以随意窥探到的。 就连夙邈动用上自身神力,也只能掐诀去推衍天理法则。 而并不能去直观天道身上,所流转之物。 “夙邈,你究竟意欲何为?!” 天道虽近在眼前,但其声音,却挟天地之势。 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到近处时,又如钟鸣般,重重落在夙邈耳畔。 夙邈微微挑眉:一来便是挟天地之势的音攻,看来——这次的天道,是真的很愤怒。 夙邈虽这样想着,但他却没有半点,要给天道降降火的意思。 他薄唇微勾,露出一抹风轻云淡的笑意:“在九重天有些待腻了,便想下去看个新鲜。” 天道:???看新鲜? 【看新鲜用得着出手抹除它施下的雷劫吗?】 天道完全不信夙邈的鬼话,只觉得他在敷衍自己! 瞬时,它便更愤怒了! 要知道,那些被夙邈突然抹除的劫雷,会直接中断那些修士的渡劫。 不止如此,在劫雷被抹除的同时,那些修士们的命运,也会随之而脱离原本的轨道。 走向一个就连它身为天道,一时半会,都无法一一推演而出的方向。 毕竟,这些修士,有的即将亡于这场天劫。 有的则将成功渡过,修为更上一层。 但现在,他们统统都只有一个结果——渡劫未成。 这便意味着,他们的命数,已经在这一瞬,发生了彻彻底底的改变。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它却还需要另寻时机,去给他们一一安排,再一次的雷劫。 并且,为了天地法则的公正。 它作为天道,不仅不能按原有命数去处理他们—— 它还要给他们提供便利,让他们能更顺利地度过雷劫。 因为,虽然抹除劫雷的是夙邈,但阻拦不及,失职的——却是它这个天道! 只要一想到这点,天道就连同夙邈理论一番的想法,都消失殆尽了。 它直接怒声道:“很好,九重天无聊的话——” “那我便送你回归天地!” 话毕,数万道赤金色的锁链,从天道那混沌虚影的周身,骤然现出! 而后,竟如条条长蛇般,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式的齐齐攻向了夙邈! 夙邈笑了一声,抬手聚出神光,神色淡然地迎了上去。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0章 这个孽畜;为她甘愿受反噬 ——五重天,晋武宗—— 这晋武宗大长老尚韫圣尊,以自身心头血,融以灵力,再行推衍前尘之术。 如此这般,他自是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定可以推演出,谁才是害死他爱徒的真凶。 却不曾想—— 就在这尚韫圣尊推衍天机之时,他忽地手指一僵,双目更是猛地暴突而出! 就像是窥见了什么——世间最可怖的存在一般! 而尚韫圣尊另一只空着的,未曾画符的手…… 于此刻,也不受控制般,寸寸向上,猛然间死死扼上了自己的喉咙! 力道之大,让他浑身剧烈抖颤着,舌头自口中耷垂出来,面容也憋得近乎发紫。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尚韫圣尊满心不甘,又惊又骇,可任凭他如何努力—— 那只悬停空中,凝出血印用以推衍天机的手,却依旧是一动也不能动! 尚韫圣尊也就只能这般,怒睁着双眼,清晰地去感知着,自身生命力的飞快流逝! 【仙神……天道……】 【他的徒弟……不!是竺应那个孽畜,到底做了什么?!】 【才会让这孽畜的死因,在血印推演中,显示同这般可怖的存在有关!】 ——五重天,秘境—— 于这枝繁叶茂、绿意葱郁的密林间,蛇嘶之音接连不休。 间或有,巨树被重物撞断,轰塌倒下的声响。 而在这因巨树横倒,扬起的尘灰落叶无数间—— 正有一条,论其躯身,足需两名成年男子展开双臂,才勉强可环抱住的赤红巨蛇。 在其间,不住翻腾肆虐。 且这巨蛇的躯身,并非远观时那般平滑。 离近些便能看清,蛇躯之上,片片赤红蛇鳞外翻而出,露出其下的猩红血肉。 隐约间,从这猩红里,竟是还能窥见些,若有似无的绿意。 而这绿意——正是兰凝夏操控的绿藤主干,所蔓生而出的分支。 这分支看似微小纤细,宛若游丝。 恍若风吹即断。 但实际上,刀砍不断,火烧不尽。 结实之余还极具韧性。 最重要的是,一经入体,便如附骨之蛆! 不将被入体者的血肉和灵力,吞噬殆尽至只剩下一张外皮,是绝不会罢休的! 也正因此,被这绿藤分支,钻入体内的赤血蛇,才会如此翻腾痛苦,却不得摆脱。 而一手营造出现今局面的兰凝夏,却是高高远远地,立于一颗古树上。 她神情淡漠,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分给,闹腾出这般大动静的赤血蛇分毫。 【区区赤血蛇,根本不足为惧】 【她要做的,只是等着她的绿藤填饱肚子】 【再将这赤血蛇的内丹和蛇皮,带回给她】 【如今最发愁的,还是小师妹的行迹,也不知……】 兰凝夏正心忧着,小师妹的下落,便忽觉心口一悸! 就像是,有什么让她极其在意之人,正在经历极为危险之事! 这种不祥的感知,让兰凝夏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联想到了小师妹身上。 毕竟,全宗门,也只有小师妹一个,自进入秘境后,到如今依旧是下落不明! 这又让她,如何能不为小师妹,而牵肠挂肚?! 【没时间这般,慢悠悠的了!】 兰凝夏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如果真的是小师妹有难——她赌不起,那可能会有的结果!】 兰凝夏一边往腰间的双鱼佩中,输入灵力,去联络断虹宗的同门。 一边,她则是纵身,跃上赤血蛇的蛇头! 这赤血蛇正因绿藤钻体之痛,将它那庞大蛇躯,一遍复又一遍地,重重撞向巨树。 此刻,蛇头忽落一人,却是全然反应不及! 而兰凝夏在跳至蛇头的那瞬,足下便没有停过—— 她于蛇躯上几个起落,转瞬便逼至这赤血蛇的要害处! 手中寒芒闪过,兰凝夏俯身下去,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利刃,深深刺进了这蛇的七寸之处! 灼烫的蛇血,自这赤血蛇的致命处,如涌泉迸溅开来。 血淋淋的浇了兰凝夏半身,就连她莹润如玉的面颊,也未能避免。 兰凝夏对此,却并不在意。 她只在捅穿蛇躯要害后,又果决利落地抽出了长匕。 右手攥握成拳,毫不留情地重重击打在,赤血蛇因为剧痛,显露而出的雪白蛇腹! 这蛇腹,于这赤血蛇而言,可以说是,它身上除了七寸,最为脆弱之处。 如今,遭兰凝夏一拳下去。 这赤血蛇的气息,便彻底弱了下去! 但这一切,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兰凝夏收掌,跳下蛇躯的瞬间—— 青绿灵光凭空浮现,转旋如利刃汇聚而成的风暴般,将整条赤血蛇,都卷席其中! 待这风暴停息,再看原地。 于那被血浸红的土地上,只余一张如若蛇蜕般,其上氤氲朱红宝光的完整蛇皮。 以及,一颗通体赤红,属火属性的蛇灵丹。 兰凝夏刚将这“战利品”收起,自双鱼佩那头,便传来朗映怀的声音。 “兰师妹,可是打完了?” “刚结束。” 兰凝夏并没有心思提这个,直接道:“三师兄,你方才可有感应到什么?” 那头,朗映怀微微皱眉:“你指什么?” 兰凝夏眉头紧锁:“算了,你……” 她刚要和朗映怀切断联系,便听那头,朗映怀竟是忽而道。 “我应该知道小师妹在哪里了!” “什么?!” ——秘境,两刻钟前,竹林—— 朗映怀站于入口处,眼眸微深。 “这里,同我先前从上空掠过时,所感应到的气息,已经全然不同了。” “是有人已经,将这隐于竹林中的妖兽,解决掉了吗?” 朗映怀步入竹林中,看着眼前,越往竹林腹地深入,便越显破败稀疏的残竹。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竹林中的妖兽,已经被人,先杀一步了。 【不过,入得秘境之人,本就是各宗天骄】 【藏龙卧虎,各显手段】 【这妖兽被杀,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只是,离这竹林的中心处越近—— 朗映怀所感知到的气息,也便越驳杂。 他心念微动,闭目合掌的瞬间—— 有水蓝色灵光,自他周身,如丝如缕地向其四周,延伸开来。 那灵光汇成的细丝末端,在附着到不同的地方后,俱都微微震颤着。 很快,朗映怀的眉头,便深深蹙起。 同上次,他在石碑林那回不同。 这一次,朗映怀所感应到的气息,分外的多,也分外的强。 【木,火,冰】 【兽,刀,剑】 【还有……天劫的气息】 以及……朗映怀心神震颤,于他额上,不断有冷汗从上浸落。 他猛地睁开双眼,却看那瞳孔内里,已是化做竖瞳模样! 而在他周身,那由水蓝色灵光,汇成的灵线,也于这瞬,尽数崩断! 【居然——还会有那位的气息!】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师妹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朗映怀面色凝重,全然不顾方才,他感知天赋被迫中断,所遭受的反噬之痛。 而是再一次地,指尖蕴出灵光,去探查小师妹的气息。 水蓝色灵线,一次又一次地崩断。 在朗映怀强撑着剧痛,探查到第四次时—— 于传音佩那头,忽而传来了兰凝夏的声音。 而此时的朗映怀,因为屡遭天赋反噬,却依旧不肯停下,对小师妹气息的感知。 因而,他裸露在外的,原本瓷白如玉的皮肤。 此时,竟却像是白瓷烧灼太过,反倒生出细细密密地裂纹一般。 其上,布满了皲裂破碎的痕迹。 且自那裂纹处,还有鲜红的血,不断地渗落出来。 朗映怀竭力,稳住自己的气息。 他只用寻常口吻,问道:“兰师妹,可是打完了?” 与此同时,朗映怀再一次地,合掌蕴出灵光。 鲜红的血,顺着他破碎的掌心,细流般淌落下来…… 又滴融进了,那水蓝色的灵光中。 而这一次,那一如先前般,向四周蔓延开来的水蓝色灵线,却并没有崩断! 亦没有如无头苍蝇般,只顾得向四面散去,全然没个目标。 这次,灵线竟是齐齐涌向了,同一处地方! 并驻停在了那里。 朗映怀神情一怔,目光望向,那灵光汇聚之处。 一时,他竟都不知晓,传音佩那头的兰师妹,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匆匆回应一声,便快步向灵光处走去。 待得朗映怀,将那灵光汇聚处,其上泥土刨除。 所显露而出的,是一尊精巧异常,灵光内蕴的木盒。 而朗映怀对这木盒,竟是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覆手上去,将自身的灵力输入其中。 木盒应声而开,朗映怀垂眸看去,瞳孔蓦地放大:“这是……” ——本章完—— 第41章 师兄和师姐,再不会弄丢你了;明月顾我 ——五重天,秘境,剑冢—— 沈逐凰睁开双眼的那瞬,只觉眼前一花—— 而后,于她头顶上方,便忽地围聚上来许多颗脑袋。 彼此间还挤来挤去,互不相让。 沈逐凰的神情,极为微妙的恍惚一瞬。 她在仔细辨认过后,方才有些艰涩地开口道:“师……” 但沈逐凰只刚说一字。 余下之音,便被上方众人,同时开口的嘈乱之声——给生生盖去。 “醒了!小蜗牛你可总算是醒了!” “师妹,你可有哪里仍觉不适?” 沈逐凰张唇,试图回应:“我……” “什么小蜗牛?!你别给师妹乱起外号!” “我哪有乱起了?小蜗牛多合适啊!” “你自己数数,师妹这都昏迷多少天了?!我等得人都要蔫了!” “你那不是本来就蔫?瞎怨什么师妹?!” “我哪有怨师……” 沈逐凰再次启唇,试图回应:“我……” “小师妹,是师兄对不住你……没能护好你。” “鱼荀!你能不能别挤了!” “你是蛆吗?!扭来动去的!” “就是就是,旁人顶多生几只虱子——” “可你呢,怕不是长了一窝猴子在身上!” 突然被集体声讨的鱼荀,这次是真的,有亿点点委屈。 他叫屈道:“不是,我……我没挤啊!” “我原本还想说你们……” 争辩的话,尚未说完。 鱼荀便被其身后,突然涌来的一大波人,直接挤得脚下一个踉跄。 上身前倾的同时—— 那脸,便也深深埋进了,晏师兄——宽阔广博的胸膛。 突然被鱼荀脸埋胸膛的晏颂之:…… 突然脸埋进晏颂之胸膛的鱼荀:…… 近距离目睹一切,双眼圆瞪如铜铃的兰凝夏:…… 一直在试图,寻找合适时机开口的沈逐凰:…… 此时,倒是足够安静。 可她——却也完全不想说了。 于是,一时间,这以沈逐凰为正中心的最里圈。 其内里氛围,死寂到堪比乱葬岗的地步。 但那些硬挤上前的天水宗修士们,却像是生来,便都少了数十根弦一般。 他们全然无视这奇诡氛围,对着沈逐凰,便是拱手相贺。 “沈道友,你总算醒来了!恭喜恭喜啊!” “沈道友,你好厉害啊!” “听说那竹林里的七品妖兽,被你一人便斩除了!” “沈道友,你肩上的刀伤,可会影响到你挥剑?” 牧枫边说,边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捧送至沈逐凰榻侧。 “我出宗前,师尊给了我许多疗伤圣药,我这就拿……” 他这话尚未说完,便觉自己脑后,竟是忽地传来数声惊呼。 正是从他同门师弟和师妹的口中,所发出的。 牧枫眉头紧皱: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他刚欲出声训斥,便已然听得三两声啜泣之音。 “呜呜呜,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原来嘴那样坏的鱼前辈,也会因为沈道友的醒来呜呜……” “激动到扑进晏前辈的怀里哭,而且——” “看起来那么凶的晏前辈,居然也会这么纵容宠溺着鱼前辈,呜呜呜……” “他们感情真好!” 听到这话,牧枫双眼蓦地瞪大。 他只觉自己头顶,像是被重锤猛敲一记,连眼前都在冒金星星。 他不可置信地回首,看向自己满嘴疯话的同门。 那眼底之意,也尤为清楚:你们在说什么鬼话?! 不住嘴是觉得——修仙让你们活太长了吗? 激动到扑进,晏颂之怀里哭的鱼荀:天水宗?好!很好! 等他看完小师妹——你们!完了! 对鱼荀纵容宠溺的晏颂之:这@#¥%简直是—— 他这些日子以来,所听过的最晦气的话! 没有之一! 晏颂之的面色,黑沉得厉害。 他垂眸看向鱼荀,声音冷似渊冰:“还不起开?” 鱼荀因为忍气,牙齿都磨出嘎吱之声。 他身形后撤的同时,抬手便要凝出风刃—— 却听榻上,传来沈逐凰清冷中,透出几分虚弱的声音。 “师兄,别打架……” 鱼荀身形一僵,指尖灵光只瞬息,便消失得了无痕迹。 他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藏,上半身却向前微倾。 垂眸对沈逐凰,装乖眨眼的同时—— 再看鱼荀面上,又哪里有半分怒色? 瞧来,倒像是个十足的好好师兄了。 “师妹别急。” “你还伤着,我怎么会去打架呢?” 沈逐凰无言一瞬:那这话,换而言之,便是—— 【我好了,你就要去打架了吗?】 沈逐凰到底是没有问出,这句活像是在拆台的话。 而鱼荀却也趁势关切道:“师妹现在觉得如何,可是好些了?” “你离远点,师妹便好了。”兰凝夏冷冰冰道。 但当她的目光,转向沈逐凰时,眸底却只余温软。 “师妹,你的伤……痛不痛?” 问这话时,兰凝夏睫毛隐颤,望向沈逐凰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心疼。 而晏颂之,也于此刻,沉声道:“师妹,师兄和师姐,再不会弄丢你了。” 他说这话时,周身的威势,都似云消雾散。 那双素来威严摄人,极具压迫性的眼睛,于此刻—— 于他眸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愧悔与心疼,绵密繁杂地交织在一处。 被师姐和师兄们,用这般温柔眼神,注视着的沈逐凰,她只觉心中一颤。 随后,整个人便像是都陷进了,一大团极为绵软的云朵丛中。 柔软温暖到不可思议。 她抿抿略觉干涩的唇,面上露出一抹,恬淡而柔和的笑意。 抬眸时,看向众人的眼神,明亮且认真:“我没事,也已经不痛了。” “让师姐和师兄们,担心了。” 沈逐凰又稍稍转头,看向靠外一些,却也围簇于此的天水宗修士。 “也谢谢诸位天水宗的道友,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劳你们为我心忧了。” 虽不知天水宗修士,为何也会在此。 还同师姐师兄们,一起等她醒来。 但他们方才的关心和祝福,以及纷纷从储物袋,掏取灵药的行为。 却也真真切切的,让沈逐凰感受到了天水宗之人,对她的赤诚心意。 因而,沈逐凰在说这话时,虽不似在师姐师兄面前,露出那般温软依赖的笑意。 但周身清冷之意,却是敛去大半。 瞧来宁静而柔和,如同满月清辉,倾落人间碧湖。 而那天水宗众人,先前因前方遮挡太过—— 连沈逐凰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能看见。 就更不必说,沈逐凰方才,那难得一见的甜软笑意了。 甚至,他们在听见沈逐凰的声音后,还不由得在心底慨叹担忧。 【沈道友这……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啊?】 【竟是连声音都虚弱到——】 【听入耳中,竟还透出股甜软乖巧的味道】 这可是沈道友啊! 冷冰冰且心志坚定,一剑能捅他们个对穿的沈道友! 他们怎么能这样想她?!太不应该了! 【不过——别说,还真有那么,亿点点好听】 天水宗一众修士,在心中疯狂谴责自身的同时—— 两只耳朵,却是都竖起来了! 而也恰在此时,他们便见沈道友,竟是忽而侧首。 那双澄明剔透的眼眸,清盈盈地望向他们。 而于那清透眸底,竟也不再似从前看到的那般—— 清冷不可及,若天上弦月,山巅霜雪。 若要用言语来形容,那便像是一轮,悬于天边的皎明圆月。 虽依旧远,但那月光,却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时间,天水宗之人,包括牧枫在内,俱都是双目怔然。 只傻愣愣地看着,沈逐凰的嘴唇开开合合—— 头脑连同耳朵,却都一片混沌,什么都没听明白。 只有那面容上,不约而同的,齐齐浮现出了,与断虹宗众人的,同款红晕~ 且这还并不是极致。 还有甚者,不仅是看着沈逐凰的双眼,愈来愈亮。 唇角扬起的弧度,愈来愈高…… 于那口唇间,竟还发出了“嘿嘿嘿”的,极为奇诡的痴笑声。 迟迟没能得到一字回复,且还被痴笑声包围的沈逐凰:…… 【这……什么情况?】 【是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吗?】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2章 鱼荀:师妹,你是不是……恼我了? 沈逐凰微微蹙眉:是她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吗? 不然,离远点的天水宗修士也就罢了。 怎么就连近处的兰师姐,和师兄他们,都没什么回应。 沈逐凰抿抿唇,刚准备提高些声音,再说一次。 便听,自那一众天水宗修士间,竟是忽而传来了,极其诡异的“嘿嘿嘿”笑声。 且这笑声,还极具感染力,一个传染一个。 很快,便连带着越来越多的天水宗修士,一起“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沈逐凰神情微滞:天水宗的修士,这……没事儿吧? 【是集体吃了什么毒蘑菇吗?】 沈逐凰刚想开口,去问问兰师姐,在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办时。 便见有十数个天水宗弟子,从后头奋力挤了过来。 为了凑到她的床榻前,甚至还不约而同的齐齐出手—— 直接把挡在他们身前的牧枫,给随意推到一边。 沈逐凰就这般亲眼瞅着,牧枫因自家师弟们的这一操作…… 额头“砰”的一声,狠狠撞在了木屋内,那用于支撑的粗圆顶梁柱上! 【嘶……感觉好痛】 沈逐凰的眼睫轻颤了下:牧枫在宗里的地位,好低的样子。 毕竟,他的这些师弟们,不可能没有听到,牧枫额头撞柱的那声闷响。 但很明显,却没有一人在意这件事。 这些天水宗弟子,在成功挤到她榻前后。 此刻,却都是双眸发亮,且满含期待地盯着她。 甚至,还有一位天水宗道友,直接对着沈逐凰,大胆邀请道。 “沈道友,我们天水宗冬暖夏凉,四季气候适宜。” “且宗内灵脉广博,多蕴福地,极宜长居。” “你可愿来我们天水……” “宗”字尚未说完,这人便被鱼荀挥手一道风障,直接困在了其中! 这风障,虽因考虑到小师妹也在的缘故,并不伤人。 但在那风障中,旋风呼啸不歇—— 直吹得那身在其中的天水宗弟子,脸歪嘴斜,整张脸都要变形了。 而他一张口,即使想要告饶,也全然做不到。 毕竟,张嘴便只剩下哇哇吃风,舌头都跟着随风乱舞了。 更别说——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 而也正因,这弟子的凄惨模样,就连身为他同门的天水宗弟子们,也忍不住地背过身—— 脑袋凑在一块,偷偷地笑。 断虹宗众人:……这都一群什么东西? 这些天水宗弟子,嘲笑同门也就罢了。 笑声还没怎么能压住。 以至于,身处风障内的那位修士,都彻底放弃挣扎。 他只一脸生无可恋,一双眼睛犹如死鱼般,晦暗无光地盯着自己的糟心同门们看。 而也是于这一瞬间,他居然能同,脑袋撞梁柱上的牧师兄,奇妙的共情了! 【这些糟心同门!有够可恶的!】 【就该把他们通通吊起来打!】 虽然观这些天水宗修士,之后的反应—— 这些修士,只是太过没心没肺,才会说出那种,像是在诱骗小师妹加入天水宗的话。 但纵使如此,在背对沈逐凰时,鱼荀的眼神,依旧凶戾地厉害。 满面都是仿若最珍爱之物,被旁人觊觎,甚至还妄想掠夺的沉沉怒意。 就连在小师妹面前,素来都很注意,要维持住温柔姿态的兰凝夏。 此刻,她眼底也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很明显,兰凝夏丝毫没有,只把方才之事,当做玩笑的意思。 至于晏师兄,那就更不必说了。 若不是顾忌小师妹,他现在应是已经毫不容情的,将眼前这群人,直接丢出数百里! 不止如此,他还会为这些天水宗弟子,专门设下迷阵。 不花两天以上功夫,绝对走不出,也更寻不回他们这里的迷阵。 晏颂之无法忘记,在他得到朗映怀的消息后,一路将御空之术提升到极致。 而后,在他急匆匆冲进山洞里,入眼所见到的那一幕。 他那般澄净美好,宛若天上皎月的小师妹…… 居然会生死不知,浑身是血地倒在,阴冷暗潮的山洞里。 血,那么多的血。 多到不仅把小师妹的浅青色衣袍,染作了深沉的暗红色。 还浸湿了小师妹身下,那张灰扑扑的兽皮。 于那一瞬间,晏颂之都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走到小师妹身边…… 又是如何颤着手,全然忘却其他法子,只探指,去试小师妹的鼻息。 那样的感觉,他再不容许,自己经历第二次! 除非他死,此后——他再不会让小师妹,受这样的苦楚了。 晏颂之刚立下,这样赤忱又不失郑重的誓言。 如今,却竟有人,试图将小师妹,从他身边抢走! 晏颂之的心绪翻涌不休,面上却寂寂无声,只将一切,都深深隐进眸底。 唯有他垂于身侧,紧紧攥握着的双拳,才泄露出了几分,他的真实情绪。 虽然兰凝夏,鱼荀和晏颂之,他们都有意地,去避开沈逐凰的视线。 并不想让小师妹,发觉他们此刻——那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蓬勃怒意。 但就像每次,沈逐凰身上的气息,只稍有变化…… 便会被一直关心着她的众人,所精准敏锐地察觉到。 此刻的沈逐凰,又如何能感觉不到? 她的兰师姐,晏师兄,和鱼师兄。 他们都在因,方才那天水宗弟子的邀请之语,而愤怒生气。 沈逐凰目光清冷,平静地掠过,那仍被困于风障中,吹得面目全非的天水宗弟子。 鱼荀注意到小师妹的目光,心头瞬时便是一紧。 他下意识地,便开口解释道:“师妹,我没对他做什么,就是教训一下。” “我现在就解……” 反正之后,他也有的是…… 敲对方闷棍! 毒打对方! 让对方深刻知晓,修真界险恶的机会! “不用。”沈逐凰反而道。 “嗯?” 鱼荀一愣,掐诀的手,僵滞在半空中,神情明显有些茫然。 茫然过后,鱼荀那双平素谁也不惧,呈现出琥珀色的浑圆双眸里—— 竟是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几分惊慌之色。 鱼荀上身前倾,声音也放轻了,暗藏几分忐忑。 “师妹,你是不是……是不是恼我了?” 沈逐凰闻言微讶。 她一抬眸,便对上了鱼师兄那双…… 在看向她时,总似猫瞳般,显得滚圆又可爱的双眸。 此刻,那里面原本深如蜜糖般的漂亮琥珀色,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沈逐凰心口微涩,赶忙道:“没有,师兄怎会这样想?” “我方才不让师兄解开,并不是生了师兄的气。” “我并没有觉得,鱼师兄给他一点小教训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沈逐凰竭力半撑起身体,一双眼眸里,满是赤诚和关切。 “纵然天水宗之人,对我是真心相邀,我亦是真心感怀。” “但他也不应在,与我同为断虹宗门下弟子……” “且素来待我极好的师姐和师兄面前,这样讲咳咳咳……” 沈逐凰因为急于解释,连牵动肩伤都不顾。 待她说到尾音时,便再忍不住,接连不断地咳了起来。 “师妹!你先躺下,鱼荀他没什么事!” 鱼荀双眸,怔怔地看着沈逐凰,直到被晏颂之,大力拍在后背上—— 他才猛地回魂,赶忙道。 “对,师妹,别说了,都是我多……” 沈逐凰却并没有,因师兄们的宽和反应,和兰师姐相扶之举,便就此躺下。 她反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天水宗众人。 此刻,便见对方众人,面上笑意尽敛。 甚至,从他们耷拉的眉眼间,还能明显看出几分愧意。 很明显,天水宗众人也是意识到了:方才之举,十分不妥。 虽是如此,但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讲清楚的。 沈逐凰开口道:“那位道友方才之举,虽是无心。” “但其行为,却依旧是——对我师姐和师兄们,乃至整个断虹宗的不尊重。” “亦绝非是,天水宗作为五重天四大仙宗之一,所应有的邀约之礼仪。” 沈逐凰面色苍白,语气却坚定无比:“所以,我鱼师兄对贵宗弟子,小惩大诫。” “并非是恃强泄愤,而是——合乎情理之事。” 沈逐凰抬眸看向,站于天水宗众修士最前方,面色一派沉静的牧枫,道。 “牧道友,你觉得呢?” ——本章完—— 第43章 小师妹撑着伤躯也要为师姐师兄们讨回公道 沈逐凰凝眸,看向站于天水宗一众修士,最前方的牧枫。 “牧道友,你觉得呢?” 牧枫闻言,也并没有将此事,轻轻揭过之意。 反而是郑重以待。 他面色歉然,对着沈逐凰,和断虹宗的其他人,以三鞠深躬为礼。 而在牧枫躬身之时,站于他身后的天水宗弟子,也面露惭色。 纷纷行止郑重,随牧枫一同行礼。 待到他们一起行完,这于修真界而言,仅次于跪礼的大礼后。 牧枫才直起腰身,看向沈逐凰。 他语带歉意:“是我之故,没能看好门下师弟。” “鱼道友的处理,亦是理所应当,我天水宗并无任何异议。” “另外……” 牧枫语意微顿,侧眸看向风障之中,那名被鱼荀扔进去的弟子。 见对方,正在朔朔暴风里,如枯叶般飘来晃去。 一副被风吹傻了脑子,只能随波逐流,做咸鱼状摇摆的痴傻模样。 浑然不知,因他先前的轻率之举—— 给天水宗同断虹宗之间,本就是天水宗求来的盟友关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牧枫深吸一口气:……是心梗的感觉没错了。 他目光略显凝滞,双眸有些艰难的,从那风障上挪开。 开口时,言语间字字恳切。 “事实上,我这师弟,没怎么见过世面。” “在宗里养得,比较天真单纯了些。” 【又憨又傻。】 “说话做事,也基本上不过脑子。” 【脑子?他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只是先前,他都只在宗门里。” “纵然言行上,有些瑕疵。” “旁人作为同门,也会多包容他一些,他便也就不自知了。” 【放眼望去,满宗臭味相投,当然会不自知了。】 【真正融不进去,觉得哪里都格格不入的,是他这种正常的!】 观牧枫此刻,神情沉静冷肃。 叫人浑然看不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竟是这般同他言语,互相拆台的。 却见牧枫,继续真诚道。 “我说这些,并非是,想为我这师弟开脱。” “而是想告诉沈道友,以及断虹宗的诸位前辈。” “纵使我师弟他,言语确实失当。” “但他也绝无半点,羞辱不敬断虹宗之意!” 说到这里,牧枫语音加重,掷地有声。 此刻他口中之言,才算是全然的发自内心。 “自从沈道友,在演武台上,击败并不计前嫌地救下我。” “我们天水宗一众弟子,便都对你和你的宗门,十分倾佩仰慕。” “我们天水宗,也是真心想和你们断虹宗,结成友宗。” 牧枫这话说完。 在他身后的天水宗弟子,虽然自觉,方才又不小心办了坏事。 惹了沈道友和她的同门前辈们不快。 因此,他们不敢再随意插话。 但当这些天水宗弟子,在听到牧枫,已经将话说到这般地步后。 他们还是忍不住的,一边小鸡啄米式点头。 一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半坐于软塌上的沈逐凰。 【他们是真的希望,沈道友能够不再生气】 【也能感觉到,他们是真心觉得愧悔的】 【能够……再给他们一次】 【和她以及断虹宗的前辈们,好好相处的机会】 这些天水宗弟子的眼神,如此直白而诚挚。 沈逐凰自然不可能,是毫无触动。 她原本就知道,他们其实并无恶意。 只是,哪怕是玩笑…… 沈逐凰也不愿意,让师姐和师兄们,平白遭受委屈。 此刻,见天水宗众人道歉之意,如此赤诚郑重。 萦绕于沈逐凰周身,那股冷凝逼人的气势,便也逐渐缓和下来。 她稍稍侧眸,看向身旁的断虹宗众人。 “师姐和师兄们觉得呢?” 断虹宗众人:……你说什么都对! 事实上,早在小师妹强撑病体,却还要为他们,出言斥责天水宗的不妥行为时…… 断虹宗的众人,便已经是火气全消了。 满脑子都只剩下,小师妹为自己出头的幸福感。 以及,对小师妹,不顾自身伤势的担忧了。 现在听小师妹,问取他们的意见…… 断虹宗众人,竟是难得意见一致道。 “你先躺下再说!” 说话间,居然有六只手,同时伸出…… 试图将半坐在榻上的沈逐凰,按回去老实躺着。 沈逐凰:…… 沈逐凰面上,浮现出无奈之色,开口道。 “师姐和师兄们,不气了便好。” “不气!早就不气了!小师妹快躺下!” 沈逐凰这次,倒也没有反抗。 她在兰师姐和两位师兄,关切紧张的目光盯视下,乖乖地躺平回榻上。 沈逐凰的后脑勺,只刚挨上枕头,便听见身周,隐约有松气声传来。 沈逐凰:…… 【怎么感觉,比起有人对宗门不敬失礼……】 【师姐和师兄们,好像更在意——她没躺好?】 沈逐凰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当看到小师妹,终于肯听话躺回去后。 断虹宗众人的神情,皆是肉眼可见的松快下来。 再看向天水宗众人时,也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尤其是鱼荀,对着他们不耐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我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不过!你们死心吧!小师妹永远是我们断虹宗的!” “你们别做梦!自己没有师妹吗?” 晏颂之竟也微微颔首,认真道:“小师妹,是断虹宗的。” 天水宗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竟也是,齐齐松了口气。 这些人,全然没有把鱼荀的坏嘴…… 和晏颂之说这话时,周身似有若无的威势,放在心上。 毕竟,相处也有些日子,对于这些,他们也早就习惯了。 让他们在意的是,断虹宗现在的态度,是愿意原谅他们了! 瞬时,这些天水宗弟子,面上俱都露出欢喜的神采。 没有一个,还记得那个被关在风障里,脑干缺失的可怜蛋。 “嗯嗯!沈道友当然是断虹宗的!” “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 “而且都好厉害啊!” “虽然你们断虹宗人数少,但胜在质量高啊!” 天水宗的修士吹捧起人来,双眼都是既真诚,又亮闪闪的。 说起话来,简直能将人夸到天上去。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再度变得热闹且融洽。 空气中,都透出股愉快的味道。 行至门口,正欲踏进的两人,待听到屋内,传出的嘈乱声响后。 两人眉头,俱是微不可查的,轻轻皱起。 沈逐凰躺在塌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太快了。 她那方才,还恨不得屠尽天水宗的鱼师兄。 此刻,对方已经毫无间隙地,融进了天水宗的一众修士中。 而且,最令沈逐凰觉得头痛,甚至都想拿被子,蒙住自己脑袋的,便是—— 他们是因为,凑在一起各种夸她,才能相处的这般如鱼得水,融洽无比的这个事实。 那在沈逐凰心中,一向成熟可靠的兰师姐和晏师兄。 此时,一个含笑听着,听至兴起处,还会跟着附和上三两句。 另一个虽面容沉肃,薄唇紧闭。 但他却会时不时地,微微颔首,明显是听得既认真,还深觉赞同。 沈逐凰眼见这般情景,原本安放于身侧的双手,都控制不住地收紧,默默捏成了拳。 也不知,是不是她内伤过重的缘故…… 于她眼前,竟都隐隐发黑。 却在这时,自一片喧嚣杂音中,忽地传来一道,清越若山间林溪的温润男声。 “师妹纵使没什么事,也要被你们吵头痛了。” “何况,她还有重伤在身。” 朗映怀边说边催动灵力,拂开杵在最外面几圈的天水宗弟子。 而后,在围簇着沈逐凰的,只剩下最里圈的——断虹宗的同门后。 朗映怀眼含笑意的侧眸,看向旁侧与他一同进来的商玺。 他笑问道:“大师兄,你不管管?” 商玺:……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4章 朗映怀:师妹这般才是伤我心了 朗映怀侧眸,笑看向商玺:“大师兄,你不管管?” 商玺:……他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管得住这群人了。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商玺还是用他那平直,且毫无情绪可言的声线道。 “你们,很吵。” 尤其是鱼荀,和天水宗的弟子。 这两者加起来,简直要比一千只鸭子齐齐烫毛,还要吵。 商玺这四字落下,场面一时,冷寂到落针可闻。 但商玺却只将目光,停落在沈逐凰身上。 他兀自继续道:“会影响师妹休养。” 这话一出,原本还准备,开口去怼商玺的鱼荀,瞬时就哑火了。 不只是他,就连兰凝夏和晏颂之,也在一瞬的愣怔过后,面上齐齐露出自责之色。 他们方才,只顾着听天水宗的修士们,一起夸小师妹了。 听得开怀到,他们一时竟都忘了:小师妹受伤躺于榻上,此时最需要的,便是静养。 现在经商玺提醒,晏颂之和兰凝夏,自是满怀歉意地退至床尾。 顺带,他俩还把被商玺气势所摄,僵立原地的天水宗弟子们,以灵力推出门外。 而转眼便至门外的天水宗弟子,还未反应过来,就险些被随即拍来的屋门,撞裂了鼻骨。 【就算是想赶客……】 【断虹宗的前辈们,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这些天水宗弟子心中无语,足下则是急急后退。 结果只隔两秒,那刚掩闭上的房门,竟是又被打开了。 且从其里,掷垃圾般丢出一长条,不明之物。 天水宗众人见状,俱都闪避。 唯有牧枫一人,在看清那是什么后……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也想要跟着众人,挪开的脚步。 而后他面无表情地,伸出双臂—— 接住了那个,一看便是,刚从风障中放出,头发都快根根竖起的师弟。 这师弟一看,是牧师兄接住了他。 瞬时,他便死死揪住牧枫的衣领。 而后,他竟是一头,直直扎进了牧枫的怀中,呜呜咽咽地便哭了起来。 “呜呜呜师兄,我还以为我再见不到你了,呜呜——” 牧枫:??? 牧枫感受着自己,只几息间,便被师弟的泪珠,浸个湿透的前襟。 他额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咬牙道:“你……” 牧枫刚准备,将这糟心师弟,直接丢地上。 耳畔,就又听得一声开门声。 随后,是女子短促的惊呼声。 “啊。”兰凝夏停住脚步,对牧枫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打扰了。” 牧枫瞳孔放大,隐约觉得不妙:“不是,我……” 兰凝夏的身影,只瞬息间,便消失在原地。 随后,是恰好刚踏出屋门的鱼荀,他看见眼前这幕,明显是惊了一下。 震惊过后,鱼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 牧枫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怪不得什么?!” 【说清楚啊!】 鱼荀却没回应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牧枫一眼。 随后,鱼荀的身形也倏然间,消失在原地。 牧枫:…… 最后是晏颂之,他对着牧枫微微颔首,观其神情,依旧是沉稳端肃。 只是那急促掐诀的手,怎么看都有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的意味。 等到屋门,再一次被彻底掩上,许久都再没人出来。 牧枫面无表情地,强行扔掉那个死赖在他怀里,不肯自己松手的师弟。 他总觉得,事态已经向一个,他绝对不想知晓的方向,不可挽回地发展了。 【这地方是没法儿待了!】 【好晦气!】 牧枫掐诀召出诛罪剑,纵身一跃,踏在浮于空中的诛罪剑上。 他手中灵光微现,而后倏忽间,牧枫的身形,也彻底消失在了云尽头。 下方的天水宗修士都看傻了,纷纷做伸手留人状:“师兄!牧师兄!” “你要去哪里啊?!” 须臾,他们在确定牧师兄,已经彻底离开后。 瞬时,天水宗众人齐齐收手。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双眼放光地奔向了——那个还躺在地上的师弟。 这些天水宗弟子,竟如同饿虎扑食般,架起人便往远离房门的方向拖,声音兴奋且激动。 “师弟师弟!你快说说!” “被牧师兄抱在怀里的感觉,怎么样啊嘿嘿嘿?” “牧师兄胸膛结实吗?衣服好擦泪吗?” 屋内,刚走至门口,准备设下隔音阵的商玺:…… 【他一定要!把隔音阵设的品级,再高上两重!】 【直接用九品的!】 【绝对不能让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传到小师妹的耳里!】 在此之前,商玺先默默用灵力,撑开一面隔音障。 ——里屋—— 在兰师姐,鱼师兄和晏师兄,各自从朗映怀的手中,接过一张纸笺后。 他们便纷纷和沈逐凰暂别,说要出去寻点宝贝回来。 而后商师兄,也在问过她身体后,走向门口,说要设下隔音阵。 因此,里屋内,便也只剩下了,朗映怀和沈逐凰这两人。 沈逐凰看着面前这位,着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外笼一层月白素纱的师兄。 见他雪发似水般倾覆半身,自额心处,还垂坠下一颗,辉光涌动的水荧石。 他只含笑站在那里,便有种清风朗月,皆入眼中之感。 朗映怀,是再合适他不过的名字。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沈逐凰放于身侧的手,暗暗用力。 她刚想坐起,正式同三师兄见礼。 但没想到,她只稍稍动弹了一下…… 朗映怀那双狭长又漂亮的眼眸,就像是把她心中所想,尽数看透一般。 他含笑上前,用手中折扇的扇柄,隔着锦被,轻轻抵在沈逐凰那已然暗自使力,准备将自己撑起的手背上。 迎着沈逐凰有些怔然的目光,朗映怀眸底笑意更深。 【果然,小师妹比预想中的,还要可爱】 他含笑道:“自家师妹,不必顾忌。” “若是劳师妹重伤起身,你师兄我,反而要心里难过了。” 他说这话时,虽像是在打趣。 但沈逐凰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人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不愿她起身,从而再次牵动伤势。 沈逐凰没再坚持,乖乖躺好,只用一双澄净双眸,眼神认真地看着朗映怀。 “朗师兄好,我是沈逐凰,追逐的逐,凤凰的凰。” “是冰灵根的剑修。” 朗映怀有被沈逐凰,认认真真的自我介绍,给可爱到。 他在最初的神情微怔后,之后,眼底的笑意骤然加深。 于他心头,甚至再一次地生出了—— 为何小师妹醒来时,他身处封闭秘境中,无法及时赶回。 以至于让他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可以和小师妹,朝夕相处的愉快时光。 不过,现在亦不晚。 朗映怀垂眸看向沈逐凰,眼神温柔且浸满笑意。 “小师妹好,我是你的三师兄——朗映怀。” “在接着说其他之前,小师妹可以把手递给我吗?”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5章 不知大师兄和师妹相处时,可也是这般亲昵? 朗映怀含笑问道:“在接着说其他之前,小师妹可以把手递给我吗?” 商玺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他神色一凛,身形几乎是自门口,直接瞬移至榻旁的。 待商玺垂眸,定睛看过去,便见朗映怀的手,虽是触碰到了小师妹没错。 但朗映怀也只是把指尖,轻轻搭在了小师妹,皓白如玉的手腕上。 并且,自两者相触之地,还有水蓝色的灵光,正从朗映怀的指尖,源源不断地,涌向沈逐凰的体内。 很明显,朗映怀是在用灵力,探查小师妹的身体状况。 而并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商师兄?” 沈逐凰只觉,几乎是一眨眼的瞬息,商师兄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床榻边。 她抬眸看过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商玺默然两秒,迎着小师妹那疑惑中,甚至隐带担忧的纯澈双眸。 他竟是第一次生出了,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尴尬不适感。 如果不是,顾及问他话的人是小师妹…… 商玺此刻,都恨不得直接掐诀远遁才好。 但他不能,那样很可能——会让小师妹心生误会的。 商玺薄唇微启,刚欲说话,便听得一声,如金玉环佩相击的清越笑声。 正是朗映怀所发出的。 他稍稍侧首,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里面缓缓氤氲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小师妹担心什么?” 朗映怀尾音轻软,带着钩子般:“有大师兄在,外面又哪里能出什么事?” “就算是要出事,你商师兄担心的也是这屋……” “无事。”商玺面色冷凝,口吻生硬的,打断了朗映怀未说完的笑语。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隔音阵设好了,我便进来了。” “呵。”朗映怀低笑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等朗映怀闭目凝神,将自身的水系灵力,在沈逐凰的体内流转一圈后。 自朗映怀额间,坠下的那颗水荧石,于他眉心处灵光涌动,熠熠生辉。 很快,沈逐凰便觉得,无论是自己左肩处的刀伤…… 亦或是自她体内肺腑,乃至灵海丹田处传来的,连呼吸时都会牵动的隐痛。 都在这灵光的映耀中,逐渐地好转起来。 而闭目坐于榻侧的朗映怀,纵使自他那张,温润隽永的漂亮面孔上,看不出半分吃力和疲意来。 但沈逐凰,还是能从朗映怀,周身的灵能涌动间,察觉到—— 这招对朗师兄的损耗,其实极大。 沈逐凰长睫微颤,她心下有些着急,想要中断阻止。 但她又怕贸然开口,会惊扰影响到朗师兄。 而同沈逐凰心底,不断积郁,以至于愈演愈烈的担忧感不同。 那原本只让她觉得,痛苦不堪的疲累身体…… 此刻,倒像是浸泡入一汪,温热又舒适的灵泉之中。 整个人都随之,彻底舒缓下来。 等到沈逐凰,几乎都要被这灵光,浸润得快要再度昏睡过去。 朗映怀方才缓缓睁开眼睛,而后收回了,搭在沈逐凰腕上的手。 他垂眸,对她含笑道:“师妹现在觉得如何?” “可好了一些?” 沈逐凰眼眸微敛:岂止是一些? 她没想到,她才同朗师兄第一次见面,便要辛苦对方为自己治伤。 而且,沈逐凰很清楚,她这回所受之伤,虽然严重。 但她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甚至,还有过数回,比这次还要危险得多——那是真真正正的命悬一线,死里寻生。 可沈逐凰照样是,只一个人生生挺过。 如她现在这般伤势,若是依照沈逐凰,从前惯常的经验。 至多修养上三五天,再辅以灵药秘丹,便也就可以行动如常。 甚至——都不会影响到,她去接着挥剑斩敌。 但现在,身在断虹宗,却被师姐和师兄们……这般珍重相待。 见沈逐凰迟迟不答,朗映怀只观其神情,心中便已隐有猜测。 他也不追问,只安静等着师妹回复。 但商玺却是不知内情,沉寂的双眸里,晃过一分忧色。 他启唇道:“师妹?你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商玺说着,便已然扯下,腰上悬着的储物袋。 修长指尖探进去,他开始往外取各种,能够疗愈伤势的灵丹。 只是两息功夫,沈逐凰的榻旁,便摆了三竖排,齐齐整整的灵药。 且观其瓶身标签,效用还各有不同。 沈逐凰被商师兄,这一言不合,就掏灵药的动作惊到。 她无奈之余,又觉得心头发涩。 “商师兄,不必再取了。” “我感觉身体已经大好了,至多一日,便能行止如常。” 沈逐凰又侧眸看向,依旧坐于她榻旁的朗映怀。 她的目光,在同朗师兄相触的那瞬,忍不住地向下敛低。 “逐凰……劳师兄为我费心了。” 说到后半句时,沈逐凰长睫低垂,将眸底那繁复心绪,尽数掩去。 可纵使如此,朗映怀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就感知到了沈逐凰的愧意。 他望着小师妹垂首时,看起极好摸的发顶,搭于膝头的指尖轻轻摩挲着。 朗映怀忽的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兰师妹向他形容起小师妹时—— 会说小师妹是一个,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对她好点,再好点…… 会让人觉得,待她怎么好,都不为过。 乖到让人心头发软,也忍不住对她心疼的人。 现在看来……确是如此。 朗映怀并没有说什么,“师兄为你是应该”…… 诸如此类的,让小师妹听了,反而会再接再厉的,愈发钻牛角尖,更觉自己受之有愧的话。 他微微倾身,新雪般的发丝,就轻缓垂落在沈逐凰的枕侧。 朗映怀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沈逐凰的额头上。 他那颗垂坠在眉心的澄蓝色水荧石,也随他动作,而轻轻晃动着。 光影摇曳间,朗映怀对沈逐凰眨眨眼睛,笑语晏晏。 “既然——小师妹知道师兄我辛苦~” “那等师妹,你彻底好起来后,便也为我雕一尊小人偶吧。” “师兄我看着他们都有,还一个劲儿地向我炫耀,可是羡慕坏了。” 沈逐凰神情微怔:“可是,我原本也准备……” 沈逐凰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自朗映怀的颈后,忽地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而后,那只大手用力揪住,朗师兄的后衣领。 将朗师兄从她上方,生生扯开。 商玺的脸黑沉得可怕,堪称是乌云罩顶,声音也像是在掉冰碴子。 “说话便说话,不必凑这般近!” 朗映怀眉梢微挑,抬眸时,便对上小师妹有些懵懂的目光。 他含笑举起双手:“好了好了,师兄快放开我,我知道了。” 但当商玺真的准备松手时,朗映怀却忽地回眸,眼尾稍稍上挑。 那双狐狸般的眼睛,笑意在琥珀色的瞳孔中轻晃。 于他眸底,涌动着的得意和炫耀,几乎都快要满溢出来。 哪怕朗映怀只是这样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商玺也能清清楚楚地,明晓对方的意思。 朗映怀:大师兄,看来我虽来得晚……但在师妹心里,却未必会晚~ 商玺周身的气势,蓦地冷沉下来。 朗映怀却继续用口型道:不知——大师兄同师妹相处时,可也是这般亲昵愉快? 商玺:……拳头硬了。 ——本章完—— 第46章 谁说他天生无情,是无心之人? ——屋内,半刻钟后—— 沈逐凰嗅闻着,自空气中弥散开来的,头发被烧焦后,发出的类似羽毛的焦糊味。 她竟有些不敢去看,此时的朗师兄,到底是何种神情。 当然,无论是朗映怀,还是商玺。 他们也全然没有,让小师妹围观他俩私斗的意思。 两人全程都是在外间打斗,还布置下了隔音阵和防护罩。 就连沈逐凰,现在嗅闻到的,这点焦糊味…… 还是随着商师兄,踏入屋内时,隐隐约约传过来的。 沈逐凰有心想问一下,但想起那时,在去往松鹤都的仙舟上…… 鱼师兄被晏师兄,用数十道连斩刀光,生生逼地跳下仙舟。 而后,晏师兄为了接着揍鱼荀,自己也跟着跃进云海中,一路追了过去。 沈逐凰:嗯……可能、大概、也许,这也算是宗门里的,一种传统艺能? 商玺见小师妹,先是看了自己一眼。 且她嘴唇微动,明显是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样子。 但等到商玺,看似不经意的,再看向小师妹,静静等待她说话时,却发现—— 【小师妹!的目光!】 【居然!从他身上!又移开了!】 商玺周身的气息,一下便低沉下去。 像是临晚时,雾蒙蒙如垂丝般连绵的愁雨。 商玺:难道——小师妹真的,也像旁人一样,对他亲近不起来? 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商玺整个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本就萦绕于他周身的肃寒气息,也无意识地扩散开来。 商玺只敛眸静立于那里,身上便透出股众生万物,皆如过眼云烟的漠然。 仿佛,他随时都要羽化登仙,化作神龛中的一尊圣像。 这是哪怕商玺,天生一副光风霁月,引人心折的好样貌…… 却都难以掩去,仿佛自他灵魂深处,所透出的,难以相近的距离感。 却在这时,商玺忽而听得一声轻笑,是自床榻上传来的。 商玺眸中,尚带着未散却的冷意。 待他看过去时,却直直对上了,正半坐于榻上的,小师妹弯唇时,清冷尽褪的澄澈双眸。 商玺下意识地慌了一瞬,因自己周身,正逸散着的冷意。 在他有些久远的记忆中,哪怕是他曾真心,当做过家人的血亲。 也会因他幼年时,周身不自觉逸散出的,那股肃寒冷意。 而会在背转过身,以为他不会察觉到时,露出不满…… 以及——迫不及待想要远离他的神情。 商玺眼眸微沉,刚要凝神,将周身的冷意挥散。 可下一瞬,他却见小师妹,像是未曾察觉到一般。 她面容依旧含笑,还对着他晃了晃手中,正透着淡淡绯色的白玉瓶。 看形状模样,正是从他方才,取出给小师妹的,那三竖排灵丹中挑出来的。 商玺已经记不清,这玉瓶里具体装的是什么。 他只是从储物戒中,那专放治愈灵药的地方,都一股脑地掏空给了小师妹。 “师妹,怎么了?” 难道是,他弄混了药? 给了小师妹一瓶,不是用来治伤的…… 还偏巧被师妹挑见了? 商玺快步走过去。 而后就见,小师妹将手中的玉瓶,递过来给他。 她眼底笑意盈盈,且弥久不散:“没有,就是有些意想不到。” 商玺:嗯?意想不到? 商玺微微蹙眉,眸底晃过疑惑之色。 他垂眸,看向沈逐凰递来的玉瓶。 而后,商玺便见玉瓶上,看似是层层晕染开来的,浅绯色釉质。 实则,自旁侧的镂空花窗间隙。 于斜照屋内的日光映耀下,白玉瓶上灵光氤氲。 隐约间,居然浮现出一幅小小的画像。 还是人像画。 虽是笔锋粗糙,且线条勾画比较随意。 但从那画上小人,平直到堪称僵硬的面部。 以及手中那勉强,也能称为是长枪的东西。 还有,小人儿身侧,几朵带着雷电的乌云—— 还是比较容易看出,这画上之人到底是谁的。 就算这样还看不出,商玺面无表情地,将白玉瓶翻了一个面。 果然看见,在玉瓶的另一端—— 也浮现出一张小小的,正在翻白眼,且耷拉着舌头的鬼脸。 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金色字迹——观商玺有感,鱼荀留。 商玺:…… 【鱼荀这个蠢货!】 哪怕心性沉稳如商玺,此刻握着这白玉瓶的手,都抑制不住地收紧。 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被小师妹给看到了。 而且,他还一直留着,且在刚才掏给了小师妹。 显得像他很是珍惜,鱼荀给他画的这个破瓶子一般! 其他也就罢了,唯有这点,商玺实在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 他在小师妹眼中,居然会是个,连鱼荀送给他的这种蠢东西,都好好收起来,留作纪念…… 甚至,还继续使用的人! 【太晦气了!】 商玺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周身,猛然暴涨的寒意了。 他捏紧玉瓶,刚生出毁尸灭迹的念头…… 随后,这点念头,就在触及到小师妹唇边,那抹尚未消散的浅淡笑意时,烟消云散了。 商玺:至少——让小师妹放轻松了。 【能让小师妹,露出这样,毫无阴霾的愉悦笑意】 【鱼荀也不算是毫无功劳】 【暂时放他一马吧】 商玺周身的气势平和下来。 那双旁人总觉得无情的眼眸里,柔和的情绪,如光点般浮现,又倏然消失。 朗映怀便是在这时,捧着先前自竹林中,挖出的那方木匣,走进来的。 他是何等敏锐之人,一瞬间便发觉了—— 小师妹同商玺之间,其乐融融,大胜以往的相处氛围。 【冷木头也会开窍?】 朗映怀感兴趣地挑挑眉,捧着木匣走近的同时,他又转而想到…… 【看着这样的商玺,谁又能说商玺他天生无情?】 【是轻藐众生的无心之人?】 于朗映怀的眸底,有浓墨般的阴霾之色,一晃而过。 但当他走至沈逐凰的面前,他便又是唇含笑意的温润模样。 “师妹,那位托我把这个给你。” “你可要现在看看?”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7章 像百年前万人所弃,唯有他,停驻在了她身前 “师妹,那位托我将这个带给你——” 朗映怀将手中的暗金色木匣,捧至沈逐凰榻侧,搁置在一方紧挨着床榻的矮几上。 “你可要现在看看?” “那位?”沈逐凰眉头微蹙,侧眸看向矮几上的木匣。 不知为何,这木匣虽看着普普通通。 但沈逐凰却莫名觉得,于木匣之上萦绕着的气息,令她心中很觉亲近。 在沈逐凰垂眸,去观察木匣的同时…… 榻旁站着的商玺和朗映怀,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因为他俩将要谈论之事,并不适宜让小师妹,现在便知晓。 因此,这两人便稍站远了些,采用了传音入密的方式。 而以沈逐凰现今的修为,在商玺和朗映怀,两人的有意隐瞒下,自是无法察觉的。 且她现在,心神已经全然被,眼前这木匣所吸引,自然也再分不出旁的精力来。 沈逐凰垂眸看这木匣,竟是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去。 白皙如玉的掌心,轻轻覆在了,这上雕兰桂花枝的木匣盒顶上。 ——两位师兄这头—— 先是神情冷肃的商玺,他周身气势沉凝,问道:“怎么回事?” “小师妹像是忘了什么。” 朗映怀的神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他阴沉着脸回复道:“我寻见小师妹踪迹的时候,那位……应该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而且,我当时在竹林中,用本命天赋所感应到的,除却那位的存在外……” “还有另一道,极为强大的气息。” “事后想来,那应该不仅仅是雷劫降世,从未蕴生出的法则气息。” “而更有可能是,【——】曾降临过的痕迹。” 哪怕此刻,他们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方式。 朗映怀都没有将那二字吐露。 但商玺已然明晓,朗映怀未说出的两字,是——【天道】。 如果小师妹在竹林厮杀的那一晚,到后来,甚至都同天道扯上了关系。 那么,九重天的那位存在,施法封锁了小师妹的部分记忆,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毕竟,观小师妹如今境界,正是元婴境大圆满。 她随时都有可能,迎来她的化神之劫。 而但凡修士,想要从元婴境升至化神境…… 所需渡过的,却不只是——天道所降下的九重劫雷。 待得雷劫过后,还会有以修士自身经历,所构筑而出的,用以炼心的心魔劫。 而这两者,无论哪一劫出了差错…… 对这历劫修士而言,都有神魂俱陨的可能。 想到这里,商玺便更觉先前惊险。 若是那位……不曾发觉到,小师妹负伤应劫的险境。 那他们今时今日,尚且都不知,能否再与小师妹重逢。 一旁的朗映怀,同样是沉思良久。 忽地,他眸底暗光涌动,看向商玺。 “我想,我知道那位为何要这般做了。” 商玺凝眸看他:“为何?” 朗映怀正欲传音过去,便听得一阵机关运转,徐徐启动之音。 朗映怀和商玺对视一眼,两人俱是回身看去。 便见那放于矮桌上的暗金色木匣,其顶部,蓦地亮起一层金光。 而后,这顶部在小师妹的掌心下,缓缓地向两侧洞开,露出了匣中之物。 朗映怀和商玺,虽然都有些好奇,那木匣中装的到底是什么。 但他们俱是停在原地,没有分毫上前窥探之意。 甚至,若不是为了守着小师妹,他们此刻,怕是已经转身离屋了。 但沈逐凰却像是并不介意,会被他们看到一般。 她直接探手,将匣中之物取出,握在了手心里。 那一刹那,金光熠熠,华光万千。 于沈逐凰的掌心中,神辉默默流转。 也映明了她那双,澄净如水的双眸。 同沈逐凰的懵懂不同,朗映怀和商玺的神情,俱是一变。 瞳孔内里,震惊之余,满是不可置信之意。 【这是……神石?】 【须得上古仙神,用其自身最精纯的神力,才能凝聚而出的神石?】 【这样世间也许也只有这一枚的神物,居然会被那位,赠予小师妹?】 所幸这神光也只是一瞬,很快便隐没回神石中。 待得商玺和朗映怀,再去感应时…… 便也只觉得,那不过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金属性灵石。 如此,便也极好地避免了,旁人的觊觎。 商玺和朗映怀见状,俱是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朗映怀,在放松下来的同时…… 他看着手握神石,如同坐定般的小师妹,更加肯定了,他先前的那个猜测。 那位……封锁小师妹的记忆,确实是有缘由的。 而且,对方也是真的在意着小师妹,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不知,待一切都尘埃落定…… 或者说,暂且平息过后。 那位……可会愿意,再度恢复小师妹的记忆? ——小凤凰视角—— 沈逐凰在看到那方木匣时,心中便忍不住地,生出亲近之感。 等她再回过神来,右手便已经覆上了,这方呈现出暗金之色的木匣。 真正触及到之时,沈逐凰只觉掌心一烫。 而后,她便觉有一股暖流,正源源不断地自匣中,涌流入她的体内。 且这暖流,还不断冲刷着她的筋骨脉络,荡涤着她的神魂灵魄。 就连她先前,损耗太过的气海丹田,也在这热流涌动间,恢复到了她全盛之时的状态。 甚至,还要更胜以往。 若说先前,朗师兄输入她体内的灵力,让沈逐凰的伤势有所减轻。 至少,也为沈逐凰,止却了伤处的疼痛。 那么现在,这木匣中所涌现出的灵光,便像是将沈逐凰的伤处,直接从她身体上抹去一般。 且这灵光,也不止只有治愈伤势的作用。 受这暖流滋润,于沈逐凰体内,流转着的灵力,都愈发精纯凝练起来。 而她的实力,也因此,又提升一重。 待这暖流停息,沈逐凰还未来得及收回手…… 于她掌心下,便蓦地浮现出,一层浅淡的金光。 而后,这木匣竟是缓缓打开。 露出其内里,一颗灵光熠熠,通身金灿灿的石头。 沈逐凰看着这枚石头,心头蓦地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她下意识地将这枚石头取出,紧紧握于掌心。 掌心合拢的同时,于沈逐凰眼前,竟是飞快地晃过一些画面。 是风声萧索的竹林间,天地黯沉一片。 雷声轰鸣,重重劫雷如蛟龙破空,她只身执剑相迎。 是剑影同雷光相撞,化作千万朵劫火。 自穹顶,如盛烈到极致的烟花坠落。 又在将欲落地的那瞬,骤然定格在了空中。 而后,是一只破开穹顶的金色巨手。 那巨手撕开空间,缓缓伸至她面前。 就像百年前,于她被万人所弃,恶名满贯的诛恶台上,曾做过的那般。 停驻在了她身前。 之后,依稀记得…… 是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和一声轻到,低不可闻的叹息。 以及,一个挟着风的微凉,和浅淡木兰香的怀抱。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8章 夙邈:之前答应你的事,暂时无法做到了 之后,依稀记得…… 是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和一声轻到,低不可闻地叹息。 以及,一个挟着风的微凉,和浅淡木兰香的怀抱。 “暂时,不会走。” 【我稀罕她。】 “也——给你看。” 【她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你们拿着她的东西缅怀】 【怕是要恶心得修不成仙】 “会陪你。” 【我那样稀罕她,自是要帮她——斩断孽缘。】 “抱歉,之前答应你的事,暂时无法做到了。” 【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了。】 过去同先前,真实发生过的画面,于沈逐凰的眼前,不断地交织融杂着。 一幕又一幕地浮现,却又一帧又一帧的,褪色黯淡下去—— 连同那,时而如仙音谒语般,缥缈出尘…… 时而却低沉轻缓,似斜云遮月般的清越男音。 都于她脑海里,一点点的,如指尖流沙般消逝。 从四重天到五重天,从竹林到诛恶台。 从那只伸向她的手,到最后—— 于一片迷蒙混沌中,她好不容易,才努力看到的…… 那双赤金之色,神光璀璨的眼眸。 这些,也都从沈逐凰的眼前,如同骤然破碎开来的镜面。 一片又一片地,自她记忆中剥离。 而后坠落下去,彻彻底底地消弭不见。 沈逐凰握紧那神石,另一只手缓缓抬起,用力按压在自己空落落的心口。 那里,就像是生生缺憾了一块。 且这缺失的,还是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存在。 可她却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了。 沈逐凰眼睫隐隐颤动,在她闭眸的那瞬,一滴泪蓦地坠下。 浸落在她掌心的神石上。 ——八重天—— 天地暗沉一片,两道金光自不同方向,悍然相撞时—— 对撞间迸发出的威势,仿佛要将这方世界,都一同毁灭! 夙邈正抬掌,去迎上天道攻袭而来的束缚金阵。 出手时,他却忽觉心口处一烫。 就像是,有什么极灼热的东西,悄无声息的便滴落在他心头。 【沈逐凰】 夙邈瞳孔微缩,赤金眼眸内里,神光涌动不休。 便像是骤然掀起滔浪的大海,一瞬间暗潮汹涌。 翻天覆地,却又寂寂无声。 他没想到……会让她落泪。 ——五重天,秘境,断虹宗暂住地—— 屋内,在沈逐凰落泪的那瞬。 商玺和朗映怀,俱是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 他们想要开口,却在看到小师妹,明显还处于入定状态,尚未脱离时,齐齐止住话头。 只是在两人眸底,不约而同的,蕴生出了极为浓重的忧色。 【若只是消除记忆……】 【为何会对小师妹的影响,如此之大?】 两人神情凝重地,站在稍近处,观察着小师妹,以及她周身的一切。 却在这时,忽见被小师妹,攥握于掌心的那枚神石,竟是光芒大盛。 而后,于一片灿然金光中…… 那原本生有八棱,半掌大小的神石,忽地抽长变幻起来。 最后,居然化作了一尊精致灵巧,栩栩如生的小人偶。 且观其外形,玉冠墨发,拢手而立。 外着一袭玄金二色,上覆流水云纹的广袖长袍。 只是那面部,虽是轮廓清俊,神华自敛。 但那双眸,却是闭阖之态。 但纵是如此,商玺和朗映怀,还是齐齐色变。 【这外形,这衣着——不就是那位的缩影吗?!】 【那位怎会送这般……这般之物】 【——给小师妹?!】 而当他们,去看向小师妹此刻的神情时…… 却发觉小师妹不知何时,已然握着那尊人偶,斜倚床头,沉沉地睡去了。 商玺和朗映怀:…… ——第二日—— 沈逐凰睁开眼的那瞬,便见对面那张长榻上,居然齐齐整整地坐了一排人。 正是她的兰师姐和四位师兄。 沈逐凰:……怎么感觉,每次醒来时,所见的场景,都有那么一点微妙? 沈逐凰微微张唇,刚欲开口,便见对面五人—— 除了朗师兄以外,其他的师姐和师兄们的腰间,居然都悬挂着一个小小的人偶。 正是她那时在萃仙大会上,观战大演武时,坐于看台上,用莹霜石所雕刻出来的。 先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着朗师兄,那同其他师姐师兄一对比,就略显空荡的腰间。 再想起先前,朗师兄所说的羡慕的话…… 沈逐凰瞬时,便生出了一种,恨不得现在就凝聚出莹霜石—— 再当场也为朗师兄,雕一尊小人偶的冲动。 沈逐凰自榻上坐起:“师姐,师兄,早……” “小师妹!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如同吃了仙丹,精神百倍啊!” 沈逐凰还未来得及,同师姐和师兄们打完招呼。 就被瞬息间,便窜至她面前的鱼荀打断了。 而后,她的思绪,也下意识地跟着鱼荀走了。 “感觉……确实恢复了。” 沈逐凰的眸底,晃过一丝惊奇。 毕竟,依照她往日的经验—— 她同那位化神期厮杀后,以及先前那两场战斗,所留下的伤势。 就算有灵丹的辅助,和朗师兄的灵力相助,想要恢复到行动如常,或许并不算难。 但若是想要恢复到,她此刻所感应到的身体全盛,甚至更胜以往的状态。 却是不经历十数天的静心休养,应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但现在,沈逐凰却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鱼荀所说的如磕仙丹,精神百倍的状态。 “师妹一醒来你就吵,你当你是晨起准点打鸣的报晓公鸡吗?” 兰凝夏双手环臂,徐徐走至榻旁,眼带嫌弃地斜晲了鱼荀一眼。 她这话音刚落下,朗映怀便转着一柄青绿山水折扇,笑道。 “鸡群可容不下他这样的。” “若是将鱼师弟塞进去,怕不是其他鸡都要提前上桌了。” 朗映怀这话说得隐晦,但沈逐凰居然奇妙地听懂了。 朗师兄的意思是,像鱼师兄这样的,就算是做一只大公鸡,也是只好斗的公鸡。 若真让他进了鸡群,怕是很快便会把其他鸡,给揍得奄奄一息。 不抓紧宰掉摆盘上桌,就会变成死鸡的那种。 这个推论一旦浮现在脑海里,就如同有了画面一般。 就连清冷如沈逐凰,也没忍住从唇角,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至于其他人,眼底也隐有点点笑意晃过。 唯有鱼荀,在皱眉过后,又缓缓松开。 他得意道:“那当然,像我这样的,哪怕做大公鸡,也是其中最强的那个!” “所以,小师妹你以后就只管跟着我,有你鱼师兄在,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沈逐凰的眸底笑意更深,乖巧应声道:“好,我听师兄的。” 沈逐凰:鱼师兄的心性,也太单纯了吧——有些可爱。 作为师妹,她平时也确实,要多注意鱼师兄一点。 别让鱼师兄被坏人骗了都不知道。 沈逐凰默默在心里,做下这个决定。 而鱼荀却是,在得到小师妹甜甜的回应后,在将胸膛挺得更骄傲板正的同时—— 他还用一种“尔等皆是我手下败将”的眼神,得意地斜扫过,围在榻旁的其他四人。 断虹宗其他人:……眼睛红了!拳头硬了! 方才在心底,嘲笑鱼荀是傻子的他们,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笑话! 他们要推翻对鱼荀的认知了。 这个该死的诡计多端的心机鬼!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49章 诱哄;只要小师妹愿意,他们都会宠着她; ——五重天,秘境—— 既然身体已经大好,沈逐凰便自塌上下来,去往另一处打理自己,顺便也换套衣物。 而断虹宗的其他四人,却是趁此机会,摩拳擦掌且面露不善地围上了,依旧挂着欠揍式笑容的鱼荀。 “鱼师弟啊,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心机?!” “是师姐我的绿藤,拴不住你了吗?” “让你去这样诱哄小师妹!” 兰凝夏笑容危险,皓白玉腕上的纤长绿藤,于游走间蓄势待发。 鱼荀被众人围在其中,又被兰师姐这样明晃晃地威胁…… 瞬时,他便极为识相的,把双手举起,做投降状。 只是鱼荀嘴上,却不肯服软。 他只辩驳道:“我哪里诱哄小师妹了?” “我不过是对着小师妹,说出了我的真心话而已。” “只不过——” 鱼荀话锋一转,英气桀骜的眉眼间,又显露出几分得意。 “谁能想到,小师妹还真就喜欢我,也愿意被我保护,还乖乖应声了?” “你们要是羡慕,自己也可以去找小师妹说啊!” 鱼荀说这话时,那通身洋溢着的得意和炫耀,再配上他那恨不能,仰到天上去的下颌。 在场其他四人,无一例外的…… 手中蕴出各色灵光,眼看着就要对鱼荀拍过去。 就在这场围殴鱼荀的集体活动,即将拉开序幕时,屋门被拍响了。 而后,自门口处,传来小师妹打开屋门,并同来人对话的声音。 “牧道友?” 沈逐凰看见来人,神情有些微讶。 “我还以为,你已经带着你的同门,去秘境别处历练了。” “原……”牧枫张口欲答,但他只方说了一字。 他的声音,便被后面噪杂不休的声响,直接吞没了。 那是从他身后,拥簇上来的天水宗修士们,在向沈逐凰问好。 “沈道友!早上好啊!” “沈道友,许久不见了!” 沈逐凰默然一瞬: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昨天应该刚见过。 分开都不超过四个时辰。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沈逐凰还是神情温和地点点头,同他们见礼。 “逐凰见过诸位道友。” 至于牧枫,他像是对这种—— 被同门师弟师妹们,争相抢话的遭遇,早已习以为常一般。 早在众人围簇过来,并将牧枫挤到边边角的过程中时…… 他就已经默默闭上了嘴。 那么高大壮实的一个人,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缩在一个小角。 活像崖壁上一棵,枝干无法尽情舒展和生长的歪脖子树。 委屈且无人在意。 而最难过的,是除了牧枫以外—— 天水宗的每个人身上,好像都洋溢着,极为快乐的,但牧枫却永远融不进去的和乐氛围。 “沈道友,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看起来是身体大好了!” “管它什么药呢?沈道友能好起来,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对啊对啊!在来之前,我还以为……” “若是我们想同沈道友你,以及断虹宗的诸位前辈,一同去探索秘境,新开启的传承之地。” “还需先再等你,养上几天伤呢!” “是啊是啊,不过观沈道友如今,面色红润!” “且周身灵力充沛,运转时毫无凝滞之态,倒也不必延后了!” “那传承之地,也不过刚开了两个时辰。” “现在去,应是还有机会,得到大好处的!” “不知沈道友意下如何,可愿与我们共往?” 天水宗众人,虽是喜欢一同开口,听起来便也吵吵闹闹的。 但沈逐凰前前后后的,认真听下来,倒也能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是在说:于两个时辰前,秘境新开启了一处传承之地。 且看天水宗众人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传承之地的开启一事,应该并不是什么隐秘。 而那传承之地的所在,此刻也应是成为了——这秘境中的最热闹之处! 【热闹,便也意味着纷争多,危险性高】 【但就算是,为了继续把舒语芙,派至这秘境中的死士钓出来……】 这传承之地,沈逐凰也是一定要去的。 而且,她之前虽是收集了一些,师姐和师兄们能用上的东西。 但若是要拿出来,送给师姐和师兄们,总觉得还是差点儿意思。 如果入了传承之地,说不定她还能寻得,更适合断虹宗众人的宝物。 于是,沈逐凰便回应道:“多谢诸位道友,将此事告知于我。” “既然来了这秘境,现在传承之地开启……” “逐凰自是也有心,去一探究竟的。” “不过,若是要和诸位同行,我还需回去问询一下,师姐和师兄们的意见。” “诸位道友若是不介意,还请稍待……” “无事,师妹你决定便好。” 朗映怀轻摇折扇,率先从屋内漫步而出。 他今日,着一身竹青绣云水纹的广袖长袍,雪色长发半束半散。 垂落下来的霜色发尾,随朗映怀行止间,轻轻扫过悬挂于他腰间的,那枚白玉环。 这般风华仙蕴,不过信步走来,便也能让人忽而了悟—— 何谓能引得玉山倾倒,清影驻停的霞姿月韵。 尤其是,在朗映怀唇含笑意,目光清润地望向沈逐凰,对她轻语之时。 “我总归是——师妹去哪里,我便要跟去哪里的。” 这样的风仪,再加上这般动人的话。 天水宗众人,无论男女,俱是口唇微张,目露震撼地齐齐望着朗映怀。 【沈道友的宗门……】 【莫不是入门前,还需要先看脸和风仪气度的?】 【而且还是那种,不只要求人生得好看,气质超群】 【还要模样足够有惊艳感,要各具特色】 【并且,除此之外,还需兼具超强的天资和实力】 所以,于断虹宗门下,才会只有这么寥寥几位弟子的? 一旦行云流水的,做出这个推论。 天水宗的众人,再联想起,五重天所谓的四大仙宗…… 哪怕他们天水宗,也居其中一位。 可一时间,竟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那都算些什么?】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高质量宗门好吗?!】 【人活于世,谁还不喜欢多看几个美人呢?】 沈逐凰回应完朗师兄的话后,便对上了天水宗众人,期盼(羡慕)至极的目光。 她怔了一下,在心中暗想:看来…… 【天水宗的修士,之前说的,想与断虹宗在秘境中结为联盟,是认真的】 【如果断虹宗真的与他们同行,队伍人多起来】 【便也能在各宗修士齐聚,人员混杂的传承之地,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说,看他们断虹宗人少,便自不量力,仗着人多围上来寻麻烦的。 或者说,想杀人夺宝的,见人多,也会有所忌惮。 【虽然无惧,但谁喜欢看到:苍蝇蚊子嗡嗡不休,且接连不断呢?】 【就是不知……其他师姐和师兄们,会不会更想单独行动?】 沈逐凰刚这样想着,便见其他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早上,率先换了一身,烟青色劲装的缘故。 此刻,观兰师姐和其他师兄,竟是都换了一身簇新衣袍。 且这衣袍颜色,或多或少的,都同她此刻身上所着的,有些相近。 但同时,又能看出各自的喜好偏爱。 比如说,兰师姐裙角的幽兰纹路,商师兄袍袖处的山峦暗影。 沈逐凰看得出神间,于她心底,忽地就生出了种…… 在从前的宗门里,从未有过的笃定。 她竟是觉得——只要她想要,师姐和师兄们,就一定会宠着她。 愿意和天水宗的修士,一起赴往传承之地探秘。 ——本章完—— 第50章 群战;心机鱼荀在线勾心;男人的嫉妒心 ——五重天,秘境,临近传承之地—— 这里林木高大,巨树顶端直入云霄。 而观巨木上方,枝叶舒展,繁盛连绵,形如伞盖。 但这枝叶繁茂,却也只在高处。 下方,只是一根根,空裸|裸的树干。 其树干表面,呈现出乳白色,看起来光滑无比。 毫无寻常那些,长到这般高度的巨树…… 外皮通常会有的粗粝干皱,久经风霜雪雨摧折,余留下的岁月印痕。 众人行于其间,哪怕是最开始,兴奋如踏青般的天水宗修士们。 此刻,他们也面露戒备之色,紧握手中武器。 “这树有古怪。”商玺断言道。 “在未弄清楚缘由前,不要同它有任何接触。” 在说这话的同时,于商玺指尖,蕴生出一点雷光。 紫芒微闪,那自空中,飘坠而下的几片绿叶,瞬时便化作飞灰。 而商玺的声音,依旧平直漠然:“包括,这些下落的叶片。” 天水宗的修士们,先是被商玺周身的寒意冻到。 但随即,他们又被商玺强大的实力帅到。 于是,这些天水宗弟子们,俱都双眼亮闪闪地望着商玺,认真听他讲话。 但当他们听到最后那句,下落的树叶也包含其中时,皆是微微色变。 毕竟,方才那些坠叶…… 若是商玺不曾出手,按照此时的风向,所落向的,应是他们这些,天水宗修士的所在之处。 且在商玺出言提醒前,他们只注意要避开,身周时密时疏的树干。 而从未将这些坠叶,也放在眼里过。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还是牧枫率先开口道。 “牧枫在此,多谢商前辈出言提醒。” “不必。”商玺的回答很简短,只是有些生硬。 “不必介怀。” 朗映怀手中把玩着,一柄绿意通透,灵光氤氲的碧玉笛,笑着补充道。 “我大师兄的意思是,断虹宗与天水宗,既然已经结为联盟——” “那这点提醒,不过是作为盟友的应尽之事。” “牧道友以及天水宗的诸位,无需为此多做介怀。” 朗映怀这话一出,天水宗众人,登时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些新入宗的小弟子们,先前见商玺态度冷漠。 他们只怕是自己警惕心太差,引得商前辈不满,所以心中忐忑得厉害。 此刻,再听朗前辈宽慰之言,瞬时,便安心了许多。 “谢谢商前辈和朗前辈!” “我们会多加注意的!” 朗映怀含笑点头,下一瞬,他神情却蓦地一变! 只瞬息间,朗映怀便已横笛至唇边。 轻灵奇诡的笛音,瞬时便席卷了整个山林。 也将那于刹那间,便无声无息裹挟着无数叶片…… 似风却毫无声息,似雾却毫无实感的存在,直接定格在了空中。 再不能前进分毫! 而与此同时,沈逐凰的霜雪,晏师兄的烈火…… 两者自不同方向,将这些叶片,尽数摧毁于虚空! 且再不存留半分痕迹。 但即便如此,朗映怀的笛声,却依旧没有停下。 反而是稍稍变调,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而鱼荀,便也是在此时,忽地伸臂,张弓搭箭。 将手中的赤红妖弓,拉至满弦! 于他那双点漆墨瞳中,红光一闪即逝的瞬息。 这长箭周身,绕缠着涌动不休的风浪,迅疾无比地破开长空! 穿过重重巨木树隙,而后直直射进,数十里之外,一个修士的胸膛中。 鲜血迸溅的同时,原本缠绕在,兰凝夏玉腕上的绿藤,闻声而动。 不过一息,便仿佛无限度般,膨胀伸展开来! 这剧变过后,延展开来的绿藤,便犹如盘踞林间的巨蟒。 只倏忽间,便已然将其首端,探伸至,那垂死修士的所在之处。 不止如此,自这绿藤主干,还催生出诸多分支…… 转眼便将这修士,密不透风地裹进绿藤中,形如一个巨茧。 就在这极通灵性的绿藤,准备用其他分支,将这巨茧拖回,带给主人时。 长空之中,忽地又传来,三重破空之音! 这正是鱼荀,在试探过后,又将手中妖弓拉至满弦,果决精准的三箭连射! 三箭过后,自更远处,也随风向,渐渐传来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而那绿藤主干,在察觉到这血腥味的瞬时,便又向前扩生了数丈! 藤蔓肆意舒张,转眼便裹上了,新增的三个垂死猎物。 待绿藤平息,加之前面那个,林中便多了四枚巨茧。 等绿藤用其分支,勤勤恳恳的将这四枚巨茧,送至兰凝夏身边。 它便伏低身形,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这铺陈满地的落叶之中。 ——断虹宗,和天水宗众人这边—— 鱼荀将他的赤红妖弓,再度背回背上。 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却的杀意:“暂时安宁了。” 商玺微微颔首,凝眸看向身前的巨茧。 而鱼荀在说完那句话后,却是全然不管面前这些…… 也能勉强称得上,是他战利品的四个巨茧。 他直接脚步轻快地,凑到了沈逐凰身前。 “小师妹!小师妹!” 鱼荀的面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只有在沈逐凰面前,才会展露出的意气风发少年气。 “你看到了吗?!” “我刚才那三箭连发的英姿!帅不帅?!” 沈逐凰被鱼荀像是讨夸一般,亮晶晶又盈满期待的眼神,看得心头无奈又觉好笑。 不过,她虽然性格清冷,并不好接触。 但沈逐凰,原本就不是一个,会给旁人无端泼冷水的人。 至于面对重要的人,那就更不会了。 而且,鱼师兄方才射箭时,所展现出的实力…… 在与他同境界,甚至还要更高些的,也有说射箭厉害,声名在外的。 就沈逐凰所见过的,纵使是纯客观分析—— 鱼师兄于射箭这一道,也确实是,远远胜过他们。 因而,沈逐凰便也含笑,应声道:“鱼师兄确实很厉害。”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很帅。” 鱼荀瞬间,便像是喝了神仙酒般,周身都欢悦到,快要开出朵朵小花来。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 便是原本围着,四个半开巨茧,正在研究的断虹宗其他四人。 这四人闻言,周身气势,俱是骤然阴沉。 【鱼荀这个狗东西!】 【他最近从小师妹那里得到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都要忍不住,坑杀同门了!】 同样站在一边研究巨茧,却不知为何,竟忽而被杀气,从四面包围的牧枫:……救命! 【断虹宗的前辈们,是又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危险吗?】 牧枫心头沮丧:他原来这么差的吗? 【不然,为什么他从这些,被裹进巨茧中的修士身上……】 【除了看出,这些修士已然是,神魂俱陨的状态】 【只是不知为何,仅剩一具空壳,却还能游荡于世】 【至于其他的,却是什么都看不出了】 【而断虹宗的前辈们,身上杀意那么明显,总不能是毫无缘故的吧】 牧枫只这样想着,便更觉颓丧。 【他这数百年的苦修,也不知是都修到哪里去了?!】 【怎的就会差旁人这么多!】 却在这时,牧枫只听身后,忽地传来数道拔剑之声。 而后,是一位天水宗师弟的高喝:“戒备!结阵!” “来者何人?止步莫行!”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51章 旧时结仇之人,如今是林中傀儡;逐凰剖尸 戒备!结阵!” “来者何人?止步莫行!” 断虹宗众人听到动静,俱是转身去看。 便见除却,和他们待在一处的牧枫。 这些天水宗弟子,已经集聚在一处,手中御水。 结成一方,隐有水波在其周身,涌动不休的圆阵。 这水波,看着清透而柔和。 于日光映耀下,便如同泛着,倾落在湖面上的朦胧微光。 且这水波,涌动的速度,极为和缓。 恰似小桥流水般,静静回旋在,天水宗修士的周身。 也正因此,远远看着这圆阵,便像是温和无害的装饰物般。 瞧着毫无杀伤力可言。 但实际上,只要稍离近些…… 或是,直面这圆阵的威势,便会知晓,这圆阵究竟有多难缠。 凡是水者,虽为至柔之物,但亦是至刚、至韧之物。 抽刀难断水,滴水可穿石。 以柔克刚,莫过于此。 鱼荀微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下这圆阵。 而后,他弯唇笑道。 “没想到……这天水宗的修士,也算有些东西。” “四大仙宗,各有底蕴,并不可妄自小觑。” 晏颂之走至沈逐凰旁侧,听到鱼荀这话,便开口告诫道。 “是呢。”朗映怀含笑应声。 “他们此番用的,可是天水宗的独门阵法——逐浪阵。” 说这话时,朗映怀侧眸看向,也走上前,站至旁侧的牧枫,笑道。 “牧道友,我说的可对?” “如前辈所言,的确是逐浪阵。”牧枫拱手道。 而后,他神情沉肃地,看向天水宗众修士,结成逐浪阵的所在之处。 却见不知何时,他们来时,曾走过的路径…… 此刻,竟然已经被重重迷雾。所笼罩。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浓雾茫茫。 就连林间,时疏时密的高大巨树。 此刻看着,竟也如雾里看花般,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而也许是,天水宗齐声喝出的,那声“止步莫行”,真的起到了震慑作用。 随那白雾的骤然消散,前方,竟是当真没有了,来者的气息。 不止如此,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寂静。 山风不再,枝叶亦停。 就连远处,原本时不时,还会听得几声的,鸟啼猿啸。 此刻,也全数再听不见,分毫声息。 就像是,这方树林,于忽然间,便失却了所有生机一般。 有一年纪轻些的天水宗弟子,见状,便有些耐不住性子。 开口道:“怎么……” 他才刚说了二字。 这其中实力最高,也是最先说,要结阵的那位弟子,便厉声打断了他。 “噤声!” “要来了!” “变阵,第一式——游龙入水!” “是!”天水宗众人齐齐应声。 便见他们手中,蓝光涌动,结印动作正飞快变幻。 三息过后,自这些天水宗弟子,结成的圆阵正上方…… 正缓缓浮现出一枚,水蓝色的天水宗徽印。 而在这枚徽印,浮现的同时—— 原本,还静静流淌于,这些天水宗修士身周的水波。 瞬时,便像一条沉睡已久,正急需捕食猎物,来恢复体力的蛟龙,迅猛无比地扑杀进迷雾中。 这水波凝作的蛟龙虚影,在挥动利爪的同时…… 其矫健有力的蛟尾,也随它躯身,重重回摆。 只不过瞬息,便将眼前,这看似茫茫无际的白雾,从其上,生生撕下一大块来! 而自那残损的缺口处,也显露出了,隐于浓雾后的景象。 众人纷纷望过去。 却见白雾之后,是同他们来时所见,一般无二的景致。 只不过,不同的是—— 正有十数名,只看衣着便知是,出自于同一宗门的修士。 此刻,俱都双眼呆滞,毫无灵韵。 且他们身形,也异常僵直,便如同受人操控…… 或是被邪修所抓,炼制而成的傀儡人一般。 浑浑噩噩地行走在这林间。 牧枫在看清这些人身上,金白二色,上绣莲纹的弟子服后。 他神情讶然:“这……竟是迭莲宗的弟子?” “他们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鱼荀看着这些,如同失却五感,行尸走肉般的迭莲宗修士。 见他们就算对攻至身前的蛟龙,都视若无睹。 一个接一个的,被这蛟龙虚影,吞没其中。 他嗤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中招了呗。” “不过,你们天水宗就没什么,像我师姐那般,可以捆人的招式吗?” “再让这蛟龙卷下去,这些人,怕是连尸体,都留不全了吧。” 朗映怀也笑道:“这些人死了,倒也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有他们在,可供我们随意折腾的参考物,便又多了几个。” 商玺也冷声道:“可以看看他们的尸体,同方才那四个,有什么区别。” 牧枫:……好家伙,沈道友的师兄一个个的,怎么都透着股比魔修还魔鬼的味道? 他记得,他们天水宗和迭莲宗,还勉强算是友宗来着。 不过,此刻嘛,秘境之中危机四伏,谁又能顾得了谁呢? 何况他们与迭莲宗,也只是“勉勉强强”的面子情。 而并非是,同断虹宗这般,真真正正的结盟。 于是,牧枫便也毫无心理负担地,对着师弟师妹们喊道。 `“留下尸体!” 说完后,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又赶紧道:“活的也行!” 牧枫微微皱眉: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但他这两句话落下。 瞬时,便有水流,卷着一活一死的两名迭莲宗修士,直接丢到了他们身前。 牧枫:…… 朗映怀唇角的笑意加深,对着牧枫赞叹道。 “不愧是天水宗的高徒,做事当真是体贴细致。” 牧枫:……他竟无言以对。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师弟和师妹们,居然还有这么听他话的时候。 还准备得这么充足…… 无论他要活的,还是要死的,都毫不抱怨。 且还迅速无比地满足了他。 就是可能……对迭莲宗,不是那么的友好。 沈逐凰凝神,将地面上,加之先前,四具被鱼荀一箭穿心的,共为八具的尸体,一一看过。 而后,沈逐凰眼神微冷,开口道。 “之前的判断,现在可以推翻了。” “被鱼师兄用箭射杀的,那四具只剩躯壳的修士。” “他们虽出现在传承之地外,且距入口极近,但应该并未真正踏入过传承之地。” “也绝非是,同其他修士相争,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兰凝夏的神情,同样变得凝重。 “师妹,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变成这样,只是因这山林的缘故?” “而并不是在传承之地接受考验时,未能通过,且身遇险境才会如此?” “对。”沈逐凰颔首,指间聚出数道冰刃,而后微一扬手—— 这些冰刃,便齐齐射向了,地上的那一排修士。 除了那个,尚存些细微呼吸的…… 其余五位,俱是被这冰刃,深深入体。 而后自喉咙处,这冰刃,将其身体连同衣物,一起生生剖开。 露出惨白皮肤下的血腥内里。 ——本章完—— \u0001 第52章 我对沈逐凰毫无觊觎之心 沈逐凰自指尖聚出数道冰刃,只挥手间,那冰刃便破空而至—— 深深刺进了,地上五名修士的体内! 而后,这冰刃的锋锐之处,自喉咙下划,一路连同衣物,生生剖开身体,露出皮肤下的内里。 牧枫瞳孔微缩,整个人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引得身旁,鱼荀对他奇怪的一瞥。 那眼神里,明晃晃就是在说:你不至于吧?这也能吓着? 牧枫:……他当然不至于,被眼前这点景象,就吓着。 毕竟身为修士,他又有那么一柄,出鞘不见血,便会噬主的至凶之剑。 别说只是剖开死人的尸体,就是牧枫他自己,被旁人剖开了肚腹…… 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也会把快要掉出来的物件,塞回去接着打。 他会这般震惊,不过是因为他没想到,会率先有此举动的,竟会是沈逐凰罢了。 毕竟,从牧枫一直以来的视角,那便是—— 沈道友虽看着清冷如弦月,气质也疏离淡漠,让人初见,便觉遥遥不可近。 但若她,当真是冷心冷情之人。 那当日,在生死不论,各凭本事的演武台上,她完全可以对他置之不管。 毕竟,他虽战败,她却没要他的性命。 而要夺走他性命的,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诛罪剑。 在牧枫选择这柄剑,作为他自身的本命灵剑时,便也意味着—— 他已然接受了,若未能问鼎仙道,那终有一日,他会亡于自己剑下的未来。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所以,就连他的同门师弟,和师妹们。 虽然从未想到,他会败得这般突然…… 但也只剩,对他命运的忧心难过。 全然没有人想过,他竟还能,从诛罪剑的法则中活下。 也没人试图去尝试过。 包括他自己。 牧枫自己都未想到,他还能活下来。 更未想到,自始至终,不惜损耗灵力…… 也不顾之后,仍需进行的多场演武。 还要坚持救他性命的,都是她。 也只是她。 若是换位而处,牧枫想,他应是做不到的。 除了向对方表达,同为剑修的惺惺相惜。 和向对方剑道的敬意。 他多半会目送对方,以自我选择的结局死去。 所以,在演武台那件事结束后。 于牧枫的心中,沈逐凰已经不仅仅是一名,值得他钦佩追赶的剑修。 更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纯净之人。 心思澄明柔软到,是修真界堪称罕有的存在。 这样的人,若是被心怀恶意之人盯上,并欺骗利用…… 只要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牧枫便觉坐立难安,心焦如焚。 所以,才会有那晚,除他自己,无一人知晓的—— 以天道为证,向她立誓的举动。 他想护住她这份纯粹。 不只因她对他的一命之恩。 但现在,看着沈逐凰杀伐果断,下手毫不犹豫的模样。 再回想一下,当时在演武台上。 沈逐凰那虽然澄明如清泓,但却杀性十足的剑意。 牧枫忽而觉得:他对沈道友的认知,好像有些偏差。 沈道友可能…… 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心性单纯柔软,只是外表清冷些。 且不善表达的那种好骗类型。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沈道友当初,又是为什么会救他? 牧枫眉头紧锁,有些想不透。 却在这时,他面前蓦地笼下一重高大阴影。 抬眼看去,正是身材高大挺拔,浑身都透着股,雄浑威压的晏颂之。 “晏,晏前辈?” 牧枫突然被晏颂之的威压锁定,有些不明就里,说话时都顿了一下。 晏颂之垂眸看他,那双极具攻击性的褐棕色眼眸,微微眯起。 像是寻见了猎物的雄狮。 “你一直在看我的师妹,还皱眉。” “为什么?” 牧枫:这……他该怎么答?! 见他不说话,晏颂之面色更沉:“怎么,不便同我说?” “不是,我……” 看着晏颂之越来越难看,像是心头宝物,被人觊觎一般的神情。 牧枫忽而福至心灵,有些明白晏颂之,为何会这般气怒了。 他立马对天保证道:“晏前辈,您别多心!” “我发过誓的!沈道友永远都会是我的至交好友!” “我对她毫无觊觎之心!” 牧枫这三连保证一出,晏颂之的神情,是缓和下来了。 但四周的氛围,却也彻底静下来了。 在众人或错愕,或震惊,或不解,或凶狠的眼神中。 牧枫整个人都僵若木鸡。 牧枫:……他都说了什么? 【还说得那么大声!】 【沈道友又会如何看他?!】 牧枫刚才说那三句话时,声音丝毫没有压低。 甚至,因为他急于自证,音量还比之平时,提高了许多。 沈逐凰自然也听到了。 她回眸看了牧枫一眼,而后又神色如常的转回去,目光又落回了地上的尸体。 在沈逐凰看来,牧枫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毕竟,对于大多数剑修而言,心中最重要之物,应该就是自己的本命灵剑。 至于什么情情爱爱的,有那功夫,不如练剑。 只是不知……为什么话题里,还会专门提到她的名字? 【是晏师兄误会了什么吗?】 不过,沈逐凰也没多在意。 她此刻,对造成这些修士神魂陨落,内里俱被掏空后。 却还能留得他们的外皮身形…… 甚至,还可以在不受操控的情况下,能在这林间,继续游荡的缘由,更感兴趣一些。 倒是鱼荀气恼道:“你以为你谁啊?我家小师妹还不稀罕你呢!” “照照镜子吧!每天看着不想哭吗?” 其实生得俊朗潇洒,还是天水宗有名美男子的牧枫:…… 兰凝夏也面带怒容,走到沈逐凰旁边,柔声安抚道。 “小师妹,这种手下败将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小师妹生得这般仙姿月韵,他那样的,应该是脑子坏掉了,眼睛也不好使。” 沈逐凰有些无奈:“师姐,我没事。” “我并不在意这些。” “是了是了!沈道友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立马,便有天水宗弟子高声道。 “毕竟,我们牧师兄数百年前,便已经有了——立誓说要生死不离的夫人了!” 牧枫愕然回身:“什么?!” 【他有夫人?还是数百年前?那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鱼荀看向牧枫的眼神,瞬间便更嫌弃了,怒道。 “原来——你还是个立誓惯犯?” “之前立天道誓……故意拖我师妹下水是吧?” 鱼荀想取弓了! “不是,我……” 牧枫刚要辩驳,便有天水宗弟子,笑嘻嘻地对他挤眉弄眼。 “不是什么啊,师兄!” “你不是还日日夜夜地摸,夜里还要搂着睡吗?” “对啊对啊,害羞什么呢?” “你那夫人,我们可是都见过呢。”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53章 他如神祗;我为剑修,断情绝欲,所爱唯一 “对啊对啊,害羞什么呢?我们可都见过呢。” 断虹宗众人:这话……信息量好大。 “啧。”朗映怀轻笑一声,看向牧枫,意味深长道。 “未曾想,牧道友竟还有这般癖好。” 牧枫:……他真的要裂开了。 “我……你们……” 牧枫试图解释,但一时,他竟也不知,该从何处解释起。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他那个所谓的——百年前就立誓,说要生死与共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但看断虹宗众人,尤其是朗前辈,已经露出了那种,心照不宣式的“我懂”神情。 那双狐狸般的眼眸微含笑意,隐隐还带着股,看破一切后的宽和包容感。 就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别害羞,不就是有些,难以言说的特殊爱好吗?】 【不用自卑,坦诚一点】 还有兰前辈和鱼前辈,都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种变|态人|渣”的眼神,满脸嫌恶地看着他。 而商前辈和晏前辈,原本对他的态度就平平。 此刻,更是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 至于沈道友——牧枫根本不敢转头去看。 他只觉得,他这数百年的声誉,都全毁于今日了。 却在这时,那位原本只是,尚存一息的修士,竟忽地弹动了下。 见他双目睁得极大,眸底也恢复了些许神采。 他看着沈逐凰,嘴唇不住地翕动着,却一丝声息都没能发出。 沈逐凰微微俯身,刚欲给他传些灵力,稳住对方岌岌可危的生命。 便见这人的胸膛,向上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而后,那眸底的光彩,骤然黯淡下去,已是声息全无。 沈逐凰眼神微冷,手中冰刃如闪电般,迅疾无比地剖开了,面前这人的肚腹。 随着其中内里的显露…… 只见这修士体内的血肉脏器,正以一种,几乎是肉眼难以窥清的速度,飞快的萎缩消弭。 就如同是被什么,极虚无的存在,所生生吞噬了一般。 沈逐凰却并未被这表象所欺骗。 她自背后抽剑出鞘,反手毫不犹豫地刺向,原本应是这修士金丹内府所在—— 而此刻,只余一团猩红血肉的地方。 栖凤剑快若疾风般将其搅碎,血红碎屑四溅,却根本近不得沈逐凰的身。 手中栖凤剑尖上挑,沈逐凰眼神微凛。 下一瞬,朔寒的冰霜,自她手握之处,顺延剑柄,一路凝冻至锋锐的剑尖! 也将隐于这团烂肉内里,肉眼难以窥见之物,生生冻结在剑尖处! 但这却只是一息。 下一息,凝冻在栖凤剑,剑尖处的寒冰,骤然破碎开来! 有色呈浅褐,其上生有无数小触角的纤细树根,从中破出。 而后,向四周疯狂延展生长! 只不过瞬息,这方原本还觉沉寂的树林,便像是在这树根的疯长中,重新活过来一般! 而这,却也只是开端。 但见巨木林中,有无数根同样纤细…… 且其上,布满触角的浅褐色树根。 自这些高大巨树的正下方,破土而出! 这些树根在离土后,便犹如活物聚连成网,铺天盖地般,向众人袭来! 这般来势汹汹,便也再无人惦记,方才牧枫的那点事了。 何况,大家本就心知肚明,那些都只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 方才会那般兴致勃勃,添火烧油…… 也不过是心觉,有旁人的热闹和笑话,不看白不看罢了。 现在情势突变,这点捉弄牧枫的恶趣味,自是也烟消云散了。 “小师妹!退后!” 晏颂之几乎只瞬息间,便移挡至了沈逐凰的身前。 他合掌暴喝一声,通身红光一现。 而后,便有烈火如风暴般,只瞬息便席卷了整座山林。 晏颂之这一招的攻击范围极大,火势汹烈起来,几乎都要烧到传承之地的入口去。 众人纷纷飞身避开。 却见那树根,虽受烈焰烧灼,动作比之方才略有迟滞。 但却也只是,稍缓了一些。 并且,观其形态,其上原本浅褐色的表皮,竟是在这熊熊烈火中,逐渐转为赤红。 反而是那高大巨树的躯干,在一点点地变得焦黑。 沈逐凰和朗映怀,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不对。 两人瞬时出手,凝冰长剑和碧蓝水刃齐出,各自劈开一棵参天巨木! 却见自中分开的两棵巨木—— 其树干内部,显现出的,竟是一团又一团,尚有起伏的猩红血肉。 这竟是,和那位在沈逐凰面前咽气,又被她剖开的修士。 同对方被剖开的肚腹中,一般无二的景象。 众人神情微沉,眼底也显出厌恶之色。 “原来这些巨树!都是这树根的储备养料!” 鱼荀惊声道。 朗映怀凝眸,看向商玺,开口道。 “先毁掉这巨树,切断它们之间的供养!” 商玺颔首,挥手对着众人,布下三重,泛着莹莹金光的防护罩。 而后,他身形临空。 周身那属于炼虚期巅峰的威势,全然释放而出! 便见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苍穹。 此刻,却因商玺,这几乎可以撼摇天地的威势。 穹顶暗沉下来的同时,连同周遭的空间,都随之变幻扭曲! 而下方,身处防护罩内,包括断虹宗所在的众人。 此刻,俱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那肃立于空中,一人之势便可压天地之威的商玺。 在实力至上的修真界,慕强是最原初的本性。 沈逐凰他们,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商玺之强大的天水宗众人。 此刻,他们心头的震撼,便更不必说。 “商前辈……竟是已经到达炼虚境巅峰了吗?” 牧枫有些不可置信道。 “还差一线。”晏颂之沉声回应:“不过,不会太久。” “可恶!”鱼荀鼓着腮帮子,暗自咬牙。 “大师兄的修为,居然又精进了!” “这样下去,小爷我猴年马月,才能追得上他?!” 鱼荀看向商玺的眼神,不甘中又暗含钦佩。 “呵。”兰凝夏嗤笑一声。 她用一种,“你在做什么白日梦”的眼神,斜晲了鱼荀一眼。 “就你?追上大师兄?” “洗洗睡吧,寻常人做梦,都不敢做你这么离谱的。” 鱼荀被兰凝夏,当着小师妹的面嘲讽,瞬时就恼羞成怒。 他急道:“我怎么就不行了?!” “我还年轻得很,天赋也还算不错,怎么就没可能追上了?!” “你确实能。”朗映怀却含笑道:“不止如此,你还极有可能,会赶超大师兄。” 鱼荀神情一懵,有些意外于,素来最爱在暗里,戏弄他的朗映怀,居然会这般看好他。 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怕不是失心疯了】 却听朗映怀继续道。 “比如说,你虽年轻,实力尚且比不得大师兄。” “但却可以,比大师兄率先入住一步——我们断虹宗的供奉宗庙。” 鱼荀脸一黑,那不就是他死了,变成牌位了吗?! 兰凝夏扑哧一下笑出声,刚要跟着打趣几句…… 便觉上方天幕,忽地黑沉下来。 滚滚乌云在其上翻涌,仰首只见商玺面色冷然,眼蕴雷光,如同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神只。 深紫的雷光于他手中,凝聚成一枚大小适中的雷光团。 而后,随商玺手掌下压的动作,向下疾飞而去。 一路挟紫光点耀长空。 又在半空,如离膛炮弹,挟轰雷之声,猛然炸开!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54章 拨弦召滔浪;头发消失术;秃和死,我宁死! 深紫色雷团,随商玺手掌下压的动作,向下疾射而去。 又在半空之中,如离膛炸弹,挟轰雷之声,猛然炸开! 伴随着轰然的雷鸣爆裂声,无数道雷光宛若流星。 自虚空中,拖连着浅紫色的光辉,曳坠而下。 仰首看去,深黑的夜幕,浅紫的星带。 犹如一场梦幻而盛大,绚烂到极致的灿然烟花。 但当那烟花坠落之时—— 绚烈而耀目的雷光,却自这方山林的入口,一路明耀至,巨大树木绵延生长的尽头处。 数以千计的雷光,于同一时间,噼啪作响。 犹如条条游龙,攀附绕缠上一棵棵,直入云霄的高大树木。 于雷声的轰鸣中,这绵延数十里的巨树,被深紫色雷光裹挟着,向下接连倒去。 却又在即将,重重砸向地面前—— 于一息之间,全数化作了飞灰。 那原本便已经意识到危机将临,正疯狂从巨木内里,抽取它先前所储存养料的树根。 此刻,它也在巨树,齐齐化作飞灰的那瞬,骤然僵停在空中。 而观这树根表皮,其上原本,正逐渐从浅褐色,转变为赤红色的邪异变化,也随之停下。 且在它树根尾端,上面颤动不休的小触角上…… 还能看到,正隐隐流转着的雷光。 这正是商玺方才那一击,让这贪婪的树根,来不及切断,同巨木之间的养料输送。 因而,才会让这树根本体,也沾染上这雷光。 朗映怀见此情形,眼眸微深。 他抬手,掌心覆在身前的浅金色光罩上,手中蓝光微现。 下一息,他整个人,便在防护罩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出现在了光罩之外。 朗映怀并未停留,飞身临于空中。 他只手掌一拂,自虚空中,便现出一架,模样古朴淳雅的七弦琴。 空悬于他身前。 朗映怀敛袖轻拨,垂落眉心的水荧石,其上,隐有灵光涌动。 而水蓝色的波光,正随他指尖拨出的弦音,如轻纱,又似薄雾般,袅袅而下。 是同先前,商玺挥手间,千万道雷光如星坠。 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清雅之美。 但这瞧来极美的水蓝色波光,在触碰到此刻,已然从僵滞中缓过,正欲遁逃的树根时…… 却忽地化作滔天巨浪! 将这数以千计的纤细树根,全数卷没在了汹汹涛浪中。 霎时间,这方原本也算林木繁盛,绿意盎然的山林。 便犹如,被山洪冲塌的林木村落般。 彻彻底底成了,被水摧灭并吞噬其中的世界。 光罩中,有阅历尚浅的天水宗弟子,见此情形,便心生疑虑。 他当然震撼于,朗映怀这拨弦召滔浪的强大实力。 但想到先前,晏前辈用火,都烧不灭这些树根。 这天水宗弟子,便忍不住忧心道。 “只用水,能摧毁这些树根吗?” 兰凝夏笑了一声,道:“谁说只有水的?” “嗯?”那人有些不解。 下一瞬,却见那滚滚滔浪之中,竟有深紫色的雷光,一闪而过。 且这雷光,竟是越聚越多。 并随着浪涛的翻涌,时隐时现,迸发出明耀的光芒。 这天水宗弟子见状,双眼蓦地睁大,眸底也显得亮闪闪的。 【他怎就忘了——水遇雷电后,只会加重雷电的威势!】 【朗前辈这一招过后】 【那树根贪婪,以至于从巨木上,沾染的雷电】 【此刻,便会成为摧毁这树根的利器!】 果然,见这波涛浩瀚,翻涌之时,几乎要将天地,都吞没其中。 而置身其中的树根,自是也不能幸免。 它被一根不剩的,尽数裹卷进这滔浪中。 树根尾端的雷光,也随之沉没水中。 两者相遇,一发不可收拾。 几息过后,再看那浩浩汤汤的水面,几乎要被深紫色雷光铺满。 滔浪翻涌声,接连不休。 却在这时,自其中传来一道,极为迅急的破水之音! 硕大的水花向四方溅开。 千万道纤若细丝的树根,此刻却竟是绕缠在一处。 合众为一,化作一整根褐红交织,巨木粗细的粗壮藤条! 这巨藤,以一往无前之势,奋力冲向上方,深如浓墨的穹顶。 它来势汹汹。 但临于空中的商玺,和朗映怀二人,却都是神色沉静。 两人袖手静立,不见有分毫举动。 “商前辈和朗前辈,怎么不回击?这树根就要是……” 有看得心惊的天水宗修士,忍不住开口道。 他这担忧之语,尚未说完。 便见那看起来粗壮坚实,且冲势惊人的巨藤,在冲至半空时…… 其藤身一左一右,同时现出两道,将其绕缠于正中的灵光。 一道深紫,一道,则是水蓝。 而随着,这两道灵光的彻底交融—— 于这褐红交织的巨藤表面,骤然浮现出,无数皲裂破碎的痕迹! 正如残损不堪的破碎镜面。 这巨藤最后挣动了下。 便见自其首端至尾部,便崩碎似飞灰齑粉。 洋洋洒洒,落进了下方的洪流中。 被那浪涛一卷,再不复分毫,曾经存在于世的痕迹。 “可算打完了。” 光罩之中,鱼荀神情懒散地抻了抻腰。 他明显是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觉意外。 甚至,鱼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双手掌心,贴在了防护罩上,于心底默念口诀。 诀成之时,自鱼荀掌心,与这光罩相触之处,蓦地迸发出,极为灿烈的金光。 而原本还全身心沉浸于,方才那场精彩绝伦,刺激与美感并存,强大战斗中的众人。 此刻,也被这金光惊动,回神。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众人只觉脚下一空,而后身体,竟是不受控制的,直直向下方滔浪中坠去。 天水宗众人:???!!! 沈逐凰:……该说什么呢。 【这还真是……只有鱼师兄,才能做出的事】 断虹宗其他人:……鱼荀这个狗东西!狗东西! “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 “我不会水哇呜呜呜!” “是会不会水的问题吗?!” “这下面有雷啊!炼虚境大能的雷!” “鱼荀!死吧!” 哪怕是下坠途中,兰凝夏还是甩出绿藤,狠狠抽向了,做了坏事后,不跑还明着乐的鱼荀。 “嘿嘿,抽不着~” 鱼荀神情得意地御风而行。 甚至,他还手中掐诀,加快了自己下坠的速度。 气的兰凝夏手中的绿藤,都要握不稳了。 但大概是,得意之人,必会有失意之时。 鱼荀便是在这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自己给自己加速,一头扎进了,下方无色无形的烈焰中! 那是晏颂之所修行的本命之火。 也是晏颂之,早在鱼荀得意掐诀,提速挑衅时。 他便预先,在鱼荀下落的必经路线上,为鱼荀埋伏好的。 可谓是极标准的,请君入瓮。 而鱼荀也当真中招。 这无色烈焰实在厉害,鱼荀甫一落入,便惨叫一声。 而后,只瞬息,他便浑身焦黑,头发尽失。 沈逐凰猝不及防间,看到这一幕,掐诀的手,都狠抖了下。 而那些,原本还喊着,“死了死了”的天水宗修士。 此刻,他们在看到,鱼荀那颗焦黑且秃的脑袋后。 也纷纷如,被扼住喉咙的鸡,集体失声。 天水宗一众修士:这就是晏尊者发怒时,会用的手段吗?! 【未曾想——竟是会恐怖如斯!】 【他们宁愿被雷劈死,也绝不要变成这样!】 【绝对不要!】 ——本章完—— 第55章 师妹,你不用这般勉强自己;他笨拙但可爱 上方的朗映怀,原本是准备掐诀御水,让这些修士安然落地的。 但当他看到,一向和他不太对付。 或者说,跟谁都不太对付的鱼荀—— 那被晏师兄的无色烈焰,烧成黑秃头,甚至还口吐黑气的模样。 他再绷不住,自己温朗如玉的形象。 朗映怀直接抬袖掩面,笑到几乎要直不起腰。 而站在朗映怀身侧的商玺,居然还颇为沉肃,且言辞客观的,对其评价道。 “晏师弟的本命之火,已经大有进益了。” “倒是鱼师弟,近来的戒备心有些弱了。” 朗映怀放下遮面的宽大袍袖,有些惊异的侧眸,看了商玺一眼。 在发现商玺说这话时,面容居然真的,同他的声音一般沉稳。 且观其神情,竟是同商玺平时相比,依旧是毫无情绪变化可言。 朗映怀的双眸,微微睁大。 于他脑海里,竟是忽地回想起了—— 鱼荀那时初来断虹宗,对谁都不太服气。 他指着商玺鼻子,骂商玺一张脸,同鬼修炼制的僵尸傀儡,没什么两样的情景。 朗映怀:……不行,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然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再看大师兄的脸…… 他就会忍不住地,去代入僵尸傀儡的模样了! 朗映怀心有余悸地,将僵尸傀儡的模样,封锁到记忆深处。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信邪的,伸手指了指…… 下方那被火烧过,明显还没缓过来。 因而静止在原处,形如一具焦尸的鱼荀。 “师兄,你看看这样的鱼荀,当真半点也不想笑?” 商玺闻言,眉头微蹙。 他侧身看向朗映怀时,那双漠然黑瞳中,竟有些许困惑,一晃而过。 而后,朗映怀便听商玺,声线淡然道。 “万佛宗的人不都是如此,不过没这般黑罢了。” “有何可笑?” 朗映怀哑然一瞬,而后便像是,被人点中了笑穴一般。 他连袍袖遮脸维持形象,都顾不得。 直接笑到浑身都在打颤。 “哈哈哈哈哈——” 朗映怀:居然说有何可笑? 【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万佛宗哈哈哈,那可是佛修弟子!】 【还是没有俗家弟子这一说的……】 【那种自诩所修佛法,是为九重世界,最为精纯正统的佛修宗门!】 【也就是说,满宗都是秃瓢!】 哈哈哈大师兄居然把鱼荀和万佛宗,放到一起说,简直太好笑了! 真该录下来,让鱼荀也听听。 尤其是那句哈哈哈,“不过没这般黑罢了”,简直绝了! 第一次见,素来讲究风仪气度的三师弟,笑成这般,犹如活鸡打鸣的商玺:…… 【三师弟他……莫不是疯了?】 ------下方------ 与此同时,下方。 就在天水宗的众人,被晏颂之的“狠辣”手段,震慑到连哀嚎都不敢发出。 就怕吵到晏颂之的耳朵,给他们也来一波,秃头焦尸连招。 因而,这些天水宗弟子,只敢在心里默默流泪。 都以为自己,哪怕此番不死,也得提前渡渡雷劫时…… 却觉下方,那原本声势浩大的浪涛拍卷声,竟是忽而停了。 反而是阵阵的寒意,从下方弥散了上来。 天水宗的众人,刚要睁开眼睛,向下去看个究竟。 便觉自己下坠的速度,竟是陡然提升到了极致! 而后,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速划过长空。 最后,又以各种奇形怪状的扭曲姿势,“砰砰砰”的接连插进了下方那…… 已经从掺杂着紫雷的浩然滔浪,凝转而成的茫茫雪堆中。 天水宗众人:!雪?!是沈道友!呜呜呜果然沈道友最靠谱了! 【就连接住我们的雪,都是松松软软的像云朵!】 【摔进去,除了陷得有点深,不太好拔出来……】 【但一点都不痛!】 【明明——就这么短的时间!】 【沈道友却还是能考虑得这么周到!】 天水宗一干人等,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呜呜呜她真是又强又贴心! “还是小师妹心思纯善。” 兰凝夏叹口气,收起绿藤,抬步走向因这一招,损耗了不少灵力的沈逐凰,声音略显无奈。 沈逐凰收敛灵光,放下了掐诀凝霜的手,缓声道。 “危局暂除,又是因鱼师兄之故,总不好让他们,凭白遭这番罪。” “况且,他们待我,也算心诚。” “你啊……”兰凝夏闻言,神情更无奈了, 她半真半假道:“我只恨方才,只顾得看鱼荀的笑话,出手便比你慢上了两步。” “倒让你争做了这个善心人。” 沈逐凰轻笑一声,她自然知道,兰师姐话里的真正意思。 师姐是在心疼她。 心疼她因为方才之事,又损耗了不少灵力。 懊恼自己出手慢了些,便没能以身替她。 沈逐凰温声安抚道:“师姐何必如此?” “这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谁来做都一样的。” 沈逐凰刚说完这话,便见晏师兄,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到她面前后,晏颂之直接将一个瓷瓶,递了过来。 他开口道:“师妹,先用一枚回灵丹。” “若是不济,便再服一枚。” 沈逐凰并没有拒绝,直接接过来握在手中,神色柔和道:“谢谢晏师兄。” 但晏颂之在沈逐凰接过后,眼神却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而是先看了沈逐凰一眼,而后又看向了,她手中握着的瓷瓶。 之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背后看,茫茫雪色中。 晏颂之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将沈逐凰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 叫旁人全然窥不见分毫。 沈逐凰:…… 兰凝夏:噗——二师兄原来还是蛮有趣的嘛。 居然还能想出用这种办法,看着小师妹吃回灵丹。 笨是笨了点,但……倒是很有用。 兰凝夏眼含笑意地看着,模样生得清冷的小师妹,却在晏颂之面前,乖乖打开瓷瓶,吞服回灵丹的场景。 心头都不可遏制地泛软。 兰凝夏:师妹可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待得众人都渐渐聚了过来,商玺和朗映怀也自空中落下—— 沈逐凰仰首看了看,依旧僵滞在空中,许久都未曾动弹过的鱼师兄。 她犹豫了下,还是担忧道:“鱼师兄……那样没事吗?” “我去看看……” 沈逐凰的话还未说完,御空的法诀,也只默念了一半,便被兰凝夏伸手用力拉住了。 “师妹!你信我!” 兰凝夏看着小师妹一双澄净水眸,无比认真的劝导道。 “你鱼师兄现在最难以接受的——就是以这种模样直面你!” 沈逐凰:…… 沈逐凰沉默了两秒,而后有些艰涩的道。 “我……我其实,觉得……觉得鱼师兄这样……也没,没那么……” “师妹。” 兰凝夏打断沈逐凰话语的同时,看向她的眼神,更爱怜了。 “你不用这般勉强自己的。” “他现在的模样确实糟糕,这点——有眼睛的都知道。” 朗映怀瞬间便看向了商玺。 商玺:…… ——本章完—— 第56章 第一重考验?累累白骨葬 在经历过沈逐凰,试图为鱼荀挽尊。 但她却因为,无法扭曲自己的认知。 更无法坦然说出违心话,而惨遭失败后。 场面一时变得极为安静。 安静之余,又弥散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 没有人再去试图提起,依旧僵滞在空中的鱼荀。 在场的众人,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共识一般,集体换了一个话题。 率先解除现在的尴尬氛围的,还是天水宗的弟子。 他们很快地就聊了起来,断虹宗的众人和牧枫,则是在旁边静静听着。 “这次的秘境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是啊,就连传承之地也是,同之前的相比,还挺特殊的。”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有几名弟子赶紧点头赞同。 “是吧?原来你们也这样想!” 那名弟子见众人也有同感,当即便更为兴奋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记得,以往在秘境里,若是在最后数日,才会开启的传承之地……” “那在传承之地浮现的那一瞬,便会在其上方的穹顶上,逸散出明耀的灵光。” “且那灵光,会足足持续半刻钟,才会消弭。” “而这次的灵光,我总觉得……好像是要短一些。” 立马就有人接话道:“短不短的先不说,就说地形,这个最明显不过了!” “以往的秘境中,那传承之地的所在之处,通常是四面不临,一片开阔。” “一眼望去,便知这是独立于秘境之外。” “算是极为特殊,任修士去选择进入,或离开的考验之地。” “但这回的,临近传承之地的入口,却有这么一大片巨木树林。” 瞬时,便有人跟着吐槽道。 “而且,还是这么一片,危机四伏地树林!” “可不是么?从前哪怕进了传承之地,不到后面,都未必有这么惊险。” “对啊,这还是没进去,就这样了。” 有天水宗的弟子,想起那些形如傀儡…… 只剩躯壳,却依旧不得解脱,仍然在这山林中游荡的修士。 心情一下便低落下来。 他颇有些丧气地说道:“要是进去了,也不知道还会遇上多危险的……” 沈逐凰却在此刻开口了:“抱歉,我想先问一件事。” “这有什么?你先说!” “沈道友尽管问!” 天水宗众人,立马热情回应道。 就连方才,那名有些丧气的天水宗弟子。 此刻,他也一扫颓然,一双眼睛期待满满的,看着沈逐凰。 【他一定要努力争做……第一个回答出沈道友问题的人!】 “谢谢诸位。” 在道谢过后,沈逐凰眼神转冷。 “我想知道,最开始,是谁界定了传承之地的范围?” “又是如何得知,穿过这片树林,所看到的,便是传承之地的入口?” “嗯?这不是惯例吗?”有弟子疑惑道。 “不就是那在传承之地出现时,会同时映耀在,其上方穹顶的灵光吗?” “灵光笼罩之处,便是传承之地所在的范围。” “惯例?”朗映怀将这二字,在口唇间斟酌了一遍。 他们先前,只顾着照看小师妹。 因而,并没有一人,亲眼见到这次秘境中,传承之地的出现。 不过,只听天水宗这些弟子的口中所述…… 再联想到,先前在这树林中,所遇种种——便知这传承之地,应是有异! 只是,到底未曾深入,还不可出言断定。 不过,萃仙大会对于秘境的选择—— 一向是,经过五重天的十位至强者,与圣域之人的联合筛选。 而这十位五重天至强者,其中有六位,皆在萃仙大会开始前,便或早或晚地开始闭关。 至今,仍未有出关的讯息。 而余下那四位,也基本是神龙不见尾,或是同圣域关系密切。 所以,若这传承之地当真有异——必然同圣域脱不开关系。 朗映怀又想起,先前指名要杀小师妹的死士。 于他们身上,也有一种难以掩去的,圣域特有的气息。 旧恨又添新仇……迟早,他都要让圣域血债血偿! 那样恶心又污秽的地方,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朗映怀以扇遮面,掩去了那眸底,骤然翻涌而上的阴戾煞气。 在那天水宗弟子,略带疑惑地解释完后。 除了朗映怀那一声,更像是自语的“惯例?”。 就连最开始提问的沈逐凰,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而就在这时,牧枫忽而神情一变:“不对!我们先前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苍穹之上的灵光,其实是将这方山林,也笼罩在其中的。” “只不过,没有全部映照到而已!” “因这巨木生得高大,直入云霄。” “且其顶端,枝繁叶茂,形若伞盖,堪称是遮天蔽日。” “而那灵光,本就是斜照于其上。” “又被重重云雾,和其顶端枝叶所掩……” “因而,这林中,便未透下半分灵光。” “而我们,也便只把这山林,当做了通往传承之地的必经之路。” “而并不是,这传承之地的第一重考验!” “什么?!”天水宗众人愣住。 而断虹宗众人,闻言也是神情各异。 “第一重考验?”兰凝夏眼底晃过冷意:“这话听着是有些道理。” “但若是第一重,便设置成这般,那这传承——” “纵然拿到,也未必是什么幸事。” 她这话一出,不管众人是否认同,这山林便是第一重考验的说法。 但对兰凝夏的后半句,“拿到也未必是什么幸事”的说法,倒都是赞同的。 却在这时,众人皆从沈逐凰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极为浓重的寒意。 “师妹?” 沈逐凰蓦地睁开眼,眼中有冰蓝色的微芒,一闪而逝。 她抬手,指向那茫茫霜雪中。 开口道:“师兄,师姐,劳烦你们一一击碎,我手所指向的地方。” 沈逐凰说完,便伸手指向了第一处。 而兰师姐和几位师兄,也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直接便对着小师妹所指之地,悍然出手! 一时间,雷光,烈焰,水浪,绿藤…… 甚至,就连鱼荀的风刃,竟也出现在这方天地之中。 而后,在接连不断的数声爆破声过后。 伴随着飞雪和霜屑,于那被破开的地方,竟是骤然现出了,难以计量的累累白骨! 以及,一张张,或完整如新,或破损不堪的人|皮。 ——本章完—— 第57章 万佛宗佛子至;师妹之魅力,就连和尚也折服 随着断虹宗众人,齐齐出手。 耳畔便听得接连数声,几乎要撼动天地的巨响。 之后,便是那骤然被炸开的霜雪。 以及,自空中纷扬而下的苍茫雪色。 如同雾霭薄雾般,遮去了众人的视线。 又在纷纷坠地后,显露出了那被洞开之处,错杂堆叠着的累累白骨。 以及—— 一张张干瘪的,如同失却了生机和水分,形若枯败花叶一般的人|皮。 哪怕众人在踏上修仙之途后,从未少见过生死。 可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却还是全数默然下来。 久久都未有一人出言。 唯有朔凉的寒风,卷起那落雪,又簌簌而落。 如同莹白的坟土,一层又一层的,将那残痕掩没。 ———— 雪越覆越深。 却在这时,听得自遥遥远处,竟是忽而传来了,金铃鸣响之音。 随着那铃音渐近,隐约间,竟是还能听得,阵阵梵音颂佛之声。 那声音纯圣和雅,让人只是远远闻之,便觉心神俱宁,一片清净。 朗映怀的眸底,晃过一分讶然。 他凝眸望向来人之处:“这是……万佛宗的人?”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仰头,去看仍旧僵立在半空,被霜雪覆落半身,都纹丝不动的鱼荀。 朗映怀:不是吧……大师兄的嘴,就这么准? 【刚提了鱼荀现在这样,像万佛宗的弟子……】 【这万佛宗的人,便上赶着来收徒了?】 【难道说,在秃瓢之间,彼此会有一种,旁人不为所知的,玄妙的吸引?】 风声渐歇,雪落得更慢了些,坠在朗映怀发间时…… 一时都分不真切,哪里是雪色,哪里又是他倾落的发。 这样的朗映怀,静立于雪中。 便如同,将欲凭风御行的仙人。 任谁都无法看出,他心里,竟是在想这般失礼之事! 唯有商玺,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 他目光定定地,看了朗映怀一眼。 在发现朗映怀,并没有对着,万佛宗的一众光头,笑出声后。 商玺才复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转而看向来人。 朗映怀:…… 【大师兄刚才那一眼……莫不是在看我笑了没有???】 商玺对他是有什么误解? 他怎么可能当着万佛寺的面,笑人家秃头? 朗映怀有些无语,再看向前方时。 便见那些,身着佛门僧袍的万佛宗修士。 此刻,皆是站定在了——那第一处,露出修士残骸之地。 而后,一众佛修,在那领头红衣僧人的带领下…… 俱是闭目合掌,肃声吟诵,用以超度亡魂的《地藏经》。 随着这些佛修的诵经声,于他们的周身,逐渐浮现出一层,朦胧的赤金佛光。 而后那佛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盛。 并以这些佛修为中心,向四周不断地蔓延开来。 逐渐地,不止是他们身前,就连第二处,第三处…… 乃至最后一处,被皑皑白雪覆没的骸骨,也被这佛光,尽数笼罩于其中。 一时间,佛光映照世间。 给这无边雪色,都披上了一层,极为空灵且盈满佛性的光晕。 众人沉默看着,倒也没有一人出声,去打断这极为庄重肃穆的一幕。 等到约莫两刻钟过去。 这赤金佛光,才像是裹卷了什么,肉眼所难以窥见的东西…… 如香炉之尘烟,向那空茫穹空,袅袅而上。 “渡亡魂。” 沈逐凰微微敛眸,虽说这些修士,会丧命于此—— 也多半是因,他们一心惦念传承之地的重宝。 急于求成下,失却戒心,才会落得如此结局。 但能在葬身此处后,又得遇万佛宗之人,倒也不算是……全无幸事。 至少,有万佛宗之人诵经超度,他们的魂灵,便不会再困囿于此处。 纵使无法再有机缘,求得轮回转世。 但也能干干净净的,消散在这天地间。 沈逐凰眸光清冷,抬手在虚空中一握。 霎时间,朔朔寒风卷起无数飞雪。 呼啸间,将那残骸遗骨,彻彻底底地覆没。 而后,自那连绵的,微微隆起的雪堆之上…… 骤然升起无数座,晶莹剔透的方形冰碑! 那万佛宗的一众佛修,只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至净至洁,又极为肃穆的情景。 领头那位身披朱红袈裟,在这一片苍茫雪色中,显得分外招眼的僧人。 他循着四周的灵力波动,隔着漫漫风雪,向沈逐凰这边望来。 这红衣僧人立于雪中。 那双清明通透,隐含慈悲的双眸,在触及到沈逐凰的那瞬。 他合掌闭目,对她微微一礼。 “阿弥陀佛。” “以雪为墓,以冰作碑,施主至纯,是为大善。” 这红衣僧人,离沈逐凰这边的距离尚远。 中间还有呼啸不止的风声。 但他那清润如玉的声音,却还是遥遥地传了过来。 沈逐凰一怔,而后同样合掌闭目,对这僧人,垂首还以佛礼。 旁边将前后末,尽收眼底的断虹宗,以及天水宗众人…… 此刻,他们竟是前所未有的,同步了心中所想。 断虹宗和天水宗众人:不愧是小师妹(沈道友)! 【她的个人魅力和优秀程度,就连和尚,也会为之折服!】 【不过,这群和尚……不会也赖上来吧?!】 【和他们抢小师妹(沈道友)的,真的已经够多了!】 沈逐凰还完佛礼,睁开眼后,便见众人的目光,俱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且兰师姐和师兄们,看向她的眼神,是一个赛一个的柔和。 或者说,是宠溺。 而天水宗的弟子,包括牧枫在内。 看向她的眼神,竟是要比先前,她从昏迷中醒来…… 被众人围着看那次,还要灼热明亮得多。 沈逐凰有些懵,眸底困惑之色,一晃而过。 【在她闭眼还礼的那几息中……】 【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但只有她不知晓的事吗?】 【不然——怎么大家都在看她?】 “怎么了?” 沈逐凰在犹豫后,还是选择,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但众人却纷纷摇头:“没什么啊。” “沈道友,你刚才那一招好厉害啊!” “哎,真没想到。” “就这么一方,看着是平平无奇的树林。” “竟是能葬送掉,这么多位修士的性命。” “我看好多,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 “比我们中的大多数弟子,都还要强上许多!” “若是我们,未曾与……” 这弟子的话尚未说完。 便听牧枫忽而开口道:“情势有变,我们就从这里,兵分两路。” “留两人同我一起,继续前往传承之地。” 牧枫神情冷然,口吻中透出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至于其他人——” “原路返回,去往秘境其他地方探索。” 天水宗其他弟子,闻言俱是一愣,惊声道。 “牧师兄,你不让我们和你一起了?” 不等牧枫回应,他们便又纷纷转头,看向沈逐凰,直白道。 “其实不和牧师兄一起,倒也没什么。” “只是……沈道友,我们还想和你一起,继续探索传承之地呢!” “对啊,对啊!沈道友呜呜呜……我们舍不得你!” “牧师兄什么的,就随他去吧!但你不行呜呜!” “我们离不开你!” 本来听师弟和师妹们发问,还想将言辞,转温和些的牧枫:…… 【这群狗东西!还温和!他们不配!】 【把他的怜惜还回来!】 【还回来!】 ——本章完—— 第58章 我怕险况忽至,护不住你;铁索连山行路难 “沈道友,我们还想和你一起,继续探索传承之地呢!” 这声音之幽怨,再配上天水宗弟子,那原本就极为好懂的神情…… 饶是沈逐凰,被他们这样眼巴巴望着,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她缓声道:“不行,这传承之地有异。” “你们继续往前的话,若有险况忽至……” “我怕来不及——将你们全部护住。” 天水宗弟子,原本听得第一句。 哪怕这是,自他们心心念念的沈道友,口中所说出来的。 他们的神情,还是没忍住齐齐一垮。 但在听到后一句,尤其是最后半句——“怕来不及,将你们全部护住”后。 天水宗一众弟子的眼睛,俱都齐齐一亮。 还有甚者,面颊上竟是浮现出了,如饮仙酒般,醉醺醺却又乐陶陶的红晕。 瞬时,便有一生得剑眉星目,瞧着英姿勃发的男修,从天水宗一众弟子里,生生挤出。 而后,他双目熠熠的,看着沈逐凰,大声道:“沈道友别担心!” “有我在,保管让这些弟子们,都完好无损地,等到你从传承之地回来!” “到那时,若还有空暇,我们再一起探秘别的!” 其他天水宗弟子:陈师兄——好深的心机!!! 完全被忽视掉,还屡遭插刀的牧枫:…… 【陈延之这个狗东西!】 【平时在宗门里,怎么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明明论起实力,和他差不离……】 【却凡事能躲就躲,躲不掉就丢给他!】 【现在倒是不躲懒了?!】 【还玩起毛遂自荐了?!】 断虹宗其他人:我的小师妹太受欢迎了可怎么办?! 沈逐凰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她怔了一下,便回复道:“嗯,我觉得不错。” “但你还是问一下,牧道友的意见比较好。” 沈逐凰这句“不错”一出。 瞬时,陈延之便拍着自己的胸膛,露出了极为爽朗的笑容。 “没事儿,牧枫他不重要,沈道友你觉得不错就行!” “你放心!我陈延之——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陈延之一边严词保证,一边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块传音石。 “来,沈道友,快拿着,方便我向你汇报我们的行进路线,和探索进度之类的。” “有什么事,我们也能方便……” “嗯,你,说,得,对!” 牧枫劈手夺过,陈延之递向沈逐凰的传音石。 另一条手臂,则是自陈延之背后,横过他的脖颈,将对方死死扼住。 力度大到,牧枫说话时,都透出股,咬牙切齿的鬼畜感。 “传音石,我拿着了。” “你可一定,要和我——常联系啊!” 陈延之被牧枫,扼得眼前直发昏,双眼都开始往上翻。 但他两条手臂,还是不甘地上下扑棱着。 试图再掏一枚传音石出来,递给沈逐凰。 可以说是……心智非常坚定了。 沈逐凰目睹了全过程,又清楚地察觉到—— 陈延之的挣扎,似乎是因为,对方想再递给她,一枚传音石。 沈逐凰:…… 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很快,沈逐凰就发现,自己似乎不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因为,她的师姐和师兄们,已经纷纷走过来。 并于不经意间,就刚刚好地达成了一种,将她围在正中心的圆圈式站位。 沈逐凰:……行吧,这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她好像……也有些适应了。 沈逐凰能感觉到,师姐和师兄们,其实都不喜欢,别人分走她太多注意力。 但纵使如此,他们却也总是会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对她的行为,只要不伤及她自身,便也不会多加干涉。 能得到这般,宝贵又熨贴的在意。 她又如何会,不珍而视之呢? 沈逐凰的眸底,蕴生出星星点点的柔和笑意。 她主动开口道:“我这几天很开心,哪怕遇到危险也是。” 众人微怔,而后便听沈逐凰继续道。 “因为我能和师姐和师兄们,大家一起探索秘境。” 她这剖白心意的话一出。 哪怕面部僵硬如商玺,都在眸底的一瞬震颤后…… 露出了些许,堪称是为柔和的神情波动。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必说,是如何的心花怒发了! 毕竟,小师妹方才那句话。 简直就是在明示——她开心,是因为能和他们在一起! 这谁听了能不迷糊啊? 反正他们是半点都顶不住! 都恨不得现在就扛起小师妹,去将那传承之地,给直接打穿了! 然后等出去了,再去寻上成百上千个秘境,带着小师妹一一扫过去! 保证让小师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断虹宗众人,正在脑海里,疯狂搜寻着,有关秘境的记忆。 便听得佛铃阵阵,由远及近。 很快,便停至身前。 而后,是一声清越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若源见过诸位道友。” 众人寻声看去,便见面前之人,着朱红袈裟,手捻一串红玺佛珠。 正是先前,同沈逐凰见礼的那位佛修。 “若源?”商玺眸色微深:“万佛宗的佛子?” 若源闻言,只淡然一笑。 那原本瞧来,只觉清秀素淡的眉眼。 在对方这一笑时,竟像是忽地笼上一层,神性又雅正的光辉般…… 让人只觉若春水拂溪,心旷神怡。 “佛法本无高低,修行只在自身。” 他声音清润,温言道:“佛子,也只是一称呼而已。” “不错。”商玺的神情依旧漠然,直白道:“佛子所来,是为何事?” “贫僧已与天水宗的牧道友,达成共识,在这秘境中结为同盟。” 牧枫也恰好,带着两人走了过来,闻言便道。 “对,我与若源大师约定。” “让预备回转秘境的弟子,与万佛宗的道友一起——” “在秘境中结伴同行,直至我们从传承之地出来。” 商玺颔首:“可。” “佛子可还有他事?” 商玺神情漠然,语气也平直毫无波动。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怕是会心生不满,觉得商玺是在有意恶待。 但若源却依旧,含笑应之。 他主动道:“我身后是我师兄,法号慧竹,修的是闭口禅,因而不便见礼。” 众人便纷纷看向他身后。 见若源这位慧竹师兄,身型高大壮硕,面色沉肃。 观其行止,恍若一位,已然修成罗汉金身的佛修。 众人同对方互行佛礼,但到底,还是不知这若源,是何种意思。 而后,便听若源接着道。 “我与慧竹师兄,想与诸位,在这传承之地结伴同行,不知诸位意愿?” 几乎是在若源话音刚落—— 断虹宗众人连同牧枫,以及天水宗,最后留下的时清和时正两兄弟。 便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同一个人。 沈逐凰:…… “师妹,你觉得呢?”商玺问道。 沈逐凰一抬眼,便对上了万佛宗的佛子,也跟着投注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清明柔和,再加之对方先前所做之事,确实无愧于佛子之名。 “我觉得可行。” 沈逐凰话音刚落,商玺便直接对若源道:“好,那便一起。” 若源一怔,而后笑道:“好。” “可算能往前闯了!”天水宗的时清感慨道。 “嗯嗯,还能和沈道友一起,想想就开心!”时正也跟着道。 而断虹宗众人,亦是脚步轻快地,向那传承之地走去。 却在刚走出十数步,便听身后那佛子,清润中微带疑惑的声音。 “上方那位道友,不一起吗?” 断虹宗众人:!!!糟糕,好像忘了什么! 是鱼荀。 秃头的鱼荀! 众人齐齐往上方看去,便见那原本僵立于空中的鱼荀…… 竟是不知何时,正抱臂垂眸,目光不善且阴郁的,静静注视着他们。 断虹宗众人:……鱼师弟现在的表情,是真的很不妙啊。 不过—— 不知是从谁先开始的,在看到鱼荀,停了几息后。 便忍不住地,发出了那种憋到极致,再忍耐不住的“噗”笑声。 而后,这笑就像是,有什么感染力一般—— 很快,就浮现在了,几乎是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容上。 接连不断的笑声从下方传来。 一时间,这茫茫雪地里,便盈满了愉快且欢乐的氛围。 无他,实在是鱼荀黑秃头的模样,太好笑了。 脸再阴沉着,就更好笑了。 同旁边现成的佛子参考物相比,活像煤堆里挖出来的和尚。 鱼荀:……他要发疯了!就现在! ——传承之地—— 两炷香后,众人才终于得以见到,这所谓的传承之地第一重…… 或者,也可以说是,第二重考验的真容。 只见前方尽头,乃是一片开阔的横断石崖。 站在石崖上,远望是连绵相接的群山石壁。 隐于重重朦胧雾霭间,时隐时现。 而这延展开来的群山石壁,与这足下的石崖,两面虽有数里之遥…… 但在其间,却有十数道,于西沉斜阳下,泛着冰冷寒光的铁索,将这两端遥遥相连。 而在那随着山风晃动不休,左右全然无所凭依…… 且观其粗细,容一人一足踏过,都稍显勉强的铁索之下—— 是以修仙者的实力,一眼望去,都像是被什么所掩,全然窥不清深浅的渊壑。 也就是说,从这里坠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59章 惊袭,他环住小师妹腰身,向后疾退;做妖僧 这第二重考验,足下是石崖,对岸是群山。 下方,又是难窥底细的深渊。 两|岸之间,只有十数根纤长铁索相连。 而若想到达传承之地的深处,这岸,便不得不过。 至于这铁索——兰凝夏以绿藤分支,辅以灵力,糅杂出一个孩童高度的小藤偶。 而后,她便以驭灵之术,操纵这小藤偶,直接向对岸的群山处飞去。 天水宗的时清见状,眼睛微微睁大:“居然还真的飞起来了!” “也确实是在向对岸靠近!” 但几乎是,在他这话音刚落。 众人便见那小藤偶,在飞到约莫是,两岸正中的位置时,身上灵光骤然一散! 而后,直直地向那深渊处落去。 就连兰凝夏加大了灵力的输入,并将驭灵之术运用到极致,想要召回这小藤偶,都做不到。 只能看着小藤偶,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渊壑深处,急速坠下。 一息,甚至更短。 哪怕是这小藤偶的操控者——兰凝夏,她都再感知不到,其分毫气息。 就像是,小藤偶被什么更为莫测的存在,给生生从这世间抹除了一般。 众人见此情形,面色都有些发沉。 朗映怀开口道:“看来,只能走这铁索了。” 牧枫跟着苦笑一声:“走便走吧。” “我现在倒真是庆幸,方才让那些师弟和师妹们,先折返回去了。” “不然现今,可真是要难办了。” 时清和时正两人,目光直直地看着那深渊,喉头极为同步地齐齐滚动了下。 “这……” 两人回身,一左一右迅猛无比地,向着牧枫直接扑过去,各自搂住他一边手臂。 而后一同露出了,同他们那张,隐带几分邪肆的俊朗面容,截然不同的…… 堪称是“楚楚可怜”的惊惧神情。 “牧师兄,呜呜呜,我们好像患上了一种病——” “一种见了深渊就腿软,看到铁索就更走不动的病。” “呜呜——还是不治之症!” “不如牧师兄你背我们——啊!” 两人齐齐惨叫一声,被牧枫骤然拿出的诛罪剑,狠狠地抽在了屁股上! 这一抽下去,时清和时正一跳三尺高。 如兔子般,瞬时,便从牧枫两侧蹦跶走了。 佛子:天水宗的弟子……好活泼。 断虹宗众人:……果然,这两个最后留下的,也并没有靠谱到哪里去。 沈逐凰则是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依旧握在牧枫手中,未曾出鞘的诛罪剑。 她是真的没想到,牧枫居然会拿自己的本命灵剑,去抽师弟的那个部位…… 幸好,诛罪剑好像还未生出灵智。 若是有灵…… 沈逐凰的神情,更复杂了几分。 她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移开了眼睛。 她真的,不愿再看。 怕再看下去,以后便再无法直视,这杀名赫赫的诛罪剑了。 接收到沈逐凰复杂眼神的牧枫:??? 【沈道友为何这般看他?】 【还在看过后,又像是极为嫌弃的,挪开了眼睛?】 【是因为时清和时正,方才的行为……】 【又一次的损害到,他在沈道友心中的形象了吗?!】 【这样下去的话……】 他何时才能和沈道友,成为真真正正的生死至交? 牧枫:前路渺茫——他要裂开了。 —— 而这边,鱼荀率先开口道。 “师妹,你在这里稍等会儿,我先去给你探探路。” 此刻的鱼荀,已经彻底解除了,先前那种…… 身心受创又恼羞成怒下,只想与众人,同归于尽的黑化暴怒状态。 毕竟,谁能拒绝乖乖软软的小师妹,主动上前,拉住你的衣袖…… 还对你发出:“师兄,我想和你一起去传承之地,现在就去”,这样的请求呢? 反正,即便是气成黑河豚的鱼荀,也照样顶不住。 小师妹一扯衣袖,他就如漏气般,偃旗息鼓了。 因而此时,鱼荀已经能正常地,承担起保护小师妹的责任了。 现在遇见危险,也是准备自己先上,去给师妹探探路。 “师妹你安心等我。” 鱼荀说完,抬腿便要踏上,正前方的那根铁索。 而后,他就被沈逐凰伸手,用力地拽住了。 “鱼师兄等等!” 鱼荀感受到袖口处传来的力道,只以为是小师妹不放心自己,便回头安抚道。 “没事,你师兄我厉害得很,一根铁索而已,还难不倒我。” “师妹你乖乖等我。” 此时的鱼荀,已经在经历过,先前被小师妹强行塞药…… 并被小师妹看着疗伤后,重新恢复了,他白皙如玉的肤色。 只是——那头顶依旧空空。 但纵使如此,当他神情纵容又宠溺的,看向沈逐凰时…… 鱼荀那原本,就生得极好的眉眼。 于这天边斜阳的映照下,竟像是笼上了一层,暖橘色的浅淡辉光。 瞧来竟也是轩然霞举,世所无双。 兰凝夏见此情状,口中“啧”了一声,笑言道。 “别说,鱼师弟他还是,有些做佛修的潜质的。” “至少这面容如玉,唇红齿白的,瞧着品相外貌,倒是过硬。” 朗映怀闻言,也微微勾唇,笑道:“还是免了。” “他也就在小师妹面前,才能勉强做做圣僧。” “若是换了旁人,他怕是就要当妖僧了。” 晏颂之竟也颔首,赞同道:“此话有理。” 商玺则是客观评价了一句,沉声道。 “鱼师弟这般性子,便是想去,怕是佛门也会以无缘拒之。” 站在旁侧,无可避免地听到了,断虹宗对话始末的万佛宗佛子:……阿弥陀佛。 而在横断山崖边缘,铁索之前。 沈逐凰却依旧没有,放鱼荀离开。 “师妹,我真没……” “不是,鱼师兄,你先等我一下。” 沈逐凰边说,边俯身向那铁索的方向靠近。 鱼荀一惊,这次换他拽住沈逐凰不肯放了。 他急切道:“别!师妹,这谁掉下去都成,但你可不行!” “哦,还有兰师姐。”鱼荀顿了一下,很有求生欲地补充道。 兰凝夏:……行吧,也算鱼荀这狗东西有心。 至于断虹宗其他人,对鱼荀这话,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他们中间论起实力来,最弱的便是鱼荀。 所以,就算要掉,最先掉下去的,也肯定是鱼荀这个倒霉鬼。 “不是,我没有现在就上铁索的意思。” 沈逐凰有些无奈,直接趁着鱼荀的手,稍有放松时。 她便赶紧蹲身下来,准备用行动说明一切。 沈逐凰伸手,握在泛着寒光的铁索上。 而后她凝神静心,默念法诀。 之后,众人便见自沈逐凰的掌心处,蓦地浮现出一层白芒。 随之便有晶莹透亮的寒霜,顺着那纤长铁索,一路冻结蔓延至对岸。 直至这铁索的尽头,夕阳下的群山。 众人眼神微凝,已经明白了,沈逐凰方才之举,是为何意。 小师妹到底还是不放心这铁索,便再一次地出手试探。 而沈逐凰亦是,面色沉肃地注视着—— 这已经被冰霜全数凝结,包裹在其中的铁索。 哪怕这铁索,自被她冻结后…… 到现在,四五息过去,都毫无反应。 沈逐凰都没有移开,她覆于铁索之上的手。 鱼荀眉头蹙起,刚欲开口。 他的瞳孔就蓦地一缩,而后出手如电般。 鱼荀也顾不得太多,直接从后面环住小师妹的腰身,带着她向后疾退数步。 而商玺和晏颂之,也于第一时间就冲上前。 两人抬手便迎上,那无声无息就骤然炸开,如万千蝗雨掠空,疾速袭来的无数铁环!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60章 没有灵力,小师妹照样很强!险坠深渊; 【六十】 商玺和晏颂之眼神一厉。 两人只瞬息间,便移至了横断山崖的边缘处。 抬手迎上了,那自凝冰铁索上,骤然炸开后,断裂飞散开来的万千铁环。 这铁环看着平平无奇,瞧着也只不过是因其速度惊人,才会有如此攻势。 但当商玺和晏颂之,真的出手对上,这如飞蝗石般射来的铁环—— 却发现他们攻出的,满蕴灵力的杀招,竟像是泥牛入海般。 不仅没有打在实处的感觉。 且那招式所凝结出的兽形虚影,竟也只阻滞了这铁环的短暂一息,便蓦地破碎开来,化作一片虚无。 反而是那漫天的铁环,继续如掠地蝗虫般,铺天盖地式地向他们袭来。 商玺眼神冷然,沉声道:“这铁环应是材质特殊,能吸取灵力。” “就连蕴有灵力的招式,也不能避免,只会被它吞噬,成为它的助力。” 晏颂之刚要回话,便觉自己身侧,忽地多了数道气息。 他侧眸看去,便见小师妹已经提剑迎上了—— 那第一波,几乎要冲至身前的铁环。 只见沈逐凰,将手中栖凤剑,舞得几乎是密不透风。 如同一张铺展开来,却又无形的剑网。 挟着重重风声,与雪亮剑身,不断与铁环,交击相撞之音, 挥剑将这铁环尽数挡下。 且观小师妹周身,以及她手中…… 那被一层白帛,所裹缠住锋刃的栖凤剑。 她竟是半点灵力,都未曾用。 而栖凤剑其上神光,也被那看着平平无奇的白帛,所封存住。 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小师妹都是单凭多年,苦修而来的纯粹剑术—— 以及她自身修得的身体强度,来将这些攻势惊人的铁环,所一一挡下的。 等到第一波攻势稍缓,沈逐凰才终于有暇。 她一边抵挡继续袭来的铁环,一边高声道。 “师兄!用纯兵器可以挡下这些铁环!” “朗师兄和兰师姐那里,正在准备可以阻隔灵力的白帛!” “好。” 商玺和晏颂之齐声应道。 其实早在他们看到,小师妹未曾运用灵力,却能将这些铁环尽数击落时—— 他们便都已备好了趁手的武器。 只是苦于这储物戒中,所存放着的,最次的品阶,也是在玄级五品之上。 这种等级的武器,已经是灵光自蕴。 而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把其上的灵蕴收敛。 现在得了小师妹的提醒。 商玺和晏颂之俱是放弃了,把主意打到,旁边那颗歪脖子桂树上的想法。 而是齐齐回身,去寻朗映怀和兰凝夏的所在。 要知道,原本他们两个,收敛武器灵蕴不成,又不愿看着小师妹一人面对这铁环…… 两人都准备,各自去折断一大把桂树枝,勉强充当武器,凑合用了。 商玺和晏颂之刚回转过身,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来,接着!” 两人循声看去,便见半空中随崖风,打着旋儿般飘来十数根白色绸带。 正是沈逐凰栖凤剑上所缠之物。 商玺和晏颂之,各自飞身接了两条。 而余下的,也被牧枫和时清、时正两兄弟,以及万佛宗佛子和那位慧竹大师接下。 “多谢。” 若源不知何时,手中已经现出一柄佛光熠熠,通身莹润如白玉,首端却隐带赤红之色的九环禅杖。 他接下那白帛,温声道谢后,手中金光隐现。 不过一息,那自九环禅杖上,逸散而出的金色佛光,便被这白帛尽数封去。 瞧来,除却上方那九枚,随风轻响的白玉环…… 越发不像是,一名皈依佛门之人,会拿着的禅杖了。 鱼荀站在后头,瞅着这文文弱弱,瞧来只适合坐蒲团上诵经的佛子。 他竟也拿了这么一柄禅杖,还自封了佛光和灵力—— 对着第二波袭来的,比之方才攻势更强的铁环,直直迎了上去。 鱼荀手握弯刀,跟在这佛子其后。 以防万一的同时,鱼荀这也是存了,看这和尚好戏的意思。 却没想到,这佛子自封灵力后的出手,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强。 与若源那张眉生悲悯,眸蕴慈悲,天生便该端坐于莲台上,受烛香垂怜世人的佛性面容,全然不符的—— 是对方将那一柄,与其说是武器,但更像是一件华美装饰品的白玉禅杖,挥舞到悍然生风的姿仪。 且随佛子单手回旋禅杖的动作,未有一枚铁环,能够避过他的攻势。 很快,那佛子的脚下,便铃铃铛铛地,落了满地的铁环。 却在这时,听得一声极为尖锐的,像是剑身狠狠摩擦过铁索的刺耳声响。 众人齐齐看过去,便见那原本,被沈逐凰击落于地上,还无人有暇去管的第一波铁环…… 竟是不知何时,复又重新连成一条半长铁索,无声无息地便靠近了他们的背后! 只是,这重连的铁索,又被骤然回身的沈逐凰,直接以长剑用力挡下。 覆满白帛的栖凤剑,与这如游龙般攻来的铁索,悍然相接。 交击间,更是擦出了一连串,蓝紫色的明耀火花。 也因此,便有了方才那般,粗粝难闻之音。 只是,因这铁索,到底是威势过重。 而沈逐凰又无法调用灵力,直接被这猛袭过来的铁索,逼得足下向后直退…… 眼看,她单薄身形,已经被逼至了横断山壁的最边缘。 几乎都要坠下那深渊—— “师妹!” “沈道友!” ——本章完—— 第61章 她如烟青色云霞掠过长空;她好强我好爱! 那铁索来得突然,且如同当时被冰霜封住,却骤然炸裂时一般。 是如出一辙的无声无息。 沈逐凰原本也同众人一起,忙于应对那不知为何,竟像是越增越多…… 层出不穷般,袭至身前的铁环。 她也并未察觉到,身后那像是蛰伏于树丛,悄无声息便接近猎物…… 并伺机咬杀——如毒蛇般游走而来的铁索。 只是不知为何,沈逐凰在正欲斩出下一剑时,忽觉腰间一暖,心中一悸。 而后,她便觉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骤然静寂下来一般。 武器与铁环的交击声,偶尔有之的对话声。 还有呼啸的山风,崖边桂枝飘摇时的簌簌声……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什么存在,生生抹去了一般。 唯有身后,那原本根本不曾察觉到的—— 铁索游移过长空,其上环锁震颤碰撞之音。 落在她耳畔,尤为的清晰。 沈逐凰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一极为玄妙的感知变化,究竟是因何而起。 当她意识到这铁索已近时,沈逐凰便已经蓦然回身,扬手以栖凤剑相挡。 而后,两者悍然相撞! 便有了她被一路,逼退至横断山崖边缘的惊险一幕。 “小师妹!” “沈道友!” 众人俱是色变,但又皆知,此时最忌讳的——便是贸然出手。 这不止是因为,小师妹哪怕被逼至边缘处,却依旧和那铁索,打得难舍难分。 就算他们想出手,时机也不易把握。 还因为,这铁索加之深渊,多有诡异之处。 若此刻,不管不顾直接动用灵力,去将小师妹拉回。 要只是自己受伤,亦或坠下深渊,倒也不算什么。 但若是反而连累小师妹,落入比之现在更险之境——他们却是承受不起的。 众人身后,原本仍在准备白帛,以备过会儿不时之需的朗映怀。 此刻,他通身再无半点,温和如玉的清润气息。 有的只是,那双彻底显露出妖族本性的,冷漠且残忍的纯白色竖瞳。 “方才,那铁索——是从我身边过去的。” “我却没能察觉。” 朗映怀眼神冰冷,薄唇微启,却无一人,能听得他的声音。 他体内妖力翻涌,周身气息于一瞬,变得血腥且残暴。 在前方的万佛宗佛子,觉察到异样前,朗映怀便已经将手中白帛,凌空甩出。 “师妹!” 白帛如软剑般破开长空,因为其速度过快,甚至还发出了音爆之声。 却在将欲卷上,小师妹腰身的那瞬。 这白帛的首端,又变得极为柔软起来…… 竟如同潺潺春水般,圈圈绕缠上了沈逐凰的腰身。 【能行!】 朗映怀眼神微亮,手腕翻转,刚欲将小师妹拽回。 便对上了小师妹那挥剑之时,向他投注过来的,挟着霜寒剑意,清冷且理智的眸光。 那是——胜券在握,所向披靡的眼神。 朗映怀动作微滞,鱼荀见状,急声道:“怎么不拽了?!” “你不行我上!” 鱼荀说完,便要直接冲上前。 下一息,便见沈逐凰足尖,在崖壁边缘上一点,而后竟是凌空而起。 众人俱是一惊。 因为,经过方才那多番试探。 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在这深渊之上,运用灵力御空,是一定会坠下深渊的。 “沈道友!” “拽啊!朗映怀!” 朗映怀握住白帛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观他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朗映怀却依旧没有分毫举动。 气得鱼荀,都要来夺他手中的白帛。 而后,就听时清忽地惊呼一声:“啊!” 鱼荀回眸,便见小师妹,竟是没如他心中,最害怕的那般—— 身形直直,向那一眼窥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而是在凌空后,她腰身猛地后折。 整个人如一道烟青色云雾般,翻转间掠过长空的同时,足尖在铁索之上轻巧一踏。 待沈逐凰再次落地时,她便与那铁索,如同置换位置般。 她在里侧,而那铁索,却成了处于横断崖壁边缘,半边临于深渊之上的存在。 鱼荀见状,蓦地松了口气。 只是他一双,盯着小师妹不肯放的点漆黑眸,在此刻亮得惊人。 “真不愧是我的小师妹!” “太厉害了!居然能想到用空翻!”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朗映怀也是略略松了口气。 他死死攥着白帛的手,也终于在此刻,稍微放缓了一下,很快便再度握紧。 但只这一瞬的放缓,也让朗映怀忽地惊觉—— 他竟是不知何时,手中冷汗已然将这白帛尾端,全数浸透了。 而其他人,虽然瞧着神情是略缓和了些。 但他们紧提着的心,却都是半点都未放松。 毕竟,方才那招,纵使巧妙。 可未用出来之前,谁也不知能否行之有效,用者无恙。 尤其是,天水宗的时正和时清两兄弟。 他们虽然惊叹于,沈逐凰竟是能在无法御空…… 且是这般危急的关头,想到运用空翻的方式。 即便不动用灵力,也能完成和铁索的位置调换。 但更令他们钦佩的是——纵使换做是他们,也知晓可用空翻一试。 但在已经有人出手相助,能将自己安然救回时。 他们是否会——还有沈道友这般,凌空一搏的勇气? 若是会有,时清方才,便也不会惊呼出声了。 时清和时正对视一眼,于这一刻,他们算是真正明白了,师尊所说的—— 【有些人的强大,同他的实力和境界无关。】 这句话究竟是何等意思。 说的……便应该是沈道友这般的存在! 一时间,时清和时正,看向沈逐凰的眼神,愈发灼热了。 而沈逐凰这边,她在同铁索调换位置后,战斗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反而更显激烈了。 铁索回旋游走,时而如长蛇撕咬,时而却如旋风忽至。 沈逐凰挥剑相迎的手,几乎都快出了残影。 剑身与铁索碰撞时,不是火花四迸,便是琅琅铛铛,不绝于耳。 其战况焦灼到,旁侧的师兄和师姐,纵使想出手相助,都寻不见合适的时机。 而且,如果论起封存灵力后的战力—— 除了商玺和晏颂之,尚有长枪和双刀可使。 真要是换做其他人,尚且都不知…… 可否能如小师妹现在这般,单凭剑术,便能阻下这种等级的攻势。 众人正心焦看着,便见小师妹忽地眸光一凛。 而后,她竟是抬手,直接握在了那铁索之上。 且随着小师妹,握住那铁索的同时…… 莹白色冰霜,只瞬息间,便自她掌心蔓延开来! 便如同小师妹先前,就曾试探过的那般,将这铁索,再一次的冰封冻结。 不止如此,在那铁索表面,满覆上一层,极为厚重的冰霜后。 自沈逐凰掌心处,忽而白光大作。 有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被她直接输向了那铁索。 所输灵力多到,让包裹着那铁索的寒霜,在黄昏的残霞下,都映耀出明艳的辉光。 “师妹?!”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62章 救命,小师妹向我道歉了我该怎么办?! 众人只见沈逐凰在冻结住那铁索之后,竟是调用了灵力,还源源不断地主动输向了那铁索,纷纷面露讶然之色。 “师妹?” “沈道友!”时正惊声的同时,忧心道:“沈道友莫不是被那铁索蛊惑了?!” 话音刚落,不等断虹宗众人有什么反应。 时正就先被自家哥哥时清,往后脑勺上,猛扇了一巴掌:“你说梦话呢你!” “一根破铁索!能吸取修士的灵力,已经够世所罕见了。” “还蛊惑人?狗听了都笑了!” 在场其他人:…… 幸好他们都心忧沈逐凰,哪怕时清和时正两人的对话,放平时听还挺有趣的。 此刻听来,却完全没笑的心情。 不然——他们就要做,时清这个狗东西,嘴里的同类了。 但在这么一出后,众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分了神,再看向沈逐凰时—— 却见沈逐凰忽而用力抬臂,而后旋剑上挑,将那铁索全然挑至——从首至尾,俱是临于那深渊上方的状态后。 忽而撤剑,又双手握之,从上至下,用力地向那铁索中心处,大力斩去。 剑身重重斩在那铁索之上,力度大到——那相击之处,晶莹冰屑四散迸溅。 并有接连不断的冰霜碎裂声,从那铁索之上传来。 这一幕,同先前那铁索骤然炸开,险些伤到小师妹那回,又何其相似。 众人神情俱变,朗映怀也再顾不得更多,手腕一转—— 那白帛便蓦地收缩,直接以裹缠着沈逐凰腰身的状态,将她从横断山崖的边缘,直直拉了回来。 朗映怀这次出手极快,且毫无征兆,任是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众人都觉身侧,像是忽地掠过一朵,烟青与雪白交织的轻云。 包括沈逐凰在内,她只觉腰身一紧,身体一轻—— 而后眼前的种种景象,都飞快地远去。 只有如云般的白帛,仍在风中不住地飘曳着。 在那白帛从她眼前纷纷坠下,也自她腰身滑落的同时—— 沈逐凰只觉自己的背部,撞进了一个挟着微微寒意,却隐带暗香的怀抱中。 沈逐凰怔了一下,转头看过去:“朗师兄?” 朗映怀猝不及防下,便近距离地对上了,小师妹那双澄净又纯粹的眼眸。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朗映怀总觉得,小师妹的眼睛,在看向他时,眸底除却信赖,还有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似浮云掠影般的柔和。 朗映怀心头微颤,脚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道:“师妹,我……” 他刚说了三字,就被前边时清和时正,骤然响起的惊呼声打断。 “这!什么情况?!” “这深渊怎么回事儿?!连自家铁索都吞?!” 沈逐凰侧眸看过去,便见那铁索,果然如她所料般,直直坠下了深渊。 并且,如同兰师姐曾操控过的小藤偶般,再没有上来。 亦没有半点声息传上来。 朗映怀观她神情,思绪略转,含笑道:“师妹好聪慧。” 沈逐凰因朗映怀,这直白至极的夸奖,以及看向她时,那柔和含笑的眼神,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握着栖凤剑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收紧了些:“没有,我也是想到兰师姐,先前用于试探的小藤偶,才会这般做的。” “那小藤偶本身无灵性,只是在其身上,附着了兰师姐的灵力,并受兰师姐操控,才能行动自如。” “但即使如此,还是在走铁索时,被判定为使用灵力,而坠下铁索,被深渊所吞噬。” “因而我便想出,可以试着用冰封裹住铁索,暂时阻断它吸收灵力的特性。” “又向它输送大量灵力,让灵力附着在那铁索周身,再设法将它击至,全然临空于深渊之上的状态。” “看深渊是否也会将它吞没。” 沈逐凰说到这里,微微敛眸:“这本就是我的试探,若是不成,怕是还要苦战许久,再另寻它法。” 沈逐凰难得一次性的,说这么多句话。 而朗映怀自始至终,亦是含笑听着,并不打断。 且他面上眸底,那笑意是越来越深。 无他,这样乖乖巧巧,一点点向他解释,试图让他知晓,她那样做,其实也没什么稀罕之处的小师妹—— 也太招人稀罕了吧! 朗映怀的心情愉悦极了。 若不是这地点不对,他都想冒出自己的兽耳,去晒晒太阳了。 “好,我知道了。”朗映怀声音温朗,眼底蕴星:“我的小师妹,果然是全天下最……” “聪慧”二字还未说出,斜里便极其突兀的,冒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是鱼荀。 怒目圆睁赛伏魔罗汉的鱼荀。 朗映怀猝不及防下看到这么一张脸,嘴角都不可控地微抽了下。 而后,他便觉鱼荀周身的怒意,似乎是更暴涨了几分。 朗映怀微一挑眉,便听鱼荀怒气冲冲道:“好啊,姓朗的!你倒是闲着没事,站这里吹风啊!” 鱼荀只要一想到,他刚才远远看到的——这白毛怪!对着小师妹!笑得脸上都快起褶子了! 还完全不收敛的招摇模样! 就气得——他七窍都要生黑烟了! 鱼荀越想越气,继续怒声道:“白帛呢?都用完了,你还不知道准备?” “悠悠然站这里,没看见地上,还有这么多没收拾的破铁环吗?” 朗映怀微眯着眼睛,他尚且没什么反应,旁侧站着的沈逐凰,面上却是浮现出了愧疚之色。 “抱歉,鱼师兄,是我拉着朗师兄说话,耽误了。” “我这就去接着处理铁环。”她说着,提剑便往横断山崖处走。 鱼荀的双眼蓦地瞪大,整个人都傻住了:?!!! 救命!他没有教训小师妹的意思啊! 他是说朗映怀啊!说那个白毛怪! 小师妹的话——就是捅他个十剑八剑的,再教他万箭穿心,他也舍不得啊! ——本章完—— 第63章 惊!小师妹害羞了!|铁索的诱惑 鱼荀眼看着沈逐凰已经提剑,向那横断山崖处走去,整个人都傻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逐凰的背影,伸出手试图挽留:“不是——” “小师妹,我……” 补救的话尚未说完,鱼荀便觉眼前,倏地晃过一道绿影。 下一瞬,他便觉喉间一紧,颈上一痛。 而后,整个人都被彻底拽离了,小师妹的附近。 耳边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女声:“鱼荀——” 兰凝夏以手中藤条,用力地勒住了鱼荀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做了什么?” “能耐了啊,还让小师妹对你说抱歉——” “下一次,是不是就想让小师妹,去你坟前烧香磕头了?!” “我——”鱼荀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他用力挣动着双手,努力去握住那正要一圈圈,继续往他脖子上缠的绿藤。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鱼荀用一种,堪称是声嘶力竭的声线道:“冤死了!” “是朗映怀!是那白毛怪!先对小师妹笑得呃呃——” “贼恶心!” “你杀他啊!”绿藤愈收愈紧,勒得鱼荀两眼上翻,舌头外吐,但依旧不甘:“杀错我了!” “白毛怪”还“笑得贼恶心”的朗映怀:…… 水蓝色符咒自他指尖浮现,下一瞬,便直直进入了鱼荀的口中。 鱼荀神情一僵,而后就发觉——自己被朗映怀那个白毛怪禁言了。 他气到用暴突的双眼,努力去瞪朗映怀,试图让对方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愤怒。 却只看到了,朗映怀对他微微挑唇,露出一抹风轻云淡的轻蔑笑容。 而后,便见朗映怀拂袖,淡然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妹! 鱼荀: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嫌的白毛怪?! 他要气晕了! ——横断山崖边缘—— 有了先前铁环重连为铁索,再度袭来的前车之鉴,众人这回在打落铁环后,并未就此放着不管。 而是将其用能隔绝灵力的白帛包裹住,之后,再放进单独的一个储物袋中收着。 商玺和晏颂之,正对上最后一波,垂死挣扎的铁索。 在商玺用长枪,将那飞袭而来的铁环,尽数扫落后—— 便听得耳边,竟是忽地传来了,晏颂之的传音入密。 “师兄,你方才——” 晏颂之难得停顿了下,才复又道:“可有看到小师妹反身迎上那铁索时,腰身锦带上,骤然现出之物?” 商玺眉头微皱,脑海里快速地将先前之事,又过了一遍。 而后,他眸中晃过了然:“是神石,小师妹第二次陷入沉睡,便是在接触了那位赠予她的神石之后。” “且那神石,还在小师妹手中,化成了形如那位衣着样貌的小人偶。” “只不过,在小师妹沉睡后,那人偶却不知所踪。” 商玺侧眸看向晏颂之,问道:“你方才所见——师妹腰间骤现之物,可便是那人偶?” 晏颂之眸色微深:“确是你所言之物。” “只是,那位既已因师妹要渡心魔劫一事,怕【天道】感知到,师妹同他的因缘际会,便出手抹除了师妹的部分记忆。” “但现在却又为何——” “晏师兄,商师兄。”沈逐凰的声音,自两人背后响起:“你们还需要白帛吗?” 晏颂之和商玺的身形齐齐一僵,而后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们方才用的是传音入密,而境界比之他们,要略低一些的小师妹,自是无法听到的。 但即便是这样,两人在回转过身,对上小师妹的双眸时,却还是有种被抓包之感。 一时间,商玺和晏颂之,竟是谁也没能开口,去回复小师妹的问话。 沈逐凰:? 跟在沈逐凰身后,一起走过来的朗映怀,见状眼眸微深. 而后,他似不经意般走过去,笑道:“师妹,你看看你这两位师兄身后,哪里还有一枚能攻过来的铁环?” “都在地上躺着了。” 朗映怀眼底含笑,打趣道:“你问他们要不要白帛,不就是在暗示他们,打完铁环,还要再去捡铁环吗?” “我竟不知——师妹除了辛劳自己,竟也是懂该如何使唤人的~” 他口吻戏谑,只含笑几句,就将原本还有些细微凝滞的氛围,变得再度鲜活轻松起来。 尤其是沈逐凰,在最初的微怔后,哪怕她知道朗师兄方才那话,多半是在逗弄她。 可只要回想起,先前商师兄和晏师兄,在看到她时,那确实都有些意料之外的僵硬模样。 沈逐凰便又觉得,朗师兄说的玩笑话,也可能是——真就误打误撞地说对了。 于是,在商玺和晏颂之,都齐齐微不可查的,松一口气的同时。 众人便见,沈逐凰那张莹如皎月的面容上,竟是忽地浮现出了,一抹似轻云般的绯红。 朗映怀:?! 商玺和晏颂之:!!! 小师妹——这也太乖了吧? 这种玩笑话,居然都信了,还脸红了。 ——真要命! 三人的脑海里,一边齐齐晃过这个想法,一边朗映怀负责递白帛—— 而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则是从善如流地接过。 三人配合默契,毫不顾忌地躬身,去捡地上的铁环。 一边捡,商玺还道:“师妹别听朗师弟胡说。” 晏颂之也赶紧附和道:“对!我和你商师兄,正需要你送的白帛,来处理这些铁环呢。” 朗映怀递完白帛,也并不反驳,只弯腰跟着去捡:“对,我方才那就是玩笑话。” “师妹乖乖等会儿,我们马上就捡完。” 突然间,身份就像是被转换成“监工”的沈逐凰:…… 她站在原地,张了张唇,最后一字未吐。 只也默默跟在了师兄们身后,捡起了铁环。 ——两刻钟后—— 在场众人,一人踏在一根铁索上,自封灵力之余,还皆是裹缠了数圈白帛在腰上。 防止若有人不慎坠落,便可用这能阻隔灵力的白帛相救。 其他人倒也还好,只是时清和时正两兄弟,那生得本就极为相似难辨的面容上,此刻是如出一辙的难看。 两人站在那铁索之上,往前看,是延展开来的长长铁索。 和对岸,那相距甚远的连绵群山。 往下看,是一眼望不见底,犹如巨兽张开大口,静待猎物坠落的深渊。 至于闭上眼——这铁索细到单脚站上去,都觉勉强。 若是闭上眼不看,时清和时正怕风一吹,铁索一晃—— 他俩就直接踩空,下去喂深渊了。 到时候——天水宗两名元婴期修士,死于脚底踩空…… 他们纵使身陨,也丢不起那个人! 夹在他们两人中间,那根铁索上的牧枫,抬手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他语气暴躁道:“这都快走到头了!那藤偶掉下去的地方,我们也早过去了。” “你们两个!” “能不能别一块传音给我嚎了?” “怕在沈道友面前露怯,就可劲儿霍霍我是吧?!” 牧枫忍无可忍地吼完这一通,却迟迟都未听到,时清和时正这两人的回话声。 他眉头皱得更深,刚要侧头去看看,这两人到底又在作什么妖。 就听耳边,竟是忽地传来一道,低沉且极具蛊惑性的声音。 “你的这两位师弟,这般讨人嫌——” “你就没想过,让他们都去死吗?” 牧枫:这……是很讨人嫌没错,但他们——也罪不至死吧。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64章 朗映怀,我和你本是同类;他要搞秃白毛怪! 那声音见牧枫不答,却也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追问道:“你觉得如何?” “只要你想——我就会帮实现。” 那声音越来越低,蛊惑之余,又带着股极为独特的韵律。 “没有人会察觉到,他们的死与你有关。” “包括和你一起踏入传承之地的友人,还有宗门里的长老,他们都不会知道——” “你不想要吗?” 牧枫眼眸微深,方才趁着这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玩意儿,叽叽喳喳的时候,他已经凝神将这四周探查了个遍。 结果很糟糕。 虽说站在这铁索上,并不能动用灵力。 但他那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而不断凝实增强的神识,却是不受影响的。 也正因此,牧枫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现在更像是处于一个单独的,同周围相隔绝开来的异空间。 哪怕足下依旧是,他起初踏上的那根铁索。 周身甚至还能感觉到,同方才一般无二的崖风。 除了没有原本与他同行之人的气息,其他的一切,都仿佛是再正常不过。 但即便牧枫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也能清楚地感知到一个事实——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若是选择后退逃避,亦或是被这声音蛊惑动摇—— 那他足下的铁索,就一定会随之断裂。 而等待他的——便是坠落深渊。 不过,牧枫也并不是全无好发现。 这声音的出现,便也恰好证明了一件事——只要他沿着这条铁索,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继续向前,就一定会到达对岸。 不然,这设下关卡的存在,便也不会采取这般迂回之法了。 “你考虑好了吗?”那声音如同蜗牛在草叶上,行进之时留下的拖痕般,黏黏腻腻地贴在他的耳根。 牧枫眼眸微暗,但很快,他竟是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堪称是毫无阴霾的爽朗笑容。 “你说得对,他们确实很讨厌。” “但你——要怎么帮我呢?” ——另一边—— 朗映怀行在这高而险的铁索上,行止却依旧闲庭若步,飘然若仙。 同时清和时正两兄弟,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走至最后小半截,朗映怀忽而脚步一停,看着面前于一瞬间,忽而变得极远的对岸—— 他唇角微挑,勾出一个极富兴味的笑容。 与此同时,在他耳边,蓦地响起一道低沉中暗含悲悯的声音:“身为妖族和修真者,不|伦结合的产物……” “既不被妖族所认,也不被修真界所容。” “只能死死掩藏住妖族身份,终日藏身于所谓的仙门正道——” “恪守那些全然违背半妖天性的繁文缛节,宗规教条,很痛苦吧。” 朗映怀的瞳孔蓦地一缩,面色骤然阴沉下来,眼底阴戾之气翻涌:“你说什么?” 那声音轻笑一声,像是极为满意他的反应一般,温言哄道:“别生气。” “我是和你一起的。” “我也讨厌那些所谓的正道,他们口中说什么立身行道,恪守本心。” “说什么戒嗔戒欲,忌贪忌妄。” “可实际上呢?都是些最虚伪不过的空话!” “若是他们当真无贪无妄,也不动欲念,又如何会深入这传承之地——又葬身于此!” 朗映怀眼底的阴霾稍散了些,但神情依旧十分戒备,谨慎道:“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我自是想帮你的。”那声音贴近了些,缓声道:“我可以帮你——除去所有让你不满的存在。” “那些你不喜的,原本就不该出现,不是吗?” 朗映怀冷笑一声,语含嘲弄:“你帮我?” “你一个身处正道修士所设下的,为自己寻找传承道法者之地的存在——” “自己都是仙门道统的一条看门狗,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帮我?” “可笑之至。”朗映怀说完,便神情阴沉地继续向前方走去,不再理会那道声音。 但他只刚走出两步,耳畔便又传来那个存在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和你——本就是同类呢?” 朗映怀的脚步蓦地停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已然变换为纯白竖瞳的形态。 周身亦是,散发出森冷且暴虐的寒意。 “你如何证明?” ——鱼荀处—— 鱼荀面无表情地走在铁索上,自从他被兰凝夏强行捆走后,他就再没能寻到机会,去和小师妹说上一句话。 就连登上这铁索,他也是离小师妹最远的那个。 哪怕是万佛宗的秃瓢,都比他距小师妹,离得要近——一根铁索! “该死的白毛怪!”鱼荀边走铁索,边骂骂咧咧。 “迟早都给你薅秃!” “看你还有没有脸,在小师妹面前,笑得那么招摇!” 旁边的万佛宗佛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这位鱼施主,已然秃掉的头顶。 而后,若源又赶紧收回目光,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的同时, 他又暗自告罪道:失礼,失礼,他怎可做出方才那般失礼之举? 待回到万佛宗,定要焚香沐浴后,再跪于佛前忏悔上两个时辰,才能相抵。 鱼荀并不知身边佛子所想,哪怕听见若源口中的“阿弥陀佛”声,他也全然没在意。 和尚么,有事没事的,念个“阿弥陀佛”的,有什么可稀奇的。 他现在,只满心想着——该怎样,才能和小师妹解释清楚,先前那个堪称荒诞的误会。 还有就是—— “晏颂之那个破煞星,该烧得不烧,偏把我搞成这副秃样儿!” 鱼荀微眯眼睛,思索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一石两鸟,既引出晏颂之的本命之火——” “还能把这火,烧到那白毛怪的身上!” 恰在这时,鱼荀的耳边,响起一道充满诱惑性的声音:“你可有什么想要达成之事,告诉我——我来帮你实现。” 鱼荀略一挑眉,眼神微亮:“此话当真?”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65章 我要他们,自相残杀!惊!小师妹坠落深渊! ——时清和时正这头—— 边颤颤巍巍走铁索,边不约而同把口中哀嚎,不管不顾地传音给牧枫的两兄弟—— 于同一瞬,齐齐感知到了传音的中断。 且那中断,十分突兀且异样。 绝非是牧枫那头主动切断,应该表现出来的状态。 而更像是——被其他存在,所强行切断了。 但即便是这样,时清和时正却依旧是缩着脖子,在铁索上两腿打战,怕到不行的怂样。 于他们哆嗦个不停的口唇中,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凄凄念叨声:“牧师兄!就连你也不管我们了吗?” “师尊明明交代过的,让你在秘境中好好照应我们——” “你便是这样照应的!” “牧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已经到对岸了!你抛下我们了!” 声音之幽怨凄厉,再配上他们惊惶到极点,甚至都隐生出怨愤的神情—— 就像是身染重病,但呼吸尚存,却被生生丢进乱葬岗,痛苦等死的无依乞儿。 也便是于此刻,时清和时正的耳畔,同时出现了一道冰冷之余,还饱含着恶意和嘲弄的声音。 “呵,蠢货。”那声音轻蔑一笑,又继续道:“他岂止是抛下你了?” “他还想要你们的命呢!” “你们?他还想要谁的命?!时清(时正|)的?!” “呵。”那道声音又嗤笑一声,话里的嘲弄更甚:“对!就是你们这对死到临头,却还不自知——” “还心心念念,求着想着,那要致你们于死地之人的,可怜虫兄弟啊!” 时清和时正神情一顿,眸中怒意翻涌的同时,也有浓烈的戒备之色,在其中浮现。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时清和时正说完,就并不理会这道声音,只闷着头,顺着铁索继续向前走。 哪怕此刻,于他们眼中,前方已经毫无对岸的影迹。 有的,只是云烟缭绕的重重雾霭。 将前方之景,尽数遮去,再窥不清分毫。 那声音似是被他们的话语触怒,言辞愈发冰冷。 “总有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就算死了也该怨自己太蠢,而不是怪别人太狠的短命鬼。 “但不曾想——今天一碰,便碰见两个。” “你们这样的蠢货兄弟,若是不死,我反而要觉得,是稀罕事了!” 时清和时正两兄弟:…… 他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而后齐齐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却在这时,于他们两人的眼前,蓦地浮现出一面水镜。 水镜之上,所映现出的情景,正是站于铁索之上的牧枫。 他唇角上扬,面上的笑容阳光而爽朗,但那双眼眸的深处,却像是笼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与此同时,牧枫的声音,也自那水镜中,清晰无比地传出。 “他们——确实很讨厌。” “全尸?不必,要死就该死的干净点,不是吗?” “还有,把他们的灵魄抽出来。” “我要确保他们,神魂俱陨,再无复生的可能。” 这话过后,水镜缓缓地暗下去。 时清和时正俱是低首敛眸,教人全然看不清,他们此刻具体的神情。 但即便是这样,只从他们陡然粗重的呼吸,加之剧烈起伏的胸膛。 以及——身侧紧握至骨节泛白,青筋暴突的双拳。 那声音明显很满意他们此时的反应,发出了嘻嘻的嘲弄笑声。 “现在——知道谁是那个可怜虫了吗?” “哦,说错了,是两只嘻嘻嘻~” 那声音笑个不停,混杂在朔朔风声里,如有实质般,绕着他们二人,游走而过。 又在风声平息的那瞬,于他们的眼前,骤然现出一根,横陈于他们身前的小半截铁索。 时清和时正的双眸蓦地睁大:“这是?!” 那声音敛了嬉笑,又恢复了最初始的冰冷之态:“怎么?认不出了?” “这便是你们的牧师兄,足下那小半截,未走完的铁索。” “只要——你们将这铁索轻轻斩断。” “那会去死的——”那声音一顿,而后音调骤然提高,是全然兴奋到极致的声音:“便是他了!” 时清和时正眼神一亮,而后又陡然转为阴沉,厉声道:“这种交易,你先和他做过了吧?” “又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们?” “嘻嘻~”那声音又笑起来,而后高声道:“当然是——因为有趣啊!” “你不这样觉得吗?!” 那声音的笑声越来越大,而深渊之上风声骤起,呼啸不休,吹得牧枫的那小半截铁索,在狂风中颤动不休。 半空之中,又出现了方才的那面水镜。 水镜之上,牧枫手执已然半出鞘的诛罪剑,身前——是两根同样在风中飘摇不止的铁索。 时清和时正的双眸,彻底沉了下去。 右手探至腰侧,下一瞬,两柄赤金的刀身,同时映出了两双冰冷漠然的眼睛。 ——沈逐凰这边—— 行至一半,商玺和晏颂之于不经意间,稍稍落后于沈逐凰半步。 两人隔着沈逐凰,对视一眼,而后商玺率先传音道。 “我先过去对岸,清查危险。” 晏颂之颔首:“好,我会守着师妹。” 不过一息,两人便达成共识。 之后,沈逐凰便发觉,商师兄的速度提快了。 且他在这铁索上,便像是如履平地般,丝毫不受影响。 几乎只在瞬息,隔着缥缈弥散的云雾,商玺的身形,已然看不真切了。 旁侧的晏颂之,见小师妹的目光,直直望着商玺离开的方向。 他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策,忘记提醒商玺和小师妹说一声,再走了。 现在,倒是惹得小师妹挂心了。 他转过头:“师妹,大……” 晏颂之的瞳孔骤然紧缩,话头也猛地顿住。 眼前,除了一根泛着寒光的铁索,又哪里有小师妹的身影? ——小凤凰视角—— 沈逐凰望着商玺消失在云海尽头的身影,眉头微微蹙起:是她的错觉吗? 她为何觉得,那道瞬息便远去的身影,并不是她的商师兄。 可如果那不是商师兄的话,又能是谁? 而且,商师兄在未提速之前,一直都在她的左边。 旁边还有朗师兄,以及紧挨着她另一边的晏师兄,若真有异样,纵然她察觉不出,师兄们又如何会感知不到? 沈逐凰微微敛眸,凝神静心,刚欲再探知一次,便觉四周——风声骤停。 于她身前,蓦地浮现出一面水镜。 其上所映现之场景,竟是朗映怀唇含笑意,将一柄碧玉笛,直直刺进了一个——生得同她一般无二模样之人的心口。 ——本章完—— 第66章 你的小师妹,会葬身于暗无天日的深渊 ——晏颂之视角—— “小师妹!”晏颂之瞳孔猛缩,脑海里一片空白。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要跃下铁索,跳向那深渊。 而后,却在晏颂之身形前倾,将欲纵身跃下的那瞬—— 腰间所缠白帛的尾端,随崖风飘扬而起,如落羽般轻扫过他的手背。 晏颂之的身形猛地停住,理智从摇摇欲坠的边缘,逐渐拉回。 眼神也恢复了原本的清明。 只是他那双深棕色的眸底,因小师妹不见踪影,而升起的阴霾之色,却没有半分消褪之意。 晏颂之缓缓直起腰身,站于铁索上,感受着四面毫无阻隔,向他刮来的朔朔寒风,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冷。 他神情漠然地听着,那像是随风一起,绕缠在他周身的声音。 “啧,瞧瞧你方才那模样,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跳下去了。” “可惜,你停下来了。” 那声音像含着锋刃般,嘲弄之余,字字如刀:“那掉下去的,不是你最疼爱,也最珍重的小师妹吗?” “她好不容易,才修得元婴巅峰。” “只差一步,便能彻底脱离凡躯,成就化神之尊。” 那声音轻轻缓缓,带着股娓娓道来的味道。 却在下一瞬,陡然变得极沉极冷。 “但!今日便是她的终末了!” “她会葬身在暗无天日的深渊,再没有脱离凡躯,得登仙道的那一日。” “甚至——她都不会再有轮回转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自私!因为你的畏惧!” “因为你亲眼见她身陷险境,却依旧视若无睹地袖手旁观!” 那声音越说音调越高,声线逐渐变得尖厉且疯狂。 犹如魔音般,不断摧毁着听者的理智。 而晏颂之,那原本至多是漠然阴沉的眼神。 于这短短几息,却犹如暗夜里,骤然掀起怒涛巨浪的无际沉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人威势,自他周身蔓延开来。 连带着四周的空间,甚至都微微扭曲起来。 晏颂之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浓沉似一片化不开的黑墨,声音亦是冷沉如霜:“我后悔了。” 那声音的存在,仿佛也被晏颂之这一刻的威势所慑。 细听去,甚至都能感知到,它声线之中的颤惧之意:“你——” “后悔了——那是什么意思?” “你要跳下去救她吗?!” 那声音提高了些,紧绷之余,又带上了先前的蛊惑之意:“对!你该跳下去!现在就跳!还来得及,她就——” 那声音的话尚未说完,下一瞬,便见晏颂之的右手,竟是在不运转体内灵力的情况下,只单凭着苦修而来的身体强度—— 便生生破开了空间,探进了它所在之地。 “啊!”那声音惊叫一声,尚未来得及逃离,便被一只鲜血淋漓,伤痕深至透骨的大手,用力地攥在了手中。 “怎么可能?你——” 那声音惊惧万分,却被晏颂之握得更紧。 而且,对方那在毫无防御的情形下,便破开空间的右手,就像是不知疼痛为何物一般。 哪怕它动用它所会的一切攻势,甚至将尾端深入他的血肉,在他的伤处肆意翻搅,还试图去勒断他外露的指骨—— 但对方却依旧无动于衷。 就连攥着它的,那几乎要将它生生握断的强横力道,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止如此,对方居然就保持着这样的,右手探在另一空间的状态。 而后,在这纤长铁索上,飞速地奔跑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的存在,被晏颂之这一行为,身形被迫拉伸至最长。 而且,这还不是极限,因为,铁索尚未至尽头。 晏颂之亦未停下来。 “你疯了吗?!” “你不想要你的右手了吗?啊啊啊!” 那声音凄厉叫着,尾端疯狂地在晏颂之的伤处乱搅着。 一时间,鲜红的血,连同碎落的肉星,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 甚至,就连晏颂之踏过的铁索,都被浸染上了一层刺目的猩红。 踏上对岸的那瞬,迎着商玺那陡然沉凝的眼神,晏颂之暴喝一声,几乎只剩白骨的右手挥向身前,用力一拽—— 鲜血迸落的同时,一根如妖兽触|手般的猩红存在,被他从那异空间生生拽出,显露于空气中。 ——时间倒回小凤凰视角—— 水镜之上,所映现出的,竟是朗映怀含笑将一柄碧玉笛,直直刺进一个——观其模样身形,都同她一般无二之人的心口。 而与此同时,于沈逐凰耳边,竟是响起了一道,轻缓而柔和的女声:“伤心吗?” “他腰间还挂着用你体内冰魄,才能凝结而出的莹霜石,所雕刻出的小人偶——” “却将自己的碧玉笛,刺进了你的心口。” 沈逐凰并未答话,在看到那水镜消散后,便收回目光,兀自向前走去。 就像是什么都未看到,也未曾听到般。 但那声音却并不肯就这样放过她。 而是继续绕缠在她周身,又道:“还有你那位晏师兄,他明明亲眼看到你坠下深渊——” “却不肯伸手救你,而是无动于衷的,继续走向对岸。” “他腰上的那枚人偶,也是你做的吧?” “你待他们那样好,可他们呢?又做了什么?” 那声音叹息一声,隐约间还带了几分怜悯:“若是先前——也就罢了。” “但你现在得知这些,便当真半点都无所谓吗?” 沈逐凰脚步一停,神情依旧漠然。 一双清澈水眸,静静注视着身前,那由一根骤然分裂,而后延伸为三根的铁索。 “你想要什么?” 那声音轻轻笑起来:“不是我想要什么。” “应是我问你,你想选择什么?” “是砍断旁边那两条铁索,继续前行——” 那声音微顿,轻缓的声音里,含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还是,什么都不选。” “待到那三根铁索的分界点,再——“砰”的一声,掉下去?”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67章 你竟以为——我是在哄你;她为何如此难搞? 沈逐凰凝眸看着足下,那骤然从一根,演化为三根同样粗细—— 瞧来一般无二,只是尾端延展方向不同的铁索。 耳边萦绕着的,是那道看似轻柔,实则恶意满满的女声。 “选一个吧,是抛弃你那些寡情寡恩的师兄,还是——” “继续沉溺于过往的虚假中,牺牲自己,落进那深渊里?” “这很好选的,不是吗?” 那道声音轻缓中,含着蛊惑人心的笑意,尾音微挑,像是藏着钩子。 于不经意间,便能勾动人的心念,随她的轻言软语,任她操控摆弄。 但沈逐凰的神情,却不曾有分毫波动。 瞧来,依旧是清冷如皎月,既遥遥不可近,亦窥不清其中究竟。 她像是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所处的险境。 在最初几息的停顿后,沈逐凰便兀自沿着足下的铁索前行,眼看就快要走至那三道铁索的分界点。 那声音蓦地笑了一声,道:“你这是,已经做出了选择,还是说——你并不相信我的话?” 这声音原本以为,沈逐凰会像先前一般,并不回答她。 却没想到,沈逐凰不仅回答了,还站定在了离那分界点,只差一寸的位置上。 沈逐凰垂眸,看着足下那近在咫尺的三根铁索,开口道:“左边的,是朗师兄。” “右边的,是晏师兄。” “而我,只有斩断左右两边的铁索。” “中间这根,才会变回原先的,足以支撑我到达对岸的铁索。” 沈逐凰抬眸,看向虚空:“对吗?” 那声音轻轻软软地笑起来:“没错,倒是我错怪你了。” “我原以为,你并未上心呢。” 沈逐凰没有答话,但那原本负于她背上的栖凤剑。 此刻,却是被她握在了手中。 那声音见状,言语间笑意更深:“你这般,倒教我想起你的那两位师兄。” “他们也是如此,虽瞧着不动声色,但下手——却一个赛一个地狠。” “若不是……” 那声音尚未说完,便被沈逐凰出言打断,她眼神冷漠,言辞亦是。 冰冷之余,竟是还透出股轻描淡写的嘲讽来。 “若不是你哄骗不了他们,此刻也不必来我这里费心机了。” 那声音的存在一僵,但从言语间,却听不出分毫异样。 它只继续用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语气笑道:“你竟以为——我是在哄你?” 沈逐凰眼神淡漠:“不然呢?” “你在帮我?” 那声音闻言,竟是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其笑声之奇诡,犹如漆黑群鸦自乱葬岗,惊飞枭叫过长空。 待笑过之后,它态度蓦然转冷:“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往前走吧。” “好。”沈逐凰颔首,而后毫不犹豫地回转身,踏上了那本应是她来时,已然走过的铁索。 那声音惊叫一声,而后不可置信道:“你为什么往回走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原点吗?” “不会的!你会死!会掉下去!” 沈逐凰并未理会它,兀自沿着来时路,继续向前。 走了几息,她似是觉得这声音着实太吵。 沈逐凰娥眉微蹙,漠然反问:“不是你告诉我的?” “什么都不选,铁索会断。” 那声音的存在,简直要被沈逐凰这个理所当然,且平直到毫无波动的声线,给生生气死。 它音调蓦地拔高,声线阴戾:“我还告诉过你,斩断左右那两根,你就能继续向前!” “是说过。”沈逐凰颔首赞同:“但我不想听。” 那声音:……*&&*&&* 原来这个才是最难搞的!油盐不进! 沈逐凰也并不在意,这声音听到她口中之言,会如何气怒跳脚。 见它当真安静下来,她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沈逐凰此刻,终于可以确定——为何踏上这铁索,会感觉到那般浓重的死气了。 不止是因这悬于深渊之上的铁索,禁止御空和动用灵力的法则。 还有,便是方才那可以惑乱心神,只用言语和半真半假的幻象,便可将修士玩弄于股掌间的存在。 三者加之,又如何会不使这深渊,血煞冲天,直入云霄? 沈逐凰眼神微冷:恐怕,这所谓的第二重考验,于那深渊之中潜伏之物,所吞吃掉的修士血肉—— 应是比那巨木林中,所见之残尸骸骨,还要再多上几重。 恰在这时,崖风四起,吹得沈逐凰衣诀翻飞。 纤瘦身形连同她足下铁索,一齐震颤着,向四面飘摇乱晃。 沈逐凰稳住身形,眸光更冷:那声音的背后之物,依旧没有放弃——诱导她入深渊。 这个想法刚从她脑海中浮现,耳边便传来那道熟悉之余,又多了几分得意的声音。 “看到了吗?你回不去的。” “再继续向前的话,毫无疑问——你会死!” 沈逐凰不发一言,手中栖凤剑兀地出鞘,纤薄剑身在腰间一扫—— 一小截白帛,便轻飘飘地落进了她的手中。 沈逐凰抬手,白帛绕覆过双眸,在脑后一系。 而后,她竟是蓦地提速。 就以这样白帛遮目的状态,一路踏过那在空中飘摇不定的铁索,直直到了那云雾缭绕,全然窥不清前方之景的尽头。 在沈逐凰的足尖,就要踏下铁索,踩入虚无缥缈的云雾间时。 耳边传来的那道声音,骤然变得疯狂且尖厉:“为什么?为什么你往回走了?!” “为什么你不斩断那两条铁索?!” “你就不怕掉下深渊吗?你就这般相信他们?!这般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声音越发疯狂,挟着呼啸不休的朔朔风声,如影随形般,紧紧绕缠在沈逐凰的耳畔。 “你别走!停下来!告诉我!” “你回头啊!告诉我!” 此刻这声音,已经全然寻不见最初的轻柔和缓。 也再不复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游刃有余。 而更像是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满盘算计尽输,却依旧心存不甘,固执地想要问出败因的丧家之犬。 但沈逐凰不仅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 甚至——就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她只是毫不犹豫,且坚定无疑地,踏进了那一片空落落的云雾中。 而后,在足尖触及实地的那瞬,沈逐凰就以白帛覆眼,未曾回头的姿态—— 反手一剑,恢弘到足以耀明长空的惊鸿剑光,深深刺进了那已然从异空间,探出大半身体的触手之上。 “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68章 她剑指深渊;雪千重,变式 “你别走!停下来!”那声音凄厉中透出股疯狂的意味:“你告诉我!为什么?!” 沈逐凰并未回头,就以白帛覆眼的姿态,反手一剑,深深刺进了那悄无声息,便已探至她脑后的触|手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两道凄厉的叫声同时响起,一道来自于那一直都很吵的触‖手—— 至于另一道,则像是两重混杂在一处的男音。 沈逐凰秀眉微蹙,耳尖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这声音……”有些熟悉。 沈逐凰刚欲摘下那覆眼的白帛,看向来人。 于她耳边,就一左一右的,同时传来了两道,惊恐到仿佛天塌地陷般的声音。 “啊啊啊啊沈道友!你的眼睛!” “怎么回事儿?!上铁索前明明还好好的!” “我们就不该分开!还一人站一条铁索的!” “就该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后!”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药呢?快!不管是什么,先都掏出来!” “哦哦,好!” 时正忙点头,一边又忙不停地催促后头,那还傻站在原地的牧枫:“牧师兄,你发什么愣?!” “快掏药啊!你没看见沈道友的眼睛吗?!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沈道友明明比你都强很多的!” 本来正在仔细观察那触|手的牧枫:…… 被时家两兄弟哭天抢地声淹没,全然寻不到插话间隙去解释的沈逐凰:…… 谢谢,但她真的没瞎。 “我……”沈逐凰刚开口说了一字,隐于白帛之下的眼神,就是一凛。 她也来不及再和时清、时正解释,她为何会蒙面一事,只蓦然回身—— 刺进那肉粉触|手内部的栖凤剑,便随她旋身回转的动作,将那挣动欲逃的触手,从刺入之处,生生剖成两半。 “啊啊啊啊啊!”极其尖利,犹如魔音入耳的凄厉女声,自那被剖开的触手上传来。 一旁站着的牧枫,以及时清和时正这两兄弟。 三人听得这声音,俱是眉头紧锁,面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厌恶嫌弃的神情。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 和他们先前在铁索上,遇到的那个鬼东西,是如出一辙的玩意儿。 若不是为了套出牧师兄(|时清和时正)凉了没有——他们真的是,半句话都不想同这鬼东西说。 三个人的心头不约而同的,晃过了这极为一致的想法。 其实牧枫还好,毕竟,他是借着套那个鬼东西话的机会,还能顺带直抒胸臆的那个。 比如说,什么“他们——确实很讨厌。”。 再比如说,“死就该死的干净点”,“把他们的灵魄抽出来”,类似于这样的,种种哪怕只是嘴上说说—— 都会觉得莫名舒爽的反派发言。 但时清和时正这两兄弟,就没那么快乐了。 一听见这声音,他们便下意识地回想起,在铁索之上,他俩为了探听牧师兄下落,装孙子瑟瑟发抖—— 还被这憨批声音,骂活该去死的蠢货兄弟,以及—— 水镜之上,牧师兄那看似也是在装坏套话。 但听那言辞的狠辣程度,更像是在诉衷肠,说掏心窝子话的恶毒言论。 要知道,他俩刚听到的那瞬,差点都维持不住,自己面上的阴郁表情。 险些都要露出马脚来。 至于之后,随那声音终于图穷匕见,显现而出的那根,说是牧枫未走完的铁索—— 就更令人生气了。 当他们是活傻子吗? 还砍断了,牧枫就能掉下去? 真要是两刀下去,妥妥是亲手送自己下深渊。 平白给那声音添笑料。 可以说,这第二场考验的后半程,玩的就是人心和人性。 而那声音,享受的就是这种蛊惑摆弄,将修士把控于手心,再送他们下深渊的愉悦感。 “呵。”时清和时正双眸冷冷地注视着,那被笼于沈道友的重重剑影之下,全然无处可逃—— 甚至,就连老巢都要被沈逐凰的锋锐剑光破开,搅个天翻地覆,因而叫得正凄厉的肉红触|手。 不管这触手的本体,究竟是为何物。 这东西,都可以说是鲜有的,坏到流脓水了。 若不是——真想下去将它屠了再走。 两人心头刚晃过这样的想法,就见有一截白帛,自沈逐凰面上,飘坠而下。 被崖风裹卷着,吹落向那深渊。 而在沈逐凰的周身,有莹白色的灵光,挟那霜冷寒意,骤然浮现。 她抽剑横于身前,皓白手腕只轻轻一震,身前便浮现出一道银白剑影。 之后,这一剑又化作千剑。 随沈逐凰抬手的动作,如疾雨,似蝗石。 千万重剑影,挟着群山之上,骤然现于天地间,纷扬而落的鹅毛大雪。 如陨星坠空般,以一往无前之势,直接将那触|手,连同它尾端所藏身的真正之处,一同摧枯拉朽般,生生破开。 那千万道挟着霜雪的剑光,在斩碎那异空间后,却并未就此停下。 而是随着沈逐凰,口中漠然一声:“雪千重,变式——寻踪尽。” 那恢弘剑影所指之处,随这声落下,陡然变换。 千万道锋锐剑尖,自虚空中一息掉转,直指那铁索之下,深渊所在之处。 牧枫一惊,言辞急切道:“沈道友!虽已到了对岸,但在未知这其下深浅前,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 “尚且不知若是妄动灵力,攻向这深渊,会发生何事!” “无妨。”沈逐凰淡然垂眸,看着那因为天色已暗,瞧来云雾尽消,反而更添阴诡之气的无际深渊。 她神情冰冷而漠然,手掌下压的同时,周身气息也于一息之间,便提至巅峰,毫不犹豫道:“破。” ——本章完—— \b\b\b\b\b\b\b\b 第69章 炼虚之怒;有缘自是应在深渊相会 ——时间倒回晏颂之视角—— 迎着商玺陡然沉凝的眼神,晏颂之暴喝一声,竟是用几乎只剩白骨的手,将那肉红触|手,自异空间中生生拽出。 在那肉红触|手尾端,彻底脱离异空间的那瞬。 商玺神情冷然,抬手间赤金灵光骤现,只瞬息便将那随着肉红触|手脱离,而疾速收缩,将欲隐去的异空间—— 就以这般入口洞开之态,禁锢定格在了此世。 “怎么回事?”商玺拂袖收手,双眸冷凝地落于晏颂之手中,那依旧挣动不休的肉红触|手。 在看清晏颂之,外露手骨之上的磨划刮痕后,他眼神更冷了几分。 指尖一点紫光微闪,如飞叶般,落坠在那触手顶端。 而后,便见那触手通身一僵,在一下极为剧烈的震颤过后—— 明耀紫光自它首端乍现,只瞬息间,便从头贯穿至了它的尾部。 待那紫光平息,于晏颂之手中,只余一抔散发着腐腥气息的焦灰。 商玺上前,给晏颂之施加一道净尘术的同时,还递给了他一瓶生肌丹。 “这是之前兰师妹心情好时练的,效用很好。” 就是用起来会极痛。 但这点,商玺并没有说。 他并不觉得,这有告诉晏颂之的必要。 果然,晏颂之连问一声都没有,直接接过,吞服下去。 丹药入喉,化作一团灼热的火,一路顺着咽喉烧下去。 晏颂之的神情没有分毫波动,垂眸看着自己只两息间,便重新生出鲜红血肉,瞧来恢复如初的右手。 “兰师妹的丹术,又精进了。” “确实。” 商玺颔首赞同,目光落在那被赤金之光,禁锢在原处的异空间:“这是?” 晏颂之的眉目冷沉下来:“应是那潜伏于深渊之物的,真正所在之处。” “妖兽?”商玺想起方才所见的那根肉红触|手,眼眸更沉了几分。 “一介修真大能者的道统传承之地,接连出现两只血煞冲天的恶物——” “当真只是巧合?” “巧合也好,是有人故意为之也罢。” 晏颂之神情漠然,周身怒意似黑云般积郁,沉沉犹如实质。 他召出两把神光凌然的乌金弯刀,握于两掌中,目光极具压迫性的,落在那异空间洞开的入口处:“这深渊之物,我屠定了。” 商玺眉峰微拢,刚欲开口,便见晏颂之已然飞身,如流星般穿过他设下的禁锢金阵,直直撞进了那异空间中。 并随着周围空间的细微波动,晏颂之的身形,彻底地消失在了此方世界。 商玺眉头蹙得更深:晏师弟的反应——有些异常。 他抬手掐诀,一道浅金灵光,自他手中逸散而出。 如绸线般,丝丝缕缕地攀缠上了,晏颂之方才踏过的铁索。 商玺凝神静心,周身灵光氤氲,闭目去测算回溯,先前晏颂之在铁索之上,所经历之事。 【我还以为,你会跳下去。】 【那掉下去的,不是你最疼爱,也最珍重的小师妹吗?】 商玺周身气势微沉:虽说是骗局——但听来,确实让人不愉。 晏师弟会那般生气,倒也算不得什么异事。 商玺这般还算淡然地想着,刚欲停下回溯,收回自己的灵光。 便又听得那道邪诡之音,忽而音调拔高,接连吐露出近乎诅咒一般的恶语。 【今日便是她的终末了!】 【她会葬身在暗无天日的深渊,再没有脱离凡躯,得登仙道的那一日。】 【甚至——她都不会再有轮回转世!】 一息,甚至更短,攀缠在铁索之上的浅金灵光,尽数崩断。 方才还停留在日影西斜,将落未落,留得漫天残霞的穹宇—— 此刻陡然暗沉下来,风卷云涌,遮蔽长空,一瞬黑沉如永夜。 但这却不是最惊人的,更可怕的是静立于连绵群山前的商玺。 他双眸深若幽潭,周身那属于炼虚期巅峰的实力,肆无忌惮地向四周摧毁蔓延。 轰隆雷声挟深紫色明耀雷光,于长空鸣响的同时—— 商玺身后,那经年风霜堆垒,得成群山的崖石,也随之应声,轰塌坠落如齑粉。 待那尘灰终于平歇,原地已不复商玺的身影。 连同那半空之中,被禁锢金阵,所定格在这方世界的异空间,也一齐消隐不见。 而抬头再看那天幕,除却依旧黑沉如浓墨—— 却是再看不出半点,方才那雷蛇狂舞,欲摧天地之威势。 ——异空间,深渊之下—— 晏颂之毫不犹豫地,跃进那异空间之中。 护体灵力在他强行穿梭空间之时,便已然崩碎如齑粉。 但即便如此,晏颂之也只是又撑起数道防护阵,继续向内部深入。 待到那股体表各处,连同五脏六腑,都被强烈挤压的痛感,为之一散—— 晏颂之眼神一凛,在窥清这深渊其景之前,手中乌金双刀便已然出鞘。 两道银红刀光交错而出,在映明这黑沉深渊的同时,也将那无声无息,便已探至他身前的两条黑红触|手—— 干脆利落地从中斩断。 有半红半黑的黏液,自断口处飚射而出。 晏颂之在飞身避开的同时,抬手间掷出十数枚明光石。 如飞星般,向四面疾散而去。 而后,那明光石之上,灵光大作。 一瞬间,其炽白光辉,便将这深渊,映照得亮若白昼。 而在黑暗退散的那瞬,遥遥远处,也同时传来那深渊妖物的痛呼。 “怕光?”晏颂之微微皱眉:“不对,它虽不喜光,却也并不怕光。” 晏颂之垂眸看向他方才所斩之处,却见原地——只余下被斩断后,仍在地面翻滚蠕动的,那两条小半截墨红触|手。 他又凝神望向远处,却也只能看到,地上拖曳而过的墨色痕迹。 以及,那行进速度快若闪电,疾速拐至石壁另一头。 以至于晏颂之只来得及看得,那粗壮触手,所留下的些许残影。 而全然窥不清那妖物的真貌。 “它的本体,竟是并不在这里。” 晏颂之指尖蕴出一点火光,在将地上那垂死挣扎的触手,烧作飞灰后。 他足尖踏过崖壁,只瞬息间,便追着那妖兽消失之处而去。 待转过三重石壁,眼前陡然开阔的同时—— 晏颂之尚未来得及窥清这妖兽的全貌,便将有一条断掉的猩红触手,挟着呼啸风声,对着他面门直冲而来。 晏颂之:这里——竟是还有别人? 晏颂之眼神冷凝,身形跃离原地的同时,双臂一震,银红刀光如明煌巨网般,交织于身前。 只瞬息间,那袭来的触手,便被这刀光切分、碎落成肉泥,混杂着内部的黏液,滴滴答答地从晏颂之刀尖坠下。 晏颂之微一振臂,面无表情地将刀上碎屑抖落。 而后,挥手又是一刀,向那异样之处斩去。 他面容冷肃,声音威沉:“野火尽。” 随晏颂之尾音落下,银红色刀光挟着灼灼烈火,恢宏无比的斩向——那被妖兽的庞大身躯所挡的暗影之处。 而那暗影之处,亦是石青色灵光大作。 四面狂风骤起,无数道箭影在聚成的那一瞬,倏忽便已逼至身前。 “万箭灭——等等!”那深渊之处,原本阴戾冷沉的声线陡然一变:“这刀光,这火——晏颂之?!” “还是真货?!” 晏颂之瞳孔放大:“鱼荀?!”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70章 她有一剑,神辉斩空;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小凤凰视角—— 沈逐凰垂眸,看向那铁索之下,因为夜幕已沉,瞧来愈发阴诡莫测的无际深渊。 她神情冰冷而漠然,手掌下压的同时,周身气势亦是提升至极致,毫不犹豫道:“破。” 这一字落下,便见那不计其数的剑影,纷落似群雁掠空。 且其尾端挟着千万重,由冰雪聚汇而成的莹白光辉。 在这漆黑夜幕下,便正如天上银河淌落至人间—— 奔涌而下,似飞瀑般,向那难窥其底的幽寂深渊。 沈逐凰这一剑招极美,乘皎月之华,挟霜雪之辉。 但这一剑又极凶,在如陨星群般坠入深渊的那瞬,其下骤然而现的月白辉光,几乎要将整个崖底耀明。 且自那深渊底部所在,不断传来剑阵变幻之时的,交击碰撞之音。 并随着群山之上,沈逐凰那骤然合掌的动作,那千万重锋冷剑影,又于一息之间,复又合为一柄—— 只观其通身剑意,便觉有撼动天地之威势的颀长巨剑。 “凤舞剑,第五式——” 沈逐凰手中灵诀变幻,眸底隐有霜白雪色浮现:“渡我生。” 随着这三字落下,群山之上,朔雪纷飞,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被呼啸而至的崖风席卷着,纷扬间—— 连视线都被那茫茫雪色所遮蔽,教人全然看不清,那深渊之下正在发生之事。 但也许是正因这视线受阻,耳边所能听得之音,反而要比先前,清晰分明得多。 崖风呼啸,雪落簌簌。 而后,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巨剑挟破天灭地之威势,自穹空斩向那幽暗深渊的瞬间,骤停。 天地像是被定格在这一瞬,身临其中,四野俱寂。 唯有深渊之上,自那被巨剑所斩之处,生生裂开一条—— 几乎是将这深渊,生生劈作两半的,狭深似渊谷的巨大裂痕。 但这并不是终结,只是这深渊崩解的初始。 随着那柄巨大剑影,似飞雪莹霜般,轻烟一样缓缓散却。 从那贯穿深渊首尾的裂隙之处,也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崩裂之音。 随后,那崩裂之音愈来愈重,也愈来愈盛。 在那颀长剑影,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那瞬—— 那深渊的表面,也如碎裂如蛛网的镜面一般,连同周围的空间,一同震颤扭曲。 最后——像是终于难承重负般,轰然破碎开来。 时清和时正看着,沈逐凰这直接斩碎空间的恢宏一剑,双目因为过于震惊,其内瞳孔震颤不已—— 惊愕到嘴唇翕动许久,却都迟迟吐不出一个字来。 时清和时正:牧……牧师兄,当初能在沈道友手中,保得一条性命。 果然是因为——沈道友她手下放海了。 虽说沈道友和牧师兄,也算是同阶修士。 但若是当日在演武台上,沈道友对着牧师兄,使出这招“渡我生”。 又哪里轮得到牧师兄的诛罪剑,去顺应结契时所立的法则杀他。 怕是一剑落,人便作飞灰,让他们连收尸都赶不及。 时清和时正哪怕不是剑修,也被沈逐凰这一剑之神辉所慑。 那就更不必说,同为剑修,习剑成痴的牧枫了。 他双眼近乎狂热的,注视着那道巨大剑影,曾出现过的地方。 哪怕那剑影已然消散殆尽,就连斩击留下的狭长剑痕—— 也在深渊连同周围空间,彻底崩碎的那瞬,再难辨别出分毫残痕。 牧枫专注而灼热的目光,却依旧不曾有片刻的移转。 一剑斩空,沈道友……竟是已经到了这般的境界了吗? 牧枫眸底惊叹之余,凌然战意亦似烈火,只瞬息便染尽了他的双瞳。 迟早——他要再与沈道友,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 而静立于群山边缘的沈逐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那瞬,她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摇晃了下。 于沈逐凰那双,清冷若寒月的澄澈双眸中,隐有赤金流光,一转而逝。 很快,沈逐凰稳住身形,在那金光隐去后,双眼有一瞬的空茫。 她看向下方那全然碎裂开来的空间,又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之感。 她的凤舞剑第五式,确实是她目前掌握的——最强杀招。 但以她此时的修为境界,所施展而出的“渡我生”,当真会有这般,堪称是斩天灭地的威势吗? 还有之前,在应对那如蝗雨般袭来的铁环之时—— 那被击落在地上,却又重新汇聚相连在一起。 待重组为铁索后,无声无息便攻袭至他们身后,就连商师兄和晏师兄—— 还有站在最后面,本是最有可能,率先发现铁环异状的朗师兄。 他们都不曾感知到的铁索暗袭,却被她清楚无比地听到了,其上铁环震颤的声响。 这样的事——若只有一次,沈逐凰还能当作偶然视之。 可两件,前后累加起来…… 沈逐凰思绪沉沉,只觉胸腔深处一阵憋闷。 心底隐晦之处,更是有股莫名而生,全然不知缘由的焦灼之感。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71章 你烧秃我不够,还想劈死我?血落;救星至 ——深渊之下—— “万箭灭。” 那被妖兽身躯所挡,藏身于暗影之处的阴戾男声—— 在看到那裹挟着灼灼烈焰,势大力沉,向他斩来的银红色刀光时。 他声线骤然一变,惊道:“晏颂之?!” “还是真货?” 熟悉的欠揍声音,再加之眼前,这极为熟悉的石青色灵光。 以及,那瞬息间便已攻袭至身前,通身呈金红二色,只在箭羽尾端,有一点月霜白的千百根锋锐长箭。 晏颂之瞳孔放大:“鱼荀?!” “你怎么会在……” 晏颂之还未来得及向鱼荀,开口问个清楚,就先迫不得已地,抬臂挥转刀身—— 迎上了这犹如狂风骤雨,忽袭而至,且还会循着对方周身灵力波动,自动锁定攻向之人位置,并随之追踪变化的金红箭阵。 这“万箭灭”,也算是鱼荀的一个小杀招。 就喜欢在哪怕不能一招致胜,也要磨到对方疲于招架,全然无暇来阻挠打扰,自己此时正做之事时用。 所以,哪怕晏颂之的境界实力,要胜过鱼荀一些。 此刻,他却依旧身陷于这千百根金红长箭,挟风而起,变幻莫测的杀阵之中。 而鱼荀那边,也并没有比晏颂之此时的处境,好上那么一些。 相反,他身前是只差一个小境界,便得以成就炼虚圣者之躯的——一道至少用了晏颂之八成实力,挥斩而出的银红刀光。 而身后,则是鱼荀好不容易,才终于略压制住了些,虽然尚且不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长得贼丑,触手贼多—— 攻击还特别恶心,实力至少有天阶二品的不知名妖兽,那在察觉到他分心后,堪称是一扫颓唐,汹汹来袭的攻势。 身处其间,被迫夹缝求生的鱼荀:…… 他没忍住朝晏颂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一上来就用【野火尽】这种大招——晏颂之!我最近是多招你烦?” “让你烧秃我不够,还要用你那双刀劈死我?!” 就他现在面临的这局面,逮谁遇到,不都得骂几句“遭天杀的,贼老天”?! 晏颂之:…… 他默然几息,而后才用略含了,几分质疑味道的语气问道:“只是最近?” 那在翻完白眼后,已然飞身而起,于挥手间,袖箭如飞蝗石般齐发,先将那妖兽来势汹汹的十数根触手—— 一根不漏的,全数钉在了旁侧崖壁之上,就刚召出一柄与先前所射之羽箭,同为金红二色交映的长戟,并握于手中的鱼荀。 闻言,他脚下避闪的动作一滞。 整个人都险些,真的被晏颂之这一刀,给直接劈死。 晏颂之:! “你发什么愣?!不要命了?!” 晏颂之看见这惊险一幕,脑海都有一瞬的空白。 手中两柄弯刀,若不是见鱼荀以手中长戟,暂时抵住了自己的那道银红刀影—— 怕是已然被他不管不顾地掷了出去。 去挡那刀影。 鱼荀亦是心有余悸。 方才,他之所以能挡下那一刀。 全然都是凭着他这数百年来,生死之间,遭逢危机时,近乎本能的避险反应。 若是不然,怕是真的要凉的既荒唐,还十分可笑了。 鱼荀听见晏颂之的怒声,原本还有些火起。 但在他抬眼,对上晏颂之那双怒意翻涌的双目,看清他眼底的后怕和悔意—— 以及,在目光触及到,晏颂之那左半边,被足有十三根金红羽箭,深深插进体内,半身都被血色尽染,看不出原色的青衣时。 鱼荀骤然失语。 他知道——他的【万箭灭】纵使难缠。 但晏颂之要是想全身而退,于他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晏颂之会受这样的重伤,被十三支箭穿身而过。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晏颂之因他方才之事,分心了。 分心到,全然忘却,他自己周身,亦不是风平浪静,毫无险境。 鱼荀眼底,隐有猩红之色,一晃而过。 他手下发狠的,挡住那银红刀光的同时,周身猛然掀起石青色的风暴—— 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摧枯拉朽般席卷扩散开来。 “鱼荀!”晏颂之用尚且完好的右臂,挥动乌金弯刀,挡住那因为嗜血过后,攻势愈发犀利的羽箭的同时,见状怒气更盛。 “你发什么疯?!” 他那张素来威严沉肃,没过多情绪波动的面容,此刻怒意翻涌,厉声道。 “就你这【万箭灭】,对我来说,挥手可破,又算得了什么?!” “给我把灵力收回去!” 鱼荀没理会他,双手法诀变幻,冷声道:“风摧城。” 话音落下,便见那石青色风暴陡然壮大,且威势惊人。 只瞬息间,便将晏颂之周身的千百根金红羽箭,尽数掀卷而起。 复又于一息间,便尽数催折作飞灰。 做完这些,那石青色风暴却并未停下,而是疾速旋回,攻向了暗影处——那再度蠢蠢欲动的天品妖兽。 “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天品妖兽,发出那声线难辨男女的怪异惨叫的同时—— 鱼荀手中紧握着金红长戟,口中却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那是他出手摧毁自己,已然攻出的招式,因而引起的灵力反噬。 若是摧毁后他不妄动还好,但鱼荀不仅妄动,还加大了那石青色风暴的威力,转而攻向了那只天品妖兽。 因而,鱼荀此刻所受的反噬,便分外严重了些。 但即便这样,他低眸抬手,抹去唇边涌出的鲜血,口中却是嗤笑一声,道:“我这——不算什么,还不是让你见了血。” 鱼荀说完这句嘴上不肯服输的话。 他便勉力调动起体内残存的灵力,握紧金红长戟,准备接着应对那道裹缠着灼灼烈焰的炽烈刀影。 却在抬眼的那瞬,鱼荀才惊觉,自己身前已然多了,另一道天青色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乌发半束半散,青色绸带系于发间,周身气势冷若山巅之雪。 手中,则是握了一柄以深紫雷光凝聚而成的,神光凌然的长枪。 那长枪只看似极风轻云淡的,在那道银红色刀影上一点—— 下一瞬,那挟着烈焰,犹如实质的刀影,便自那一点起,寸寸崩碎,化为虚无。 鱼荀惊愕的睁大双眼:“大师兄?!” “这天品妖兽是疯了吗?连你都敢骗下来?!” 这不是耗子舔猫屁股——找死吗? ——本章完—— 第72章 死人,是没资格说保护二字的;小师妹! 鱼荀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圆:“大师兄?” “那妖兽莫不是疯了?” “连你也敢哄骗下来?!”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找死么? “哄骗?”商玺眉头微蹙,手中雷枪随着身前刀影的消散,也随之隐去。 他回转身看向鱼荀,沉眸问道:“你是受那声音蛊惑,才落下这深渊的?” 鱼荀瞬间哑然,他没想到商玺竟会如此敏锐。 只从他一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就已然知悉了,他会出现在这深渊的真相。 鱼荀默然几息,有些没底气地问道:“你们——难道不是听了那声音,才掉下来的?” “掉下来?”晏颂之撕开上衣,坦露出精壮结实的深麦色上半身。 他一边往伤口处倒灵液,一边缓步走过来。 回想起先前,他刚同鱼荀互相辨认出对方身份时—— 鱼荀那句,比之见到他竟也在这深渊中的疑惑,而更像是震惊居多些的——【晏颂之?还是真货?!】 当时他尚且不觉什么,如今联想起,于铁索之上,那道充满蛊惑意味,千方百计设套,诱人坠下深渊的奇诡声音。 想来,鱼荀那脱口而出的“真货”二字,应是另有什么缘由。 晏颂之眼眸微深,看向鱼荀:“你同那声音说什么了?” 他目光在鱼荀的秃脑门上停留一瞬,复又推测道:“说想让它帮你,把我也烧秃?” “结果坑我不成,反而是自己掉下来了?” 鱼荀语塞:……他是想坑晏颂之来着,但却没想把对方烧秃。 毕竟,晏颂之可是将本命灵火,都修至无色大境界的存在。 而他一个风属性的,去同天品火灵根的晏颂之玩火,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所以,他就是——单纯地想同晏颂之借个火。 至于他想烧秃的——明明另有其人! 那个糟心碍眼的白毛怪! 商玺闻言,微微颔首:“是鱼师弟能做出的事。” “不过。”商玺一顿,目光落在那隐于暗影处,不知为何,竟是一动不动的妖兽身上。 “天品二阶巅峰,惑源兽,且目前处于分裂状态。” “也就是说,现在看到的,并不是这惑源兽的最终形态。” “并且,面前这个,虽然气息已经足够强大。” “但依旧不是这惑源兽的真正本体。” “惑源兽?!” 晏颂之的神情陡然凝重:“那不是承继了上古妖兽,迷瞳兽的部分天赋和血脉力量——” “但因为【天道】法则制约,近百年来已然销声匿迹的存在吗?” “而今,怎会出现在这秘境中?” 还是在连金丹期,都可随意愿进入的秘境中。 要知道,那些金丹期修士,纵使十数人一起碰上一只,比天品要低上足足一个大境界的地品妖兽,都会有性命之忧。 比如说,在那灵气浓郁的竹林中,潜藏的那只青绿妖兽。 还有隐于那密林中,快若闪电,一口便夺一命的赤血蛇。 地品妖兽的杀伤力,尚且如此之强。 那就更不必说,眼前这天品二阶,还身具上古妖兽血脉的惑源兽了。 这样的存在,竟也出现在秘境里。 还是在对修士而言,最具诱惑力的传承之地。 那等到秘境将要封闭之时,能活着从这秘境中走出的修士,又还能剩下几个? “上古妖兽血脉?有这么玄乎?” 鱼荀平时并不爱看什么仙史典籍,对这极为罕见的惑源兽,自是半点也不了解的。 他原本也只是随口吐槽一句,却没想到商玺这次的态度—— 却是比以往每一次他闯祸后,所表现出的,都还要冷沉严肃得多。 “鱼荀。”商玺神情是万事万物皆不入眼的漠然,眸底却透出认真之意:“你这一次,太轻率了。” 鱼荀张唇,想要反驳,但不知为何,眼前竟是忽地浮现出,晏颂之那浸染半身的血迹。 以及,在他们好不容易,才终于得以与小师妹,在秘境重逢后。 小师妹含笑答应了他,说要紧紧跟在他后面,由他保护的可爱模样。 还有,小师妹乖乖巧巧地,拉住他衣袖,说想要和他一起进传承之地的情景。 那样像蜜糖一样的话语,从小师妹口中说出,每一句都像是,让他轻飘飘地踩在了云端。 他想保护小师妹。 想成为小师妹心目中,最喜欢也最可靠的师兄。 可他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那道声音有问题,他明明知道的。 却还是抱着和从前一样的,未遇见小师妹,也未和断虹宗的同门,相熟起来之时的那种—— 恣意随性,只管寻求生死之间的刺激。 就算真的因此而死,且不管会是何种死法,都全然无谓的心态。 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这世间于他,也不过是一场盛大游戏。 死生无妨,乘兴便足矣。 所以,他故作认真的说出了那所谓的“愿望”,放任自己一步步踏进—— 那道声音所设下的,于他眼里,一戳就破,可笑至极的陷阱。 最后,又任由那铁索绷断。 自己如断翅飞鸟般,坠入那深渊。 鱼荀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收紧,周身的气息也沉郁下来。 他没去辩解什么,原本——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商玺说得很对。 他确实轻率了。 如果商玺和晏颂之没有下来,他也许——真的会葬身于此。 因为,鱼荀很清楚,纵使在晏颂之未来之前,他暂时占据了些上风。 但这,已经是他与这巨兽,三次攻防过后的一时结果。 而很明显,他的灵力,迟早都会有枯竭之时。 但这惑源兽,本体不在这里,也就意味着—— 它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血肉,从其本体而来,用来充作供给于这具分身的灵能养料。 所以,一旦他无法速战速决的,将对方彻底杀死。 会死的,就一定是他。 但速战速决,在这只是一具分身,他都尚需全力应付。 且其本体,尚且不知究竟在何处的情况下—— 无疑是,天方夜谭。 鱼荀并不畏惧死亡。 但——他不想对小师妹失约。 死去的人,是无法做到“保护”这二字的。 鱼荀沉默不语,而商玺和晏颂之,则是本就寡言。 三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变得无比沉寂。 却在这时,三人齐齐听得一声长吼。 那声音极响,声震如擂鼓,且凄厉异常,饱含痛意。 且那声音,竟然并不是自暗影处,那已然许久,都未曾动弹过的巨大妖兽口中,所发出的。 而竟是从上方,瞧来极高极远的山洞顶壁—— 以及四面昏暗幽曲,延展回折的廊石崖壁各处。 于同一时间,齐声传出的。 三人神情俱是一变,齐齐想到了一个最恶的结果。 难道说——他们追着那触|手进来的,并不是什么妖兽藏身的异空间。 而竟是,这惑源兽,真正本体的肚腹之中?! 不等三人再去细思,便见足下所踩之处,周围环折迂回的廊石崖壁,以及头顶那投注不进半分光线的顶壁—— 竟是于瞬息间,便全然化作了猩红黏腻,且翕动不已的血肉。 而后,不等三人露出嫌恶的神情。 那猩红血肉,便像是被什么存在,所生生搅烂切碎一般,化作粘稠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这什么鬼东……雪?!小师妹?!” ——本章完—— 第73章 小师妹特意来救我了!师妹后退些,有余孽! 在那声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凄厉长吼后,三人便觉足下所踩之处—— 以及周身四面,乃至头顶上方,那原本如同山洞内部,幽暗隧道般的存在。 竟是于瞬息间,便化作猩红粘腻,有如呼吸一般,上下翕动不已的血肉。 “这……”鱼荀面上露出嫌恶至极的神情,声调骤然拔高:“什么鬼东西?!” 这也太恶心了吧?! 不止是他,一旁商玺和晏颂之的神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这于他们眼前,骤然变幻的妖异一幕,几乎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 他们此刻身处之地,正是这妖兽真正本体的身体之内部。 想到方才,他们二人,还在说鱼荀之前所为,太过轻率。 如今看来,他们两个,比之鱼荀,也并没有谨慎到哪里去。 先前的判断,竟是出了这般疏漏,商玺周身气势更冷。 那属于炼虚期巅峰境界的圣者威压,如有实质地向四面逸散而出。 而晏颂之亦是面沉如水,那异空间,是被他出手,硬生生破开的。 也是他,因为震怒于那道声音对小师妹的,如同诅咒一般的言语,所以失却了往日的冷静。 让他在尚未查探清楚前,便只单凭着过往历练之时的经验,便贸然闯进了这异空间之中。 甚至,还连带着,让大师兄也跟着陷了进来。 晏颂之周身怒意翻涌,整个人都犹如领地被触犯的雄狮,通身威势,压迫摄人。 他双手探至腰侧,抽出那两柄,神光熠熠的乌金弯刀,眼底有金红之色隐现。 但还不待晏颂之抬臂,去斩出那第一刀—— 众人便觉此刻身处之地,竟是忽地剧烈震颤起来。 而后,便见目之所及的猩红血肉,竟都像是被什么未知的存在,所生生摧毁搅碎一般。 血色碎屑,混杂着极为粘稠的猩红液体,淅淅沥沥地滴淋下来。 “要死啊这!”鱼荀下意识想要闪避,却发觉竟是无处可避。 放眼望去,哪里都是一片腥臭赤红。 鱼荀难受到面容扭曲:“这也太晦……” 他这“晦气”二字,还未说全,便猛地顿住了。 因为,自上方坠落而下的,并不只是那粘稠的血雨。 还有那——被寒风裹卷着,飘摇而落的朔朔飞雪。 那雪花极为莹白,且每一片其上,都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冰属性灵力。 而比这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上方血肉被骤然破开后—— 天光乍现之时,那依然残存于天地间,威势撼天的霜寒剑意。 “这是……” 商玺刚开口说了二字,便被鱼荀兴冲冲地打断。 “是小师妹!” “这雪花,还有这剑意——” 鱼荀双眸亮闪闪的,周身颓郁之气尽散,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 他神采飞扬地笃定道:“不会错!” “一定是冰雪聪明活泼可爱剑术拔群,还又甜又强的小师妹——” “她发现异常,特意来救我们了!” 并不善言辞的商玺和晏颂之:……这狗东西的嘴,怎么就这么会说呢? 明明刚才还嫌弃这招晦气的,现在这态度却是,直接就两级反转了。 好话歹话,可真都是,全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商玺和晏颂之微一对视,而后不约而同地,各自挥出一道掌风。 那四面原本就破碎摇坠的血肉,又哪里能承受得起,炼虚期圣者和化神尊者一齐出手的掌风? 瞬时,那原本只是淅淅沥沥如小雨的血肉,便直接落成了瓢泼大雨。 于是,正想着过会儿见到小师妹,该如何解释先前误会的鱼荀,于猝不及防下—— 他便直接被这猩红血肉,兜头淋了一身。 鱼荀:…… 他有些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原本应是站在他身侧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 却见这两人头顶,竟是都撑着,一柄由金色灵光凝成的巨伞。 而他头顶——什么!都!没有! 鱼荀脸黑了,拳头也硬了:“你……” 他刚欲暴怒而起,就觉上方莹白色光芒大作,随后竟是传来了小师妹那,极为清冷悦耳的声音。 “这下面的气息,好像有些古怪。” 鱼荀眼睛一亮,而后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现在这副又脏又臭,狗见都嫌的鬼模样,怎么能让干干净净的小师妹瞧见?! 想到这一点,鱼荀下意识地就要,先找个藏身之处,清理干净再出来。 但还不等他搜寻到合适的地方,便又听得上方,传来兰凝夏那只会在小师妹面前,才会使用的“温柔似水”款声音。 “确实有异。”兰凝夏又叮嘱道:“师妹,你先退后些,我上前看……果然还有余孽!” 余孽?! 鱼荀心神一凛,也顾不得再找什么藏身之地。 他下意识地就四顾,左右搜寻起来。 而后,便觉腰间忽而一紧,是熟悉到几乎印刻在灵魂深处的力度。 下一瞬,他整个人就直接飞了起来,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未能说出—— 就被那绿藤捆着,吊捆在了小师妹的身前。 下方完全阻拦不及,也其实并不怎么想阻拦的商玺和晏颂之:……不愧是兰师妹。 属实是鱼荀的一生克星了。 此时已是夜色浓沉,兰凝夏一时半会儿,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她直接气怒道:“师妹莫怕,没想到这诡计多端的妖兽,竟是还能分身出人的形态。” “不过,就一个轮廓,连眉眼都没有,模仿得太粗陋了些。” “我这就处理掉它!”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74章 师姐,这个真的,不能除;小凤凰又被哄了 兰凝夏在看到下方那血肉模糊一团,却还硬要装出个,人形模样的第一眼——就被这玩意儿给丑到了。 她心底更加庆幸,方才灵光大盛的时候,她让小师妹往后退了。 不然,这么恶心的东西,若是在夜里看看,那可能还稍好些。 毕竟,修士一般都不怕鬼。 但若要是在光里看清楚了——实在是,丑得教人眼睛发痛。 也正因此,兰凝夏出手疾如闪电。 只瞬息间,便将那丑东西,用绿藤捆吊了上来。 她一边收紧绿藤,一边还不忘安抚沈逐凰:“师妹莫怕!” “它就是有些丑,没什么实力的,我这就把他除掉!” 沈逐凰还未答话,身后便响起了,时清和时正那极为捧场的夸赞声:“不愧是兰师姐!” “出手如电,神功盖世,威武!” 同为天水宗弟子,却到哪里都与同门,格格不入的牧枫:…… 兰凝夏也像是,已然习惯这种待遇一般,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毕竟,从她走到最后小半截,实在腻烦了那声音,便直接弄断足下铁索—— 只单凭一根柔韧,且其上并无丝毫灵力流转的绿藤,就将自己安然无恙的,荡落在对岸后。 这天水宗的两兄弟,就对着她,也开启了夸夸模式。 还是那种,将她和小师妹交替着夸,谁都照顾到,听着却依旧分外真情实感的夸奖。 因而,兰凝夏在酝酿杀招的同时,也只是有些疑惑地想到:方才那站在下面的两人,确实是商师兄和晏师兄没错。 可是为何,这么丑的一个妖兽分身站在那里—— 他们两个,却完全是视若无睹的样子? 算了,不管了,先弄死再说。 兰凝夏这样想着,周身青绿色灵力浮现,眼看就要给这妖兽分身致命一击。 耳边却传来沈逐凰那,略有几分凝滞和迟疑的声音。 “师姐,这……这好像是,鱼师兄?” 兰凝夏:????? 兰凝夏手中动作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妖兽分身”血糊糊的面部。 “你说——这又丑又臭的东西,是鱼荀?!” 沈逐凰:……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兰师姐的这一句话。 而且,哪怕鱼荀此刻一动不动的,被那绿藤捆吊在空中,双眼无神,空茫茫地望着前方。 可不知为何,沈逐凰竟还是能从鱼师兄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心如死灰的味道。 还不等沈逐凰想出怎么回答,才比较合适。 她就觉下方骤起两道清风,而后身前,便又多了两道青衣身影。 是商师兄和晏师兄,而且看起来,都安然无恙,且干干净净的。 不得不说,虽然很对不起鱼师兄—— 但在看到这样的商师兄,和晏师兄的时候。 沈逐凰还是微不可查的,略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起来并不像是遭受了什么大危机,才会变成现在这幅状况。 晏颂之看向被吊在空中,毫无反抗之意,身体自然耷拉垂下,浑身都透出“想死”二字的鱼荀。 他眉头微挑,转而看向兰凝夏。 却发现对方正在专注无比地凝视着,鱼荀那张被血糊到,连五官轮廓都分辨不出的面容。 那眼神认真到,就像是非要从这团血糊糊中,看出下面藏着的,究竟是不是鱼荀。 晏颂之有些无奈:“兰师妹,这确实是鱼荀。” 兰凝夏身形一僵,晏师兄——是绝对不会撒谎的性子。 所以说,她面前这鬼东西,竟还真是鱼荀?! 兰凝夏的神情,于一瞬间,变得更嫌弃了。 她直接收回绿藤,任由鱼荀直挺挺的,从空中掉下去。 而后,兰凝夏就迫不及待地掐出御水诀,一面大力冲洗自己刚捆过鱼荀的绿藤,一面怒声道:“鱼荀!” “你这什么新爱好?!脏死了!” “怎么好意思就这样,出现在小师妹面前的?!” 鱼荀:……还不是你一句妖兽余孽,之后又不由分说地把我捆上来? 不然我能这样?! 鱼荀心态更崩了,默默爬起来,走到一处阴影处,任由自己在那里,发烂发臭。 反正,他在小师妹心中,已经再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他和小师妹,到底是回不去了呜呜呜! 沈逐凰先是同商师兄和晏师兄,一一打了招呼,简单问了问他们有没有受伤。 在得到“没有”的回复,和虽然简短,但却十足关心的暖心话语后—— 她才发觉,鱼师兄竟是已经偷偷的,躲进了一个角落中。 而且哪怕她不去靠近,只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鱼师兄,那极为颓败的气息。 沈逐凰眼底显露出几分忧色,她下意识地,向着鱼荀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但刚走至一半,她却被时清和时正两兄弟拦住了。 “时清道友,时正道友,你们这是……?” 两兄弟齐齐露出一个,见牙齿的爽朗笑容。 时清率先拍胸膛道:“沈道友,你是想劝慰一下鱼前辈,对不对?” 沈逐凰点点头,认真道:“嗯,我看鱼师兄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时正闻言,眉心一跳,瞬间便有代入感了:被沈道友看到刚才那副糟心样,能好才是活见鬼了。 要知道,他和时清,就算走铁索时心中害怕—— 也是在传音给牧枫后,才敢肆意惨叫,尽情抒发恐惧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时正却是紧随其后的,也拍胸膛道:“嗯!是有点!我们也看出来了!” “不过沈道友你别担心,男修最了解男修了!” “就让我们先去同鱼前辈谈上几句,相信他很快就会重振精神的!” 时清也点头附和:“对!沈道友,你就站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我和时正,我们两兄弟,最擅长帮人排忧解难,开解心结了!” 站在一边旁听了全部的牧枫:他怎么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两人在宗门里,有做过什么,帮别人排忧解难的事吗? 他怎么不记得? 是他没关注到,还是—— 但沈逐凰却是真的信了,她点点头,神情温和许多:“那就先谢谢时清和时正道友了。” “嘿嘿嘿,这有什么?” 两人得了沈逐凰的道谢,又看到她眼底的柔和之意—— 瞬时,时清和时正,就齐齐地露出了那种,醉醺醺的欢喜神采,难掩兴奋道:“沈道友你就是太客气了!” “你的事,那不就是我们的事?!” “为你排忧解难,应该的!” 说完,两人便齐齐走向了鱼荀所在的方向。 ——朗映怀视角—— 朗映怀姿态恣意地,斜坐于那纤长,上泛寒芒的铁索上。 天青色衣诀在风中飘摇着,犹如振翅欲飞的青蝶。 雪色长发倾覆而下,似月光,又如流水,淌落在他双膝。 他只静静坐在那里,便是一副惊艳绝世的仙人乘月闲坐图。 但与这极美之景,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以各种扭曲姿态,探伸至他周身—— 却像是被什么无形屏障,所生生挡隔在外的,通身黑紫的奇诡触|手。 似是忽地感应到了什么,朗映怀轻缓抬眸。 那双纯白竖瞳,在这深浓夜色中,瞧来美丽而残酷。 他微微勾唇,声音漠然:“就到此为止吧。” “我玩腻了。”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75章 雾瘴之人;另一双竖瞳;沈道友好在意鱼前辈 朗映怀轻缓抬眸,纯白竖瞳映在月光下,有种残酷而危险的美丽。 他微微勾唇,目光落在前方那一团—— 与四下夜景相比,显得尤为突兀的混沌之中。 “就到此为止吧。” 朗映怀声音漠然,漫不经心之余,又透出几分,似有若无的不耐来。 “我玩腻了。” 尾音落下,一息,甚至更短。 只见那浓墨般的穹宇中,一道天青色身影,如飞云般掠过。 等再看时,那身影已停驻在混沌前。 且朗映怀那只骨节分明,如玉砌刻的右手,竟是深深探进了,这呈现出暗红之色的妖异混沌中。 而这混沌,也于这一瞬间,骤然膨胀扩散开来。 铺陈似一片暗红色的烟霞。 且这烟霞,犹如活物般,在夜色中涌动不休。 如同风中飘摇不定的血色薄纱,似缠,似勾,似覆,绕向了朗映怀的周身。 将他笼在了这方比之先前,略显浅淡了些的薄红中。 远远看去,便像是朗映怀整个人,都被这混沌所吞噬了一般。 不止如此,在那混沌,彻底将朗映怀包裹于其中后,竟是骤然向中心处回缩! 且在离此处,不过三尺之距的虚空,竟是倏然裂开一条,狭长而幽深的空间裂隙。 而这暗红色的混沌,便如轻飘飘的云烟般,如丝如缕地向这裂隙中逸散。 眼看着,便要连同,被裹卷在其中的朗映怀一起,向那未知的另一处空间而去。 却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清越缥缈,似天外来的冷沉男音。 “云破月。” 三字落下,便见那轻烟一般,纷涌向狭长裂隙而去的混沌,竟是蓦地一滞。 随后,自那暗红色,雾连片的混沌内部,猛然爆发出数道,极为明耀的水蓝色灵光。 且这灵光,如刀,似剑,自中心处,向四面去—— 如同锋刃划开纸张,轻而易举的就将这,看似并无实体的混沌,割裂破碎如红屑。 而在做完这些后,那数道水蓝色灵光,却并未就此停下。 而是于瞬息间,便合数道灵光为一体,凝作一根上缠蛟龙,威势摄人的水蓝色长枪。 且这长枪,在凝成的那一瞬,便如掠空流星般,穿过那纷扬而落的细碎红屑,快准深地扎进了那道狭深裂隙中。 而与此同时,朗映怀的身形,也出现了那道裂缝的旁侧。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在那灵光凝作的长枪尾端,击出一掌。 这水蓝长枪,因他这一掌,直接穿过裂隙,直直刺进了那一端的空间之中。 “唔—”轰塌声响起的同时,于那尚未来得及合拢的裂隙中,竟是传来一道男音的闷痛之声。 抓住了呢。 阴沟里的耗子。 朗映怀眼尾微挑,抬手掷了枚映像石,丢进了那裂隙中, 他指尖凝诀,于虚空中,便清晰无比地,浮现出了那头的景象。 只见一片暗红色的雾瘴之中,于尽头处的枯木之上,竟是坐了一道玄衣身影。 那人以手按在左肩,有暗红色的血,顺着他那只苍白异常的手,源源不断地淌流下来。 且他周身还残存着,朗映怀方才那道攻击过后,未散却的水蓝色灵光。 “躲开了啊。”朗映怀声音平静,透出股极淡的遗憾来。 “原本,还想挖你的内丹,去见小师妹的。” “可惜,没什么时间了。” 朗映怀口中这样说,但在那笼于雾瘴之中的人,转过头,显露出一双猩红竖瞳的瞬间—— 数以千计的水蓝色灵光,便已然穿过那裂隙,迎上了那人挥掌时,骤现于身前,呈猛虎扑杀之态的血印。 剧烈的碰撞震颤声响起,虚空中的映像,在闪烁了数下后,陡然破碎开来。 而那狭长幽深的裂隙,也在水蓝色灵光与暗红色妖光,于天地间撼然相撞之时,倏而隐没,再难寻踪。 “被他逃掉了。”朗映怀眸色微凉。 脑海中不觉间浮现出,方才在那映像彻底破碎前,他所看到的最后一幕—— 那雾瘴中人微微勾唇,一双腥红竖瞳中,是化不开的恶意,和见到极合心意猎物的兴奋。 他嘴唇翕动,虽未有一字吐露。 但朗映怀还是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在尽头——等,你,们】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再想到方才所感觉到的,那有撼天之势,极为凛冽惊艳的一剑。 也就是说——小师妹,也在他的锁定范围。 想到这一点后,朗映怀周身的气势,陡然沉郁下来。 额上的水荧石,亦是流光涌动。 且他双眸中,就刚隐没的纯白竖瞳,竟是有了再一次的转换之态。 却在这时,迟来的法则应验。 朗映怀足下的铁索,骤然崩断。 他微微挑眉,而后神情淡然地放任自己,向下方的深渊里坠去。 ——深渊下视角—— 时清和时正得了沈道友的全心信赖,外加真诚感谢。 两人几乎是红光满面的,走到了鱼荀的所在之处。 到了近前,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满脸“嘿嘿”笑着—— 却去劝失意伤心人,似乎是有那么点不合时宜。 于是,两人齐齐抬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而后,极为一致的同时露出了,在师门每逢旬末,受师尊考教修行时的那种——如丧考妣般的神情。 一旁总觉得时清和时正,此刻这神情极为眼熟的牧枫:不妙感……好像更浓了一些。 至于其他人,那就全然是看好戏的心态了。 哄好鱼荀? 这两人又不是小师妹。 那是准备把自己献出来,给鱼荀杀着玩吗? 况且,就算真献出来—— 怕是鱼荀还会嫌弃,这两兄弟还不够强,让他杀得不畅快。 不过,众人虽觉得这两兄弟不可能做到。 但却并不影响他们,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就见先开口的是时清,他缓声道:“鱼前辈,你别这样,有什么话,怎么能闷在心里呢?” “你该说出来,说出来,才会轻松啊。” 时正也附和道:“对啊,鱼前辈,你扭过来看看我们,大家都很关……” 时正这话还未说完,就觉眼前青光一闪。 而后,他额前,竟是被抵上了一根,冰冷且锋锐的铁箭。 而从头到尾,鱼荀连动弹一下都没有。 只是凭心念操控铁箭,便能做到这般精准无声。 被抵着的时正,和一旁目睹全过程,犹如被杀鸡儆猴的时清—— 两人神情僵硬,喉结齐齐上下,艰涩且凝滞地滚动了下。 时正一边小心翼翼地,以小碎步后撤,远离那铁箭的同时,一边讨好道。 “那什么,没关系的,不扭就不扭了……” 眼看那铁箭尾端,忽而微微颤动。 时正瞳孔放大,求生欲瞬间爆表,大声道。 “我长话短说|沈道友能在这时认出你|鱼前辈你该开心才对啊!” 时正怕被铁箭戳脑门,这话连断句都没有,直接就是憋着一口气说完的。 而那铁箭,居然还真就停下了。 时清和时正齐齐眼睛一亮:!这套话术有戏! 趁热打铁,就是现在! 于是,时清也紧随其上,极为配合地凝出一面水镜,悬于鱼荀脸前,同样大声道。 “来!鱼前辈!快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妖鬼难辨,人畜不分!” “沈道友这都能认出你,得是有多在意你啊!” 鱼荀:……??? ——本章完—— \u0001 第76章 佛可不只有低眉菩萨;小凤凰:是我太天真了 ——万佛宗视角—— 若源是最先走至铁索尽头,踏上对岸之人。 对于生来便具慧根的若源而言,纵使不动用他体内的灵力—— 只口诵佛经,手拨念珠,亦有佛性加诸己身,妖鬼诸邪俱不能近。 因而,那铁索之上的蛊惑之音,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只是,那铁索之下的存在,却让若源极为在意。 “杀孽,重了些。” 若源说这话时,声音依旧清润,像三月拂柳而过的温柔春风。 但那双本应是蕴着大慈悲,悲悯众生的眼眸—— 于这一刻,清澈之余,却是透出一股月夜寒山般的凉意。 “利益亡人,恶孽已铸。” 他淡然垂眸,那一瞬间,投注在深渊中的视线,冰寒彻骨。 若有旁人在此,得见这幕,怕是会瞬间想起—— 那佛寺之中,不止有菩萨低眉——慈悲六道; 亦有那金刚怒目——降服四魔。 手中那串红玺佛珠,在被拨转至一颗星月菩提后—— 若源手指一顿,而后合掌闭目,口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身后,是雾霭沉沉的连绵群山。 身前,是随崖风晃动不休的纤长铁索。 而足下,乃至周围的土石上—— 竟是因若源周身,氤氲而生的赤金佛光,从而开出了,一朵复又一朵的金莲虚影。 那金莲虽是佛光所化,但在落地的那瞬,却像是真的拥有了生命力一般。 其重瓣之下,这金莲看似纤弱的根系,竟是深深地扎进了那土石间。 且在扎入之后,这根系便不可遏制地疯长了起来。 根须之繁盛发达,以至于群山前,那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 都因它探入其下,肆意蔓生的动作,而微微上隆,鼓起一条又一条,交错杂乱的土道。 而那朵朵金莲,亦是从原本初生之时的精巧玲珑,转而变大为原来的十数倍。 瞧着那莲心,宽敞到怕是躺下一个成年男子,都绰绰有余。 若源诵经之声未停,周身佛光越来越盛。 这静立诵经,于佛修而言,本应是最寻常,也最简单之事。 但随着若源越诵越快,于他白皙如玉的额上,竟是浮上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而那地上的金色巨莲,竟也生出了新的变化。 不知是从何处沾染而来的暗红之色,倒像是活物一般—— 从那已经如百年古树枝干,一般粗细的金莲根须上,一路攀延而上。 浸透那根须尚且不够,还要继续往上。 一层又一层的,去浸染金莲,堆叠而上的重重莲花瓣。 本是金光灿灿,佛像身下之莲台—— 此刻,却沾染上了这极为诡异的暗红之色,又哪里还有佛性可言? 不似澄明通透的佛莲,倒像是血孽深重的邪莲了。 慧竹便是在此时,步下铁索的。 迎面便见到这般妖诡一幕,慧竹眉头深皱,眼神沉凝。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半是暗红,半是赤金的巨莲上。 慧竹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快步走到若源身侧,也闭目合掌,在心中默念“金莲生”的法诀。 很快,在这崖石上,便又多出了一道赤金佛光。 只是,这次却没有新的金莲出现。 反而是,那暗红色妖异存在,浸染金莲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两刻钟,或许更久。 若源率先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已然无一朵莲花,是赤金的佛莲模样。 而是,全数都化作了,极为妖异的暗红之色。 “三十六朵。”若源敛眸,合掌久久未发一言。 一朵——是十位修士的性命。 慧竹同样合掌,在神情虔诚地行过佛礼后。 他才走至那恣意生长着的,暗红色莲花前。 慧竹只微一抬手,便有炽金的火焰—— 只瞬息间便从他身前,一路烧至了那连绵的群山。 直至将所有红莲,一朵不剩的,全数吞噬于其中。 巨大的暗红色莲花,在这熊熊烈焰中,剧烈地颤动着。 而那伸展而出的暗红根须,就像是一只只沾血的,试图向过路之人求救的手。 若源和慧竹齐齐闭目,口中默诵,用于往生超度的《地藏经》。 而随着他们周身越来越盛的佛光,于他们身前,那熊熊金焰中—— 只见那红莲,一朵接一朵的枯败萎靡下去。 再看时,那火中被烧灼着的,又哪里是什么金莲、红莲的虚影? 分明就是——一根垒压着一根,难以计量的人骨。 ——深渊视角—— “瞧瞧,是不是妖鬼莫辨,人畜难分?” “沈道友这都能认出你,这得有多在意你啊!” 鱼荀猝不及防下,便从那过于清晰的水镜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鬼样。 瞬时,原本还凑在他后头,为自己话术沾沾自喜的两人—— 就被两重石青色风暴,直接卷飞上了天。 牧枫面色阴沉如乌云:就知道!会这样! 你们!管这!叫劝人?! 这&**&!叫讨打! 若不是这两兄弟被卷上天,他真想一边手臂夹一个—— 然后再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他们后脑勺! 被狂风吹了一脸的沈逐凰:…… 她深吸一口气,竟是有些羞惭于,自己先前的天真。 她是怎么会觉得,断虹宗的修士,在除了实力还尚可之外,还有别的靠谱之处的? 沈逐凰侧眸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 此刻气息同鱼荀相比,一时竟是分不出,谁更低迷些的牧枫。 而后,她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牧枫——真的挺辛苦的。 忽然接收到沈道友同情眼神的牧枫:……他裂开了,真的。 他是想和沈道友当,可以互为彼此敌手,切磋剑术,一起追求剑道的挚友。 而不是,让沈道友一想起他,总会联想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破事—— 甚至,还同情他啊! 那不就显得他更可悲了吗? 牧枫要心梗了。 而收回目光的沈逐凰,却是走向了鱼荀。 “鱼……” 沈逐凰刚说了一字,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向后拽去。 然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一条从天而降的水龙,张开巨口,直接将鱼荀的脑袋,吞了进去! ——本章完—— 第77章 小凤凰:师兄师姐好愁人;佛子都敢玷污?! ——万佛宗视角—— 待那金焰将人骨尽数焚灭,山风将那莹白色,细雪一样的存在,轻轻卷起。 又吹散于天地间,如辉光般消逝时。 若源和慧竹,方才睁开双眼,也停下了默诵《地藏经》的超度之法。 若源手捻佛珠,看向群山之上,那漂浮着,逐渐远去的浅金色光点。 他的眸光里,冷意不复。 又恢复了先前那,与“佛子”之名,极为相衬的平和而通透。 若源侧眸看向慧竹:“师兄,断虹宗和天水宗之人,虽境界参差不齐,但实力和心境却都不差。” “我想,这铁索于他们而言,并不难渡过。” 慧竹默默颔首,而后抬手,掌心向上。 便见一道石青色灵光,自他手中浮现。 而后,于慧竹平摊向上的掌心中,竟是出现了一只通身碧玉,背刻八卦的玄龟。 那玄龟极具灵性,犹如活物般,刚一出现,便在慧竹掌中,探头探脑,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和环境。 若源见到那玄龟,眼神更柔和了些。 他含笑看向慧竹:“师兄总是知我所想。” 慧竹沉默不语,看神情,也同先前没什么变化。 但他那周身的气势,却是澄明和缓了许多。 若源轻捻佛珠,回身看向那苍翠连绵,仿佛要延展到天尽头的群山,温声道。 “虽是结盟,但我们万佛宗,也不能就这般心安理得,坐收其利。” 若源抬手,轻点在玄龟的背部,指尖佛光涌现。 只瞬息,便将那玄龟包裹其中。 他声音清润,缓声道:“在他们渡过这铁索,汇合之前——” 若源语意微顿,目光落在手指下方,那已然将佛光,全数吸收的玄龟身上。 在看到玄龟背部,所刻有五行八卦之地,此刻被赤金佛光,所点亮的两处。 他才收回手指,复又笑语道:“我们便先去,打通那另两批修士……” “在这传承之地,所走的通道。” 慧竹手捧那玄龟,对于佛子的决定,并没有分毫置喙之意。 他安静地像道影子。 只在若源抬步向前方走去时,静默地跟在了,若源身后半步的位置。 “艮卦,东北位;坤卦,西南位。” “倒是全然相反。” 山风忽至,吹得若源身着的朱红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抬眸看向风吹来的方向:“从西来,那便先走艮卦吧。” ——深渊—— 沈逐凰只觉腰间一紧,而后整个人,就被一条极为眼熟的白帛,从鱼荀背后拉远。 之后,更是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从天而降的水龙,疾若闪电般掠空而下。 那水龙无声无息地张开巨口,只一口—— 便将鱼荀的脑袋,连同大半个身体,全数吞了进去! 沈逐凰:!!! “鱼师兄!” 沈逐凰刚真情实感地喊了一声,身后就蓦地传来了,“噗——哈哈哈”的愉快笑声。 沈逐凰:…… 她有些无言的转回头,就看到了笑得花枝乱颤的兰师姐。 以及——虽然看着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眼底却含着淡淡笑意的,另外两位师兄。 不知为何,沈逐凰竟是忽地生出了一种,想要扶额叹气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在她的身前,却是多了一道天青色身影。 是掌心还氤氲着,未散却的水蓝色灵光,御风而落的朗映怀。 他停驻在沈逐凰身前,含笑道:“小师妹。” 沈逐凰却是有点笑不太出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就飘向了,远处那已经被水龙,吞掉大半个身体—— 只留下两条小腿,还显露在外面的鱼荀。 “朗师兄……” 沈逐凰在叫完人后,看着朗映怀那张清润温雅,唇含笑意的俊美面容。 一时,她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朗映怀却是早已注意到了,沈逐凰的异常。 他顺着小师妹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去,而后微微扬眉:那是——鱼荀? 朗映怀的眸底,晃过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但在沈逐凰回身唤他师兄时—— 于他眸中,却是浮现出了,一抹极为真切的愧疚之色:“抱歉,小师妹。” “我不该贸然拉你的。”他眼睫微垂,面上愧意更深:“那东西,不,鱼荀,血糊糊的,且气息极为浑浊。” “我还以为——是什么污秽邪物。” 沈逐凰:朗师兄说得这么真诚……她就勉强当做,方才并未看到师兄他憋笑憋到,身体都在隐颤好了。 沈逐凰点头,宽和道:“嗯,没事。” “师兄快把鱼师兄……” “放开”二字,还未说出口。 便听得前方,竟是忽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见那狂风撕卷着水龙,如旋风般,一路直冲天际。 又在那黑沉沉地夜幕上,骤然炸开。 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便如大颗小颗的珍珠坠落玉盘般,雨一样的滴落下来。 而从那穹空上,弥散开来的水雾中—— 则是跃出一道,重新换了身青衣劲装,瞧着是焕然一新,脏污尽褪的鱼荀。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只在瞬息。 众人尚且未反应过来,便见眼前,竟是倏而,晃过一条绿影。 向着那半空中的鱼荀,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下方传来兰凝夏的暴怒之音:“鱼荀!你这狗东西!” “往哪泼你的洗澡水呢?!” 沈逐凰:!兰师姐,这…… 其他人:!洗澡水!!! 刚用佛宝破开空间,却因出现地点是半空中—— 而被这水,兜头浇了一身的若源和慧竹:…… 众人第一次从慧竹那张,堪称是波澜不惊的沉肃面容上,看到了甚至可以称之为惊惶的神色。 只见他出手如电,一息不到,便已是往若源身上丢了,足足三道法诀。 全是荡涤尘污,洁净自身的。 不止如此,慧竹还一手掐诀,一手取了件全新的朱红僧袍,递至若源身前。 而若源,面上虽依旧是,慈悲又纯圣的佛子姿态。 但在抬手接过那僧袍的瞬间,身形却是骤然隐没在天地间。 慧竹:…… 其他人:…… 瞧瞧鱼荀干的好事!连佛子他都敢玷污! 这是亵佛啊!禽兽! ——两刻钟后—— 沈逐凰看向若源:“所以,从经过那巨木林后,通往最终之地的——” “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三条路径,并会将修士随机分配于其中。” “而这三条之中,我们所走的这条,是其中最为诡异,且血煞之气最重的一条。” 若源手捻佛珠,含笑道:“沈道友说得不错。” “只是,我与慧竹师兄,已在不久前,打通了这三条路径的壁垒。” “如今,这最终之地,应是一滩浑水了。” ——本章完—— 第78章 佛子的冲击疗法;小师妹,一起看星星嘛! “我与慧竹师兄,已经将这三条路径,之间的壁垒打破。” “如今,这最终之地,应是一滩浑水了。” 说这话时,若源轻捻佛珠,唇蕴笑意。 原本素淡的眉眼,在被月光笼上一层清辉后,透出股莹润如玉的光华。 瞧来自是,佛子风仪气度折人。 但朗映怀见此情状,却是眼眸微深:这佛子,倒也不全是像庙里供奉的那般。 打破三条路径的壁垒,也就是说,所有想得到大能传承的修士,都会在这最终之地——狭路相逢。 到那时,是会死于这最后一关的考验中。 还是会死于同为修士的算计和掠夺中,就尚未可知了。 朗映怀摩挲着藏于掌心的留影石,漫不经心地想到:一滩浑水,倒真是个再恰当不过的形容。 只是——这佛子为何会出手,做这将水搅浑之人? 修佛之人,竟也是无惧杀孽,因果相缠的吗? 朗映怀虽是于短短一瞬,思绪便已百转。 但他心思素来深沉,也惯会隐藏自身。 便也只是压下了,先前准备将映像石中,那妖族之人的留影,放给众人,并交流信息的想法。 朗映怀按兵不动,却未曾想,下一秒,便听到了小师妹,那清冷且直白的问话。 “佛子既知结果,又为何要故意为之?” “若这些修士因此,自相残杀更甚,平添更多杀孽。” “佛子可有想好,如何来承?” 沈逐凰口吻冰冷,但看向若源的眼神,却依旧清冷澄明。 干净通透到,全然不掺杂半分,个人的喜怒情绪。 有的,只是简简单单地询问缘由。 就连心性灵透如若源,在对上沈逐凰的那双眼眸时,都有一瞬的讶然。 毕竟,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前,只听对方话里的内容,他还以为—— 对方是在向他讨公道。 为那些因路径打通,而被迫要在最终之地,面对更高难度,传承争夺战的修士。 但这双眼睛,清冷沉静到,甫一触及,便全然推翻了他先前的揣测。 再想到之前,冰雪葬亡骨一事。 若源眼底的情绪,都真切了许多。 眼前这人,当真是一位心思澄明,剔透若霜雪,至纯至净,却也至性之人。 若源颔首,声线温润:“沈道友说得不错,我确实是故意为之。” 纤长手指拨动赤红佛珠,若源眼神寸寸转冷,缓声道。 “在这处地方,我与师兄,共超度了三百六十位修士——殒命于此,尚未散却的残魂。” “而这三百六十位修士,用回溯之法测算,最早,也不过是前日之事。” “前日?!”众人神情俱是一凛,露出讶异之色。 前日,那便是这传承之地开启的第一日。 也就是说,到今日,最多也不足三天。 这次所进入秘境的,便已然有三百六十名——修为最低,那也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葬身于此。 而一个宗门,若是想培养出一位金丹期修士,平均算来,也需百年。 而今,竟是因一秘境,一夕尽毁。 这如何能不让人心惊讶然? “确是前日无疑。”若源颔首,继续道:“我与师兄,来回推算了三遍,都是同一结果。” “想必,这条路径上,所谓的第二重考验——” “除却我们,能通过的修士,百不存一。” “而其他两条路径,虽不像这条一般,步步皆杀招。” “但亦是危机四伏,最终存活下来的,也不过是十之二三。” 若源握紧手中红玺佛珠,声音比之先前,多了几分冷沉。 “而付出这般惨重代价,寸寸艰险,才得以抵达,最终之地的这些修士……” “只要这最后一处,稍作诱饵,便如身在雾里,眼受蒙覆。” “待到戒心失却的那一刻,便是命丧之时。” 沈逐凰微微敛眸,冷声道:“喜怒哀惧,无论是何种情绪。” “一旦到达极点,就会蒙蔽理智。” “而这些修士的情绪,在进入最终之地前,便已经接近极点。” “与其让他们,在凶险未知的最终之地,崩断殒命。” “倒不如,在踏入前,便给他们一波更强烈的冲击。” 而将三条路径的壁垒打破,各宗众修士齐聚一处,且有同一目标。 戒备之余,自会冷静理智许多。 沈逐凰看向若源,认真道:“若源大师,方才是逐凰冒昧了。” 她眼神柔和了些,道:“原来大师并非浑水人,而竟是拨弦人。” 若源眼底蕴笑:“沈道友不必如此,方才,我们也不过是有问有答罢了。” 语毕,若源拨动手中念珠,白皙指尖停在了那颗星月菩提之上。 他周身佛光氤氲。 而后,便见那穹空之上,骤然现出一扇,上雕莲台佛像的赤金巨门。 若源左手凝诀,随着一道金印的浮现,那扇赤金巨门,也随之洞开。 其后,是云雾缥缈,星汉灿烂。 若源解释道:“踏过这扇门,便可直接到最终之地。” “不知诸位,现今意下如何?” 他说着“诸位意下如何”,那双通透眼眸,却是又静静地落在了,沈逐凰的身上。 突然被在场一共十道目光,齐齐锁定的沈逐凰:…… 她静默了两秒,而后有些无力地点点头:“我觉得可行。” “那还等什么?走!” 鱼荀第一个应声道,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然飞身至那扇金门前。 他背对着金门,还探身对沈逐凰招手道:“小师妹!快上来!” “后面的星星,亮得还挺有意思的。” 鱼荀这话一出,却无一人应声,包括沈逐凰。 众人俱是神色古怪的,抬头望着他,却不是看鱼荀口中的星星。 而是看鱼荀那颗,被巨门上赤金佛光,映照得金灿灿—— 于夜幕之下,甚至有种熠熠生辉,刺眼感的——秃头。 沈逐凰是在隐约间听得几声,将欲憋不住笑意的气音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赶紧凝诀飞至鱼荀身侧,刚启唇道:“鱼师……” 沈逐凰这“师兄”二字,尚未说全,便觉右臂被鱼荀用力握住。 耳畔传来鱼师兄,那轻快含笑的声音:“小师妹,我们跑吧!” “嗯?”沈逐凰眼露疑惑,还不待她问清楚,便觉身侧一阵大力传来。 而后,她竟是被鱼师兄半揽着肩膀,身形前倾,直直倒向了那金门之后—— 倒进了那漫天星河之中。 ——下方—— 众人:!!!师妹!沈道友! 鱼荀他是狗吧?! ——本章完—— 第79章 她眼中有灿然星河;给小师妹上眼药的好时机 “小师妹,我们跑吧!”鱼荀的声音,轻快而恣意。 “嗯?”沈逐凰歪头,清冷眸中晃过疑惑之色。 鱼荀唇角微弯,在沈逐凰尚未反应过来前,便已拥着着她的肩膀,倒向了那金门之后—— 坠进了那漫天星河中。 耳畔传来鱼师兄,含笑的声音:“小师妹!怎么样?!” “漂亮吗?这星星!” 沈逐凰眨眨眼,稍稍适应了下,迎面而来的飒爽凉风。 那风将云雾吹散,连夜色都显得清淡。 月光皎明似水,涌动间,若拂过长空的洁白素练—— 为那直垂大地的灿然星河,又添了一重,烁烁闪光的朦胧轻纱。 天地银河,如梦似幻。 沈逐凰都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如现在这般—— 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挂念。 只这样全然舒缓下来,单纯地去欣赏,这眼前之景。 百年前,乃至更久。 从师尊不幸陨落后,她的人生,好像就被迫加快。 她必须要比谁都拼命,要更快,要更强,要做到同阶,乃至越阶最优。 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护得住,师尊所留下的一切。 也能守住,她对师尊许下的承诺。 而百年后,她的记忆,亦不容许她停下来。 就像百年后,沈逐凰跪于断虹宗的宗庙中,为祖师之像,奉香时所想—— 若无断虹宗,现在的她,纵使活于世上,也一定会耽于旧恨,无法释怀。 全然不会有,此刻的澄明心境。 更不会有,而今这种,得逢心安之地的,欢悦之感。 “师妹?” “你是不是……并不喜欢?” 身边鱼荀的声音,散在风里,有些听不真切。 但他口吻里的踌躇,和近乎小心翼翼的珍视—— 却是哪怕无需听清言语,亦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沈逐凰的眼神,在这一瞬,变得无比柔和。 鱼师兄明明是潇洒恣意,比她更像是修了逍遥道,最率性不过的性子。 可在面对她时,却总会将一身锋芒尽敛。 但哪怕已经将他最柔软的一面,尽数展露于她—— 却依旧会怕,那柔软还不够柔软。 就像是——微风细雨,亦怕摧损她。 “不会。”沈逐凰侧眸看向身侧的鱼荀,认真道:“我很喜欢,鱼师兄。” 她说这话时,眼神温软,唇角微弯。 那双澄明若水的眼眸,就这样静静注视着鱼荀。 也倒映出天幕之上,那闪烁明耀的群星。 鱼荀猝不及防下,便撞进了这样的一双眼睛中。 他心头一颤,只觉得像是漫天的星辉,都尽数落进了小师妹的眸中。 不然小师妹那双眼睛,为何瞧着这般波光粼粼,灿然夺目? 他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来,几乎是有些局促的,避开小师妹那双,偷藏了星星在其中的眼眸。 鱼荀微低着头,白皙的面上,甚至难得的透出些许红意。 也就幸好是在夜里,小师妹兴许不太能看得见—— 不然,鱼荀怕是要先想个法子,遮遮面了。 他支吾道:“师……师妹你喜欢,就,就好。” “我,我先前就那次,铁索那里。” “我说闲站在这里,没看见地上有那么多铁环,不知道要捡吗?” 什么话,不管先前憋着时,如何踌躇烦忧,但一旦真正说出口,有了开端。 之后的一切,就会显得水到渠成。 而现在低着头的鱼荀,便属于这个顺畅的,水到渠成的状态。 他继续道:“我那句话,并不是在说师妹你。” “我是在说那个白毛怪!师妹你可能不知道白毛怪是谁,但其实没什么,那就是朗映怀,你朗师兄。” 说到“朗师兄”这三个字时,鱼荀的声音,显得不情不愿的。 但他依旧道:“他这人,你别看着他人模妖样的,实际上,心思可深沉了,贼会骗人,还爱戏耍人。” “师妹你可一定要小心些,不过没关系,我也会帮师妹你盯着他的!” “好了,不说他,太晦气了!”鱼荀说着说着,居然还把自己的怒火,给说上来了。 他又生生压下去,转回之前的话题,低落道:“小师妹,我其实当时,就想向你道歉了。” “只是兰凝……兰师姐她,性子太凶了,不由分说的就用绿藤捆住我,直接把我给拖走了!” “然后她还完全都不听我的解释,只一个劲的,用她那绿藤狠狠地抽我脑袋。” “哦,对了!还有朗映怀!那个可恶的白毛怪!” “他不仅用符印堵了我的嘴,还故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炫耀我被兰师姐捆着,动弹一下都艰难——” “他却能行动自如的,继续去找你玩呜呜呜,我真是想想就气!” 鱼荀越说越委屈,简直就像个离家出走后,靠捡垃圾为生,受尽人间险恶的孩子。 “还有刚才,就深渊里,师妹你那一剑,真的很厉害!” “直接就把那只妖兽的本体,给生生劈死了。” “我在里面感知到,师妹你的剑意后,简直是要开心坏了,迫不及待地就想去见你!” “但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个人!看着是傻呆呆的闷葫芦,但其实也贼坏!” “趁着我满心满眼,都是师妹你那道极为惊艳绝世的剑意——” “他们!居然就故意打散那妖兽的残躯!” “他俩倒是!撑着伞!半点不沾!” “我却——”鱼荀想起先前之狼狈,心头一梗,面上神情更为委屈。 他低着脑袋,默默朝着小师妹的方向,凑近了几分,哀怨道:“他们太坏了,一宗除了咱俩,包括你还没见到的那个四师兄——” “他们都是心思深沉,还有两幅面孔的坏东西!” “呜呜呜我太难了,我要小师妹你贴贴哄哄,才能好~” 鱼荀说完这句撒娇般的软语,却迟迟没能得到一句回应。 他眉头微皱:“师妹,你怎么不说话?” 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以逮到,这样极佳的,和小师妹独处之机。 所以言语间,便也没忍住,趁机给小师妹上其他几人的眼药—— 以至于,让小师妹觉得,他对先前之事的道歉,太过不真诚了吗? 鱼荀心下一慌:若真是那般,可就完完全全是,本末倒置了! 上眼药这种事,只要他有心,什么时候不能做?! “师妹,我……” “你想听我们说什么呢?” 听到有人回应,鱼荀下意识松了口气,而后身形猛地一僵。 “我……我们?”他倏然抬头,便见旁边,哪里是只有一个小师妹。 分明是,齐齐整整,从左到右,商玺到朗映怀—— 以小师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站了一整排。 且后面,还有万佛宗的那俩秃瓢,和天水宗的三个傻子。 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半点都没察觉?! 鱼荀下意识地就看向正中间,那对着他欲言又止的沈逐凰。 而后,却见兰凝夏动作亲昵地,挽住沈逐凰的手臂,对他弯唇一笑:“刚才的话,可还没问完呢。” “你想听我们说什么?” “或者说,想先听谁说?”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80章 小凤凰的小触角蔫巴了;你祖宗我打得就是你 “或者说,想听谁说?” 虽说兰凝夏口中说的是“说”字,但鱼荀怎么可能信她?! “我不……” 鱼荀的“我不想听”都未能完整说出,就直接被一道水蓝色符印,封住了口舌。 让他一字也不能言。 鱼荀怒瞪过去,果然见朗映怀含笑收手,笑道:“还是别了。” “鱼师弟方才说了那么多,想必早已是口干舌燥,耳朵也肯定是想清静些的。” “便也不必再说。” “也是。”兰凝夏笑了一声,而后用一种充满期待感的眼神,看向鱼荀。 被看的鱼荀,只觉周身发凉,活像一只被褪毛的鸡。 这脾气贼坏,一言不合就抽他的女人,为何突然这般看他?! 一定有古怪! 鱼荀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极为浓烈的不祥之感。 下一瞬,他瞳孔蓦地放大。 只见一红一紫,一是烈焰,二是惊雷—— 化作一左一右两条游龙,齐齐向他攻来。 鱼荀一惊:这@#¥要是落身上了,那还能有命在?! 他下意识地就要飞身一退,却听到小师妹急促一声:“别!” 鱼荀:! 但到底是迟了些许,只见鱼荀这一退,足下便直接陷进了一汪湖水中。 而后,便如同猛然砸落湖面的巨石,整个人倏地一下,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有那一红一紫,两条游龙,疾速穿过那湖面,紧追他身后而去。 “啧。”兰凝夏笑了一声:“你们这算不算,送他个大红大紫呢?” 朗映怀含笑不语,手指虚虚点在那湖面上。 便见那汪澄澈碧湖,于瞬息间收拢变幻,重新化为水蓝色灵光,涌回朗映怀的指尖。 兰凝夏微微挑眉,心里想到:其实鱼荀那家伙,说得倒也不全是造谣。 朗师兄他的坏心眼,确实是比较多。 就比如说方才,商师兄和晏师兄的灵光化龙,虽看着骇人。 但顶多也就是给鱼荀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教训。 至多,挨揍时,会痛上一些。 但朗师兄那汪湖泊——却是直接把鱼荀的灵力给封住了。 且看朗映怀面上那笑意,怕是得等到鱼荀快落地前,才会解开这重封锁。 而在他坠落之前,都只能闷声挨打,用身体去同时硬抗雷龙和火龙。 这,可以说是——坏的冒水了。 朗映怀并不知道,自己被另一位师妹在心里腹诽了。 他看向从刚才起,就没怎么说过话的沈逐凰,眼眸微黯下去。 “师妹,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方才,做得太过分了?” 沈逐凰初听这话,不知为何,竟是忽地生出一种,极为熟悉之感。 这样的话术,她似乎从鱼师兄那里,也听到过好多回。 沈逐凰在心里,沉沉叹一口气,而后道:“没有,师兄你别多想。” “我没有觉得你们过分。” 她这话倒确实是认真的。 毕竟,鱼师兄这一波,实在是太难救了。 从沈逐凰刚一发现,兰师姐和师兄他们,都追上来的时候。 她就有试图去提醒鱼荀。 但因为身前是师兄,身后也是师兄和师姐。 并且,单按数量来说,还是身后的要多些。 而她作为小师妹,偏帮哪一方都不太好。 于是,沈逐凰也就只能动用灵力,化成小触角,去暗戳戳地碰鱼荀的手腕。 却没想到,她用灵光化成的小触角,都可怜怜巴巴地戳歪了脑袋,也蔫巴了下去—— 而鱼师兄,他竟然还在!滔滔不绝! 并且还越说越兴奋,全然感觉不到,周身骤然转冷的寒凉。 沈逐凰都无奈了,尤其是在听到兰师姐,对她的传音后—— 【师妹,快收起你那小触角吧,那蔫巴巴的小模样,我看着都心疼了。】 【你鱼师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么一个,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不提还好,一提,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在你面前,抹黑我们呢?】 沈逐凰:……她默默地收回了小触角。 之后,在听到鱼荀吐槽时,就连同她素未逢面的四师兄,都未曾放过时—— 沈逐凰知道,她是真的救不动鱼师兄了。 时间切回到现在,眼看她在说过“我没觉得你们过分后”—— 兰师姐和师兄们,却还是用一种,探究中隐带担心的眼神看她。 他们,是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 一星半点的不快,都不愿让她生出。 沈逐凰心头直发软,唇角却浅浅弯起,用一种极为无奈的口吻道。 “整个断虹宗,一共就七个人。” “鱼师兄他,却说了五个人的坏话。” “哎——”沈逐凰沉沉叹一口气,对师姐和师兄们摊开手:“这我还能说什么?” 断虹宗众人齐齐一愣,他们还从未见过,小师妹似现在这般,竟像是在同他们玩笑的姿态。 而且——小师妹故作叹气,对他们摊手的模样,也太可爱了吧! 真想录下来!反复观看! 沈逐凰这一番举动,算是这气氛,彻底和缓下来了。 兰凝夏半拥着香香软软的小师妹,一边和师妹贴贴,一边笑斥道:“可不是,他怎么敢的啊!” “半点求生欲都没有!” 众人笑了一阵,又闲聊了几句,便听若源开口道:“诸位道友,最终之地,便在下方了。” 众人纷纷向下看去,便见此时,已是浓夜尽褪,临近破晓。 月华尽敛,云雾变淡,而那天边,隐有浅金色曙光,晕染开来。 又斜斜映落在,下方那座——下宽上窄的九重石塔之上。 “那便是最终之地吗?”沈逐凰垂眸,看向那塔顶,耀目异常的瑰丽宝光。 这石塔,倒真是有些招摇。 兰凝夏笑道:“宝气倒是浓郁,只是不知——里面有多少要命的机关。” “是不是真正的大能道统所在,尚且……” 朗映怀的话尚未说完,众人便听下方,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风爆之音。 随后,便是一道怒意十足,且极为耳熟的声音:“你祖宗我!打的就是你!” “狼心狗肺!投畜生道都嫌肉倒胃口的混账东西!” 众人一愣:“鱼荀?”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81章 叫她大师姐,凭你也配?;旧日之人,银符现 “打的就是你这个投畜生道,都嫌肉倒胃口的混账东西!” 众人互相对视了眼,皆是眉头微蹙:“鱼荀?” 兰凝夏有些无语,吐槽道:“这家伙,他才下去多久?” “这么快,就给自己找好新仇家了?” 朗映怀也摇扇笑道:“确实是鱼师弟的风格。” 一旁的时清和时正闻言,立马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他们两兄弟可是一听到,自那下方传来的风爆之音,便瞬间想起了不久前—— 他俩被恼羞成怒的鱼前辈,挥手两道龙卷风,一左一右地抛上天。 风里雾里,浑然不知翻滚了多久。 直到浑身又冷又痛,脑袋上的头发,都像是要根根离他们而去,才终于得以,被再度抛砸下来。 那样的惨痛经历,就是如今这么稍一回想—— 时清和时正都齐齐哆嗦了下,下意识就去摸向自己的头顶。 两兄弟口中,还小声念叨道:“还好还好,头发还在,没秃没秃。” 站在两人旁边的牧枫,闻言眼皮一跳,身形都僵硬了起来。 恰巧就站在,时清和时正身后的若源和慧竹:……看来,这两位时道友,也与我佛无缘。 虽然瞧着,众人都对鱼荀在下方,所闹出的大动静,不甚在意的模样, 但手中却是齐齐凝诀,加快了御空下落的速度。 全然没有了,方才踏青游览般的悠然。 尤其是沈逐凰,她想起现在最终之地,三道路径壁垒打破,各宗修士齐聚于一处。 并且,在经过先前,那两重生死考验后。 能够活着抵达这里的,应该没有一位,会是省油的灯。 而鱼师兄虽然实力甚强,但蚁多亦可咬死象。 若是鱼师兄他遭逢围攻,恐怕难免,也要吃亏些。 而沈逐凰,自是不愿让自家师兄吃亏的。 她周身莹白灵光浮现,整个人如同一道,掠过长空的白虹,穿云拂光而下。 而众人也俱护佑在沈逐凰身侧,亦或紧随于其后。 就在这数道身影将欲落下时—— 却忽地听得,下方传来一道温雅中,略带几分病意的男声。 “在下不过是想同道友你,问询我大师姐的下落。” “道友不愿告知也就罢了,却又何必要这般出言辱我?” “放你@##@的屁!” 几乎是那人话音刚落,下方就传来了,鱼荀比之先前,更显暴怒的声音。 “大师姐?凭你也配?!” “照过镜子吗?能看见脸吗?每天找得到它吗?” “是不是从出生起,干脆就没长过啊!” 而上方,断虹宗众人闻言,身形俱是一滞。 而后,他们便都是,齐齐看向了沈逐凰。 五双截然不同的眼眸里,却都是如出一辙的,隐忧和心疼。 反而是沈逐凰本人的神情,平静寻常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像下方那个说着,要问询大师姐下落的人,和她原本——就从未有过任何关联。 身后的天水宗三人,和万佛宗二人,也都看出,此刻氛围的凝重感。 并且,他们也能隐隐感觉出,此事是同沈道友有关。 但他们却都没有,贸然相问。 而是用同样,蕴含关切忧色的眼神,一齐看向了沈逐凰。 就连于沈逐凰而言,可能相处还不算深的佛子若源—— 以及,所修功法为佛门闭口禅,因而素日,都静默如影般的慧竹大师,也不例外。 沈逐凰凝诀的手一顿,身形也随之停下。 却不是为下方那——所谓的,“旧日之人”。 而是为,于这一瞬,纷纷投注于她身的—— 那比初升旭日还要温暖,亦比天边云霞,还要绚烂的存在。 这才是她——如今会真正在意之物。 沈逐凰回身,直面众人。 此刻天际初白,晨辉映落在她身上,将她周身的清冷之感,消融大半。 再加之沈逐凰唇角,那微微弯起的细小弧度,瞧来,竟有种温暖明媚之感。 她神情亦是柔和的,如同春日霜雪消融,于江河之中,汩汩涌动的潺潺泉流。 “我无事,若说担忧——” 沈逐凰语意一顿,而后果然看见,众人的神情都齐齐一凛,十分严阵以待的模样。 就像是,如果她所说之担忧,是同那“旧日之人”有关—— 他们便会立马不管不顾地出手,去将她那“烦忧”,彻彻底底地从这世间抹除。 她心下瞬间,便温软得不可思议,面上却含笑道。 “我担忧若是我们再不快些,鱼师兄便要遭人围攻,吃大亏了。” 众人在凝神观察她几秒,发现沈逐凰所言并非勉强,而是全然发自内心后—— 他们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周身威势也稍缓和了些。 兰凝夏嗤笑一声:“就鱼荀那张招人恨的嘴,不被围殴才比较稀奇吧。” “虽是如此,但——” 朗映怀唇角勾起,眼底却无甚笑意:“到底是我断虹宗之人,没有容得外人来欺负的道理。” 商玺颔首,垂眸看向下方的眼神,虽是依旧漠然。 但于他手中,却是凝出一柄雷蛇盘踞,威势骇人的长枪。 而后,商玺抬臂,将那长枪,直接从云端,破空掷下。 ——下方—— 鱼荀那波“无脸论”一出,瞬时,四面凑着看热闹的一众修士里,便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而这边,柳宣鸿的眼神,也彻底地冷沉下来。 且在他周身围簇着的,一众宣文宗的修士,也齐齐露出了怒容。 眼看就有按捺不住的,要直接对着鱼荀冲杀上去—— 柳宣鸿却微一抬手,止住他们。 自己却是上前两步,沉声道:“我对道友,句句以礼相待,道友却这般屡次辱我。” “我受辱虽无大妨,但我身着这宣文宗弟子服,便不能堕了宣文宗的名头。” “宣鸿虽只是一介符修,但若要战,亦不会惧!” 语毕,于柳宣鸿眸底,隐有银芒一晃而过。 且自他周身,凭空浮现出三十六枚,银光熠熠的灵符。 以他为中心,缓缓旋转着。 且那灵符之上,所绘之符文,却并非是如寻常符咒般—— 一旦刻绘,便成定局,符文及这灵符的功效,都为固定,不会再有任何变动。 而这柳宣鸿所祭出的银符,其上符文,却如雾里看花般,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且这符文,竟还犹如活物一般。 动用神识便能隐约感觉到,它在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复又重新组合—— 成为一道同先前,全然不同的符咒。 这样的银符,教人全然摸不清,这操控符咒之人,所祭出之符,究竟是何等效用。 而等到知晓具体效用,怕是都已然困于这符阵中,为时晚矣。 围观之修士,修为最次也是金丹巅峰,自是没有不识货的。 见柳宣鸿这一招祭出,便都纷纷惊叹起来:“该说不愧是宣文宗吗?” “四大仙宗,果然是底蕴深厚,竟是连这等精妙的符术,都掌于手中。” “啧,不对吧。” “这符术,从前可从未见过,有宣文宗的符修使过。” “不止如此,这般变幻莫测,且通身俱为银色的符咒——” “五重天先前,有这般东西吗?” 有人闻言,嗤笑一声,口吻轻蔑:“怎么?难不成这人,竟还是从下界爬上来的?” “瞧他修为,都已是化神尊者了,下方世界上来的,能有他这般资质?” “诶?”有人讶然一声。 “那方才还威势十足的风系修士,这会儿怎么,竟是一动都不动了?” “莫不是——怕了?”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82章 她的剑尖刺进二师弟的咽喉;你说谁不知死活 从柳宣鸿祭出那三十六道,灵光熠熠的银符,所组成的圆周符阵时—— 鱼荀的双眼,就再没有从那银符上,移开过分毫。 他记得这银符。 百年前,眼前这混账东西,试图阻拦那位,带小师妹离开四重天时—— 所用的,便是这样的银符,所结成的符阵。 鱼荀甚至,还能回想起这银符的来历和名字。 【魑魅峰的银熠符术】 是当时只有金丹期修为的小师妹,只身闯进四重天五大凶地之一,死里求生,才得以取回之物。 又被心性纯粹的小师妹,送给了眼前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竟还被他洋洋自得的,用至今日! 他怎么有脸的?! 鱼荀眼中隐有猩红之色,如化不开的浓雾般,在他眸底翻覆不休。 且他通身的阴戾气息,几欲要抑制不住。 若不是——若不是那位恰巧救了小师妹。 百年前,小师妹在以神魂为祭后,那便是真的要神魂俱陨,再无来世了! 而这畜生,纵使当时表现出一副,恶心死人的愧悔模样。 可在小师妹灵光尽散,倒于诛恶台上,眼看已是回天乏术—— 且那位存在,只以金色巨手破开空间,将小师妹带离,却并不多做解释。 谁也不知小师妹被带去后,是被炼制成傀儡,亦或是另有他用。 在这般——小师妹存活下来,反而是最不可能,也最难以置信的情况下。 这个畜生,却也只是掉着几滴,不痛不痒的眼泪。 既对自己下不了狠手,也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痛悔行为,这般也就罢了—— 小师妹也并不稀罕。 但就连小师妹曾赠予他的一切,他也半点都不舍得放弃! 依旧是,心安理得地用至如今! 不止如此,恐怕每用一次—— 这畜生,还要在他那颗脏心里,缅怀上一次,自欺欺人的又愧悔上一遍! 但实际上呢? 不过是舍不下,这符术的罕有罢了! 这般的愧悔——只“恶心”二字,根本就不足以形容。 着实是晦气至极! 周围传来那群四面围挤着,烦乱如鸭子嘈切的声音:“他怎么不动?” “莫不是怕了?” 而那畜生,竟也是披出一副人皮样,故作宽宏道:“其实我同道友,原本也无甚深仇。” “况且道友同我大师姐相识,纵使是为了大师姐,我也不愿让道友太过难堪。” “只要道友在此向我宣文宗道……” 柳宣鸿这看似大度体谅,实则高高在上的话语,尚未说完。 他便觉左右两颊蓦地一痛,耳畔传来舒菱师妹的惊呼声:“师兄,你的脸!” “我的脸?” 柳宣鸿尚且有些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双颊像是被刀剐过,就连说方才那三字,都痛得厉害。 他刚欲抬手去摸一下,便觉有极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面容,淌过他的脖颈—— 而后,浸染在他素白的前襟,晕染开大片的红色。 “血?”柳宣鸿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什么时候?!”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鱼荀,却发觉对方,依旧站在原处。 并且,无论是身形,姿势,亦或是周身的灵力波动—— 都同先前,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 可他十分确定,让他脸上添了新伤的,确确实实就是眼前这人。 明明——他和对方,都是化神期的境界! 可为何,他竟是连对方何时出招,又是如何出招,都全然是——一无所觉?! 柳宣鸿的神情阴沉到了极点:他同对方的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不!他不信! 若真是那般——他又如何能从对方身边,将大师姐夺回! 这边鱼荀,在看到柳宣鸿,那眸底的不甘和怒意后。 他嗤笑一声,警告道:“你话太多。” “再吵到我,断的,便是舌头。” 说这话时,他还极其随意地,挥散了指尖的青色灵光。 柳宣鸿瞳孔紧缩:真的是他!怎么会?!怎么会…… 不!一定只是偶然! 柳宣鸿周身银芒大作,且随他手中结印的动作—— 那三十六道银符首尾相连,似白练,又似银蛇,向着鱼荀直缠而去。 禁灵,断脉,封感;迷雾,幻象,死境。 六种咒意,心随意动。 因这银符上,变幻莫测,难以预知的符文排列,重组方式。 会迸发出,远胜这些咒意本身的,更为强大的力量。 因而可以说是,既威势惊人,又十分难缠。 但鱼荀的眼底,却是有亮芒陡然蕴生。 他高声笑道:“狗|畜生,来得好!” 柳宣鸿面色更沉:“口舌之快,不知死活!” 他凝神合掌,周身灵光更盛:“银虹杀!” 语毕,便见那相连若银蛇的符阵,竟是骤然隐没于天地间。 且半点气息,都再寻不见。 但那咒术的效用,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 先是身体僵硬,而后是五感迟钝,灵力堵滞,无法正常调用。 随后是,忽然扑至身前,张开血盆大口,口涎都几乎要滴落于身上…… 如同真实存在着的虎兽。 鱼荀心神一凛,刚欲调用一重禁术,强行破开此时危局—— 便见眼前那毛发须张的虎兽,竟是身躯一震,而后仰首痛吼。 且那健硕身躯,竟是从中心处,直接如虚影般,破碎开来。 化作点点银光。 而自那星星点点的银芒中,竟有一道天青色身影,如惊鸿般,从其中飞掠而出。 朔寒长剑,上挟如游龙般,裹缠于剑身的深紫色雷光—— 一息,甚至更短—— 那道天青色身影,便已逼至柳宣鸿身前。 且那锋锐剑尖,亦挟着雷电之势,点在了柳宣鸿的咽喉处。 而在沈逐凰左手,以冰雪凝成的另一柄剑上—— 则是正挂缠着,那三十六道,依旧保持着首尾相连,形如银蛇之态的符阵。 迎着柳宣鸿难以置信的眼神,沈逐凰左臂上挥,剑尖挑飞那符阵的同时—— 她挥剑快若闪电,三剑过后,冰剑消失。 而那符阵,亦是骤然破碎开来。 如银屑,又似光点,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柳宣鸿口中呕血,嘴唇发颤:“师……师……” 沈逐凰神情漠然,雪亮剑尖在柳宣鸿喉上,刺出一点朱砂红。 她眼底一片朔朔寒意,冷声道:“你先前说,谁不知死活?”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83章 柳师兄怎会有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大师姐? 沈逐凰神情漠然,手中栖凤剑挟着紫雷,点刺在柳宣鸿的咽喉。 她冷声道:“你先前说,是谁不知死活?” 柳宣鸿瞳孔放大,那声未能说全的“师姐”,也就此僵在了口唇间。 他想过千万种,和大师姐再度重逢时的画面。 或许厌恶,或许冷漠,或许——她会恨到,想要提剑杀死他。 可没有任何一种,会是如眼前这般。 连她眼底的寒霜朔朔,却都不是因他而起。 而是为—— “小师妹!” 鱼荀兴高采烈地冲过来,只眨眼功夫,便已经凑到了沈逐凰的身侧。 “师妹好厉害!竟是都学会雷光缠剑之术了!” 此刻的鱼荀,哪里还有方才,那副阴戾沉郁的模样。 双眸之中,猩红之色尽褪。 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就像眸底,偷藏了天上星在里面一般,亮闪闪的。 柳宣鸿能明显感觉到,在鱼荀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 沈逐凰周身的寒意,都随之散却了大半。 她的剑依旧抵在他的颈上,身形却是微微侧过去,看向来人。 听到鱼师兄的吹捧式夸奖,沈逐凰的眼神,无端软和了许多。 “师兄,哪里有什么雷光缠剑之术?” 她清冷的声线里,无奈和纵容共存:“这是商师兄的紫雷。” “哦。”鱼荀的声音,瞬时便冷淡下来。 那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容,也随之一垮。 可以说是——极为生动地演绎了,何谓两级反转的变脸之术。 鱼荀这态度的前后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 沈逐凰眸底的无奈之色更甚,刚要说话—— 便见鱼荀那张潇洒恣意,瞧来极具少年气的面容,又凑到了她近前。 且鱼荀的声音,还无比幽怨:“不行!” “师妹既然已经,用了大师兄的雷光,去缠栖凤剑——” “那我的风,也要和师妹缠一……” 鱼荀的“缠一起”还未说完,就觉脖间一紧,喉咙一痛。 而后,他整个人,都以他十分熟悉的姿态—— 被绿藤死死勒着脖颈,迅疾无比的,从小师妹身侧生生拖离。 鱼荀努力地伸手,拽住勒脖子的那根绿藤,仰天怒吼:“兰凝夏,你怎么还来这一招?!” 上方,兰凝夏微眯眼睛,轻飘飘问道:“你叫我什么?” 鱼荀气怒:“兰!……兰师姐!” 他憋屈道:“所以你为什么又勒我?!” 兰凝夏稍稍挑眉,故作惊讶:“哦?不是你自己说想被缠吗?” 鱼荀气短:“我……” 那能一样吗?和这一样吗?! 沈逐凰看到这幕,眼底于不觉间,就蕴生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站于那里,浑然不知—— 当她的目光,落在断虹宗众人身上时,有多么的温软和欢喜。 但自沈逐凰出现后,目光就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分毫的柳宣鸿—— 却是将她眸底的一切变化,都全然是,尽收眼底。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百年,甚至更久,令他朝思暮想的—— 于大师姐面上,那难得温和的神情。 可眼神在贪恋,胸腔中的心脏,却如浸冰湖。 且还在不可遏制地,向下沉去。 他的大师姐,心心念念了一百年之久,才得以重逢的大师姐—— 真的从过往走出,且连同存在于过往中的他,都一同抛却了。 “柳师兄……” 站在柳宣鸿身侧,后半步的舒菱。 在触及到柳宣鸿那,痴痴望着沈逐凰,且眸底情绪翻涌—— 怀念,依恋,痛悔,种种情绪,都繁杂交织在一处的眼神时。 舒菱心中一突,身体不可遏制地轻颤起来:柳师兄他—— 他对他的这位大师姐,当真只是,师弟对师姐的情谊吗? 舒菱嘴唇颤动:“师兄,你……” 但她的话,还未能完整说出,便觉眼前晃过一道青影。 那身影挟着霜寒之气,御风而落时,衣诀翻飞,飘然若仙。 生得也是光风霁月,宛若仙人临世的好相貌。 但那通身的朔冷威势,却似山巅积年亦不化之沉雪,让人只觉触之难及。 遥遥亦不可近。 来人将沈逐凰直接挡于身后,无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出手。 下一瞬,柳宣鸿便浑身一震,直接软伏在地。 且他通身僵直,倒在地面上后,还抑制不住的浑身打战。 上方,商玺漠然垂眸,声线冰冷:“你看我师妹的眼神,很恶心。” “再有下次——” 商玺语意一顿,而后众人,便觉头顶忽地一暗。 只见那原本已是破晓,晨晖渐现,泛出鱼肚白的天幕—— 此刻竟是被大朵大朵,上缠紫雷且连绵数里,犹如劫云降世的乌云,所尽数遮蔽。 那紫雷在乌云中翻搅着,且时有轰隆雷声鸣响。 是哪怕只如现在这般,停驻于头顶,都让人不由,心生骇惧之意的撼天威势。 商玺没再说下去,但他的未尽之意—— 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是不知晓的。 【若有下次——到那时会劈在身上的,便是这漫天的紫雷了。】 雷系修士本就少见,且在修仙界,是公认的实力强横。 况且,面前这位雷系修士,观其周身威势,竟已是炼虚巅峰,圣者之躯。 这样的存在,在场诸多修士,又有几个是能招惹得起的? 一时间众人心惊不已,纷纷噤若寒蝉。 而柳宣鸿的闷痛声,便也因此,而显得尤为的清晰和突兀。 众人齐齐看向他,便见不过瞬息功夫—— 这柳宣鸿的面容,便惨白如纸。 且自他额上,不断有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而下。 而于他微张的口唇,鲜红的血液,竟似细细泉流般,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 “师兄!”舒菱惊叫一声,也再顾不得,方才她心中所想。 她直接也跟着跪倒下去,握住柳宣鸿那凉得像冰的手。 周身灵光隐现,为柳宣鸿输送,可以治愈内伤的灵力。 可那灵力进入柳宣鸿体内,却像是泥牛入海般,全然掀不起半点浪花。 也起不到分毫作用。 舒菱的双眼蓦地红了,抬眸怒视来人,以及被他挡在身后—— 淡然收剑归鞘,神情漠然到,就像眼前之事,同她毫无干系的沈逐凰。 “你就没有心的吗?!”她心头怒火翻涌,对着沈逐凰厉声诘问道。 “我柳师兄这百年来,为了寻你下落,都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而今知你无事,也在这秘境中——” “他不过是心忧你安危,便向你同门打听下你的行踪。” “哪怕你这师兄,对他屡次出言侮辱,他却都看在你的份上,一一忍下了!” “最后还是你这师兄先出的手,他才想反击的!” 舒菱越说越激动:“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破了他的符术,害他遭受反噬,还以剑指他——” 舒菱几乎要落下热泪来:“他怎会有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大师姐?!” 这话一出,全场俱静。 而断虹宗众人,早在这女人冲着小师妹乱叫时,便都护佑在了小师妹身侧。 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亦是默默站于沈逐凰身后。 此时,这女人话毕,三宗之人,身上俱有各色灵光浮现。 且其威势,是如出一辙的浩重沉肃。 尤其是断虹宗众人,看向舒菱的眼神,便如同是在看一个死人。 反而是话题中心的沈逐凰,于这极为静寂的一瞬,竟是蓦地笑了一声。 笑过后,她提着手中栖凤剑,缓步向那面上,已然有了畏惧之色的舒菱走去。 剑光一闪,一声惨叫惊飞林鸟。 而与此同时,那石塔第一层,竟是骤然亮起。 随后,便在众人匆忙回身去看时,各式各样的复杂眼神中,缓慢地向两侧洞开。 ——本章完—— 第84章 我没抽师姐的仙骨!你以为,就你心疼师妹? “他怎会有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大师姐?!” 舒菱这话,尾音落下,瞬时,全场一片死寂。 反而是被她质问的沈逐凰,在此时,蓦地笑了一声。 而这舒菱,原本就因感知到,护佑在沈逐凰周身的,那些修士们—— 其身上骤然迸发出的强大威势,而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此刻听到沈逐凰笑了一声,又见对方神情漠然的提剑,步步向她走近。 舒菱下意识地,就想向后缩去。 她神色惊惶道:“你……你要做什么?!” “我是宣文宗的人,你若是在这里杀了我,宗门长老必……” 不等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体面,将那以宣文宗为名头的威胁说完。 便见沈逐凰的身影,已然逼至近前。 而对方手中那柄雪亮长剑,也如游蛇一般—— 以一种肉眼难以辨清,剑身划过轨迹的速度,惊鸿掠影般向她刺来。 那剑影难窥,且疾若闪电,让舒菱全然是避无可避。 “啊!”她惊叫一声,而后便觉口唇间,一片僵冷。 竟是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舒菱瞳孔震颤,嘴唇连同身体一起发颤,看着那威势惊人的长剑,直逼她的心脏。 她竟是第一次觉得,死亡——原是一件,可以离她,如此之近之事。 近到让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反抗,也想不起学过的任何术法—— 只能浑身僵硬的,看着那锋锐剑锋,吻上她的心口。 又逐渐上移,挟寒霜之意,一路划经至她的左肩。 莹白剑光一闪而过,那雪亮剑身,竟是紧擦她侧颊而去—— 迅猛无比地刺穿了,倒于舒菱身后的,柳宣鸿的琵琶骨。 鲜血涌溅而出的同时,于舒菱那结满冰霜的半身上,有两缕青丝,飘然而坠。 身后,沈逐凰抽出长剑,面无表情地又刺进另一边。 柳宣鸿面色白得骇人,在沈逐凰抽剑又刺的那瞬—— 自他口唇间,泄出一声闷痛之音。 他口中涌出鲜血,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却炽热得惊人。 他断断续续地艰涩道。 “师姐……你,你终于,肯……肯,看着我。” “你……心里,还,还有我……” “怨也……也好,我……”柳宣鸿猛地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但他的双眼,却依旧是紧盯着沈逐凰的面容。 甚至,他还艰难地抬手,努力地想要去触碰她。 哪怕,只是她刺进他体内,显露在外的一截剑身。 亦或是,她垂落下来的,一片轻飘飘的衣角。 但沈逐凰却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在柳宣鸿抬手的那一瞬间—— 沈逐凰便毫不犹豫地,抽回自己的栖凤剑。 她并不理会,柳宣鸿那顿滞在空中的手,而是垂眸,神情漠然地看着他,冷声道。 “我不会杀你。” 柳宣鸿的眼睛蓦地睁大,方才刚黯淡下去的光彩,再度迸发而出。 甚至,还要比先前,更灼热,亦更明亮。 “师姐,你果然……” 下一瞬,他话音一滞,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且他倒在地上的身躯,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浑身打颤的同时,面上还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情。 只听柳宣鸿口中,不住发出颠来倒去的自语:“不!我没有!” “贱人!贱人骗我!没害!我没有害!大师姐!别走!” “仙骨……我看见了!是那贱人动手挖的!” “破魂鞭!我只对大师姐,用了破魂鞭!我没想过——我没挖她仙骨,我没啊啊啊!” 柳宣鸿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哀嚎,观其行为举止,明显是陷入了什么—— 于他而言,极为可怖的幻境。 可怖到,让他的情绪,只这么短短几息,便彻底崩溃。 但比他更崩溃的,却是将这些话,尽收耳底的断虹宗众人。 同天水宗三人和万佛宗三人,听得一知半解,心中又惊又惑不同。 断虹宗五人,却是非常清楚——柳宣鸿口中所言,应是全部,都,确有其事! 挖仙骨!断魂鞭! 再没有比此时而言,更晦沉的氛围了。 若不是方才那石塔忽而开启,且商玺见小师妹提剑走向舒菱—— 为防止有人来扰,便直接撑开数重阵法。 将外界投注而来的视线,包括宣文宗的其他修士,都尽数隔绝在外。 既不得窥,亦无从进。 怕是在场诸多人,都要被这至少也是,化神期境界的数重威势—— 齐齐爆发,给压出内伤来。 “我杀了你!”鱼荀双眼赤红,手中凝出风刃,便要斩向柳宣鸿的颈项。 但只是手中,刚现出深青灵光—— 鱼荀便被兰凝夏和晏颂之,一左一右地伸手,用力抓住,按在原地。 “你们做什么?!没听到这畜生嘴里的话吗?!” “小师妹……小师妹她被挖灵骨的时候——” 鱼荀眸底,如有烈火在其中熊熊燃烧。 那眼底除却愤怒,是难以言喻的灼烈痛意。 他声线都隐隐发颤,透出股嘶哑的恨意:“这畜生,明明都亲眼看到了,可他却!” “却什么——都没有做!” “还用断魂鞭,抽了小师妹!我要杀了他!” “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一力承担!” “鱼荀!”晏颂之厉声打断了他,怒喝道:“你以为就你愤怒吗?!” “就你心疼师妹?!” “就你想杀他?!” “我不想吗?!我们不想吗?!” 晏颂之双目同样赤红,额上青筋都根根暴起,声线狠厉:“我恨不能,将他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抽出。” “无论是仙骨,亦或是人骨。” “将他剥皮放血,用灵丹吊着,日日夜夜折磨,可——”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85章 沈逐凰:等你将我受过的苦尝尽,再来同我说 “我恨不能将他抽骨剥皮,秘药吊命,再日夜折磨,可——” 晏颂之语意一顿,面容威肃:“师妹方才说过,不会杀他。” 鱼荀一怔,而后挣扎的动作,陡然加大:“是了!师妹是说过——” “可我没说过,我也不杀他!” “而且,这样的畜生,原本就不该,脏了师妹的手!” 鱼荀气怒道,旋身时手肘后击,试图摆脱晏颂之的钳制。 却被晏颂之大力地抓在手臂上,挡下了这一招。 晏颂之的双手,犹如铁钳般,将鱼荀压制到,一动也不能动。 此刻,他眼底那积郁许久的怒火,也随之烧灼而上。 晏颂之沉声喝问道:“鱼荀!你还不明白吗?!” “若今日是柳宣鸿挑事在先,纠缠、欺负或伤害到小师妹——” “那我们作为小师妹的师兄和师姐,怎么杀他都无可厚非。” “但现在不是——那我们,就必须尊重小师妹的意愿!” 晏颂之这话一出。 这方下设阵法,与外界种种,都彻底隔绝开来的地方,便是一片沉寂。 鱼荀停下了凝诀的动作,眼底种种情绪,碰撞又交错,翻覆如怒涛汹涌的海面。 但终究是,阴戾,不甘,恨意,心疼,都先后沉淀下去—— 化作一片抹不开的浓黑。 而站于柳宣鸿身前,手捧一枚白玉龟的沈逐凰—— 在她凝神静心,专心致志地调用这玉龟力量,来将柳宣鸿所陷入的幻境,编织得更为真实,也更为稳固后。 沈逐凰刚将灵光隐没,所听到的,便是晏颂之那最后几句话。 尤其是,言辞斩钉截铁,坚定不移的那句——【我们就必须尊重小师妹的意愿!】 沈逐凰心神一颤,纤白手指收拢,将那掌中的玉龟,握得更紧了些。 沈逐凰一直都很清楚,兰师姐和诸位师兄们,都很包容她。 就像秘境开启前,她怀疑云芙圣女,便是舒语芙时—— 周身的气息,都因此,而蕴生出霜雪般凛冽的杀意。 而师姐和师兄们,在感知到她周身气息变化,询问她时—— 她因尚不确定,只说“芙”字,让她想到从前之事,心中便有不快。 当时师姐和师兄们,纷纷安慰于她。 可沈逐凰知道,他们其实也都清楚—— 她并不是只因这“芙”字,便会生出这般浓烈的杀意。 【她有事瞒着他们】——师姐和师兄们,纵使清楚地明白着这一点。 却依旧无一人,对她刨根问底。 而是都选择了,默默护佑在她旁侧。 就像是在这秘境里,师姐和师兄们,为她所做的那般。 沈逐凰目光怔怔地,看着断虹宗的众人,心头种种思绪,翻覆难休。 一时,竟难以形容,究竟是何等感觉。 酸涩,灼烫,温暖,炽热,还有——难以言喻的欢欣。 【能够进入断虹宗,成为师姐和师兄们的小师妹——真的是太好了。】 沈逐凰睫毛微颤,捧起那玉龟,再不看地上仍旧深陷幻境,不得解脱的柳宣鸿一眼。 而是,快步向断虹宗众人走过去。 她站定在,周身气息沉郁,如乌云罩顶的众人身前。 “兰师姐,商师兄,晏师兄,朗师兄,鱼师兄。”沈逐凰一个一个地唤过去。 她口吻认真,眼神澄明若水。 那双眸不似往日般清冷,反而像是蕴藏了辉光于其中,透出股柔和之美。 寒泉一朝化春水,任是谁,被沈逐凰这样望上一望—— 怕是那心,都要软上数重。 更不要说,面前这些,原本就对小师妹,毫无抵抗之力的断虹宗众人了。 两息,或许更短,那乌云便像是偷偷挪远了些一般。 断虹宗众人,周身的气势,也随之平和了许多。 而沈逐凰,却是在一一叫过“师姐”和“师兄”后。 她鸦羽似的睫毛轻颤,莹白如玉的面容上,竟是晕开一层,极为浅淡的粉意。 但那剪水双眸,却是直白又纯粹地看着众人,道:“我又让你们忧心了。” 断虹宗:忧心?有吗? 脸粉扑扑的小师妹,好可爱!!! 断虹宗众人,又哪里能顶得住,双颊泛粉的小师妹? 此刻可以说是,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就说鱼荀,要不是那点仅存的理智,拉扯着他的行为。 他怕不是都要冲到小师妹身前,高喊一声:“忧心算什么?我还能“挖心”给你!” 类似于这样的,可怕宣言了。 于是,站在靠后点的天水宗三人,以及万佛宗二人。 便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在沈道友的最后一句落下—— 那原本笼罩于,断虹宗众人上方的重重阴云,瞬间便如云销雨霁般,消隐不见了。 观其周身威压,又恢复成了最初那强大,但却并不张扬的可靠气势。 天水宗和万佛宗:该说,不愧是沈道友吗? ——两炷香后—— 商玺收回指尖灵光,只见,于他正前方,竟是多了一个,形似鸟居的玄铁牢笼。 而在那牢笼中,所趴俯着的—— 正是仍旧陷于幻境之中,且被数道锁链所缚的柳宣鸿。 商玺看向沈逐凰:“师妹,我已在这囚笼上,下了四十二重禁制。” “确保他就算从幻境中挣脱,也逃不出这方囚笼。” “多谢商师兄。”沈逐凰含笑应道。 但等她再度看向那笼中人时,沈逐凰的眼神,一瞬转冷。 眼前这幕,同百年前,她被关于暗牢里的场景,却又何其相似? 只是,那时是他手执断魂鞭,通身纤尘不染地,站于囚笼外。 此刻,却是她提剑在外。 命运何其奇妙? 柳宣鸿当日,可会想到今时? 不会的。 沈逐凰嗤笑一声,就像刀不割在自己的肉里,就不会感到疼痛一般。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 至于,愧悔? 沈逐凰的双眸,隐有嘲弄之色浮现。 随后,便又是一片漠然。 她抬步向那笼中人走去,到了近前,一根素白手指顺着囚笼间隙,探入其中—— 而后,挟着一片霜雪,点在了柳宣鸿的眉心。 “那些恶心人的话……” 沈逐凰声音很轻,却字字冰冷:“等你将我受过的苦,一一尝尽——” “再来同我说吧。” “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86章 白毛怪,还不快给小师妹打水?血似山茶花落 “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沈逐凰指尖,莹白灵光浮现,很快便隐没在了,柳宣鸿的眉心。 寒霜凝结,前尘已种。 至于之后,便是让她这位“好师弟”,去真真切切地,于她的过往,感同身受一回。 沈逐凰神情漠然地收回手,起身刚转过去—— 便迎上了鱼荀那仿佛,天塌了一般的夸张神情。 沈逐凰:??? “鱼师兄,你……” “小师妹!你……你怎么能,直接用手碰那畜生呢?!” 他都没有被小师妹那样碰过!呜呜呜好恨! 小师妹的手指那么白,那么细,瞧着还很软—— 那畜生,烂黑心肝肺的,他怎么配?! 鱼荀又气又委屈,两种情绪叠加在一起,让他一张英气桀骜的面容,都显得扭曲了起来。 鱼荀:啊!那个该死的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眼瞎心更黑;现在又有幸被小师妹轻点眉心的混账东西! 好想把他挫骨扬灰啊! 鱼荀越想越气,恨恨道:“那畜生脸上又是血,又是汗的,脏死了!” 确实感觉到,指尖有些黏腻的沈逐凰:…… 她纤白的手指,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动了动。 沈逐凰刚要掐个御水决,便听鱼荀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白毛……朗映怀!” “快来给小师妹洗手指!她摸畜生了!” 朗映怀正在观察,已经有数十支队伍,进入其中的那座石塔,如今的战况形势。 听到鱼荀前头喊的那声“白毛”,朗映怀也只是微眯了下眼睛,在心里又给鱼荀记了一笔孽账。 但他并不打算,去理会对方。 直到又听到后一句——给小师妹,洗手指? 朗映怀微微挑眉,回转过身,天青色衣摆舒展,若青莲绽放。 他人尚未至,一团天蓝色的水团,便已然浮现在沈逐凰的身前—— 是沈逐凰微一抬手,就能刚好把双手都放入其中,无比妥帖的位置。 沈逐凰:…… 只是洗个手而已。 这阵势——未免也太,太兴师动众了些。 沈逐凰看着面前,那灵光熠熠的水团。 再感受着,天水宗和万佛宗众人,似有若无投注过来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竟是生出了一种,想要逃离此地的冲动。 明明,她连天阶妖兽的攻击,和化神期修士的偷袭,都无所畏惧的。 “师妹?怎么不用?” 朗映怀走至近前,含笑道:“是这一种,不合师妹的心意吗?” “我还有别的种类,只要师妹你想要,师兄都可以……” “这个就很好!” 眼看朗映怀周身灵光氤氲,像是要说到做到般,直接摆出数十种水,来任她挑选。 沈逐凰赶忙急急打断他,双手也直接伸进水团中:“好了!我洗好了!” 她像是生怕朗映怀,还要动用灵力,去取出别的水来—— 将自己白皙纤长的双手,正反两面的,一一亮给朗映怀看。 “嗯,师妹真棒。” 朗映怀眼神宠溺,握扇柄的手向上微抬,掩住了唇角,那已经压抑不住的笑意。 小师妹这——也太好逗了吧~ 听到朗映怀的“真棒”夸奖,才后知后觉出—— 自己方才正反两面,展示她手洗干净了的行为,有多傻的沈逐凰:…… 朗师兄——果然是坏心眼多,喜欢戏弄人。 鱼师兄先前的吐槽,原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站在旁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白毛怪和小师妹“甜蜜”互动的鱼荀:…… 遭天杀的白毛怪! 他是怎么做到,给小师妹一个水球的同时—— 还能给他鱼荀下个定身,外加禁言功效的符咒的?! 这白毛怪在符咒一道上,就没有瓶颈的吗? 明明都算不上是,朗映怀主修的术法! ——两炷香后—— “那畜生就丢那里了?”鱼荀挑眉问道。 晏颂之侧眸看他:“你想背?” “背?!我不把他挫骨扬灰就是好的了!” 鱼荀瞬间跳脚:“还背!你故意恶心我呢?” 晏颂之神情不变,简短道:“没故意。” “嗯?”鱼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好啊!小师妹你快听听!” “你看看你这个晏师兄,瞧着挺健硕靠谱的,可实际上呢?!” “你听他刚才的意思!他就是故意恶心我!” 沈逐凰:……晏师兄在面对鱼师兄时,好像总是会做出一些,令人出乎意料之事。 比如说,鱼师兄的脑袋,到现在还依旧是——秃秃的。 “好了,师兄,我们先进塔……”沈逐凰从中调和的话,还未说完。 她的瞳孔就蓦地放大,话头也随之顿住。 只见自那高高的塔顶,有一似乎是想要御空而上的修士,在足尖碰至塔顶之上,那绚烂宝光的瞬时—— 他整个人,都被那瑰丽异常的宝光,包裹于其中。 而后,竟是直直从塔顶坠下,又在下坠到半空之时,毫无预兆的—— “嘭”的一声,炸开了。 如同开到荼蘼时的艳丽山茶,又如风中吹拂的轻薄红纱。 似雾似雨,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淅淅沥沥地落向了地面。 “这!”在场有人不可置信地惊叫一声:“那可是元婴巅峰境的修士,怎会这般轻易就——” 说是“陨落”二字,都觉得不够恰当了。 毕竟,这元婴巅峰境的修士,只是用了御空之术,其他什么都未来得及用—— 甚至就连旁观视角,也全然看不出,上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那宝光,又到底有何妖异之处? 这修士之死,是偶然? 还是因为触动了,这传承之地的某种致命禁制?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对看到这一幕的大多数修士而言,都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但对沈逐凰这边的三宗之人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禁止御空。” 牧枫神色冷沉:“我现在是越来越怀疑,我们所见的这一切,真的会是前辈大能定下的传承之地吗?” “早说过了。”兰凝夏眼尾上挑,神情慵懒地半拥着沈逐凰,漫不经心道。 “就算真是位大能,承了他的道,也未必是好事呢~” 沈逐凰眉眼清冷,目光落在那石塔第一层,如同深渊张开巨口,从中洞开的入口处。 不知为何,她心下忽而一悸,于那瞬间的恍惚中—— 她竟陡然觉得,眼前这石塔,仿佛也是有生命的。 就像是,在设下甜蜜惑人的诱饵后,静静等候着贪婪,但极为肥美的猎物—— 去主动进入它体内,并向肚腹深处而去的——捕猎者。 ——本章完—— 第87章 这石塔,莫非是大能用来取乐的?以命为戏 沈逐凰凝眸注视着,矗立在不远处的,这座九重石塔。 石塔下宽上窄,层层减之,塔尖入云。 于晨辉的映照下,通体呈现出一种,极为厚重的灰白色。 沈逐凰微眯眼睛,目光停驻在,与石塔第四重,相对应的塔身外壁上。 那里,似乎是因为,方才那位修士的突然炸开—— 而被溅落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沈逐凰正要凝神去细看,便见那血痕一般的东西—— 就如同被什么未知的存在,所生生吞噬、抹去一般。 待她再看时,于那塔身第四重,所对应的外壁—— 其上,是与上下并无不同的,厚重灰白色。 瞧来,依旧是平滑光洁,如初。 沈逐凰眼眸微深,她收回目光,侧身看向立于塔下—— 手捻佛珠,瞧来气息宽和平润,教人只觉心旷神怡,神清气明的若源。 她直白问道:“佛子这次,怎么不渡亡魂了?” 若源拨动佛珠的手一顿,抬眸向她看来时。 他双眼清明,洞若观火,含笑道:“沈道友,不是已然知晓原因了吗?” 沈逐凰微微蹙眉,眸底的冷色,又隐隐加重几分:“多……” 一句“多谢佛子解惑”,才只说了一字,便被另一道桀骜声音打断。 “什么知不知晓的?” 鱼荀皱着眉强行挤过来,对着若源面露不满:“你和我小师妹,打什么哑谜呢?” 鱼荀:说话就说话,还非要绕来绕去的,莫不是也想抢小师妹回宗? 可万佛宗那是什么地方,这秃瓢心里没数吗?! 鱼荀心里不屑道,身体却诚实的,挡在沈逐凰身前。 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会,想抢他可可爱爱的小师妹了。 身后,沈逐凰有些无奈的,抬手去扯了扯鱼荀的袖角:“鱼师兄,你正经点,我……” 沈逐凰的话还未说完,就觉身前忽地一空—— 几乎只在眨眼功夫儿,鱼荀就以一种,被绿藤裹缠成巨茧,只露两只眼在外面的诡异姿态,出现于众人的面前。 众人:……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虽迟但到。 兰凝夏收敛灵光,回身之时,便迎上了众人向她,投注过来的各式视线。 但她却是含笑看向沈逐凰,拂袖道:“好了,师妹,不正经的清理掉了。” 沈逐凰:…… 说实话,她现在竟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啼是啼不出的,但若是要在这时笑出来—— 鱼师兄恐怕会比,全身焦黑,头发烧没那次,还难哄吧。 沈逐凰有些艰难的把视线,从被裹缠在巨茧中,却依旧不肯放弃挣扎—— 以至于在地上蠕动来,蠕动去的鱼荀身上移开。 而后,沈逐凰便恰巧看到了,于朗师兄手心里,那陡然亮起的光辉。 那是——留影石? 朗师兄为何会在此时,开启这个? 沈逐凰心中不解,循着那光辉的落点看去。 她便再一次地看到了,在地上艰难蠕动着的鱼师兄。 沈逐凰:…… 所以,朗师兄会拿出留影石,并不是有什么惊天秘辛。 而是——想录下鱼师兄此刻的窘态? 沈逐凰一时间,竟都不知该拿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那瞧着温润如玉,儒雅可亲的朗师兄了。 沈逐凰沉沉叹一口气,耳边便传来晏颂之关切的声音:“师妹,怎么了?” “没什么,师兄别担心。”沈逐凰眼神柔和,回复道。 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修士,刚抬手撑起一重隔音罩。 下一瞬,一张,两张,三张……,上方竟是,足足撑开了九重隔音罩。 各式各样的灵光,铺就叠垒在头顶—— 反而是让他们这一行人,显得更为招眼了。 沈逐凰:……行吧,九重效果更强。 沈逐凰神色一正,抬眸看向若源:“我方才同佛子所说,是向佛子询问——” “问刚才那个凭空炸开的修士,佛子可能感知到他的残魂。” 若源唇角的笑意减淡,缓声道:“不止是残魂,就连人之将死时,会骤然迸发出的意识残念,都感知不到分毫。” “他就像是……”若源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个贴切的形容。 “像雪地里,我们看到的那些人皮。”沈逐凰清冷的声音响起,复又道。 “或者说,是巨木林里,那些神魂俱陨,却依旧如傀儡般游荡的修士。” 若源颔首:“正是如此。”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众人的神情都有点难看。 “见了鬼了!如果真是那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把那巨木林之物,给斩草除根了吗?” 山林都给改造成雪地了。 眼前却又来了这么一出,让时清着实是摸不清头绪。 时正也跟着吐槽道:“对啊,这可是大能的传承之地啊,说不定过一层塔,就有一层宝贝拿的那种。” “但瞧瞧现在,这出现的都是什么糟心玩意儿?” “破规矩那么多,还毫无提醒和预兆,且一旦触犯,就是死局。” “我们这哪里像是来承继大能道统的,分明倒像是杀给大能取乐的。” 时正这略带幽怨的一句话说出,在场众人,却是全数都安静了下来。 见没人回应他,就连时清亦是如此,只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时正心头发寒,犹如脖子挨着砧板的鸡,忐忑道:“不是……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我?” 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沈逐凰:“沈道友,我……” 还不等沈逐凰做出回应,牧枫便将自己的右臂,大力地拍在了时正的肩背上。 力度大到,让时正直接被他拍垮了腰,半身弓了下去。 等时正抽着冷气,“嘶嘶”的上来,便听牧枫用莫名安详的语气道:“还好,是本人。” “没被操控,也没被附身。” “刚才那句话,应该也是他碰巧说出的。” “毕竟,时正没什么脑子的。” 没什么脑子的时正:……??? “牧……”时正刚要和牧枫据理力争,怒斥他当面说自己没脑子的恶劣行为。 而后,他就忽地觉出不对来。 众人以为他被附身,是因为他最后那句话来着。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倒像是杀给大能取乐的】 难不成,这竟然不是玩笑,而是他们即将面临的事实?! 这传承之地,这么费修士的吗?! ——本章完—— 第88章 入石塔,猎物筛选?她于黑暗中握住师兄的手 这传承之地,这么费修士的吗? 时正心头一跳,哭丧脸挤过去:“诸位前辈,我年纪尚轻,和我哥,都还只是个几百岁的孩子呜呜呜……” 时清:……别带上他,谢谢。 时正努力挤巴出一滴眼泪,幽怨道:“所以,在我们进入那石塔前,能不能多少让我们知道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呜呜呜不然,就算我和时清都死了呜呜——” “也会因为怨气过重,不能投胎,变成一对飘来荡去的死鬼兄弟的!” 时清:……谁@#¥的要和你做死鬼兄弟啊?! 还@@#的飘来荡去? 我们连个坟都不配有的吗?! 时清内心愤怒三连问,他阴沉着脸,刚要伸手将时正给揪回来。 就见对面的沈逐凰,忽而抬眸看过来,双眸澄明若水,声音也很轻缓。 但话里的内容,却让人细思胆寒:“是筛选。” “对猎物质量的筛选。” 沈逐凰眼神平静,声线漠然:“九重石塔,八道关卡,是为八次筛选。” “在登至最后一重前,按照此地禁止御空的法则规定,谁也无法得知,那候在第九层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目前来说,我能确定的信息,就只有这些。” 时正没想到,他装疯逗趣,试图掩饰心慌的几句玩笑话—— 沈逐凰竟是都一一听清楚了,还认认真真地回复于他。 瞬时,时正只觉自己胸腔深处—— 那原本因为一路之惊险,以及前路之渺危,而浮躁难安的心。 此刻竟像是,忽而安定下来一般。 他双眸熠熠生辉的,望着沈逐凰:沈道友!呜呜呜这什么珍宝道友?! 好想把沈道友打包回宗啊! 当然,让他自己提着包袱,去投奔沈道友,他也是愿意的呜呜呜! 时正感动到,几乎要真的掉下泪来。 他小狗一般的点头,看沈逐凰的眼神,都显得湿漉漉的。 “足够了,沈道友你现在说的这些,已经足够多了。” “我会和……”时正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折扇展开之音。 而后,时正就发现,自己的面容,被这展开的青绿山水折扇,全然挡住了。 同时,也挡住了他看向沈道友的可能。 时正:…… “你……”时正含怒抬眼。 “时道友,可是有事?”朗映怀垂眸,含笑看他。 “没……没有。”时正不仅乖巧摇头,甚至还默默挪远了些。 给朗映怀腾出一块,更宽敞,也更靠近沈道友的地方。 朗映怀垂眸看时正动作,见状眼尾微挑:虽说,方才看小师妹的眼神,太粘了些,让他有些不喜欢。 但——人倒还算识相。 朗映怀将山水扇再度合上,将一枚通音石,轻轻放进了沈逐凰的掌心。 他看着面前清清冷冷,但通身战意却极为炽盛的小师妹,眼底笑意更深。 “师妹,这次,一定要拿好通音石。” “好。”沈逐凰握紧那枚通音石,复又看向朗映怀。 就像是,在等他下一步的安排一般。 朗映怀被小师妹,这乖乖巧巧的眼神,看得心头都直发软。 “大师兄应该也快好了,我……” 朗映怀的“我去看看”,还未说出口。 于他和沈逐凰的身前,便蓦地多出了两大摞符咒。 且那符咒其上灵光熠熠,成百张再堆叠在一起—— 耀目到,使得来人,几乎就像手捧了两颗太阳,在怀里。 捧了两颗太阳,却不自知的商玺,他微微蹙眉:为什么他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就都把眼睛给闭上了? 就连藤茧里,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的鱼荀,竟也是如此。 “我身上是有哪里不……”商玺边说,边垂下眸去。 而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他已经知道,有哪里不妥了。 紧闭双眼的商玺,极为冷静地想到。 ——石塔,第一层—— “好奇怪啊,天水宗,万佛宗,还有……连宗服都没有的,荒僻宗门?” “这些人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而且,看起来居然还挺和谐的。” “诶,好像有个也是光头,但却没点戒疤的!” 有人像发现什么大秘闻般,高声道。 “没点戒疤?怎么可能?万佛宗不是不收俗家弟子吗?” 有人一拍手,笑道:“嘿嘿,说起这个,我听人说,万佛宗的佛子这次也来了。” “就不能是那佛子,在这秘境中见猎心喜,当场就给人家剃了度,等回宗了,再点戒疤吗?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这些心生畏惧,不敢率先去闯,却又不舍得石塔其中宝物—— 因而迟迟不愿离去的,一众闲散修士们,便纷纷哄笑作一团。 他们在这里,除了想看看,能不能借机捡个漏—— 不就是为了看这些自诩宗门强大,实力高强的修士,闹出点笑话看么? 现在有这般新鲜的笑料,当然是要笑个痛快了。 ——一层通道里—— 鱼荀听着外面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他双拳蓦地攥紧。 其周身的气势,阴郁到,几乎都要同这狭深隧道融为一体。 而晏颂之周身亦然,他用火烧鱼荀,确实有教训,并让鱼荀丢丑之意。 但却并不是,让他的师弟,被这种连踏进石塔的勇气,都没有的废物修士,来随意嘲笑羞辱的。 一时间,隧道内里,与隧道外,全然像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一方沉寂阴戾;一方嘈乱快活。 在鱼荀心里积郁的怒火,已经憋至极点,将欲爆发的那瞬—— 他只觉自己紧攥着的手背,轻轻覆上了另一只小他许多,指尖尚挟着微微凉意,但却极为柔软的手。 黑暗里,鱼荀眼底,那翻覆难休的猩红戾气一滞,他低声道:“小师妹?” 那只手在他手背上,以安抚性的姿态,轻轻拍了三下。 力道轻到,就像是在哄睡一个孩童。 沈逐凰每拍一下,鱼荀眼底的红雾,便散开一重。 很快,连带他周身的杀意和威势,也再度隐回体内。 沈逐凰收回了手,平静道:“我用冰蝶记下了那些人的气息。” 鱼荀侧头去看她。 哪怕是在一片黑暗里,可是鱼荀好像还是,可以精准无误地,寻到小师妹那双清冷又漂亮的眼眸。 他听到小师妹,继续用那清冷口吻,认认真真的提议道。 “师兄,等我们出了石塔,就去把那些人的头发,统统剃光怎么样?” “好。” ——本章完—— 第89章 小凤凰:我是剑修,不是圆中春花;与你相衬 “师兄,等我们出了石塔,就去把那些人的头发,统统剃光怎么样?” 鱼荀的眼底,蔓生出明亮的辉光,他张唇刚要应声—— “好。”另一道温润男声,便随之响起。 鱼荀不可置信的,睁圆了双眼:???等等!他还没出声呢! 这哪个没眼力价的狗东西? 你当这是什么?还能抢答的?! 鱼荀气得跳脚,蹦起来口不择言道:“师妹同我说的!我头秃了,你也秃吗?!” “噗——”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这里原本死寂而凝滞的气氛,都被这再隐忍不住的细碎笑声,给彻底打破。 兰凝夏含笑看向身侧两人,拱手道:“失敬失敬,是我宗御下不严。” “才让鱼师兄言语失当,冒犯冲撞了贵宗佛子,和慧竹大师。” “还请两位道友见谅。” 就连商玺,竟也是认真拱手,向佛子若源和慧竹大师赔礼:“吾心甚愧,望祈谅恕。” 万佛宗二人:……倒也不必这般郑重。 而且,不知为何,先前只听鱼道友那句问话,他们心中,并无分毫波动。 但现在,被断虹宗众人围着,郑重道歉。 于二人心头,反而是生出了一股——极为微妙的,被冒犯之感。 若源心下一突:罪过罪过,身为佛修,怎可为这丁点小事,就乱了心境? 他低眉垂眸,静心还礼:“阿弥陀佛。” “言语之失,轻云拂雾,无需挂怀。” 几乎是若源这话刚落下,不远处就传来鱼荀的暴怒声:“狗东西,臭白毛怪!” “我就知道刚才那话是你应声的!” “什么,你不小心?你骗鬼呢?我看着像会信的傻子吗?!” 商玺沉声道:“言语之失……” 兰凝夏忍笑应答:“轻云拂雾。” 若源和慧竹:……怎么,还要他们再接一句,无需挂怀吗? 众人闹腾一会儿,前方骤然现出,一点暖橘色微光。 随后那微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盛。 将整个狭深隧道的尽头处,都照得明若白昼。 “便是前面了吗?第一层的真正入口?”时清问道。 “太诡异了,明明是个塔,却还得走这么长的隧道。” “也不知道我们刚才,脚踩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玩……” “噤声。”牧枫喝止道,于他手心里,蕴生出一团浅青色的灵光。 那青光团,直直向洞口处飞去。 而后便像是,穿过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消匿不见。 牧枫剑眉微蹙:“有结界。” “那就意味着,我们极有可能,会在第一关,就被分散开来。” 兰凝夏看着沈逐凰道:“或者说,从踏入的那一刻,便会被拉进单独的空间里。” 沈逐凰点头:“也就是说,破关要看自身实力了。” 朗映怀眼眸深深:“至少,第一关是这样。” “但在破关后,通往第二层,应该还会有碰面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沈逐凰,眼神柔和含笑:“师妹,我在第二层前,等你。” 朗映怀说完这句话,便回转过身,率先踏进了那入口中。 “朗师兄……” 沈逐凰神情微怔,还没太反应过来。 就觉身侧的后方,似乎有水蓝色灵光,微现。 她侧眸看过去,目光落在了,兰凝夏手中捧着的一枚通音石上。 那水蓝色灵光在其上,闪闪烁烁数下。 最后,却依旧是,灭掉了。 “联络不上。” 兰凝夏收起通音石,冷静道:“应该是有禁断类的术法,修士之间,无法互相传音。” “也难怪先前探测许久,都不曾得知,这石塔内部的半点讯息。” 沈逐凰长睫微垂:所以,朗师兄便因为担心—— 直接用他自身去试探了吗? 晏颂之面色微沉:“我进去……师妹?” 沈逐凰快步走到入口处,身侧栖凤剑,已然是半出鞘的状态。 “师姐,师兄,我是剑修,不是稚嫩幼童,更不是园中春花。” 众人齐齐一怔。 尤其是兰凝夏,她眼神担忧之余,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师妹,你别乱想,朗师兄他并……” “兰师姐。”这是沈逐凰第一次,出言打断了兰凝夏的话。 自从她那次和竺应对战,重伤且力竭昏迷后,也不知内里,还有什么缘由—— 待她醒来,得以与师姐,和师兄们重逢后。 他们待她,依旧是如先前那般,一日胜似一日的好。 但同时,对她的护佑,也远胜先前,许多。 多到,为了护住她周全—— 已经恨不能,将她周身潜在的威胁,都率先为她走过,再一一扫尽的地步。 这样——无疑是不行的。 她也不愿师姐和师兄们,去做这样的事。 沈逐凰面色清冷,神情认真。 她看着身前,神色各异的断虹宗众人,开口道:“我想走的路,我会自己用手中剑,一一斩开。” 说这话时,她周身剑意凌然,风华自现。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她对面的断虹宗众人。 此刻从商玺到鱼荀,周身的气息,竟是无一例外的低沉压抑。 断虹宗众人:好像……无意间做了,让小师妹很讨厌的事情。 现在该怎么补救?!朗映怀走得倒是潇洒了! 这该怎么哄?! 下一瞬,众人便听到小师妹,那清冷之余,又像多了几分骄傲在里面的话语。 “只有这样,我才足以与你们相衬,配得上并肩而行。” 沈逐凰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坚定不移。 断虹宗众人闻言,心头俱是一震:!!! 那种从未预想过,会听到小师妹,说出这番话的震撼感,尚且未散却—— 沈逐凰的身影,便已经隐没在了,那无形的屏障后。 ——石塔,第一层—— 和预想中的一样,沈逐凰刚越过那重,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着的柔软屏障—— 周围之景,就陡然变换。 从一片空渺虚无的白,变为了风沙漫天,黄尘滚滚似浪涛的焦灼沙漠。 足下的沙子,受烈日炙烤。 哪怕隔着鞋底,都能隐隐感觉到,其上逸散而出的炽热温度。 而那呼啸狂卷过的暴风,迎面之时,也有股含着刀子的,刮划皮肉的痛感。 沈逐凰微眯眼睛:这幻境,倒竟像是,身在实地一般。 沙漠这个地点,对于她这个冰灵根的剑修而言,也有一些不利。 是巧合?还是…… 沈逐凰心思百转,神情却依旧漠然。 她抬步向前迈出,足尖还未落地,整个人便已然飞身而起。 栖凤剑悍然出鞘,寒芒亮起之时卷起千重尘沙,直直迎上了身后——那形如巨斧的褐黄沙暴。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90章 她挥剑破风暴;二师弟骆天纵至;符咒 沈逐凰足尖尚未落地,整个人便已然飞身而起。 抽剑之时,她上身回转,天青色身影,挟一道莹白剑影—— 直直斩向了,那形如一柄巨斧的褐黄色沙暴。 恢弘剑光,似长虹般,贯穿天地的同时—— 也将那柄,由黄沙汇聚而成的巨斧,拦腰劈斩为两半。 这一击过后,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剑,面上却无半点,窥破敌招后的余幸。 相反,她眉头紧蹙,神情更显凝重:手感不对。 纵使那巨斧,只是由黄沙汇聚而成的虚影。 可她一剑刺入,剑身横劈,拦腰截断那巨斧之时,也该有阻滞之感。 但方才,剑身便如刺进一团云雾之中。 轻飘飘的,毫无实感可言。 就连她收剑之时,随之溃散而落的黄沙—— 也未曾有一颗,落于她的剑上。 沈逐凰收剑于身前,眼眸微深:莫非,竟连这袭来的黄沙,亦是虚幻之物? 她刚要出手一试,便忽觉狂风乍起,吹得那风声呜咽,犹如鸮啼鬼啸。 沈逐凰催动法诀,只方稳住自己的身形。 便见那溃散开来的黄沙,连同地上堆叠着的,都被那暴风裹卷着—— 化作深黄色的沙暴,全数涌向了同一处地方。 “西南方?” 沈逐凰极目远眺,视线却被那重重叠叠,仿佛无休止的黄沙所遮蔽。 只能看得,一个极为模糊的方位。 却全然窥不清,那里,所正在发生之事。 沙漠,果然是有些难办。 倒也不能说,沈逐凰对这种场地,毫无办法。 只是,现在才不过是第一重,之后还有八重要闯。 甚至,还极有可能,会面对一个更恶的存在。 就算是为长远计量,此刻也绝不适宜,用耗费灵力太多的招式。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剑,凝神静心:只能智取了。 ——石塔外—— “不进去就滚!碍事。” 一身着檀紫深衣的男人,眉眼阴郁,抬腿就将一个—— 在第一重门前,探头探脑的修士,直接踹倒在一旁。 “哪个不长眼的,敢踹你老子……” 那散修猝不及防挨这么一脚,又丢丑又痛,直接张口便骂。 却在回转过头,看清来人檀紫衣袍,下摆上的纹路时,戛然失声。 那散修哆嗦着,明显是骇到了极点:“晋……晋武……” 他这“晋武宗”三字,还未说全,便觉上方笼下一重阴影。 随后,一股巨力自他头顶传来。 是方才那男修再一次抬腿,踩住了他的脑袋。 那男修力道极大,直接将这散修的脸,踩进了脏污的泥地里。 口吻冷漠而阴鸷:“你方才说——谁不长眼?” “我……我,不!是小人,是小人不长眼,还请尊者饶命!” “呵。”这修士嗤笑一声,脚下力道却又加重了一重,漫不经心道:“那谁是老子呢?” “唔——您,是您!饶……饶命。” 口鼻灌入黄泥,脑后还遭受重压,使得这散修,求饶的声音,都微弱了许多。 那修士还要再说什么,身侧便响起一道冷沉男声:“樊镇,够了。” 樊镇脚一顿,眼底有阴戾之色,一晃而过。 但被他踩在脚底的散修,却不知内情。 一双渴求的眼神,望向另一人的玄黑鞋面,口中喃喃道:“求……求你。” 居然还敢当着小爷我的面,向骆天纵求饶?! 樊镇眼神骤然发狠,却碍于面前之人,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处理掉,该进去了。” 骆天纵那淡漠至极点的声音,再度响起。 口吻轻飘飘的,就如同说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修士,而是一件死物。 语毕,他便回转身,拂袖率先踏入了石塔中。 从头到尾,他就像不曾听到过,那散修的求救声一般。 而他的目光,也未曾有一瞬,落在过那散修的身上。 “骆尊者!你等等锦霏!” 见骆天纵的身形,隐没在入口处,云锦霏也赶紧提裙跟了上去。 此刻的她,可不再是像先前那般,光想着要让骆天纵,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了。 而是真真正正的,拿骆天纵当护身符使。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萃仙大会,拿来做历练的小秘境—— 竟然能让晋武宗,同样是由化神期尊者竺应,所率领的另一队修士,全数葬身其中呢? 化神期境界尚且如此,更别说只是金丹初期的她了。 所以,云锦霏单是为了活命,便自是要同骆天纵,尽可能地寸步不离的。 身后,樊镇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道了声:“晦气。” 话音落下的同时,樊镇右腿上灵光隐现。 下一瞬,便听“吱嘎”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生生挤爆的声音。 樊镇眼神冷漠地收回腿,目光在触及到,自己檀紫鞋面上,晕溅开来的深色血痕时—— 他眉目间,阴郁之色更重:“真脏。” 说完,樊镇抬腿,越过那碍眼之物,步入石塔的入口。 而原地,只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 以及——一串绵连至入口的血色脚印。 ——石塔,第一层—— 这里黄沙漫天,尘沙滚滚如浪涛翻涌,绵连直接长空。 沈逐凰御风而行,如一道青影,轻巧灵活地穿梭于数十道—— 不断旋转着,向她席卷而去,上方直搅云端的巨型风暴之间。 那风暴虽大,移动起来,却竟是分毫不慢。 且不等这个近前,另一个便又围卷而上。 风暴与风暴相撞在一处,不仅不会相互排斥,竟还会交融在一起—— 联手掀起一场,威势更为浩大,波及范围也更宽广,形如屏障一般的风旋。 不仅如此,因这数十道风暴的存在。 此刻,目之所及,俱是漫漫黄沙。 遮天蔽日般,教人全然看不到,其他事物的存在。 在这般恶劣的境遇下,沈逐凰能够安然无恙地,穿梭于这些风暴之间—— 绝非是肉眼,见她所施展出的,那般轻灵潇洒。 若是沈逐凰稍有不慎,亦或是慢了一息—— 所等待她的,便必然是被这些风暴吞噬其中。 落得个粉身碎骨,殒命其中的下场。 又一道暴风自西面袭来,沈逐凰心头晃过“南”字的同时,身形已然快速遁移至—— 她先前所处之地的正南方。 避开了! 沈逐凰眼眸一亮,在另一道暴风从东面逼来时,她又移至此处的正西方。 暴风再一次擦身而过,沈逐凰一双澄澈水眸里,微光粼粼。 这数十道风暴的移动轨迹,果然是有规律可循的! 弄明白了这一点,进入石塔前,商师兄特意又另外塞给她的—— 那一大厚摞,网罗各式各样奇妙用途的符咒,便有了可用武之地了! ——本章完—— 第91章 朗映怀:师妹乖乖,把手牵牵~第一局破; 这风暴的移动轨迹,果然是有规律可循的! 弄清楚这一点,那在她进入石塔前,商师兄特意塞给她的符咒,便也有了用武之处了! 沈逐凰飞身避开,自南面袭来的又一重风暴,栖凤剑也随之收归入鞘。 待她再抬手时,于她身前,便骤然浮现出十四枚,灵光熠熠的符咒。 正对应此时,于这荒辽沙漠上,形如黄云翻滚,恣意肆虐的十四重风暴。 这符咒无风自动,并以沈逐凰为中心,在她周身缓缓围转。 沈逐凰并指凝诀,将自身的御风之术,提升到极致。 整个人如一道轻鸿,掠过那被黄沙尽覆的茫茫穹空,又快若闪电地穿梭于,那十四重风暴之中。 四下风声呜咽,犹如鬼哭狼啸。 身处其中,既听不见,除却这风声以外的任何声响—— 目之所及之处,还俱是如滚滚浪涛般,翻搅不休的黄沙。 沈逐凰将神识扩散到极致,每同一重风暴擦身而过—— 她便会将身周的一枚符咒,打于那重风暴之中。 待得沈逐凰,将这十四枚符咒,尽数打进风暴中。 她并指掐诀,口念咒言:“风坠雨——十四连。” 话音落下,只见茫茫大漠中,那原本或远或近,疾速转旋着—— 俱向她一人,卷袭而来的十四重风暴。 从距离沈逐凰,最远的那一重风暴开始,于其中心处,自西南向东北—— 有一道明耀金光,乍然现出,且观其行进轨迹,蜿蜒连纵,若斗折蛇行。 不过一息间,便将这十四重风暴,由远及近,从始到末。 自中心处,拦腰贯穿相切。 而沈逐凰手执栖凤,眼神沉静,几乎是在这金光落定的瞬间—— 她整个人便动了,犹如一颗流星,毫不犹豫地坠进了,距她最近的那重风暴中。 撞进去的那一瞬,沈逐凰闭眸,横剑于身前。 雪亮剑锋顺着那斗折蛇行的金光轨迹,一路深深切过。 粗粝的沙,刮骨的风。 还有剑锋顺着那轨迹,从中截断风暴时,那种犹如剑入泥沼中的凝滞之感。 沈逐凰全未在意,只将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于她口中,无声诵出剑诀:“凤舞剑,第四式——贯长虹。” 剑诀毕,栖凤剑周身,莹白剑光大作,行进前后连贯若白虹。 随着最后一重阻滞,也被沈逐凰手中之剑破开—— 她纵身跃下半空,睁眼时,收剑归鞘:“变式——十五连。” 清冷尾音落下,于沈逐凰背后,十四重风暴,骤然轰塌。 她神情平静若幽潭,甚至,都提不起兴趣,回头再看上一眼。 “结束了,第一层。” 沈逐凰的口吻,比之她神情,还要冷淡得多。 她只向前,刚踏出一步,眼前之景,便陡然变换。 ——通道—— 沈逐凰刚一站定,还未窥清周身情形,便听得对面一声,极为熟悉的轻笑。 随后是一只白皙若冷玉雕作的手,伸至她身前。 朗映怀温润清雅的声音响起:“师妹,过来。” 沈逐凰怔了一下,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的指尖,搭上朗映怀掌心的那瞬—— 周身那股莫名而来的眩晕感,于此刻,竟是荡然无存。 沈逐凰疑惑的蹙眉,但又无端觉得,不该在此时,将这不妥之处,直白问出。 “师妹真乖。” 对面的朗映怀,见沈逐凰真的照做后,似是又笑了一声,夸奖中都含着股宠溺的味道。 他轻轻握住,小师妹细软的指尖,眸底的阴翳一晃而过。 在将小师妹拉近至,他所在的光线极暗处时,朗映怀眼神极冷,身形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兽。 而沈逐凰被朗师兄的力道所牵引,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待到两步之距时,朗映怀的手蓦地用力—— 沈逐凰在被他拽近的同时,只觉自己像是撞进了,什么无形的薄膜里一般。 而后,周身气息陡然一清。 全然没有方才,在她刚出第一层后,所感觉到的那种,黏腻且阴沉的压抑感。 “师兄,这是……” 沈逐凰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她眼神就陡然转冷—— 抬手出手如电般,袭向了朗映怀的侧颈。 而朗映怀竟也不闪不避,只是眼神漠然地看向沈逐凰。 且手中还蕴出一团水蓝色灵光,如游蛇般攻向了沈逐凰的右肩。 在沈逐凰那两柄,以寒霜凝作的锋锐冰刃,几乎是紧擦着朗映怀的侧颈,深深刺进其后的墙壁上时。 朗映怀手中那团,水蓝色形如游蛇的灵光—— 也于瞬息间,便游走过沈逐凰的右肩,未留下分毫的痛感。 沈逐凰凝眸,正欲凑近去看那冰刃之下,所钉之物。 额头上便被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沈逐凰一愣,抬头甚至是,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那神情就像是在说:发生什么了?师兄你为什么要戳我? 朗映怀对上小师妹这般眼神,一时便有些哑然—— 小师妹这般眼神,倒像是方才同他一齐出手,毫不解释,便果断攻向对方的人,不是她一般。 “师兄?”沈逐凰见他不答,有点急着想看,那被冰刃所钉之物。 但被朗映怀身形所遮,为此,她甚至还轻微歪了下脑袋。 朗映怀被自家小师妹,这面无表情歪脑袋的动作,给可爱到。 他声音里除却笑意,又多了几分无奈和纵容:“怎么一点都不怕,我会对你出手?” 沈逐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朗师兄不会。” 她声线毫无波动,平白如陈述事实,却又于无形间,透出信赖与坚定。 朗映怀眼底无奈之色更甚,他手指又在沈逐凰额头上,轻戳了一下。 声音又轻又像叹息:“所以,我的小师妹——从前才会那么傻?” 沈逐凰怔了一下,而后摇头,坚定道:“不一样的。朗师兄也好,兰师姐也好。” “其他师兄亦是,包括还未见面的四师兄,你们都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朗映怀眉头蹙起,眼眸微深。 小师妹这话,可就是别有玄机了。 沈逐凰微微敛眸:“我和从前那些,不止是同门之谊,还有另外的缘由。” “只是,因为时限未至,暂时还不能说。” 时限?莫非是……契约? 朗映怀的目光,在沈逐凰无意间收拢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 而后,他温声道:“没关系,就算永远不说也没关系。” 朗映怀抬手,轻轻揉了揉沈逐凰的发顶。 那双狭长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柔和的光彩。 “你只要记得,你是我们都很喜欢的小师妹。” “无论再发生什么,都永远不会再孤身一人去面对。” “这就足够了。” 沈逐凰眸光颤动,启唇道:“我……” “你们!在!做!什!么!”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92章 你若杀我,我引颈受戮,绝不反抗 头顶是朗映怀温热的大手,耳畔是朗师兄,同样温柔的话语。 沈逐凰眸光颤动,启唇道:“我……” 她才刚说了一字,就被一道凄厉异常—— 听起来像是,在砂纸上磨猫爪的刺挠声音,给直接盖过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 朗映怀和沈逐凰,齐齐蹙眉:无他,实在是这声音——太刺耳了! 鱼荀这是去哪儿捡的破锣嗓子? 居然还能发出这样的诡异音调。 巨兽音攻,也不过如此了吧? 朗映怀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心有余悸地,又揉了揉小师妹的柔软发顶,压惊。 沈逐凰倒也没有反抗,朗师兄的这一小动作。 她就保持着,被朗映怀摸脑袋的状态,微微转头,看向侧后方。 而后,于猝不及防下,沈逐凰便看到了一张,英挺五官全数挤压在无形屏障上—— 因而显得,扭曲且怪异的扁平面容。 活像是,一张面没抹匀,其上起起伏伏,被烙坏的饼。 沈逐凰惊到瞳孔震颤,愣神了足足两息。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好像是,鱼师兄? 下一瞬,那烙坏的饼,似乎是注意到沈逐凰的目光。 他情绪骤然激动,继续用破锣嗓子坚强道:“白毛怪!” “放开!我!小师妹!” “白毛怪”朗映怀:…… 他不仅没放,甚至还当着鱼荀的面,故意又揉了两把小师妹的脑袋。 揉完后,朗映怀还半侧过身,眼尾上挑,唇含得意地,斜晲向鱼荀—— 却在,目光触及到鱼荀此刻鬼样的时候,朗映怀一个憋忍不住,直接大笑出声。 他笑得浑身都在打颤,腰都快弯折下去,哪里还有总在小师妹面前—— 所展现出的行止若风,处事不惊,时时刻刻都温雅如玉,最是端方的模样? 不止如此,朗映怀边笑,还边吐槽道:“哈哈哈哈鱼荀哈哈,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儿吗?” “你那鼻子,你是猪吗?哈哈哈哈还有你那眼睛……” “一大一小,眼白还一上一下哈哈哈,笑死了哈哈……” 无形屏障里,朗映怀笑声不断。 无形屏障外,传来鱼荀无能暴怒的声音:“白毛怪!你笑什么呢你?!” 朗映怀止住笑声,目光定定地看着鱼荀说话时,那嘴一张一合。 而后——笑得比先前更大声了。 “快!快别说了哈哈哈,你的嘴,是胖蛤||蟆在练吐气吗?” 鱼荀:……他一定要拔秃这个白毛怪! 再把朗映怀,扔进淤泥最多的荷塘里! 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蛤||蟆吐气! 左边是朗师兄放飞自我的大笑,右边是鱼师兄扭曲面容,外加破锣嗓子。 身处其中的沈逐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扯了扯朗映怀的袖子。 “朗师兄,把鱼师兄放进来。” 说这话时,沈逐凰面无表情,神色平静。 但不知为何,朗映怀还是从自家小师妹,那鲜少有表情变化的面容上—— 读出了一股,嗯,心如死灰的味道。 想起方才种种失态,纵使心思深沉如朗映怀—— 在这样的小师妹面前,也难免暗暗生出,心虚之感。 “好。”他神色一正,抬手理理衣袍,又恢复了那副,温雅端方的谪仙模样。 右手自宽大的素青色袍袖内一取,掌心便现出一物。 沈逐凰垂眸看去,而后,她神情一滞,有些无言的抬眸,看向朗映怀。 “师兄,这是留影石。” “咳。”朗映怀也意识到不对,他以手抵唇,干咳一声道:“东西多,一时竟拿错了。” 沈逐凰:…… 若不是先前亲眼见过,朗师兄用这留影石,录下呈藤茧状,在地上爬动的鱼师兄—— 她恐怕还能勉强说服自己,信了这句鬼话。 “师兄快点。”沈逐凰面无表情的催促道。 “好好,这就照做~” 朗映怀一边,用哄孩子的宠溺语调,去回应沈逐凰—— 一边抬手,寻了处没被鱼荀贴贴过的地方,将蕴有灵光的掌心,覆压了上去。 在沈逐凰未曾看到的视角里,朗映怀眼底笑意加深。 他的目光越过,依旧在真情实感,暴怒着的鱼荀。 落到了隐于不远处的,那另一重暗影之中—— 对里面藏着行迹的三人,一齐传音道:“好了,这不就哄好了吗?” “况且,小师妹这么甜,本来就不会舍得,生你们的气的。” 断虹宗其他三人:……狗东西! 让你试探,有让你摸小师妹的小手,戳小师妹的额头,还揉她的脑袋了吗? 而且!还!揉了!八下! 从来没有碰到过小师妹的晏颂之:…… 好歹还扶过小师妹一回的商玺:。 虽然经常可以和师妹贴贴,但还是想让臭男人离仙女远一点的兰凝夏:……好气! 传音过去,却无一人回应。 但朗映怀却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一般。 他唇角微挑,淡然收回手的同时,闪身避开手凝风刃,向他刺来的鱼荀。 而后,于他手中不知何时,现出一柄青绿山水折扇,扇柄在手掌中回旋一圈—— 尾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点在了鱼荀的后心。 “师妹!” 无需朗映怀多说,沈逐凰眼神一凛,身形瞬移至鱼荀身前的同时,手中栖凤已然出鞘。 鱼荀猝不及防下,便直直撞进了小师妹那双,布满杀意的凛冽眼眸中。 他瞳孔蓦地放大,不可置信中,又有几分茫然。 但周身的灵力波动,却是在沈逐凰执剑,刺向他的那瞬,选择了自我消散。 就这般,毫无防备的,迎上沈逐凰的锋锐剑刃。 是全然的引颈受戮之态。 沈逐凰眼神颤动,执剑的手却依旧很稳,且去势不减—— 雪亮剑身挟莹白霜雪,斜扫过鱼荀的后颈。 而后,她右臂用力,剑尖上挑,十三根纤细到近乎透明的长丝,被她挑飞至空中。 鱼荀抬头,神色微怔:这是……蛛丝?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93章 云锦霏:骆尊者,人家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沈逐凰右臂用力,剑尖上挑,十三根纤细到近乎透明的长丝,被她挑飞至空中。 鱼荀抬头,神色微怔:“这是……蛛丝?” “确实有些像。” 朗映怀在沈逐凰抬手,想要将那些长丝拽下前,先她一步—— 将那十三根长丝,用水蓝色灵光,尽数裹缠进光团中。 他侧眸看向沈逐凰,眼神凝重而认真:“师妹,此物若你之后,有再见到——” “切记,莫要贸然相碰。” “好,我记住了。” 沈逐凰认真点头,却并未像先前那般,急于去研究这长丝,究竟是为何物。 而是将目光投向,颀长身形隐于暗处,正抱臂半靠着墙壁—— 鸦羽似的眼睫低垂,唇线平直,教人全然窥不清,他此刻心中所想的鱼荀。 没有分毫犹豫,沈逐凰向前一步,踏进了那半明半暗的交界之处。 鱼师兄的手,因为现在这个抱臂的姿态,并没有显露出来多少。 沈逐凰目光上移,而后,她微踮脚尖,面容依旧清冷—— 素手却是轻轻放到了,鱼荀的头顶,然后安抚性地拍了三拍。 “鱼师兄真傻。” 耳畔是沈逐凰独有的清冷声线。 头顶是小师妹温温软软的手。 这一切本来应该是——非常美好且温馨的画面。 但问题是,鱼荀现在是秃头。 “小师妹在摸他的秃头”这件事,让鱼荀浑身僵硬—— 令他一时竟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似乎是在哄他的沈逐凰。 至于朗映怀,他在小师妹可可爱爱踮脚时—— 对之后即将发生之事,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但在看到预感成真的那瞬,朗映怀还是绷不住了,御风遁出好远,才没有直接当场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救命,快!快去看!” 朗映怀抬手扯开那重暗影,也不管屏障后,众人都是何种神情。 他笑到直接扶墙:“小师妹,哈哈哈在摸鱼荀的秃脑袋。” “什么?!” 对面三人,或多或少的,齐齐露出了难以理解,也无法相信的神情。 ——时间倒回到,晋武宗这边—— 狭深而阴暗的隧道中,云锦霏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去追前面的骆天纵。 “怎么会这么黑?!路还这么难走!” 云锦霏的面色难看的厉害,说出的话语,却依旧是娇娇柔柔的。 她软声道:“骆尊者,你等等云霏,这里实在是太暗了。” “其他师兄,都还没跟过来……云霏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她这一句话,既有软语依赖,还有极为隐晦的暗示—— 云锦霏就不信,哪个男人听到这样两句话,会不心旌摇曳,因她而动。 尤其是,她还是晋武宗的双姝之一,自负美貌惊人,姿容绝世。 但让云锦霏没想到的是,前面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闻言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加快了速度。 云锦霏:……臭男人,不解风情! 云锦霏气的面容都扭曲了,一双水瞳又怒又怨的瞪着,前方之人的背影。 她想要暴露本性的破口大骂,却又被她仅存的理智压下。 若不进这石塔也就罢了,但现在已经追了进来。 这石塔一共九层,尚且不知若是不通过,会有如何下场。 若是不通过便死,那纵使她防身之物再多,恐怕也难以活着,走出这座塔。 所以,不管云锦霏心里,如何厌烦这样油盐不进,还欣赏不到她美貌的骆天纵。 却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的,去把控住骆天纵,让他乖乖做自己的护身符。 云锦霏眼神微沉,心思百转后。 她复又开口道:“骆尊者,我才想起,家父托我带给你的,七品拓脉丹——” “我先前忘给你了,你先等等,我拿给你。” “早些服下,修为便也可早日精进呀。” “说不准,待会登塔,也能用得上呢。” 拓脉丹,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将体内经脉,开拓得更为宽阔的丹药。 服下这种丹药,修士在运功吸收天地灵力时,体内经脉中所容纳的灵力便会更多。 能储存下来的灵力,也会更多。 这种丹药,通常都是按品阶,来划分丹药的效用。 而因这拓脉丹的原料,实在是太过稀少。 因而每一颗,比之与它同品阶的诸多丹药,都要珍贵上许多。 更不要说,云锦霏此刻忍痛拿出的—— 却是父亲告诫她说,让她在遇险时,可用此物向高手求助,护佑她性命的,七品拓脉丹了。 如此珍贵罕有之物,云锦霏就不信,都这样了,骆天纵还能不动心! 她握紧瓷瓶看过去,却见前方那身影,就像是没听到,她方才所说的话一般。 若不是她刚才掏瓷瓶时,也不忘脚下继续追着—— 恐怕连这人的背影,都要看不清了。 云锦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骆天纵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对我父亲,一向都毕恭毕敬吗?! 因为我父亲,是最有可能在这二十年内,便突破五品,成就六品丹师的存在。 对我父亲所给的丹药,也一向是如获至宝。 而今怎么——竟会这般无动于衷?! 眼看着那人像是,就要抬步踏出暗道,步入真正的石塔第一层入口。 云锦霏心急如焚,不知怎么眼前忽地晃过,那日她隔窗看到的—— 骆天纵站于桌案前,俯身下去,以指为笔,细细描摹那画中人眉眼的缱绻模样。 画中人——便是他那位大师姐,沈逐凰! 云锦霏眼神一厉,口中却道:“等等!你不想知道你那位大师姐,如今的状况吗?” 眼看这人没有停下之意,云锦霏也并不敢卖关子,直白道:“圣女要杀沈逐凰!就在这秘境中!” 这话刚落下,云锦霏便觉自暗道尽头,骤然掀起一股寒风。 由远及近,直直刮向她。 不等云锦霏分辨出此时情况,她便觉自己喉间,被抵上了一个,极寒凉之物。 是刀尖?还是寒针?亦或是别的——索命之物? 云锦霏全然分不清楚。 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对方那,仿佛从鬼蜮中爬上来的,阴冷杀意。 “你……” “你方才说的,是沈逐凰?” ——本章完—— 第94章 佛子:我有仙神佛光佑身,这是不可以说的吗 ——小凤凰视角—— “小师妹!” 朗映怀抬手撑起一重,将天水宗三人,以及万佛宗二人,全数笼罩于其中的无形屏障。 在他持折扇放出威压的同时,沈逐凰同样应声而至。 她抽剑出鞘,栖凤剑纤薄剑身上,寒光熠熠。 沈逐凰抬臂,将恢弘剑光挥斩而出的同时,才慢半拍的告罪一声:“失礼。” 猝不及防下,便被十数道银泓剑光,交错成网,笼于其中的五人:…… 若这不是沈道友,他们此刻怕是都忍不住,直接还击了。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先打完再说! 沈逐凰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她只神情冷肃,一无所觉地挥剑断蛛丝。 而朗映怀这里,一边极其配合地将蛛丝收进光团中。 一边,他唇角微微上挑:果然,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虽然现在是三宗结盟的状态,但无论是天水宗的牧枫,和时清、时正这两兄弟—— 还是万佛宗的佛子若源,和慧竹大师。 这些人心里,信赖度最高的,还得是小师妹。 若换了其他人,恐怕谁也没办法,让他们做到,像这般放松了八成警惕—— 从而可以在那蛛丝,尚未反应过来前,便将它们全数从身体中挑出。 被剑光所笼的这五人,初始还有点不解。 但在看到被栖凤剑的锋锐剑尖,所挑出的纤长细丝后—— 哪怕是心性沉稳如若源,慧竹,亦是神色惊变。 更不要说天水宗这边了。 尤其是时正和时清,在发现这鬼东西,竟是从他们脑袋后挑出来的。 这两人原本就有点泛白的面容,在此刻更是白到没眼看了。 他俩嘴唇颤动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些细丝,全部被团裹进水蓝色灵光中。 两人便立马迫不及待的问道:“朗前辈,沈道友,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沈逐凰收剑归鞘,侧身去看向朗映怀。 哪怕她一字未答,但光这身体语言,也清清楚楚的告诉众人——谁才是拔除这细丝的关键。 众人便又纷纷把想要求解的目光,投注向了朗映怀。 而朗映怀,此时正垂眸看着光团里,那丝丝缕缕,勾缠在一处的细线。 见状,他也只漫不经心道:“是妖族才能凝出之物。” “瞧来,应该是某种妖族,生来便具有的本命天赋。” “至于效用嘛,暂且不确定。但对人来说,肯定是没好作用的。” 他这话说得随意,但话里的内容,却教人无法随意视之。 “什么?!妖族?!”时正惊声道。 “妖族不是自百年前,于踏浣岭战败后,就退守星落域,不怎么现世了吗?” “怎会出现在,仙门所选的秘境中?” “还是在人族大能的传承之地里!” 众人俱是面露惊色,心头冒出无数条疑问。 就连断虹宗这边的几人,也不例外。 于他们的面容上,亦是极为配合的做出了,十分意想不到的神情。 就像是,他们也真的没想到—— 这大能的传承之地,竟还会出现,和妖族相关的存在一般。 半妖血统朗映怀:……商玺和晏颂之也就罢了,那脸本来就是个摆设。 但鱼荀这个狗东西,让他装惊讶,他这是——在对着这边翻白眼? 幼稚。 朗映怀有些无语,目光回转,便对上了小师妹惊讶中,又带着点好奇的眼神。 朗映怀的心情,瞬间就转好了。 还是小师妹可爱~ 瞧瞧这完全不知道,自己师兄就是半妖,还对妖的存在,如此好奇的小模样。 于是朗映怀难得好心的,开始半真半假的瞎编。 力图让小师妹,就当是听一个有趣的小故事。 “再具体一些,我目前也不清楚。” “但这无疑就是妖族之物。” 朗映怀边说,边抬手撤去那层,触感柔软的无形屏障。 屏障一撤,众人瞬间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变了。 变得浑浊且潮湿,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阴晦之感。 不仅如此,当众人在朗映怀的示意下,去看向一直悬浮于他身前的光团。 却见那团水蓝色光团里,此刻哪里还有方才,丝丝缕缕绕缠一处的细丝? “这……那细丝呢?!” 朗映怀并未回答,而是抬手,再一次将先前的屏障撑起。 于是,众人便见,几乎是在这屏障刚撑好的那瞬—— 于朗映怀身前悬浮着的,那团水蓝色光团里,便复又现出了,那绕缠在一处的细丝。 或者,也可以说是——那细丝,从来都真实存在着。 只不过,在朗映怀撑开那重屏障前,他们以肉眼,或者用别的办法,却是都看不到的。 朗映怀看向众人:“明白了吗?” “我之所以能察觉到,是因为从前曾得到过,一样同妖有关的机缘。” “并以此,想出了这样的破解之法。” “若不然……” 朗映怀没再说下去,但此时,无声远胜有声。 若不是—— 朗映怀身负机缘,察觉出异样。 就照他们先前,破除第一层,地点转换,便以为自己已经,顺利通关第一层。 却对这早已钻进体内大半的细丝,毫无所觉的状态—— 所等待着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何等的至恶之局。 牧枫面容发沉:“也不知这细丝,究竟是何作用。” “进入体内,竟是一点异样,都未曾察觉。” 佛子若源同样合掌,郑重道:“先要多谢朗道友,和沈道友的相救之恩。” “若源及慧竹师兄,不胜感激。” 两人齐齐躬身行一佛礼。 牧枫见状,也赶紧带着时清和时正,对朗映怀和沈逐凰鞠躬。 等这一通寒暄过去,佛子若源才道:“我万佛宗有关妖族的典籍极少。” “因而,我对此也不甚了解。” “但我体外,有以佛为道,得登神位的护佑金光,庇护于我。” “若这细丝要对我不利,又是如何瞒过护佑金光,得入我体内?” 若源说这话时,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聊家常话一般。 但听到这话的众人,却都是勃然变色。 众人:护佑金光?还是得登神位的那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我们能听得吗? 你的慧竹师兄,怎么都不拦拦你的? 哦,慧竹修闭口禅,没办法开口打断。 而且,你才是佛子,他得服从你。 若源见众人,谁也未答话,都只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看着他。 白皙手指轻拨红玺佛珠,若源勾唇一笑,原本浅淡的眉眼,瞬间晕出玉石般的辉光。 “怎么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95章 沈逐凰:区区妖族,有何惧之?奖励关卡?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众人无语:这有哪里是能说的吗? 他们可半点都不想,被万佛宗那两位,实力已至合体期的老祖,给惦记上。 若源见众人神情更阴郁了,有些无奈的出言安抚道:“这金光之事,虽是隐秘——” 时正哭丧着脸,终于憋忍不住,直白道:“隐秘你就别说出来啊!” 这佛子莫不是诵经诵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叫隐秘啊! 其他人闻言,不约而同地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啧,真不愧是天水宗的高徒,万佛宗佛子也照怼不误~ 若源顿了一下,那原本只是,浅浅浮于眼底的笑意。 于此刻,竟是显得真切了许多。 他继续道:“虽是隐秘,但纵使到了人尽皆知的那一步——” “想必,也是无人可以将其,从贫僧身上夺走的。” “不过是,会麻烦多一些罢了。” 无人能夺走? 众人瞬间了悟:也就是说,这金光,许是直接同若源的神魂,相绑定的。 若源在,金光在;若源灭,金光亦灭。 而这样的情况下,想必没人会做这种纵使杀鸡,也取不到鸡卵的蠢事。 且若源有仙神曾经的佛性金光庇佑,那简直就如活佛转世—— 众人争着抢着巴结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出触怒于他的事情? 朗映怀侧眸看向若源,眼眸渐深:难怪他先前,总觉得这位佛子身上有异,原来竟是这金光之故。 他在心底笑了一声:万佛宗得遇这么一位佛子,却只放话说数百年难遇。 如今想来,倒还是万佛宗自谦太过了。 就在众人满脑子都是,若源和他那来头甚大的护佑金光时,沈逐凰却在这时开口了。 “你有想过这种可能吗?” 她看向若源,目光依旧沉静,未曾因知晓若源身具那般金光之事,便生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若这细丝本身是无害的。” “或者说,在掌控它的妖族,尚未真正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前——” “只让这细丝潜伏在我们的体内。” “不存恶意,且自身暂时也不具危害的情况下——” “你的护佑金光,一时没有反应,也是极有可能会发生之事。” 沈逐凰说完后,见众人都是沉思状态。 她心思微动,想到了一个极为恰当的形容。 “就像——若源道友,你平时能闻见臭味吗?” 若源怔了一下,而后瞬间明了。 于他眼底,也蔓生出极为生动的笑意来:“贫僧五感通达,自是能嗅见浊气的。” “若源多谢沈道友解惑。” 其他人也瞬间懂了,纷纷点头:“原来是这样,小师妹【沈道友】可真敏锐!” “不愧是沈道友【小师妹】!” “冰雪聪明说的就是你吧!” 瞬间就被一堆吹捧淹没的沈逐凰:……够了,她真的不觉得师姐和师兄他们,会看不出来。 至于佛子若源,他心里估计也隐有猜测。 主动提问,也不过是——想要确认下罢了。 说到底,这里加上她自己,一共十二个人。 恐怕也就只有,时清和时正这两人,在真情实感的困惑。 果然,就听时正道:“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我们依旧不知道这细丝,到底是什么作用?”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进入到我们的体内。” “若是之后再遇见了——还是很难办啊。” 沈逐凰在心头,沉沉叹一口气。 但她还是出言引导道:“你还记得,我们刚准备进石塔时,所看到的——” “那位御空登至塔尖,却又直直坠下,在半空中陡然炸碎的修士吗?” 沈逐凰问的是“你”,但回应她的,却是众人整齐划一的:“记得!” 沈逐凰:……行吧。 她神色如常地继续道:“我们先前也分析过,那修士炸开后,不止感应不到他的残魂。” “就连人之将死,会迸发出的意识残念,亦是分毫未有。” “就像我们先前在巨木林中,所遇见的那些外表如常,内里却空空如也,只剩躯壳,却依旧能行进的修士。” 时清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操控或吞噬?” “对。” “可是那妖族,又为何要操控那修士去爬塔尖?” 沈逐凰口吻漠然:“在他登上塔尖,却又坠下身陨,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什么?” 时正早就听得晕晕乎乎了,下意识地回道:“人不能爬太高?” 沈逐凰:…… 不等沈逐凰想出,如何才能将这一问题,讲得更浅显一点。 时清就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时正的脑袋上:“你蠢啊!” “那修士是炸死的,又不是摔死的!和他爬太高又有什么关系?!” 沈逐凰和其他人:……这个训弟弟的,说起话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牧枫终于忍无可忍,将这两人都给按了下去:“别问了!你们两个都蠢!” 时正和时清:……呜呜呜呜好凶! 牧枫率先起身,正色道:“总之,还是像先前那般,必须要一层一层爬上去,才能弄明白这传承之地的真相。” “那妖族让那修士,血洒塔前的目的,不就是在警告我们——” “在他的地盘,必须按他的规矩,才能走到最后吗?” 可算有个聪明的了。 众人纷纷颔首,起身向第二层入口走去。 人群中,鱼荀捏了捏拳头,他忽地侧眸,双眸熠熠地看向沈逐凰,声音里满是昂扬的少年气。 “小师妹!” “虽然现在是按他的规矩来,但等到我们逮住他——” “到那时,就是我们来制定规则了!” 沈逐凰对上鱼荀亮晶晶的双眸,她眼底的清冷消散,柔和如满月的辉光氤氲而上。 她点点头,唇角弯出一抹极小的弧度:“嗯,师兄。” ——第二层—— 和众人想的,再一次分开过关不同,这一次,他们不仅没有分开—— 甚至,都不用再经历考验。 几乎是在众人刚一踏进第二层时,于他们身前,便自动浮现出一物。 形如玉简,根根白玉板以鲛线相连,收拢为卷轴状,中部以金线相系。 且此物,还会随着他们的移动,也跟着变换位置。 始终都保持着,悬浮在他们身前的状态。 就像是——已经认他们为主,并且时刻等待他们伸手,去拿起一般。 晏颂之眉头皱起:“此物,竟有些像是功法卷轴。” “可有异样之处?”说这话时,他看向朗映怀的方向。 而朗映怀此刻,也刚好将旁人全然看不到的灵线,从小师妹身前的玉简上收回。 闻言他挑挑眉,认真道:“好奇怪,居然真的没问题,就是普普通通的功法卷轴。” 晏颂之皱眉:“真的?” 朗映怀指了指听到没问题后,已经将身前卷轴,拿在手中的沈逐凰:“看到了吗?”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可以坑你们,但我怎么可能坑小师妹?” 晏颂之:……很有说服力的回答。 其他人闻言,也不约而同地放下心来,纷纷伸手去拿起自己身前的卷轴。 时正一边打开一边乐道:“嘿,真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奖励关卡……” 他这话还未说完,便听朗映怀又悠悠道:“呀,忘了说一件事。” 众人除了沈逐凰以外,握着卷轴的手,都是齐齐一顿,一齐将目光投向了朗映怀。 却见那雪发音修狭长且漂亮的眼眸,此刻愉悦地眯起,唇角还含着抹,春风化雨般的柔和笑意。 他的声音也朗润轻缓:“忘了说,我才只探查了小师妹的~” “至于你们的,我还没看。” ——本章完—— 第96章 他含笑插刀;杀师弟证道;骆天纵至 朗映怀轻缓道:“忘了说,我才只探查了小师妹的~” “至于你们的,我还没看。” “什么?!”众人脸黑了:“你说真的?” “嗯——哈哈当然是骗你们的。”朗映怀轻笑一声,就在众人刚要松口气时—— 他又含笑插刀道:“其实,兰师妹的我也探查过了。” “但你们的——是真没有。” 众人:……好想杀他啊! 兰凝夏:……朗师兄可真是有够坏心眼的。 沈逐凰也颇有些无奈的,侧眸看向朗映怀:师兄可真是——难以言说。 半刻钟后,众人手中各执一卷玉简卷轴,独自翻看着。 商玺道:“我这里是一卷雷系术法,且推衍无误,可行。” “至于品阶——按其威力,以及五重天功法品阶划分。” “黄玄地天四品阶中,应是地阶五品的小上乘功法。” “地阶五品?”时正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已经很上乘了好吗?” “你居然说它只是小上乘呜呜呜——” 时清也跟着哭,抬手一把抱住时正:“呜呜呜弟弟,我们果然是没见识的穷鬼!” 眼瞧着时清和时正两兄弟,对着商前辈没大没小的样子,牧枫惊得眉心直跳。 他再次用武力直接镇压两人,低斥道:“你俩当商前辈是什么境界?” “炼虚巅峰,超凡成圣——你以为有灵根就成?” 时清和时正身体齐齐一僵,而后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俩刚才调侃的,可是放到天水宗,见面要行最高级别仙礼的炼虚圣尊! 两人立马乖巧如围观过杀猴的鸡,面容沉肃,齐齐整整地对商玺鞠躬致歉。 “商圣者,是时清(时正)见识短浅了,还请商圣者恕罪。” 商玺神情毫无波动,只在这两人鞠躬时,用灵力将他俩托上来。 他声线依旧冷漠:“不必如此。” 晏颂之合上手中卷轴:“我的是地阶三品的火系功法。” 朗映怀笑了声,合拢卷轴,却并未说自己的,而是看向沈逐凰。 “小师妹,瞧得这么认真,是拿到了什么?” 沈逐凰翻动玉简的手一顿,她抬眸看向众人:“你们拿到的,都是只和自己灵根相关的功法吗?” “对啊。”众人纷纷点头,就连万佛宗的若源和慧竹,亦是颔首。 沈逐凰眉头微微蹙起,面上就像是陷入什么困顿一般。 兰凝夏上前,温声道:“师妹,怎么了,可是你手中这卷轴有异?” 沈逐凰微微摇头,将卷轴收起:“倒也不是。” 众人正待再问,便见沈逐凰周身灵力微现。 而后,于她白皙掌心的正上方,便浮现出一柄,极为精致且小巧的冰剑。 且这冰剑的剑身之上,竟是细细密密的遍布着,呈现出蓝色火焰状的纹路。 沈逐凰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这剑身上轻轻一点—— 便有冰蓝色,形若火焰一般。 却无火焰半点炽热,反而教人觉得冰寒刺骨的冷焰,从其周身蹿出。 “这是……?” 沈逐凰翻手收回,那裹缠着蓝焰的冰剑,道:“是方才那卷轴中,所述的功法。” “名为冷焰剑,是只有天品冰灵根修士,才能修成的剑法。” 众人眉头俱是一紧:这限制,未免也太像是——比照着沈道友自身的情况,所给的功法了。 冰灵根和剑法,都没什么稀奇的。 但两者加之,再添上一重天品冰灵根的资质限制,可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满足的了。 尤其是,天品冰灵根在修真界,实际上也并不多见。 情况也就比,最为稀少的天品雷灵根,要好上那么一些。 其他人都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但天水宗的三人,却是心思各异。 就连相较之下,最为正常的牧枫,这回也不例外。 他有些不信邪的,又翻开了自己的卷轴。 三息后,牧枫神情郁郁地合上:没有,真的不是剑法。 只是一门玄级八品,普普通通的风系术法。 而时清和时正,却是愣愣地盯着沈逐凰,方才托起过冰剑的右手。 时清和时正:这才多长时间?一炷香?不,半炷香多一点? 他俩才刚勉强了解,自己手中这卷,玄阶五品的功法,里面讲了什么东西。 而沈道友她——居然都已经练成了! 练得还是至少也该和牧师兄拿到的,品阶相同,也就是玄阶八品往上的功法! 时清和时正心态都要崩了:呜呜呜这就是天才和猪狗的差别吗?! 他们不配修仙呜呜呜!牧师兄也不配! 突然接收到时清和时正,哭嚎传音的牧枫:……我的剑呢? 他现在就要——杀师弟证道! “情况有些不对。”若源忽而道,他手中佛光隐现。 下一瞬,众人便见前方情景,陡然一变。 原本犹如身在云间,雾霭沉沉的场景,此刻竟是烟消云散。 而在这迷雾散却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犹如藏书阁一般的存在。 且在每一面书架前,都有三三两两,盘腿静坐,闭目呈现出抱元守一之态的修士。 观其膝上,俱是各铺开一卷功法卷轴,似乎是正沉浸于修炼中的模样。 ——三宗联盟斜后方的,第二层另一处入口—— 有一晋武宗修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却也只敢站在,突然停住脚步的骆天纵,身后一步开外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心中那抹倩影,终究还是颤声问道:“骆……骆尊者,您可有见到云师姐?” “她是还没能出来吗?”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97章 云锦霏之死;双生兄弟,玩的好花~ ——隧道中—— 寒风骤起,杀意逼兀。 而咽喉这般要害之处,竟还被抵上轻而易举,便可夺取她性命之物。 若不是身后就是墙面,云锦霏怕是早已瘫软在地。 但纵使有墙壁支撑,她这状态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云锦霏颤声道:“你……” “你想做什么”这样的质询,还未能问出口。 那寒凉锐物,便已向前又深入一分,刺破了她的肌肤。 痛意蔓延开来的同时,她听到男人阴冷无比的声音:“你方才说,沈逐凰?” 云锦霏的眼睛蓦地睁大,惊声道:“你不是骆尊者!” 寒凉锐物又进一分,几乎要真的刺进她的咽喉。 男声依旧冷漠:“回答我。” 云锦霏的眼睛红了,她忽地想起,上一次她被人指着要害威胁时,也是因为同一个人。 都是那个该死的沈逐凰! 她每次提起那贱人,都没什么好事! 这贱人怎么就这么多人护她?! 提她一句名字都不行! 云锦霏的迟迟不答,似乎将男人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 他手中灵光隐现的同时,也映明了他那张,隐于晦暗处的面容。 下颌流畅,薄唇极淡,轮廓英挺,只是再往上看时—— 那上半边面容,却是被一银质面具所遮,因而难以窥清全容。 只能隐约感觉到,那面具后,应是一双极冷,也极为凶戾的眼眸。 但让云锦霏不可置信的是,这人竟是一头灿然金发,且微卷若波纹,自然披散下来。 她竟是眼拙到——将一个身具异域血统的杂种,认成了骆尊者! 这男人几乎是在瞬间,便读懂了云锦霏,此时看向他的眼神,是为何意。 那是一种,轻蔑又鄙夷,嫌恶似他是阴沟老鼠,身缠瘟疫的神情。 也是他从生来到如今,从未少见过的神情。 隐于面具下的一双异色瞳孔,冰冷且漂亮,并未因面前这女人的神情,就生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没有给云锦霏试图去补救的机会,直接抬手—— 将裹缠着玄色布帛,没有外露出一寸皮肤的手指,抵在了云锦霏的眉心。 声线冷沉:“搜魂。” 搜魂?!云锦霏的眼睛蓦地睁大:搜魂那不是禁术吗?! 眼前这男人境界高她如此之多——被他强行搜魂,她会变成傻子的! “不行!你不能这……”尖厉的女声才嚎到一半,云锦霏的身形就蓦地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缓缓垂头,却见自己心口处,竟是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极大的血洞。 “我……”云锦霏张唇,尚未成句,便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而原本站于她身前的男人,早在云锦霏心口,忽地破开血洞时—— 他便已经漠然收手,避至一旁。 冷眼看着云锦霏的眼神,彻底涣散下来,软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搜魂被中断了,无法确定师妹现在的状况。” 这异瞳男子犹豫几息,到底还是蹲身下来,手中现出金红二色交缠的奇异灵光。 片刻后,他淡漠收手,眉眼暗沉:“隐杀阵吗?” 隐杀阵——一种前期潜伏于修士体内,隐忍不发,且教人极难察觉; 但在当修士遭逢生死危机,或感知到宿体大难将至时,便会突然运转,讲究一击致命的极恶杀阵。 且这隐杀阵,在杀死目标后,便会自行消散,不留分毫痕迹。 一般来说,适用于暗算。 尤其是方便除掉那些,想杀掉,但又害怕旁人知晓,是自己所为的阴毒之事。 也正因此,这隐杀阵是为阵法名录中的,十大禁阵之一。 按理来说,其阵法图录早已失传,未曾想,竟会在这里遇上。 若不是他功法特殊,恐怕此刻也无法判断出,这女人的真正死因。 不过,能掌控这般杀阵的修士—— 至少,也该是这女人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尊者境界及以上。 “骆尊者吗?”男人微眯眼睛,对着地上的女尸微一招手。 那原本挂悬在,云锦霏腰间的储物袋,便飞落于他手中。 他挥手抹去其上,属于云锦霏的印记,而后,又一招手—— 将云锦霏的尸体,收进了原本属于云锦霏的那个储物袋里。 储物袋上灵光微现。 再看时,这狭长隧道里,除却一眼望不到边界的深黑—— 又哪里还有,方才那异瞳之人的身影? ——石塔第二层—— 朗映怀眸光微深,用传音道:“目前分两批人,一批是坐于书架前,看似沉迷修炼,已然入定的修士。” “一批是,分别登上东西南北,总共四个方向的楼梯上,继续向第二层行进的修士。” “而这两批修士,只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晏颂之沉声问道。 朗映怀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点笑意:“线的数量不同。” “继续上行的修士,身上的线,普遍要比坐在原地的修士多。” 牧枫微微皱眉:“这又是为何?” “这幕后妖物,到底是按什么,来划分这两批人的?” “我们若是摸不清楚规则,贸然上行,可会打草惊蛇?” “不会。” 沈逐凰将目光从藏书架上收回:“就算看不到细线,但只要看这些修士的修为境界,便可知道——” “得以继续上行的修士,论起修为和实力来,都要比留在原地的,更强一些。” 兰凝夏闻言,忽地笑了一声,缓声道:“师妹,看来你先前就说对了呢~” “嗯?什么?”沈逐凰有些疑惑地,侧眸看过去。 而后,她就收获了来自于美人师姐的,一个温柔摸头杀。 兰凝夏垂眸看她,眼神温柔而宠溺:“就是进入石塔前,你说,这石塔像是在筛选。” “九重石塔,八重关卡,八道筛选。” “而今,虽没有八道筛选这么多,但也确实是在筛选无疑。” 筛选什么?筛选合心意的猎物。 如今,方才困惑虽是彻底解决。 但两者加之,听入耳中,却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若规则如此,那也就意味着,每过一关,他们之间,就必须减少一定的人数—— 达成所谓的“筛选”后,才能算是真真正正的,遵守了这石塔内的规则。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但却并没有沉默太久。 时清和时正两兄弟对视一眼,忽而齐齐向前,笑道:“我们就不继续往上爬了。” 众人一怔。 而后,就见时清、时正两人齐齐出手,各给了猝不及防的牧枫,左右胸膛两拳。 牧枫:???你俩失心疯了? 时清和时正两人,赶在牧枫暴怒前,便兔子般,齐齐蹿到了沈逐凰的身后。 脸上做鬼脸的同时,口中还幽怨道:“让你总是凶我们!” “我们现在要离开你这个人|渣师兄!” “去找寻我们真正的自由和快乐了!” 行云流水一通操作下来,可以说是—— 把揍完就跑,跑完还贱,这八个字,运用到了极致。 且这两人说这三句话时,可是半点都没用传音,声音还贼大。 一时间,除了坐于地上,抱元守一,沉迷修炼的那批修士—— 其他所有通过第一层的修士,都将目光齐刷刷地投注了过来。 又顺着半躲在沈逐凰身后,正嘤嘤哭泣的时正和时清两兄弟,那如泣如诉的幽怨眼神—— 顺利地寻到了,他们两人口中,那个人渣师兄——牧枫的身上。 说起来,时正和时清是双生兄弟。 且那容貌,正经论起来,也确实有点男生女相,雌雄莫辨的精致美。 而如今,两人嘤嘤哭着,还真有那么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娇柔味道。 登时,一群不明真相的外宗修士,看向牧枫的眼神,就更不对劲儿了。 甚至,还有正义感比较强的修士,直白道:“禽|兽!连同宗师弟也不放过!” “沈某耻于与尔为伍!” “就是!这种人渣居然还能进天水宗?!” “玩得真花!竟还是一对双生兄弟!” 被冠以“禽兽”之名的牧枫:……去他@#¥##的双生兄弟,谁玩谁短命! 气的短命! 万万没想到一时骚操作,竟还败坏了宗门名声的时清和时正:夭寿了!吾命将休! 要是被宗门长老得知——完了完了完了呜呜呜! 其他人:……怎么说呢,祝安好。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98章 骆天纵:你现在,该叫我沈尊者!她恋恋不舍 两炷香后,沈逐凰登上通往第三层的楼梯。 走至一半,她侧身看向不远处的,那扇红木质地,堆满功法玉简的藏书架。 而紧挨着那扇藏书架,盘腿静坐,膝上摊开功法玉简,正闭目抱元守一的两人—— 正是天水宗的时清和时正。 这两人,除却那面容上,被牧枫所揍出的青青紫紫—— 瞧来,已经完美融入了,周边那群被幕后妖族,筛除出局的傀儡修士中。 走在沈逐凰身侧的兰凝夏,注意到小师妹,投向藏书架那边的视线。 她含笑握住小师妹微凉的右手,温言安抚道:“师妹别担心。” “你朗师兄认真做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 “他在时清和时正身上,所留下的后招,绝对不会让他们,被那妖族察觉出异常的。” 沈逐凰收回目光,闻言轻轻回握住,兰师姐柔软且温暖的手。 她侧眸看向兰凝夏,清冷稍褪,显出几分柔和:“嗯,我相信朗师兄的策略。” “所以,并不担心,时清和时正的安全。” 兰凝夏微微挑眉,含笑问:“那师妹是?” 沈逐凰微微敛眸,眼睫轻颤,面上竟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时清和时正,所靠着的那扇书架。” “其上摆放着的,刚好都是讲剑术的功法卷轴。” “好多……我都还没有见过。” 沈逐凰一顿,才缓声道:“所以,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兰凝夏一怔,而后于她眸底,逐渐蔓生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 心心念念,想要看新剑术,甚至还为此,感到不好意思的小师妹——好可爱! 尤其是,正因为小师妹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因而,才会让人觉得,这样有反差的她,更可爱了。 “没关系。”兰凝夏轻轻晃了下,沈逐凰的手。 于她皓白手腕,其上绕缠着的绿藤,探出两道小分支来,而后延伸出去—— 分别戳了戳,正走在她们两人身前的,晏颂之和商玺。 “听见了吗?小师妹想要藏书阁的剑术功法。”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商玺和晏颂之齐齐颔首,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沈逐凰:“师妹,放……” “放心”还未说全,就被突然凑上来的鱼荀打断:“什么?!” “师妹想要那些卷轴?我现在就去搬空它们!” “正好,我们那个破宗门里,连个藏书阁都没有呢!” “咳!”商玺重重咳嗽一声。 晏颂之的面色也黑了下来。 兰凝夏更是一言不发,直接用绿藤捆绑成茧的大连招,将鱼荀给制裁了。 而朗映怀则是慢悠悠的,最后补上了一道禁言符—— 成功将鱼荀的骂骂咧咧,给扼杀在了口唇间。 沈逐凰心底叹气:……鱼师兄,走好。 兰凝夏面带微笑地松开,绿茧状鱼荀。 任由对方,在后面的朗映怀闪身避开后,直接沿着楼梯,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突然接到绿茧版鱼荀的佛子若源,和慧竹大师:……阿弥陀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所以,还是扶吧。 而前面的兰凝夏,并不在意鱼荀会滚到哪里。 她只在收回绿藤后,含笑对沈逐凰道:“师妹,别听你鱼师兄乱说。” “他那样的人,平日里对带字的,都恨不得一把火全烧掉。” “又哪里会知道,宗门里的藏书阁在哪里呢?” 朗映怀含笑颔首,而商玺和晏颂之,则是一边点头—— 一边看天看地,看向哪里,都不敢同自家小师妹对视。 沈逐凰有些无言:……商师兄和晏师兄,如果实在不会骗人—— 其实可以再转过身去的。 她会装作察觉不到的,真的。 兰凝夏显然也意识到了,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的糟糕演技。 她勉强维持住笑意,继续道:“师妹,你放心,我们宗门里,虽然并不缺你最爱的剑术功法。” “但能多多益善,谁都不会介意的——” “你放心,等解决了那妖族,这些功法,便都是你的了!” 说到这里,兰凝夏的语气陡然加重。 她饱含杀意的目光,投向了商玺和晏颂之。 声音里,甚至隐约透出股,咬牙切齿地味道来。 “是吧?商师兄,和,晏师兄?” “嗯,还有朗师兄。” 朗映怀从容笑道:“那自然。” 商玺和晏颂之:是……是的吧。 两人配合的,僵硬点头。 沈逐凰:……算了,放过商师兄和晏师兄吧。 让他们骗人——实在是太艰难了。 而且,还毫无欺骗效果。 只让她觉得心疼。 心疼这样努力,却完全骗不到人的师兄们。 沈逐凰深吸一口气,而后,真情实感道:“嗯!谢谢师姐和师兄们!” “我就知道,我们断虹宗是最好的宗门。” 【就算一本剑术功法都没有,也是最好的宗门!】 ——后方—— 骆天纵正欲踏上,第一阶的脚步一顿。 他仰首遥遥望着上方,已经快走至终点的沈逐凰,神情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怅惘。 “最好的宗门吗?” “从前的大师姐,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骆尊……”身后的晋武宗弟子,刚说了二字—— 就被骆天纵转过头时,眸底骤然迸发出的冰冷杀意骇住。 “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那弟子被他杀气所摄,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他也不敢去看骆天纵此刻,已然换了一副模样的面容,哆哆嗦嗦道:“沈……沈师兄。”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99章 陪师妹走到最后一层的,注定是我;妒火灼灼 通往第三层的楼梯,远比目光所及的还要陡长。 商玺和晏颂之依旧护在,沈逐凰和兰凝夏身前,以防前方有变。 而朗映怀则是,信步走在两位师妹身后。 三位师兄可以说是,把“保护”这两字,给前后拿捏住了。 朗映怀刚又登上一阶,脑海中便忽地响起,商玺的传音。 “你拿到的功法是什么?” 朗映怀脚步一顿,目光微微沉下去:“是妖族术法。” “果然。” 商玺的声音并不意外:“所以,那幕后妖族,已经盯上了小师妹和你。” “盯上……”朗映怀唇角笑意薄凉:“或许吧。” 他眼前,浮现出他与那妖族,短暂交手的最后一幕。 那有着一双猩红竖瞳的妖族,遥遥对他勾出一抹笑意。 其眼底,是化不开的凶戾。 以及——见猎心喜的残酷兴致。 【我在尽头——等你们】 朗映怀轻笑一声,眼眸却一瞬,暗沉如永夜。 他缓声道:“那看来,能避开筛选——” “陪小师妹走到最后一层的,注定会是我了。” 商玺没再回应他。 因为,于他们眼前,那原本不断向上,延展开来的楼梯,陡然断开。 有白雾自那断口处,缓缓弥散而上。 不等众人做出什么反应,便觉足下所站之地,正在疾速移动。 待到三息过后,于他们眼前,已是全然变换了一幅场景。 ——石塔,第三层—— 只见,除却他们各自足下的方寸之地—— 前方竟是,一方烟波浩渺,瞧来难窥边际的碧色湖泊。 且那湖泊,虽呈青绿之色,可那水波,却是澄澈清明。 清澈到,足以让着在场之人,都看清那湖泊之中—— 每隔数寸,便隐没于碧湖中的一根玉白长桩。 那长桩最上方的截面,呈现出圆形。 观其大小,约莫是一成年女子,踩于其上,都需找准位置,以防落空的那种。 瞧来,竟有些类似于凡界之人,在练武时,所用的梅花桩。 兰凝夏将目光,从那湖中白玉桩上收回。 她侧眸看向身周,只见三宗之人,竟是一个不少的,全数在此。 【多人筛选吗?有意思。】 兰凝夏眼眸微深,面上却露出极为温柔的笑意。 “小师妹,没想到,这次居然能一起过关了~” 朗映怀手中折扇轻摇,闻言轻笑一声:“看起来是不错。” “不过,想必也是因为,这关许是,纵使一同面对,也无法互助的那种。” 沈逐凰赞同式点头,刚要说话,便见旁侧—— 竟是又有白雾,从上氤氲而生。 有什么要来了? 众人神色俱是一凛,目光灼灼,严阵以待。 却未曾想到,待那白雾散却后,出现于眼前的—— 竟是另一队,身着样式一致,檀紫与玄黑二色并存宗服的修士。 牧枫眼眸微深,沉声道:“是四大仙宗之一,晋武宗之人。” “晋武宗?” 断虹宗众人,除却沈逐凰之外,神情都不算太好。 因为,兰凝夏和这几位师兄都知道,小师妹曾经的,那个大畜|生师弟—— 骆天纵,如今,便是在这个宗门。 且小师妹不久前,遭人偷袭。 听师妹口中对其样貌身形,以及所使功法之描述—— 应该就是这次晋武宗,派来参加萃仙大会的另一位,实力已至化神境的竺应。 纵使对方已然陨命于师妹剑下,可这袭杀之仇—— 却远远不是,对方身死,便能随之烟消云散的。 “晦气!” 鱼荀冷声道,看着这群晋武宗弟子的眼神,如同看一堆臭鱼烂虾,蟑螂蚁鼠。 若源和慧竹都察觉到,此时气氛的凝滞。 虽然这两人,都不知其中缘由,不过,也都并未在意。 毕竟,万佛宗向来独立于仙门之外。 同这些仙宗,只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的关系。 因而,这些仙宗之间的矛盾,他们万佛宗,是绝对不会主动掺和干预的。 那些晋武宗弟子,在站稳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此时气氛的不同寻常。 两方人马,明明因为足下之地有限,所以离得极近。 但却又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就在双方互相审视,气氛凝重到,几乎是要一触即发之时。 “看来这次是要踏桩而……” “诸位道友,在下沈慕……” 沈逐凰和对面,一模样清俊的男修,竟是于同一时刻,同时开口了。 一男一女两重声音,竟还叠加交错在了一处。 沈逐凰顿住话头,神情没有分毫变化。 而对面那男修,却是神情一怔,而后无视对面投注过来的,数道冷沉视线—— 他面上露出一抹,略带歉疚的笑容,躬身对沈逐凰,行一表达歉意的仙礼。 “抱歉,沈慕心急,扰了道友之言。” “还请道友先讲。” 沈慕? 沈逐凰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明明眼前这男修,她从未见过。 可在对上对方视线之时,她竟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却也并不是故人相见之欢,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厌恶之感。 还有这个名字,同她一样的姓氏,再加之一个“慕”字。 明明应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字,可自对方口中说出,她竟是连杀意,都有些控制不住。 上次——让她生出这种感觉的,还是,那个所谓的云芙圣女。 那么这次——会只是她的错觉吗? 沈逐凰眸底微冷,面上却不显分毫,她开口道:“无妨。” “道友有何想说之事,尽可言之。” 一旁的鱼荀闻言,暗暗磨牙,但又因为说这话的是小师妹。 因而,他又生生压下怒意和不满。 只是哪怕脚下,离小师妹尚有一些距离,他却还是努力伸长手臂—— 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小师妹的手腕。 沈逐凰侧眸看了一眼,见是鱼荀,便也没有挣脱。 甚至,她眼底的阴翳—— 都因鱼师兄这偷偷摸摸,却又显眼无比的小动作,而散却了许多。 但对面,目光从未离开过沈逐凰,因而将这一互动,尽收眼底的沈慕—— 他原本还在笑着的唇角,于此刻,彻底僵在了原处。 于他瞳孔深处,那繁杂浓烈的情绪,如同骤然掀起风暴的海面。 又如坠星之火,落入辽阔原野。 翻覆不休,灼烈难息。 【为什么——大师姐竟会容忍,旁人这般贴近她?!】 【就连握住她的手腕,她都毫不反抗——】 【也不会冰冷地斥退对方。】 沈慕【骆天纵】隐在袍袖之下的双手,用力攥紧—— 紧到他每根手指,连同掌心和指骨,都泛起阵阵痛意。 他不敢放松,怕一松开,就会控制不住的,在沈逐凰面前—— 将他那不合时宜,却又几欲滔天的妒意,尽数展露。 见对方迟迟不言,只是将目光,投注在——鱼师兄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沈逐凰微微皱眉,刚欲再言,便觉出不对来。 她垂眸看下足下,只见包括自己在内—— 在场所有人脚下,所站着的方寸之地,竟是于同一时刻,红光大作。 而后,不等众人去探究,这红光忽现的缘由,便听得一声惊呼。 只见一晋武宗女弟子,整个人连同她足下之地,竟是忽而移至湖畔。 而后,其下所站之处,红光陡然熄灭。 方寸之地也随之,化为乌有。 那女修尚未反应过来,两只脚便已踩空,浸没进那碧绿色的湖水中。 众人微微皱眉,隐约觉出不详。 果然,下一瞬,只听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却见那女修落进湖中的两条腿,其上血肉,竟是陡然消融。 露出森森白骨来。 ——本章完—— \u0001 第100章 会死只因太弱;沈逐凰:我有一剑,万局可破 ——石塔,第三层—— 众人只听一声凄厉惨叫。 而后,便见那女修,浸没在碧湖中的两条腿—— 其上血肉,竟是陡然消融,露出森森白骨来。 “常师妹!快用御风诀!离开那湖面!”有晋武宗修士高声提醒道。 那被唤作常师妹的,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痛到浑身都在发颤浸汗。 闻言,她虽已经痛得意识模糊,但在感觉到自己那—— 依旧在向湖面中下沉,也依旧在飞快消融的身体后。 终究是想活的欲望,冲破了一切。 她竭力调用起体内的灵力,强撑着最后的意念—— 就以上身完整,下身几乎只剩白骨的状态,御风飞向渺远的对岸。 “能行!”有晋武宗眼中亮起,名为希望的光彩。 “只要能到对岸!服下大还丹和生肌丹!” “常师妹就一定可以……” “活”这一字,还未说出。 就见那清透碧湖中,原本静静伫立于其中,一动不动的白玉桩—— 竟是于一息之间,便全数移动,变换位置。 且不等众人,去摸清它这一变换的其中规律。 便见自那方沉寂碧湖中,竟是陡然跃出两道,形如蛟龙的水流。 且那水流目标明确,几乎是在跃出湖面的同时。 便一上一下,疾若闪电地—— 自那快飞临对岸,女修的心口和丹田,直穿而过。 而那女修,甚至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上身破开两个大血洞,下身只余白骨的残破身躯—— 便自空中,直直地坠下。 砸进那碧湖中,甚至连丁点水花,都不曾溅起。 就像是,她不是落入那湖中的。 而是,那湖水主动——去吞吃掉她的。 “啊……死了,就这样……死了。” “常师妹……死了。” 那个先前提醒,说让常师妹御风的男修,此刻神情恍惚地盯着,常师妹坠下去的地方。 【明明这么清透的湖面,常师妹坠下去的时候——】 【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往下看的时候,也全然看不到常师妹的尸体】 “啊啊啊啊啊!”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哀鸣:“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王师弟!脚下!快!” 耳边传来同宗师兄的惊呼,这男修身体一僵,动作迟缓地向下看去。 却见自己足下之地,其上红光,在自己目光落下的那瞬—— 就于他的视线中,陡然灭掉! “啊啊啊啊啊!”他发出崩溃的嘶吼,目光疯狂地在四面搜寻。 试图寻找出,一丝半点的生存之机。 但他足下所站之地,却不肯给他时间,飞速掠向那湖畔。 【我才刚到元婴期!我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在这男修心头爆发。 而先前常师妹之死,也清晰无比地浮现于他眼前。 【他不要!他不要死得那样凄惨!】 “啊啊啊啊对不住!我不想死!” 他声音癫狂,而后飞身,扑向了离他最近之人。 而那与他同宗的师弟,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这男修,直接推下了—— 这原本属于他的,方寸之地。 这成功求得生地的男修,也并不去看那被他推下后,直直滚落进碧湖中—— 连声哀鸣都没能发出,便凄惨死去的师弟。 他只近乎疯癫的痴痴笑着,眼泪从其惨白的面容上,不住地滑落。 他的唇角却高高扬着:“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我活……”这男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恍然发现。 让他不惜坑害同宗师弟,也要求得的生地—— 其上红光,竟是不知何时,也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他再次发出崩溃到极致的惨叫。 这次,却再没有旁的生机可寻了。 他终是落进了,仿佛命运早已为他写定的——死局。 等到这名男修也被碧湖吞没,场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接连三条人命的消逝,死亡的阴影,笼罩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尤其是——红光,又该灭了。 却不知道,这次会选择谁? “呜呜呜我为什么要进来这种鬼地方?” “我不想要传承了,常师妹死了,王……还有安师弟,都死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我……” 这女修忽地顿住哭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她猛地抬起头,瞪向对面的三宗联盟,语气绝望而不甘:“凭什么?你们那里就好好的!” “明明你们先进来的!你们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死的都是我们晋武宗的!” “你们也去死啊!” 这女修越说越歇斯底里,声音尖锐犹如诅咒:“去死去……哈哈哈哈哈!” “轮到你们了哈哈哈!” 她忽地笑出声来,眼中的怨毒,再配上她怪异上扬的唇角—— 使得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地扭曲来。 但她全然不顾,只兴奋地看着沈逐凰足下,那陡然灭掉的石板。 “哈哈哈真好!该你死了!死……”她口中碎碎念着诅咒之语。 然而对面的三宗之人,却都暂且没空理会这个,已然发疯的晋武宗女修。 他们的心神,已经全然被沈逐凰所牵。 “师妹!” “沈道友!” 三宗之人,俱是心中一突。 第一个,怎会偏巧便是小师妹【沈道友】?! 若要此,还不若是他【她】来! 沈逐凰连同她足下之地,已然开始向那湖畔移动。 而沈逐凰却也只是,淡然抬手,将背后栖凤拔剑出鞘,握在手中。 雪亮剑身,映出她一双澄明若水,清透却又沉静无比的眼眸。 那无疑是一双,冷静且清醒的眼眸。 碧湖近在眼前,她却反而是众人之中,最淡然的那一个。 甚至,迎上三宗之人忧心忡忡的目光——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眼神锋锐,声线冷沉:“无须忧虑,我有一剑——万局可破。” ——本章完—— 第101章 骆天纵:我既怕师姐记得,又怕师姐,忘却我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眼神锋锐,声线冷沉:“我有一剑,万局可破。” 她这话说得淡然,却又透出股无可匹敌的强大自信来。 三宗之人俱是一怔,为她气势所摄。 而那心态大多数,已然崩塌的晋武宗弟子,闻言也是怔怔的望着沈逐凰。 口唇晦涩,竟是一字也说不出。 场内的气氛,一时寂静到近乎诡异的地步。 而在没人注意到的隐晦角落,沈慕【骆天纵】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痴痴望着此刻的沈逐凰。 【是了,这才是他的大师姐!】 【是他那个无论面对何种困境,都始终信奉自己手中之剑,并用其披荆斩棘,冲云破雾的大师姐。】 【她就是这般,看似冷若夜孤弦,实则耀如霞中日——明光万千之人。】 【只是——他又何时,才能再一次的,蒙她明辉相照?】 沈慕心头晦涩,痛意一阵连绵一阵。 这原本应是——这百年来,他早已习惯之痛。 可在亲眼见到她,竟到底是不同的。 过往之事,他既怕她记得,却又更怕她忘却。 他怕她忘却——忘却他。 足下之地,移向那湖畔的速度,竟是比想象中的,要慢上许多。 沈逐凰眉头微蹙,隐约觉出危险的同时,却又敏锐觉察出—— 此刻落于她身上的,一道比之其他,格外不寻常的视线。 沈逐凰握紧手中剑,目光如电般投注过去,却对上了一双暗沉晦涩的眼眸。 是那个叫沈慕的,晋武宗修士。 对方似是没想到,她竟会忽然回眸,瞳孔微微放大,神情有股说不出的怅惘。 就像是,曾经同她有旧,对她极为熟悉,却又终究离散一般。 沈逐凰双眸微沉,还未想好如何试探对方,便听得自家朗师兄的声音。 “我自是知晓师妹极强,但师妹强否,与我们放心与否,这是两码事~” “所以——师妹接着!” 沈逐凰:“!” 她急忙回身,却发现,朗师兄口中的接着——原来只是他嘴上顺口一说而已。 实际上,还不待她回身站定,身上便已然多了,十几重防护灵光。 且这灵光,不仅颜色不一,甚至都不止来自于一人。 光她能具体感应出来的,就甚至连佛子若源和慧竹大师,才能使出的佛光都有。 那其他人——其实也不必一一去感应了。 想必,应是都出了力的。 沈逐凰心头既无奈又温暖,但却也不愿垂眸,再去看自己周身一眼。 无他,实在是,有红有绿,有紫有黑,有蓝有金—— 这些灵光重重叠叠,混杂在一起。 瞧来,着实是五彩斑斓,颜色繁多到辣眼睛的地步。 自沈逐凰有记忆起,她从未有一日一时,像此刻这般花里胡哨过。 但也许是其他三宗之人,对沈逐凰的滤镜,都加得太厚。 所以,除却沈逐凰自身以外,其他人,对小师妹【沈道友】此时的新形象,竟是都接受良好。 甚至,晏颂之和鱼荀还犹嫌不够—— 眼看着手中,已经又蕴生出一团簇新的,光泽也比方才那个,更为鲜亮的灵光。 沈逐凰眼皮直跳,正愁想要拒绝,都不知该如何说—— 她便觉足下所站那方寸之地,竟是有了融缩之势。 沈逐凰眼神一凛,直接飞身而起,而后,在晋武宗一众弟子,觉得她必死无疑的眼神中—— 从容地落于碧湖之上,一根陡然升高的白玉桩上。 三宗之人俱是眼露赞许之意:“小师妹【沈道友】真棒!” 而晋武宗弟子则是既不敢置信,又觉得愤愤难平:“凭什么?!” “为何她落下便有这白玉桩来接?!” 一旁的鱼荀嫌这群晋武宗的,人蠢话多嘴还臭,直接怼道“凭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家小师妹长得漂亮人还聪明实力还强,就是这破关卡,也不舍得对她下手喽~” “杀的都是你们这群又酸又菜人还丑,浑身上下能挑出一个优点,都算上天闭眼垂怜的蠢货喽~” 要说怼人,鱼荀可是行家了。 所以他倒是能一口气不断,既夸遍了自家小师妹,又怼死了这群晋武宗的憨批修士。 且言辞之利落,口齿之清晰,足以让在场众人,包括专心过关的沈逐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这些被怼的晋武宗修士,却没他那么利索的口条,闻言脸憋得涨红。 一个个气的浑身打颤,却也只知道用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鱼荀—— “你你你”了个半天,却都说不出一句能怼回去的话来。 而鱼荀,却早已在怼完他们后,就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 一颗心,加之两只眼睛,全数都牵挂在自己的小师妹身上。 又哪里有那等闲工夫,去理会他们指着自己的,那堆颤颤巍巍的鸡爪子。 沈逐凰在落于第一根白玉桩后,却也并没有就此停下。 站在岸边,同现在站于白玉桩,临于这方碧湖之上时,所看到的—— 其实是全然不同之景致。 在岸边看这碧湖,是静水流深之态。 但临于湖上下窥,目之所及,于那平静如镜的湖面之下—— 却是潺潺涓流,暗涛汹涌。 沈逐凰眼眸微深:这水流的方向,和流转时所经过的白玉柱—— 水流通达贯直,流经玉柱呈一字排开。 【莫非,此关所测,是为阵法?】 【那眼前这——一字长蛇阵?!】 沈逐凰心头刚晃过这样的想法,就觉脚下这白玉桩陡然升高。 而与此同时,于她身前身后,所在这一列,从湖畔至对岸—— 这至少也有数百根的白玉桩,竟是都从这碧湖中,破水而出。 且每一根白玉桩,所露出湖面的柱身,其上都缠裹着,涌动不休的涓涓水流。 而这些看似,如同装饰物一般的水流,在白玉桩落定的那一瞬—— 如同数百条游龙般,前后夹击式扑杀向沈逐凰。 【果然是一字长蛇阵!】 沈逐凰眼神一凛,在这些长蛇扑至她身前时,她便已然飞身而起—— 却也并非是直接御空至对岸,更没有用什么御空法诀,或是什么飞行法器。 她周身毫无灵力波动,只是单凭多年苦修锻炼,在这陡然升高的白玉桩上,时落时起。 长蛇至时,沈逐凰便起跃避开;长蛇离时,她便纵跳落桩。 于湖畔那边的众人眼中,沈逐凰起跳下落,一连串动作—— 瞧来虽是步步惊险,时时与那瞬息便可,腐蚀血肉的可怖湖水,擦身而过。 但观其动作,却极为连贯流畅,有股说不出的灵动轻盈之美。 这边朗映怀甚至都忍不住,取了十八枚高阶留影石,堪称全方位,无死角的—— 去记录自家小师妹的英姿了。 兰凝夏也笑道:“真不愧是小师妹,她这使得也算是——凡界武侠小说里,所说的那种轻功了吧。” 晏颂之和商玺,齐齐赞同颔首。 其他人亦是,虽眼睛还一眨不眨的,落在沈逐凰身上。 但观其神色,已然是一派轻松自在。 就仿佛,沈逐凰不是正在过关,而是已经安然无恙的,抵达对岸一般。 一旁的晋武宗弟子见状,有心生不忿的,在心里暗骂道:“一群疯子,我看她什么时候落下去!” 下一瞬,这修士陡然睁大眼睛,却见那原本只是闪避,一直在更换落脚点的女修—— 在即将到达,最靠近对岸的那根白玉桩前,竟是陡然停下。 而后挥剑直直迎上了,那裹缠在最后一根白玉桩上—— 瞧来通身粗壮,且攻势汹汹,有龙啸之态的碧色水柱。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02章 割乱叫畜生舌头有何不对?她抽剑断水冰凝柱 众人却见沈逐凰,竟是停在了距离对岸的,倒数第二根白玉桩上。 面对绕缠于最后一根白玉桩上,向她疾速袭来的碧色波流—— 她竟是不闪不避,挥剑直直迎上。 有晋武宗弟子,见状皱眉低骂:“什么蠢货?!” “就差一步了,竟是要和这波流硬碰硬,活该去死!” 若换做是他,定是要按照先前那般,接着避闪开来—— 而后直接踏着那最后一根白玉桩,借力跃跳至对岸的! 鱼荀耳朵极尖,哪怕这男修声音极低,他却还是听了个清楚。 听到小师妹被这种蠢货这样羞辱,鱼荀的面容立马阴沉下来。 他手中蕴生出青色灵光,刚要让这些傻批永远开不了口—— 但手中风刃尚未飞出,便被朗映怀抬手拦下。 鱼荀眉头皱起,眼底流露出烦躁的意味。 他传音道:“他们侮辱小师妹,我割几条乱叫的畜生舌头,就怎么了?!” 朗映怀唇角含笑,面容瞧来依旧温润如玉,透出股雅致贵气来。 但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底,却是冰冷如沁冰,声线亦是一片漠然。 “割畜生舌头,自是没什么。” “但若是割早了,听不见畜生的惨叫——” “就算看它们去死,也会少很多乐趣吧。” 鱼荀眉头蹙得更深,而后就听朗映怀又不紧不慢道:“它们既然觉得,师妹不跳过对岸是傻。” “那便让他们这样觉得吧。” 朗映怀眼眸深幽,侧眸看了鱼荀一眼,唇角微微挑起—— 白皙莹润,如玉雕作的手指,竖起轻压于唇上,比出一个“嘘”的姿势。 而他那仿若,自带三分笑意的朗润声线,也随之响于了鱼荀的脑海中。 “鱼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傻乎乎地提醒了他们。” 鱼荀:……说话就说话,这白毛怪瞎骚什么?! 鱼荀黑着脸将视线,从朗映怀身上收回。 而后抬手,用力地去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太晦气了,这个招摇的死白毛怪!】 ——而这边,碧湖尽头—— 沈逐凰抬臂挥剑,迎上那来势汹汹的碧色水柱。 以剑斩水,自是行不通的。 沈逐凰亦不会行这般,螳臂当车之举。 只见她手中栖凤,在那雪亮剑身,斩进那水柱之中时—— 于那锋锐剑刃上,竟是陡然亮起一重莹白光辉。 那光辉看着极为稀薄寡淡,却于一息之间—— 便自栖凤剑身,与那水柱相触之处,一路延展贯穿。 直至将那碧色水波,从侧面直接截断。 “凤舞剑,第四式——贯长虹。” 沈逐凰神情漠然地抽剑回身,而后毫不犹豫地抬步—— 沿着来时踏过的白玉桩,疾速冲向了这一长列白玉桩的另一头。 靠近湖畔,于白玉桩尾端,亦是初始之处,骤然掀起的冲天碧浪。 而湖畔这边,众人看着沈逐凰一路,足踏白玉桩,疾行而来。 从在那临近对岸的另一端,提剑断水流,再到抽剑原路返回—— 这中间,竟不过是三息不到,便已发生之事。 行止快到,在沈逐凰已然返程至一半。 那先前被她提剑,自斜里斩断为两截的碧色水流—— 竟是于此刻,才彻底分作两半,一左一右地落回那碧湖。 而那两截碧色水流,在坠回那湖中时,竟是发出了巨石砸入湖中的巨响。 众人又惊又讶,纷纷极目远眺。 却见那落进碧湖中的,又哪里还是潺潺涌动的水流。 分明就是两根,保持着原有流动状态,却已经由水凝结为冰的两根碧色冰柱。 众人见此情状,表情大不相同。 断虹宗之人自是与有荣焉,欣喜于小师妹这一剑之威。 而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亦是面露欣赏的看着沈逐凰,眼底却无多少惊讶。 毕竟,沈道友剑道之强,这不已经是公知了吗? 方才那一剑,纵使足够精彩,可要是同沈道友,之前使过的诸多惊艳剑招相比—— 怕是还排不上号呢。 但晋武宗之人,却是要没见识多了。 这女修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是只一剑,便可在劈开水流的同时—— 还能将那般危险,且流转汹汹的浩然水柱,直接冰封。 他们方才,竟还有脸去笑话——对方直面水柱,是不自量力之举。 而今想来,简直是丢人至极! 只是,既然已经挥剑斩断—— 那靠近对岸,最后一根白玉桩上,所绕缠着的水流。 只需再向前一步,便可登临对岸,成功通关。 这女修却又为何,要再度回转至最初始之地? ——临近湖畔—— 沈逐凰提剑,沿着来时踏过之路,一路疾行回转至湖畔。 于她那双澄明清透的双眸中,清晰无比地倒映出—— 身前白玉桩的末端,那骤然升腾而起,盘旋向上,形若巨蛇,低首扑杀向猎物的碧色水柱。 沈逐凰握紧手中剑,眼神锋锐无比。 【一字长蛇阵,第一步——先斩蛇首】 【蛇尾卷——断蛇尾】 【时机正好,便是现在!】 ——本章完—— 第103章 替命傀儡;小师妹从受过的轻辱,已经足够多 一字长蛇阵,形若巨蟒,动则长虹贯日,攻击凌厉。 而破解之法——便是采取速攻,先断首尾,再斩其腰! 沈逐凰眼神锋锐,手中栖凤在空中,划出一道恢宏剑光。 她上身前沉,手臂抬高,引动长剑自斜里,深深切进那浩瀚水流中。 莹白剑光自切口处,直接将那碧色滔浪,贯穿耀明—— 而沈逐凰的剑,却并没有停下来。 她眼眸冷凛,瞅准那滔浪涌动的间隙,足下直接跃上,最后一根白玉桩上。 因沈逐凰这一突兀举动,使她身躯,瞬时间便同那甫一触及—— 便可将修士血肉,尽数腐蚀殆尽的碧色滔浪,无限度地贴近。 从旁侧看,便像是沈逐凰她整个人,都要被这涌动不休的水流,直接吞没一般。 湖畔众人见这惊险一幕,哪怕是对自家小师妹【沈道友】之实力,极为信赖的三宗之人—— 都不免暗暗心惊,为沈逐凰牵心不已。 更不要说那些,晋武宗之人了。 他们心惊之余,从口中吐露而出的,也净是些不详之语。 “这女剑修实力虽强,但她这行动,也未免太让人摸不清头脑了吧。” “要我说,她刚才直接从那头跨过去,不就能到对岸了吗?” “又何必要这样折返过来,再折腾一次。” “还这么能作死,倒数第二根白玉桩,离那水波已经够近了——” “她却还要再上前一步!艺高人胆大,也不是这样玩的吧?” “我看她也就这样了,方才她是很强不错——” “一剑便可凝冰,直接截断那水柱。” “但这般强大的招数,又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我就不信!她还能使出来第二次!” 这些晋武宗弟子目光紧盯着,被那碧色水波,掩于其后的沈逐凰。 口中是,一个赛一个的言辞凿凿。 他们既希望能从沈逐凰的过关中,看出些窍门和玄机来,方便他们待会也能用上。 一边却又不满于,这外宗之人,在面对同样残酷严峻的关卡—— 却表现出的,远超他们晋武宗之人的,淡然和强大。 这样的对比,就仿佛他们这数百年来的苦修,在这一介女剑修面前,便如同一个笑话。 这些对沈逐凰,心生不满的晋武宗修士,却是不知—— 于他们身后,有一个对他们不止是不满,甚至是,已然生出杀意的同宗之人。 那便是暂时改换容貌,化名为沈慕的骆天纵。 他此刻眼神阴郁,周身气势冷沉压抑—— 恍若深海之中,汹涌流转,却又寂寂无声的暗涌。 【这些庸碌蠢货,竟也敢妄议大师姐?!】 沈慕隐于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暗暗收紧。 于无人可窥之处,在他手背之上,缓缓浮现出一幅,繁复而又诡丽的符文。 那符文透出股极为不详的气息,且在它浮现之时—— 于沈慕眼中,自那些晋武宗师弟和师妹的后颈处,缓缓现出一根深红之余,末端隐隐发黑的灵线。 正在沈慕勾动手指,想要将那不详之线,缓缓收紧之时—— 旁侧的朗映怀,似是觉出些异样来,侧眸将视线精准无误的,投注到了沈慕的身上。 沈慕觉出他视线,手指一顿,抬眼神色如常地迎上,朗映怀的目光。 甚至,沈慕还微一颔首,表现出了见礼之意。 朗映怀眼眸微深,唇角却缓缓挑起,对沈慕,同样是颔首回礼。 而后,他又极为自然的,将目光从沈慕身上收回。 【有意思,晋武宗里,竟会出现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到——】 【拿自己同门性命,来做自己替命傀儡的畜生】 【真是有趣。】 朗映怀这般想着,倒也彻底没有了,先前所想的—— 那待师妹通关后,对这些极为碎嘴的晋武宗修士,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稍稍推波助澜下的想法。 看现在这情况,他根本无需出手,便可尽览他们自相残杀的丑态。 而沈慕这边,在朗映怀收回目光后—— 他的神情,不仅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愈显冷凝和阴沉。 【这便是如今,还能取得大师姐全心信赖,蒙她承认的,其中一位师兄吗?】 【对方很强,不只是修为境界上的。】 【还有那——敏锐到堪称可怕的感知力。】 沈慕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已然知晓了,他在同门师弟和师妹身上,所做下的手脚。 至于为什么不揭穿他,除却事不关己的漠然以外—— 应该便是,对方对他们晋武宗之人,并无半分好感,甚至也想加以惩戒的缘故。 【也不知,若是对方知晓,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沈慕。】 【而是曾与大师姐有旧缘的骆朝宗,又会是何等反应?】 沈慕漫无边际地想着,目光却始终追随在沈逐凰的身上。 他看着沈逐凰再一次地,行云流水般使出那招贯长虹,一剑凝冰断蛇尾。 又在晋武宗那群,没见识蠢货的惊呼声里,身如轻鸿般掠向,这一整列白玉桩的正中心。 蛇头蛇尾尽斩,之后便是——断蛇腰。 沈逐凰只刚站定于,这一整列白玉桩的正中。 便见除却她足下所站这一玉桩,左右两侧,那原本同处一列的白玉桩—— 在此刻,竟是于同一时间陡然下沉,齐齐变动方位。 且移转速度快到,肉眼全然无法捕捉。 不同于湖畔众人,见此变故后的齐齐色变,心生担忧。 沈逐凰在垂眸看了一眼,碧湖之下,那看似遵循某种规律,在迅速变换方位的白玉桩后—— 她便神情淡然的收回了目光,只握紧手中栖凤,将上身压低,横剑于身前。 观其神情姿态,对下方湖中所发生之剧变,全然是,并不放于心上眼中的模样。 湖畔,三宗之人见此情形,大多眉头微蹙。 他们这里所见之景,同沈逐凰身临湖上所见,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因此,一旦生出变故—— 他们其中,虽然大多论起修为境界来,是要比沈逐凰高上一些的。 但因为视角缘故,他们此刻,也是没办法精准分析出,沈逐凰所正在面临的具体局面的。 鱼荀便是因此,看得心头无名火起。 他抱怨道:“这什么破关卡?!” “是在故意针对小师妹么?” “现在这情况,很明显是又临时变阵了吧!” “一字长蛇阵还不够,是要把那所谓的十大阵法,都给变完是么?!” “糟心死……白毛怪你做什么?!” 鱼荀正不爽呢,便见朗映怀忽地抬手,对他撑了一方隔音罩,将他从头到脚地罩于其下。 且那隔音罩之上的灵光,竟还是绿色的。 一种浓烈且炫亮的绿。 鱼荀脸黑了:朗映怀这什么毛病,给他下隔音罩也就算了,色儿还是绿的? 他开口便想质问,却发现朗映怀这个狗东西,竟是在撑完隔音罩后—— 便悠然转身,重新把目光投回了小师妹身上。 而他方才说出口的各种话语,也因为身在隔音罩中,并无一人听见。 鱼荀:……死白毛怪!果然是他一生之敌! 隔音罩外,众人都保持着无视鱼荀,满心满眼都是小师妹的姿态。 但那口中的对话,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先是兰凝夏,她沉沉叹一口气,口吻嫌弃:“鱼荀——可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脑子。” 商玺和晏颂之,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幸亏师兄你反应迅速。”兰凝夏对朗映怀竖大拇指:“干得漂亮!” “这算什么?”朗映怀轻笑一声,眸底却是一片晦色:“总不能——” “让这些辱蔑过小师妹的人,却能因小师妹先他们一步闯关的缘故,便能活着离开这道关卡吧。” 哪怕鱼荀方才,直白说出的十大阵法—— 其具体破解之法,并非是人人知晓之事。 但凡事都有万一——对于这些人,他连这万一之机,都不愿给予。 他的小师妹,从前受过的轻辱,已经足够多。 那么此后,纵使一星半点,他们亦不愿小师妹——沾染分毫。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04章 沈逐凰:你说谁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破局! 因这一竖列,原本贯通如长桥般—— 将湖畔及对岸,两端首尾相连的白玉桩,于这一刻的陡然变转方位。 使得仍站于原处的沈逐凰,只身如浩瀚碧波一扁舟,又似海河之上一孤礁。 她执剑静立于那碧湖之中,却见两侧原本已然平静下来的湖面—— 似是因这其下白玉桩的变转方位,而复又掀起两重滔浪。 那滔浪形若两条破水而出的长蛟,其身波涛涌动,流转不休。 且行进之时,攻袭疾若闪电—— 只瞬息间,便一左一右,齐齐扑杀向居于正中的沈逐凰。 沈逐凰不闪不避,执剑相迎。 那张清冷面容上,双眸战意汹涌,熠熠生辉。 【一字长蛇阵,攻其头尾后,两头回转,是为变阵。】 【水分二路,双爪共擒,便成二龙出水之阵。】 【龙隐阵中,万事俱安;龙出破水,势不可当。】 眼下已是二龙出水,威势剧增之况。 那如今,若想破局,便只能设法同时攻之。 决不能使这二龙相交! 沈逐凰眼神冷且锋锐:二龙若交,此局必亡! “凤舞剑,第二式——雪千重。” 沈逐凰抬臂挥剑,莹白剑光大耀,几乎映明了下方——万顷碧波半边。 且随她清冷尾音落下,碧湖之上,石塔之中,凭空便起,霜雪漫漫。 那鹅毛般的白雪,纷纷扬扬地下落,却在即将坠落湖面之时—— 陡然汇聚凝结,化作一柄柄晶莹剔透,且看其尖端,锋锐无比的冰刃。 这成千上万,多到难以计数的冰刃,单论任何一柄—— 同那两侧汹涌疾转,向沈逐凰袭来的两重滔浪相比,都太过渺小脆弱。 哪怕这冰刃分作两波,义无反顾地齐齐刺进那,滔天波浪之中。 但从视角效果上来看,都似泥牛入海,螳臂当车。 全然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沈逐凰在完成这一剑招后,竟是就这样,神情淡然地收剑归鞘。 而后她便负手静立于原处,双眸沉静地看那—— 形若二蛟的汹汹滔浪,犹如乌云压城,山洪倾轧。 铺天盖地式的,向她沉沉压来。 “师妹!” “沈道友!” 三宗之人,见此情景—— 纵使他们再对自家师妹【沈道友】,深具信心,也免不了胆寒心惊。 无他,从他们这边的视角来看,那两重滔浪,一左一右地袭压向沈逐凰。 两侧水柱若蛟龙低伏,人身处其中,实在是太过渺小而无力。 像是下一瞬,便会被这无情碧波,吞噬其中,殒命无声息。 而晋武宗大多修士,见此情状,心惊之余,面上复又露出,极为轻蔑的嘲讽之意。 “啧,还以为她能有多厉害呢?” “这还不是挣扎一下,就直接放弃了!” “真想不通,她干嘛要换剑招?” “弄得漫天飞雪,瞧着倒是花里胡哨的。” “可结果呢?有什么卵用?那冰刃刺进这碧波里,还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笑死我了,居然还直接收剑归鞘了,连垂死挣扎都不准备做了。” 便有人笑着反驳一声:“别说那么难听么。” 这修士换了一个角度,笑道:“你瞧她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就不能是这女剑修,真的觉得自己方才那一招能成么?” “不然人家能收剑归鞘?” “呵呵,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是勇气可嘉了~” “勇气?她也配?狂妄自大罢了,真可悲!” “笑死人……” 这一修士嘲讽的话,还未说完。 他的瞳孔就蓦地放大,未说完的字句,也凝滞在了喉间。 顺着这修士震颤不已的眸光,一路看过去。 只见那碧湖之上,两侧低俯向下,如蛟龙咬袭向猎物的碧色滔浪—— 竟是僵停在了原处。 观其头首之处,距离沈逐凰的身体,不过只剩半寸之距。 但这半寸之距,于此时,便是隔开生与死之间,形若天堑的鸿距。 且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神情中,那跃出湖面—— 却于此刻,呈现出戛然而止之态的,两道碧色水柱。 竟是从其首端,到其尾端—— 其上不断发出,清晰可闻的“咔嚓”破碎之声。 若是凝神望去,便可看见:那碧色滔浪,竟是不知何时,已经全然凝作为冰柱之态。 且那碧色冰柱,随着那“咔嚓”之声,正在从首至尾,寸寸崩裂。 两息,或是三息。 那冰柱崩裂的速度愈来愈快。 待到崩裂至中心处,那两道冰柱,竟是于同一时刻,齐齐崩碎开来。 霎时间,飞雪与冰屑同扬。 纷乱间,甚至都教人窥不清,仍旧站于其中的,沈逐凰的身影。 待到那茫茫雪色稍散,众人再看过去时,便见沈逐凰手撑一柄,冰雪凝做的剔透冰伞。 步履从容地行于那冰湖之上。 湖上飞雪漫漫,碎冰如星,她撑伞行过湖面。 足下每踏前一步,脚下冰雪凝作的晶莹道路,便向前延展一寸。 这一幕实在是太静太美。 众人俱是望着沈逐凰那道,身形纤细的天青色身影—— 看着她背影渐远,直至她足下之路,延展至那象征着生的对岸。 自始至终,都无一人出声。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05章 骆天纵:若能再见师姐,付出何种代价亦无妨 沈逐凰登上对岸之时,心中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挥手散去冰伞,只刚要回身,看向自家师姐和师兄,就觉眼前之景骤然一变—— 沈逐凰竟是就这般,在毫无预兆之下,便被送出了第三层。 这不止是沈逐凰她本人,未曾预料到之事。 就连她的师姐和师兄,以及其他二宗之人,亦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 却在发觉自己足下所站,不过只是方寸之地时,戛然而止。 红光再次闪烁,继沈逐凰通关过后—— 那受幕后妖族所操控的筛选游戏,又再一次地开启。 “可恶!”鱼荀低骂一声:“这破玩意儿倒是挑我啊!” 朗映怀稍稍回身,准备抬手撤去,方才施加在鱼荀身上的隔音罩。 却在回转身时,恰好看到了,也正像是,收回踏前步伐的骆天纵。 朗映怀眼眸微深,敏锐地觉出些异样来。 但他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目光如常地掠过沈慕,投注到了鱼荀的身上。 而那沈慕,满心满眼都是,方才突然被传离这里的沈逐凰。 他既欣喜于大师姐的得胜通关,可心底,却又不可遏制地,生出几分焦躁之感。 若是下一层,并非是像先前第二关那般,可以自由选择—— 是停留还是继续向前,近乎奖励一般的关卡。 而是像第一层,以及现在所处的这第三层一般,进场便需面临生死战斗。 那以师姐之实力,虽不至于失败,但一路孤身战去,到底是有些艰辛。 且,照现在第三层这,一人接一人的进度—— 他又何时才能再追上师姐? 沈慕心下发沉,面色阴郁:好不容易……他才能再度看到大师姐。 哪怕名姓容貌,都全然不是旧日之模样—— 就连修为境界,都被他用秘法所强行压低。 可只要能看到大师姐,纵使对面相逢,她亦分毫不识—— 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他骆天纵,为了今日,百年亦可等。 但不见或许还好,见过之后,他才恍然发现—— 明明知晓大师姐就在此地,可却无法相近。 甚至,就连远远看着的微小心愿,都被生生剥夺—— 是何等焦心难熬滋味。 “师兄!救我!我不想死!”凄厉的女声,在他旁侧,骤然响起。 沈慕被声音一惊,手中灵光蕴现,险些反手对那声音的来源,直接击出一掌。 “为何会是我!师兄!救我——” 那女声仍在凄声求救,浑然不知自己在进入那碧湖前,便已然同死亡,擦身而过了一次。 沈慕手指拢紧,用力攥握成拳,深黑眼睫垂低,才勉强将那眼底—— 骤然翻涌而上的阴戾杀气,勉强压下。 等他再抬眼时,面容虽冷然一片,但也只是纯粹的冷。 并未将他心底,那已然滔天的阴狠杀意,显露出分毫。 此刻,所关注着他的,却绝不是只有那病急投医,竭力向他求救的同宗女修。 还有,便是那其余的同宗蠢货。 以及,那有幸被大师姐接纳,一起同行的另三宗之人。 沈慕面色不变,心底怒火却已然燎原。 【若不是这女修多事,他又如何会在此时,被那三宗之人,所投以关注?】 沈慕的目光,看似平静地落在,那已然快被送至湖中的女修身上。 他拢起袖袍,右手抬起,掌心向上。 其上青色灵光骤现。 【既然不顾一切地向他求救,那他就成全她,救她一救!】 沈慕眼神暗沉,幽深似潭,手中灵光却是化作游龙一般—— 向着那已然快跌进碧湖之中的女修,直缠而去。 青色灵光如长绳一般,紧紧绕缠在这女修的腰身之上。 且恰好是赶在这女修,足下方寸之地消溃,即将落进那碧湖的前一瞬—— 直接勾缠住她的腰身,将她凭空吊起,吊离那湖面。 沈慕眼神微冷,双手之间,却是法诀变幻,引动那青色灵光—— 牵引这女修远离,触之血肉尽消的碧湖。 且缓缓勾动那灵光,将这女修,带回至湖畔。 也不知是何缘故,沈慕这一招,竟还真让这女修,暂时逃离了死亡之境。 且眼看着,这女修便要安安稳稳地,落回于湖畔。 就在这女修那惊惧交加,红肿噙泪的双眸中,逐渐焕发出,那名为“生”的侥幸之悦。 而其他旁观之人,尤其是晋武宗的其他弟子,眼中也同样生出期许之时—— 【若是李师妹能就此得救——那待轮至他们时,便也可这般向骆尊者求救了!】 众人便见那高悬于空中,观其双足,甚至前端已经脱离了湖上范畴的女修——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砰”的一声,直接爆炸开来。 无尽的鲜血,混杂着细碎的血肉,如同夏日暴雨般,从空中陡然浇淋而下。 那离得最近的两名晋武宗修士,甚至是在全然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便直接被那混杂着血肉的粘稠红液,兜头浇了满脸半身。 刺鼻的血腥味,一瞬间在呼吸间弥散开来,让人几欲作呕。 下一瞬,极其高昂刺耳的尖叫声,响整个第三层。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回去!我不要往前走了!” “我要回第二层!” 有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晋武宗修士,再顶不住这样可怖的关卡。 他顶着那半身粘稠红液,也再不管足下不过只方寸之地。 更不顾回转身后,眼前除却一片朦胧白雾,全然窥不见来时之路的半分痕迹。 直接御风而行,疾速飞向那白雾之中。 一息,两息,众人不发一声,空气静到可怖。 只有那沉沉的目光,静默追随着那回身,身形吞没在白雾之中的修士。 五息过后,白雾之中一片静谧,既无分毫变化,亦无半分声息。 有修士神情僵硬,浑浑噩噩的形如自语:“走了吗?” “出去了吗?” “他出去了……活了?” 这样疯疯癫癫的自语,却让一些尚存些清醒理智的人,心中生出些渺茫的期盼来。 【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回去吗?】 【回到第二层,甚至是——从这该死的石塔中,活着出去?!】 就在他们心头,刚晃过这般,小心翼翼地期盼后—— 众人便见,那将来时之路,所全然掩映的白雾,竟是缓慢的动了。 如同风吹轻云,又似红粉佳人,指尖轻拨弦琴。 正如拨云见日般,白雾轻缓散却,其后之景渐现。 而出现于众人眼前的,竟是如同镜像一般的—— 同他们身前,全然相同的一汪碧湖!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06章 朗映怀:莫非,这沈慕便是骆天纵?第四层现 只见随着那白雾缓慢散却,出现于众人眼前的,竟是如同镜像一般的—— 同他们身前,全然相同的一汪碧湖! 而在这汪碧湖的正中,竟是有一具通体洁白的骨架—— 从其中心处,缓缓地浮现出湖面。 “这是……”有修士声线发颤,几乎不敢去想,这现出湖面的,究竟是谁的尸骨。 “啊!这是什么?!” 却在这时,只听又一声惊叫,众人寻声,纷纷回身看去。 还不待看清那叫出声之人,是何模样长相—— 余光中,便已然看见,在他们身前,那原本所见的那汪碧湖之中。 其中心处,竟是也漂浮着一具,同身后所见的,一模一样的骨架! “这是怎么回事儿?!” “幻境吗?!” “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众人大多面色惊惶,神情惊疑不定。 目光在身前身后,两汪碧湖中来回扫视。 却绝望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两汪碧湖,真的一模一样。 相同到,便如同以他们为界限,互为镜像的两面镜子。 这样的发现,如何能不让他们心头发寒。 尤其是,当他们察觉到,足下那单是站立于其上,大小都显得勉强的石面—— 于此刻,竟是又一次的闪烁起来。 残酷的死亡筛选,再一次的开始了。 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方才那个回身逃向白雾中的修士,已然身陨了。 而且,极有可能—— 其尸首,便是此刻,依旧半沉半浮于湖中的,那具惨然白骨。 这些晋武宗修士,眼神空茫茫地落于这湖面上。 于这一刻,他们才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除却顺应规则,像方才那位女剑修一般,通过这碧湖的考验—— 除此以外,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所等待着他们的,都只有一个“死”字。 而三宗这边,面色却是如出一辙的沉凝。 同全然被动,满心惶惶,彻底被死亡阴影,所笼罩的晋武宗不同。 他们对于先前那女修,为何会突然爆炸的缘故,知晓得一清二楚。 那绝非单是这女修被同宗之人所救,违背通关法则,这般简单之事。 那女修,之所以会有那般凄惨且突兀—— 同他们在石塔外,所见那位御风登至塔顶的修士,全然如出一辙的死相。 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这两人体内—— 都埋种下了那妖族,通过其本命天赋,所施展出的细丝罢了。 真正杀死他们的,也全然不是什么身处石塔之内,不可违背的规则。 而是那妖族之线! 朗映怀唇角微勾,那笑却无端显得极冷。 他目光扫过那些神情僵滞,已然是浑浑噩噩,认命之态的晋武宗修士,缓声道。 “好一出精妙的训狗手段。”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恶趣味呢。” 若源拨转手中佛珠,于那白皙指尖,红白对比,尤为分明。 他口宣一声“阿弥陀佛”,周身却无半分佛性慈悲。 口中只道:“贫僧以为,这层过后,晋武宗这十八人——” “应是只有一人可活。” 若源话落,众人却都没有去问他,这十八人中,能活下之人是谁。 而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注到了,沈慕的身上。 恰正是此刻,沈慕脚下,那闪烁不休的红光,陡然熄灭。 沈慕神情从容,观其神色,甚至还能隐隐觉出—— 他在看到自己足下红光熄灭后,心情甚至是带着些愉悦的。 而真正感到惊惧害怕的,却是分布在他周身的,其他晋武宗弟子。 “师兄——” “怎么会这么快……便是尊,师兄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李真茹那个贱人!” “她死就死了!为什么要拖累师兄?!还求师兄去救她!” “现在因为她的缘故,师兄直接便是下一个了!” “那我们……我们之后又该……该这么办?!” 这些晋武宗修士,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倒也绝非是他们同骆天纵之间,有什么极为深厚的师弟妹情。 不过是因为,骆天纵论起实力来,乃是他们其中最强。 且在宗门里,同阶实力相比,纵使是性格强硬,天资极强的竺师兄—— 也曾在宗门比斗中,惨败于骆师兄。 且骆天纵的实力境界提升极快,只是短短数十年,便已然成就化神中阶,临近巅峰。 这样的存在,纵使待会儿轮至他们过关,师兄无法做到出手相帮。 可他在与不在此地,于他们心中,便已然是天差地别般的鸿距。 若是骆尊者败亡——那他们也不必幻想,能够活着抵达对岸。 但若是骆尊者活着通关,而后身形彻底消失在这层—— 只留他们自己,去面对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死局。 那他们又同那棋盘之上,被舍弃抛却的废棋,又有何种区别?! 沈慕却全然不理会,同宗师弟妹们的哀声。 他眼睫微垂,眸底甚至有微光闪烁。 【那个向他求救的女修,也不算全无用处。】 【至少,她还能用她的贱命,换来了他能继续,追随师姐脚步的机会。】 不同于沈慕的心情愉悦,断虹宗这边,朗映怀眼眸微沉,周身气势也冷下来。 这男修不过元婴巅峰修为,可晋武宗那些修士,却都对他毕恭毕敬,信赖有加。 如今见轮至他过关,也都是不愿他离开,而并非是担心对方会不通过。 且纵使不论这个,单说这男修和小师妹,一模一样的“沈”姓。 加之一个,既可以是倾慕,亦可以为思慕之意的“慕”字。 以及,对方那对小师妹,尤为关注的态度—— 朗映怀瞳孔微缩:莫非,这沈慕便是——晋武宗,骆天纵?! ——石塔,第四层—— 和先前不同的是,这次,沈逐凰是直接被传送至第四层的。 她站于原地,等那阵熟悉的晕眩感过去。 沈逐凰才握紧栖凤剑,开始观察周身之环境。 四周空荡荡的,放眼望去,除却略显朦胧之感,竟是空无一物。 沈逐凰眉头微蹙,却忽地觉出不对来。 她垂眸向下看去,却见足下,竟是一方上刻玄妙符文,方圆足有六尺之距的巨大阵盘。 且那阵盘,在她将目光落于其上之时—— 竟像是被直接激活一般,其上金光大作。 那繁复符文,更是直接从阵盘之上跃出,一个接连一个,绕转于她周身。 ——本章完—— \u0001 第107章 沈逐凰:沈慕那双眼,同骆天纵看她时极像! ——石塔,第四层—— 沈逐凰垂眸看向足下,那方被激活后,瞧来金光灿然的阵盘。 只见其上,那原本呈圆弧状,绕阵盘身周,从外至里—— 由大到小,刻印于阵盘,共计九周的繁复符文。 于此刻,竟是直接化作赤金字符,一个接一个的,自那阵盘上跃出。 如九条灿金色的明耀光带般,绕转于她周身。 沈逐凰眉头微蹙,无论是这阵盘,还是此刻绕转于她周身的符文—— 她从其上,所感觉到的,都是一股极为深奥玄妙的纯粹真意。 就像是眼前这阵盘的开启,并非是要攻击她—— 而是在向她传授,这一阵法的灵妙之处。 没有过多犹豫,沈逐凰抬手,白皙指尖轻触上一个,离她最近的符文。 那原本呈光带状,静静流转于其中的金色字符—— 在沈逐凰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陡然一滞。 而后整个字符都颤动起来,且只瞬息间,便收缩化为一个小小的光点。 不止如此,它还连带着跟随于其后的字符,一同化作这赤金光点模样—— 自沈逐凰同它相触的指尖,钻入其中。 沈逐凰手指一颤,尖锐的痛感,自她与那金色光点相触之地,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眉头微蹙,却并未收回自己的手指。 也并未打断,这金色符文的涌入。 一息,三息,五息,随着一圈又一圈,金色符文的进入—— 那痛感也越来越鲜明强烈。 且早已自她指尖,一路顺沿着体内经脉,蔓延至五脏六腑,周身各处。 而于沈逐凰额上,也逐渐沁落出细密的冷汗。 连她那莹白若冷玉的面容,也显现出了几分苍白之色。 但自始至终,沈逐凰都只面容沉静的,静默隐忍。 等到最后一枚字符,也钻入沈逐凰的体内—— 于她双眸中,一瞬间,竟有金色符文隐现。 沈逐凰眼神微凛,右手聚出莹白灵光。 只挥手间,地上便现出一方由霜雪凝作,四四方方,表面平滑的冰碑。 沈逐凰以剑为笔,眼中金色符文飞快流转的同时—— 她抬臂执剑,在那与她身长等高的冰碑上,疾速刻画着。 雪亮剑身,随她动作移转之时,明亮若银泓耀空。 间或有莹白冰屑,细碎如星般纷落。 待那最后一行字迹落定,沈逐凰转剑收鞘。 再观那石碑之上,所刻之符文,正是她足下这阵法的运转机理。 “诸天混元引煞阵,竟还是天阶阵法。” 沈逐凰眼眸微凝:这幕后妖族,当真是身家丰厚。 【竟是连这般厉害的阵法,也能拿来当通关奖励。】 【且现在,也不过只是第四层而已,便能有这般收获——】 【那如果再往上——】 沈逐凰眼睫微垂,掩去那眸底,氤氲而生的冷意。 【奖励虽优厚,但也需有命去领才行。】 【这妖族下此重饵,可当真是对自身实力,自信得很。】 【自信有他在幕后操控,这进入石塔之修士,便再无一人,能活着出去。】 【而这送出去的东西,也迟早会再度回于他的手中。】 “计划挺好的,可惜遇上了朗师兄。” 沈逐凰用极为平静的语气道。 而后,她抬手再度拔剑出鞘,剑光连闪六下,在她的身周—— 等到周身那股阴郁凝滞,让她心觉压抑之感,全然消失。 沈逐凰知道,那些她肉眼无法窥之,却又真实存在的—— 如同蛛丝一般的存在,已经被她尽数挑离斩去。 只是,朗师兄不在,单凭她自己,到底是没办法,将那些蛛丝,彻底收拢镇压的。 沈逐凰收剑归鞘,偌大的第四层,安静到只能听到她自己一人,所发出的声响。 独行历险这件事,沈逐凰原是很习惯的。 毕竟百年前,她虽有同门无数,但除却宗门交代下来的任务—— 其余时候,她总是一人一剑,踽踽独行。 无论是何等险地,至难之境,生死攸关—— 她总是一个人。 可当时,沈逐凰也从不会觉得寂寞,更不会觉得孤独难过。 她只把这,当做最寻常之事。 毕竟修仙之途,原本就坎坷寂寞。 但现在,只是和兰师姐,还有三位师兄,分开至多不超过两炷香的时间—— 沈逐凰竟已经开始觉得,很不适应了。 而且,只要停下来,她就会忍不住地想起师姐,和诸位师兄。 就连方才感知到这阵法,似乎是想要传授给她,其中阵诀奥秘时—— 于她脑海中,所晃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商师兄和晏师兄,好像都对阵法一道,颇有涉猎。 一定要好好记录下来,再交给商师兄和晏师兄。 因而,才会有她之后,凝出冰碑,在其上刻出阵法机理之举。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纤长浓黑的眼睫,在她白皙面容上,投注下两片小小的暗影。 她可能——是真的被兰师姐和四位师兄宠坏了。 才会自己待这么会儿,都觉得无所适从。 不过,第四关是奖励关卡的话—— 那她只要暂时留在这里,就一定可以等到师姐,和诸位师兄的。 嗯,还有牧枫,若源和慧竹大师。 想通这点,沈逐凰的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一些。 她看着眼前,那烟雾缭绕的茫茫白雾,暂时也没有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主要,沈逐凰也是有点担心,若是探查完毕,会不会被直接送至第五层? 那她到时候,若是再想和师姐,师兄们会合,就真的是有些麻烦了。 沈逐凰挥手召出一个竹凳,刚欲坐下—— 她便看到,那原本落有阵盘的地方,此刻已是空无一物。 沈逐凰眼眸微冷:看来,这妖族也并没有,她先前想的那么大方。 若是她方才没有将那阵法刻录下来,此刻,怕是都记不起来,那阵法的运转机理了。 沈逐凰侧眸看了眼,那散发着阵阵寒意的冰碑。 见那碑上,符文清晰分明,她才放下心来,安然坐于竹凳上。 【第三层那关卡,是一个接一个通关的。】 【也不知下一个踏上这第四层的,会是哪一位修士。】 于沈逐凰脑海中,飞快晃过她在第三层,所见过的每一张面容。 而后,在她回忆到其中一张面容时,她心头陡然一颤。 沈逐凰瞳孔微缩,方才在第三层时,她尚且不觉—— 但此刻事后回想起,那名叫沈慕的修士,虽样貌身形,都她记忆中那人,全然不同。 但那双眼睛,尤其是在看向她时的眼神—— 同百年前,舒语芙尚未入宗门时,骆天纵看向她的,又何其相似?!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108章 骆天纵:大师姐,也许我天生恶种;一剑穿心 ——石塔,第三层—— 那沈慕看向她的眼神,同百年前,舒语芙尚未进宗之时—— 骆天纵看向她的,又何其相似? 沈逐凰的眼眸暗沉下去,对骆天纵,她自认数百年相处—— 她从未有一分,相负过他。 但对方,却是百年前,伤她最深之人。 在诛恶台上,她虽有那最后一问,问对方便是这般,同她这个大师姐说话的。 但其实,早在对方将她赠予之物,随手送于舒语芙时—— 于她心中,除却那誓约之故,便再无当初那同门师弟之情谊。 至于如今,死里得生,就连那誓约,若说背离—— 那早在百年前的诛恶台上,她以神魂为祭,立下诅咒之时,便已经背离个干净了! 因果报应,轮回缘法,她已算是死过一次之人。 纵使有朝一日,因这背离天命之故,遭万劫加身,轮回为畜,她亦在所不惜。 沈逐凰周身气势陡然加重,一瞬间,似寒霜凛冽逼人。 她卷起衣袖,手心向上,于其白皙掌心,缓缓现出一道,极为奇诡的血红符印。 那正是百年前结成的诅咒之印。 沈逐凰眼神冰冷,指尖灵光划过。 下一瞬,便有鲜血自她指尖滴落,直直坠进,她摊开的右手掌心。 ——石塔,第三层—— 不管晋武宗之人,是何等凄惶无助。 于他们眼中,那唯一的救星,都已然足踏白玉桩,深入碧湖正中。 虽说沈逐凰已经不在此处,但骆天纵此时闯关,却并未用上半点—— 他最擅长的阵法之术。 说来可笑,自从百年前诛恶台事了。 此后骆天纵行事,都再无从前那般率性恣意。 更无半分莽撞之举,就像是,他整个人,都忽而脱胎换骨一般。 但只有骆天纵自己清楚,他其实从不是莽直率性之人。 之前之所以会那般,不过是因为,他知晓无论他闯下何等祸患—— 身后,总会有一人,会出手守护他,为他托底的。 那人——瞧着最冷最不可近,可实际上,却是最至真至纯之人。 干净到,就如同她那挟着莹白霜雪的剑法。 也像一面过于澄明清透的水镜,轻而易举便照出了,他骨子里的阴沉和狠辣。 也让他的狼狈,在她面前,全然无所遁形。 骆天纵在闪身避开,向他袭来水龙的同时,心头竟隐隐想起—— 数百年前,他同沈逐凰初识之事。 那时,他遵照师尊吩咐,走至回音阁,只刚踏入园中—— 便见那位,师尊说此后会照应于他的大师姐,执剑从他身侧飞身掠过。 整个人轻盈若云中鹤,长剑如虹般,挟霜雪贯穿远处的崖石。 从头至尾,连一个眼神,都未曾肯给予他分毫。 那时,他想:这人好生高傲,是他最不喜的那种人。 但她很强,值得他设法去交好。 于是,那日沈逐凰练了多久的剑,他便在她园中,静站了多久。 从晨昼至子夜,他虽觉得,自己生来便是极具耐心之人—— 可也从未想到,竟能做到今日这般。 他想,他迟早要将今日受得累,再从她身上,一一讨回。 就像他没想到,她竟会练这般久的剑。 那日执剑回至园中的沈逐凰,也未曾想到—— 他这个新入门的师弟,竟会在她园中,傻等这么久。 只为向她这个大师姐,见上一礼。 夜色浓黑,朔风极冷。 可在看到那年纪轻轻,神情却极为淡漠冰冷的大师姐—— 面上那骤然现出的错愕,以及于不觉间,便加快走至他身前的步伐后。 骆天纵知道,他赌对了。 他没有白受这寒风,亦没有白等。 之后的种种,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虚假谋算,却换来了一颗,原本应是这世间最难得之物的——赤诚真心。 骆天纵想,也许真的有人,天生便是坏种。 便像是他,手握沈逐凰的真心,却反倒觉得她傻。 傻到连他这个,原本只抱着利用之心的人,到很久以后—— 才后知后觉地恍然明白,有些事,纵使他想装,也是决计装不出的。 他以为自己始终理智,可以始终居于局外,可原来也是个—— 辨不清自己真实心意,狂妄自大到彻底失去后,才陡然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四重天那般广阔,修真界那样繁多的修士,会比沈逐凰优秀的,或许也有很多。 能被他骗的团团转,操控于手中的人,也可以有很多。 只要他肯花些功夫,使出些手段,愿意为他付出,待他好的人,也并不会少。 可能够让他演戏演到——连自己都深陷进去,却浑不自知的…… 只有一个沈逐凰。 也只会是——沈逐凰。 可他明白的太迟,迟到连梦里,都寻不见她的踪迹。 百年遗恨,又岂是“痛彻心扉”,四字便能言之。 周身,又有四重滔浪,自四方向他攻袭而来。 骆天纵并指凝诀,有青色流风以他为中心,蕴生而出—— 形成数面无形屏障,将他圈围于其中。 也阻住了那汹汹来袭的碧色水柱。 骆天纵微微敛眸,心头因那旧时记忆,掀起隐痛似海潮翻涌不休。 【快了,走过这关,便可以再一次地看到——】 心中想法戛然而止。 骆天纵的双眼蓦地睁大,周身灵力陡然一散。 他颤着手,艰难且用力地按压在自己心口。 那里,明明毫无异兆—— 却竟像是被一柄杀气凌冽,上挟寒霜的长剑,穿心而过。 屏障溃散,那形如蛟龙的碧色滔浪,直接洞穿了骆天纵的上半身。 湖畔之人,见此惊变,俱是一震。 “骆尊者!” 有晋武宗之人,不管不顾地叫出声来。 “骆尊者?!骆天纵!” 鱼荀双眼陡然一沉,叫破沈慕真实身份的同时—— 连带着断虹宗的其他四人,周身杀意,俱是厚重强烈到,几欲冲天。 却见,碧湖之上,那道檀紫身影,却是在呕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 身形前倾,直直坠进那汪湖泊之中。 ——本章完—— 第109章 二师弟他悔不当初,竟是师姐要杀我 ——石塔,第三层—— 先是那冰寒无比,如挟霜雪的凛冽剑意—— 再是那贯穿腰腹的碧色水柱。 骆天纵一时,竟都有些分辨不清,这心上,连同那腰腹—— 是哪一处,要更痛一些。 但他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这心上无形一剑—— 亦或是穿腰腹而过的有形水柱。 究其根源,都全然是——来自同一人的赠予。 “大师姐——” 骆天纵低首呕出鲜血的同时,口唇翕动,无声念出这个—— 让他魂牵梦萦,惦念百年,甚至更久的称呼。 【她认出我了……她还记得我】 【……真好】 这样甚至是,带着些甜蜜味道的念头—— 几乎是随他体内,传来剧痛的同时,所蕴生而出的。 也是连骆天纵自己,都未曾想到的,会在这般情境下,所生出的第一念头。 【真可悲】 他对那悔悟太迟,注定不得善果,却依旧心怀痴妄的自己道。 【百年前,诛恶台上,或者更早】 【早在他第一次,在舒语芙同大师姐之间,真正做出选择】 【将大师姐为他所制之物,转送于舒语芙时——】 【他同大师姐之间,便已然是情义断绝,再无转圜之地了】 他又如何会觉得,如今的大师姐,会想见到他—— 会肯原谅他? 【她不会的】 他的大师姐,是杀伐果断,心志坚定的剑修。 不是可以被他操控,摆弄于手中庸碌傀儡。 若她当真是那般——那他也不会弥足深陷至此。 心头想法虽千万种,但加之也不过瞬息,足下玉桩渐有下沉之势。 而下一重滔浪,出水破空,宛若游龙。 转瞬便要逼至身前。 血从他口中不断涌落,连成细线般—— 滴流进那瞧来,分外静谧清透的碧湖中。 骆天纵望着那水中倒影,其面容正在一点点改换。 恢复成他原本的模样,剑眉星目,轮廓深明。 亦是百年前,他最后得见大师姐之时的模样。 不同的,或许只有眼神。 他再不会有那时,纵使是半真半假,但亦是能装演出的明亮眼神。 湖畔边,隐约传来晋武宗之人的嘈杂乱语。 以及,自那有幸蒙得大师姐真心以待,栖身加入的断虹宗—— 其同门之人,身上所传来的悍然杀气。 【她竟是,对他们信任到——连百年前之事,都尽数告知了吗?】 但骆天纵也无暇,再去多想这个。 他很清楚,这一关,他注定是无法用寻常之法,去通过了。 【如果——他葬身碧湖的结局,会让她心生欢悦的话……】 【那他成全她一回,又有何妨?】 【总归——是他先欠于她的】 骆天纵垂眸,在那滔浪将要,再一次贯穿他身体之前—— 他身形前倾,放任自己主动坠进,那浩渺无际,难窥其底的碧湖中。 只是,那临于湖畔之人,只看得那道檀紫色身影,如云般坠下碧湖。 却未曾看到,骆天纵那被风撩卷而起,所露出的半截手腕上—— 其正中那点朱砂红,在骆天纵坠进湖中的那瞬,陡然溃散。 ——石塔,第四层—— 沈逐凰蓦地睁开双眼,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 却见其上那被血染就后,更显诡异的血色符印,竟是陡然黯淡下去。 而那根只有她能窥见的,所遥遥连着骆天纵那端的深红咒线。 竟也在她的目光之下,从那不可望及的彼端,一寸复又一寸地崩断消散。 沈逐凰神情微怔,周身冷意,也一寸复又一寸的随之散却。 【符印失色,咒线崩断】 【这便意味着——中咒之人,已然应咒,或是身陨亡故】 【骆天纵——莫非已经死了?】 沈逐凰微微敛眸,心中并无半分大仇得报之喜。 但也亦没有什么,类似于昔日同门,竟是终究走至今日这步的可笑怅然。 若说当真有什么感觉,那便是—— 对方若真就这般死了,那倒当真是又轻易,又幸运。 沈逐凰眼眸冷沉,甚至还觉得有些晦气。 对方和他,因缘牵扯颇深—— 因而她此刻,纵是想要掐诀测算一下,对方的死活。 也是无法精准算出的。 甚至,还极有可能,因此遭受反噬。 若是到此刻,她还要因对方之故,凭白受反噬之苦—— 那才是真的可笑。 【也罢,骆天纵是死是活,其实都不重要】 沈逐凰将栖凤剑横放于膝头,手指抚过那剑柄之上的,银色暗纹。 她眼神清明冷彻,瞧来理智且从容。 【骆天纵若死,前尘往事俱作云烟,那便更无需在意】 【但若对方未死,待遇上后,不过是再杀之而已】 【又有何烦忧之处?】 因而,沈逐凰心中一片平静。 甚至,她还取出了先前在第二层时,所得的那本《冷焰剑》,再度翻看起来。 之前她虽能简单演示给三宗之人看,但到底也只是粗学了一遍。 徒有个样子罢了。 而这冷焰剑的剑术真意,却还没能静下心来,细细钻研体悟。 如今,正好需等师姐和诸位师兄,以及牧枫和若源,慧竹,来此汇合。 便正是再好不过的修炼时机了。 沈逐凰看着置于膝上的栖凤剑,和新到手的有趣剑招,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她抬手撑起一重防护罩,而后展开膝间的白玉简卷轴,垂眸认真看去—— 很快,她竟是直接陷入了,沉迷修炼的入定状态。 半个时辰后,当沈逐凰从入定状态后脱离。 她睁开眼后,所看到的,便是里三圈,外三圈,将她围于正中的三宗之人。 且这个围,还是面朝于她的那种围。 睁眼便被众人目光笼罩的沈逐凰:…… 总觉得,这场景——似乎有那么点,似曾相识。 沈逐凰也奇异地发现,她竟是从第一回,遇上这种情况时—— 那种看似淡然相对,实则茫然无措的状态。 转变成了,表里如一的淡然。 她甚至还能含笑以对,从容打招呼道:“兰师姐,商师兄,晏师兄,朗师兄,鱼师兄。” “牧道友,若源佛子和慧竹大师,恭贺通关。” 沈逐凰说这话时,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也是柔和欣喜的。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众人却无一人回应。 而是齐齐用一种,严肃且认真的目光—— 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就像是,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极为奇诡之事—— 才引得他们露出,这般想要探究的神态。 沈逐凰笑容微敛,眉头微微蹙起,双眸中流露出,细碎如星芒的不解。 她迟疑道:“我——是有哪里不对吗?”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10章 龟甲卜筮,骆天纵——死第五层现 “我——是有哪里不对吗?” 眼见着小师妹【沈道友】,用这般迟疑的疑惑语气,小心发问的模样。 众人都有些顶不住了。 但又因为某种达成共识的原因—— 虽都在面对,自家小师妹【沈道友】的求解眼神时,目光游移。 且纷纷是神情僵硬,还极为迟缓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但却到底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去回应沈逐凰。 就连在面对她时,最是温柔的兰师姐—— 以及平日,性格最为跳脱的鱼师兄,也是这般。 沈逐凰眉头蹙得更深。 甚至还因为要去看看,站在后面一点的佛子和慧竹大师,他们的神情—— 而向右侧,稍稍歪了下头。 沈逐凰那瞧来清冷沉静的面容,却恰于此刻,有些像是在探头探脑的举止—— 形成了极为强烈且鲜明的反差。 也让在场之人,无一例外的,都被沈逐凰这突如其来—— 且她自己还浑然不觉地歪头杀,给萌到了。 鱼荀第一个投降道:“不行了!我顶不住了!” “小师妹你快说你为何能远程干掉那个大畜生?!” 鱼荀似乎是真的憋急了,人都还没挤到近前来。 那吐槽外加问询的话,就已经洪亮无比的,传进了沈逐凰的耳中。 而不等沈逐凰反应过来,便见众人齐齐松口气的模样。 还见牧枫一边神情轻松下来,一边忍不住面露庆幸。 “还好还好,鱼前辈要是再憋下去的话——” “我就要先憋不住了!” 不止如此,牧枫还在心底,心有余悸地想到—— 【下次再有什么,有关沈道友的赌约,他一定不要再参加了!】 【想和沈道友做一生挚友的他,根本就顶不住沈道友的一个眼神!】 【赌狗是没有美好未来的!】 兰凝夏也微微挑眉,传音给鱼荀道:“好了,既然你输了——” “那这一局,留守在这里的,便是你了!” 鱼荀全然不理会兰凝夏的传音,倒也不全是他膨胀了。 除却他实在是想知道,小师妹对先前之事的回复外—— 还有便是,谁闲了没事,会想听坏消息呢? 尤其还是! 马上就要和小师妹就此分开,不能再继续一起,前往下一层这种事—— 谁会愿意听啊! 他这么喜欢小师妹! 跟在小师妹身后都觉得不够亲近—— 现在居然还要将他和小师妹,生生拆散!这他哪里能忍?! 不能忍的鱼荀,犹如一只大力兔子般—— 生生从由于面部表情极不丰富,形如坏死一般。 因而被推举至最前排的晏颂之,和商玺,这两人之间挤蹿出来。 商玺和晏颂之:……看在这傻师弟,待会儿要留在这里—— 不能继续和,实力强大漂亮可爱乖巧聪明的小师妹,一起继续快乐探索石塔的份上。 他们,就暂且不和这个,没忍性的输家,多计较了。 沈逐凰虽然还是不知道,如果只是想问她,鱼师兄所问之事—— 师姐和其他师兄,以及另外三位说是道友,但现在也算是朋友的这些人。 又为何要像先前那般,沉默憋忍? 但她还是压下困惑,老实回答了:“是百年前,我施加在他身上的咒印。” 因为牧枫和天水宗那二位道友,并不知百年前具体内情—— 而沈逐凰,也并不打算将当年之事,宣之于口。 因而,她只说得简单且模糊,并未透露到底是何种咒印。 她只继续补充道:“那咒印,若是我在这边攻击,他那边,便会有所感应。” 沈逐凰虽说得粗略,但众人对于咒印一道,纵使有些人并不擅长—— 但为了防止中招,在宗门时,也是有专门研习过的。 且沈逐凰还将功效说得那样直白,众人自是了然。 也知晓了在第三层时,骆天纵为何会忽然僵停在白玉桩上,且周身灵光俱散。 从而被那碧色水柱,直穿腰腹而过。 断虹宗之人:看来,恶有恶报这句话,也并非全然不靠谱。 至少,小师妹只动用了一次符印,刺出一剑—— 所掌控的时机,却是刚刚好。 一击致命。 至于他们为何会得知,小师妹只动用了一次符印—— 那便是因为,骆天纵也就只在碧湖上那瞬,显出了异样。 且来自于小师妹的剑息,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剑息,也只有一剑。 所幸,结局足够好。 那骆天纵在坠下碧湖后,虽他们都并未亲眼见对方,被碧湖吞噬。 化作一具森然白骨。 可对方的气息,确实是消散无疑。 并且,朗映怀还特意拿出玄龟灵甲,对骆天纵进行了死生卜筮。 卜筮共三遍,每一遍所得出的结果,都是同样的——“死”字。 若卦象所显无误,那对方应该确是,已然身陨道消。 虽这死法,对那狼心狗肺的畜生来说,实在是便宜了些。 但好歹,对方算是间接死于小师妹手中—— 倒也能算是,小师妹为自己过往之事,亲手报仇了。 其他人思绪纷纷,鱼荀却没想那么多。 他直接上前,拉住沈逐凰的手腕,边摇边激动道:“师妹你可太棒了!” “那畜生掉进碧湖中,死的连骨头都捞不上来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死法,不怎么够解气。” “等我们干掉幕后那玩意儿,就去把那碧湖也给扬了!” 沈逐凰唇角微微勾起,刚要说话,就觉脚下一阵隐颤。 而后,于他们身前,那茫茫白雾中,竟是陡然现出一座—— 直通上方悬顶,呈现出螺旋式上升的巍峨石梯。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11章 毫无求生欲的鱼荀,决定当众握住小师妹的手 众人正说话间,却觉脚下地面隐颤。 像是有什么巨大存在,要从其下破地而出。 抬眼望去,却见于前方,那方空渺白雾中,竟是凭空现出一座—— 其顶端直通上层悬顶,呈现出螺旋式上升的巍峨石梯。 那石梯通体灰白,且其上平滑朴素,不着分毫雕饰纹痕。 瞧来,竟像是同石塔外侧,一般无二的材质。 兰凝夏眉头微蹙:“这是——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应该是吧。”牧枫接话道。 他还主动上前,去探看那石梯可有异样。 沈逐凰见状,便也想跟着上前,去一探究竟。 但她足下,只方向前踏出一步—— 沈逐凰的右手手腕,便已然被站在她侧前方的鱼荀,双手并用地握住了。 还是那种,不会让沈逐凰感到难受,却也无法轻易挣脱开来的,恰到好处的力道。 且鱼荀在握住沈逐凰的手腕后,便立马把脑袋偏到了另一侧—— 全然是看天看地,也绝不看她,还拒绝同她交流的姿态。 沈逐凰懵了一瞬,倒也没有急着挣脱,而是困惑道:“师兄?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鱼荀握在沈逐凰右腕上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但他却也并没有答话,依旧是手握师妹右腕,脸却朝向另一侧的怪异姿态。 沈逐凰眉头微蹙,有些不明白鱼荀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但她还是极为包容【纵容】地道:“没关系,师兄想握便握吧。” “只是,要劳烦师兄同我一起,向前走几步。” “我有些想看看,那石梯。” 让沈逐凰没想到的是,在她说出这样的话后—— 平素也极包容她的鱼师兄,竟是非但没有挪动脚步,反而还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 沈逐凰这下,是真觉出不对来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鱼荀的后颈,想要看看师兄,是不是被那细丝给控制住了—— 才会有这般反常的举止。 这样想着,沈逐凰空着的那只左手,甚至还摸上了栖凤剑的剑柄。 方便她随时拔剑出鞘,斩向鱼师兄的后颈。 嗯,是后颈的异样之处。 而站得离他们二人最近,却也并不插手,只饶有兴致看着的朗映怀—— 他在看到师妹的小手,缓缓握上那栖凤剑的剑柄后,终于憋忍不住,失笑出声。 迎着小师妹那疑惑中,略含几分求助之意的招人眼神,朗映怀缓步上前。 他手中山水折扇轻摇,其下白玉扇坠也跟着轻晃。 再配上朗映怀那清润含笑的面容,瞧来像极了王孙士族家,倾全族之力,数百年底蕴传承,精养出的贵公子。 “朗师兄,鱼师兄他……好像有点奇怪。” 沈逐凰见朗映怀走近,便有些迟疑地说道。 朗映怀闻言,眸底笑意更深,缓声道:“师妹用词,当真是温柔委婉,分外体贴。” 沈逐凰:……话是好话没错。 可为何在此刻听来,却莫名有股奇怪的微妙感? 沈逐凰在一众师兄面前,到底是天真纯善了些。 所以她哪怕隐约觉出不对,却也不会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但鱼荀那可就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这世上本来就没多少好东西。 大多数,不是蠢,就是坏。 更别说方才讲话的,还是朗映怀那个—— 在他心头,论起仇恨值排行,名列前茅,时而连任魁首的狗东西。 鱼荀的脸瞬间便黑了。 要不是他还想在小师妹面前,保有那其实早已不复,但鱼荀觉得可能还有的体面—— 鱼荀此刻,已经和朗映怀这个,惯会阴阳怪气的白毛怪,激烈对骂了! 于是,在朗映怀说完那句话的短暂静默里。 他与沈逐凰,便同时听到了,来自鱼荀方向的,接连不断,且清晰可闻的磨牙声。 沈逐凰:……鱼师兄这又是何苦? 朗映怀:……噗。 在鱼荀的磨牙声响到第三遍时,朗映怀是顶着小师妹那,几乎可以称之为谴责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的。 不等被明明白白嘲笑了的鱼荀,做出反应。 朗映怀便直接拆穿了鱼荀,那在小师妹面前,最后的倔强。 他缓声道:“师妹无需为鱼师弟担心。” “他不过是打赌输了,却又不想遵从赌注,留在这一层——” “因而才会拉住你的手不放。” “啊?”沈逐凰神情一懵。 朗映怀见状,再接再厉,含笑补刀:“并不是遇见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呢~” 沈逐凰:…… 【虽然这个原因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也确实是——很符合鱼师兄的思路呢】 【不过也还好,看来在她离开第三层后,师姐和师兄们,都没有遇见不好的事情】 沈逐凰的神情松快下来。 她看向浑身僵硬,依旧不愿看她的鱼师兄,心头有些无奈。 但她还是温言哄道:“鱼师兄,打赌输了也没关系的。” “虽然不能和师兄一起继续爬塔了……但五层到九层,很快的。” “尤其是,到了第九层,恐怕还需要鱼师兄你一同出力。” “若真打起来,到那时突破结界,我们便又能重聚,并肩作战了!” 沈逐凰哄起鱼荀来,可以说是既温言软语,还得心应手,极为熟练。 那原本还抱着看戏心态的朗映怀,瞬时便眼眸微眯,笑意也逐渐淡去。 【他可真是——低估鱼荀这狗东西了】 【那般蠢笨如猪的脑子,竟也能想出这种招数,化劣态为优势——】 【用不能继续上行,来借机骗取小师妹的心疼和安慰】 【这么一招下来,哪怕之后几层,鱼荀无法跟从,小师妹也不会把他忘之脑后】 【说不准,每通过一层,师妹还会忍不住地惦念起他……】 朗映怀的双眸暗沉下来,尤其是,在看到鱼荀终于肯,把他那歪脖子扭回来—— 再压低双膝,把脸凑到小师妹面前,装乖撒娇的恶心模样后。 朗映怀只觉拳头发痒的同时,胃里也跟着一阵剧烈翻涌。 他用一种如吞苍蝇的晦气表情,回转身看向目光投注于此—— 观其面部神情,同样冷沉晦气的,断虹宗其他几人。 朗映怀传音道:“快点,解决掉这个狗东西,我们去第五层。” 其他人虽并未回应,但却是直接付诸于行动。 只听兰凝夏,忽地惊呼一声:“呀!师妹!你快过来!” “嗯?”沈逐凰回身,便见兰师姐竟是,一只脚已然踏在那石阶上—— 且师姐表情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出乎她意料之事。 沈逐凰心头一紧,也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快步走去。 将对她背影伸出手,试图挽留她的鱼荀,抛于身后。 急于去看兰师姐境况的沈逐凰,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在她走向兰师姐后,那瞬间便袭至鱼荀口唇处的禁言灵符。 以及,明明兰师姐那里正存有异状,但却非但没有上前探看—— 反而缓缓后退,逐渐向鱼荀围拢而去的,其他两位师兄。 鱼荀:……死亡的阴影总在师妹离开后,阴沉沉地笼罩于我。 这边,沈逐凰已然走至兰凝夏身侧。 见师姐的右足,竟像是被粘在那石阶上一般—— 从她看见,再到现在她过来,竟都没有移动过分毫。 沈逐凰的神情愈发凝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兰师姐。 但手指尚未触及,便被兰凝夏急声叫停:“别!师妹退后,莫要碰我!” 再观其神情面色,苍白沁汗,目露寒芒。 又哪里有半分,除却沈逐凰之外,众人先前所想的做戏之态?!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12章 师兄愧悔,没能保护好师妹;白雾噬人 如此变故,亦是兰凝夏自己,都未曾想到之事。 毕竟先前,兰凝夏也确实是因,想将小师妹—— 从得意便张狂的鱼荀那边,诱哄回来。 因而,她才有意将右足,踏上这石阶。 而一开始,这石阶也确实是如他们先前,所检验的那般。 踏上之后,并无半分异常, 但在两息过后,却有一股极其诡异,且分外强劲的吸力—— 自那石阶表面同她鞋底,相触之处,源源不断地传上来。 且那吸力,也并不只是让她的右足,置于石阶之上,无法移动这般简单。 还有便是,在自足底,冲至她体内经脉后,便如同生服下数株噬灵草。 将她身体内部,搅得天翻地覆,疼痛难忍的同时—— 又将她丹田内府,所流转储存的灵力,不断地吞噬抽取。 灵力的急速消逝,再加之体内传来的剧痛感—— 让兰凝夏的面容,不可遏制地惨白下来。 也正因此,在看到师妹,竟是要伸手来扶她时,兰凝夏下意识地急声阻止。 “别!师妹退后,莫要碰我!” 沈逐凰瞳孔微缩。 下一瞬,她却是毫不犹豫地,抬手握上了兰凝夏的手臂。 入手一片冰凉,且隐隐发颤,像是正在承受着,旁人并不知晓的剧痛。 “师妹!”兰凝夏难得对沈逐凰,这般疾言厉色:“你先放开我!” “让商师兄和晏师兄……” 她这话尚未说完,身形便是一晃。 沈逐凰垂眸看去,却见兰凝夏足下,那第一阶石梯—— 竟是在震颤过后,直接同那一整座螺旋形石梯,两相脱离。 且瞧着,还有了浮空之势。 而兰凝夏的身体,也像不受控制般,不止是右足—— 连带着左脚,乃至整个身体,竟是都在,被沈逐凰紧紧拉住的情况下。 还是全然站在了,那第一重石梯上。 兰凝夏的身体,因那无形的诡异力量,已然从足底向上,一寸复又一寸地逐渐僵化。 但她还是极为艰难的,将头扭至了沈逐凰所在的方向,艰难道:“放……手。” 她的目光,越过沈逐凰—— 落向了那几乎是瞬移过来的商玺,晏颂之和朗映怀身上。 其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并不是什么求救之意。 而是让他们将小师妹拉开的眼神。 三人对上她视线,眼眸暗沉如浓夜,周身怒意几欲覆天。 虽都不发一言,但却又无比明确的,两人冲向兰凝夏,另一人伸手去抓沈逐凰。 却在下一瞬,甚至更短。 那与石梯相分离的第一重石阶,竟是骤然浮空。 而就在朗映怀的手指,将要触碰至沈逐凰的衣袖时—— 却见她身如轻鸿,只一个起跃,便主动登上了,那第一重石阶。 也站在了兰凝夏的身侧。 “兰师妹!小师妹!” “兰前辈!沈道友!” 下方众人纷纷变色,刚要不管不顾地御风,直追而上。 却见那第一重石阶,几乎是在沈逐凰,刚登上站稳—— 便骤然迸发出一股,极为浓郁厚重的白雾。 将兰凝夏和沈逐凰,二人的身形吞噬其中,肉眼再难窥分毫。 商玺眸光更冷,抬手间凝出一柄雷光熠熠的长枪。 扬手便将那雷枪,上掷而出。 却见那雷枪如流光般,疾速刺穿长空的同时,也将那白雾荡涤一空。 但让众人心底,俱是一沉的是—— 在那白雾散却后,所显露出的,除却那依旧呈螺旋状上升,通往悬顶的巍然石梯。 便再无旁物。 兰师妹和沈师妹,连同那第一层石梯,不见了。 “师妹……”朗映怀的手,依旧保持着前伸的状态。 【他没能拉住小师妹,而商玺和晏颂之,也没能追上兰师妹】 【他们三个做师兄的——两个师妹,却一个都没有保护好】 朗映怀伸出的那只手,隐隐发颤。 而后,又被他用力握紧,攥握成拳。 【为什么?他们发现得那样晚?!】 【来的又那般慢!】 【只要再快上一点,他的手便会紧攥住师妹的衣袖……】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徒劳地握紧自己的双拳!】 【而兰师妹,也不会被困在那石阶之上,痛到面色惨白】 难以称量的愧悔之意,沉甸甸地压于朗映怀的心头。 甚至,让他周身的灵力,都有些不稳起来。 而就在朗映怀几乎要压制不住,体内翻覆难休的妖力,显露出那对兽性竖瞳时—— 众人便见,那天水宗的牧枫,竟是直接跃上了第五层石阶。 “牧道友!” “牧枫!” 众人俱是一惊,却见牧枫手执诛罪,面容沉肃,且腰背笔挺地站于那石阶之上。 观其周身气势,便如同一柄悍然出鞘,锋冷无比的利剑。 他肃声道:“我与沈道友,天道为证,生死相托。” “不必拦我。” 语毕,他手掌下压,竟是主动将体内灵力,输进了那石阶之中。 “来啊,送我去见沈道友!” ——本章完—— 第113章 白骨复生,圣君归位;我与师姐一起又有何惧 ——八重天,圣域,玉鼎宫—— 正殿之内,观其四下陈设,所置物件品相华美,且自蕴灵。 而其摆设置景,亦是精巧奇绝,瞧来辉光自现,美轮美奂。 但最让人惊奇的,却是这殿内正中,高台之上—— 安放于重瓣青莲上的,一尊似是白玉雕作,望之栩栩如生,宛若真人的雕像。 那雕像静静伫立着,观其面容,其上双眸紧闭,鼻骨高挺,唇线平直。 是漠然之余,却十足俊美,瞧来龙章凤姿,玉质金相的好姿仪。 但就在下一瞬,于这雕像周身,竟是陡然迸发出数道,极为耀目的银光。 只眨眼间,便将这雕像吞没其中。 而在这团,形若迷雾屏障的银光之后—— 隐约间,竟是能听得,极为清泠的玉石碎裂之音。 恰在这时,于这玉鼎宫外,竟是忽而闻得,钟鸣之声。 其音浩然,震彻天地。 且以五息为隔,一声重过一声,足足响了九重。 待这钟声落定,天地间,仍有悠远余音,缭绕回响不绝。 而那方才还晴空万里,望之一片祥和沉寂的天幕—— 也于此刻,骤然掠过十数道,色彩不一的灵光。 那正是疾速穿行于云雾间,御风向这忽生异响的玉鼎宫,赶赴而来的圣域修者。 而在玉鼎宫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却听那玉碎之音渐息,覆笼于雕像之上的银光,也在颤动过后,骤然收拢。 化作手掌大小的光团,转瞬便已然撞进了,下方那重瓣青莲的莲心处。 霎时间,银光大耀,竟是比方才,还要浓烈耀目得多。 而这青莲,便是在这般明耀的银光中,陡然变大数倍。 且自它莲心处,寸寸向外,再逐瓣向下—— 原本那天青之色,于这短短数息,竟是全然变转为灿然银色。 瞧来神圣且玄妙,教人不敢亵渎分毫。 而在这银莲,轻轻舒展花瓣之时,于其莲心深处,竟是凭空现出一具,通身莹白,上蕴灵光的白骨。 但这白骨,也只显现了一瞬。 下一息,九重莲瓣骤然收拢,将那白骨含拢于莲心,再窥不见半分影迹。 也就在这时,殿门被猛然推开。 从外走进数位身着白袍,神色肃穆,只观其周身气势,便知他们定是,在圣域地位极为尊崇之人。 但这些论起修为境界,深不可测的大能,在看到这居于殿中的巨大银莲时,神情也是明显一惊。 “千年尚未至,圣君怎会提前归位?!” “且还身中神诅,恶孽缠身,分身更是大伤——” “竟是只余一具白骨!” 那观其境界,最为高深的大能,周身气势冷沉若寒渊:“速传天机宗之人,来为我圣君——推衍前尘!” 众人俱躬身行礼:“是。” ——五重天,秘境,石塔—— 那白雾来得突然,只瞬息便将兰凝夏,连带刚跃上石阶的沈逐凰,一起吞没其中。 兰凝夏感应到身侧熟悉气息,心头颤动的同时,却又焦心不已。 这石阶这般诡异,她不够谨慎,错中险招也就罢了。 小师妹明知这石阶凶险,也听得她喝止之语,却还是跟着站了上来。 虽是为她之举,但若这回,当真是—— 她又如何能承受起,小师妹因她之故,身陷恶境?! 兰凝夏身形僵硬不可动,口唇间也干涩得厉害。 但她却还是艰难道:“你……傻不傻?” 【还说自己不会像百年前那般,且百年前之事,是另有缘由】 【可师妹如今做法,又同那时倾心相付,有何区别?!】 四周虽笼于茫茫白雾中,但也能隐约窥见,其外疾退的景象。 沈逐凰眼眸微沉:这石阶的行进速度,竟是半点也不比,她体内灵力,流失之速慢。 照这情形,倒也不像是,想让她和师姐,被抽尽灵力而死。 而更像是,用这样的手段,暂时控制住她和师姐,并将她们送到另一处地方去。 而这另一处地方,极有可能,便是真正的第五层。 所面对的,也应是第五层的死亡筛选。 沈逐凰正沉思着眼下局势,便听得兰师姐这句,似是千言万语都只化四字—— 【你……傻不傻?】 似怒似怨,怅然无奈之余,却又无端透出股怜惜意味的软语。 沈逐凰原本清冷理智的眼眸,瞬间便温软许多。 她身形同样僵硬,并不能做到扭转过去,去看兰师姐神情这种—— 于此刻,难度极高的动作。 但纵使不看,沈逐凰却是,也能想象出的。 因为她知道,兰师姐在她面前,总会将最温柔的那面,留予她。 哪怕是现在,兰师姐气她不听劝告,明知是险,还要踏足。 但那面容上,想必比起气恼,应是对她这个小师妹的无奈和担忧,要居多些。 沈逐凰唇角微微弯起,语气里,也难得含了几分笑意。 她反问道:“师姐是在说自己吗?” 兰凝夏一怔,还未想通师妹这话,是何等意思。 她便听小师妹继续道:“今日之事,若我和师姐易地而处,师姐会随我一起吗?” 兰凝夏嘴唇一颤,那自然是会的。 她又如何会舍得,让小师妹只身面临险境? 心头虽这样想,但兰凝夏却是抿紧粉唇,一字不言。 但她哪怕不言,沈逐凰又哪里会不知道,兰师姐的答案。 沈逐凰的目光,越过身前那逐渐消散开来的白雾。 随那雾后场景的显现,她的眸光也寸寸变冷。 但她口中之语,却依旧轻缓而笃定:“纵使师姐不言,我亦知师姐心意。” 足下石阶陡然停下,上身桎梏也为之一松。 沈逐凰并未急于去探查周身境况,也未曾把视线—— 投注于在场,其他站于石阶上,同样悬停于空中的别宗修士。 而是侧眸看向兰凝夏的同时,也握住了师姐略显冰冷的手。 她双眸澄澈,如蕴月辉:“师姐同我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惧了。” “所以,不必忧心。” “我和师姐,都会安然无恙的,走出这石塔。” ——本章完—— 第114章 第五层,竟是考这个?墨字穿脑,无脸人 “所以,不必忧心。” “我和师姐,都会安然无恙的,走出这石塔。”沈逐凰声音轻缓。 “你啊……” 兰凝夏面上,无奈之色更重。 但她却是反手回握住了,小师妹那软乎乎的手。 看向沈逐凰的眸底,更是如旭日映照下,金光溶溶的纯澈静湖。 是只被这般目光看着,便会心觉暖意融融的轻柔。 却在这时,只听遥遥前方,忽地传来一阵,极为急促的响铃之音。 而几乎是在铃音响起的同时,那些先沈逐凰和兰凝夏,在此的大部分修士—— 闻得这铃音,竟是齐齐一颤。 更有甚者,上身直接弯折下去。 想必若不是受这石阶所钳制,双腿双足俱不能动。 这人怕是会,直接从这悬空石阶上,软倒跌栽下去。 见此情状,兰凝夏和沈逐凰的神情,俱是沉肃下来。 但也都未贸然出声,而是选择了先静观其变。 “十四声。”沈逐凰冷声道。 兰凝夏微眯眼睛,下一瞬,果见那悬于众人最前方的铜铃,陡然滞停。 而于这空旷场内,忽有十数道红光,错杂无序地点亮了,部分修士足下的石阶。 “十四位。”兰凝夏眼眸沉沉:“被红光选中的修士,和铜铃鸣响过的次数,一样多。” “还有这红光,有些像是第三层的模式。” 沈逐凰颔首赞同:“从一人制,变为多人制。” “但看这情形,并不像是要战斗。” 不得不说,沈逐凰作为剑修,敏锐度一流。 这第五层的关卡,确实有亿点点特别。 在红光自石阶底部,上移裹缠住被选中修士的双腿后—— 于这十四位修士的身前,凭空铺展开一幅长卷轴。 且其上那密密麻麻的墨字,一排接一排地自那卷轴上跃出,呈环形绕缠于,这些修士的周身。 恰好,兰凝夏和沈逐凰虽因最晚来,因而站得比较靠后。 但在她们斜前方,却正有一个,被红光选中的倒霉修士。 因而两人用上些神识,也是能将那人周身所流转的墨字,勉强看个清楚的。 但在真正将那墨字,连贯起来,看了数行后。 沈逐凰和兰凝夏的神情,都变得极为微妙起来。 这——好像是,修真知识问答? 虽说沈逐凰在那红光选人时,便隐约觉得,这关可能并不太需要武力值。 但她也决计没想到,这第五层,竟是要考学识储备的! 【这幕后妖族——莫非竟是,很爱看书?】 兰凝夏也没想到,胆战心惊过后,所面对的,竟是这样的考验。 她瞬间便有种,拿石锤敲鸡蛋的荒谬感。 但很快,兰凝夏便想到了一件事。 她心有余悸地对沈逐凰轻声道:“幸好,上一关留下的,是你鱼师兄。” “若是他到了这关,我们所经历的最惊险之事——” “怕就是要想方设法的,为他传送答案了。” 沈逐凰:…… 虽然背后不应言他人之短,尤其是,对方还是待她极好的鱼师兄。 但沈逐凰还是忍不住的,赞同了兰师姐的话语。 鱼师兄没来,真的太好了。 虽然沈逐凰没有出言回应,但两人只一对视,便都能看出—— 对方眼底,那极为深浓的庆幸之意。 两人正神思飘忽,便忽地觉出异样来。 这满殿修士,粗略估计也有六十人。 为何除却她和师妹,竟是无一人出言?! 若说彼此都不熟识,可只看这些修士身上所着,便知有众多修士,都是出于同宗。 旁的沈逐凰或许还不了解,但那着一身金灿灿,上绣莲纹的,分明就是迭莲宗的修士。 且观其数量,共有七名,还多相邻。 可哪怕他们并未选中,但观其背影,却都是直挺挺的面朝前方,一动不动。 沈逐凰看着这幕,不知为何,心头竟隐隐发寒。 而就在这时,她只觉被兰师姐握住的左手,蓦然一紧。 沈逐凰眉头微蹙,刚要侧眸看向兰师姐,目光就僵定在了—— 那站于他们斜前方,且被红光选中的修士身上。 却见那修士周身,原本足有十五行之多的细密小字,此刻只余下三行。 但就是在这倒数第三行,也不知是发生何事—— 那墨色小字,竟是陡然变转为刺目的猩红。 且犹如活物般扭动起来,猝不及防下,便挣脱而出,猛然扑向那修士的面部。 血红小字,至穿那修士头部而过,可那修士,竟也只是身躯发颤。 却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 这般诡异景象,又如何不让人心生胆寒。 那血红小字,在一个接连一个,刺穿过这修士的头部后—— 其上猩红笔画,竟是愈发侬艳了,瞧来竟像是,将欲滴流出血痕来。 而这,却还并不算终局。 这行红字,虽像是噬饱血肉,便停滞于一旁。 但那修士身前,还有两行依旧在他周身,流转不休的墨色小字。 一息,两息,乃至五息,那墨色小字转得越来越快。 哪怕只是旁观的沈逐凰和兰凝夏,放眼看去,都只能依稀瞧个残影。 而那被一长排红字,接连刺穿脑袋的修士,却始终是,一动不动。 甚至是,就连方才身体还会有的隐颤,都再没有了。 沈逐凰隐约觉出一股,极为不详的意味来。 却见余下那两排,正飞速转旋着的墨字,于不觉间,竟是已然由黑转红。 化作两道红光,只瞬息间,便交汇于一处,凝成一柄弯刀虚影。 沈逐凰瞳孔微缩,只刚抬手,便见那弯刀如长虹般—— 自空中转旋而过的同时,也旋割掉了那修士的头颅。 鲜血迸溅的同时,这修士的头颅也被挑飞出去。 而当那头颅因为转旋的缘故,将正面显露于沈逐凰,和兰凝夏的眼中时。 两人的双眸,俱是蓦然睁大,且那瞳孔眸光,也震颤不休。 只见那修士的面部,除却一张肉乎乎的面皮,又哪里还有它物?! ——本章完—— 第115章 沈逐凰:这妖族莫非同我有旧怨,才屡屡针对 却见那血字化作的两重流光,只瞬息间,便两相交汇—— 凝作一柄通体赤红,刀身之上遍布暗红焰纹,有如烈火暗生的锋锐弯刀。 且那弯刀快若疾风,在空中转旋半周的同时,也割飞了站于沈逐凰侧前方,那名修士的头颅。 割头时刀尖上挑,那头颅便在自颈项断处,迸溅而出的一片鲜红血色中—— 被抛扬至空中。 沈逐凰和兰凝夏,俱是仰首去看。 却见那头颅,因转旋之故,而终于将正脸显露。 但映于她们二人眼中的,除却一张,勉强还能称之为面皮的存在—— 其上竟是,眉眼唇鼻,五官全无! 甚至,就连那双眼处该有的凹陷,鼻骨处应有的上挺,口唇处应有的裂隙…… 都全然未有。 有的只是平坦到毫无起伏,一张肉乎乎的空白面皮。 就仿佛是,这修士原本就生的这怪异模样,从不曾拥有过五官一般。 但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沈逐凰和兰凝夏的面色,冷沉得厉害。 她们未曾想,这关看着平静寻常,但也只是看着而已。 至于实际上,只看那修士五官尽失的面容。 以及答错之后,对方毫无反抗之力的,任那一个接一个血红小字,穿脑而过。 到最后,更是直接被那血红小字,所化作的锋锐弯刀,直接割头陨命。 便知这第五层,绝非是眼下所看这般简单。 尤其是,那旋飞至空中的头颅,就像是敲响了什么索命之音一般。 其他十三位被选中的修士,于其周身,竟也是接连现出,由红光凝作的各式武器。 不只是寻常的刀枪棍剑。 甚至,还有铜锤,双锏,和长戟。 沈逐凰便无意间,看到那红光化作的铜锤,对着一修士的脑袋,一锤下去后—— 场面之狼藉血腥,不足以言语道之。 等到整个殿内,都弥散着一股,浓烈到教人几欲作呕,且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后。 那十四道,依旧绕缠于被选中修士,双腿上的红光,才骤然扩散膨胀开来。 直接将那血肉模糊的无头修士,裹进那红光里。 【它要做什么?】 沈逐凰眉头蹙起,她忽地想起,在她和兰师姐刚踏进这第五层时—— 无论是她,还是论起修为,还要比她高上一大截的兰师姐,竟是都未曾从这殿中,感知到分毫的血腥之气。 可方才,那只是一次筛选,便无一人存活。 且死状还这般惨烈。 血腥味到现在都极为冲鼻。 【这样浓烈的血煞之气,这第五层,又是如何掩盖过去的?】 沈逐凰正沉思着,心头便又是一悸。 她下意识地抬眸,却不是看那些,被红光所覆的无头尸体。 而是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大殿的正前方。 却见那原本高悬于殿中的铜铃,于这一刻,竟是隐有虚化之态。 但这虚化,也只是寥寥一瞬。 变幻之快,就像是方才所见之异,只是沈逐凰的错觉。 再看时,那顶多半指高,宽约莫是一寸半的小小铜铃。 又成了沈逐凰最初所见的模样。 上呈铜绿之色,样式和纹路都极为寻常。 是平平无奇到,随手丢进角落里,便再难想起—— 纵使想起,想要找到,也需耗费上许多功夫,还不一定能找到的那种寻常。 【隐藏的可真是好】 沈逐凰眼眸微深,将目光极为平静的,从那铜铃上移开。 【谁能想到,这小小铜铃,除却响铃时,声声催命——】 【它自身原本,便也能索命呢?】 沈逐凰神情漠然地看着,那紧密无间的裹缠着无头尸体,正剧烈抖颤着的红光。 她知道,这些修士,注定连轮回转世的可能,都不会有了。 并且,照这石塔的法则限制。 想必,纵使这些亡于此处的修士,有提前预留下,类似于滴血复生的暗手。 但在这石塔内,或者,更广泛些讲,从石塔乃至整个传承之地—— 所谓的复生之法,应是都不会起效的。 之所以沈逐凰会这般,笃定于这点。 倒也并不是因为,从踏进传承之地后,一路所见的各种凄惨死状。 而是因为,这一路行来,沈逐凰所感受到的,那越来越不可违抗的法则之力。 尤其是,在他们这一行人,踏进这石塔后—— 几乎就像是,将自己直接限定在,那幕后之人所制定的规则之下。 他们这一层复又一层,看似是在登塔过关,且每一层都有惊无险的顺利通过。 但实际上,没有一关,不是在遵守这石塔,所设规则的前提下,再另想办法去通过的。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在塔中所做的一切,直至现在,都仍旧是—— 在那幕后妖族的掌控之中。 而他们这般,一层又一层地向上逼近,于他眼中—— 怕是便像那戏台之人,接连粉墨登场,为他这唯一看客,奉上他们的表演。 沈逐凰眼神渐冷,唇角却是微微挑起,露出极淡也极冷的一笑。 【这般高高在上之态,倒真是教人想用剑,将他劈斩下来】 这暗含杀意的想法,浮现于心头的同时。 于沈逐凰眼前,那被红光裹覆其中的残躯,也于一息间—— 便随同那外覆着的红光,骤然收缩成婴儿拳头的大小。 随后,竟是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开来。 再看那被选中的修士,所站临过的石阶。 其上,已是空空如也。 那消失不见的,不只是那十四名修士的无头残躯。 就连从他们体内,淌落出来,落在那石阶上的鲜血—— 竟都已然是,了无痕迹。 此刻再放眼望去,除却空气里,那隐隐约约的血腥余味。 瞧来,便像是这殿内,多了十四个空位一般。 沈逐凰刚生出这样的想法。 下一瞬,便见那十四个空着的石阶,毫无征兆地化作齑粉。 且其碎屑洋洋洒洒,竟如同色泽灰白的骨灰般,自空中飘落而下。 沈逐凰眼眸沉沉的看着这一幕,握着兰师姐的手,收紧了些。 她没有侧头去看兰凝夏。 只是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那最前方殿中吊悬着的铜铃。 【修士血肉,果然大补】 【这般丑的铜铃,都泛出华光了】 虽那华光也只是一瞬,很快便被那铜铃隐去。 但沈逐凰还是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 也让她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的,那个同先前几层,略有些不同的破关之法。 她侧眸看向兰凝夏:“师姐,我有预感,下一关,被选中之人——” “应是会有你我。” 兰凝夏唇角微挑,看向沈逐凰的眼神,柔和若春波。 她刚要含笑回应,便觉身后接连刮来数道凉风。 兰凝夏眉头蹙起,刚想设法一窥究竟,便听得极为熟悉的声音。 “沈道友!兰前辈!太好了!你们真的在这里!” “这石阶靠谱啊!说找沈道友——还真就带我来了!” “我那七成灵力没白输!” 沈逐凰:……所以,牧枫是为了找我,主动往石阶里,输灵力了??? 兰凝夏:……这,是牧枫? 他不是除了比剑时,一向都很稳重的吗? 尤其是和天水宗那群,修仙修憨了的傻白甜比起来。 但现在这——莫不是灵力抽得太过,连脑子也抽进去了? ——本章完—— 第116章 沈逐凰:我从未有过朋友,更从不知何谓挚友 “这石阶靠谱啊!说找沈道友——还真就带我来了!” “我那七成灵力没白输! 说这话时,牧枫声调昂扬激越,中气十足到—— 不仅不像被抽取了七成灵力,反而像是吸了别人七成一般。 但沈逐凰在失笑过后,眉头却微微蹙起。 牧枫这反应,似乎有些不对! 虽说对方在进入殿内后,乍然见她和兰师姐,两人都安然无恙。 他心里高兴,口吻语气便也激动些。 这自是没什么不对。 但那句“我这七成灵力没白输”,却绝不是牧枫平日做过后,会出言道出之事。 毕竟,这七成灵力,归根到底,是因她和兰师姐而失。 而以牧枫在人情世故上的通达程度,纵使是玩笑,他也不会拿这个做话题。 但他此刻却主动提出,便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这人并不是牧枫。 另一个,便是牧枫有意这样说,借此想要遮掩更为严重之事。 既觉出异样,沈逐凰便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寻声去看牧枫此刻的状态。 可她又在想到,自己此刻双腿并不能动—— 纵使竭力转头,能看到的范围,也极为有限。 而听牧枫声音,却偏偏是从,她和兰师姐的正后方,所传过来的。 且距离她与兰师姐,所站的地方,应是还有一段距离。 这也就意味着,她与牧枫前后,极有可能还隔着,另一位新来的修士。 这样的情况下,她想探明牧枫此刻的真实情况,也就更为艰难了。 许是沈逐凰和兰凝夏,在牧枫说完那几句话后,迟迟都没有回应。 甚至连动弹一下,这样的轻微动作都不曾有。 牧枫便有些急了,声音明显低哑下来,还隐带几分慌乱:“沈道友?!兰前辈?!” “你们怎么都不回话?” “我刚才那是开玩笑的!我向你们赔罪!” 牧枫这接连几句话说完,前方却依旧毫无动静。 他的眉眼彻底冷沉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这殿内人数这般多,却无一人说话,应是另有阴诡缘由。” “但却未曾想,竟是连沈道友和兰前辈也中招了!” “若先前还好些,但我现在这般——又该如何才能救……” 他这自语尚未说完,便听得正殿前方,忽而传来铜铃鸣响之音。 且这铜铃,竟非只响一声。 而是接连不断的,足足响鸣了二十一声。 而在这铜铃刚响起的瞬间,沈逐凰和兰凝夏的面色,就齐齐一沉。 方才牧枫说话之时,她和兰师姐之所以闭口不答—— 甚至,还装出同身侧修士,别无二致的僵硬模样。 不过是想在牧枫放低戒备之心后,再出言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她们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都不用言语设计,牧枫那低哑下去的声音—— 以及他在最后自语中,所透露出的那只字片言,便已然说明了一个事实。 牧枫得以追至此地的代价,并非是像他所说的,被抽取七成灵力。 或者说,并非只是抽取七成灵力这般—— 比之他真正所付出的,或许还要显得轻了许多的代价。 而这一点,在铃音响起的那一刻,甚至都不需要再去多问牧枫了。 【铃音响起,也就意味着,新一轮筛选开始了】 【若追至此地,当真是什么容易之事】 【那其他几位师兄,不可能到现在,都未曾追赶过来】 沈逐凰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攥握成拳。 虽说当日在演武台上,她同牧枫讲什么,以剑会友。 之后牧枫更是因救命之恩,在她面前,立下天道誓言。 【仙道漫遥,除非沈道友对天水宗出手】 【牧枫会永远是沈道友——可以生死相托之友】 【若有违背,便叫我万劫加身,道毁命陨!】 那时的沈逐凰,虽对牧枫,同样回以天道誓言。 心里,也并非是毫无触动。 但更多的,却依旧还是,因她所修逍遥道,并不愿多欠因果之故。 一誓还一誓,她与牧枫,便是因果相消。 至于后来,在秘境中,牧枫也不止一次,说想和她当挚友。 沈逐凰也并非是不愿,只是——她其实从未有过朋友。 从她得遇师尊,踏上仙途,出生寒卑的她,为了不堕师尊的天骄之名—— 她的生命中,便只余四字,【修炼】和【变强】。 为此,她从未有过停下休歇之时,自是也无心于诸多外物。 这数百年来,沈逐凰连普通朋友,都不曾真正拥有过。 更别说,牧枫口中,一直念叨着的挚友了。 她根本不知,那究竟是何种情谊。 但现在,沈逐凰想:她或许依旧不明白,如何去交一个挚友。 但她却已经有了,最好的,可以同她做挚友的人选。 而她,也可以慢慢去同对方学习。 铃音停下,两道红光在足下亮起,一道攀缠上了沈逐凰的双腿。 至于另一道,则是缠上了兰凝夏的双腿。 身后,传来牧枫焦急之余,暗含怒意的声音:“这红光是什么?!” “沈道友!”牧枫双眸睁大,右手已然握上身侧的诛罪剑。 但他只刚握紧剑柄,便觉喉间一股血气翻涌而上。 若不是双腿,尚受这石阶制约,他怕是险些要摔翻下去。 且观牧枫面容,不知是经历过何种剧痛,其面色竟是惨白如纸。 而视线只需稍向下移,便能看到,在牧枫所外露出的,那截浅麦色颈项上。 其上,竟是细细密密的布满了,纷乱错杂的玄黑裂纹。 瞧之,如同暴晒过后,皲裂开来的干涸河床。 且那玄黑裂纹,只消看一眼,便知这定是一种奇诡禁术所致。 不然,也不会弥散出,这般浓烈的不祥气息。 就在牧枫强撑着,不顾性命安危,也要拔剑出鞘时—— 他却忽而听到了,沈逐凰的清冷嗓音:“牧枫,从现在起——不许动。” 说这话的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口吻,太过生硬。 不像是来交挚友的。 于是,她复又补充了一句:“等我救你。” 牧枫:???!!!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17章 三句话骂五个没用男人;杀局如何,皆作飞灰 足下石阶红光亮起的那瞬,沈逐凰甚至还隐隐松了口气。 牧枫刚进入殿内,这铜铃应是暂且不会选中于他。 至少,第一关不会。 便正如她和兰师姐方才那般。 但若是下一次,下下次,那便不一定了。 而以牧枫现今,不知付出何种代价,才得以追至此地的状态—— 沈逐凰并不觉得,牧枫可以安然渡过这重关卡。 尤其是,她和兰师姐方才,也有看清侧前方那修士面前,所浮现出的几道题目。 其上内容,除却阵法,丹药,符篆,炼器,御兽,这五大分支。 乃至诅咒,傀儡,索魂等种种奇诡禁术,都有涵盖。 所涉及内容之广深,想必纵使是遍览群书的修士,都未必能一一答上。 毕竟沈逐凰看到,有两条是关于符篆的。 若不是亲眼见过流程,且还认真研究过—— 或是自己上手画制,实操方才得出的答案。 是决计无法凭空臆测答出的。 而很明显,答不出的代价,纵使只一道,他们都极有可能,是承受不起的。 沈逐凰还记得那站于侧前方的修士,最开始答题时,他身体还是有所反应的。 至少,还会发抖。 但在被那由黑转红的血字,接连刺穿脑袋后,这修士便像是被掏空的躯壳一般。 哪怕他面前仅剩两行墨字,但直至那墨字也尽数转红—— 最后还凝作弯刀,旋割掉了他的头颅。 可那修士,自始至终,却都再无半分反应。 这般情形尚在眼前,沈逐凰又哪里能放任,牧枫去赌他自身运道? 所遇见的都会,纵使偶有答错,也能安然无事? 简直可笑。 沈逐凰眼眸冷沉:把生死寄托于天命,本就是愚蠢之事。 这一点,百年前,只差一线,便要亡于诛恶台上的沈逐凰,对此再清楚不过。 她侧眸视线同兰凝夏相交,目光触及的那瞬—— 虽两人都未言语,但彼此之意,却都以分明。 【这关,再不能按先前的过法了】 【若想要牧枫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层,就必须寻到,能将这关彻底毁除,让其无法再运行之法!】 【不然,待她与兰师姐,先行一步离开——】 【所等待着牧枫的,便必然是,名为“死亡”的阴云】 身后,传来牧枫焦急的声线:“这红光是何物?!” “沈道友!” 且隐约间,竟能从后方,感知到一股极为凶戾的气息。 沈逐凰眼眸一沉:那是——诛罪剑的气息。 牧枫在拔剑! 诛罪剑是嗜杀之剑,一经拔出,不索一命,断不会归。 而以牧枫现今状态,又如何能压制住这至凶之剑?! 所幸,感其气息,应是还未全然出鞘。 沈逐凰立马冷声喝止道:“牧枫,从现在起——不许动。” 她这话极为有效,只话音刚落,身后那诛罪剑的剑息,便为之一滞。 沈逐凰心下略松口气,刚欲调整状态,好面对接下来的危局。 她就察觉到,身侧兰师姐落于她身上的,极为复杂且古怪的眼神。 沈逐凰一怔,鸦羽似的眼睫,因为疑惑,而轻微颤动。 而后,她就像是忽而开窍一般,明白了兰师姐这眼神的“真正”之意。 【是因为牧枫会落至这般境地,还行此险招,皆是因忧心于我之故】 【而我喝止牧枫,虽也是忧心,忧心他再伤自身——】 【可也不该……用那般冷漠生硬的口吻】 挚友之间,应是并不能如此。 沈逐凰飞快地反省了自身,而后复又开口,补充道:“等我救你。” 语毕,沈逐凰自认自己做的,已经十足是个牧枫的挚友模样。 她甚至还转头看向兰凝夏,试图从师姐的目光中,寻求对她方才所言,新的评价。 突然被师妹求夸奖眼神,锁定住的兰凝夏:……师妹这眼神,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让她眼见着自家小师妹,极为霸道地哄了一个外宗狗男人,还说出“等我救你”这样的宠溺之语。 且这样犹嫌不够,小师妹竟还满目期待地看着她—— 瞧着是想让她对师妹方才之举,夸上一夸的可爱模样。 兰凝夏深深吸一口气,不仅不太想说话。 甚至,她还有种体内经脉,都要一齐炸掉的感觉。 【可是——可恶!小师妹双眸一眨不眨看人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过头了!】 【该死的牧枫!那群宗门里的男人,怎么这么没用?!】 【这也追不上来,由着别宗的狗献殷勤?!】 兰凝夏三句心声,骂了五个人。 这才让她心头郁气,稍平和了些。 她努力弯唇,迎上小师妹的视线,缓声道:“师妹真……” “棒”字还未说出,兰凝夏目光便是一凝:“师妹!” 无需多言,沈逐凰便已回身,看向那骤然环旋于,她周身的数行墨字。 但尚未去细窥其上内容,沈逐凰便已觉出两处异样。 分别环旋于她和兰师姐周身的墨字,比之其他被选中的修士,竟是要多上一倍! 但那墨字流转的速度,却是要比其他修士,还要快上数倍。 【是因为,她和兰师姐,同站一石阶的缘故吗?】 【若真如此,那她与兰师姐,所面临之考验,应是会比她们上局所见——】 【还要难上许多!】 沈逐凰用力握了下兰师姐的手,才复又松开。 她目光落在身前那第一行,便是考一偏门生僻阵法,该如何破解的墨字。 眼见那墨字,在刚转至第二周,相当于刚让她看过第一遍题目后—— 便从首端开始,一字复又一字,生出转红之势。 沈逐凰唇角微勾,是极为冷漠的弧度。 【现在,她可以确定一个事实。】 【不是因她和兰师姐,站于同一石阶,才会有此遭遇】 【而是她与兰师姐,站于同一石阶,这本是违背规则之事】 【给了这幕后妖族,设局杀她的可趁之机】 既如此,那便尽管来! 沈逐凰周身气势涌动,手中虽未握剑,但其身剑意,却已然冲天。 像是要将这整座宫殿,从她所站之地,生生劈开作两半。 身前是半红半黑,飞速流转地墨字。 她以意念为笔,不过两息,那首行字迹,便陡然溃散。 之后,便是第二行,第三行。 一行快过一行,于沈逐凰面前,俱化虚无。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18章 圣君归位——竟是骆天纵?! ——八重天,圣域,玉鼎宫—— “速传天机宗之人,来为我圣君——推衍前尘!” 随着这圣域大能,尾音落下。 这玉鼎宫外,便骤然现出数十只,头顶红冠,通身纤白若雪的仙鹤。 观其身姿灵秀,举止雅正,振翅齐飞向天幕之时,更是显得神采飘逸,风华无双。 那仙鹤成排疾掠过长空,转瞬便毫无阻滞的,通过了覆设在圣域境外的九重屏障。 飞向了那天机宗所在之地。 而这些仍驻留在,玉鼎宫内的圣域修者。 却是于此刻,除却留下两位大能,站于旁侧护法。 其余修者俱是盘膝坐下,双手掌心朝天,平放于双腿之上。 而随着这些修者,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 于他们平放向上的掌心正中,竟是各自浮现出,一朵通身银白的九瓣重莲。 瞧来便像是这殿内正中,那朵巨型银莲的缩小版。 而这些被捧于手心的小银莲,也确实在随着其修者,周身灵力的涌动—— 于转旋中,不断地生长变大。 很快,约莫两炷香后,这银莲便生得,成人男子头颅大小。 而后便停滞下来,不再生长。 只是其上银芒,愈来愈盛,几乎要同那殿中巨型银莲,相争辉。 就在这数十朵银莲,光芒盛至,将这整座玉鼎宫,都映明如昼日时。 只见那正盘膝坐于蒲团上的,十数位圣域修者,忽而睁目,双手上托,口中喝出一声:“天罡莲藏涅盘阵,开!” 齐喝声落下,耳边听得三声浩然玄音。 却见那圣域修者上托之银莲,竟是齐齐悬空,向殿内正中,那朵巨型银莲处飞去。 这数十朵银莲,虽向巨型银莲所近,但却是悬停在其周身,相距半尺之地。 而后,于这些小银莲的莲心处,有十数根浅金色的灵线,从其内探延而出—— 而后不断伸长延展,直至与那巨型银莲的根部相触。 那原本站于旁侧的两位大能,却是于此刻,齐齐上前。 以指尖血,凭空绘写符印。 待那繁复符印落成,其上金光灿然,瞧来圣明肃穆不可侵。 大能面容沉肃,眼含锐光,手掌前推,齐念道:“九重转生,凝魄聚魂——圣君,归!” 话毕,玉鼎宫内狂风大作,吹得在场众位修士墨发飞扬,衣袍猎猎。 在那两重赤金符印,一左一右落于莲身后,殿内陡然暗沉下来。 除却那正中巨型银莲,其上银芒依旧。 其余各物,包括那数十朵小银莲在内,俱是黯然失色。 似是一瞬,便自极昼转至永夜。 忽逢此等异状,但殿内众人,却无一人露出惊疑之色。 而是,俱都肃容看向那朵巨型银莲。 一炷香,或许要更长一些。 却见那原本合拢作花苞状的巨型银莲,竟是无声无息的舒展盛放。 随着那九重莲瓣,层层叠叠绽放开来。 却见其中心处,于一汪银泉中,正浸躺着一人。 那人墨发似水般披覆,散于周身银泉中,观其双眸紧闭,眉峰清俊。 薄唇淡抿,轮廓深明,瞧来,竟像是—— 先前那尊,伫立于殿中青莲之上的白玉雕像,于此刻活过来一般。 “当真是圣君!”有人沉声道:“那天机宗之人,怎生还未至?!” 几乎是他这话音刚落,殿外穹空之上,便忽而传来数声鹤唳清鸣。 这修者双眸微亮,挥手以掌风拂开殿门。 天光随那徐徐洞开的殿门,倾落而入。 也映明了,那踏下仙鹤之人的模样身形。 那人着一身月灰道袍,行走时拂尘轻摇,风仪自现。 观其面容,正是这数百年来,天机宗最炙手可热之人——阙羽星君。 在场诸多圣域修者,虽论起修为资历来,都比眼前这人,要高上许多。 但此刻既是有求于人,且这人论起推衍之术,也确实是神鬼莫测。 因而,向对方见礼,便也不算什么。 “阙羽星君安好。” 这阙羽星君,瞧来眉眼俊美,薄唇未勾却仿佛自蕴笑意,声音也清越动听。 他拱手,坦然还礼:“阙羽见过诸位尊者。” 待还礼后,都不必这些圣域修者,再同他多言。 这阙羽星君便已移步,至那呈现出绽放状态的银莲之前。 他目光在那浸于银泉之人的面容上,停驻两秒,便又收回。 右手上托,于其掌心处,便缓缓现出一轮,呈现出弦月状,金红二色交织的阵盘。 那阵盘之上,转环轻鸣,其上灵光流转,辉芒变幻。 阙羽星君在道一声“冒犯”后,便将另一只手,覆至了那外层莲瓣之上。 随他闭目测算之举,阵盘转旋的同时,于其周身,也有浅金色流光如烟霞般流转,瞧来更显出尘之资。 在那阵盘,其上转环,响鸣过两周后,阙羽星君并未睁眼,口中却道出测果。 “三百四十七年前,圣君转生于四重天。” “三百四十年前,圣君得入凌波宗,成为天骄青苓的第二位亲传弟子。” “之后并无异……” “并无异常”这四字尚未说出,阙羽便觉心神一颤,而其周身阵盘,竟也嗡鸣作响。 阙羽星君额上浸出一层细密冷汗,但他却并未停下推衍之举。 只艰涩道:“百年前,四重天诛恶台上,圣君结下罪果。” “受……受上古殒神,所留之神诅。” 阙羽星君的面色愈来愈白,那弦月状的阵盘,甚至隐有了黯淡之势。 他身形微颤,却仍是艰难道:“施咒之人,以神魂为祭——” “中咒者……千转轮回,大道无望,不得善终!” “什么?!”在场大能俱是勃然色变。 有两位擅长疗愈之术的修者,直接走上前,站至阙羽星君身侧。 他们一齐抬手,将掌心所蕴生出的赤金色,有如碎星般的辉芒,源源不断地输送至,阙羽星君的体内。 这金芒甫一入体,阙羽星君的面色,瞬时便好上了许多。 众人见有效,神色俱是一松。 那修为最高的圣域大能,便道:“劳烦星君辛苦,再为我等测算一下。” 他神情陡然晦沉,言语之间杀意已然按捺不住:“测算那施咒之人,到底是何人?!”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纵使其身陨魂消,也定要寻之,让其付出代价!” ——五重天,石塔,第五层—— 原本环缠于沈逐凰周身的,那三十四行墨字,此刻已只剩两行。 随着倒数第二行,也被沈逐凰答出,如烟尘般隐散。 沈逐凰用余光看了眼,兰师姐周身墨字,同样也只剩一行。 她眼神一凛,目光遥遥落向那殿内正中,高悬于其上的铜铃。 破关之时,就在眼前。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19章 沈逐凰:我虽无箭,但另有一剑,同样破之 ——石塔,第五层—— 周身三十四行墨字,如今只余一行。 沈逐凰抬眸,目光遥遥落在那殿内正中,高悬于梁柱之上的铜铃。 她眼眸微深,周身气势已然转变。 待她再度垂眸,却见转环于她身周的那行墨字—— 已于流转间,自首字起,由黑转红。 而这字迹所问,竟是让她当场,刻写一道上古咒言。 且不说这上古咒言,是何等生僻繁复,寻常修者根本不会涉及—— 或者说,根本是毫无渠道,去探知了解的存在。 单说纵使知晓这咒言是为何物,又有几人,能刻写出神之咒言? 沈逐凰目光落在,身前那不过一息,便又转红二字的字迹上,眸底冷色更甚。 况且,还需在这般短暂的时间内完成。 【如此明目张胆,这幕后妖族,想要杀她之意——】 【当真是毫不掩饰】 不过无妨,她亦一样! 沈逐凰直接抽剑出鞘,栖凤剑剑尖,蕴生出一点莹白灵光。 她抬臂挥剑,直接在身前,凭空刻写。 那繁复诡丽的咒文,随她剑尖划过的每一处,寸寸浮现于空中。 这毕竟是上古符文,所需耗费之精神灵力,俱是甚多。 于沈逐凰额间,细密汗珠清晰可见。 且其面容上,亦是苍白许多。 但即便如此,沈逐凰执剑之手,却依旧极稳。 且她刻写之时,剑身为她所控,竟是快若残影。 单凭肉眼,竟都无法窥其行迹。 莹白光辉随栖凤剑剑尖移动,于沈逐凰身前,闪连成一片。 瞧来耀目异常,辉光如屏。 待沈逐凰身周,那最后一行墨字,将欲转旋过第二周。 且其末端,那最后一字,也隐有变红之迹。 于那瞬息,沈逐凰身前,白光骤然迸发。 其光芒之盛烈,竟如炽日映目,让人全然无法,直目窥之。 此刻,却又哪里还能见得,那一小小墨字之影迹? 白光持弥不散,将沈逐凰整个人,都掩没其后。 难关已破,但沈逐凰却并未就此停下。 她单臂负剑于身后,左手却是缓缓凝出一柄,同栖凤剑样式,一般无二的冰剑来。 而于她身前,此刻正凭空浮滞着一枚,通身碧绿的灵珠。 那正是先前在秘境竹林中,沈逐凰同那青绿巨兽相战得之。 此刻,这碧灵珠上光辉流转,正有极为精纯澄明的灵力,被它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沈逐凰的体内。 不过三息,沈逐凰便觉周身灵力,大为充盈。 虽尚且未回升至巅峰状态,但若是应对她接下所做之事,却是足够的。 灵力顺着奇经八脉,流转至内府丹田,沈逐凰周身的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 她双眸冷寒,目光越过身前白芒,遥遥锁定在那梁柱上悬地,一小小铜铃。 于此刻,沈逐凰的心头,竟是忽而晃过一念。 【若是鱼师兄在此,想必应是轻而易举,便能一箭射之】 沈逐凰眼眸微敛,在感受到足下那似乎是要,将她传送出这片空间的异动后,她眼神陡然一凛。 【时机已至!】 再抬眸时,沈逐凰周身剑意冲天,手指收拢,握紧那柄冰雪凝做的寒剑。 她虽无箭,但却有另一剑。 而这一剑,同样可破! 沈逐凰执剑前刺,声线漠然:“影中藏,变式——云中雀。” 话毕,便见有一冰雪凝作的剔透长剑—— 自那耀若极昼的灿然白光中,如瞬星般,疾刺而出! 那长剑如陨星掠空,其速快到观其行迹,已然化作一道莹白流光。 几乎只在一息,那长剑便已逼至,殿中高悬之铜铃,且其速毫不缓停—— 而是就这般挟惊雷之势,自剑尖再至剑身,将那小小铜铃直接刺穿摧毁。 于那铜铃破碎的瞬间,众人都觉其身一松,但这却并不是结束。 无需沈逐凰另言,兰凝夏腕上绿藤便已疾飞而出,且自空中一瞬舒展疯长。 探伸至牧枫身侧,将他直接裹卷而起,拉至身侧。 而沈逐凰此时,却是口念剑诀,栖凤剑浮悬于她身前。 在她双掌相合之时,于其身后,骤然现出数以千计的锋寒冰刃。 这正是沈逐凰,所修本命剑法,其中的第二式——雪千重。 但这次,沈逐凰却并未像先前那般,只手掌前推—— 便有千万道冰刃,化作铺天盖地的锋锐剑影,向敌手攻袭而去。 而是在身后已然凝结出无数冰刃后,沈逐凰却依旧是将双掌分开,且素手翻飞,手中法诀灵光氤氲,变幻莫测。 兰凝夏只方将牧枫拽至身侧,便觉足下晃摇。 且所站之石阶,连同这方空间,似乎都隐隐生出了,溃散破碎之势。 但除却他们三人,其他修士却依旧是,身形僵硬地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就仿佛是,这铜铃破碎后,所解除的禁制,于他们而言,却并不起分毫效用。 兰凝夏眼神微凝:“这莫非是——因那细丝之故?” 虽是问句,但她心里,已然确定了八成。 却在这时,便见身侧,沈逐凰身后,骤然迸发出无数道银白亮芒。 耳边听得师妹那清冷之音:“凤舞轮回,结合变式——回旋影。” “回旋影?” 牧枫双目瞪圆:依沈道友之语,这招莫非是她结合自身凤舞剑法,和地阶九品的轮回剑法,所自创出的剑招?! 那轮回剑法,前日沈道友不是刚同他提起过,还说是在大演武结束当晚,才得商前辈所赠。 之后进入秘境,一直无暇翻看,还是在前日才抽出余暇,将其阅完。 为此,沈道友还主动寻他,一起讨论剑招。 可怎地,今日她便不仅能使出轮回剑法,还能同另一套毫无关联的剑法,两相结合,自创剑招了?! 要知道,若想做到此般,不对这两套剑法,都理解领悟至甄境—— 这剑招,是决计融合不出的。 牧枫从前也觉,自己于剑之一道,也算颇有天资。 不然,也不能蒙天水宗独剑锋,沉庚长老看重—— 甫一入门,便被先前从不收徒的师尊,收为其座下亲传弟子。 可如今遇逢沈道友——牧枫面色,隐隐发黑。 他倒也不是,因沈道友天资之超群,而心生嫉愤之意。 只是单纯想到,他同沈道友之间,这般犹如天堑的参差—— 怕是他那爱剑成痴的师尊见之,是会立马弃他如敝履,狂追堵截也想另收沈道友为徒的地步。 【若师尊对此,不知还好——】 但牧枫只要想想,他那群不仅“乖巧可爱”,还极为“善解人意”的师弟和师妹们。 待得他们走出秘境,返程回得宗门后—— 牧枫的脸陡然扭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啊?! 他师尊是喜清净,但又不是聋子! 而他这群憨批同门们,到时候一定会将,有关沈道友之事,满宗循环式的大声讲出。 比夸耀自己厉害之处,还要起劲数百倍的那种。 牧枫越想越觉前途晦暗,整个人都显得灰暗起来。 却见身侧沈道友,似是终于蓄势完毕。 她目光落于前方,无视四下那正飞速塌陷,断裂而下的尘灰碎石—— 并指为剑,向前虚虚一点。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20章 银河回旋;什么?师妹竟是突然软倒昏迷? 这回旋影,乃是沈逐凰自创得之。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用上,因而这蓄势便稍久了些。 但其实,却也不止有这个缘由。 更多是因,沈逐凰接下之举,在没有探查清楚殿内形势前—— 是决计不能贸然出手的。 她面容沉静,清冷目光将这殿内情形,寸寸观之。 【七排九列,首一缺三,其四缺一,其六缺四】 【三排有缺,殿内共计——五十五人】 【观其缺口,先至东北,再回旋西南,最后,则宜至正北!】 沈逐凰于心中,敲定策略,方才将周身剑势,提升至极致。 她目光落于前方,任那大殿崩塌,尘灰飞扬—— 而她只并指为剑,向那虚空中轻轻一点。 “破。” 简短一字落下,却见于沈逐凰身后,那停滞于空中的千万重冰刃—— 齐进之时,竟如群雁南行,又似溪流融汇。 以数十柄冰刃列作一排,前后相接,首尾相连。 其上莹白雪芒连作一片,似灿然光带,明耀万千。 却又更似天上银河,垂落人间,连绵不休地淌流至,这荒颓之殿。 这一幕景象,同那四周正崩塌摧毁,放眼之处,俱是断井颓垣之象,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牧枫在旁看着,便也不由得感叹一声:“沈道友的剑招,怎么每一次……都使得这么漂亮?” 兰凝夏听见这话,略略挑眉,而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小师妹人美,剑招自然也美。” 说完,她又斜晲了牧枫一眼,道:“至于你嘛……” 牧枫刚提起精神,想要听听兰前辈如何评价于他。 下一瞬,便见兰前辈竟是直接收回目光,没再说下去了。 牧枫:…… 兰前辈方才虽一句恶言都未说,但那眼神,却好像是什么嘲讽都说遍了。 至少,他就很有被嘲讽到的感觉。 虽是这样想,但牧枫也只是,默默又将眼神,移转回了沈逐凰的剑招上。 甚至,他还在心中,极为识相地反省了自身。 【不怪兰前辈,要怪就怪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竟是在沈道友同门师姐面前,妄图与沈道友并论,自取其辱】 却看眼前,那银河虽淌流至殿内,但却并不似滔浪来袭。 而是随沈逐凰指尖轻移,犹如一条银白长炼,疾速绕转过这殿内修士的身周。 观这由冰刃聚汇而成的长炼,先是瞬涌至东北位。 待其身拂经过,旁侧一众修士后,复又如急流般,回旋至西南位—— 向那第四排,无修士所立的缺口处,纷涌而去。 从兰凝夏和牧枫的视角来看,只能看到这由冰刃汇集而成的洪流,在淌经修士时,其上寒芒朔朔,辉光闪闪。 瞧来极为明耀招眼。 但若是朗映怀在此,便会看到:每当那银白洪流,淌经过一个修士的身周—— 于这修士身上,那已然深植于其体内的繁密细丝,便会随之挑离,崩断。 散落在这冰寒洪流中,不复痕迹。 这长炼回旋过两重后,却依旧未停,又陡然转向正北。 待其从正北空位破出,于这殿内,已无一位修士,再受那妖族细丝操控。 而这大殿,也终于再撑不住,随一声巨响后,陡然炸裂开来。 沈逐凰只刚收势,尚未来得及做出防御之举,便觉整个人都被裹进,翠绿色的柔软藤蔓中。 【是兰师姐!】 沈逐凰眼眸微亮,但四周轰塌声不断,且还时有惊叫之声。 那是从那些只方摆脱细丝控制,得以恢复神志意识的修士口中,所发出的。 许是因为多数人,都失去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因而此地,更显嘈乱不休。 沈逐凰便也歇了,在这般情形下,向师姐道谢的心思。 她只眼含笑意,抬手轻轻摸了摸,一根探至她面前的小小分支。 感受着身下极为舒适,如同身在云端的柔软触感…… 以及刚刚好的,全然不会让人觉得晕眩的移转速度。 沈逐凰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被师姐保护的感觉,原来竟是这般让人心生愉悦之事~】 同沈逐凰的满心甜暖不同,被兰凝夏极为敷衍的,只用一根藤条栓着—— 且随兰凝夏掠空疾飞,坠在尾端上下晃荡的牧枫,那就要痛苦太多了。 是那种等到他们平安落至第六层,被绿藤放开后—— 牧枫险些双膝一软,当场下跪的程度。 而沈逐凰却是被兰凝夏,温温柔柔地扶下绿藤的。 且还得到了兰师姐,有些忧心的温言询问:“师妹,方才事态紧急,我便赶急了些。” “你可有哪里不适?” 沈逐凰迎上师姐目光,眼神同样温软,只道:“师姐这般关照与我,我又怎会……” “怎会不适”这四字尚未说全,沈逐凰的瞳孔就蓦地放大。 她看着兰凝夏,嘴唇颤动,似是想要说出些什么。 但却终究是,一字都未说出,便直直软倒下去。 “师妹!” “沈道友?!” 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骇得兰凝夏和牧枫齐齐一惊,俱是上前伸手去扶。 却在下一瞬,只见沈逐凰周身,骤然迸发出一道赤金之光。 将扑上前要扶的两人,齐齐弹开!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21章 仙神就能随便抱小师妹了吗?!揽她入怀 却见沈逐凰正说话间,却是忽而,毫无征兆地闭目倒向地面。 兰凝夏和牧枫,俱是一惊,齐齐上前,伸手欲扶。 但两人的手,尚未触及到沈逐凰的一片衣角。 便被沈逐凰身上,那骤然迸发出的赤明金光,直接弹开。 “师妹!” 兰凝夏面色更显心焦,虽被弹远—— 但她却也全然不顾自身狼藉,再一次地扑向那金光中。 扑向小师妹的所在。 而牧枫在爬起后,也是亦然。 这回,两人虽依旧是,被那金光阻隔其外,无法触及沈逐凰。 但这金光,却并未像先前那次,那般粗暴。 而是竟如春风拂柳般,虽是轻柔,但却又不容拒绝的,将兰凝夏和牧枫,分别推离。 “不是……这金光是怎么回事……” 牧枫抱怨的话还未说完,话头就猛地僵停于唇齿间。 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那金光所在之处,双眼瞪大,几欲脱眶。 只见于那汇聚一处,形若屏障的金光后,竟是影影绰绰的,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男子身影。 且这忽现之人,竟是上身微倾,直接将那看身形,便是沈道友的身影,揽抱入怀中。 “这……这……”牧枫眸光震颤,嘴唇哆嗦,伸出的手指,也颤颤巍巍地,前指向那金光。 他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利索,转头求助性地看向兰凝夏:“兰……兰前辈。” “是……是我眼瞎掉了?还,还是,那……那是沈道友的分身?” “男版的,分身?” 兰凝夏:…… 她不仅不想说话,甚至还因意识到,那金光中人,是她哪怕再修上数万年,都决计无法战胜的存在…… 憋气到想要将身边,唯一的活人牧枫,拽过来狠揍一顿。 【仙神又如何了?仙神便能这般连男女之别都不顾,直接触碰她可可爱爱的小师妹了吗?!】 【若是单纯地扶住也就罢了,毕竟,总不能让干干净净的小师妹,倒在地上】 【可是!他怎么能?!直接伸手!把师妹抱住!】 【她都看见了!师妹那娇美漂亮的面颊,都蹭在那玩意儿的胸膛上了!】 【啊!啊啊啊!】 兰凝夏在心里无声怒吼,终于再憋忍不住,又一次地冲上前—— 嗯,用手掌去拍那形如金光的屏障。 至于为何这般生气,却还是用了这样温柔的手段。 无他,小师妹还在里面呢。 她总不能——当着小师妹的面,踹小师妹身前的屏障吧。 哪怕此刻小师妹昏迷着,对此也并不会知晓,她却还是不愿意的。 兰凝夏的手,只方在那金光上,拍了一下。 下一瞬,她整个人便犹如被滔浪席卷,直接被那金光,推至数丈之外。 且再看那将小师妹,裹于其里的金光,于此刻竟是陡然大盛,金光更添数重。 不仅如此,它还变幻其形。 由原本极为简陋寻常的一面屏障,转而化作一方门扉紧闭,上扣铜锁…… 瞧来气势恢宏,华美异常的小小宫殿。 兰凝夏只刚坚强站起,抬眼便见到这金光凝作的宫殿缩影。 瞬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般情形,很明显在这小小宫殿内,会是另有乾坤。 若说方才,虽是可气。 但她好歹还能透过那金光,隐约看清里头那位,对小师妹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这么一折腾,却反倒是,真的将陷入昏迷中的小师妹,送入狗嘴了! 【谁知道那位私下里,还会对小师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兰凝夏只稍一想想,就觉怒气上冲,有种想原地爆炸的感觉。 牧枫却于此刻,十分不会看人脸色地挪蹭过来,开口便精准戳中兰凝夏的爆点。 “兰前辈,你还好吧?那……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分身。” 牧枫没说出口的是,在金光变幻的那瞬,他站于旁侧,竟是感受到了—— 同在天水宗圣地中,所供奉的唯一一件神器,于其上氤氲着的,似是出于同源的神性气息。 这般神异存在,又怎可能会只是沈道友的一具分身? 况且,就算不说这个,男版分身什么的,本来也就有够荒谬的。 牧枫先前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他实在无法接受眼前之景。 更是决计没有想到,如沈道友这般,一心向剑之人。 竟还会有旁的,这样一看便知,不只是朋友之人,能同她这般举止亲近。 不知为何,牧枫竟是更生出了一种,又输一筹的感觉。 就仿佛是自己头悬梁锥刺股,恨不能彻夜不眠苦修,却还比不上人家随手一翻一般。 只想想——心都要碎了。 因而,牧枫也是着实憋忍不住。 他才会凑至,光看面色就知心情极差的兰凝夏面前,问出那般不识相的话语。 甚至,在兰凝夏闭口不答时,他还不知死活地,再接再厉道。 “分身,好像,真的不是那样的。” “呵。”兰凝夏都要被牧枫给气笑了。 她比牧枫足足高上一个大境界,能不知道那玩意儿不是分身吗?! 她现在心情有多差,这狗东西是感觉不到,非要上来给她撒气用吗? 兰凝夏眼神微冷: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必强忍着了! 下一瞬,牧枫整个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发出—— 就被兰凝夏操控绿藤,倒悬于空中。 且这绿藤还极为恣意的摇摆狂舞。 牧枫被其捆缚,左摇右晃,上下波动,形如一颗海草。 一时整个人都抖若癫痫。 但兰凝夏似是觉得,这般犹且不够。 她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大丸药,让绿藤分支卷了,送至牧枫口边。 观这大丸药通身,不只是颜色绿得,让人心头直发慌。 于其上,竟是还咕噜咕噜的,接连钻出如有剧毒的深紫色泡泡。 而这样的一枚大丸药,就这样被抵在了牧枫的唇边。 牧枫又哪里见识过,绿得这般诡异,还会冒紫泡泡的丹药? 【这种东西,莫说吃下去,怕是舔一口,都会立马暴毙而亡的吧?!】 牧枫双眼瞪得极大,脑袋一个劲儿地努力后移,双唇更是恨不能直接缝上。 满脸乃至全身,都写满了“抗拒”这两字。 兰凝夏见状,却像是心情好了许多。 她周身数十道绿藤恣意舒展,足下却是向牧枫走近,含笑道:“怕什么?” “你是剑修,心智最坚定不过,区区穿肠毒药,莫说一个——” 兰凝夏右手上托,其白皙掌心中,便现出一个玉质大葫芦。 在牧枫震惊不已的目光中,她红唇微勾,将先前之语,又轻缓补全。 “就是我这一瓶,想必你也是受得住的。” 牧枫:???不!他受不住!!! ——宫殿虚影内—— 夙邈将沈逐凰轻轻抱起,如那次行于竹林中般。 抱她穿花拂影,一路行过曲折回廊,又步入正殿内里。 待走至他特意为沈逐凰,用神力凝出的柔软床榻前—— 感受着怀里轻软的触感,不知为何,他竟是有些不愿,就这样将她放下去。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22章 他倾身同她发丝相缠,为你盟誓;夙邈至 ——八重天,圣域,玉鼎宫—— “劳烦星君辛劳,再为我等测算下——那施咒者,是为何人?” “一旦查明,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纵使对方身陨魂灭,也定要寻之,让其付出代价!” 这圣域大能说这话时,周身气势裹挟冲天杀意,毫不掩饰。 哪怕是和他同出于圣域之人,此刻被他杀意所摄,都有些承受不住。 那便更不必说,被这圣域大能双目视之—— 直面这挟有腾腾杀气之“请求”的,阙羽星君了。 他那才刚有些回复之态的面色,于此刻再度苍白下来。 于他心底,也骤然生出一股寒意。 【这圣域大能,看似是在因那百年前,敢对圣君施下诅咒之人,迸生怒意】 【但实际上,除却对那人之怒,更多——却是对我的震慑之意】 阙羽星君微微敛眸,鸦羽似的浓密长睫,掩去他眸底瞬生的阴霾郁色。 【看来,这圣域来请人时,许诺说要交还于天机宗的诸天正劫玄阵盘】 【竟是比先前预想中的,还要难得许多】 【不止如此,此番若不能测得,让对方满意之结果——】 【怕是一时半会,连脱身回宗都是奢想】 许是见阙羽星君闭口不言,那圣域大能双目微沉,口中却极具礼数。 “星君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我圣域同天机宗,关系一向亲近。” “圣君若有需求,尽可畅心言之。” 【震慑过后,便需温言抚之】 阙羽星君心头冷意更甚,面上却是温和还礼道:“圣者何须如此?” “我适才不过是在想,该用何等秘术,才能测得那敢对圣君施咒的宵小之辈。” “因而,便有些晃神,未能及时答于圣者,还请圣者恕罪。” 那圣域大能略含半分笑意,隔空以清风,将那躬身致歉的阙羽星君,轻托而起。 “星君是为思我圣域之事,却又何罪之有?” “只是,不知星君现下,可有思量?” “确是有一上佳之法。”阙羽星君看向殿内众人,薄唇含笑:“只是,需得借用圣域一珍藏之物。” 那圣域大能眉峰稍扬,沉声道:“何物?” 阙羽星君微一拱手,缓声道:“正是先前于天机宗所言,那尊诸天正劫玄阵盘。” 话音落下,玉鼎宫内,一片沉寂。 圣域之珍藏何其多? 这阙羽星君张口,却只要那在天机宗,早已同他们说定之物。 莫不是竟还怕他们堂堂圣域,会在他测算过后,与他失言么?! 这般猜忌羞辱,他们圣域之人,何曾受过?! 一时间,众位圣域修者,看向阙羽星君的眼神,都变得极为不善起来。 而这阙羽星君,却依旧是唇边含笑,面容温润,一派淡然从容之象。 片刻后,到底还是那位,瞧来地位最为尊崇的圣者,率先打破这殿内冷寂。 他只沉声道:“既是星君所需,那便速为他取来。” 阙羽星君同样敛去笑意,肃声道:“阙羽定不负诸位圣者所托。” ——五重天,宫殿内—— 夙邈到底是将怀中人,极为妥帖地安放于榻上。 而他自己,也极为坦然的,侧身坐于榻边。 一个既无失礼,却又能离她近些之处。 “又是这般。” 夙邈眼眸微垂,看着那陷入榻中,更显身形单薄的女子。 于他脑海中,竟是不觉间,浮现出——当日于九重天,自水镜中所见之景。 见她为杀强敌,赌命一般,主动将身体送于冷寒刀锋下。 长刀入骨,却连一声痛音,都未曾发出。 那时他见水镜,心头所感,同此刻,却又何其相似。 他好像,总是没办法见她吃苦的。 明明他同她之间,连一句完整的对话,都不曾有过。 彼此接触,也少得可怜。 可他自生于这天地起,这数以万计个日夜,他却从未像如今这般—— 这般挂怀于一人。 也从未有一人,如眼前人这般,轻而易举,便可牵动他心神。 夙邈垂眸,目光落于沈逐凰那,略显几分苍白的面容。 他声音轻渺,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里,蕴藏着他自己都不曾明晓的怜惜。 “百年前,你以神魂为祭,立下殒神之诅,若非天地法则,判你无罪。” “且有审判金光,护持彼身。” “想必,纵使我亲身赶至,于你,也是回天乏术。”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让你沉睡百年,才得以涅盘回生。” 说到这里,夙邈周身之势,陡然转冷。 恍若一息之间,便自春夜渡秋寒。 他右手微抬,指尖灵光一闪。 而后,竟是有通体赤金的血滴,从其指尖渗出。 夙邈身形前倾,墨发似流水般,垂坠至沈逐凰枕畔的同时…… 他那带血的指尖,也轻点在了沈逐凰的额心。 他神情冷沉,口吻却轻缓:“而今,你能有今日,实属不易。” 金光自夙邈指尖,一点点隐没于沈逐凰的额间。 像是怕惊扰这榻中人一般,夙邈其声,依旧轻缓。 但其字字,却犹如盟誓。 他道:“既是如此,我便绝不容许,有人再因当年之事,伤你分毫。” ——本章完—— 第123章 他为她赐下神祝,佑她再不受天命所缚;情灼 “既是如此,我便绝不容许,有人再因当年之事,伤你分毫。” 话音落下,夙邈乌瞳转金,于其指尖,同沈逐凰额头相触之处。 有赤金纹路,于其上,缓缓浮现而出。 待这纹路落定,却见于沈逐凰白皙莹润的额头上—— 竟是多了一朵,半盛半敛的九重金莲。 且观这莲身,上蕴灿然灵光,瞧来,似月夜清辉流转云间。 神性之余,更添几分皎洁空渺之美。 金莲现,神赐临。 夙邈垂眸,看着榻上眉目安然,宛若安睡的沈逐凰。 他指尖轻移,将她额上那明耀金莲,寸寸抚过。 “从今以后,于这世间,纵使是天道,也再不能推衍测算出你的命数。” “你所行之路,心向之道,会真真正正地掌握于你手中。” “再不受天命所缚。” 夙邈语意一顿,顺从自己心意,让指尖顺着她隽丽眉眼。 轻点在她眼睫下。 他记得,这里曾经,因他落过一滴泪。 而那滴泪的重量和温度,是沉重炙烫到—— 让他现今想起,仍觉心头一灼的深刻。 夙邈手指微颤,想要收回手,却又不知为何,竟觉不舍。 他看着那赤金莲纹,于她额上,如蕴生之时,又寸寸淡却隐没。 夙邈知道:他该走了。 该回八重天。 天道同他的争锋,从那日到现今,仍未休止。 他能分身来此,也是因先前赠沈逐凰,那枚神石之故。 且在来此之前,他与天道相斗,暂居上风。 但若是再拖长些,局势就尚未可知了。 【这次相别,便又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他想,他今日,已足够放纵自己。 那么,再放纵些,或许也已不算什么。 夙邈抬手,指尖穿过沈逐凰如流水般,铺陈于榻上的乌发。 将她发间,稍显凌乱之处,尽数理好。 便像他着眼凡尘,所见寻常男女同居一室,会为彼此会做的那般。 他声音清越,隐带安抚之意:“似百年前,你被天命所压,才会万劫加身,被压诛恶台之事,再不会有了。” “你尽管做你想做之事,修你想成之道。” “你的同门,也会陪你一起。” “还有——”他顿了顿,眼眸微黯:“对不住,我没想过……让你落泪。” “待此间事了,你渡劫过后……” 夙邈顿住话头,薄唇微抿,却未再说下去。 他无法对她允诺。 他也并不知,此番同天道鏖战数日,最后会是何种结果。 最后,夙邈也只是将手,从她发间收回。 “珍重。” 他说完这二字,便欲起身离开。 只方直起腰身,却觉衣袖处一紧。 夙邈身形一僵,回眸看去,便对上了沈逐凰一双,瞧来无比清明—— 全然不似,久陷入昏迷中的清透眼眸。 他心头一惊:“你……” 不等他吐出更多字眼,便见沈逐凰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口吻无比笃定。 “你是百年前,救我之人。” 夙邈:?! 【是因为他对她赐下神祝的缘故吗?】 【竟是连他自己,于她记忆中,所设下的禁锢,都一同解开了】 夙邈对上沈逐凰那双,看似清冷沉静,实则内里眸光隐颤的眼睛。 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见对方只是沉默,沈逐凰睫毛轻颤:这救她之人,可是因为,并不想同她扯上过多因果…… 因而当日,才会在救她之后,却又出手,将她的记忆尽数抹除。 可若当真不想同她再有任何牵连,却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救于她? 沈逐凰想向对方问个明白。 可却不知为何,只是嘴唇隐颤,却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来。 就像刚才那一句,看似坚定的问询,已然耗空了她的全部勇气。 她竟是有些怕,从眼前这人口中,得到太过冷漠之语。 因而,沈逐凰最后,却也只是,攥紧了她方才握住他的,那片墨色衣袖。 但下一瞬,她手中便是一空。 身前那人,竟是毫无征兆下,便消失不见了。 沈逐凰的手,僵停在空中。 她依旧维持着,紧握住那人衣袖的姿态。 可于她手中,却也只是虚握住了一片空气。 除此以外,再无旁物。 【他走了】 【他并不愿……回应于我】 沈逐凰垂眸敛目,睫毛轻颤,若振翅欲飞的羽蝶。 她将自己蜷缩进,这宽大柔软的榻内。 许久,只余她一人的空寂殿内,传来她极低中,隐隐发颤的声音。 “不是说——没想过,让我落泪吗?” ——本章完—— \u0001 第124章 他为她心潮翻覆,汹涌难平;仙神为何送宫殿 被沈逐凰双眸,一眨不眨地安静注视着。 又感受到她温软指尖,隔着衣袖,触碰在他手臂上的温度。 夙邈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他没想到,她会是醒着的。 还会一眼便知,他便是当初救她之人。 更是会主动伸手,拉住他衣袖不放,同他做出这般亲近之举。 这般全然是,意料以外之事,却尽数叠加在一处。 以至于即便是遍经沧海桑田,见惯星霜变换的仙神夙邈。 竟也难得是心潮翻覆,汹涌难平。 而等到他稍恢复些理智,身形竟是已然瞬移至殿外。 夙邈瞳孔震颤:他竟是一言不发,便直接从沈逐凰面前,瞬移离开了! 这般,他还如何回去?! 沈逐凰……又会如何想他?! 夙邈正犹豫是就此离开,还是再回转一遭。 心神一片繁乱中,却是从八重天的本体处,忽而感知到了天道的异动。 【他来之前,设下的三十六重神缚——】 【竟是已然,快要被天道尽数破除摧毁了】 【若不立即回转,那天道便极有可能——察觉到他分身赴往五重天之事】 【不能给她带来危险】 夙邈眼神冷凝,抬手正要撕开空间。 兰凝夏便已然冲了过来,夙邈此刻,虽是已将身形隐去。 但兰凝夏对这位仙神,也算有了解,只看殿外这一大团人形金光—— 便知是夙邈在此。 她冲上前,急急问道:“小师妹如何了?” “安好。”夙邈简短答道。 虽口中是这样答,但他心底,却隐隐有些没底。 不过,想到兰凝夏不知殿中发生之事。 其所问的,也定然只是沈逐凰的身体,而并不是旁的其他。 那若只是单论身体的话,确实是已然无恙。 且就连隐忧,都在他的神赐下,尽数排除。 因而,他方才那回应,倒也不算妄言。 确定这点,夙邈直接抬手,在虚空中,撕开一片混沌空间。 他抬步踏于其中。 而下方,兰凝夏眼见那道金灿灿人影,便要被混沌彻底吞没。 她皱眉高声道:“你便这样走了?” “那这宫殿,你不收回去的话,我怎么寻小师妹?” 上方,夙邈脚步一滞,只沉声道:“已是你师妹之物。” “她可随意操控。” 话毕,那金光连同半空中,瞧来深邃莫测的虚渺混沌,便彻底消隐于天地间。 “什么?!”兰凝夏一惊,面色尤为难看:“怎么回事儿?” “竟还直接送上宫殿了!” “这狗……到底在宫殿内,对我小师妹做了什么啊?!” 兰凝夏越想越气,心焦得要命,刚转过身,想看看能不能进得这宫殿内。 却见那内里,别有乾坤的华美宫殿。 于其殿外,正前方,竟是缓缓现出一道纤瘦身影。 正是她心心念念着的小师妹。 “师妹!”兰凝夏眼眸一亮,但随后却又是一惊。 【师妹……她是何时出现于这殿外的?】 【又对方才之事,看清了多少?】 【若是她对那位留存下新的记忆,待到师妹渡心魔劫时,可会被(天道)所觉?】 兰凝夏一时之间,心忧不已,连面上的神情,都有些维持不住。 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焦躁心忧来。 沈逐凰见此情形,眉眼稍敛。 【原来,师姐竟也是知道这人的】 【也许,连同她记忆被封之事,师姐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唯独她,对他一无所知,还被以这样的方式——】 【将他的存在,从她脑海中抹去】 【他大抵——应是真的不想,和她过多牵连】 【也许就连救她……】 沈逐凰没再想下去,无论这内情究竟如何—— 他屡次救她,于她有再生之恩,是为事实。 沈逐凰无言转身,抬手以心念操控。 将这瞧来辉光灿然的华美宫殿,缩小作手掌大小。 再收进体内灵府中,受她灵能蕴养。 【此物,她到底还是,要还于他的】 【连同过往之恩,也是亦然】 因而,在此之前,她要为他妥善留存。 而没有什么,能比除非她神魂俱陨,才会随之破碎的灵府,更为安全之地了。 “师妹,我……” 身后,传来兰师姐踌躇中,隐带担忧的轻柔声音。 沈逐凰微垂眼眸,待到回身时,神情却已然如常。 “师姐,我们去寻师兄他们吧。” 她这样说着,就仿佛先前——什么都不曾看见,听见。 兰凝夏下意识觉得不对,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她便也顺应了小师妹的话:“好,我们这就去找,那几个笨蛋师兄。” “嗯。”沈逐凰点头应道。 ——八重天,圣域,玉鼎宫—— 于圣域诸位大能注视下,那站于阵中的阙羽星君,双目蓦然睁开的同时,口中猛地呕出一大口血。 溅落在他身前的银红阵盘上。 而其周身,那原本属于炼虚境的圣者气势,竟也是陡然倾颓下去。 “星君?!”众人俱是一惊。 只是推演那施咒之人而已,纵使不幸身遭反噬—— 又怎会严重到,让一炼虚境圣者,修为直接倒退的地步?! 众人这厢还未想清楚缘由,耳边却又听得,极为清脆的碎裂之音。 却见于那阙羽星君身前,那尊用来请天机宗出手的,诸天正劫玄阵盘。 竟是从其正中心处,向外寸寸崩裂,转瞬便化作飞灰,不复留存。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125章 她将小人偶捧于手心,任由情思萌生; ——八重天,圣域,玉鼎宫—— 却见于阙羽星君身前,那尊用来请天机宗出手的,诸天正劫玄阵盘。 竟是从其正中心处,向外寸寸崩裂,转瞬便化作飞灰,不复留存。 殿内众人,一时俱惊而色变。 “这诸天正劫玄阵盘,乃是半神器,如今怎会这般轻易,便崩裂溃散……” “还修无可修,直接化作了飞灰?!” “那施下诅咒之人,究竟是何来头?!” “怎的只是测算一下,便要付出这般沉重代价?!” 有圣域大能性格偏急躁些,也并不管那阙羽星君,还面色惨白,半死不活地趴伏在旁侧长案上。 只提着对方的后领,将那阙羽星君,直接半拎而起。 另一只手,则是紧贴在这阙羽星君的背部。 有赤金色的明耀灵光,从其掌心,被源源不断地,输送进阙羽星君的体内。 而这一招,也确实有效。 只见那阙羽星君,睫毛隐隐颤动,竟是有了睁眼之势。 这圣域大能见此情形,立马便加大了疗愈金光的输送。 五息过后,阙羽星君鸦羽似的黑睫,不再抖颤。 而他,也竟真的恢复了意识,缓缓将那双眼睁开。 “快说!你方才从那推演中,可有看到……” 他这着急的问询之语,还未说完。 便在看清阙羽星君,眼中景象时,陡然顿停。 “你的眼!” “怎么回事儿?!” 却见这阙羽星君,其双眼在睁开后,内里竟是一片空荡。 那对原本瞧来温润透亮的眼珠,竟像是被人活活挖去。 眼眶里,除却如浓墨般翻涌不休的不详存在,竟是再无旁物。 “这……” 众人一时哑然,许久,才有人道:“星君可能言否?” “若需帮扶,尽管诉之。” 说这话时,那位急性子大能,手中不停,仍在将赤金灵力,灌输进阙羽星君的体内。 约莫五息后,这阙羽星君双唇,方才能动。 可颤动许久,他却是连一个字音,都没能发出。 众人见状,神情愈发凝重。 心头,已然蕴生出不妙之感。 果然,这阙羽星君,在多次尝试后—— 最后,也只是无力地闭上了嘴。 他周身气势颓败,闭目斜倚在那桌案旁,再无任何动作。 可即便如此,此刻的阙羽星君看来—— 虽形容狼狈,但其面上,却无半分哀怒怨愤之色。 瞧来,反而像是这殿内,最淡然从容的一个。 虽修为毁半,但风仪犹在。 这般心性,倒也无愧于其数百年来,于天机一道的盛名。 但——对方已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六百年修为,也毁于一旦。 无论曾经如何天资超绝,此刻,也只是一废人罢了。 那原本还为他输送灵力的大能,于此刻,也已然收回手。 这玉鼎宫内,修为最高的那位圣尊,更是淡漠开口道。 “召人,来将阙羽星君,带下疗愈休息。” 阙羽星君虽眼唇俱损,但外界之声息,他却是能听到的。 且还听得,尤为清楚。 这圣尊之语,他自是听明白了。 【说是将他带下疗愈休息,但不过是口中说说罢了】 【他所遭之反噬,又岂是寻常疗愈,便能解除的?】 【不过是,见他成为废人,便觉再无可用价值罢了】 虽心里极为清楚,但阙羽星君面上,却无分毫反应。 无他,眼前这局面,在他方才推衍之时,发现对方,被神所佑后—— 他便知此番,他定是要不好了。 说来可笑,身为天机宗的星君,日夜为旁人旁事测算。 却竟是连自己的命劫,都没能感应到分毫。 【合该受此劫难】 阙羽星君任由那圣域之人,一左一右,将他拖离殿中。 心头隐痛,却不是为自己此时遭遇。 而是,忆起一人。 【凡修仙者,必有命劫】 【因而,违背您意愿来此,虽落得这般下场,但阙羽并不悔】 【只是,万没想到,会让先师您……更添遗恨】 【徒儿不仅……没能为您取回,诸天正劫玄阵盘】 【反而还害得那阵盘,彻底毁消于世间】 只是想到这点,阙羽星君那紧闭的双目,于此刻,却竟是落下两点血泪来。 ——五重天,石塔—— 兰凝夏一边凝诀测算,那几位不省心师兄,此刻的下落。 一边却是在御风而行的同时,手中还以绿藤,放风筝一般,牵着双目呆滞,神情委顿的牧枫。 而沈逐凰,则是坠于其后,同样御风而行。 至于兰师姐手中所牵着的,暂时没有自理能力的牧枫。 她原本也不想兰师姐那般辛苦,是想要帮忙,御剑带着牧枫的。 但不知为何,她只刚一提出,要带牧枫御剑共行—— 便被兰师姐情绪极其激烈的,严词拒绝了。 因而,沈逐凰到底没能帮成。 只是,之所以她们如今,能在这石塔中御空而行,并不受那法则所限。 还是因她先前,直接摧毁第五层机窍所致。 但也正因如此,那意味着通关的第六层,也根本没有出现。 所以,此番虽暂解危难,但沈逐凰到底怕那妖族,再另设埋伏。 因而,她便执剑,坠于兰师姐和牧道友身后。 而不是与他们并行。 【也不是师兄他们……如今在何处?】 【哪怕是第五层直接被毁,通音石,却还是毫无效用】 沈逐凰思绪沉沉,不知为何,却又想起了先前之事。 她那时毁去第五层,从兰师姐的绿藤中走出后。 之所以会突然昏倒,便是因为,她隐约感知到,有人在强行推演她的命数。 且所用之物,品阶极高。 甚至,还能从其上,感受到……同那救她之人,身上有些相似—— 但却也只是,有些相似的气息。 想到那救她之人,沈逐凰眸光微黯。 方才她记忆回的突然,眼前又是惦念许久之人,自然也只顾得留住他。 向他道出谢语。 可对曾经所亲历之事,尤其是与他相关之事,却像是蒙了层轻纱于其上。 虽也历历在目,但却雾里看花,影影绰绰。 到底还不够清明。 可此刻,那人早已离去,记忆却寸寸清晰。 若不是这般,她便也不会想起。 今日这次,并非是她,第一次亲眼见他。 她真正第一次见他,应是——在竹林。 他施法让她沉沉睡去。 而她,却因怪念这为她驱散雷劫之人,同样也是百年前诛恶台救她之人。 因而强撑着,恢复了一息清明。 也就是于那一息,她清楚地看到了一双—— 眼瞳赤金,瞧来明耀灿然的神性双眸。 而之后,再有记忆便是,他留给她的那尊,将她记忆彻底抹除的木匣。 想到这里,沈逐凰忽而记起一事。 那时,于那木匣中,应是有一枚金光灿然的石头。 且那石头,之后,好像还化作了一尊,极似他的小人偶。 可那小人偶,如今却在哪里? 【莫非,竟也是被他……复又收去了?】 只要想到这一可能,沈逐凰的心情,便更沉郁了几分。 她握紧手中栖凤,于下一瞬,却又自腰间,感知到一处异样。 沈逐凰垂眸看去,却见自己腰间,竟是不知何时,挂悬上了一个墨发玄衣,眉眼如画的小小人偶。 观其模样衣着,分明就是她刚才还在怀疑—— 是不是也被那救她之人,所复又取走之物! 沈逐凰目光略显怔愣,指尖却是下意识的,点触在那小人偶的身上。 指尖传来的,竟不是有如玉质,或是旁种石料一般的冰凉。 而是,让她极为熟悉的暖意。 沈逐凰忽而明白,为何那时,唯有她一人,察觉到了铁索的忽而来袭。 也明白了,在铁索彼端,深渊之上,她那一剑,为何会有斩灭天地之势。 原来,哪怕他将她的记忆封锁,却还是默默护持在她身边—— 为她扫除险厄,佑她步步安然。 【可却又为何……要对她这般好呢?】 沈逐凰微蜷手指,将那小小人偶,珍而重之地握拢于手心。 【如果……】 【先前在宫殿内,她能更勇敢,也更坚定一点】 【是不是便也能知晓,他为何会待她如此之好的缘由?】 沈逐凰眼睫轻颤,心头隐约生出一股,名为“遗憾”的苦涩之意。 【但即便是不知,要是能和他,哪怕再多说上几句话……】 【想必,也是极好的】 毕竟,来日尚且不知,又会是在何时? 沈逐凰心头思绪繁杂,犹如乱麻,纠连难分。 却在这时,忽听得天边惊雷轰鸣,且一声响过一声,连鸣九声。 沈逐凰和兰凝夏身形俱是一停,两人对视一眼:是大师兄! ——本章完—— 第126章 没用的男人们只知道腻歪着小师妹;重逢 却听得那遥遥天幕,竟是忽而传来,惊雷轰鸣之声。 且这雷音,一声重过一声,接连鸣响过九重。 而他们所处之空间,似乎也被这雷音所慑。 自穹顶起,顺延而下,震颤不休。 沈逐凰和兰凝夏,便是在这般情形下,直接停住脚步。 两人前后对视,眸底俱闪过亮芒:是大师兄! 沈逐凰飞身至兰凝夏身侧,侧眸看了眼,状态依旧不怎么好的牧枫。 她眉头微蹙,而后道:“雷鸣九重,是先前约定,诛妖破塔之信号。” “如今尚未寻得第六层入口,雷声便已响起。” “这是不是便也意味着,师兄他们亦没有采取,寻常破关之法——” “甚至,还极有可能,无视规则,直接击穿石塔,试图揪出那妖族的所在。” “师妹莫急,你先拽着这根绿藤,我用推衍之法测算下。” 兰凝夏到底还是,将捆着牧枫的那根绿藤,递至沈逐凰手中。 她虽实在不愿,师妹对牧枫上心。 甚至,哪怕师妹为牧枫,耗上只那么一丝丝的气力—— 她都是不愿的。 可事有轻重缓急,当前探清这约定之音,究竟是因何而响。 才是最要紧之事。 但即便如此,当沈逐凰伸手握住绿藤时—— 兰凝夏还是觉得,面前这一幕,着实是扎眼。 若能斩断这绿藤的尾端,再将牧枫放飞的话…… 只是想想,她便觉心情,瞬间通达许多。 【果然,还是要快点找到那几个没用男人】 【虽然遇上了,就知道同她抢小师妹,但好歹,有他们在……】 【牧枫也就有人接手了!】 兰凝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疑似对师妹心怀不轨的家伙,脱手给别人了! 于是,她双手凝诀,纤白指尖变换时,有雪青色灵光于其间蕴现。 闭眸专心推衍前,兰凝夏还不忘,又叮嘱了沈逐凰一声。 “这绿藤捆得极为牢固,师妹只松松握着便好,不必为他多忧心。” “纵使放飞他,也是丢不了的。” 说完这话,兰凝夏方才安然闭眸,整个人都笼在一重雪青色光晕中。 沈逐凰:…… 兰师姐看起来,是真的很不想,让她和牧枫接触了。 沈逐凰虽并不明缘由,但却也并未多挂怀。 因为,她只需知道,兰师姐并不是真的讨厌牧枫,和他有仇—— 那便无大事了。 因而,沈逐凰望向坠在绿藤尾端的牧枫,想起先前—— 她想要和对方做挚友的小小决定。 沈逐凰觉得,作为挚友,此般情形,她还是需要关心下牧枫的。 她将那绿藤,在手臂上绕缠数周,将牧枫拉近许多后,方才道。 “牧道友,你现今可好?” “我昏迷后,可是另有险事发生?” 不然,牧枫怎会看着,比先前为追上她和兰师姐…… 动用秘法,以至于身遭反噬的情状,还要严重? 牧枫睫毛隐颤,听见说话之人,是沈逐凰后。 他方才缓缓睁开眼,艰难道:“没什么……险事。” “就是吃了十几枚,你师姐给的……疗愈圣药。” “因为剂量有些大,便补过头了。” “身体……有些撑不太住。” 沈逐凰闻言,眉头深蹙:牧枫这话,真的不是特意编来哄她? 【若只是吃了些,用于疗伤的丹药,纵使过量……】 【也不至于露出这般,生无可恋的神情吧?】 【而且,牧道友在说到“疗愈圣药”这四字的时候,真的有亿点点勉强】 沈逐凰目光定定的看着牧枫,有些不信他方才之言。 尤其是,说什么吃过量了—— 好好的丹药,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会连用多用少,都不清楚? 而牧枫对上沈逐凰那,明显不信的眼神,他心头也有些无奈。 无奈之余,还有些酸楚。 莫说是沈道友了,哪怕是他这个亲身经历者—— 到现在,都仍觉难以置信。 那绿得让人心发慌,其上还冒深紫色泡泡…… 一颗便顶,寻常十数颗灵丹大小的诡异大丹丸。 竟还真是用来疗愈治伤,而并非是毒人害命的。 要知道,当牧枫被那绿藤压制着,强行吞服下那丸药的瞬间。 他喉头一噎的同时,真的觉得——吾命将休! 却未曾想,丸药吞下,他确实是像,反复去世过无数遍一般。 但他体内,先前因妄动禁术,在寻得沈逐凰下落后。 又尽数反噬于己身的,那七十二道天坤极杀咒。 却是在这,一枚复又一枚的奇诡丹丸,吞服入肚后——尽数烟消云散。 且这七十二道天坤极杀咒,齐齐加身…… 先前于他身体内部,所留下的暗伤。 乃至种种隐患,也都被这丸药,荡涤一空。 让牧枫的身体,不仅是回升至巅峰状态。 甚至,还隐有触及到升阶壁垒之感。 至于,吃了这般功效强大的丹丸…… 牧枫却为何,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那便要去问问兰凝夏,为何她搓出的丹丸,吃下去的痛苦感,却比那药效,还要强烈上数百倍? 以至于,连吞数十颗丹丸的牧枫,感激之余…… 却又恨不能,自己哪怕再受上,七十二道天坤极杀咒。 也好过在此,接连受这丹丸折磨。 而那体验,牧枫只是稍作回忆,整个人便又不受控制地,戴上了痛苦面具。 说实话,能让一个剑修,对一疗愈丸药,如此色变。 便可见,兰凝夏丹药之威了。 至少,沈逐凰看着面部表情,难得这般丰富的牧枫。 尤其是,从对方眼中,读出似是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惊恐之意后。 沈逐凰便——更好奇了! 但牧枫稍缓过来后,第一句话却是:“我这无碍,倒是沈道友,你方才为何会突然昏迷?” “现在,可还有不适之处?” 他说着,便要从绿藤上,挣扎着下来,想要再凑近些,探知下沈逐凰的身体情况。 而沈逐凰见状,心头微暖的同时。 她也下意识地上前,伸手扶住了牧枫的手臂,帮他支撑住身体。 “师妹!我查到……” 身后,兰凝夏愉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息后,绿藤从她皓白玉腕,疾射而出:“牧枫!死吧!” 牧枫:!!! 沈逐凰:!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27章 沈逐凰:我的生路?向来由自己斩开;天光 在看清眼前景象后,兰凝夏愉悦中,隐带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息后,绿藤自她皓白玉腕,疾射而出:“牧枫!死吧!” 牧枫:!!! 沈逐凰:! 沈逐凰还未反应过来,便觉手中一空。 再看时,牧枫已被数十根绿藤,裹缠似蚕茧,垂吊在了空中。 而同之前,鱼师兄那个版本,所不同的是—— 牧枫被裹得,密无间隙到眼眉鼻口,无一外露。 鱼师兄那时,虽然被朗师兄,坏心眼禁言。 但那双眼睛,却还是可以瞪人,表达愤怒的。 但牧道友这…… 沈逐凰一时,竟有些无言。 【方才,牧枫一点声息,都没能发出】 【她的挚友,不会就这样,被兰师姐给……直接闷死了吧?】 沈逐凰盯着那绿茧,正有些踌躇心忧—— 便觉天地间,像是于一瞬,陡然翻转。 这一巨变,来得实在是毫无征兆。 沈逐凰猝不及防下,身形便已然是头坠地,足朝上的姿态。 她刚欲临空上翻,变换稳住身形,便觉腰间,紧缠上了一根绿藤。 “兰师姐!” “嗯!师妹莫怕!” 兰凝夏紧握住绿藤,只一息,便将沈逐凰拉近至身边。 且她还惦念着,要将自己,挡于师妹的身前。 沈逐凰被兰凝夏,那其实同样纤柔单薄的身躯,护在身后。 她眸光隐颤,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却在感知到上方异样时,将心头繁思,尽数压下。 沈逐凰右手握上剑柄,抬眸向上方看去。 便见那原本是地,乍经上下颠倒后,却反而化作为天的存在。 其上,那形若白玉的厚重石层,竟是寸寸崩裂,隐有碎裂之势。 沈逐凰眼神一凛:若教这天,便这般随意崩塌而下。 她,师姐,还有牧道友,都极有可能,会被直接覆埋其中。 毕竟,他们方才所处,乃是第五层。 而这石塔,一共九层。 那么,无论颠倒与否,上方一旦崩塌—— 他们所面临的,便是四层之重压。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或是寄托于,等上方彻底轰塌而下,再去找寻生路】 【若真到那时,尚且不知,还会有何种变故】 【所以……】 沈逐凰抽剑出鞘,纤长剑身映出她一双冷然双眸:她要自己,斩开一道生路! “师妹?”兰凝夏察觉到身后,沈逐凰的气势有变。 她眼含疑惑地看去,却见沈逐凰周身剑意盎然,已然有了挥剑之势。 但同她以往所见,不同的是:师妹这次,是双手握剑,而非单手。 且积蓄剑势之举,也比先前所见之大招,要长上许多。 兰凝夏眸光微凝,为沈逐凰此时的全神集中。 但同时,她心底却又蕴生出,星星点点,愈积愈多的骄傲之意。 【不愧是我的小师妹!】 【聪明漂亮,乖巧可爱也就罢了,还天赋超群,心志坚定】 【且还永远都不会,为一时所得,便就此自满】 【反而是步步谨慎,冷静沉着,不断去攀临更高峰】 【这样强大优秀,心性还极为纯善的师妹,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不过,说到喜欢—— 那位此刻并不在此。 但其实,纵使对方在此……她其实也对那位,毫无办法。 但……牧枫可就不一样了!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趁着她去推衍测算,这狗东西居然敢,让小师妹伸手去扶着他! 她都没受过这种待遇! 当然,纵然小师妹愿意为她如此,她却是不舍得师妹受半分累的。 这样一想,一对比—— 便更觉牧枫这个狗东西,得寸进尺,膨胀似飞出湖面的河豚了! 纵使他先前为师妹赴汤蹈火,不畏生死,她也确实心存感念。 但她!也已经帮师妹还了! 那些丹丸,她虽喂给牧枫的时候,表现得毫不心疼。 且还自动代入了,她正在喂对方,穿肠毒药的快乐感。 可实际上,那丹药不仅炼制得极为不易。 ——【需挑一个兰凝夏心情好的时候,但从前,断虹宗并无小师妹】 且那用材,还极为难寻,是攒了上百年的天材地宝。 ——【因为兰凝夏心情不好,百年都不曾开炉炼丹,天材地宝只能被宗内之人,受伤后生吞,或是堆角落积灰】 而牧枫在吞服过后,不仅反噬全无,暗伤尽除。 甚至,连他身躯,都被她那十数颗丹丸,所附带的健体养身效果…… 来来回回的,强化了数十遍! ——【也正因此,牧枫才会生出反复去世之感】 所以,综上所述,她家小师妹,已经不欠牧枫分毫! 她便也就可以——对牧枫,想出手时便出手! 毫无心理负担! 兰凝夏心思百转,手中绿藤原是想收得更紧…… 却因身侧,那骤现的惊人剑势,反倒是松开了。 绿藤自手中坠下,藤蔓自空中散落,而牧枫,也随之脱离那绿茧。 但兰凝夏却也无暇顾及。 于她眼中,只有小师妹双手握剑,手臂上抬—— 缓缓劈斩向穹顶的,那锋锐无比,却又势大力沉的一剑。 “凤舞剑,第五式——渡我生。” 随沈逐凰清冷尾音落下,这一道恢宏剑光,于彻底凝成之时—— 却是转而化作一柄,只观其周身剑意环绕,便觉有斩天灭地之势的巨大冰剑。 那冰剑晶莹剔透,上覆密密麻麻的玄奇符文。 且其周身,除却那冲天剑意,还有朔冷寒霜,凝作飞雪,绕转其周。 牧枫刚勉强稳住身形,看到这招,瞳孔便是一缩。 【这不是之前,沈道友一剑破深渊时,所用的那招吗?】 【只是,同上回,好像细节之处,有些不同】 【是沈道友,将这招威力压低了吗?】 牧枫刚这样想,便见那缓慢斩向穹顶的巨大冰剑。 在其锋锐剑尖,刺探进苍穹的那瞬—— 剔透剑身,犹如出笼之鸟,回水之鱼,疾刺而进。 不过瞬息,于接连不休的巨石崩裂之声中,仰首再看。 便见那天穹,竟是已然被这一剑,生生劈分为两半。 但那冰寒巨剑,却仍旧不停。 剔透剑身同地面平齐,剑锋朝天,一路向上,缓慢却又坚定地横切过去。 崩裂声震鸣不休,间或有碎石乱屑,不断自上方坠落。 但在场这三人,却都站于原地,不曾动弹过分毫。 且俱是仰首抬眸,目光紧追那巨剑,看它一层复又一层,将其尽破于剑下。 直至那最后一重铮鸣声后,上方陡然一亮。 天光自那重重叠叠,贯穿穹宇的巨大裂隙中,倾泻而下。 巨剑也随之,寸寸崩碎。 才有那莹亮如星的细碎冰屑,从最上方,轻缓落下。 正是,一剑连破五重。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28章 沈逐凰,百年未见,别来无恙;旧日之敌 天地间,一声浩然铮鸣。 长剑裂空,穹宇倾颓;天光覆落,尘烟似屑。 正是飞雪凝霜,剑破五重。 兰凝夏和牧枫,仰首看着这撼天一剑,心中之感,又岂是只“惊艳震撼”—— 这四字,便足以涵盖? 而斩出这一剑的沈逐凰,却反倒是,最淡然从容的那个。 她只身蕴灵光,手凝剑诀,抬眸静看那颀长巨剑,一路劈斩而上。 直至荡除穹宇,其剑身崩碎若星屑。 于沈逐凰周身,剑意连纵,仍似海上滔浪,潮起潮落,翻覆不休。 却在这时,听得上方一声,凄厉异常,犹如兽类的嘶叫。 其声波之尖锐刺耳,让在场三人齐齐皱眉,向那声起处看去。 不看尚且不知,但这一眼望去,众人瞳孔俱是一缩,露出些许惊意。 只见上方,自那被巨剑劈斩而过,留得断痕颓垣处—— 竟是于其上,顺沿灰白塔身,淌流下无数条,色泽暗红的潺潺细流来。 瞧来,竟犹似积年沉血。 “这是……”牧枫面色难看,右手已然握上自己的诛罪剑。 虽未贸然拔剑出鞘,但他却是横剑于身前,做好了随时应对来敌的准备。 沈逐凰的眼眸,同样冷沉下来,开口时,声线冷然。 “先前,在石塔外,我见那名御空至塔尖,却又坠落而下,亡于空中的修士。” “其鲜血,当时便有些许,恰好溅落于石塔外壁上。” “但不过瞬息,那血迹便消隐不见,不留半分痕迹。” “那时我虽觉有异,但又怕是自己看错,便未贸然吐露。” “只是如今……”沈逐凰语意微顿,眼眸沉沉似幽潭:“这石塔,果真同那幕后妖族,其身相连。” “其身相连?”牧枫眉头皱得更甚:“你这话的意思是?” “便正如这传承之地,我们所经历过的第二关。” “那通往对岸的,数十条铁索下方,所潜藏着的妖兽。” “其真正的本体,是铁索之下,整个深渊。” “哦!我知道了!”牧枫眼眸微亮,快言快语道。 “我还记得,那妖兽直接被你斩向深渊的一剑,给生生劈死了。” “当时你用的剑招……巧了!”牧枫唇角上挑,眼底露出些笑意来:“也是这凤舞剑的第五式——渡我生!” “我说,这上面惨叫完,迟迟没动静。” “该不会……这妖族也和那妖兽一样,被你用这同一招,给劈死了吧?” 沈逐凰:……牧枫这话说的,她都有些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嘲讽她了。 那深渊里的妖兽,之所以会死得那么干脆,也有那位救她之人,暗中出手的缘故。 而方才那剑,却全然是由她自己斩出的。 且那深渊里的妖兽,论起整体实力来—— 又哪里能同这,一手操控了所谓“传承之地”,这个惊天骗局的幕后妖族相比? 虽有些无言,但沈逐凰还是道:“放心,他……” 沈逐凰这话尚未说完,她就忽有所感,右手抽剑出鞘于身前,凝眸望向上空。 却见穿过那重重叠叠的破洞,自天光倾落之处—— 竟有一道玄黑身影,如坠鸦般向下方疾落。 而在其身后,几乎只是一息之差,天幕之上,便前后飞速掠过三道青影。 正是商玺,晏颂之,和朗映怀,这三人。 但沈逐凰的目光,却并没有如兰凝夏和牧枫一般,看向断虹宗的三位师兄。 而是紧追在那道,自虚空中疾速坠下的玄黑身影上。 她双眼睁大的同时,瞳孔深处,如同忽而掀起滔浪的海。 其内里,眸光涌动,震颤不休。 不等其身侧的兰凝夏和牧枫,感知到她周身之势的异常。 沈逐凰便已凝诀御风,扶摇直上。 观其身形,如同疾掠长天一轻鸿。 只瞬息间,她便已持剑,逼至那道玄黑身影前。 而与此同时,沈逐凰手中栖凤划过长空,银泓剑光如长虹般,狠狠劈斩向那人的喉间。 “沈道友!” “小师妹!” 数道声音一同响起,但沈逐凰却看都未看一眼。 她只再一次地抬臂,将那上挟霜雪的莹白剑光,接连不休地斩向对面之人。 数道剑光齐发,一时将这虚空,映耀得犹如昼日。 也将那道玄黑身影,彻彻底底地吞没其中。 但沈逐凰周身冷意,非但没有半分缓和,反而冷意更甚。 杀意更似暴风怒涛,化作她手中一剑。 向那被笼于剑光,甚至都看不清身形之人,向其要害处,直直刺去。 但这一剑,却被拦下了。 只听一道,似是剑身深深擦击过骨节的刺耳长音,在身前响起。 沈逐凰眼神微凝,刚欲拔剑再刺,却见眼前白光,骤然如云散雾消。 显露出她欲杀之人的身影来。 玄色法袍,上覆红色暗纹,随风而动时,犹如鲜血在其上淌流。 观其面容苍白,隐透病态,双唇却艳红似血。 瞧来,虽生得十足俊美,但却无端透出股妖诡邪异的味道。 那人迎上沈逐凰冰冷中,透出浓重杀意的眼神,竟是缓缓勾唇,露出一抹淡笑来。 而后启唇道:“我记得你,凌波宗的第一美人,沈逐凰。” 他的目光,落在沈逐凰冰雪无瑕的皎美面容上,面上笑意更深:“恢复了呢。” “好久不见。” 几乎是在他这话,尾音刚落。 沈逐凰的剑,便再一次地,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神鬼莫测地斩向这人的侧颈。 但这一剑,却依旧被拦下了。 又是那般,刺耳如擦击骨节的长音。 但这一次,沈逐凰却终于看清了,这人用来挡下她所斩之剑的,是为何物。 那是一根通身莹白,其上光华流转,内里隐蕴霜雪之意,瞧来纯圣无暇的——一节仙骨。 在看清此物后,沈逐凰瞳孔骤然紧缩,握剑之手,更是用力到指节泛白。 其身更是,隐隐发颤。 而对面之人,见此情状,却是极为愉悦地笑出声来。 他甚至还用指尖,一寸一寸地轻抚过手中仙骨。 而后,笑言道:“看来,你认出来了。” 他双眸含笑,于瞳孔深处,是有如暗流般,涌动不休的猩红。 他便这样,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逐凰,缓声道:“这便是百年前,哦,或许要更久些。” “从你体内,挖出的仙骨呢。”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129章 你这仙骨,蒙语芙相赠,我用的甚是趁手 这手握仙骨之人,双眸含笑,于他瞳孔深处,是有如暗流般,涌动不休的猩红。 “这——是百年前,自你体内,挖出的仙骨。” “蒙小芙相赠,如今,我用的甚是趁手。” 他语调微扬,听来,就像是在说一件,十足让他称心之事。 【舒语芙!】 沈逐凰周身杀意迸现,口中吐出冰冷二字:“辛致!” 尾音方落,沈逐凰手腕一转。 莹白冰霜自她握剑之处,一路凝覆而上,直至那锋寒剑尖。 下一瞬,这被霜雪,全然裹覆住的冰寒长剑,便如流星般,疾点至辛致的心口。 而与此同时,以辛致为正中,四面八方,俱有杀招向他攻袭而来。 其来源者,却是沈逐凰的师姐和三位师兄,以及她的挚友牧枫。 那数重杀招,威势惊人,灵光辉耀。 犹如狂风骤雨般,眼看便要将这辛致,吞杀其中。 却见这辛致,在此等杀境下,却是极为从容的,用那手指—— 又一次地轻抚过,他手中的那节仙骨。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他指尖,蕴有赤红色的妖异灵光。 而那原本莹白如玉,气息纯净的仙骨,在被他指尖抚过的瞬间,竟是寸寸转黑。 且其上,竟还浮现出了,极为诡艳的血红符文。 这一符文刚一落成,沈逐凰的剑尖,就极为生硬的,定格在了辛致的身前。 观其锋锐剑尖,已然抵上对方的心口。 但却也只是点于其上,再不能前进分毫。 辛致捏紧手中仙骨,唇角勾出一抹,极为诡异的弧度。 他甚至就这样,姿态从容地保持着,心口要害之处,被这锋锐剑尖相抵的姿态。 连后退一步,或是移开剑尖的动作,都不曾有。 不仅如此,那从他身周四方,所攻袭而来的各式杀招,他也避都不避。 只站于原地,用一种阴戾漠然之余,隐含期待的眼神,静静看着执剑对他的沈逐凰。 而下一息,不止是他,那向辛致攻袭而来的其他人,也齐齐看到了—— 沈逐凰那似是再隐忍不住,身形微晃的同时,于她抿紧的口唇间,却依旧抑制不住,淌流而下的鲜红灵血。 且那灵血,愈流愈多,仿若没有尽头般…… 一息未至,便已浸透了沈逐凰的前襟。 赤红的血,天青色的素衣。 更衬得那血,其色艳红到,犹如烧灼进心口的一簇烈火。 刺痛他们双眼的同时,转瞬便燎原,将他们一颗心,都炙烤到焦痛难忍的地步。 “师妹!” “沈道友!” “停手!” “先停手!” “停手”这几字,虽说得急促。 但却依旧像是,从晏颂之口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说完这话,他率先将自己,怒极斩出的银红刀光,不顾反噬地收回己身。 而其他几人,也都是强忍杀气,又将那已然攻出的杀招,竭力收回。 瞬时,再看商玺,晏颂之,兰凝夏他们,这五人,周身气势俱是一颓。 那是强行收回自身杀招,因而便反噬于己身,所造成的内伤。 且于这般情况下,所形成的内伤,至少也是其攻出杀招,论之威力的七成。 而方才,众人惊闻仙骨之事,本就震怒到,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 又见这妖族对沈逐凰,如此言行相辱—— 却又教他们如何不当机立断使出,当前迅疾之余,论其威势,又最为强横的杀招?! 于是,这番强行收回—— 便让这五人,除却牧枫外,俱是受了来此秘境后,所遭逢的最严重的伤势。 而牧枫,他方才之攻击,是在拔出诛罪剑后,所发之剑招。 那一剑极为恢宏,其势可吞天地,杀意更是凌然。 若说沈逐凰之剑,是霜雪千重,冰封万里。 那牧枫之剑,便是灼日耀空,烈火燎原。 因而在收回之时,若不是商玺,哪怕自身伤势,也是颇重。 他却还是勉力出手,将那因牧枫强行收回,转而斩向牧枫自身的玄黑剑光,出手击散。 此刻,牧枫便已然是一具,被自身剑光,劈斩做两截的尸体了。 但即便是这样,只看牧枫手中,那震颤不已的诛罪剑。 便知:若这剑不尽快杀除一人,这死亡之厄运,便终究还是会,降临于牧枫自身。 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师妹被那妖族手中仙骨所制,不仅无法攻及对方,甚至还反受其伤。 而他们,虽都满心怒愤,却也因此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 现在,还更是因自身之杀招,遭逢反噬。 这反噬之伤,虽倒也不算什么。 但真正使他们忧心的,却是如今之情形,他们却又该如何—— 才能既保护住小师妹,还能将这妖族,屠戮杀除! 却在众人面色黑沉,气势颓冷时,便听得一连串,极为愉悦的轻笑声。 “哈哈哈~有趣,哈哈~” 这笑声,便正是从那辛致口中,所发出的。 “这天罡焚心锁神咒,当真是有意思呢~” 他笑语晏晏,周身弥散着极为欢悦的气息。 “天罡焚心锁神咒?” 朗映怀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讯息,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各种他看过的偏门咒术,试图寻出其破解之法。 而辛致,在低喃过后,却是垂眸看向自己手中,那已经全然变黑的仙骨。 他的指尖于其上,漫不经心地又勾画出,两道赤红符文。 众人眼神俱是一凝,心中陡生不祥之感。 “你做什么?!” 下一瞬,便见沈逐凰身体一颤,竟是直接软倒下去。 眼看便要跌下云端,直坠向地。 其余五人俱是御风向前,想要接住沈逐凰。 但只刚近了些,便闻得辛致一声,犹如命令的禁止之语:“停下。” 说这话时,辛致手中那截仙骨,其上赤红符文灵光大作。 其色艳红到,仿若不是什么符文,而是将欲从那仙骨上,滴流而下的血液。 众人眼见那红光大盛,身形俱是一僵,脚步也随之顿停。 他们纵有千万般不愿,心头也是恨极。 但在想出破解之法前,却也是真的不敢妄动。 事关小师妹的安危,哪怕是分毫失误,他们也赌不起! 而那辛致,在喝听他们后,自己却是身形一闪,追上前去。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用红云,将沈逐凰再度托升上来。 托升至,她的几位同伴,都能把这边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的位置。 做完这些,他才顶着身后那,堪称噬人的冲天杀气。 足下轻缓,踏上那承载着沈逐凰的红云。 站定至正以剑,半撑住身体的,沈逐凰身前。 “真可怜啊。”他轻笑一声,以那截百年前,从沈逐凰体内挖出的仙骨,动作轻佻地挑起沈逐凰的下颌。 让她那张被冷汗浸湿,显得惨白且狼狈的面颊,显露于他眼中。 ——本章完—— \b\b\b\b\b\b\b\b 第130章 沈逐凰:辛致,丧家之犬,有何面目乱吠?! “真可怜。” 辛致足下踏上红云,稍稍倾身,以那截白骨,轻挑起沈逐凰的下颌。 他目光落在沈逐凰那张,犹如被雨露沾湿,瞧来清冷褪却—— 倒显出,其姿容皎皎的明华容貌来。 辛致眸色微深:“逐凰生的这般好颜色,也难怪小芙,总是惦念你。” 他这话音落下,沈逐凰神色冷淡,尚且没有什么反应。 但她的兰师姐和几位师兄,却是恨得周身怒意翻涌,如有实质。 【舒语芙!】 【这妖族,还当真是,同百年前,那心毒手黑,步步设局——】 【害得师妹声名狼藉,云端坠泥的贱人,关系匪浅!】 【那般污浊之物,竟也能承载天命大气运加身!】 【所做之恶事,还影响师妹到如今——仍无休止!】 【若不杀之……便教他们此生,无登大道!】 同门师姐和师兄这般气怒,而牧枫周身气息,也并未好上多少。 他面上虽冷沉若深潭,但那柄被他握于手中,已然出鞘的诛罪剑。 于其剑身上,却仿佛是牧枫之怒意,全然化作这雄浑剑势—— 寸寸积蓄,层层攀升,却又似海底暗涌,翻覆但寂寂无声。 无他,牧枫虽不知其中内情。 但只看这妖族举止间,竟敢对沈道友这般轻辱狎昵。 且口中所道出的称呼,还是那种亲近之人,才会唤出的“逐凰”二字。 瞬时,牧枫在怒意爆发的同时,还不可遏制地生出了,极为强烈的恶心感。 【这妖族,如此龌龊行径,又哪里配称沈道友一声“逐凰”?】 【若让这妖族继续这般,掌控全局,占尽优势】 【尚且不知,他待之后,还会对沈道友,做出何等过火之事?!】 牧枫握剑之手,收紧到,其上青筋寸寸暴起。 【他一定要尽快想出,这破局之法!】 而在红云之上,辛致以骨节挑起沈逐凰下颌,却见对方,竟是毫不反抗。 且那神情,除却冷漠,竟是连正眼,都不曾抬眸与他视之。 辛致见此情形,面上虽不动声色。 但其双瞳深处,那猩红内里,却似云山雾霭,渐郁渐深。 他攥着骨节的手,寸寸收紧,面上却是含笑道:“好歹,我与你,也算故人相见。” “久别重逢,本应是极为欢喜之事。” “可沈仙子你,不仅甫一照面,便提剑对我。” “到现在——”辛致口中,那笑语陡然转冷:“跪俯于我足下,却仍不知乖么?” 说这话时,他抽回仙骨,掌心赤红妖光迸发,将这仙骨全然吞噬其中。 而沈逐凰因他这一举动,咬紧牙关,才没泄出一丝痛音来。 但她那原本就是以剑,勉力支撑住的身体。 此刻也不可遏制地,以脸朝下的狼狈姿态,向身下红云倾倒。 “师妹!” “沈道友!” 远处传来众人惊怒交加之余,又满是焦急心忧的声音。 但这一切,在沈逐凰的耳边,都变得模糊起来。 且于她眼前,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如血肉之躯,生生炸开在空中,所留得的猩红之色。 就像她现在,身体内部,所反复感受到的那般。 辛致垂眸看她,眼神漠然而轻蔑,如视泥中蝼蚁。 而这,也才是他对人族修士,所真正的态度。 似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难理解之事,辛致在微微蹙眉后,竟是直接屈膝蹲身下来。 玄黑身形愈发逼近沈逐凰。 他用一种略显困惑的语气道:“你好像,总是会有些没用的固执。” “这般难熬,却还要强撑,连腰背都不愿为我屈身。” “至于从前,则是明知实力不如我,却还是要,尽什么作为凌波宗大师姐的责任……” “妄图用手中剑,将潜伏进凌波宗的我,赶杀出去。” “那一次,若不是被那几个死老头,感知到宗里异样。” “沈逐凰,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吗?” 一直未说话的沈逐凰,在此刻,却竟是忽而低笑一声。 其声音,清越之余,隐透出浓重的嘲讽。 “没用的固执?” “我记得,那一次,最后的结果,是你身受重伤,丧家之犬般败逃。” “不过——”她尾音稍转,面色惨白,双眸却如沁霜雪,明若寒星。 “我没想到的是,你为了苟命,竟是甘做舒语芙身下坐骑。” “还被当时,尚且不知你身份的她,牵去讨好了其他男人。” “旧事如此,到如今,你却还能对她,一口一个“小芙”,这般言辞腻味。” “哈哈哈……”说到最后,沈逐凰甚至是毫无顾忌的,直接嘲笑出声。 “堂堂辛致妖君,可真是能屈能伸,为爱慈悲呢!” 她这一连串嘲讽之语说出,别说是直面沈逐凰,言语攻击的辛致了。 就连远处,一心两用的那五人,闻言,也都露出了【震惊脸】之色。 他们原本,一边盯着师妹那边动静。 一边则是在,从众人想出的数百种破局之法中,试图找出其中胜算最大,也最稳健的一种。 却未曾想,竟是会从小师妹【沈道友】口中,听到这样刺激的陈年八卦,和堪称绝杀的怼人话术。 虽观师妹平日对敌,能拔剑杀之,就绝不多说一字的画风。 同她方才,对着辛致,字字犹如锋刀。 且一句接连一句,嘲讽之语堪称是连绵不休。 两相对比,瞧来,着实是差异甚大。 但不得不说,听入耳中,也着实是畅快解气。 尤其是师妹那句,“牵去讨好了其他男人”。 无论是这“牵去”二字…… 还是从这整句话里,其所包含的信息量来看,只一个字——【绝】! 若师妹不言此事,他们是决计想不到—— 眼前这看着猪模狗样的变态妖族,居然能对着舒语芙那种污浊玩意儿,舔到这种地步。 实在是让人族惊叹,妖族羞惭。 半人半妖朗映怀:……这种玩意儿,果然还是要尽快收拾掉。 不止晦气,竟还这般丢妖脸。 而在红云之上,待得沈逐凰将那最后一句,嘲讽之语说完。 再观辛致周身,怒意犹如乌云罩顶。 他垂眼看向沈逐凰,却见对方这次,是真的在正眼看他。 但却是那种,冰冷之余,满是嘲弄的轻蔑眼神。 就仿佛是,他在对方眼中,卑贱且下等。 便正如数百年前,妖神之辉,尚未重归穹宇。 天分九重,一重一世界。 可这般广辽之地,却无半寸可容他们妖族,跻身之处! 天道不仁,神降不至。 让他们妖族,明明生就远超人族的天资悟性,却也只能被仙门捕缚为奴。 而被魔门——当做补药,直接吞而噬之! 那时的人族,哪怕只是不能修行的凡俗之人—— 所看着他们妖族的眼神,便正是如沈逐凰此刻这般的! 轻蔑且高高在上! 过往的血色记忆,如惊涛般,骤然翻涌于眼前。 辛致眼神阴戾,出手如电,只瞬息间,便倾身下去—— 右手掌心蕴生出猩红赤焰的同时,狠狠掐住了沈逐凰的颈项。 掌心同沈逐凰脖颈相触的瞬间,随着剧烈作响的“滋滋”声…… 皮肉被炙烤,烧熟烧焦的味道,只瞬息,便从沈逐凰那原本白皙莹润,如今黑红一片的颈项上传来。 辛致俯首凑近,掐着沈逐凰的脖子,将她拖至自己身前,语意冰寒:“沈逐凰。” “你不会真以为,今日,我不会杀你吧?” ——本章完—— 第131章 沈逐凰:天命?我只信手中剑,可断你命! 辛致眼神阴戾,扼住沈逐凰的颈项,将她拖至自己身前。 手下原本温软细腻的肌肤,因他掌心处蕴生的灼焰,炙烫过后,变得枯焦粗糙。 就像,百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她。 那时,她面上斜贯着的,便是这样一条,形若蜈蚣,同此刻颈项之上,极为相似的粗粝黑疤。 辛致眸色微深,但出口之语,却寒若渊冰:“沈逐凰。” “你不会真以为,今日,我不会杀你吧?” 尾音落下,辛致右手骤然收紧,眼底红意如潮涌。 他不明白,眼前这人,在百年前,明明已经尝尽,被天命所制的滋味。 从人人敬仰,天资与美貌并存的仙门大师姐,一朝坠落成泥。 同门背叛,师门相弃,声名狼藉,受人唾弃。 之后更是,仙根被舒语芙所夺,仙骨被剥离身体,数百年苦修——尽化乌有! 可即便如此,哪怕眼前这人,被押诛恶台…… 她最终的落幕,却依旧是由她自己所选择的,神魂为祭,诅咒还之。 说实话,哪怕彼此立场不同,辛致却其实,并不讨厌她的不屈。 可同时,他却又觉得她愚蠢。 毕竟,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同大气运者争锋。 甚至,最后还以诅咒,摆了舒语芙一道。 可死的,到底是她沈逐凰,而不是身负天命气运的舒语芙。 【可现在!她竟是活生生的,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且修为实力,不仅全然恢复,甚至,还更胜以往】 【若反抗天命,才是正确的道路——】 【才能真正夺回,那原本就属于妖族的气运】 【那他这数百年……又在对着舒语芙,对着那些恶心的圣域之人,摇尾乞怜什么?!】 辛致眼底红意更甚,周身气势,一瞬翻腾若掀起飓风的海潮。 其势之晦暗沉郁,像是潜伏于深渊中,永生永世,都难窥光亮的巨大暗影。 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愈发浓烈,辛致的手,也越收越紧。 他双眸紧盯着沈逐凰,那瞳孔深处,红到几欲滴下血来:“为什么,你还活着?” 声音喑哑,恨意犹如冲破冰障的盛大洪流。 于这一刻,全然迸发而出。 “难道这也算天命?” “天命让你百年前,身陷死境,却又让你如今,涅盘重生?!” “你为人族,便这般受眷顾吗?!” “说什么……芸芸众生,众生平等?” “莫非这众生?只有人族才算是生?我辈妖族,便注定是陪衬死物么?!” “既是如此,那又为何要生就妖族?让他们千百年来,受这人世之苦!” “你说啊!”辛致眼底之色,愈发疯狂:“你就说说,你身上,又是承载了什么天命?!” “我从你身上,又能得到……你!” 辛致瞳孔猛地放大,那明显是处于,情绪极为不稳状况下,才会说出的心头深恨之语,也骤然僵停于口唇间。 却见沈逐凰的右手,竟是不知何时,覆压上辛致的腹部。 且自她相触之处,有一柄形若弯月状的晶莹冰刃…… 以神鬼莫测,无声无息之势,从辛致腰腹处,洞穿而过。 而那浸透妖血的锋锐刃尖,又从辛致背后,深深透出。 一击得中,但沈逐凰却并未就此停手。 她周身灵力大盛,凛冽寒霜自她掌心,只瞬息间,便将辛致大半个身体,都凝冻其中。 而在这冻结的瞬息,沈逐凰高喝一声:“牧枫!” “回龙剑——寂灭!” 牧枫并指凝诀,周身陡然现出一条,正翻涌不休,滔浪滚滚的玄黑暗流。 他抬手,遥点向辛致所在之处。 诛罪剑应势而出。 而这仍旧环缠于牧枫周身的暗流,于剑出之时,竟是隐有化龙之势。 这一剑之速,全然是肉眼难及。 再加之其上剑意,哪怕是动用神识,都不一定能险而避之。 更何况是,此刻背对此剑,还局势转换,被沈逐凰所制的辛致了。 随着一声威严龙啸,那诛罪剑,自辛致背后,直贯其心。 辛致身形晃缠,口中呕出大量鲜血的同时。 他却是轻缓垂眸,对上沈逐凰的双眼,却见那双眼睛—— 瞧来,竟是依旧如百年前,初见那般,澄明冷漠,理智且十足冷静。 哪怕此刻,占尽优势,都不曾有半分懈怠,或愉悦之色。 辛致嘴唇轻颤,带血唇瓣,艰难吐露而出的,却依旧是——“天命”二字。 沈逐凰看清了他的唇语,却是先从辛致,那被冻至僵化的手中,夺回了自己的仙骨。 此刻的沈逐凰,鬓发湿透,如从水中捞出。 且她面容惨白,先前莹润玉白的颈项之上,更是遍布被妖火,烧灼过后的焦红黑痕。 整个人瞧来,亦是十足狼狈。 但她那双眼睛,在握住仙骨的那一瞬,却是明亮坚定,灼灼如星。 “天命?”沈逐凰微勾唇角:“天命如何,那是天之事,与我有何干?” 说这话时,她握住仙骨的那只手,于其掌心处,有莹白灵光,蕴生其中。 下一瞬,沈逐凰的手,骤然收紧,字字嘶哑,却又无比坚定。 “自有意识起,我所做的一切,皆为我所愿。” “哪怕是那些陈年恶事,也是我甘愿立誓在先!” “我既不受其控,那纵使,有朝一日亡于天命,却有何如?!” 随她尾音落下,却见沈逐凰手中那节,原是出于她己身的仙骨。 从其首端,竟是在她灵力之下,寸寸崩裂,化作齑粉! ——本章完—— 第132章 沈逐凰:无需废话,一剑断头 “我既不受其控,那纵使,有朝一日亡于天命,却又何如?!” 随她话音落下,沈逐凰手中那节,原是出自于她己身的仙骨—— 竟是在她灵力之下,骤然崩碎如齑粉。 “你!”辛致的瞳孔蓦地放大,眼底的震惊之意,尤为明显。 【这节仙骨,其上虽被他施加了,天罡焚心锁神咒】 【但只要设法抹除咒术,再辅以灵能,荡涤洗练】 【这仙骨依旧可以回复到,原初的纯净无暇】 【而沈逐凰,既已夺回仙骨,纵使此刻无暇行此举,可又怎会将其直接毁去?】 【他们人族的仙骨,不是纵使被抽离,也与自身神魂命数相连吗?】 【不然,他先前又如何能用这仙骨,桎梏住沈逐凰的同时……】 【还让她的同行者,投鼠忌器?!】 “小师妹!” “沈道友!” 见到如此情形的断虹宗众人和牧枫,同样面露震惊。 很明显,沈逐凰此举对他们来说,也完全是始料未及之事。 震惊过后,便是升腾而起的浓烈忧色。 无他,只因仙骨之意义,对修士而言,太重要了。 纵使师妹在百年后,涅盘重生,也有了新的灵根和仙骨,被废去的修为,也得已恢复。 可只看方才,辛致那恶咒,明明是施加在百年前,便从师妹体内,抽离而出的仙骨。 其咒术之威,却依旧会损伤到,现在的师妹身上。 便知这仙骨被毁,对师妹而言,不可能是毫无影响。 果然,下一瞬,众人便见沈逐凰身形前倾,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师妹!” 众人眼见这幕,又哪里还能顾及先前之布局,直接便要不管不顾地,御风冲上前来。 但只刚有此举,便被沈逐凰叫停。 “我无事。”她声音嘶哑,却又无比坚定:“师姐和师兄们,还有牧枫,不必忧心我、” “师妹……” 众人仍在迟疑,却见沈逐凰在呕出那口血后—— 周身气息,竟似游船行过曲折狭道,穿经礁石暗渊,骤见无际大海一般。 瞧来,竟是一片浩然开阔之感。 便仿佛,其身之桎梏,反倒因方才之举,而打破数重一般。 “这……为什么?” 辛致眉头深蹙,对此结果,全然无法接受。 沈逐凰抬手,抹去自己唇边的落血,闻言,目光没有分毫波动。 她只漠然抬手,栖凤剑便已自行,飞至她手中。 沈逐凰握住剑柄,雪亮剑尖自上而下,斜指向辛致的咽喉。 她声线清冷:“在回答你之前,让我看看,在我面前的——” “到底是你的实体,还是一具躯壳!” “什……” 辛致的眼睛蓦地睁大,下一瞬,于他玉白颈上,便浮现出一条纤长血线。 莹白剑光穿颈而过,一颗双目圆睁的头颅,也骨碌碌地滚落下云端。 于沈逐凰身前,只剩下一具,僵立在原地,心口和腰腹处,各插一样锋锐武器的无头尸体。 沈逐凰垂眸看去,诛罪剑上,红光已消,意味着,它确实是索得一命。 但她足下之红云,却并未有消散之势。 且她身前,这具辛致的无头残尸,也是亦然。 “原来——竟是一具分身么?” 犹如感叹般的轻语落下,下一瞬,沈逐凰手中栖凤,便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刺进了面前这残尸的体内。 “兰师姐!” 无需再多言之,只一个眼神,一句称呼,兰凝夏便已明了,小师妹的意思。 且她方才,之所以没有及时赶至师妹身侧。 可以说,便是为应对如今这般局面,提前做准备,因而才无法抽身。 “好!师妹乖。” 兰凝夏含笑应声,周身那积蓄已久的灵能,却是于这一瞬,骤然迸发。 其势犹如惊涛拍岸,一波接连一波,复又以她为中心,向四方滚滚淌流。 而在这雪青色灵力,肆无忌惮地将这石塔内部,尽数席卷的同时。 只见四方八面,呈环形之态的石塔内壁—— 于其上,竟是忽而浮现出密密麻麻,挤连在一处的绿色小点。 因这绿色小点不仅会动,还在渐趋膨胀,犹如活物。 所以凭肉眼观之,便像是给这石塔内壁,铺就上一层层,色泽深绿的薄毯。 但薄毯,是为御寒。 并不会如眼前这深绿“薄毯”,在膨胀到极致时,骤然爆炸开来。 随着一声足以撼摇天地的轰响,便见四周石塔内壁,轰塌如山洪降临。 尘灰四起,碎石飞扬,断垣残壁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残破之景。 而这一切,竟也只发生在短短三息。 这招虽强横,但所耗之灵力,也尤其多。 且在用出这招前,兰凝夏体内,先前那反噬之伤,尚未回复一成。 至于疗伤的丹丸……她没有正常版本的。 奇特版本的,也全数喂了牧枫那个狗东西。 因而此刻,这招过去,兰凝夏面色也隐隐泛白,身形微不可查地晃摇了一下。 而背后,便在此时,贴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但与这微凉相反的,却是自对方掌心,灌进她体内的,极为暖融的灵力。 那灵力,甫一流经体内—— 兰凝夏便觉,身体内部,那已有干涸之态的经脉,于此刻,大为舒缓。 “朗师兄,我无事的。” 虽未回头,但兰凝夏也知道,这有疗愈之效的灵力,是出自于何人之手。 “你体内之伤,应是要比我严重许多。” “我这,缓缓便好了。” 感知到朗映怀,输入她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多,兰凝夏微微蹙眉,制止道。 但那传入体内的灵力,却并未因此停下。 身后,传来朗映怀依旧温润的声音:“我还没伤到,连师妹都照顾不好的地步。” “只是……” 他没再说下去,但兰凝夏还是从朗映怀,骤然低落的声音里—— 感知到了他对先前之事,以及师妹如今情形的愧疚。 兰凝夏微微敛眸,到底没再拒。 只是,当周围烟尘稍散,兰凝夏瞳孔骤然一缩。 【为何?!】 【为何这石塔被摧毁后,断口处,却没有像先前那般,淌流下猩红血液?】 【若这石塔本身,并未与辛致神魂相连的话……】 【或者说,是他已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主动撤去了其中连接】 【那他本体,现在又在何处?!】 兰凝夏身体紧绷,目光飞速地在这残破石塔内,四下搜寻。 而后,当她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正执剑,在辛致那无头尸体里,搅来搅去的沈逐凰时。 像是有一道神光,忽而击在她灵海中。 兰凝夏面色巨变,高声道:“师妹!危险!” “商师兄!晏师兄!快!” “到师妹身边!”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33章 逐凰落泪;险境环生;舒语芙至?! 兰凝夏急声道:“师妹!危险!” “商师兄!晏师兄!快!” “到师妹身边!”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便有两道青色身影,如瞬星般自她两侧,飞掠而过。 身后,朗映怀虽并未离开,更未收回向兰凝夏,继续输送灵能的那只手。 但其周身,却有水蓝色的巨大暗影浮现。 且这暗影,竟如鬼魅般,几乎是与商玺和晏颂之,同一时间,到达了小师妹的身畔。 而慢了商前辈和晏前辈许多的牧枫,在感知到这暗影上的气息后,他脚步一顿。 于牧枫眼底,有惊疑之色晃过。 【朗前辈他……方才所发出的暗影】 【其上,为何会有妖族的气息?】 【这也是因朗前辈先前所说,同他所得到的妖族之物,有关联之故吗?】 但这疑惑也只在一瞬,沈道友之危刻不容缓。 牧枫按下心头杂绪,凝神正心,继续掠向那红云。 身后,兰凝夏微微蹙眉:“朗师兄,你方才……牧枫应该生疑了。” “无妨。”朗映怀遥望沈逐凰所在之红云,其瞳孔深处,只有一片冰冷漠然。 “他纵使猜到,有师妹之缘故,也不会说。” 【至多,也就是在确认后,旁敲侧击地告知师妹】 【让师妹提防他罢了】 【但这件事,他原本就没准备瞒着师妹】 【而以师妹之心性,纵使得知,也应是好奇居多些】 想到这里,朗映怀周身气势稍缓。 但很快,却又因此刻之局势,他周身气息,再度冷沉下来。 朗映怀之所以会留在此,不只是因,同样担心兰凝夏独力难支之故。 还有一原因便是,有时,处于局外,却反倒能看得更清楚。 正如此刻,他调用妖瞳之力,便将那红云之下,恣意游走的银色妖线,看得清清楚楚。 “商玺!红云有异!” 道出此语的同时,朗映怀指尖凝诀。 而那水蓝色暗影,也随之骤然收缩,将沈逐凰裹于其中。 ——小凤凰视角—— 红云这边,沈逐凰听得兰师姐之音。 她眉头蹙起,心头也隐隐生出,极为不好的预感。 眼前这具无头残尸,此刻躯壳犹在。 但其内里,却已然被沈逐凰搅得,血肉模糊一团乱。 沈逐凰倒也不是有什么奇异爱好,只是,此物既是辛致分身。 且凭感知,完全察觉不到,其与辛致本体的差别。 那这分身之内,定然有对辛致而言,极为重要之物。 不然,怎能做到这般,以假乱真。 因而,沈逐凰顶着血腥味,搅来搅去,便是为了这个。 但现在,情况明显有异。 找那关键物一事,还是先暂且搁置,另想办法。 沈逐凰心念稍定,握紧剑柄,便要将栖凤剑,从身前血肉中抽离。 可她只方回抽半寸,便觉剑身像是,陷进了一团黏腻泥沼中。 虽觉柔软,但却也同样危险。 且任凭她如何使力,却都无法将这栖凤剑,再向外拔出分毫。 沈逐凰眸色微沉,却在这时,身侧忽而多了两道,极为熟悉的气息。 “商师兄,晏师兄!” 虽形势有异,但终于能同两位师兄,再度会合。 沈逐凰周身的气息,还是不可遏制地柔软许多。 心里,也安定许多。 却偏偏在此时,在场三人,却是于同一时间,感受到一股,极为诡秘的气息。 似妖非妖,似仙非仙,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来者不善! “商玺!红云有异!”朗映怀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商玺眼神一凛,手中聚出雷光,毫不犹豫地翻手向下,重击向身下红云。 与此同时,朗映怀所操控的巨大暗影,骤然回缩,将沈逐凰包裹其中。 而晏颂之,则是隔着那水蓝色,此刻如同轻纱般,裹覆于师妹身上的暗影。 他抬手,紧握住师妹的手臂,试图将她带离这里。 可甫一触及,晏颂之便觉出不对来。 师妹虽看着无恙,但却像被什么存在,所生生束缚于原地一般。 晏颂之双眸发沉:“师妹别怕,我……” 他这话尚未说完,便从师妹身后,感知到一股,有如凝结天地法则,于其中的灭杀之意。 其势之危险,几乎让晏颂之汗毛倒竖。 来不及多做反应,晏颂之仓促抽刀,身形从沈逐凰身前,骤移至沈逐凰身后。 只刚架起双刀,斜交于身前。 便有一道堪称是毁天灭地,气息极为恐怖,其色却极为纯圣的赤金之光—— 如长枪般,自天外瞬杀至,晏颂之身前。 而后轻而易举的,便击碎了晏颂之挡于身前的,那两柄银红弯刀。 这金光在击碎弯刀后,攻势却分毫不减,直向晏颂之而去。 或者说,是向晏颂之身后的沈逐凰,而去。 若不是有商玺在侧,感知到险意,悍然出手,使其稍偏半寸。 那被这金光,所贯穿而过的,便是晏颂之的心脏。 但此刻,这金光却也算是,穿胸而过。 晏颂之受此一击,整个人的气势,都颓靡下来。 若不是有商玺支撑,他此刻,怕是会直接跌下云头。 “晏师兄!” 沈逐凰嘶哑的声线,连同她困于原地的身形,都在不住地发颤。 晏颂之咽下口中血水,闻言,艰难道:“无……事,师妹,不怕……” 【……】 沈逐凰眸光颤动,泪珠无声垂落的同时—— 于她瞳孔中,内里痛色、悔恨,怨怒,全数交织杂融在一处。 化作冲天杀意,向那隐于暗处之人。 “辛致!” “舒语芙!”她声音喑哑,其中恨意,却已滔天! “哈哈哈……不愧是老对头,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呢。” 虚空之中,却是传来男子笑语。 正是隐去身形,不知此时真身,究竟藏于何处的辛致。 “此物,确实是她特意,以秘法给我。” 他语调悠然,就像是在说一件,让他心情极为愉悦之事。 “可惜,却没能如她意愿,让你用上。” “不过,而今之情形,应是——比击在你身上,还要让你,痛彻心扉吧。” 说到这里,辛致竟是传音至沈逐凰耳畔。 “沈逐凰,你看,这臣服天命,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 这句落下,也并不需沈逐凰回答,辛致便扬声笑道:“小芙,你觉得呢?” “我为你安排的盛景,你可喜欢?” 沈逐凰身形骤僵,双瞳红光暗涌,凝眸看向空中。 却见那虚空之上,竟是缓缓浮现出,一面灵晕华美的光幕。 其上所映之人,斜倚于软塌,墨发微卷,覆落半身。 观其眉眼艳丽,红唇上挑,那副闲适恣意,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态。 不是改头换面成,圣域云芙圣女的舒语芙,又能是谁?! ——本章完—— 第134章 舒语芙:求我,我便留你性命,做我脚下女奴 “小芙,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盛景,你可喜欢?” 【小芙?】 这个字眼,瞬间就让在场众人瞳孔紧缩,如有预感地齐齐望向上方。 却见那虚空之中,竟是缓缓浮现出,一面灵晕华美的光幕。 待那光幕凝实,其上所映现之人,不是改头换面成云芙圣女的舒语芙,又能是谁? “舒语芙?!”兰凝夏瞳孔微缩:“她就是舒语芙?!” 怪不得当日在秘境外,自这所谓的“云芙圣女”入场后,师妹的表现,便那般奇怪。 还解释说,是因为这云芙圣女,称号里,有一字和舒语芙相同之故。 他们当时,虽也并未全信师妹这套说辞,且还因为不想提及师妹,这往日伤疤。 因而,便在安慰过师妹后,对这一事,闭口不谈。 只想着,待之后,再去探查这云芙圣女身上,可有何怪异之处。 或是她也与师妹,有什么晦气前缘。 但他们却决计没有想到,这云芙圣女,便是百年前,那个将小师妹拉下云端,害她至那般地步的——所谓“天命之女”! 其余几位师兄,虽不发一言,但周身气势,却都极为恐怖沉郁。 而在这般堪称死寂的氛围中,朗映怀却是御风至,尚处于迷茫状态的牧枫身侧。 并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前,便快如鬼魅地击出一掌,重劈在牧枫的后颈。 “……”动作之迅疾,让牧枫连一字都未能发出,便陷入了昏迷状态。 且朗映怀动作不停,召出一枚灵符,拍在牧枫的脑门。 观其上纹路,是一种可以让修士,在沉眠状态中,被抹除掉部分记忆的【妄虚符】。 其抹除范畴,通常来说,是这修士最近经历过的,一到两个时辰以内之事。 做完这些,朗映怀直接放手,任由处于昏迷中的牧枫,从虚空中直直坠下。 身侧不远处,兰凝夏见状,微微蹙眉,不赞同道。 “你这样的话,他掉下去,被摔醒了怎么办?” 断虹宗这边旁听之人,尚未有什么反应。 那隐于虚空的辛致,就先无语住了:这群人,当真是一起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怎的比他还狠?】 【这里,在没被彻底破坏前,可是石塔的塔顶】 【而这石塔一共九层,若是毫无防御,单凭肉身从这里一路落下……】 【算了,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人】 辛致刚生出这个念头,他就猛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牧枫,虽然一直和沈逐凰同行】 【但他——好像也并不是,和沈逐凰同宗之人】 【一切,就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而朗映怀,在听到兰凝夏,对牧枫的“担心”之语后。 他只坦然道:“放心,不会醒。”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解释,有些歧义。 朗映怀抬步走至,正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师妹身前。 他抬手,在师妹发顶,安抚性地摸了摸:“师妹放心,牧枫不会有事。” “我之所以会那样做,也是因为,牧枫他并非只有一人。” “他身后,还有他的宗门,这般涉及圣域之事,实在不宜他掺和进来。” “师兄所虑,甚为周全。” 沈逐凰点点头,眼底红意稍褪。 她的目光,在看向自家师兄时,依旧是一汪纯澈的信赖。 被小师妹,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着—— 朗映怀目光放柔的同时,身体内部,翻覆难休的怒火,却是愈发汹烈。 愤怒之余,又满是,对眼前之人的心疼。 他这样好的小师妹,居然会吃那样多的苦。 且时至今日,伤害她至此之人—— 非但没有得到恶果,反而还摇身一变,获得了更高的地位,更盛的实力。 并凭借此势,一二再,再而三的,肆无忌惮地对小师妹出手。 这般恶毒行径,他又如何能,不因此动怒,为师妹痛心?! “师兄?”沈逐凰抬手,指尖轻拽住朗映怀的衣袖,缓声道:“师兄不必如此。” “我无事的,只是晏师兄……” 沈逐凰说到这里,眼圈隐隐泛红,声音都显得低哑,全无半分素日的清冷果决。 “我想看看晏师兄……他如今,他的伤……” 沈逐凰这,字字蕴满痛意之语,尚未说完。 便听虚空中,自那光幕内,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辛致!” “你在等什么?!” “不动手便是为了,让我看她在那里,活着腻歪恶心我吗?!” 舒语芙简直要气坏了。 她本以为,自己以在背后掌控一切,将沈逐凰玩弄于鼓掌间,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高调出场。 沈逐凰会勃然色变,会又怒又惊,又怨又愤。 可任凭沈逐凰如何深恨,却都无法再像百年前—— 在她舒语芙尚未真正崛起之时,轻而易举便又将她打落尘埃。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沈逐凰,想必——在看到她时的神情,一定会尤为精彩。 可以说,舒语芙便是为了,能亲眼见证这幕,才会以光幕现身于此的。 她要让沈逐凰,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个事实。 她舒语芙,与她沈逐凰的地位角色,今时今日,已经全然掉转。 现在,她舒语芙,才是那个,可以随意掌控他人性命,高高在上,遥遥不可攀之人。 而沈逐凰,就该臣服于她脚下,对她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这样,若她心情好些,还能留她一条性命。 在她身边,当个不会说话,不懂修行,专伺候她的女奴! 可眼前这算什么?! 除了第一眼见她时,沈逐凰双瞳血红,周身怒意极为真切。 可在之后,却竟是关注起了,一个小小的元婴境修士。 且她如今的这些同门,在见到她,得知她身份后—— 除却惊讶和愤怒,竟是!没有一个人!将她放在眼中! 他们……难不成是忘了?! 她随手给辛致的一件圣物,差一点,便可要了一个化神境尊者的性命! 想到这里,舒语芙眼神阴戾,目光投向沈逐凰,口吻里满是嘲讽。 “你师兄?” “你竟还有脸问他?” “那金光之上的法则之力,是你见识太过短浅,对此当真不知……” “还是你明知故问,惺惺作态?!” 舒语芙薄唇微勾,语气阴狠:“我告诉你,那圣物,是我从圣域宝库中……” “那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珍奇杀物里,特意为你挑选所得。” “这金光,一旦中招,纵使侥幸不死,伤口痊愈——” “但那打入体内的金光,却会一寸一寸,将中招之人的灵能修为,吞噬殆尽。” 说到这里,舒语芙的面容,因为过于兴奋期待的笑意,都显得扭曲起来。 她声音昂扬,语气含笑:“沈逐凰,你的好师兄,为你甘愿去死的好师兄!” “马上……他就要变成一个废人啦!” “哈哈哈哈哈~” 舒语芙这话落下,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她恣意欢畅的笑容,隔着光幕,嘈杂不休的传入耳中。 经久不散。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35章 你可知道,你那三位师弟,我用的有多快活? “沈逐凰,你的好师兄,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废人啦!” “哈哈哈哈哈~” 舒语芙张扬恣意的大笑声,在这殿内,经久不散。 且伴随着她这猖狂笑声,自四面八方,竟是骤然袭来无数道,犹如触手的血红暗影。 那暗影膨胀扭动着,却是全然避开了,断虹宗的其他人。 而是以各种奇诡的扭曲姿态,以及迅疾无比的速度—— 自上下左右,这四方位,交汇若天罗地网。 向依旧被困囿于原地,且自身也毫无反抗之举的沈逐凰,沉沉施压而来。 倾覆之时,竟如血色滔浪,欲将沈逐凰淹杀其中。 而兰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在意识到,这血色暗影,是只冲师妹一人而来时—— 他们也纷纷各展手段,试图将这暗影驱散打碎。 而当他们真正动用灵力,击于其上时,却觉出这暗影的诡异来。 也并不是说,这暗影太过强大,以至于不可驱散,难以消除。 只是,每当他们出手,打通一片空隙—— 几乎只在眨眼间,自那空隙处,便会蕴生出新的,比之先前,色泽还要红艳许多的血色暗影。 就连朗映怀,那裹挟妖力的攻击,落于其上,也是一样的结果。 众人见此情状,面色俱都凝重暗沉:再生? 【没想到,这血色暗影,竟会有这样的属性】 【且效果,还这般强力】 【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根本没办法,及时护住师妹】 【若是……再来一次以身相替的话,师妹的状态,只会更差!】 因而,断虹宗众人,在目光短暂交汇后,决定一齐出手。 从这血色暗影,攻向师妹的四个方位,同时出手。 一招粉碎这血色暗影! 而随着一声,几乎要撼天裂地的巨响过后。 那原本已然攻袭至,沈逐凰周身的血色暗影,骤然一清! 除却残留下来的,些许尘灰红雾,于师妹身周,又是一派清净。 但不等断虹宗众人,稍放下心来。 便见那残余在空中,犹如轻烟般的残雾,竟是陡然弥散开来。 凝作数以万计的血红小手,倏然伸长,齐齐探向沈逐凰的所在。 而这一切变化,许是连一息都不曾有。 在断虹宗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师妹!” “小师妹!” ——沈逐凰视角—— “沈逐凰,你的好师兄,为你甘愿去死的师兄!” “马上……他就要变成一个废人啦!” 【沈逐凰,你说,你那将你从乱葬岗捡回的师尊】 【在他死前,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本是为护你,才让你立下的誓言】 【却会成为——害你落得今日下场的根本原因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怎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你要是懂,你的天品冰灵根,此刻又怎会,为我所用呢?】 【还有你千辛万苦,遵从师命,培养而成的仙门天骄——】 【你那三个英俊帅气,实力强大的好师弟,我不知道,用得有多快活呢~】 【可怜,你看看你,在这凌波宗数百年,唯一疼你怜你的,也就是你那位师尊了】 【可他……死了呢!】 【仙门数千年都不曾出过,像你师尊那般丰神俊朗,天资强横之人物】 【可怎么,在遇上你,不过短短百年,便会死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小秘境中呢?】 【你说,像你这样的晦气之人,是不是就该沉在泥潭里,死得也像一滩烂泥,才不会祸害好人啊!】 沈逐凰枯坐在原处,舒语芙过往之语,同现在之恶言…… 连同那些深埋心底,甫一想起,依旧是痛彻心扉的记忆。 如潮水般,在她脑海中,翻覆难息。 “废人……” 【晏师兄……那样一个强大可靠的存在】 【居然要因为她……变成一个废人】 沈逐凰也并不想,被舒语芙的恶语,扰乱心神。 可再没有谁,会比百年前,经历过诛恶台一事的她,更加明白,那蕴含着天道法则的攻击,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确实是,无法抗衡,也无力更改的存在。 就连她最后以神魂为祭,看似报复了舒语芙,和三个白眼狼师弟的诅咒。 其实,也是用了上古一位陨神,亲手制定的神诅。 她是借用了其中,不容违抗的天地法则之力。 因而,才得以让这神诅,隐于舒语芙,和那三人体内,至今,仍无法拔除。 【当日觉得也算解气之事,谁曾想,有朝一日……】 【竟会对这天道法则,这般——深恶之!】 沈逐凰不怕天罚降身,也不惧天地法则,只要……那些不公恶事,是冲着她来的。 可如今……晏师兄居然要因她,遭受这般境遇。 四周轰塌嘈杂声不休,可沈逐凰耳畔,却仿佛再一次地,清楚听到了晏师兄的声音。 有方才的,也有过往的。 【无……事,师妹,不怕……】 【师妹,师兄和师姐,再不会弄丢你了】 【师妹不怕】 【师妹乖】 【你愿意认我做师兄?!】 从开始到现在,他好像总是在,对她说“不怕。 也总是第一时间,就挡在她身前。 还会在她逞强受伤后,站在她身前,不发一言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直到她把他递过来的疗伤丸药,吃掉。 沈逐凰抬手,用力攥紧心口处的衣物,眼泪再忍不住,落如断线之珠。 而在她身周,无数只黑色鬼手,自四面八方,伸展着长长的手指,向她抓来。 “小师妹!” ——本章完—— 第136章 舒语芙目眦欲裂,怎会是这般结果?! 四面是荒颓残败的灰白石塔,沈逐凰跪坐于一朵,漂浮于虚空的猩红云团上。 而其身周,则是数以千计的黑色鬼手,如诡夜幽魂,又似暗影重重。 自四面八方,舒张着长且尖锐的手指,向居于正中的沈逐凰抓来。 “小师妹!” 在兰师姐和众师兄的惊忧声中,那黑色鬼手骤然弯折! 犹如万箭齐发,汇作骤雨箭潮,更似暗河天降,滔浪奔涌。 只瞬息,便将沈逐凰吞没其中。 让御风至近前的断虹宗众人,全数被这漆黑暗影,挡隔其外。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将小师妹吞没其中的黑色暗影,形若巨茧般,缓缓向内里收缩。 “师妹……” ——沈逐凰视角—— “天命……” 沈逐凰抬手,用力攥握住,贴着心口处的衣物,眼泪似断珠坠落。 面颊,前襟,双膝,上一次,她这样落泪,还是数百年前,惊闻师尊死讯。 她哭得静默,泪却掉得极凶。 像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从她面颊上滚落。 沈逐凰知道,她该止住泪水,摒弃软弱—— 抛却那些最不应该,出现于她身上的东西。 然后,握紧她的剑,凝心定神,寻找破除危机之法。 像从前,像她曾经无数次,曾做过的那般。 无论遇到何种苦厄,她除却握紧手中栖凤,从来都无暇去接受适应。 一切于她,犹如奔袭而至,无法回首的滔滔洪流。 她被裹卷其中,就连难过于她,都是太过奢侈,不可企及之物。 而这次,本也应并无例外。 可双手交握在剑柄,眼泪却依旧控制不住,恣意淌流。 黑色鬼手自四面八方,犹如雾霭迷障,向她拥簇而来。 沈逐凰握剑的手,寸寸收紧,双眸却是在轻颤后,缓缓闭上了。 “师妹!” 耳边的声音仿佛都已远去,沈逐凰放任自己,陷进那无边的黑暗中。 却在下一瞬,她并没有等来,那被千万道鬼手,同时掏穿身体的痛意。 反而,等来的却是,一团极为温柔的,将她包裹其中—— 让她犹如,身浸温泉的暖融金光。 沈逐凰一怔,含泪的双眸轻缓睁开,却见自己身周,入眼俱是灿然金光。 同样是赤金之色,可此刻,将她圈围其中的,却不似穿过晏师兄胸膛的那般—— 强大,冰冷,无情,带着摧天裂地的毁灭之意。 和死亡的气息。 眼前这金光,却会让她想到—— 春日繁花侬丽,夏日树影婆娑;秋日硕果丰累,冬日旭阳融雪。 让她想到,一切以言语,尚且无法道尽其中美好之物。 让她觉得温暖,也让她……想到一个人。 沈逐凰握剑的手,略略松开。 那双被泪沾湿后,更显浓黑,也更觉脆弱的眼睫,此刻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她微合眼眸,复又睁开,垂眸看向自己腰间—— 那枚悬挂其上,此刻金光氤氲的小小人偶。 沈逐凰看着这人偶,不知为何,心头便是一涩。 【太不应该了】 她探手将那人偶捧起,心头翻涌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羞愧之意。 【她方才怎会,就那般轻易放弃了?】 【明明百年前,她失却所有,茕茕孑立,独行于世时——】 【她都不曾有一瞬,生出过放弃之念】 【可方才,她居然会被愧意压倒一切】 【放任自己,深陷于过往与现时交织的阴影中,任由自己沉没】 沈逐凰双瞳泛红,喉间隐隐泛出血意:该清醒了。 【师兄的仇,她的仇——】 【她要向舒语芙,一件一件地讨回!】 以及——那人屡次救她,无论是何种原因,也绝不会是,想看到她,再一次地落进深渊。 沈逐凰手指收拢,将那小人偶,复又安放回腰间。 却在手指将要离开的那瞬,沈逐凰只觉自己的指尖…… 像是被什么微凉的,小小存在,轻轻拍了两下。 就仿佛是,在安慰她一般。 安慰她一时的软弱也没关系。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也再不会有,被人构陷,污名缠身,却也只能孤军奋战之时。 沈逐凰深吸一口气,又轻缓吐出,周身低郁之气尽散。 再抬眸时,除却她的眼圈和眼尾,尚且留有残红。 那双似是被清泉洗过的曜曜眼眸,此刻,内里是一片澄明。 依旧是如沈逐凰素日那般,清冷之余,沉静且坚定。 许是因那金光效用,此刻沈逐凰只觉,周身禁锢尽除。 且于她双瞳之中,方才那些,始终看不透的隐秘妖线—— 此刻,于她眼中,清晰无比,尤为分明。 也让她明了一事,那便是——她对于辛致本体的猜测,原本就没有错! 只是先前,仅凭她肉眼,全然无法窥及,那本属无色,且纤如毫丝的诡秘妖线。 才会被其所缚,困囿原地。 但现在,情况便全然不同了。 此刻的她,能看到! 沈逐凰周身剑势,骤然拔升。 她右手握上剑柄,但却并未急着,将栖凤剑,从辛致那具无头残尸中拔出。 沈逐凰目光沉沉地落在,辛致左胸膛,亦是其心口处,破开的那个血洞上。 而后,原本插在辛致腹腔中的栖凤剑,被她握着,一路斜割向上。 凛冽的寒霜,自她握剑之手,顺沿带血剑身,一路凝冻至辛致体内。 而那剑身随她动作,深深切过血骨,发出吱嘎可怖的擦磨声。 闻得此声,沈逐凰的神情,却平静到毫无波动。 就像被她剖分开来的,不是身具人形的妖族之体,而是案板上的鸡猪之肉。 栖凤剑一路斜切向上,剑尖所向之处,却竟不是辛致的左胸膛,或偏左些的中部——那心脏所在之处。 而是,就这般挟着锋冷冰霜,斜切进辛致的右胸膛。 在栖凤剑的剑尖,碰到一处并非是骨头的锐物时,沈逐凰的眼神,蓦然一凛。 她握紧剑柄,毫不犹豫地翻转手腕,在那锐物想要挣动逃离前—— 沈逐凰手臂用力,将那内里之物,直接挑离了辛致的体内。 她甚至都没去细看,那自辛致体内挑出,血肉模糊一团—— 且还隐隐鼓震,犹如心脏一般的血红之物,究竟是何存在。 手中之剑,便如银耀长虹般,将其直直贯穿。 “啊啊啊啊啊!”随着沈逐凰这一举动,一声凄厉异常的惨叫,响彻这石塔内。 且沈逐凰周身,那被定格在原地的重重黑影,于此刻,也一瞬烟消云散。 不复半分痕迹。 而虚空之中,辛致的身形,像是忽而失却隐匿效用一般,骤现于天地。 他面色惨白,周身气势也不可遏制地,急速衰颓下去。 身形也向下方直坠,墨发于飘扬间,自尾端向上,寸寸变白。 但即便这样,当辛致对上沈逐凰,遥遥看向他的,那极为冰冷的视线时。 他那血色双瞳中,还是流露出,极为浓重的不甘来。 “沈,逐,凰!” 辛致嘶声道,带着拼将所有,不顾一切之势,御风向沈逐凰急掠而来。 “师妹!” “无妨。”沈逐凰声线清冷,手腕一转,迎着辛致看向她的,那将欲噬人的血色目光,面无表情地转动剑身—— 在辛致赶赴之前,便已然将那血红之物,深深搅碎作齑粉。 “啊啊啊啊啊!”妖心被毁,自辛致口中,发出凄厉异常,犹如兽类的嘶叫。 而再观他的身躯,竟像枯树之上,皲裂开来的树皮一般,有了崩碎之势。 【有些吵了,但可以忍受】 沈逐凰凝眸,看向辛致崩裂后,显得残破不堪的面容。 她唇角微挑,是极为嘲讽的弧度,声音依旧清冷:“辛致,我送你的,喜欢吗?” “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光幕那头,神情惊怒,瞧来已是目眦欲裂的舒语芙身上。 沈逐凰唇边,笑意更深,她缓声道:“舒语芙,你呢?喜欢吗?” ——本章完—— 第137章 舒语芙:这男人我用过几次,师姐喜欢便拿去 沈逐凰凝眸看向,光幕那头,神情惊怒交加,瞧来目眦欲裂的舒语芙。 她唇边笑意更深,缓声道:“舒语芙,你呢?喜欢吗?” 舒语芙见她忽而看来,面上近乎扭曲的怨怒之色,为之一滞。 待听清沈逐凰口中之语后,舒语芙那涂有朱红丹蔻的纤长指甲,深深掐陷进手边的绒毯中。 【贱人,凭你也配,这般嘲弄于我!】 【若不是……若不是辛致那个蠢货,这般无用!】 【圣物在手,都杀不准人!】 【现在——这贱人又如何能在她面前,这般张狂?!】 舒语芙心头虽是恨极,但她面上的神情,却是渐渐平和下来。 就像阴霾沉霭尽除,竟还现出几分悠然来。 她抬眸迎上沈逐凰,投注过来的冷锐视线,却是红唇微挑,再度斜倚回软塌。 沈逐凰眼眸微眯,下一瞬,却是听得舒语芙那慵懒中,尽是漫不经心之语。 “一个无用废物罢了,难不成,你竟觉得,我会为他痛心?” 沈逐凰侧眸,看了眼,那被朗师兄的水蓝色灵线,捆缚悬吊于空中的辛致。 见他墨发,已然全数转白,且发丝倾落而下,头颅低垂,全然看不清他此刻神情。 若不是,其胸膛处,还隐有起伏—— 就对方全无声息动静之态,倒像是个死人了。 不过,纵使此时,对方还能苟延残喘。 但只看辛致周身,那仍在颓败下去的气息。 便知【死】这一字,于对方而言,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沈逐凰神情漠然地收回视线:没什么可同情怜悯的。 辛致走到今日,不过是因——自取灭亡罢了。 她看向姿态悠闲,似是在等她回复的舒语芙。 如对方所愿般,沈逐凰用平静到,像是在陈述事实的平直语气,回答了舒语芙。 “为他痛心?不会,你没有心,有心也不会为别人痛。” “你……”舒语芙一怔,而后竟是掩唇轻笑出声:“大师姐,果真是了解我呢~” “我确实不会为旁人痛心,不似师姐你,这般傻呢。” “况且,师姐你也知道,男人这种东西,我是向来都不缺的。” 说到这句时,舒语芙眼尾上挑,露出些许媚态来。 但她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里,却隐隐透出股得意的味道,就像是在嘲讽沈逐凰到现在,都是孑然一身一般。 临空站于师妹侧后方的兰凝夏,听到这话,憋忍不住了。 【这女人自己随心浪不嫌脏也就算了,竟还对着师妹,说出这种龌龊之语】 【真是脏了小师妹的耳朵!】 兰凝夏腕上绿藤,刚有了探出伸展之势—— 她便听到了自家小师妹清清冷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确实不缺,歪瓜裂枣,泛滥成灾。” 歪瓜裂枣?泛滥成灾?说她的后|宫吗? 舒语芙的脸都要被气绿了。 但随即,她又极具自我安慰意识的,面上由阴云转晴。 舒语芙眉眼上扬,故意露出讶然之态:“我说,师姐你……该不会是在羡慕我吧?” “真没想到,一心修仙正道如师姐你,瞧着冷冰冰的,竟也知道想男人了。” “对了!”舒语芙双眸微亮,面上笑意更深:“师姐觉得,这辛致怎么样?” “刚好,他也在你旁边,比较方便。” “至于体验嘛,我也算用过几次,还不错~” “当然,除了他,我还有别的,师姐若是喜欢,我尽可割爱。” 舒语芙这一通骚话说下来,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 以至于断虹宗众人,俱是眉头深蹙,面露厌恶之色。 哪怕神情冷漠僵硬如商玺,也不例外。 而兰师姐,就更是受不了了,直接传音给商玺和朗映怀,抓狂道。 “怎么还没好?!再听她说下去,我就要减寿了!” “真不知道百年前,以及更早,小师妹在那破凌波宗里,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 “这都什么妖魔鬼怪没封印好,赤条条就跑出来了!” 商玺和朗映怀:同感,不过……兰师妹好像,真的要被气出原形了。 【注:兰凝夏的原形,指——小师妹不在之时的暴躁冷漠状态】 商玺和朗映怀的冷漠,全然没有影响到兰凝夏的发挥,她继续暴躁道。 “心黑手毒坏到流脓也就算了,怎么连恶心人,也这么在行?!” “百年前诛恶台上,她不还是一朵风吹就晃,柔弱无依,擅长嘤嘤哭的小白莲吗?” “这是去哪个不要脸地方进修了,居然能这么不要脸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完全被绕晕的朗映怀和商玺:…… 他们默默加快了,暗中所做之事的进度。 而直面舒语芙骚话的沈逐凰,却是御风,当真飞到了辛致身前。 包括隔着光幕的舒语芙在内,在场之人,俱是一惊! 舒语芙:???沈逐凰她疯了吗?! “师妹?!” ——本章完—— 第138章 舒语芙惊愕:沈逐凰竟迫不及待剥开辛致衣物 不管众人神情,是如何震惊不解。 沈逐凰却当真是御风,停至了被悬吊于虚空的辛致身前。 而作为将辛致,悬吊在那处的灵线操控者——朗映怀。 他见到此般,师妹与那辛致,相对而立的情景,却是下意识地勾动手指—— 想将吊缠着辛致的水蓝色灵线,直接崩断。 但摇摇欲坠的理智,撕扯着他。 让朗映怀停下了,这个可能会,破坏掉师妹谋略的危险举动。 【但……这一幕看着,果然还是太碍眼了!】 朗映怀心头发狠,手下结阵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引得站于他旁侧的商玺,在察觉到朗映怀的异状后,都没忍住侧眸,多看了他几眼。 那眼神,虽然依旧漠然,但内里之意,却很明晰。 就像是在问,说好了要同进退,保持相同进度——怎么你一言不发,就忽地开始卷了? 虽然商玺在看过后,依然不知道朗师弟这忽然之间,是受了什么刺激。 但他却是,也默默把速度,又提快了许多。 而照他们两人,现在的合作进度来看,至多两炷香,他们准备好的“礼物”,就能派上用场了。 而沈逐凰这边,她只刚站定在辛致身前。 那头光幕上,便传来舒语芙夸张的打趣声:“不是吧,师姐你竟是这般迫不及待吗?” “也是,哈哈哈~”她娇笑一声,而后眼神连同声音,尽数冷下来:“他这般无用,眼看着便要死了。” “师姐若不早些下手,怕是都摸不着热乎的。” 这话说得既无情,又满含嘲讽。 而如此模样,才也更像是,沈逐凰记忆中的舒语芙。 除却她自己,诸事万物,也不过只是——对方实现自身欲望的踏脚石。 而于舒语芙眼中,世间之人,也大概只分两种。 【对她有用】和【无用即死】。 沈逐凰抬手,剑尖点触在身前,辛致的喉结处。 她神情毫无波动,剑指辛致要害,目光却是稍稍移转,落至光幕那头,舒语芙的面上。 见舒语芙眼神同自己相触,沈逐凰微勾唇角:“你说得对,他确实快死了。” “再不下手,便是迟了。” “你……”舒语芙斜搭在软枕的手,寸寸收紧,面色于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沈逐凰……百年不见,她是经历了什么?】 【竟是连这种荤话都听得,不仅听得,且还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难不成……她还真能对辛致,做出来什么不成?】 【可是怎么可能?!她眼界何时,竟可以放宽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素来都是一副,你们都是烂泥,只她是白云在空中飘,谁都看不上的高洁样子吗?】 舒语芙全然想不通,沈逐凰怎会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种同她性格,全然不相符之话。 若不是有先前之事打底,且能让她如此不爽,还能逍遥到现在的—— 自她出生以来,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沈逐凰。 她几乎都要以为,眼前这人,只是和她记忆中那个,同生了一个模样罢了。 沈逐凰却没在意舒语芙的疑惑,她只不紧不慢地,以那锋锐剑刃,自辛致喉结处,向下,划开了辛致的衣领。 玉白的,其上裂纹交错,反而更添几分脆弱美的肌肤,随之坦露而出。 舒语芙:???!!! “你来真的?!” 【沈逐凰她疯了吧?!】 “小师妹!”朗映怀这一声,可以说是,情绪激动到都有些过分失态了。 比他在沈逐凰面前,嘲笑鱼荀时,还要失态得多。 沈逐凰自是不愿多理会舒语芙,但师兄的话,她却是不会置之不理。 于是,她也并不回头,只口吻平静道:“师兄且看着,不必忧心。” 且看着? 不必忧心? 朗映怀连同身旁,虽未开口,但神情同样凝重的商玺。 两人闻得此言,神情于一瞬间,一言难尽之余,又隐隐透出几分扭曲来。 【看着什么,看师妹划拉别的男人衣物吗?早知……】 【早知师妹喜欢这个,就不该让晏师弟(师兄),一直好好穿着衣服的!】 【这,这论起身材来,晏师弟(师兄)数百年日夜苦修来的精壮身材……】 【这不比那个吊那儿的白斩鸡好看?!】 朗映怀双眸危险的眯起,目光逐渐移转到,身侧的商玺身上。 【要不,现在试试现扒一个,看看能不能……再把师妹吸引过来?】 突然被朗师弟危险眼神,锁定住的商玺:??? 【朗师弟这个眼神,好像……有那么亿点点奇怪】 不等朗映怀,将他心头那危险想法,去付诸行动。 余光便见小师妹,手腕一转,剑光连挥过三重。 辛致上身衣物,破碎开来的同时,师妹的剑尖,也似乎是深刺进了对方的体内。 而后手臂一抬,剑尖一挑,便有一道银红交织的灵线,被她从辛致体内,生生挑出。 不等朗映怀和商玺他们,去看清那灵线是为何物—— 便从那浮于虚空中的光幕里,听得一声,凄厉异常的惨叫。 那是——舒语芙的惨叫。 ——本章完—— 第139章 你的仙骨,舒语芙不止赠过我一人;认你为主 ——小凤凰视角—— 沈逐凰手握栖凤,锋锐剑尖,自辛致喉结处,一路向下划去。 鲜红血滴,随沈逐凰动作,如坠荷之露,连珠串似的,自那雪亮锋刃上,颗颗滚落。 身前,辛致依旧是雪发垂落两侧,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之态。 就连要害之处,被剑刃划开,他都不曾发出过分毫声息。 沈逐凰也并不在意,剑尖继续下划,却在划至辛致领口处时—— 脑海中,传来对方比起先前,要虚弱太多的传音之声。 “你在做什么?” 沈逐凰并不理会他,甚至就连神情,都没有分毫波动。 手中剑刃继续向下,直接划破对方的领口—— 露出隐于其下的锁骨,和大片的,上覆裂纹的玉白肌肤。 这般做法,全然是把辛致当空气了。 或者说,是把对方当案板上,刚放完血的待切猪肉了。 而又有谁,会在意过会儿,便会成为盘中餐的猪,被杀时怎么嚎呢? 辛致现今,对上沈逐凰这般,不按套路出牌之人—— 他便有种,和待宰之猪,深深共情之感。 【这样下去,在沈逐凰面前——是决计寻不到生路的】 辛致决定换种方式,他不再兜圈子,而是直白传音道。 “你和舒语芙有仇,而我,知晓她许多隐秘之事。” “若你需我证明,我现在便可告知你一事,你大可当场验证。” 沈逐凰眼眸微深,面上却依旧是,漠不关心之态。 甚至,她手中之剑,非但没停,还划得更深了几分。 辛致裸露在外的胸膛,因这蓦然加重的痛意,在沈逐凰剑下,隐颤几分。 他咬牙隐忍,心中已是,屈辱至极。 但当他再度传音时,姿态却放得,比之先前,还要更低。 “舒语芙是什么样的存在,你我都心知肚明。” “若想彻底除掉她,仅凭你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的。” “且凭她通身之气运,纵使有朝一日,她亡于你剑下……” “可迟早,她也会再度复生,且以更强势的姿态,出现于你面前。” “所以,我这个得知她诸多秘辛的存在,对你来说,便极为有用。” 辛致传音微顿,周身气息颓靡之势更甚。 但他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辛致努力抬首,一双血红双瞳,眸光深深地同沈逐凰对视。 “沈逐凰,你若愿同我做这个交易——” “我只需,你那位具有半妖血脉的师兄,出手为我稳住妖魄,这便足够。” “为表诚意,我愿同你——签订契约。” “自此之后,奉你为主,为你赴汤蹈火,马首是瞻。” 辛致最后这两句,虽是传音,但听入耳中,却是掷地有声。 郑重到,就像是对方在对她,诉说什么亘古不变的誓言一般。 再配上辛致那双红瞳,认真看人时,内里便犹如燃起两簇暗火。 叫人只觉,灼灼光华,莫敢相视。 他这般,又叫人如何能不相信,他口中之言呢? “你确实很有用。”沈逐凰挑唇,终于肯回应辛致一句。 辛致气息稍缓,一直暗自绷紧的肌肉,于此时,都随之放松许多。 却在下一瞬,他那双血瞳蓦地放大,内里眸光震颤不休。 他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身前,那将长剑,彻底捅入他真正本体内的沈逐凰。 而对方,却是依旧从容。 甚至,就在他盯视之下,沈逐凰手腕翻转,将手中之剑,在他腹腔内,肆意翻搅。 辛致嘴唇翕动,刚张开一条缝隙,便有鲜红的妖血,争先恐后地从其内里,淌流而出。 他嘴唇哆嗦许久,却终究还是——强行调用余力,用了传音之术。 他辛致,不愿,亦不甘,就这般不明不白的身陨作飞灰! 辛致勉力道:“为什么……你不愿和我……合作?” 沈逐凰这次,却是给了他回应。 她声线冷漠之极:“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害我晏师兄在先——” “还能让我容忍,你因我之故,存活于这世间?” “舒语芙是该死,但我会自己杀。” “而对你,亦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辛致瞳孔震颤:“你原本就没想让我活!” 沈逐凰眼神更冷:“我又何时说过让你活?” 辛致周身气势,更加颓败:“我以为……我原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 “我们都是被天命所迫之人,不是吗?” “我对你动用圣器,也只是听从舒语芙的吩咐,只是误伤你师兄……还有仙骨!” “你的仙骨,也是她随手所赠,说要让我们拿着玩。” “她不止只送给了我,她还……” 沈逐凰却无心再听,舒语芙做事有多恶毒,她远比辛致,要清楚得多。 她更明白,眼前这妖族,说得再义愤填膺,也不过是为了活命,向她祈怜罢了。 为【生】如此,这原本,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只是—— 沈逐凰垂眼,眸光湛湛若神:“天命迫你,你便要去迫旁人?” “我……” 沈逐凰冷笑一声:“辛致,与其说是——天命迫你害你!” “倒不如说,是你自己,先畏天命如虎狼!” “天命纵难破,但你连一争之勇气,都从未有过。” 不等辛致狡辩,沈逐凰便是话锋一转,冷笑道:“让我想想,你方才所说,奉我为主之事……” “你与舒语芙之间的主仆之契,到现在,可已消除?!” 辛致身躯猛然一僵,他全然未想到,沈逐凰竟是能——敏锐到这般地步! 他与舒语芙之间的契约,是死奴之契,除非他死,根本无法解除。 却听沈逐凰口吻平静:“照舒语芙行事,你与她之间契约,除非你死,或是她心生不满,应是全然无计解除。” “而这种契约,主位只能是一人。” “你说奉我为主,不过是想引我与她相争,借机摆脱契约桎梏,重获新生。” 辛致闻言,瞳孔骤缩:她看破了,他的筹谋,他的一切,全数被她看破了。 不止如此,辛致还能明显感知到,沈逐凰手中之剑,已然接近了他体内,真正的核心之处。 而那,也算是他方才,唯一一件没骗沈逐凰之事。 他的确是有办法,可以帮助沈逐凰,威胁到舒语芙。 只是如今——沈逐凰应是,也并不需要他了。 或者说,对方从来,都并不需要他。 辛致自嘲一笑,周身余势,正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溃散如潮落。 他努力仰首,去看上方,那自残破的塔顶,倾泻而下的穹宇之光。 蓝色的,没有一片云朵点染其上,是澄净而纯粹的蓝。 就像……像他第一次,得以从暗室中爬出,窥见的——那一抹天光。 辛致仰头看着,他轻眨眼睫,于他那双,向来只会,让人想到血腥和杀戮的血瞳中—— 于此刻,竟是流露出了,如同稚童般,纯澈干净的神采。 他手指颤了颤,声音低不可闻:“我……输了呢。” ——本章完—— 第140章 惊变!什么,舒语芙的真容竟是这般?! “我……输了呢。”辛致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沈逐凰的目光,落在对方那隐隐颤动,像是想要挣脱束缚,去触摸什么的手指上。 她神情依旧漠然,眼神没有分毫波动。 手中之剑,亦是没有丝毫迟疑,一路直切向这妖躯,最核心处的内里。 锋锐剑尖,将眼前这妖族,同舒语芙之间的因果之线,生生从对方体内,挑离之时—— 沈逐凰垂眸,看向身前,瞳孔已有涣散之迹的辛致。 她通身依旧清冷。 一如辛致记忆中,初见便持剑,挟寒霜,直刺向他喉颈的凛冽之态。 记得那时,他便想:虽这女剑修,实力稍显不济。 但想来,天边孤弦,应是若此。 只是,却不曾想,那时他轻而易举,便可避开的索命一剑—— 到如今,竟是会被对方数百倍的,加诸己身。 他也从未想过,他辛致的终局,竟会是由眼前这人裁定。 沈逐凰对上辛致那,望向自己时,颤动不已的眸光。 她手指收拢,握紧剑柄的同时,淡漠开口,语气平静到有如陈述事实。 “你将希望寄予旁人,便是亲手将它,交托于虚渺之物。” “如今两手空空,也是这世间,再合理不过之事。” “辛致,你不是输。”沈逐凰语气陡然加重,眼神锋冷,恍若能直窥人心:“你是从未入局,又何来输赢?” 闻得此言,辛致原本涣散的瞳孔,蓦地放大,浑身都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从未入局?】 【她竟是说他,从未入局?】 【说他这近千年来,苦心筹谋,含垢忍辱,一心为妖族气运谋夺天数……】 【到头来,于她口中,却竟都只是——他一人的虚妄?!】 “你……” 辛致眸中惊怒难休,捆缚于身侧的手,用力挣动了几下。 而后,他身形陡然一僵,周身气息尽散。 竟是就以这般怒目圆睁,死不瞑目之态,身陨魂消。 而达成杀妖诛心成就的沈逐凰,却是目光沉沉地看向,那根被她自辛致体内,挑出的因果之线。 【晏师兄,辛致已经为他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而接下来,便是——舒语芙了!】 【待我也向她尽数讨回,再去……】 沈逐凰眸光微颤,她不敢回身,怕看见气势微弱,勉力支撑的晏师兄。 更怕看见,晏师兄哪怕受得如此重伤,却还要在她面前,强作无事之态。 甚至,还要去安慰她的情景。 【舒语芙!】 心头酸楚,化作滔天恨意,沈逐凰眼神冷锐,抬臂用力,将那道银红交织的因果之线,自辛致体内,彻底挑出。 而后,又在对方想要逃离之前,沈逐凰手中凝诀,莹白冰霜转眼覆满剑身。 只瞬息间,便已顺沿而上,从那因果之线中后段,一路凝冻至其顶端。 使其定格在虚空中。 也就是在此时,众人只听光幕那头,竟是忽地传来一声,凄厉异常的惨叫。 听其声音,正是舒语芙所发出的。 众人皆蹙眉望去,除却沈逐凰依旧淡定从容。 其他人在看清,光幕那头的情形时,神情俱是一震,目光也惊疑不定。 无他,只因此刻的舒语芙,正用她涂满朱红丹寇的长长指甲—— 在她面容上,用力撕挠着。 其指甲的尖端锐处,因她此举,已然深深掐陷于,她面部的血肉内里。 在她面上,划出一道道,红肉外翻的狰狞血痕。 教人一时都不分清,究竟是她指甲所涂丹寇,还是她面上淌落之血—— 这两者之间,哪一样更艳红些。 但舒语芙这般,像是要将自己面皮扯烂的疯癫之举,却还不是众人,这般惊讶的原因所在。 真正令众人心惊的是,即便有舒语芙十指遮挡,其上还遍布抓挠划痕…… 却依旧能看出来,此刻长在舒语芙面上的这张脸,已是全然改换成——另一副模样! 塌鼻梁,小眼睛,扁平的唇,倒也不是说,她这副模样,有多丑,多难以入眼。 甚至,配上舒语芙那双,生得极为灵动的双眸。 客观而言,还能勉强称作是——一位清秀佳人。 但这要是同方才,乃至在秘境开启前,她作为云芙圣女,高调出场时的那副容貌,两相对比—— 其反差之大,却着实是,叫人大开眼界。 兰凝夏眉头蹙得极深,眼底满是震撼:“这……这是舒语芙?” “她换脸前,还顺带毁了个容?” 沈逐凰:…… “不是,这就是她原本的样子。”沈逐凰神情平静的解释道。 “什么?这是她本来的模样?!”兰凝夏眼底,惊讶之意更甚。 “可我记得,水镜中所见,百年前诛恶……咳!” 兰凝夏一时说顺嘴,在意识到不妥时,立马极为生硬地咳嗽一声,将话头顿住。 沈逐凰见状,有心想安抚下兰师姐,告诉师姐不必因百年前之事—— 在她面前,谨慎小心到这般地步。 她对那些事,已经没那么在意。 毕竟,她已经有了,更值得珍视在意之物。 于现在的她来说,永远是和断虹宗众人,一起修行历练,更为重要。 沈逐凰虽有倾诉之心,但还不待她组织好语言,便听商玺直白道。 “她百年前,长得不是这样。” 沈逐凰一愣,有些没想到,开口说出这话的,竟会是商师兄。 而商师兄这样冷淡的性子,沈逐凰也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记得,旁人的模样长相。 沈逐凰嘴唇微启,刚想答话,便见兰师姐,竟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商师兄的背部。 且观师姐的神情,此刻既愤怒,又阴沉,瞧着像是海底火山欲要喷发。 而商玺,在被拍过后,回首去看兰凝夏时—— 他面色虽依旧淡漠,但其眼底,却竟是透出几分,略显无辜的茫然来。 “兰师妹,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兰凝夏闻言,竟是更气了。 商玺眉头微蹙:“师妹……” “别叫我师妹!更别叫小凤凰师妹!” “我……” “我什么我!”兰凝夏怒火冲天地打断他。 “你问问你身旁的朗映怀,你连宗门隔壁巷子里,那两条一黑一黄,一大一小的狗,都分不清谁是谁!” “如今,怎么看舒语芙一眼,就知道她变脸了!” “而且,这也就算了……” “怎么连她百年前用的那张脸,同她现在这张被师妹说是真脸的,生得不一样,你都能看出来了?!” “她舒语芙,就是比狗好看是吧?!” “让你惦记了上百年还不够,怎的,你也想做她入幕之宾,再和她签个主仆之契?” 朗映怀闻言,眼眸微亮:啧,刺激。 几乎是在兰凝夏话音刚落,朗映怀便立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充满期待的灼灼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商玺。 且观朗映怀面上神情,虽未说一字,但就像是在滚动播放着一句话:【没想到,师兄你竟还有这般奇异爱好!】 被兰师妹怀疑脑子和品味,外加被坏心眼朗师弟看好戏的商玺:…… 他好难。 再看小师妹,却见师妹已经不知何时,扯着那根因果之线,站在了光幕前。 商玺眼神微凝,有些担心师妹为复仇,会做出什么更损自身之事。 “记住脸,方便杀。” 简短六字落下,而商玺之身形,却已飞掠至沈逐凰身侧,同她并站于光幕前。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41章 沈逐凰:我要与舒语芙因果相缠,气运相牵! 沈逐凰原本是,一边听兰师姐和师兄们“聊天”,一边暗暗研究,手中这根因果之线。 舒语芙的本体不在此处,于她而言,到底是有些麻烦的。 毕竟,她手中这自辛致体内,挑离之物,虽与舒语芙本体相连。 但其归根到底,也不过只是一条,因果之线。 且还是从辛致这边,所挖出来的。 因而,此物纵是与舒语芙有所联系,却也极为有限。 而她,若想以此物,伤到本体根本不在此处的舒语芙。 沈逐凰也就只能,想方设法地,用各种各样的迂回奇诡之法,来反制重创对方。 而方才那招,便可以说是,沈逐凰的第一个尝试。 也是这个尝试,让沈逐凰发觉了一个,还算有趣的事实。 她现在,只凭借这根小小的因果之线,也许并不能让舒语芙,这回便死得彻彻底底。 但她有这因果之线在手,却是她可以随意拿捏舒语芙,向对方施加各种杀招…… 而舒语芙,却是除了承受和气怒,便再无办法,还招于她。 毕竟,舒语芙不在此地。 但她沈逐凰,亦不在舒语芙,触手可及之处。 而沈逐凰虽是,并没有什么虐杀畜生的爱好。 但是,若要将百年前,这畜生对她所做之事,照原样还回的话。 这因果之线,倒是真的能派得上用场。 毕竟,百年前,她修为尽失,被押诛恶台下的暗牢中,等待天罚审判时。 这畜生,便恨不能干脆泡住在,她脚下的炼狱幽河中。 一天数十次的来。 且每次来,舒语芙都会想出,怕是地狱恶鬼见了,都要骂她一句变态的新招数。 全然是,以折磨沈逐凰为乐。 而那时,沈逐凰虽并不惧,舒语芙那层出不穷的血腥恶招。 但她却是真的,时至今日,想起在审判前,堪称是与舒语芙,朝夕相对的那段时日…… 【依旧很恶心!】 只是稍一想想,沈逐凰的面色,便黑沉下来。 凝冻在因果之线的冰霜,也于一瞬,便化作凛然剑意,向这线的另一头,直斩而去。 “啊啊啊啊啊!”那头舒语芙的痛叫之音,瞬间就多了几分,被寒冰冻摄住的瑟瑟颤意。 但沈逐凰听到其音,神情却是更冷,没有分毫缓和之迹。 【七天!】 【她可是和这畜生不如的“天命之女”,相处了整整七天!】 【而对方只这点难受,又哪里能够?】 这事若是不记起还好,但此刻记起…… 沈逐凰黑着脸,也再无心其他,直接御风至光幕前。 悬立于舒语芙的正对面。 【她现在的手段,还是有些太柔和了!】 【但若是,想要手中这因果之线,发挥出更大的效用——】 【那她就必须,采用更奇诡,也更剑走偏锋之法】 【她要——先将这因果之线,设法加固,再绕缠于己身!】 【这样,从此以后,无论舒语芙变幻成什么模样,又改换成何等身份……】 【只要她同舒语芙,因果相牵,她就永远能,一眼窥出舒语芙的真面目!】 沈逐凰目光灼灼,握住那因果之线的手,紧到隐隐发颤。 【而这样做的话,像今日这般……师兄为她受伤之事,也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毕竟,舒语芙有天命在身,而她与对方因果相缠的话……】 【那应该不只是,她能感知到对方;对方应是,也能隐约感知到她】 【再加之舒语芙得天命护持,气运本就极盛——】 【若对方再发出,挟天地法则气息的杀招,那会承受它的,一定是与舒语芙因果相缠的她】 【也就再不会有,她珍视之人,能为她以身相替之事!】 沈逐凰想到这里,瞳孔深处,隐有红光涌现。 她双目死死地盯视着,身前那光幕上,所投映出的,舒语芙那张,血肉模糊的扭曲面容。 周身气势,沉郁如深海渊石。 那自舒语芙面颊上,缓缓淌流下的,含着肉屑的腥黏血液,似是刺痛了沈逐凰的眼睛。 沈逐凰一手攥紧那因果之线,一手则是拔剑出鞘,栖凤剑毫不犹豫向自己握着因果之线的左手,深深划去。 却在那锋锐剑尖,刚点触在手心时,只闻得耳边一声暴喝:“师妹!” “你在做什么?!” 下一瞬,莫说是栖凤剑,连同沈逐凰握剑的那只手,都被来人大力握住,拉拽到自己身侧。 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沈逐凰神情一惊,而后瞳孔微微放大。 却见她身前,那光幕中,在舒语芙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容上,于其唇角,竟是还勾着一抹,未散却的阴诡笑意! 她竟是,差点就中招了!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42章 沈逐凰:师尊留存世间唯一血脉,竟被你所杀 沈逐凰一手紧攥因果之线,一手则是拔剑出鞘,锋冷剑身,映出她一双暗红眼瞳。 但沈逐凰,却像是对她眼里异状,一无所觉一般。 她素手一翻,持剑毫不犹豫深刺向,握有因果之线的左手。 “师妹!”身侧,才刚站定的商玺,见此情形,瞳孔骤缩。 他出手如电般,大力擒住了沈逐凰持剑,刺向她自身的右手。 将沈逐凰的手,连同她手中栖凤,都死死钳制在自己身畔。 “你在做什么?!” 商玺眸底惊怒交加,心有余悸下,他竟是第一次眼含怒意的,对着沈逐凰说了重话。 但当他侧眸,迎对上师妹的面容,他瞳孔微缩,神情一滞。 却见沈逐凰双瞳内里,竟是不知何时,覆满血红之色。 且于那瞳仁内里,竟是隐隐,可以窥见一点暗色符文。 那符文自身极小,且色泽黯淡,隐于眸中,叫人难辨其形。 但即便如此,商玺还是能从其上,感知到一股极为不详的蛊惑之意。 “这是……蛊惑之术?”商玺眉眼冷凝:“先前,并未察觉到有此异样。” “况且,舒语芙本体,也并不在此,师妹又是因何中招?” 似是想到什么,商玺蓦然抬眸,看向身前光幕。 却见那光幕上,所映之人,此刻正目光阴鸷地怒视自己,满眼都是阴诡算计被破除后的怨愤。 商玺眸色更冷,却见对方那张,被指甲抓挠的血肉模糊的面容,于此刻,竟是又有了新变化。 光幕那头,舒语芙口吻极冷,满含嘲弄:“沈逐凰,我竟是忘了。” “你同从前,不一样了。” “你现在,可是有不少——护主之犬,在你身旁呢!” 说这话时,舒语芙面上那坑坑洼洼的残损血肉,竟像是年久失修,皲裂开来的墙皮一般,窸窸窣窣地向下,不住地掉。 瞧来,既可怖,又恶心。 但也许是这始作俑者面前,却无一面镜子之故。 哪怕脸上皮肉掉光,露出内里骨节,舒语芙却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之态。 就像她此刻,不是妖鬼人畜不分的可怖模样—— 而依旧是,她先前作为云芙圣女时,所拥有的那副,平心而论,的确可以称为姿容绝世的艳色容貌。 【脸上这般情形,舒语芙却是,感觉不到痛吗?】 【或者说,不止是这张脸,不是她自己的,竟是连内里的血肉,也不是吗?】 商玺眉头蹙得更深,但他与舒语芙,到底不在同一空间。 这也让他,只透过光屏隔空看着,全然无法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但这点暂且不论,商玺却是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掩住沈逐凰的双眸。 这样又丑又可怖,还极为晦气恶心的画面,他实在不想让小师妹细看。 但商玺的指尖,只刚在师妹略显疑惑的目光中,点触到对方的眼角。 便见沈逐凰瞳孔骤缩,周身本就凛冽的气势,于一瞬,变得更加晦沉。 商玺顿住动作,虽未收回手,但却是立马侧眸,看向那光幕中。 却见舒语芙那张血肉掉光,白骨外露的面部,其虚空内里,竟是陡然充盈。 新的血肉自内里滋生,逐渐膨胀,很快,便生出了全新的轮廓和形状。 只是,舒语芙这面部,虽有了全新的,完整的,脸的形态。 但却因为她面上,依旧没有面皮。 因而观之,只有一团如被生剥脸皮的血红,瞧来,依旧是——可怖至极。 但也就在其面部轮廓,落定的这瞬,只见舒语芙竟是缓缓裂开嘴,露出一个笑模样。 下一瞬,自她周身,蓦地浮现出无数张,被冰封在剔透霜雪中的人脸来。 这些人脸一张挨着一张,呈环形相接之态,绕缠在舒语芙周身。 且还缓缓旋转着,就像是在——一张又一张的,展示在舒语芙眼前,任她挑选取用。 商玺和沈逐凰见此情形,瞳孔俱是一震。 而舒语芙,却像是对她即将要做的一套流程,司空见惯,也极为熟手一般。 她抬手,白皙指尖隔着晶莹冰层,轻点过流转至她身前的几张面皮。 似是看到了,极合她心意的脸,舒语芙露出一个,同方才一般无二的奇诡笑容。 她以灵力托着那张脸,将其转旋过来,让这脸的正面,正对着沈逐凰。 “这次,就先用这张吧~”舒语芙含笑的声音,慵懒响起。 她看着沈逐凰,缓声问询:“师姐,你觉得如何?” “喜,欢,吗?” 最后三字,舒语芙语气放轻,但却是一字一顿,自口中吐露。 而沈逐凰,在看清被舒语芙选中的那张脸,于冰封中的真容后—— 于她眸底,就像是,骤然掀起万顷汹涛的狂浪海潮,潮起滔天,欲将天地翻转。 沈逐凰握着栖凤的手,用力到隐隐发颤,声音里,更是透出股喑哑的恨意。 “辞盈,是你杀的。” “师尊他留存于这世间,唯一一位,同他血脉相连之人,是亡于你手!” “你竟——还剥了她的面皮!” 沈逐凰怎么都没想到:辞盈——那般钟灵毓秀,活泼可爱,总喜欢跟在她身后,对着她一口一个“剑修姐姐”的女孩子。 她竟是,会死在舒语芙手中,还死得这般凄惨! 在今日之前,沈逐凰一直都以为,当初是她实力不济,没能在滕兽渊杀至最后一关,便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才会害得辞盈无人保护,亡于险地,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即使后来她再入险地,将内里妖兽,尽数屠尽。 可辞盈却再回不来了。 沈逐凰虽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可也觉得,这般也算是,为辞盈报了身陨之仇。 却不曾想,原来当日真凶,竟是另有其人! 而她,就是那个蒙于鼓中的傻子,被舒语芙耍得团团转! 沈逐凰这边惊痛难言,而商玺在闻言后,眸光亦是隐颤。 他侧眸看向沈逐凰时,那般淡漠的眼底,竟也隐隐透出,清晰可见的心疼之意。 “师妹……” “哈哈哈哈哈~”舒语芙见沈逐凰,果真如她所愿般,露出这般痛苦不堪的神情。 她只觉心情是——畅快至极! “没办法。”舒语芙摊手笑言:“谁让这姜辞盈,生得这般貌美呢。” “我虽是要杀她,可见她如此倾国之姿,也总是要怜惜几分的。” “不忍让她这般盛华容光,就此蒙尘朽烂啊。” “因而,我才会将她的脸,特意留存下来。” 说到这里,舒语芙抬手掩唇,作态惊呼一声:“呀!你该感谢我才是啊!” “沈逐凰,要不是我,你又哪里还能,再见辞盈妹妹一眼呢?” “想必,你应是到现在,都心觉愧于你辞盈妹妹……更愧于你师尊吧!” “不过呢~你也是该愧疚没错。” 舒语芙垂眸看向手中面皮,眼神骤然阴戾:“谁让她,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想要向你告密呢?” “若是让她脱身成功,那当日被押诛恶台的,兴许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沈逐凰双眸更恨:“辞盈也看到了你私通魔族,想要将仙门修士坑杀秘境,炼为魔族傀儡之事?!” “不是呢。”舒语芙犹如血红面团的脸上,笑意逐渐扩大,瞧来恶意满满。 她缓声道:“她是看到了——我想把这事诬陷给你啊!” “沈逐凰,你猜猜,你那辞盈妹妹,她身上秘宝如此之多,却为什么,会被我察觉行迹呢?” 沈逐凰的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瞬,她便听到舒语芙,那犹如恶鬼的轻语。 “就是因为……她太担心你了啊。” “还没走出十里,便着急想要告诉你……” “可她等到了我和欺渊魔尊,都没能等到你,我活剥下她面皮时,她口中一声一声的“剑修姐姐”,听得我都要落泪了。” “沈逐凰。”舒语芙的脸,骤然贴近光幕,双目恶意翻涌:“她到死,都念着你呢。”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43章 我不想听畜生不如的东西,张嘴乱叫 “沈逐凰,她到死都念着你呢。” 沈逐凰瞳孔剧烈震颤两下,而后猛地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师妹!” “小师妹!” 众人俱是一惊,除却尚且不能动弹,陷入昏迷状态的晏颂之。 其余几人,俱是冲至近前,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又惊又忧。 而光幕那头的舒语芙,见到此般沈逐凰吐血之景,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此刻的她,却也不再在乎,这些人只围着沈逐凰转,而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毕竟,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还有什么——能比看到沈逐凰痛苦不堪的神情,还让她开怀呢? 舒语芙哼着字句诡异,有扰乱心神之效的惑人小调。 她的指尖,则是点触在,那封存着辞盈面皮的冰霜表面。 随着舒语芙指尖,青色灵光隐现,那冰霜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融化着。 她方才,可不只是气沈逐凰这么简单。 辞盈这张面皮,生得确实极好。 好到让当时,在凌波宗尚且是默默无闻的她,只看一眼,便生出了掠夺之心。 当日她还不明白,为何辞盈那般盛华荣光,绝世之姿,她见了,却不曾生出半分妒意。 原是,那时便已注定,这张望之若九天神女,误落尘世的皎皎容貌…… 迟早,都会为她所用。 想到这里,舒语芙面上,笑容更盛。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她的新面容了。 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顶着辞盈这张脸,再用上辞盈的声音,对沈逐凰叫上一声“剑修姐姐”~ 那时,沈逐凰对着她,可还能心无旁骛地提剑便刺? 舒语芙只想想,便觉那场面,实在是——有趣至极! 她垂眸看向身前,见封存着面皮的冰霜,其表层,已是全然消解。 只留下晶莹剔透的底盘,仍在托着那张封存至今,依旧显得栩栩如生,妍丽如初的面皮。 “不错的品相。”舒语芙含笑夸道。 “若是……我后来没挖沈逐凰的灵根。” “兴许,还没办法,将辞盈这张面皮,保存得这般好呢~” “莫非,她只剩一张脸,却还是能感觉到——这是她剑修姐姐的灵根,凝结出来的冰?哈哈哈~” 舒语芙说着说着,嘲弄之余,竟是先将自己给逗乐了。 她探手,神情悠然地去取这面皮。 指尖尚未触到,舒语芙便忽觉,心口一凉! 剧烈的痛意,在她心口处蓦地爆发,但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双腕,上臂,肩头,腹腔,大腿,小腿,乃至足踝。 在舒语芙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同心口一般无二,甚至更重几分的剧痛,从这些地方,同时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自舒语芙口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惨悲鸣! 她痛到浑身都在打颤,血红一团的面颊之肉,也随她身形抖颤间,不住轻晃。 瞧来,想是地狱恶鬼,都比她不如。 “沈……” 舒语芙勉力自喉间,挤出这个字,但她还未来得及吐出血水,说出更多字眼。 便觉身体各处,所传来的痛感,更重了数倍! “啊啊啊啊啊!” 舒语芙痛叫出声,但她这次,却是竭力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却见,害得她变成这副凄惨模样的,却竟不是沈逐凰。 而是沈逐凰的那两个师兄,和她那个师姐! 舒语芙瞳孔震颤:他们!又是何时!竟对她设下如此之局! 【且她与他们,明明不在同一处!】 【一在秘境内,一在秘境外,连空间都隔了不止一重】 【而沈逐凰手中,那根因果之线,虽能伤害到她……】 【可在种进辛致体内前,便已然被她设下暗手】 【况且,纵使不设暗手,单凭其上那点联系,也决计做不到像此般,让她承受这样严重的伤害】 【但现在,这金线又是何种情况?】 【为何能这般毫无规则,也毫无道理可言的,穿过这映像,便直刺进她体内!】 “你……” “住口!我不想听畜生不如的东西张嘴乱叫。” “尤其是——在我师妹面前。” 兰凝夏眼神阴戾,手指收紧,那洞穿舒语芙身体的,共计三十二根赤金之线。 也随兰凝夏这一动作,骤然绷紧。 且向其身体内里,切得更深。 “啊……”舒语芙因这金线,深切血肉之痛,嘶叫出声。 但她只刚痛呼一声,下一瞬,便有一条金线,从她手腕生生拔出。 鲜血迸溅的同时,那浸着红血的金线,竟是转而直直捅穿了舒语芙的口舌。 舒语芙的瞳孔,因为剧痛,而猛烈震颤着。 却见这次出手的,却不是兰凝夏,而是沈逐凰那位白发师兄。 他手指尚勾着刺穿她口舌的金线,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是温润的。 甚至,于他唇角,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 却见他含笑看她,缓声道:“既然,你听不懂。” “那这舌头……也不必要了。” 尾音落下,朗映怀眼神骤冷,手指交勾,指尖金光一耀。 舒语芙双目蓦地睁大,带血嘴唇抖颤了下,竟是就这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舌头,从口中,掉了下来! ——本章完—— 第144章 天命加身又如何,伤我师妹者血债当血偿! “既然,你听不懂。” “那这舌头……也不必要了。” 朗映怀眼神骤然转冷,手指交勾,金光骤现—— 一路电光火石,顺沿金线,直至彼端。 光幕那头,舒语芙双目蓦地睁大,半张口中,金光一闪。 而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前,一截带血舌头,便自她口中,直直掉出。 【!】 【这是……我的舌头?!】 “……”舒语芙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鲜红的血,恍若源源不断一般,自她口中,沿着她嘴唇,流过下颌—— 又落在,她抖颤个不停的身躯上。 观舒语芙面上神情,已是惊骇到了极点,也痛至了极点。 且于她双瞳中,除却不可置信下的惊怒交加。 于其眸底,竟还隐隐生出了,对朗映怀…… 或者说,是对他手中,所控之金线的畏惧之色。 朗映怀感知一向敏锐,自是不可能漏看掉,舒语芙这点神情变化。 他神情淡漠,目光冷沉若深潭:知道怕便好。 【若是不知怕,又感知不到痛……】 【那眼前这东西,欠师妹的桩桩件件,又该让她怎么还?!】 想起师妹方才,被这东西恶语撼摇心神,周身气势尽散,俯身呕血的模样。 朗映怀心头,又是一痛。 周身威势,也更为冷凝。 甚至,于他双瞳内里,竟是隐有,转化为兽瞳之势。 但那纯白之色,只刚攀染上朗映怀的眼角,尚未来得及,蔓延至整个瞳孔…… 朗映怀便觉,从自己垂坠而下的宽大袖袍处。 竟是传来一股,极轻微,却又莫名,透出些坚定意味的小小拉力。 朗映怀本欲勾动金线的手指一顿,眉峰稍蹙。 他侧眸回首看去,却对上了小师妹微红中,隐隐透出祈求之意的眼眸。 朗映怀神情一滞,原本便萦绕于心头,尚未散却的痛怜之意…… 于此刻,犹如再次掀起万顷滔浪的海,波潮翻覆,铺天盖地地压向他。 “师妹,你……” 朗映怀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撑住沈逐凰那,明显还极为虚弱的身体。 但他的手只刚探向她,便听沈逐凰哑声道:“师兄……辞盈……” 朗映怀指尖一颤,他对师妹口中的辞盈,并不了解。 唯一那点认知,还是刚才,从光幕里,那晦气东西口中,听说到的。 但听那玩意儿口中所言,再加上师妹方才伤怒交加,损神呕血之态。 便知那人——定是师妹极为珍视之人。 朗映怀目光微垂,看向沈逐凰的双眸里,除却心疼,再无其他。 此刻的他,在小师妹面前,却当真是,再无半分素日,惯以假面示人之态。 一举一动,所流露出的,全然是他最真实不过的情绪。 “师妹。”朗映怀温言安抚道:“师兄和师姐,都会帮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却见自家小师妹的眸光,在颤动一瞬后,竟是将目光,投注到了那光幕之上。 朗映怀眉眼微凝,刚要说话,却忽而意识到,师妹目光所视之处,并非是那光幕上,所映之人。 而是舒语芙足下,稍向前些,落坠在地上的,那张属于辞盈的面皮。 【……】 朗映怀心下隐痛,口中却是沉沉叹一口气。 他上身微倾,右手轻轻落在沈逐凰的发顶,垂眸同她相视。 “不是告诉过师妹,无论发生什么,师兄和师姐,都会守护你吗?” 沈逐凰闻言,睫毛微颤,略显苍白的唇,紧紧抿起。 但她到底还是,开口回应了师兄:“嗯,朗师兄,我……” “没关系的。”朗映怀温声打断了,沈逐凰未说完的话。 他到底是,不忍苛责勉强师妹分毫。 “师妹想要什么,我知道的。” “师兄只是……没什么,师妹乖乖的。” 朗映怀顿住话头,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坚定而温柔。 “我们可以慢慢来。” 说完这话,朗映怀在沈逐凰怔然的目光中,收回了落在她发顶的那只手。 他直起腰身,再度回身看向光幕时,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郁冷意。 【师妹学不会,依赖他和断虹宗其他人】 【或者说,本来是日渐依赖的,但现在,便如同再度缩回壳中的小小蜗牛】 【尤其是,在晏师兄重伤后,师妹的心神,早已乱了】 【不然,也不会中了光幕里,那晦气东西的阴招】 【更不会,想着将她自己,同那晦气东西,彻底相绑】 【纵是为了复仇,可又有几个人,愿意将这般仇敌,同自己命数相牵】 【从此,无时无刻,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朗映怀微阖双目:师妹会如此做,不过是怕,再因她之事,牵连到他们分毫罢了。 【可是何谓牵连?】 【若这“牵连”二字,是对着师妹,那应是心中牵念,余生相连】 【而非师妹所想那般】 【也更不至——让师妹心有诉求,却连开口向他道出,都心有深愧,晦涩难言】 【可这些……却又哪里能怪师妹?】 若要怪…… 朗映怀蓦然睁眸,双瞳已从乌黑幽深,转变为纯白竖瞳。 他双目灼灼地看向前方,那光幕所映出之人:要怪,也该怪这,所谓“天命加身”,害得师妹如此之人! ———— 兰凝夏将刚恢复的大半灵力,又输进那赤金之线中,用以加固这道秘术,让其更稳定些。 她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被商玺不断传送灵能,用以维持住体内伤势,不再恶化的晏颂之。 观晏颂之,依旧是闭目昏迷之态,兰凝夏的眼眸微黯了几分。 但在回身时,她神情又恢复如常。 尤其是在看向小师妹时,那目光,堪称是,温柔似水。 却见小师妹静立原地,目光怔怔的看着,显出半妖之态的,朗映怀的背影。 【小师妹……好像还不知道,朗师兄身具半妖血脉一事】 【也不知,师妹见到此般情形,会不会多想……误以为我们有意瞒她?】 【不,以师妹的性格,应是并不会,生出这般想法】 【可到底是,我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没有主动把内情,告知于她】 兰凝夏眉头微蹙,心下到底是有些担心。 于是,她便快步走至沈逐凰身侧。 兰凝夏走至近前的,第一个举动,便同朗映怀,是如出一辙。 都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扶住自己的小师妹。 “兰师姐。”沈逐凰的声音有些哑。 她没有避开兰师姐的手,顺从了师姐的好意。 只是听得师妹,轻轻叫她一声“兰师姐”…… 兰凝夏的心头,却是蓦地升腾起,一股极为强烈的酸楚之意。 兰凝夏清楚,这酸楚——是为师妹的苦。 她握紧师妹冷如玄冰的手,眼眸温软,内里如碎星般承载着的,全是对沈逐凰的心疼。 “我的小师妹……真的吃了好多苦。” “比师姐先前知道的,还要多的苦。”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45章 舒语芙,你此刻所受之痛,哪里能抵师妹万一 “我的小师妹……真的吃了好多苦。” “比师姐先前知道的,还要多的苦。” 沈逐凰一抬眸,便对上了兰师姐那双,在看向她时,总若春水般温柔的眼眸。 再听得兰师姐口中之语,沈逐凰睫毛轻颤,嘴唇微启:“我……” 只刚说出一字,下一瞬,她便被兰师姐轻轻柔柔地抬臂,拥进了盈满幽兰馨香的温软怀里。 沈逐凰瞳孔微微放大,眸底晃过讶然之色。 但很快,她的心神,便被兰师姐轻拍在她背部,充满安抚意义的动作,所牵动。 耳边,传来兰师姐,一声声轻柔地慰哄:“师妹乖,不难过了。” “师姐会陪你的。” “从前……不提也罢。” “但往后,再不会了。” “师姐会护着你的。” “好像说,苦难也是有定数的。” “纵使人生来,便要遭逢苦楚,那师妹的苦,也早该尝尽了。” “此后,便一定是甜,要更多些。” 兰凝夏说到这里,停顿数秒,才温柔又不失坚定地继续道。 “就算未尽,那师姐,便陪你一起尝。” “迟早都会有阴霾尽散,云开月明的一日。” “而那些负你伤你之人,师姐也会陪你,将那血债,一一讨回。” 【要陪她,苦难……也一起尝吗?】 沈逐凰心头一颤,抬手缓缓回抱住兰凝夏。 她闭上眼,将面颊,深深埋掩在兰师姐的肩头。 她没有告诉兰师姐的是,从她生来,有记忆起—— 兰师姐,是她所遇到的人中,第一个,会以这般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人。 在遇见兰凝夏之前,她也从未遇到过,像是师姐所给予她的—— 这般既让人心头无限温软,却亦能让人,陡然生出无尽勇气之感。 兰凝夏被香香软软的小师妹回抱住,她唇角微微勾起的同时,眼底柔和之意更甚。 她抬手摸摸师妹的脑袋,笑道:“师妹乖。” 沈逐凰想要点头,却恍然发现,自己的面颊还埋在师姐的肩窝。 因而,兰凝夏便听得师妹一句,虽然声音听着有些发闷,但却极为可爱的回应之语。 “嗯,师姐,我不难过了,我好了。” 兰凝夏发出一声轻笑,动作亲昵的,又摸了摸师妹手感绝佳的脑袋。 她含笑应声道:“嗯,师姐知道。” “师姐的小师妹,是最厉害的。” 【哄孩子一样的语气】 沈逐凰想。 可她的耳根,连同玉白的后颈,却是晕染开一层浅浅的绯色。 周身的气息,也平和安适,全然没有半分,抗拒不喜之感。 也同方才,那通身的绝望和悲痛,全然是天差地别。 ——朗映怀这边—— 在用余光看到,兰凝夏走向小师妹后,朗映怀才总算不再分神。 而是,用他那双,象征残酷和掠夺的冰冷竖瞳,牢牢锁定在舒语芙的身上。 此刻的舒语芙,被朗映怀晾在一边许久后,身上伤势非但没有好转之态。 瞧着,反而好似更严重了些。 尤其是自她那,被三十六根赤金之线,洞穿之地,所淌流而出的鲜血—— 多到将她原本所着的一身,素白绣金纹裙装,都浸透、浸湿成了,彻彻底底的血红之色。 朗映怀微微蹙眉,却并不是为舒语芙,那流速过快,出量过大的鲜血。 而是——怕这鲜血,淌流地上,会染污了师妹珍视之人的面皮。 【取回那张面皮,看来是刻不容缓之事】 不过,这也并没有,扰乱朗映怀的原计划。 毕竟,他的原计划便是,一切以师妹意愿为先。 现在,师妹既提了请求,对朗映怀来说,便再没有,比满足自家师妹心愿,更重要之事了! 朗映怀周身妖力波动,青蓝色妖火自他指尖跃出。 如同历史重演般,这妖火,一路顺沿金线—— 又在那金线交集错杂处,分作三十六簇小团妖火,向着金线彼端,直烧而去。 而那头的舒语芙,骤然受这妖火焚身之苦—— 痛得她哪怕身上各处,都被锋冷锐利的金线所洞穿,却依旧还是,无法忍受到身体剧颤。 而她不动还好,这一动,那坚韧冷锐的金线,又岂会垂怜于她? 瞬时,自舒语芙身上,被洞穿之处—— 其破口周围,便蓦地多了近百条血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痕。 而没了舌头的舒语芙,此刻却是连惨叫都做不到。 她如同被抛上干涸河岸,尚存一息的活鱼一般,大张着口唇,不住地翕动着。 双眼也瞪得极大,死死地看着光幕之外。 但她那怨愤视线的落点,却并不是,可以说是,一手缔造她现在这副凄惨模样的朗映怀。 而竟是——沈逐凰的方向。 朗映怀的眸色陡然沉了下来。 下一瞬,那条曾经洞穿舒语芙手腕,如今将她口喉全数穿透的金线,复又再一次地从舒语芙口中,生生拔出。 金线拔离之时,甚至还带出一小团猩红血肉,旋飞至空中,又坠向地面。 再瞧舒语芙那大张着的口唇内里,于其咽喉处,此刻,却是空无一物。 方才旋飞的,竟是其咽喉之上,垂吊之物! 但如此景象,于朗映怀而言,却至多只是个开胃小菜罢了。 眼前此景,同师妹被拔灵根,剖仙骨,修为尽毁,云端坠泥相比—— 此痛,却又哪能及师妹所经之万一?! 朗映怀眼神更冷,并不给舒语芙分毫喘息之机。 几乎是在那金线,全然拔出的瞬息,他手指一动,便引着那条金线,直接挑穿了舒语芙的右眼! 乌黑的眼珠,从舒语芙血肉模糊的眼眶中飞出,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 而舒语芙那只完好无损的左眼,此刻也如死鱼般,僵滞在原处,一动不动。 只是,不断有惊惧的泪水,从其中汩汩冒出,混杂着鲜血,从她那张没有面皮的脸颊上流下。 而朗映怀见此情形,却竟是对舒语芙微微一笑。 只是,此刻的朗映怀,双眸是兽态的冷酷竖瞳,面颊上还覆有暗银色的,瞧来玄妙繁复之余,还极具压迫性的妖纹。 却是再无先前那般,含笑之时,温雅如玉的欺骗性。 只让人从心里,感到可怖和恐惧。 但朗映怀,却像是对自己的变化,一无所觉一般。 他唇边噙笑,语带安抚:“别怕,你的另一只眼睛,我不会动的。” “不仅不动,我甚至——还会好好保护它。” “毕竟,这样好的景致,你自己看不到的话……不就太可惜了吗?”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46章 当日亲手剖她仙骨,如今却在她眼前卑微祈怜 朗映怀眼眸微深,唇角含笑:“毕竟,这样好的景致,你自己看不到的话……不就太可惜了吗?” 朗映怀这话落下,光幕那头的舒语芙,仅存的那只左眼中,瞳孔剧烈震颤起来,淌流而下的泪,也落得更厉害。 “哭什么?”朗映怀声音冷淡到了极点。 “都说了,不会再要你这只眼睛的。”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那根挑穿舒语芙左眼的金线,却受朗映怀手指操控,又从她血肉模糊的右眼眼眶中,再度拔出。 舒语芙:! 她痛得已然顾不得,再去想其他。 只用她那只完好左眼,死死盯视着,那根在虚空中漂浮不定,且还被她鲜血,浸染到看不出原色的锋锐金线。 【这条金线,已然接连贯穿过她身体三次!】 【其上那血痕,便是再有力不过的证明!】 【但,却是不知——这一次,这金线,又会被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实则如恶鬼般的妖族,操控着,刺穿她哪一处?!】 舒语芙只要想到这个,本就觉得僵冷麻木的躯身,此刻更是如置冰窖。 寒意攀上她汗湿的脊背,仿佛透过她身上的血洞,渗进她的体内,钻进她的五脏六腑。 就连她的骨缝,似乎都能隐隐感知到,这股朔冷的寒意。 舒语芙的身体,不可遏制地抖颤起来。 看向朗映怀的眼神,更是惊畏惧怕到,如同在看一具,从极恶极凶之地,轻而易举便摧毁镇压之物,得以重见天日的至凶之物。 而朗映怀,却并不在意舒语芙,现在是在以何种眼神看他。 他只静立原地,神色慵懒,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绕缠在他手指上的金线。 时不时地,朗映怀还会用他那白皙指尖,在金线上随意勾动几下。 但也只是小幅度的牵动而已。 除却这点细微之举,他却是迟迟,都没有更进一步的…… 如方才那般杀伐果决,金线穿进穿出的攻击之举。 朗映怀做这慵懒姿态,于旁人而言,或许并没有什么。 但对于舒语芙而言,却像是高悬于她头顶正上方的,一块巨石。 也像缓缓靠近她颈项,且观其锋刃寒光朔朔,逐渐有闭合之态的索命铡刀。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如同脚下的影子一般,黑沉沉地紧追着她。 舒语芙又惧又畏,惊惶之下,眼泪非但没能止住,反而落得更凶。 她左眼大睁到内里发涩,眼前的景象,却因为她越流越凶的泪,而逐渐模糊,看不真切。 渐渐的,于舒语芙眼中,只能看得那应是金线尾端,尚且刺穿在自己体内之故—— 因而便绵连交错于她身前,又伸延至光幕外的,大片的灿然金光。 舒语芙泪眼模糊地看着这金光,却又不知为何,她竟是忽而想起了一桩,同眼前之景,毫不相干的旧事。 那是百年前,在诛恶台的暗牢中。 因为天罚审判的具体时日,要经过大能卜筮测算,算出经天道认可的天数时辰,才可开启。 所以,沈逐凰虽被定罪,但在时日未至之前,却也只能先关在诛恶台下,内设的暗牢之中。 而这暗牢,有一特色。 便是——所有被判罪的堕仙,都是以四面屏障相隔,且被禁灵索捆缚,高高悬吊于空中。 而在他们下方,是一条可以随意穿过屏障,且奔涌不息的炼狱幽河。 这炼狱幽河,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无论修为多高深之人,一旦坠入,轻者灵肉俱损,重者魂消神陨。 也正是因这炼狱幽河的存在,便从没有一个堕仙,能从这里活着逃离。 因而,这里自是也无需什么守卫。 只需那些日常镇守在诛恶台的修士们,时不时的来此,稍作巡查便可。 而舒语芙,便是抓住这一漏洞,让欺渊魔尊,带她潜入暗牢中。 并在关押沈逐凰之地,于其屏障外,又设上了数重隐蔽结界。 而她自己,则是操控法宝,只身穿经炼狱幽河,渡至沈逐凰身前。 那时,舒语芙便是迎着沈逐凰,那冰冷摄人的目光,在贴近足够距离后,将袖中匕首,毫不犹豫地,直刺进对方的体内! 而这一刺,也只是开始。 她是当着沈逐凰的面,就在对方眼前,将其身体,皮肤,连同血肉,以手中匕首,深深剖分开来。 又将其体内,那被沈逐凰淬炼数百年,才修得的十二根莹白仙骨…… 一根又一根的,生生切断。 再从对方,被锋刃搅得一团糟的体内,一一剖出。 可这样的剖体切骨之痛,沈逐凰在修为尽封,全身被缚的情况下,痛到极致,却也只是,冷汗打湿全身。 那双瞳孔,在看向她时,自始至终,都是冷漠的。 就像她舒语芙,无论占据何等上风,对其做出何种过火之事…… 于她沈逐凰眼中,都不过只是个上蹿下跳,自取其辱的跳梁小丑。 而在她动手时,对方更是安静的过分。 除了在舒语芙以锋锐匕刃,狠狠擦磨对方骨节,试图将那无法直接拔出的仙骨,用力锯断时…… 于她耳畔,方才听得几声,铁索碰撞之音。 但这几声,却也并非是因沈逐凰而起。 而是因她自己,是她在割锯沈逐凰体内仙骨时,仙骨太硬,她所用力气便大了些。 因而,便牵动了,那绕缠在沈逐凰周身的铁索,让它于相互碰撞间,发出了声响。 而除此以外,自始至终,承受一切的沈逐凰,却竟是,连一声痛音,都不曾发出。 舒语芙直到今日,都尚且记得:那时,当她眉眼开怀地捧着那十数根,从沈逐凰体内锯断剖出的仙骨,故意捧到沈逐凰眼前…… 却对上了对方,纵使面色苍白如薄纸,容色也难掩狼狈。 但其眼神,却依旧清明冰冷,毫无痛苦和畏惧之色的双眸时—— 于那一瞬,她心头陡然生出的厚重失落感,让她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便如同晴天兴高采烈出行,却骤遇暴雨,无从躲避,被兜头浇淋一身一般。 她那时悬立于沈逐凰身前,明明她才是得胜的那个,是可以随意支配对方性命,对其为所欲为的那个…… 可看到沈逐凰的反应,她竟是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 好像她才是那个,输得一无所有,狼狈不堪之人。 所以,惊怒之下,她抽出长鞭,狠狠抽打了对方。 若不是有欺渊提醒,想必那时,沈逐凰也许便会死在,已是理智全无的她手中。 那后来的,诛恶台上的无罪判定,沈逐凰的诅咒之语,以及百年后再遇,乃至今日种种…… 这些!便都不会再发生了! 舒语芙竭力睁着自己那只仅剩的左眼,勉力看向沈逐凰的方向。 心头,是恨悔交加。 眼前之景,好像清晰了许多。 也让舒语芙看清了,那个在她面前,犹如恶鬼的妖族,对着沈逐凰,却是极尽温柔之态。 哪怕此刻,对方仍是半妖之态,可那双任谁去看,都只觉残酷冰冷的竖瞳…… 于此刻,在沈逐凰面前,竟却是能从其瞳孔深处,窥见几分温柔情绪! 舒语芙浑身抖颤得更厉害,尤其是,在看清对方用灵力包裹住,递送过去的,是辞盈那个贱人的面皮。 而将这面皮,从她所处空间带出,所用之物,正是才刚挑瞎她右眼,又直接拔出的那根金线! 这妖族方才,之所以让她再受一次,金线拔出之痛,竟是为了将那面皮,送至沈逐凰面前! 舒语芙对沈逐凰的恨意,于这一刻,彻底到达了顶峰。 而也就是在这时,她忽觉眼前景象一变,竟是色彩全无,只剩灰白。 正当舒语芙以为,又是那恶妖所做之手脚,心头更恨时…… 于她耳畔,却忽而传来一道,冷漠之余,极为玄渺之音。 【舒语芙,你恨吗?】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47章 舒语芙:我若献你灵魂,前辈又以何还我? 眼前之景,色彩尽褪,目光所及之处,入眼俱是一片灰白。 【舒语芙,你恨吗?】 舒语芙听得这话,完好左眼中,骤然迸发出滔天恨意。 她竭力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其口唇中流出的,只有自她伤处,源源不断淌流而下的鲜血。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你可用心念,同我交流】 舒语芙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暗沉了几分。 但她却是照做了。 毕竟,此刻的她,正处于下风。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来踩她一脚! “前辈所来,是为何事?” “却又为何如此巧合,会在这时,出现于此?” 【这并不重要】 那道声音,极为冷漠。 听入耳中,纵使有圣缈之感,但却不似活人言语。 而更像是,那供奉在佛台宗庙的死物。 舒语芙的眼神,陡然阴戾:“那于前辈而言,什么重要些?” 【舒语芙,你不必对我抱有敌意】 【我不过是,想同你做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 【你同我签订契约,将你的灵魂分我一半,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 【而我的力量,自此之后,便会是你的力量】 【我会让你摆脱眼前的困局,帮你提升实力】 【甚至,在契约缔结成功后,你可以直接动用我的力量,将这些伤你害你之人,一一杀之】 【让他们——血债血偿】 “灵魂?”舒语芙眼神微沉,很明显,她是并不满意于此事,她所要付出的代价。 嫌这代价过于厚重,也过于危险了。 【抉择只在你自己,我也只是提议】 【若你不愿,直接拒绝便可】 “我若拒绝,你会怎样?” 【离开此处,寻找下一个适合定契之人】 舒语芙的眼眸,瞬时更加阴沉:“这么说,我竟不是前辈,唯一的选择?” 那道声音,并未答话。 但还有什么,能比对方并未答话,于此刻,更能显出对她的嘲讽之意呢? 舒语芙身躯隐颤,心声都含着怒意:“一半有些多了,至多三成灵魂。” “只是,若要我心甘情愿地,为你献上灵魂……” “在此之前,前辈又该如何向我证明——你所言为真?!” ——时间线拨回一点,小凤凰视角—— 兰师姐哄好自家小凤凰后,却也并没有放开,牵着沈逐凰的那只手。 眼见师妹,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朗映怀的背影。 兰凝夏忽而反应过来,她原本,是要来告诉师妹,朗映怀他身具一半,妖族血脉之事的。 只是,看到师妹还在为那位辞盈姑娘难过,什么朗映怀,什么半妖,她就全数抛之脑后了! 而现在,师妹明显已经缓了过来。 她不仅自己乖乖运功疗伤,还听话地只握剑站在这里,看着朗映怀收拾舒语芙。 而并不是,自己强撑着疲惫伤躯,也要亲自出手,生怕动用到,他们这些师姐和师兄们分毫。 兰凝夏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顿时就欣慰了许多。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赶紧说清楚些为好。 “师妹,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你朗师兄他身具半妖血脉。” “我们之前,也并非有意要瞒你。” “只是,你朗师兄先前,并不在宗门。” “而在你们尚未正式见面前,毕竟是你朗师兄个人的隐秘之事,我们便想着,让你朗师兄亲口告诉你。” “但后来,我们这不是,在秘境才得以重聚?” “而这秘境人多眼杂的,又发生那么多事,便总也抽不出合适的时机……” 沈逐凰原本,还在乖乖听兰师姐说话,但在发觉兰师姐好像越说,就越觉愧疚一般。 沈逐凰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回握住兰师姐温软的手,安抚道:“师姐何须如此?” “朗师兄有半妖血统之事,我先前便已经知道了。” “也并未觉得这有什么,师姐不必这般……” 沈逐凰安抚自家师姐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兰师姐急声打断。 “什么?师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朗映怀告诉你的?!” “奇怪,我们怎么完全没察觉到?” “是……”沈逐凰刚要解释,便见兰师姐眼神阴郁,声音压低却难掩汹汹怒意。 “好哇!这他又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去找小师妹,说二人甜蜜悄悄话了?!” 刚取回辞盈之物,走至近前的朗映怀,闻言眉峰微挑:嗯?有人背着他,和小师妹偷偷说悄悄话了? 又听兰凝夏气怒道:“心眼子比捞鱼网上的洞还多的狗东西!” 朗映怀神情一滞:嗯……这个描述和形容,好像有些…… “朗师兄!” 听见小师妹语气轻快的叫自己,朗映怀按下心头微妙感,下意识就要露出一抹温润笑意。 但他只刚微勾唇角,便对上了兰凝夏怒视向他的双眸。 还听得兰师妹,对他字正腔圆一句:“狗东西!” 朗映怀:……看来他先前的微妙感没错,那形容确实是在说他。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偷偷和小师妹拥有,能说二人悄悄话的甜蜜时光了? 如此好事,他怎的自己都不知?! ——本章完—— 第148章 绝境反转!舒语芙究竟是什么怪物!金线尽碎 兰凝夏对着朗映怀,字正腔圆道:“狗东西!” 朗映怀:看来他预感没错,兰师妹确实是在说他。 朗映怀瞬时便有些无奈,唇边也漾开一抹笑意。 “兰师妹,我却是不知,我何时竟有能和小师妹,说悄悄话,这样的好时机了。” “我信你个大头……”兰凝夏怼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听朗映怀继续含笑道。 “倒是鱼荀,在来石塔前,他可是当着我们的面,就把小师妹拽离空间,说要带师妹看星星去。” 说到这里,朗映怀含笑看向,明显还在状况外的沈逐凰,坏心眼发作式问道:“师妹,你可还记得此事?” 沈逐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朗师兄,好像是又想戏弄人了。 已经对朗师兄本性,逐渐有所了解的沈逐凰,极其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她看向兰凝夏,认真解释道:“师姐,真的不是朗师兄告诉我的。” 顿了一下,沈逐凰又补充道:“嗯,也不是鱼师兄。” “嗯?”兰凝夏微微皱眉:“那是谁?” 至于朗映怀,在沈逐凰开口,但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转移话题时…… 沈逐凰甚至能,极为清楚地听到,在朗映怀口中,发出的一声,极具遗憾意味地叹息。 沈逐凰:所以……师兄这是在遗憾什么啊?! 【遗憾没戏弄到她吗?】 对亲近之人,好脾气如沈逐凰,此刻都有些无语了。 她沉默地别过头去,只看着兰师姐一人。 很明显,是把朗映怀,排除在她的解释对象之外了。 别过头的沈逐凰,却是不知,在她完全转过来前—— 她极为信赖的兰师姐,却是和“坏心眼就想捉弄她”的朗映怀,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兰凝夏眉眼欣悦:【很好,师妹看样子,是彻底恢复过来了!】 【这都有心情,去理会一下别的事情了~】 朗映怀更是眼眸含笑的,盯着师妹留给他的后脑勺看。 越看,他眼底笑意越深。 【闹小情绪的小师妹……也好可爱!】 【好想揉她脑袋】 却听沈逐凰,在转过脑袋后,却是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是辛致。” “辛致?”兰凝夏眼神一凝,戒备心瞬时便提了上来:“他怎会和师妹说这个?” 朗映怀在先前,虽对此,已是隐有猜测。 但经师妹口中确认后,他的眸光还是微沉下来。 那双竖瞳,也算是终于恢复了,其原本应有的残酷和冷漠。 “师姐别担心,是我拿剑刺他的时候,他传音于我,说想同我做个交易。” 不等兰凝夏细问,沈逐凰便极为自觉地,说起其中内情:“其实没什么。” “交易内容就是,辛致说,想让我请出具有半妖血脉的师兄,为他稳住妖魂。” “为此,他愿和我签订契约,认我为主,为我效力。” “辛致虽并未明说,这位具有半妖血脉的师兄是谁,但我想,应该也就只可能是朗师兄了。” 沈逐凰解释完其中内情,但其余两人的重点,却全然偏移了。 “他还想认师妹你为主?做他的昏头梦!呸!照照镜子吧!丑不瞎吗?!” “脸这么厚,是得了舒语芙的真传了吗?!” 这是闻得辛致此言后,既嫌弃,又觉晦气,更觉生气的兰凝夏。 而朗映怀闻言,一双竖瞳却是转向了,那先前悬吊过辛致,此刻却是除却一具妖骸,便再无其他的空处。 【想认小师妹为主?】 【挫骨扬灰,似乎也是个——聊胜于无的解气之法】 就在朗映怀手中,聚出一团水蓝色灵光,正要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时。 耳边,他却听得小师妹怔怔的一声:“脸……” 兰凝夏瞳孔微缩,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言。 懊恼与自责,攀上她的眼眸,但在看向小师妹的时候,却只余下,心疼和愧疚。 “我……” 不等兰凝夏说出什么歉疚之语,朗映怀周身冷沉威势,为之一散。 云消雨霁般,他安抚性地看了兰师妹一眼。 而后主动上前,走至沈逐凰身前。 且于他双手掌心里,竟是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水蓝色的光团。 朗映怀将这瞧来,极为纯澈漂亮的光团,捧送至沈逐凰面前,语气温和。 “师妹,先前答应你的事,师兄已经做到了。” “但师妹,也要答应师兄,不要太难过,不要太伤怀,更不要自怨自艾,好吗?” “我们说好,要一切都慢慢来的。” 沈逐凰嘴唇颤动了下,迎着朗映怀正温柔,注视于她的眼神,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 声音有些干哑,朗映怀却并不介意,眼神依旧温柔,轻哄道:“好,师妹乖。” “……”熟悉的话语,让沈逐凰心头一酸。 但却好像,自体内,忽而便生出许多勇气来。 她微垂眼眸,手指隐颤,却到底还是抬手,伸向了那水蓝色光团中。 “辞盈……” ——与此同时,舒语芙视角—— 舒语芙眼神冷戾,以心声反问那道玄渺之音。 “若要我心甘情愿,为前辈献上灵魂……” “可只凭言语,前辈又该如何向我证明——你所言为真?!” 那道玄渺之音,并未答话。 但舒语芙却忽觉,身体一暖! 通身都好似,全然浸泡于,温度恰好的灵泉中。 无论是先前,沈逐凰手握因果之线,以霜寒剑意,在她体内留下的隐伤。 还是方才,那被三十六道赤金之线,穿体而过,又断舌刺喉,加之剜眼之痛。 如今,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好转。 舒语芙这厢是好转了,但那个隐去身形气息,同她做交易的另一存在…… 此刻,却是情况堪忧。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为何我的灵能,一输进你的体内,便再停不下来?!】 这质问声,既尖锐又急切,却又哪里还有先前,高高在上的冷傲之态?! 舒语芙听得这声音,却是缓缓勾唇,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 被割去的舌头,自舌根处,一点一点地再度长出。 血肉模糊的右眼眶,也不再淌血,于其内里,鲜红血肉不断蠕动膨胀着…… 渐渐的,在其中心处,竟还生出了一颗,眼珠模样的存在。 当那只眼珠生长完全,舒语芙的双目,都得以重见光明之时。 于她耳边,俱是先前那道玄渺声音的凄厉惨叫。 【为什么……就连我的灵魂也……】 【啊啊啊啊啊啊!】 “聒噪。”舒语芙眼神阴戾,自眸底翻覆而上的,是沉郁如墨的黑潮。 口吻也冷的摄人:“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说要同我交易的吗?” 那道声音的存在,被她所噬,此刻已是虚弱到了极点。 声音轻到,像是风一吹就散的沙。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怪物?” “我吗?”舒语芙嗤笑出声,而后眼神骤冷:“奇怪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似是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舒语芙顿了一下,唇角再度勾出笑意,语气也随之轻缓下来:“你可知道,从我生来,每当我遇到困境、绝境……” “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存在,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身边,想同我做一个,似你方才那般的交易?” “可我的灵魂,到现在……却依旧是完完整整,且只属于我自己!” “你猜猜看,这是什么原因呢?” “而他们,那些在你之前,便想同我做交易之人,现在,却又在哪里呢?” 舒语芙话音落下,但却迟迟都未再听到,那道声音的任何回答。 且于她眼前,那灰白色的屏障,于这瞬息,骤然破碎! 目之所及之处,又恢复了原本应有的鲜亮色彩。 “呵。”舒语芙冷笑一声,面含嘲讽:“看来,你现在,应是知道了呢。” 她凝眸,遥遥看向沈逐凰的方向,微一抬手—— 下一瞬,周身金线,俱碎! ——本章完—— 第149章 舒语芙:真可怜啊沈逐凰,这么努力却还是输 灰白屏障尽数破碎,于舒语芙眼前,一切,又恢复了最原初的色彩。 她手指微动,感受着体内,再度充盈起来的灵能,面上,却无半分喜色。 甚至,冷漠之余,还隐带嫌恶:“废物!” “说得那般天花乱坠,却也不过如此。” 对方的灵能乃至神魂之力,都被她吸入体内,吞噬殆尽…… 可这些看似丰裕充沛的力量,竟是只用来修复她身上之伤,都险些要耗尽了。 若不是她及时调用体内灵物,加以辅助—— 怕是此刻,纵使伤势痊愈,她舒语芙,却依旧是,软弱无力的待宰羔羊! 如今,她虽也并未,恢复至全盛状态。 但七成,却还是有的。 虽说目前之局势,本就敌众我寡,她又只恢复得七成之力。 而论起修为境界来,她更是全场最低。 但这七成,于舒语芙想做之事,却也完全是——足够了。 何况…… 舒语芙唇角微勾,目光遥遥看向,沈逐凰的所在之处。 【她舒语芙,原本就不是,只靠这需日夜苦修的修为境界,才走至今日的】 【这一点,想必沈逐凰她——应是再清楚不过了!】 “呵。”一声冷笑后,舒语芙眼神一厉,体内灵力疾速运转。 她红唇微动:“天罡诛灭斩。” 这声落下,随她抬手之举,那洞穿她身体各处的,三十六道赤金之线,毫无征兆的,尽数崩断! 而舒语芙毫发无损地悬立于空中,甚至就连面容,都得以恢复成,先前她做云芙圣女之时的模样。 她便这般,以居高临下之态,看着远处,沈逐凰蓦然回身,提剑向她疾掠而来的身影。 “真可怜啊。” 她感叹一声,红唇却是微微挑起。 而后,当着沈逐凰的面,如同拂掉沾衣之尘一般…… 她抬手,将那崩断后,碎如断丝的金线,随意拂落。 而那断丝般的金线,映落进沈逐凰的双瞳中—— 却竟像是,从其尾端,一点点攀延而上,逐渐地,竟是变成了血的颜色。 那是同兰师姐和朗师兄,金线被破,身遭反噬后,口唇乃至周身所流出的,一模一样的血色。 金光?血光? 于这一瞬,沈逐凰全然分不清了。 她将身法提升到极致,一手扯着因果之线。 另一只手,栖凤剑上,已是剑意缭绕,被她紧握着,随时都准备斩向,她眼中映出之人! 但沈逐凰所做的这一切,却远不及舒语芙,随手取出一方玉印,要来的快。 却见舒语芙,只抬手将那玉印,在虚空中轻轻一盖。 瞬时,于她身侧,便浮现出一道,玄妙异常的空间之门。 她就站在那空间之门旁侧,对沈逐凰露出一抹,极为轻蔑的笑容:“真可惜,若这里只有你的话……” “沈逐凰,我还真想和你,好好玩玩呢。” “可惜,你们人太多了,我舒语芙,只喜欢以多欺少,以势压人。” “却不喜欢——别人对我这样做呢~” “所以,我们……还是来日方长吧。” 她说着,一只脚已然踏入空间之门,眼看着,便要彻底进入。 【她竟是要跑!】 【若叫她就这样走掉……】 沈逐凰眼见此幕,双瞳深处,再度攀上极为妖异的红意。 她左手聚凝出莹白色灵光,将这挟有霜寒之意的冷锐剑意,顺沿这因果之线,一路攻之彼端——舒语芙的体内。 舒语芙脚步一滞,但面上乃至身体,却竟是毫无波动。 就像沈逐凰怒极而发的剑意,于她而言,轻飘飘若鸿羽。 才会让她像现在这般,全然是,不受分毫影响之态。 沈逐凰已经冲至光幕前,但在见此情形,情绪寡淡如她,双眸中,都有一瞬的阴郁。 而舒语芙看见她这副模样,倒竟是也不急着走了。 她微微回身,唇边笑意极为嘲讽:“沈逐凰,太天真了吧。” “那根因果之线,在我痊愈前,就被我亲手拔掉了。” “你以为,同样的把柄,我会让你抓到两次?” 沈逐凰握着剑的手,收紧到发颤:她自是知道,舒语芙骨子里,是个极阴狠之人。 如果是必要之时,纵使是对她自身,舒语芙也能下得去狠手。 可除却这因果之线,她与舒语芙之间,如此空间之隔,又该如何,才能报这越累越多的深仇! 难道,今日,便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舒语芙就这般彻底离开吗?! 沈逐凰眼底恨意翻覆,那红意涌动间,犹如红潮,更似炽烈的血—— 几乎要从沈逐凰的双眸中,淌流而出。 “不错的表情。” “真可惜啊,沈逐凰,这么努力,却还是输了呢。” “百年前,到如今,你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可怜。” “哈哈哈哈哈~”舒语芙畅快地大笑着,就在沈逐凰那几欲滴血的眼神注视下,她身影微侧,抬腿迈向那空间之门中。 “舒语芙!” 沈逐凰悍然挥剑,便要向着那光幕,不管不顾地劈斩过去。 却在这时,耳边只听得一声钟鸣之音。 而后,自沈逐凰身侧,数百根红线,汇聚在一处,犹如红绸般,自沈逐凰两侧,疾速掠过。 而后,竟是直接穿透那光幕,将舒语芙将欲踏进的那扇空间之门,直接摧毁的同时—— 也将舒语芙本人,圈定在了原地! 舒语芙:?!! “怎么回事儿?!”舒语芙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的空间之门,取自圣域的灵印,怎会这般轻而易举,就被破除了! 舒语芙急急回眸,却遥遥对上了一双,一绿一蓝,漂亮异常的异瞳。 那人面具遮了半面,看不清具体样貌,声音却极为冷冽:“你方才,在我师妹面前,狗叫得很厉害啊。”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50章 舒语芙:凭什么她便能被这么多人真心捧护! 那红线聚时若赤潮,来时又似疾浪,只瞬息间,便穿过光幕,将那空间之门,直接摧毁作齑粉! 这一惊变来得太快,以至于刚准备将右腿,也踏进空间之门的舒语芙,猝不及防下,险些一脚踩空,跌下云端。 她便眼睁睁看着,这空间之门,被那些瞧来毫无杀伤力的红线,轻而易举地刺穿,摧毁。 混沌散却,灵光熄灭。 她的空间之门,能让她以胜者姿态,离开这里的依仗,竟是就这样……被一堆红线,弄没了?! 这又让舒语芙,哪里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这空间之门,可是圣域之物! 先前那个,挟天地法则的,虽未攻杀到沈逐凰身上—— 可至少,也还废了沈逐凰一个师兄! 让沈逐凰在她面前,恨泪交加! 可现在这个,这又算什么?! 而且…… 舒语芙的面容,逐渐扭曲。 【为何这次,竟还是线?!】 【先是金线!又是红线!】 【沈逐凰这些师姐师兄,莫不是织工出身,怎么就知道扯着线,来对付她?!】 【还次次成功!】 只想到这点,舒语芙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尤其是,当舒语芙发现:在她眼见空间之门被破,气得又惊又懵,全然未反应过来之时…… 于她周身,便被四方伸延过来的红线,交错圈定在了,她足下这点方寸之地。 而她只稍一动弹,挨近那红线几分—— 便有种自己那娇嫩肌肤,要被这普普通通的红线所划破,再切入体内之感。 且于舒语芙心底,竟还隐隐觉得,若真被这红线近身—— 那等待着她的,或许是比先前,三十六道赤金之线,齐齐洞穿身体,还要更为可怖的痛苦体验。 【不行,她要想办法,逃离现在这种境况!】 【方才刚吞噬过一个,送上门来的愚蠢魂灵……】 【却不知短时间内,还会不会再有下一个】 【更不确定,若真有下一个,又会何时才能来】 【而在此之前,她能不能撑过眼前这波,都不一定!】 舒语芙心下发沉,脑海中在快速思索退路,面上却是露出惊怒之色。 她瞪大眼睛,怒意在眼底翻涌,嘶声道:“怎么回事儿?!” “我的空间之门?!你做了什么?” “这些破线!怎会有如此功效?!” 舒语芙边说,边急急回眸,恰对上了一双,一呈翡绿,一呈澄蓝,漂亮异常的异色瞳孔。 却见那人,纤白手指绕缠红线,金发似日光辉映下的海波般,倾落半身。 观其面上,上半张脸虽有银质面具相遮,看不清具体模样。 但只看对方那双异瞳,再加之其下颌,薄唇,乃至面部轮廓。 便知——这人生得,定是绝世姿容。 且观这人通身气质,冷寒之余,又透出股,似有若无的凶戾杀意来。 而这份杀意,所带来的危险感,再配上他这副容貌,带来的惊艳感…… 只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对他生出更深浓的兴趣,和更为强烈的征服欲。 而如今,舒语芙便是如此。 在看清毁去她空间之门的人,生得是何模样后,舒语芙瞳孔一缩,全然是,直接愣怔在原地。 以至于她都完全没听清,当那异域美人薄唇微动时…… 从对方口中吐露而出的言语,内里又具体是什么内容。 她唯一感知到的,便是对方那极为轻灵悦耳的声音,像是潺潺溪流,淌经林间泉石,又流转过她的耳畔。 哪怕那口吻里蕴着嘲弄,却竟也让她生不出半分愠怒来。 【他方才话里……好像说了句师妹?】 【面前这人……竟也是沈逐凰的师兄吗?!】 瞬时,自舒语芙脑海中,浮光掠影般晃过许多张面容。 那都是自秘境开始前,时过百年,她在白玉台上,与沈逐凰初照面…… 乃至到现在,在沈逐凰身边出现过的,同沈逐凰关系亲近之人的脸。 当时见之尚且不觉,可如今一一回想起来,那些人的样貌实力…… 还有她能从对方周身,所隐约察觉到的气运,竟是一个赛一个的昌隆。 若这些男人,不是待在沈逐凰身边,暴殄天物! 而是都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和她巫山云雨,为她所用。 那想必,她现在应是——早已突破元婴,成就化神了! 想到这里,舒语芙看着那异域美人的眼神,都隐隐泛红了。 而这红别无他意,纯属嫉妒作祟。 她在嫉妒沈逐凰,这么冰冰冷冷,毫无情趣,只知修炼的木头人—— 竟还能被这么多,样貌实力俱为上乘的男修,爱重有加,捧于掌心! 再想想自己那群后宫,不是脚下狗,没牙兽,就是仍需捧着供着的大爷……舒语芙的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 而那头,沈逐凰在红线从她两侧掠过时,尚且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只刚勉力收住了,那原本万念俱灰下,将欲斩出的无望之剑。 便见红线似赤潮,又似烈火,将空间之门摧毁的同时,也将她心头阴霾,荡涤一空! 沈逐凰握剑怔在原地,直到那位身着玄色劲装的异域之人,飞身至她身侧,对舒语芙直白道。 “你方才,在我师妹面前,狗叫得很厉害啊。” 【师妹……】 沈逐凰方才恍然,她眼睫微颤,回身时,一双澄明剔透的眼眸,便直接撞进了朔灼的那双异瞳中。 两厢对视,都有一瞬的无措。 还是沈逐凰率先开口道:“四师兄?” 虽是疑问之语,但听入耳中,却又无端透出股笃定意味来。 朔灼对上小师妹那双清透眼眸,耳边听到的,又是师妹唤她的那声师兄。 他竟是有些无措起来:小师妹……居然会是这么乖,又这么甜的存在吗? 百年前看那水镜,他还以为师妹也是兰师姐那样,杀伐果决的类型。 顶多,就可能是,脾气要比兰师姐好上很多。 但也许,性格上可能会有些冷,不太好接近。 为此,师妹没醒的这百年来,他每天都会想一个,能让师妹和他亲近相处的好办法。 而现在,师妹是醒了,他也见到了。 可师妹在面对他时的反应,却和他想象中的…… 或者说,是同他先前,多次情景模拟过的,完全不一样! 这让原本自觉准备充足的朔灼,此刻都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他薄唇抿得死紧,在发觉师妹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困惑起来时…… 朔灼心里一慌,那双极为漂亮的异瞳,还是盯着自家师妹,不舍得移开。 空着的左手,却是随意在虚空中一划,而后看也没看,便从里面扯出一物,做出推至沈逐凰身前之举。 口中却干巴巴道:“嗯,师妹,礼物,喜欢吗?” “嗯?”沈逐凰一怔,看向那被四师兄,推至她身前之物。 只刚看清那“礼物”的具体模样,沈逐凰的眉心就跳了两下,面上的表情,也于一瞬间,变得极为难以言喻起来。 “嗯?师妹你不喜欢?!” 朔灼见到沈逐凰这极为复杂的神情,心情一瞬跌至谷底,直接便问出了口。 “倒……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沈逐凰将那礼物,转过来给朔灼看,认真道:“这不是鱼师兄吗?” “啊?!” ——本章完—— 第151章 舒语芙:区区元婴,也想剑破三重斩我,笑话 “师妹,礼物,喜欢吗?” “嗯?”沈逐凰看向那被四师兄,推至她身前之物。 【绿色的茧,水蓝色的符】 【虽然但是,这不就是鱼师兄吗?!】 【怎会被四师兄当成礼物送给她?】 【四师兄难道是,见她方才周身气势沉郁,所以想出此法,逗弄她,引她开怀的吗?】 【可这样的话,对鱼师兄而言……是不是有那么亿点点,不太友好?】 至少,沈逐凰在对上鱼师兄,那无语中又透出无限憋屈的眼神时…… 她都有些不忍看了。 所以,沈逐凰极为果决的,将因为猝不及防,被当做礼物送给小师妹…… 因而其实是,全然未反应过来的鱼荀,直接又给转了回去。 还未想好,在此种情形下,应该和小师妹,做何种开场白的鱼荀:??? 【转回去!再转回去!转我回去!鬼才要和这种傻子对视!】 【他怕被沾上愚蠢的味道!】 正伤心难过还沮丧,却猝不及防看清礼物正脸的朔灼:……??? 【他那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辛辛苦苦为小师妹,攒了近百年的惊喜大礼包呢?】 【怎么掏出来的,会是这么个玩意儿?!】 耳边,还传入师妹略显迟疑的声音:“这不是鱼师兄吗?” 朔灼瞬间就找到了共同感:“对啊!这为什么会是鱼荀呢?!” 他几乎是形象全无的,揪着其上绿藤,疯狂摇动鱼荀所在的绿茧。 朔灼冷声质问道:“为什么会是你?” “我给小师妹的大包裹呢?!被你私吞了?” 其动作快到,那裹缠在绿茧中的鱼荀,于沈逐凰眼中,朔灼手下,已经全然化作了一道,前后左右四方乱闪的绿光。 这种情况下,莫说人了,怕是连狗都叫不出声。 看到这幕的沈逐凰:…… 她默默提剑,走向舒语芙的方向。 【招呼也打过了,就这样吧,看住舒语芙,比较要紧】 【而且,四师兄看起来,晃得还挺开心的】 沈逐凰方才就站在旁边,恰好亲眼看到,四师兄那原本极为愤怒的神情,在将鱼师兄晃成一颗,任他摆弄的海草后…… 眉眼之间,是肉眼可见的欢悦。 【嗯——四师兄的快乐,真的好朴实,好单纯】 纯粹简单到,让沈逐凰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惊扰。 尤其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她的经年宿敌。 而就在方才,四师兄或许并没有察觉,但在舒语芙的目光,遥遥落在四师兄身上时。 沈逐凰甚至都不用回身去看,便已然知晓,那舒语芙在看向四师兄时,眼底会藏着,怎样肮脏的欲|望。 而这样的情况下,四师兄又原来是,这般单纯直白的性格。 她就更不愿,这舒语芙,有丝毫能玷污到四师兄的机会了。 哪怕是只字片言,或是眼神黏腻,她都不愿! 想起曾经那些,原本也算是仙门天骄,颇具声名的男修。 在遇见舒语芙,并同她生出牵扯后—— 却像是逐渐失却求仙之心,一心沉迷于情爱俗事,修为境界都日渐迟滞。 直至彻底泯然众人,甚至落得身陨道消的终局。 那时,她尚且不觉异样。 只觉,应是情爱和舒语芙叠加一起,便分外害人。 但如今,或者说,在百年前,她落得那般下场时…… 沈逐凰便已明白,舒语芙的邪异之处,应该并不只是,她自身便具有大气运,受天命所佑,这一事。 除此之外,舒语芙应该还有办法,可以掠夺旁人的气运。 尤其是,那些和舒语芙,有过亲近之举的人,最易受她祸害。 当然,这一点,也许换一种说法,才更符合舒语芙的天性。 那便是,当舒语芙先选定了合适的目标,她才会想方设法地,主动接近,施展手段—— 以美貌为利刃,柔情做弯刀,一点一点,犹如蜘蛛吐丝,在那人彻底落入,她精心为其编织的情网中…… 屠戮之刀高举时,反射出的寒芒,也已然映进网中人的双眸。 只是那时,被选中之人,却是无论如何挣扎,都再难以逃脱舒语芙的魔爪。 便如同,先前亡于沈逐凰剑下,至死却都没能摆脱舒语芙,对其所施桎梏的辛致。 也正因此,无论舒语芙样貌地位如何改换,于沈逐凰眼中,舒语芙都是一只掠地蝗虫,吸血蚂蟥。 是一旦沾上,便再难甩脱的极恶之物。 而这样的脏秽东西,沈逐凰又怎么能容许,其对自己的师兄,也起了肮脏的心思?! 沈逐凰站定在光幕前,双眸冷锐无比地看向,被红线交错,圈封在其中的舒语芙。 舒语芙对上沈逐凰的视线,眉头深深皱起:“你那是什么眼神?!” 【就好像是,她的娇艳容貌,并没有恢复,依旧是一团血糊糊的烂泥一般】 【或者说,先前她露出原貌时,沈逐凰都没有,用这样嫌恶的眼神看过她】 【怎么?是觉得她舒语芙,方才跳转空间不成……】 【如今又被她沈逐凰,身边好师兄给压制住,动弹不能】 【所以心里很得意,便看不起她,也觉得可以随意轻贱她了吗?!】 沈逐凰并没有回答舒语芙,眼底的嫌恶,也分毫都未减少。 甚至,还更深浓了几分。 沈逐凰沉着脸,将栖凤剑横于身前,上身压低,做出欲斩之态。 且从她抽剑出鞘的那一刻起,沈逐凰周身之势,就如滔滔洪流般,源源不断地向顶峰之处攀升。 沈逐凰这厢剑势惊人,舒语芙见状,却反而是,不惊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舒语芙不止笑,还笑得花枝乱颤,十分大声。 “不是吧,沈逐凰,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师兄能做到之事,你便也能做到了吧?” “笑死人了,他们能将线投射进来——” “金线是因你那半妖师兄,许是有什么妖族的本命天赋在身,才能做到。” “而这红线,我方才也察觉到了,是因这位异域美人,他精通炼器,用了能破除空间之灵器。” “而你呢?除了一剑,又有什么?” 舒语芙嘲笑之声,愈发高昂。 “区区元婴,竟也想一剑跨越三重空间!” “沈逐凰,你不觉得,你太可笑了吗?!” “蚂蚁撼象,痴人说梦!” “是吗?”沈逐凰抬眸,看向此刻正高高浮于虚空,与她看似近在咫尺,却有难以衡量的空间之隔的舒语芙。 【三重空间吗?倒是要谢谢,舒语芙所说的,这个关键信息了】 【不然,她还要担心,自己斩出的剑,不足以杀至对方身前!】 沈逐凰双手并握栖凤,于其眸底,霜白雪芒骤现。 她对上舒语芙嘲弄眼神,神情冷沉,毫无波动:“我能否做到,你可亲身验之。” 下一瞬,残损石塔内,朔风骤起,竟是飞雪漫漫,遮天蔽日!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152章 沈逐凰:凡人之躯,为何便不可撼动天命?! 沈逐凰双手并握栖凤,于其眸底,霜白雪芒骤现。 “我能否做到,你可亲身验之。” 【她竟是要来真的?】 舒语芙眼眸微眯,刚要再度出言,却见下一瞬,这残损石塔内,竟是朔风骤起,卷席漫天飞雪—— 群鸟纷至般,遮天蔽日,掩挡视线。 “这是……?” 舒语芙眉头深蹙,不知为何,在看到眼前这幕—— 于她心头,竟是会生出,比先前她被那三十六道赤金之光,无情洞穿身体时,更为浓重的危机之感。 舒语芙眼神凝重,手中暗暗调用灵力,同时还以心念,催动体内灵物—— 为自己层层叠加上,十数重防御之障。 但她面上,却依旧是倨傲之态,口中甚至还发出一声嗤笑:“呵,装神弄鬼,白费功夫!” 而沈逐凰,在那霜白雪色,攀上她眼眸之时…… 她持剑静立,便已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 四周风声朔朔,雪声簌簌,呼吸,乃至心跳,于这一刻,都仿佛被无限放大一般。 传落至耳畔,听得清清楚楚。 而于这石塔内,那纷扬间,恍若无穷无尽的大片飘雪。 此刻,所遮挡的,却也不止是众人的视线。 还将沈逐凰,那原本便显得单薄纤瘦的身形,彻彻底底地吞没在,这茫茫雪色中。 莫说是同这里,尚且有数重空间之隔,只能以光幕,窥见此方情形的舒语芙。 就是与沈逐凰同处一地,相距也不算太远的兰师姐,和余下几位师兄。 此刻,他们亦是全然窥不清,小师妹的分毫影迹。 “师妹……”朔灼和鱼荀见状,眉眼都极为沉凝,周身气势也于瞬息转冷。 此时的他们,同方才那还玩闹不休,互薅头发的模样,简直是划开了,天差地别般的鸿距。 但即便如此,两人却都没有因为心忧小师妹,而贸然行事。 甚至,鱼荀在看到朔灼有上前之意时,他还拧眉伸手,一把拽住了朔灼臂上的缠带。 “你做什么?师妹能行的,不用你上前去乱插手。” 见朔灼皱眉看他,并不答话。 鱼荀面色更黑了几分:“怎么,你该不会也觉得,那个叫舒什么的晦气玩意儿,她说得对,师妹就是斩不到她,是吗?” 朔灼:…… 朔灼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直白且嫌弃地斜晲了鱼荀一眼。 而后他手臂用力,将自己缠裹在小臂上的玄色帛带,又从鱼荀的狗爪中,扯了回来。 之后,朔灼也并不管,鱼荀是何反应,他只兀自合掌,指间红线,光晕浮动。 待朔灼闭目之时,于其周身,那金红二色灵光,犹如两道永不交汇的洪流,一进一退,环旋绕缠于他左右。 鱼荀微微皱眉,目光落到朔灼的手指上,便见其指间所缠红线,正有灵光在其上,氤氲浮动。 而这红线的另一端,却是挟着这灵光,伸延至那茫茫飞雪中,同样不见影迹。 鱼荀眼眉微挑:朔灼这莫非是,在用灵能稳固住,方才洞穿空间,并将那晦气东西圈定其中的红线? 【他这是,想用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来给小师妹掠阵?!】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待会儿,看似是小师妹在单打独斗,孤军奋战……】 【但实际上,却有一个不发一言,隐于暗中,默默付出的朔灼,在关键时刻,给予了师妹最有力的支撑】 【朔灼这么搞的话,小师妹若是得知其中内情,那这好感,岂不是直接刷爆?!】 鱼荀眉心狠狠一跳,看着朔灼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心机!太心机了!这种只有脸的笨蛋,怎么会有这种心机?!】 【这才刚见面,朔灼就这么会刷小师妹好感了!】 【那这时间一长,却又哪里还会有,他鱼荀在小师妹面前的容身之地!】 鱼荀的警惕心,瞬间便提升到了极致。 看着朔灼的眼神,更是像极了,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踩到癞|蛤|蟆。 且这蛤|蟆竟还会开口讲人话,跳他脑袋骂骂咧咧,喷他一头一般。 虽说在鱼荀心里,面前这朔灼,已经和癞|蛤|蟆无异。 但他却还是,在冷哼一声后,并指凝诀,静心肃神,聚出灵力来为朔灼,护法加持。 ——风雪中,小凤凰视角—— 雪落得更快了,且愈下愈大。 渐渐地,就连召出这风雪之人,眼前,都只余茫茫白影。 于沈逐凰脑海中,忽而想起数百年前,凌波宗内,无音阁前。 师尊问她:【逐凰因何而日夜习剑?】 那时她年纪尚小,只道:“回师尊,弟子喜欢剑,便常练之。” 【喜欢?】 【这个答案,倒也不错】 【喜欢,确实能让一个人,在其所求的领域,做到许多,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但逐凰,你所挥之剑,应当斩向何处?】 “应当?” “师尊,逐凰不解,剑既已握在逐凰手中,那剑之所向,难道不应随逐凰心意而动?” “师尊先前也说过,事事变幻莫测,万物朝生夕变。” “那人之心念,也该随形势而转,手中之剑,也应一样。” “却又为何,会有应当斩向之处呢?” 【……】 记得师尊沉默许久,才缓声道。 【我竟不知,你原来,会是个修逍遥道的好苗子】 【所幸,现在知晓,却也并不算晚】 “逍遥道?” 【是,但这个随后,师尊再慢慢教你】 【在此之前,师尊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师尊请说,逐凰愿恭听师尊教诲。” 【倒也不算是什么教诲】 那时的师尊,在温言说完这句后,周身的气势,却是陡然一变。 看向小沈逐凰的眼神,更是压迫到噬人。 【凌波宗第十三代弟子,青苓门下,首徒沈逐凰,为师今日问你——】 【若有一日,你遇到天命加身,运道昌隆,凭你手中之剑,和多年苦修之境界,都无法斩除之敌手】 【在明知不可为,为之亦是一场空,注定是输的险劣境况下……】 【沈逐凰,你还有勇气,斩出你的剑,去同虚无缥缈的天命相抗吗?】 “天命?” “逐凰不知什么是天命,但逐凰相信自己的修行,更相信自己的剑。” “若当真有一日,是受师尊所言天命所阻,才让逐凰无法破除险厄。” “逐凰纵使身陨道消,也只怨自己修行练剑,尚不够精,亦不够强。” “至于师尊最后所问,逐凰若不先全力斩出手中之剑,却又如何能知,自己便不能与天命相抗呢?” “或许,胜得会是逐凰。” 【……痴儿】 【你便遵从你心中所想,走你想走之路罢】 那么久远的旧事,沈逐凰却是未曾想过,会在今日,这般应景之时,恰好想起。 【若不先斩出手中之剑,那便永远都不知晓,凡人之躯可能撼动天命?】 【而她现在,便要应师尊当时所言,同这被天命垂爱之人,真正相抗一回】 沈逐凰收紧握剑之手,双目哪怕被这飞雪所掩遮。 那锋锐无比,犹如出鞘利剑的冷酷视线,却依旧是,越过重重风雪,精准无误地落于了舒语芙的身上。 而被沈逐凰目光锁定的舒语芙,也于这一刻,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下意识地就想催动秘法逃跑,可只刚动弹一下,身体便被骤然收缩的红线,紧缚在原地。 且她越挣动,那红线便收得更紧。 舒语芙的神情,一时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这红线,莫不是便要一直像此刻这般,紧紧捆缚着她,由着沈逐凰执剑劈杀于她!】 想到这红线的主人,还是她刚起心思之人,舒语芙心头,一时更恨。 正当舒语芙,要再试试其他方法时—— 却听远处,忽地传来一道,空渺到极致,也冷然到极致的声音。 “风舞剑,终式——覆天倾。” 尾音落下,天地骤暗,四周风雪俱停! 唯有一剑,明耀如虹,穿云掠空,直刺而来! ——本章完—— 第153章 舒语芙:我怎么可能会死于沈逐凰手中?! 【凡人之躯,便不可对抗天命吗?】 【若真是如此,那她踏上仙途,求仙问道,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再一次将己身命运,交托于一片虚妄中吗?】 这样的想法,一一浮现过沈逐凰的脑海。 于沈逐凰的眸底,霜白雪色似轻雾般散开,露出她那双澄明清亮,坚定无畏的眼眸来。 【不是的】 【她沈逐凰,不是为了屈从于天命,才努力至今日的!】 这一心念,便如同沉寂百年,才终于得以破土而出的小芽。 在得见天日的那瞬,疯狂汲取光照和养分,向更高处奋力攀长。 转瞬便于沈逐凰心头,化作一颗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苍郁巨树。 而与此同时,观沈逐凰周身之势,竟也像是,彻底打开什么无形桎梏一般。 浩荡绵延的剑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如湖面波纹般,圈圈外扩开来。 也就是在此时,沈逐凰上身前沉,腰身压低,手臂则是向上,如同挑起一泓春水般,向斜上方挥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烟云掠水,轻缓无比。 有着春日湖面,被风一吹,便泛起圈圈涟漪的柔情。 也有着陌上花开,行人执一枝桃花,漫步林间,拾级而上的悠然从容。 但这看起来风平浪静,甚至是和缓美好的一剑,却在沈逐凰口唇微动,道出这剑招之名时,骤然改换! 沈逐凰双眸冷沉,语气漠然:“风舞剑,终式——覆天倾。” 尾音落下,众人尚且未反应过来,便觉天地骤暗,四面风雪俱是一停。 心惊之下,便纷纷凝眸望去—— 却见自那,被风雪簇拥正中的沈逐凰处,竟有一道剑影,明耀如虹,穿云掠空。 向那虚空之中,光幕所映之人,直刺而去。 舒语芙的眼睛蓦地瞪大,她看着这剑出之时,其威势,引得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惊鸿一剑。 心头堆叠而上的危机感,已经积郁到一个,她快要承受不住的地步。 被这样威势惊人的一剑锁定,舒语芙眸光颤动不休,于此刻,她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除了“逃”这一字,在她脑中,犹如黑夜中的萤火虫般,一闪一闪,熠熠生辉, 除此以外,竟是再无任何,可供她参考的信息。 【可是怎么会这样?!】 【哪怕是先前,沈逐凰手握因果之线,借此对她发动攻击】 【她在实打实地,承受住对方凛冽剑意的同时,却依旧能想出,将计就计——】 【就反借这因果之线,再结合惑心之术,反坑沈逐凰一把的绝佳之法】 【或者,再往前数,尚在四重天,凌波宗时……】 【那时的沈逐凰,足足高她两个大境界,也曾屡屡逼她入绝境】 【可于她心头,却也从不曾像此刻这般,生出这般厚重紧迫的危机感来】 【就好像——她这次,是真的有可能,会死在沈逐凰手中!】 这一念头,甫一浮现,便被舒语芙直接尖声打破:“不!不可能!” “我怎么会输给沈逐凰?!还死在她手中?!” “不可能的!” 舒语芙双眼死死盯视着,那看似极慢,但实际却如瞬星般,逼至她光幕前的银泓剑影。 她嘶声道:“沈逐凰!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 “就凭你?这软弱无力的一剑,也想跨越空间,劈斩到我身上?!” “我告诉你!你做梦!” 舒语芙面容乃至口中所言,是极尽嘲弄之事。 但她足下,却是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却。 能用作防御的屏障,更是一层覆累一层…… 可无论舒语芙如何施术叠加,心头那危险感,却竟是没能消减半分。 反而,随着那剑影,势大力沉般,挟翻天覆地之骇势,向她沉沉斩来时,愈演愈烈! 让舒语芙于惊惧之下,如同不堪重负,损耗过多的破旧弦琴,发出了近乎崩溃的嘶叫。 “啊啊啊啊啊!” “不可能!” “区区元婴,你做不到的!” 但不管舒语芙如何崩溃乱吼,于她耳边,都清晰无比的,听得数声—— 如同价值连城的盛美瓷器,被不慎碰落于地,所发出的清脆破碎之音。 且这碎音,竟是一声连着一声,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剑光挟着寒霜,映落于舒语芙的眼中,于这一瞬,她的血液,仿佛从头顶,一路凉至足底。 在这四面,回响于她身侧的,愈来愈近的空间破碎之音中—— 舒语芙,仿佛听到了,死亡的钟声。 ——本章完—— 第154章 舒:你每次逼我至绝境,我实力便会突飞猛进 那剑光裹挟寒霜,乘石破天惊之势,似瞬星飞掠而来。 而剑刃所及之处,那所谓的三重空间壁垒,于这寒芒下,便如同土鸡瓦狗,纷纷崩碎若齑粉。 沈逐凰隔着被定格在虚空中的茫茫雪色,同那被无数根红线,绕缠正中的舒语芙,遥遥相视。 记得那时,入秘境前,她也曾和舒语芙,有过这么一次,两相静默的对视。 只是那时,舒语芙站于白玉台上,居高临下,唇角勾笑,是局势尽数掌控于手的自傲从容。 而如今——对方虽依旧身在高处,但想必,此时心态比起那时,应是早已划开了天地之鸿距! 沈逐凰平静无波的眼神,落于舒语芙惊惶瞪大的双眼,再到对方颤动不休的嘴唇…… 乃至受红线所缚,连动弹一下,都显得极为艰难的身躯。 形势逆转,正如此刻。 但即便若此,于沈逐凰的双眸中,却依旧是幽静沉寂,若一汪望之难窥其底的深潭。 她注视着自己,以现今全部实力,甚至可以说是,超脱现今所能,而斩出的那一剑。 一重,两重,三重! 她看着这一剑,以势如破竹,无可匹敌之态,将前方阻滞,尽数破除。 三重空间,于这剑刃下,俱都碎裂若齑粉。 而这剑威势不停,反而锋芒更甚,向前狠狠劈斩在—— 于舒语芙身前,那骤然亮起的防御屏障上。 银泓剑光与赤金灵光,于这一瞬,撼然相撞。 一金一银,便注定无法相融,要于此时,彻底分出个胜负来!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眼底是一片清明。 再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舒语芙,有多难杀。 对方那昌盛到堪称诡异的气运,和如同生做天道骨肉般的眷顾,全然是毫无道理可言之事。 而眼前这幕,虽瞧着不甚相同—— 但其本质上,又同百年前,她将舒语芙逼至绝境的那三次,何其相似? 若那三次,有一次,她沈逐凰,得以赢过这天命! 那今时今日,此时此刻,眼前这幕,却又如何会发生? ———— 也正是在此刻,舒语芙眼见,身前之防御屏障,一层碎过一层。 而沈逐凰所斩之剑,其威势,却非但没能因这重重阻滞,而消磨损耗掉分毫。 反而像是愈战愈勇,剑意更添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之势! 【再这样下去的话……绝对不行!】 舒语芙那被死亡阴云,重重笼罩住的昏沉脑海,于这一刻,终于有了一线清明。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更不能就这样败给沈逐凰!】 【败给她心中,最不想输给之人!】 舒语芙手中凝出灵光,反手重重击在自己腰腹,骤痛让她彻底清醒。 【冷静下来!不管是何等玄妙的剑招,若只是单纯挥出一剑——】 【都不可能有现在这般,先斩三重空间,再接连摧毁她六重防御屏障……】 【且观其威势,竟还分毫不减的持续之力】 【哪怕是于剑之一道,平心而论,确实可称一句天赋超群,出尘拔萃的沈逐凰,也绝无可能做到!】 【因为,她与沈逐凰之间,所隔是为三重大空间】 【且能破除这三重壁垒的关键节点,都并不在同一条连贯直线上】 【换而言之,便是,如果这剑,真如她眼前所看这般,毫不变向地直直刺来——】 【是绝无可能,连破三重空间,逼至她身前的!】 【所以,一定还有什么,她未发现之事!】 舒语芙眼眸暗沉,目光遥遥落在沈逐凰并握剑柄,竖剑于身前的双手上。 “洞衍机。” 她红唇微动,下一瞬,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入目是大片连绵绚烈的剑光,交映在一处,便犹如天上银河,于此刻,正淌流于她与沈逐凰之间。 却见那攻袭至她身前的,又哪里只是一剑? 分明是不计其数,且还源源不断,自沈逐凰周身,前仆后继,瞬星掠空般,向她飞袭而来的无数重剑影。 舒语芙的瞳孔骤然一缩:这样惊撼的剑招,凭沈逐凰现今的实力,到底是如何才能斩出的?! 【若她没有动用秘法《洞衍机》,窥破这一剑的实态——】 【只安心靠着这剩下的十几重屏障,怕是马上便会,当真做了沈逐凰的剑下亡魂!】 舒语芙心头发寒的同时,又尽自己所能的,将现有的防御,加固到了极致。 但舒语芙却也很清楚,只凭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沈逐凰的这一剑招,可是连空间壁垒,都能轻易斩碎。 而她这防御,纵使如何加固,却是绝对无法,同空间壁垒的难攻度,相提并论的。 这些防御屏障,即便叠加再多,在这般,群剑齐攻的情况下—— 至多也便是,能为她尽可能的拖延些时间罢了。 【也就是说,若想改变万剑穿身的死局——】 【她舒语芙,就必须想出,更有力,也更能一击必中之法】 【上兵伐谋,杀人诛心】 【诛人者,人死而心能恒立;但诛其心者,心死则人与心俱灭!】 “诛心。”舒语芙红唇微勾,竟是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诛心这种事,若说是对沈逐凰,那她舒语芙可是,再擅长不过了!】 舒语芙看向沈逐凰,明明身前用作防护的屏障,正在沈逐凰的剑下,一重又一重的,崩碎溃散,纷飞如金屑—— 可观舒语芙面上之神情,却反倒像是掌控全局,胜券在握的那个。 她高声道:“沈逐凰,我初识你,是在一百四十年前!” “与你彻底结怨,是在一百二十五年前。” “而你被押诛恶台,受天罚审判,是在一百年前。” “这中间——不过短短二十五年,可你将我逼至绝境,多达八次!” “可结果呢?” “是你沈逐凰,从天之骄女,人人敬仰尊崇的仙门大师姐——” “变成了恶名满贯!众叛亲离!还要接受天罚审判的堕仙!” “呵。”舒语芙嗤笑一声,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嘲弄中满含轻蔑,犹如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沈逐凰,你不会真以为,这一次,你便能得偿所愿了吧?” 语气嘲讽,字字如刀。 而直面舒语芙,此刻蔑视之态的沈逐凰,面色虽然依旧沉静,但握剑之手,却是隐隐收紧几分。 【舒语芙说的……其实没错】 沈逐凰也确实不知道,这次手中之剑斩出,是否能得到她想要的终局。 可若是不斩出的话,便等同于,亲手将斩杀舒语芙的可能,拱手放弃。 而这一点,对沈逐凰而言,绝无放过之可能! 【既是这般,便也不必多想!】 沈逐凰眼神一凛,瞬时,她周身剑意不减反增。 那数以千计的无尽剑影,映于舒语芙眼中,观其威势和攻速,竟也是更上数重! 舒语芙心头发沉,凝重万分,面上的笑意,却反而是更深了几分。 不止如此,还多添了几分得意。 她自得道:“沈逐凰,我不信你没有发现——” “每当我被你逼临绝境一次,险死还生后,我的实力,便会有飞跃性的增长。” 沈逐凰瞳孔微缩,很明显,她对此事,并非是毫无所觉。 得到了想看到的反应,舒语芙唇角微勾,含笑道:“沈逐凰,我初识你,不过筑基之境。” “可现在——我已是元婴巅峰了!” “哦,是恰好同你现今,一样的境界呢。” 她笑过后,眉头转而深蹙,又道:“但我其实,已经卡在这元婴巅峰,有些时日了。” “圣域的秘宝珍物,何其之多!” “可我这修为,却偏偏是停滞在这里,迟迟都不能前进分毫。” “原本我还不明白,可现在……” 舒语芙双眸含笑地望向沈逐凰,扬声道:“沈逐凰,你说,我这迟迟不动的境界,是不是——便是为你而停!” “天命注定要我此刻,陷落你手!” “却又要因你之故,再得重生,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去!”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55章 她已再不受天命所缚,剑指舒语芙,一剑劈身 舒语芙唇角勾笑,笑意猖狂:“沈逐凰!天命注定要我此刻,陷落你手!” “却又要因你之故,再得重生,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去!”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舒语芙说到最后,竟是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这笑声落至沈逐凰耳边,却是让她心头,前所未有的冷。 没有人会比她更希望,舒语芙说的这些,都是在信口胡诌。 只是为了扰她心神,才会有此等疯言疯语。 可是,却也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无论这是不是所谓的真相…… 但在舒语芙说出口的瞬间,尤其是在这等博命之时。 对方口中之语,便极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不可违背的天命。 【何其不公!】 沈逐凰握紧栖凤,喉间腥甜翻涌,甚至尝到了血的味道。 在她体内,那将奇经八脉,连同丹田内府,其内灵力尽数抽去,全然付于这一剑招的痛苦—— 于此刻,也如深海之上,骤然掀起的浪涛般,势不可当地翻涌而上。 【希望过后是什么?】 【也许,会是更深重的绝望!】 沈逐凰眼底红意翻涌,恨意连同不甘在她心底,不可遏制地滋生。 犹如魔种般,一旦种入体内,便飞快地在心中落地生根,发芽抽条,转瞬便已长成,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 而再看沈逐凰,那白皙如玉的面容上,除却眼底的诡异腥红…… 自她眉峰,延展向下,乃至大半个侧颊。 其上,竟是隐隐浮现出了,瞧来极为奇诡邪异的血色纹路! 舒语芙恰好看清此幕,一时间,她心头惊撼难言。 但在片刻后,她竟是发出了一连串,近乎疯狂的大笑声。 这也是舒语芙自从被红线困住,又被沈逐凰以剑招锁定后,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畅快大笑。 其笑声张狂到,让操控红线的朔灼,都深深拧眉,将红线收束得更紧了些。 但舒语芙此刻,却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红线之缚?! 她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逐凰侧颊上,颜色渐深,犹如淌血的猩红纹路。 心头,是快意至极! “堕仙!哈哈哈,居然是堕仙的印记!” “沈逐凰!我原以为,百年前我那般苦心谋算,到头来,对你而言,却竟是毫无影响……” “你知道,百年后,当我看到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可原来……并不是啊!” “你并不是全然未受影响!” 舒语芙越说,眉眼间,便愈显欢畅。 甚至,于其眸底,还割裂般的露出了,猫哭耗子般的慈悲相。 舒语芙望着沈逐凰,口吻可惜地喟叹道:“真可怜啊,沈逐凰。” “你这一剑下去,不仅杀不了我,还会将我——推向更高的境界!” “我舒语芙,会因你这一剑之恩,而拥有更光辉荣耀,受更多人尊崇敬仰的未来。” “而你,沈逐凰,会因为倾尽所有,却依旧败于天命的绝望。” “痛苦,崩溃,无望……最终,彻底沦为,像百年前那般的堕仙之态!” 舒语芙眼神兴奋,语气激昂,字字句句,正如诅咒。 “堕仙,是绝无可能被修真界所容的!” “修行之人,无论何宗何派,是正是邪,若见堕仙,俱应诛之!” “沈逐凰,你会再一次的身败名裂,受尽唾弃辱骂,围剿袭杀,世间万恶,会尽数加诸你一人之身!” “众叛亲离,踽踽独行,孤身赴死,就是你的下场!” 这话犹如利刃,毫不留情且锋锐无比的,直接刺穿沈逐凰的心口。 沈逐凰在瞳孔震颤的同时,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意,已经有了溃散之势。 而这,无疑是最恶的情形。 她的剑招,被舒语芙动摇了。 沈逐凰感受着口唇内,那越涌越多的血意,她握剑的手,用力到指骨都隐隐泛白。 【不行!】 【要凝神静心!】 【是胜是败,在结果未出之前,她不能就此放弃!】 【无论……无论付出何等的代价,她都绝对不能,放过眼前这个,有望杀死舒语芙的机会!】 【哪怕……是成为堕仙!】 这个念头,刚一落定。 于沈逐凰那遍染红意的眸底,于此刻,竟是陡然迸发出,一点灿然金芒。 那金芒犹如烈阳,只瞬息,便将那红意,烧灼殆尽,只余一片剔透澄明。 沈逐凰眸光微颤,自握剑的双手处,似乎被注入了新的,极为温暖,且分外纯圣的力量。 【这是……】 她目光遥遥落向远处,落向自己那正齐心协力,斩向舒语芙身前,倒数第三重屏障的千万道剑影。 耳边,复又回响起,一道她前不久刚听过的,映入耳中,极为空渺清越的男音。 【从今以后,于这世间,纵使是天道,也再不能推衍测算出你的命数】 沈逐凰竖剑转为横剑,周身剑势再一次攀升。 【你所行之路,心向之道,会真真正正的掌握于你手中】 她抬臂上扫,剑尖遥指向舒语芙的方向。 【再不受天命所缚】 金光映明剑身,沈逐凰遥视舒语芙,声线漠然:“覆天倾,变诀——灭。” 一字落下,千万重剑影于这一瞬,合众为一,化作一柄撼天巨剑。 在舒语芙惊骇至极的神情中,以切分之势,将她的躯身,连同她身前的三重屏障,一同贯穿!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56章 她与沈逐凰天生对立,注定只能一死一生 “覆天倾,变诀——灭。” 沈逐凰尾音落下,千万重剑影合众为一,凝作一柄撼天巨剑。 挟忽而翻覆的暴雪,将舒语芙,连同她身前,那三重金光辉耀的防御屏障—— 以无可匹敌之势,尽数贯穿! 舒语芙的双眼因为剧痛,蓦地睁大,口唇只张开一线,便有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其内里,淌流而出。 【怎么可能?】 【她居然……居然真的斩到了我】 【明明……她的剑意,已经被我动摇了,也有了溃散的趋势!】 【可是为什么……】 【好痛,好不甘……沈逐凰,这就是输的滋味吗?】 【你从前尝到的,便是这样的感觉吗?】 舒语芙的嘴唇,不住翕动着,可却一个完整的字音,也发不出来。 唯有滴连成线的血,流经她的下颌,又浸落她的衣领。 而再看舒语芙的前襟,乃至腰腹,继而延连向下—— 此刻,正竖贯一条,恍若将舒语芙整个人,都生生劈作两半的颀长剑痕。 且这剑痕,上覆寒冰,便这般凝冻在,舒语芙被这剑光,劈斩开来的伤处。 也正因此,此刻见她,自喉颈向下,正中是一道,约有三指宽的竖直冰带。 瞧来,便仿佛舒语芙,原本就是这副,被从中劈开,一分为二的模样。 还须得凭借这霜雪冰带,在她被切分之处,凝冻相连,才能勉强维持住,她此刻躯身的完整。 沈逐凰见得此幕,握剑的手,轻颤了下,复又重新握紧。 【做到了……】 【她的剑,第一次,真正正正地斩在了,舒语芙的要害之处】 【舒语芙也并非是,不可摧毁的存在】 【或者说,在经过那位的帮助后……】 【她终于拥有了,可以不受舒语芙身上天命的影响,和舒语芙公正对战的机会】 【她的栖凤,她数百年的苦修,并非是舒语芙口中,嗤笑的无用之物!】 【她也不会,永远都受天命桎梏,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舒语芙面前,惨然收场,任她欺辱!】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于她眼眸深处,似有灼灼烈焰,在其内里,熊熊燃烧。 而沈逐凰周身,那尚未散却的剑意,也因她此刻心潮,依旧是翻覆难平之态。 她抬眸遥观,目光落在那将舒语芙整个人,自中间竖贯,分作左右两半的霜白冰带上。 便见于这晶莹剔透,宛若一条冰河的霜带下,竟是隐约可以窥见,其下暗暗涌动的模糊血色。 以及,因方才那剑切斩太深,自冰霜下的裂口伤处,外露而出的惨白骨节。 鲜血和白骨,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样,单拎出来,都是极为招眼之物。 那就更不必说现在,两样并置一处,俱是凝冻在冰带之下了。 沈逐凰只一眼望去,便将其下的血腥惨状,尽收眼底。 她瞳孔微缩,却并非是同情怜悯,而是惊奇。 是的,惊奇。 这般狼狈凄惨,气息微弱到,犹如残灯将尽的舒语芙。 沈逐凰确实是,第一次见。 正如舒语芙先前所言,于百年前,四重天时,她虽将对方逼至绝境,多达八次。 可对方受伤流血都有之,但要是说,像现在这般—— 被她以手中剑,几乎斩分成两半,直接威胁到性命之事,却是从未有过! 【天命桎梏吗?】 沈逐凰眼眸微凝,她仿佛能感觉到:这次,是真的同以往的每一次,都极为不同。 就像现在,她与舒语芙,虽依旧相隔甚远。 可于她心里,却不知为何,竟是隐隐生出一种预感。 这次,她是真的给了舒语芙,前所未有的重创。 或许,百年恶孽纠缠,了结之时,就在今日! 沈逐凰眼神一凛,提剑穿过朔朔纷落的漫天白雪,向那光幕所在之处,步步行近。 而于她身后,茫茫雪色间,不知何时,竟是多出数道纤长身影。 正是沈逐凰的兰师姐,和诸位师兄。 他们沿着沈逐凰行过的足迹,不近不远的,缀在她身后,只静默跟随着。 是一派无声守护之态。 ———— 而光幕那头,只差寥寥数寸,便险些被沈逐凰最后的变招—— 直接劈分作两半,神魂差一线便要陨天的舒语芙。 此刻,她见到沈逐凰,连同其一众师兄师姐,前后相继,向她缓行而来的景象。 舒语芙只觉身上更寒。 冷得像是置身冰渊。 不,她此刻本就是身在冰渊。 眼前这纷纷扬扬,飞落而下的大雪,以及凝冻在她伤处的冰霜—— 这何尝不能算作是,她正深陷渊冰呢? 【气海被破,丹田连同内府,在那巨剑贯穿身体之时——】 【就像挡于她身前的,那三重屏障一般,破碎的极为轻易】 【在,劫,难,逃】 于这一刻,舒语芙才第一次,真正领悟到了,这四字的内里含义。 她知道,这次可能,是真的难以挺过了。 纵使挺过,气海破裂,丹田连同内府尽碎,修为境界尽毁的她—— 又同那些生来便不具灵根,无法修行的废物,有何异?! 不!在她失却灵力和修为后,她的容貌连同寿命,都会随之飞快流失…… 这样的她,比之那些废物,都犹显不如! 舒语芙只要一想到,自己变作垂垂老朽的模样,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谁都可以恣意轻辱的场景…… 她便觉,从体内淌流而出的鲜血,似乎变得更多了。 而她距离死亡,也像是更近了几步。 【死亡……是了,这样重的伤】 【让她呼吸一下,都仿佛会碎裂成两半的伤】 【她竟……还在想着以后?】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若不是实在没气力,舒语芙都想要笑出声来了,笑自己的天真和痴愚。 今日这般局面,若叫她与沈逐凰角色对换,她定不会放过沈逐凰! 而沈逐凰——也亦是一样! 她与她,从骨子里来说,都是极具决断之人。 尤其是对想杀之人,是绝不会手软,更不会容对方苟活分毫! 沈逐凰,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 舒语芙眼眸微阖,眼前除却那茫茫雪色,仿佛忽而浮现出,诸多往日的画面来。 有她刚入宗门,见沈逐凰执剑遥遥行来,尚未窥清对方面容…… 便被引她入宗的弟子,直接以法术相压,低首躬身,向沈逐凰行礼的场景。 也有沈逐凰发现,她在有意接近并引诱,其三位师弟后。 对方毫无顾忌地直接破开她洞府,无视她有意营造出“大师姐欺压新晋弟子”的流言蜚语,更是全然不理会她的解释和眼泪…… 直接以手中之剑,抵住她要害,让她指天立誓,自证清白的果决和底气。 以及,她在第一次与魔域之人,生出交集之时,便被沈逐凰直接撞破。 种种类似于此,便更不必提,在那之后—— 只要她稍有异动,对方总会精准敏锐地,直抓她的把柄。 若不是……她身上另有玄机。 想必,都无须等至今日,她便早已亡于沈逐凰手中。 舒语芙睫毛微颤,仰首看向天幕,晶莹雪片纷落,坠至她纤长眼睫。 瞬时,眼前模糊一片。 舒语芙想,也许有的人,生来便注定要,互为敌手,阻滞相碍。 是天生对立,恶孽结缠,除却一死一生,定下终局—— 那便会永远这般,恶怨纠缠,因果深连。 两人之中,注定谁都无法,实现心中所愿! 便正如她与沈逐凰。 早在百年前,舒语芙踏入凌波宗,看到沈逐凰的第一眼起,命运的齿轮,便已开始转动。 她那时,便已然有了一种预感。 【眼前之人,迟早,都会成为她的心头大患】 【她与这人之间,也许只能存活一个】 【若不彻底杀死对方,那有朝一日,会被踩落在泥地里,永世不得超生的,定会是她!】 这样犹如预兆的想法,从浮现在舒语芙心头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消散过。 且舒语芙,每见一次沈逐凰,她心底这种预感,便要比之上回,还要浓重强烈许多。 也正因此,连舒语芙自己也不清楚了。 她与沈逐凰,走至今日,结下这么多的恶孽因果…… 究竟是她先厌恶嫉恨于,沈逐凰的天资地位,才会对其,屡次出手。 还是这像是天定的命数,催推着她,让她彻彻底底地,站在了沈逐凰的对立面。 【不】 舒语芙轻笑一声,缓缓睁开眼,坦然迎上沈逐凰,正看向她的视线。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无论开端如何,此刻的她,心底都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为何被巨剑深切,受此重创,修为尽毁的——】 【不是沈逐凰,而是她舒语芙?!】 【她好想,是看到沈逐凰在她面前,像她此刻,这般凄惨!】 ——本章完—— \b\b\b\b\b\b\b\b 第157章 她要将舒语芙在暗牢对她所做之事,加倍奉还 ——光幕前—— 几乎是在对上舒语芙视线的瞬间,沈逐凰便已知晓了,对方唇边那抹笑的含义。 她眼神微冷:“舒语芙,你现在,是在遗憾——被切分成两半,修为尽毁的,不是我,是吗?” 舒语芙唇角笑意加深,虽并未回话,但任是谁,都能看出—— 她是在默认沈逐凰,方才所问出的话。 瞬时,于沈逐凰身后,她的几位师兄和师姐,因为小师妹背后并没有眼睛之故,便是肆无忌惮地将另一面,彻底展露。 同周身是否释放威势无关,只看这几人眼底,所显露出的凶戾杀意…… 比之舒语芙在魔域所见过的,修之屠戮杀道的魔族,都不遑多让。 这又哪里像是,出自仙宗门里的天骄仙修?! 若是不知前情,简直就像那修得人身,也难褪其本质兽性的上古凶兽! 舒语芙眸光震颤,心头骤掀骇浪。 【他们这副模样……沈逐凰当真见过吗?】 【沈逐凰离开凌波宗后,这加入的,到底是个什么宗门?!】 【怎么就连那个,瞧着温温柔柔的女修,也竟是如此?】 【甚至,单论周身所逸散而出的噬血气息……】 【竟是那个女修,萦绕于身的,最为浓重!】 但不管舒语芙心中如何想不通,她也知道,眼前这几人,没有一人,会为她解惑的。 而唯一有可能的沈逐凰,许是根本不知,她的师姐和师兄们,还有这样的一面。 若是知道……舒语芙不信,曾经身为四重天第一仙宗,凌波宗万人敬仰的大师姐…… 执掌过无数条宗门法令,自身本就是仙宗表率的沈逐凰,会能安心待在这个邪异无比的宗门里! 沈逐凰眼见舒语芙唇边的笑,不知为何,竟是就这样僵在了唇角。 显现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弧度。 且观对方面上神情,好像紧绷之余,还透出几分戒备和惊骇来。 戒备可以理解,但舒语芙在惊骇什么? 沈逐凰眉头微蹙,似是想到什么,她忽而回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而后,于沈逐凰眼底,骤然迸发出一点,犹如夜中萤火的光亮。 “兰师姐!商师兄,朗师兄,朔师兄,鱼师兄!” “你们……”沈逐凰说到这里,口中顿了一下,眼底也划过一抹黯然。 【晏师兄不在】 【商师兄也在这里的话,那晏师兄……无人照顾的话,可还能撑住?】 沈逐凰心头,虽是酸涩难言。 可她也知道,师姐和师兄们,会选择跟着她。 也是因为他们不放心,她同昔日,可以说是,害她最惨之人,再次单独相处。 毕竟,先前她被舒语芙言语动摇,以至于剑势都有了溃散之态,险些就要功亏一篑。 不止如此,于她面上,还再一次地浮现出了——堕仙的印记。 那是在百年前,她众叛亲离,污名加身,沦为师尊之耻。 在师尊衣冠冢前,她当众立下天道誓言,却依旧无法自证清白…… 更难以同有天命加身的舒语芙相抗,在恨怨交加下,所蕴生而出的。 也是这枚堕仙印记,才让她彻底沦为,四重天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今,也不知师兄和师姐他们……】 【得知我堕仙印记犹在,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会不喜我吗?】 沈逐凰这一停顿,倒是叫断虹宗众人俱是一惊。 断虹宗众人:难不成,是我们当中,有人的变脸不够及时,凶着小师妹了?! 【这哪个笨蛋蠢货?!莫非是朔灼?】 却见小师妹似是缓了过来,开口道:“兰师姐,还有诸位师兄,你们身上的伤……” 商玺眉头微蹙,他和晏师弟其实一样,最怕看到的,便是小师妹,愧疚自责的眼神。 想起晏颂之的伤势,商玺心头微沉,直接将一根尾端凝作弯钩的金线,扯至沈逐凰面前。 “小师妹,这些事容后再说,斩草应除根。” “但在除根之前——”商玺眼神漠然:“师妹,你应该将舒语芙,曾经对你做过之事,加倍奉还!”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58章 沈逐凰:天不眷我又如何?剑指天命死无惧! “斩草应除根,但在除根之前——” 商玺眼神漠然,口吻亦是冰寒无比:“师妹,你应将舒语芙,曾经对你所做之事,尽数奉还!” 商玺这话一出,四方一片寂静。 莫说是被商玺,交付金钩的沈逐凰,就是站在商玺旁侧的其他几人,闻言也俱是微惊。 他们都不曾想到,最先对师妹说出,类似“血债必须血偿”这种话的,居然会是平素最淡漠寡言的商玺。 不过,想想自从小师妹醒来后,商玺那分外活跃的表现…… 方才那句话,连同对方体贴备至的递刀子行为,倒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商玺为小师妹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莫说是商玺,就是他们,于小师妹面前,又何尝不是,倾尽此生柔绪温情—— 都犹嫌不够,怕她不得欢颜。 只是……商玺说这话时的神情和口吻,也太像冷冰冰的吩咐了吧?! 隔壁的狗听了,都要踹翻饭盆,并掀他一身了! 那小师妹呢,听着可能接受? 等等……这个联想和比喻,好像有些奇怪。 众人正面露古怪时,却见小师妹在最初的怔愣后,眸底竟是一扫颓黯,迸发出比之先前,更为明亮的光彩来! 沈逐凰伸手,将那尾端凝作弯钩状的金线,用力攥握在掌心。 她看向商玺的眼神,满是欢喜和感激:“谢谢商师兄。” “师兄放心,对舒语芙,我是绝不可能手软的!” 沈逐凰没说出口的是,在用完方才那招后,她的灵力,其实已经近乎枯竭。 纵使有碧灵珠在帮她回复,可却是绝无可能再斩出,像方才那般,连空间都可破除的剑招的。 至于,沈逐凰方才那一剑,不是已经打通,她同舒语芙之间的空间壁垒,为何不可直接真身出现至舒语芙身前? 那就更行不通了。 剑招一路攻袭过去,和人真身过去,其中所需承受的空间法则限制,完全就是两码事,无法相提并论。 也正因此,沈逐凰提剑走近时,也一直在想—— 她该如何乘胜追击,才能将舒语芙的生机,断得更彻底些。 沈逐凰并不觉得,这放其他修士身上的必死之伤,落在舒语芙身上,就一定也会奏效。 毕竟,走至今日,沈逐凰已经无比清楚一件事—— 与其说,她是在同舒语芙相斗。 倒不如说,她是在同,舒语芙身上,所代表的天命相斗。 无论天命究竟因何而眷顾舒语芙,天命不肯眷她沈逐凰—— 还桎梏她,打压她,要她成为舒语芙的垫脚石。 这些,全都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对于有这般天命加持的舒语芙,她从不会,抱有分毫侥幸之心! 而沈逐凰,虽不惧也并不服这天命! 可是,每当想起,心中不甘和深恨,便会随之,如同深海里蓄势已久的火山,轰天裂地般,喷薄而出。 若是可以,谁不想被天命所眷,气运加身?! 无论何时何事,都能逢凶化吉,从心顺遂! 可是,她沈逐凰,不仅没那个福气,就连自己多年苦修,凭自己努力所得,都要因那虚无缥缈之物,一朝尽毁! 都说人生来自有天定,可若是天要无缘无故,便摧折亡你,那又该何如? 一人之力,对抗天地,纵使沈逐凰心中无悔亦无惧,却又让她,如何不生出孤绝之感?! 可是——回身便见兰师姐和诸位师兄,衣沾风雪,乌发染白,已是不知在她身后,静默跟随了多久。 沈逐凰难以形容,这幕映入她眼中时,心头所翻涌而上的蓬勃情感。 那是一种,仿佛天命磋磨打压,都已不算什么的,让她生出无限勇气的,温暖又坚定的力量。 更不必说,商师兄之后,还将那明显是早已提前备好,可以刺穿空间的金线,递至她身前。 那正是,她此刻,最需之物! 又让沈逐凰如何能不动容? 商玺见沈逐凰接过,心头也是一松。 又听师妹道谢,他眉头微蹙,停顿少许后,才道:“师妹不必如此。” “师兄说过……会永远守护你的。” 这般温情的话,从商玺口中说出,却生硬得要命。 犹如一颗红彤彤,水灵灵的小甜果,被扔进冰窟里冻了三天三夜。 拿出来后,虽其内里,还是那个漂漂亮亮小甜果~ 但若是——就这般送入口中,想必牙都要被崩掉几颗。 只看商玺身侧,断虹宗其他几人,闻得此言后的神情,便知他们,俱都是被硌到牙的那个。 而也只有沈逐凰,在听到这话后,甚至,于她唇边,还露出了清清浅浅的温和笑意。 “嗯,我知道师兄,一直都待我极好。” 【暴击!】 瞬时,众人也不管什么硌不硌牙了,能哄到小师妹的温言软语,纵使笨拙又硌牙,那也值了! 【等等,商玺方才那愚笨表现,莫不是在扮猪吃虎吧?!】 【也正因为他平时根本不说话,所以他偶尔说一句,杀伤力才会如此之大】 【才能一击必中,直中师妹的内心!】 【心机!好心机!】 兰凝夏憋忍不住,一根小绿藤缩头缩脑的探出来…… 又倏得一下,直射而出,抽了一下商玺的脑袋,复又飞快收回。 而她此举,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一般。 瞬时,原本看着,气氛还算祥和的几人…… 此刻,俱是单手负于身后,杀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昏天黑地。 沈逐凰:……她真的不是瞎子。 【师姐和师兄们,这又是怎么了?】 沈逐凰眉头微蹙,启唇道:“师……” “师妹,天太冷了,我们不过是舒展一下筋骨,你不用太在意。” “对啊对啊,台上那个丑东西,你再不下手的话,我怕她先流血而死——” “那可就太便宜她了!” “对的对的,师妹快去做正事!” “若是讨债讨累了,那时师姐再来帮你。” “对!你鱼师兄我这里,可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的!” “我也有!师妹用我的!别用鱼荀的!” “金毛狗你说谁呢?你刚才把我当礼物……” 沈逐凰:……算了,这应该就是师姐和师兄们,素日比较习惯的一种相处方式。 说不定,和师姐师兄们相处久了,有一天,她也会加入其中的。 嗯,所以不用太在意! 师姐和师兄他们,是有分寸的! 沈逐凰转身过去,刚对上舒语芙目光涣散的眼神,就听身后,忽而炸响一声,足以撼动天地的轰鸣。 被这爆炸裹挟着的巨大气流,险些掀飞的沈逐凰:…… 她努力稳住身形,在舒语芙的眼底,竟是看到了一丝,对她的怜悯。 沈逐凰:??? 沈逐凰的眸色冷淡下来:舒语芙这神情是什么意思?嘲讽她吗? 【那又是只嘲讽她……】 【还是说,连同她的师姐和师兄们一起?】 【不过,也没必要去问了!】 沈逐凰眼神陡然一凛,右手聚出灵力,手臂一振,那手中金线,便如软剑般,任她掌控。 似游龙,又似海波,向舒语芙所在之处,飞刺而出! 这金线速度极快,犹如瞬星疾电,穿云破石,在舒语芙全然未反应过来前,便已然洞穿了她的腰腹! 又似长蛇,那锋锐尖钩,在刺进舒语芙体内的那瞬,便受沈逐凰灵力牵引—— 于恣意游走间,将舒语芙原本就破碎不堪的丹田,搅得更是碎乱若猩红烂泥! “啊啊啊啊啊——” 沈逐凰这一出手,来得太过迅疾,下手之时,又毫不顾忌,十分无情。 以至于突然遭此重创的舒语芙,口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音。 沈逐凰闻得此声,眉眼依旧淡漠,沉静到毫无波动。 只她握住金线的右手,掌心中,忽而蕴生出莹白色的灵光。 且这莹白色的灵光,在映耀到金线的瞬间,便凝作晶莹剔透的冰霜。 沿这赤金之线,一路延伸凝冻至,其尾端的锋冷金钩——舒语芙的腹腔之中。 霎时,寒意直冲其丹田。 让舒语芙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冷颤! 但比这朔冷寒意,还让舒语芙惊惧的,是这锋锐弯钩,竟是还在向她血肉深处,丹田内里,进一步地深入! 【莫说她的丹田,在沈逐凰方才那一剑中,便已然被毁……】 【就是那时不曾被毁,再经受沈逐凰这弯钩所搅,又哪里还有半分,恢复之可能?!】 【可现在,她的丹田已是毁无可毁!她不信沈逐凰没有察觉这点!】 【可为什么,沈逐凰却还没有停手?】 【现在这般,是在故意折磨报复她吗?!】 一时间,舒语芙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里,除却痛苦怨愤,竟还显露出几分嘲弄蔑视来。 【说什么凌波宗大师姐光风霁月,清冷出尘,冰壶玉衡,至纯之心?】 【不过是因,那些人,都尚未真正触怒到沈逐凰罢了!】 【且看沈逐凰如今,挟私怨对她恣意泄愤,同她舒语芙往常惯做之事,又有何异?】 【但她舒语芙,至少不会像沈逐凰这般,明明本就是俗人,想要恣意行事,随性妄为!】 【却偏偏还要装模作样,故作高洁之态,实在虚伪!】 沈逐凰将舒语芙面上嘲弄,尽收眼底,神情却无分毫波动。 她只握紧手中金线,以灵力牵动金钩,继续向舒语芙丹田处深入。 下一瞬,沈逐凰灵力一顿,眼神也骤然一变:找到了!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59章 舒语芙:沈逐凰,你怎么能挖去我的灵根?! 沈逐凰将舒语芙面上,浮现出的嘲弄之色,尽收眼底。 但她神情却并无波动,只收拢手指握紧金线,体内灵力向上涌动,牵动那锋锐弯钩,继续向舒语芙的丹田深处,探入。 而也就在两息后,沈逐凰牵引灵力的动作一滞,眼神也陡然一凛,目光凝落在舒语芙的腰腹处。 却见自舒语芙那血肉外翻,模糊一团的腹腔内里,正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亮。 而细看去,便能发觉,这光亮,原是从腹腔内,舒语芙破碎的丹田里,所逸散出的。 【找到了!】 沈逐凰眼神沉凝,手中暗暗聚起灵能。 而舒语芙,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沈逐凰方才乱搅乱勾的行为,是在做什么。 她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嘶声道:“不!沈逐凰!你……” “这是……不!” “你不……” 舒语芙的“你不能”这三字,还未说全。 便见洞穿她腹腔的,那根赤金之线,于此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辉芒。 那辉芒明耀到,竟犹如极夜忽转极昼,烈日灼空,叫人全然无法直视,其上之光华! 也正因此,亲眼目睹此幕的舒语芙,在这光辉绽放的瞬时,眼前便已是花白一片。 眼泪也受此刺激,抑制不住地纷落而下。 而沈逐凰,并不会受自身招式的影响。 至于舒语芙是否适应,这并不在她考虑范畴。 沈逐凰只反手攥握住金线,赤金之线在她皓白玉腕上,绕缠三圈。 金与白的色彩对比,尤为鲜明。 她以握剑之势,握住这金线,而后,手腕一震,向前直直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在舒语芙凄厉异常的惨叫声中,沈逐凰手臂上抬,握紧金线,以回剑之势,将这金线用力上挑,直接向外勾出! 下一瞬,自舒语芙腹腔深处,骤然迸发出的粘稠血雨中—— 一条晶莹剔透,氤氲着霜雪灵息的天品冰灵根,便这样被沈逐凰以手中金钩,从舒语芙体内,生生挑出。 灵根脱体,舒语芙剧痛之下,看着那天品冰灵根的眼神,几乎是目眦欲裂。 沾满鲜血的手,更是抖颤着,努力伸向那灵根的方向。 “灵根!我的灵根!” “沈逐凰!我的……灵……!” 舒语芙这话还未说完,便见自己的灵根,竟是就在她眼前,倏地一下,便消失了! 她又惊又怒地追寻过去,却见自己的灵根,已经被沈逐凰握在手中。 “我的灵根!” “你的灵根?”沈逐凰笑了一声,随手聚出霜雪之力。 下一息,舒语芙便见,那根其上,尚且沾着自己鲜血的天品冰灵根—— 便犹如倦鸟回巢般,在毫无外力影响下,主动游走进,沈逐凰手中的那团霜雪中! “沈逐凰!”舒语芙恨的双瞳几欲淌血。 而下一瞬,让她更恨之事,发生了。 那在沈逐凰手中,无比乖顺的,从她舒语芙体内,生剖出的灵根—— 竟是被沈逐凰伸出手,握在掌心,而后毫不犹豫地,毁除作齑粉! “不——!”舒语芙嘶声道,于她口唇间,竟是蓦地呕出一大片,含着内里脏器碎片的腥黏血液来! ——本章完—— 第160章 舒语芙,这么不愿承认,凡品才是你的灵根吗 “沈逐凰!”舒语芙恨的双瞳几欲淌血。 但在下一瞬,却见那自她体内,生剖而出的灵根—— 竟是在沈逐凰手中,碎落若齑粉! “不——!”舒语芙瞳孔震颤,嘶声喊道。 这一声像是耗尽了她的心力,让舒语芙不可遏制地伏倒下去。 大团大团粘稠的,带着脏器血肉碎片的腥黏血液,从她口唇中呕出。 浸落在衣裙上,让舒语芙整个人,便像是从炼狱血河中,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而观她此刻,如风中残烛的微弱气息。 想必,若不是朔灼的红线,仍未收回,尚且围缠圈定她在正中—— 舒语芙此刻,应是已经狼狈无比的,趴伏在了地上! 不过,也正因为有朔师兄的红线在,才更方便沈逐凰,接下来要做之事。 她神情淡漠,垂眸看着掌心,莹白灵根碎裂若冰屑,又似雪芒,星星而落。 待那微芒落尽,沈逐凰神情不变,只缓缓攥握住,已是空空如也的掌心。 她抬眸,目光再度落至舒语芙身上。 却听得对方虚弱无比,恨意却不减分毫的喑哑嘶声:“沈逐凰,你已经有灵根了……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 沈逐凰闻得此言,锋冷眸底透出股,极为冰冷的嘲讽来。 【真不愧是舒语芙,说出这般恬不知耻的话来】 【她听入耳中,竟也不觉得奇怪】 【斑鸠笨拙不会搭窝,便抢占喜鹊窝来住】 【鸠占鹊巢,坐享其成,一直都是舒语芙,做惯之事】 【只是,谁说喜鹊,便没有脾气,也不懂反抗,只会永远承受欺辱呢?】 沈逐凰指尖蕴出灵光,挟霜白寒意,轻轻抚弄过掌中金线,声音恍若浸冰。 “舒语芙,这话——应是我先问你才对。” 舒语芙神情一滞,嘴唇微张,刚欲再言。 便见沈逐凰,以那种她最讨厌的清冷高洁,恍若不沾尘俗,山巅澈雪般的姿态,对她缓声道。 “你可是忘了,你从前也是有灵根的。” “和我方才毁去的那条,全然不同——” “但却是你生来便具有的一条,凡品冰灵根。” “凡品冰灵根”这五字一出,于舒语芙面上,便骤然迸发出,近乎扭曲的怒意。 “你闭嘴!什么凡品冰灵根?!” 舒语芙眼神阴戾,神情偏执而可怖:“我原本就是天品冰灵根!” “和你一模一样的天品冰灵根!” “我生来便是这般,天资出众,气运加身,注定要修得仙身,飞升成神!” “沈逐凰,你以为你算什么……” 舒语芙怒极之下的泄愤之语,尚未说完—— 她便忽觉,喉间一痛! 有温热的血,从她痛处,淌流而下。 舒语芙顿住话头,通身泛上寒意的同时,理智也逐渐回笼。 她垂眸向下看去,便见自己的咽喉要害处,正抵着一柄锋锐无比的赤金弯钩。 且这弯钩的钩尾,于那冰寒尖端,其上,还沾着自己的鲜血。 【就是这柄弯钩,在方才,受沈逐凰所控,毫不犹豫地掏穿了她的丹田】 【挖出了她的灵根!】 【而如今!又抵在了她的咽喉!】 舒语芙瞳孔骤缩,抬眸便对上沈逐凰,尤为冰冷的神情。 见沈逐凰只漠然道:“清醒了吗?” 这副神情做派,便如同她在沈逐凰面前,永远都是当初那个—— 见沈逐凰需低首躬身,无比恭敬! 与沈逐凰同为冰灵根,论起资质和天赋,却是天差地别! 仿佛样样比之,都俱是不如的卑贱平庸弟子! 舒语芙想到过往,恨得浑身都在隐隐发颤。 可她素来最识时务,方才若不是气急,她绝不会在形势弱于人时,做出那般失智之举! 至于现在,她不仅理智回笼—— 要害还被锋锐弯钩相抵,舒语芙就更不可能,再做触怒沈逐凰之举。 因而,她也只是将手,暗暗攥握成拳,隐忍下来。 而沈逐凰,也并不在意舒语芙心中所想。 见对方不再聒噪,她便也暂时按捺下,将舒语芙喉咙,再次毁去的念头。 只是,待沈逐凰看到舒语芙,那满面隐忍之态时—— 于沈逐凰唇边,还是微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舒语芙,看来,你真的很抵触,你曾经的那条灵根。” “甚至,你都不愿意承认它的存在。” “让我猜猜,那条灵根现在如何了?” 沈逐凰眼眸微深:“可是像我方才所做那般,早已被你,亲手毁去了?” 舒语芙紧抿嘴唇,眼底一片阴霾之色,翻涌难休。 却听沈逐凰继续道:“真可惜,若是那条灵根还在的话——” “你这丹田里,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空着了。” 舒语芙双瞳发红,唇边沁出鲜血来:有什么可稀罕的?! 【一条灵根罢了,还是最平平无奇的凡品冰灵根!】 【若是她舒语芙熬过此劫!】 【纵使暂时无法挖到沈逐凰的,可这世上,拥有天品冰灵根的,也不只是沈逐凰她一个!】 【在她再一次设法筹谋,取到沈逐凰现在这条,新长出来的灵根前……】 【她舒语芙有的是,可供她随意选用的暂代品!】 但让舒语芙没想到的是,沈逐凰便像是——能看穿她心声一般。 于下一瞬,她便听沈逐凰,淡然开口道:“是我忘了,灵根不济虽是你天生。” “但你还可以,鸠居鹊巢,动手去挖旁人的灵根,为你所用。” “就像你曾经,对我所做的那般。” 说到这里,沈逐凰忽而话音一转,道。 “不过,舒语芙,百年过去,你便没有发现一件事吗?” 沈逐凰在问出这话时,神情太过笃定,以至于舒语芙,完全被对方的话语所牵引。 她眉头深皱,见沈逐凰迟迟没有下文,到底是按捺不住,生硬问道:“什么事?” 沈逐凰笑了一声,眼神淡漠:“从旁取来之物,到底不是你自己的。” “舒语芙,若这旁人的灵根,当真可以被你炼化,彻底成为你体内之物。” “那它就不会,在你体内待了百年之久,日夜受你灵息滋养——” “却还依旧记得,我这个旧主的灵息了!” 沈逐凰这话落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于舒语芙的眼前,便浮现出了先前的一幕。 那是沈逐凰,在将灵根从她体内剖出后,只随手聚出一团霜雪灵息。 而那在舒语芙眼中,早已是和她融为一体的灵根—— 却竟是毫不犹豫的,主动游走进,属于沈逐凰的灵息中! 也正是此幕,才让舒语芙目眦欲裂,体内血气翻涌。 至于之后的景象…… 舒语芙的神情,陡然阴沉:“那你还毁掉它!” “它既心还向你,你便留着用啊!” “两条天品冰灵根,沈逐凰,多得意啊!” “就为了羞辱我!斩断我念想!” “原是从你体内生剖出的灵根,你倒是下得去这个狠手!” “是么?”沈逐凰抬手,纤白指尖抚过自己面颊上,先前浮现出堕仙印记的地方。 迎着舒语芙暗含戒备的眼神,沈逐凰微微勾唇,声线依旧冷漠。 她缓声道:“舒语芙,这只是开始。” “你会知道,我还可以更狠。”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161章 她要亲手将两人之间,种种恶孽,一一了结 沈逐凰抬手,纤白指尖抚过自己面颊上,先前浮现出堕仙印记的地方。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在她将舒语芙体内,那原本属于自己的灵根,剖出并摧毁后—— 她面上的堕仙印记,真真切切地消失了三分之一。 沈逐凰收回手,这结果,和她预想的一样。 【她当初沦为堕仙,可以说是,由舒语芙苦心筹谋,一手促成】 【而如今,若想消除这堕仙印记——】 【寻根溯源,便需她亲手,将自己与舒语芙之间的,种种恶孽,一一了结】 【因而,堕仙印记不消】 【这挖去灵根,便只会是开始,并不会是结束】 沈逐凰凝眸,迎上舒语芙满是戒备的眼神,她微勾唇角,声线依旧冷漠。 “舒语芙,这只是开始。” “你会知道,我还可以更狠。” “什么……啊啊啊啊啊!” 舒语芙心惊之下的问话,才刚说了两字,便觉腹腔处,又是一痛! 熟悉的尖钩翻搅血肉的痛意,让舒语芙抑制不住的发出了悲鸣。 尤其是,这次还和先前不同! 先前是向腹腔深处,丹田内里,搅动不休。 但这次,却是不再理会,她丹田内里的那团烂碎红肉。 而是弯钩自腹腔探入,又一路向上钩搅—— 将原本还算完好的血肉,都勾划得破烂不堪。 也让本就身受重伤,濒临欲死的舒语芙,苦不堪言。 这般慢刀子割人的磋磨之下,她甚至痛到极致,却连就这样昏迷过去,都做不到。 只能被动承受着,沈逐凰所带给她的,源源不断,仿佛没有休止的痛苦。 弯钩搅动血肉,这痛意太过明晰。 以至于舒语芙眼前,都漫上一层迷蒙的血红来。 但最让她惊惶的,却不是此刻身体上,所传来的无休止的磋磨苦痛。 而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她在恐惧,沈逐凰此举,又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也是这种时候,舒语芙便有些恨,恨她对沈逐凰的了解。 她真想沈逐凰便是像她先前,所羞辱的那般—— 暂且不要她性命,对她百般折磨,都是为了发泄私愤。 就像她从前,对沈逐凰所做的那般。 可不管她如何不愿承认,舒语芙心里,却是清楚的。 沈逐凰和她舒语芙,是全然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是互为相反面的两个人。 如果说,沈逐凰是雪原山巅,峰尖之上,一捧莹白纯澈,受日光一照,便折射辉映出万千光华的剔透霜雪。 那她舒语芙,也许就是深渊本身。 天光倾落不下,日光难照其里。 千人千面,雾霭沉沉,鬼蜮暗藏,夜寂深深。 舒语芙想,也许正因为,她实在太过清楚,她与沈逐凰之间的差别。 也很清楚,她永远不会成为,沈逐凰这样的人。 所以,她看着明明也是弃儿出身,所走之道,却与她全然不同…… 论起天赋和资质,更是出类拔萃,远胜于她的沈逐凰。 心头的怨愤,才会这般翻涌难消! 或许,当日初见,纵使她心头没有生出——沈逐凰会是她命中死敌的先知预兆。 她与沈逐凰,也终究要走到今日! 只是,唯一让舒语芙没有想到的,便是——输的竟会是自己。 锋锐弯钩剖开血肉,穿划过肋骨,又继续向后方探索。 在那冷寒锋尖,钩得一物时,舒语芙混沌一片的双眸,蓦然睁大! “你!沈逐凰!你不能!” “这是我……” 舒语芙的话尚未说完,她便从自己腹腔,上方的破口处,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霜雪寒意。 那是她先前,被沈逐凰挖去灵根时,便已然体验过一次的—— 仿佛要将她身体,连同内里血液,都一同凝冻的朔冷寒霜。 【不行!她已经没了灵根!】 【丹田和内府也早已破碎……】 【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也是因为秘宝之缘故】 【但这秘宝的效用,也快损耗光了】 【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留待以后,还能让她东山再起的东西了!】 舒语芙瞳孔震颤,探向伤处的右手,哪怕已然被圈围于身侧的红线,割得血肉模糊,几乎见骨。 她却依旧咬牙挺住,继续先前的动作,而不是就此缩回。 沈逐凰见此情形,神情没有分毫波动。 她一直都知道,为了想要之物,舒语芙是可以对其自身下狠手的。 所以,见到对方突然这么不怕痛了,沈逐凰却是半点都不惊讶。 她以握剑之势,握住那赤金之线的尾端。 待确定弯钩,已经将她想要之物,钩紧之时—— 沈逐凰眼神漠然,并指凝诀:“轮回剑——回鸾星。” 剑诀落下,赤金之线其上,银光乍现,首尾相连,犹如天河银涟。 “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舒语芙的心头。 让她甚至不管不顾的,直接催动了为了维持住她性命,本就所剩不多的秘宝力量。 舒语芙手中聚出赤红灵光,如同捧了一团赤色烈焰,向那由赤金转为银白的长链,猛然拍去! 下一瞬,舒语芙聚着灵光的手——拍空了!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后知后觉地从身体内部,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意。 那是她的仙骨,被沈逐凰生生剖去之痛! ——本章完—— \b\b\b\b\b\b\b\b 第162章 从舒语芙的体内,剖出的却是沈逐凰的仙骨 沈逐凰并指凝诀,声线漠然:“轮回剑——回鸾星。” 舒语芙瞳孔骤缩:不行!不能让沈逐凰就此得逞! 她催动所剩无几的秘宝之力,手中蕴出赤红灵光,向那金钩狠狠拍去! 下一瞬,舒语芙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 她倾尽余力,孤注一掷拍出的一掌,竟是就这样落空了! “啊啊啊啊啊!”前所未有的剧痛,撕扯着舒语芙的身体,让她痛嚎出声。 她就这样双瞳血红的,看着沈逐凰攻出的金钩,如鸾凤回巢般—— 勾着自她体内,生剖出的一节仙骨,回旋至了沈逐凰的手中! 沈逐凰将那节浸血仙骨,握在手中。 她并没有理会,舒语芙此刻的凄惨模样。 而是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的仙骨上。 沈逐凰在感受到,这节仙骨,其上那让她极为熟悉的气息后—— 沈逐凰握在仙骨上的手指,寸寸收紧。 和灵根,是修士天生便具有之物不同。 仙骨这种东西,是修士在引气入体,初窥得修仙门径后。 自修士筑基起,随自身修为的提高,而逐渐褪却凡骨,化为仙骨。 且在之后,这经凡骨,转化而来的仙骨—— 不仅会经受,修士体内之灵息,日夜流转间,对其反复凝练。 还会在修士境界提升,需渡天劫时,被劫雷淬炼打磨。 也就是说,仙骨最终会是何等模样,又有何效用—— 这全然是由,将其转化并蕴生而出的修士,所决定的。 而似这般,以修士天生之骨为依托,受其灵息因而气息交融,共渡天劫所以气运相连,从而蕴生出的仙骨—— 只能为其主人所用! 也正是因为,仙骨的这种特殊性,才会有先前—— 辛致手握一根,百年前便已从沈逐凰体内,生剖而出的仙骨。 他却依旧可以通过,向这根仙骨施咒—— 而直接损伤到,现今已经拥有全新一副仙骨的——沈逐凰的本体。 但辛致能拿沈逐凰仙骨所做到的,也仅此而已。 至于再多,炼作杀器,为自己所用,却是绝无可能做到之事! 但现在,她从舒语芙体内,所挖出的这根仙骨—— 确确实实,是她沈逐凰的仙骨无疑! 沈逐凰攥握住仙骨的手,用力到直接泛白。 周身的气势,也于一瞬间,冷若渊冰。 【为什么?!就连她的仙骨,也可以被舒语芙所用?!】 【纵观修仙历法,有史记载,仙骨可以安于旁人身上,为旁人所用,且毫无阻滞之势,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即便是修得魔妖鬼邪这四类者,也从未听过,有能将修仙者体内仙骨,挖出为自己所用的!】 【可舒语芙,却偏偏做到了!】 【这真的是一句,天命眷她舒语芙,便能解释之事吗?!】 沈逐凰周身气势翻涌,手中聚出灵光,将这根仙骨,悬立于自己身侧。 之后,她却是抬眸,遥遥看向舒语芙。 而舒语芙,在对上沈逐凰那双,已然重新变为血红的双瞳时,浑身就是一颤。 待她再看清,沈逐凰面上,再度浮现出的堕仙纹路时—— 更是觉得,有一股寒凉之气,自她头顶,一路冲至她五脏六腑,又蔓延到她四肢百骸…… 让她浑身僵冷,如置冰渊! 【沈逐凰发现了……】 【还被刺激到,堕仙印记,都再一次浮现而出!】 此刻,再次见到这印记的舒语芙,同之前,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还能翻盘,所以分外得意的状态,全然不同! 她只觉,未知的厄运,如同头顶悬石,颈上寒刀,让她想逃,却全然不知,何处才是生路! 堕仙——之所以会被整个修真界,深恶厌绝,见之即杀。 便是因为,处于堕仙状态的修仙者,是毫无理智可言的! 且就像触底反弹一般,平日身为修仙之人,顾念天地法则,因果缘孽,有多约束自身—— 那沦为堕仙之后,就会有多荤素不忌,肆无忌惮,放纵恶欲! 并且,越是原本心志坚定,实力强大之人,成为堕仙后,实力比之过往,便越是会数倍上翻! 舒语芙惊惧之下,浑浑噩噩想起百年前的旧事。 【当日,沈逐凰在沦为堕仙前,已然重伤】 【可即便是那时的沈逐凰,论起实力,也是可以越阶横扫,力压众修的强横!】 【若不是……若不是她趁乱,跑至沈逐凰的亡师,青苓尊者的衣冠冢旁……】 【以炸毁青苓尊者的冢穴,相挟于沈逐凰,使其分心】 【让沈逐凰因她舒语芙的暗示,被十数名元婴连同化神修士,齐齐出手,重创至险些殒命……】 【想必当日,沈逐凰若是有心想逃,他们其实是极难拦住的!】 【更别说将沈逐凰制服,再押送至诛恶台下的暗牢中,等待其被天罚审判了】 【但那时,她舒语芙尚且还有青苓仙尊的墓穴,就在旁侧,可以助她达成心中所愿】 【可现在,她又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沈逐凰,让沈逐凰对自己停手的?】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沈逐凰周身,恍若黑云压城,欲摧天地的沉沉威势。 舒语芙双眸惊惶,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逃”这一字! 但这又哪里来得及? 凭她现在这般,又如何能逃得出?! “舒语芙。”沈逐凰淡漠开口,右手在握住那根赤金之线时,有冰霜自她握住之处,一路冻延至这金线的尾端。 但这次,将这赤金之线,尽数裹覆的,虽也是冰霜。 但却并非是,像先前那般,全然莹白的纯澈之色。 而是艳烈若晚阳,赤灼若鲜血。 便仿佛是,于夕阳斜照下,那游浮于天边的,半是洁白,半是艳红的轻云。 舒语芙见到这赤红之冰,瞳孔更是一缩,嘶声道:“不!你不能!” “这是禁咒!你疯了吗?!沈逐凰!” “禁咒?” 沈逐凰还未有什么反应,但一直边乱斗,边看小师妹对付畜生的断虹宗众人,却都是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 他们只用传音道:“小师妹这次所用的招式,确实很诡异。” “应是那根仙骨,有些问题。” “有问题?总不能,从那畜生体内,挖出的仙骨,也是我们小师妹的吧?” “不可能!仙骨只能为修仙者自身所用,旁人纵使得到,可连当法器炼化,都尚且做不到!” “那便更不必说,还是放在体内,为自身所用了!” 这般反驳之音,是出自于鱼荀。 而其他人,也默默赞同了这个说法。 “但若是这样的话,师妹为何会这般气怒?” 鱼荀听得此言,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兰师姐,他都要翻白眼了。 但因为是兰师姐,他只在心里翻,口中却是道。 “不是,兰师姐,你就说说,那么个畜生杵在你面前……” “你纵使没亲历过小师妹的过往,可只对着她,你能忍得住不气?” 兰凝夏的面色黑沉下来,拳头都攥握得嘎吱响:“忍不住。” 而朔灼则是看向一旁,始终是沉默状态的朗映怀,传音道:“要阻止吗?” “堕仙之力,不能滥用。” “我观师妹周身,已然是随时可渡化神劫的状态。” “只是,她境界像是被什么存在,暗暗压着,才没有就此渡劫。” “但这应该只是一时,迟早也是要渡的。” “可师妹现在这般,之后莫说是元婴渡化神,十者存一的心魔劫……” “就是心魔劫前,尚且需渡的九重雷劫,堕仙气息深融体内,为天地法则不容,应是会极其难渡。” 朗映怀闻言,看了朔灼一眼,却见对方周身的气息,竟是不知何时,改换成了第二状态。 瞧来凶戾又无情,如同一柄嗜血已久的索命锋刀。 朗映怀眼眸微深:难怪听朔灼话里内容,像是聪明了许多,思绪逻辑也极为清晰。 【原来是换了一重人格】 【只是——没想到,这第二重人格,对师妹也这般关心】 “朗映怀。” 朔灼眼神微冷,一双漂亮异常的异色瞳孔,于此时,美丽之余,却又透出股冰冷的残酷感。 朗映怀神色如常,一双幽深乌瞳中,所映出的,是小师妹并指凝诀,以手中金线为剑,将欲斩出之势。 就在朔灼周身杀气,几乎要压抑不住时—— 朗映怀方才淡然开口:“不可拦。” “历劫先历心,旧孽不尽,堕印难除。” 朔灼眉眼微沉:这话的意思是,师妹只有将舒语芙百年前,对她所做之恶事,一一还回,才能消除这堕仙印记? 却听朗映怀,复又悠然开口。 “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小师妹之心性,区区堕仙印记——” “只要师妹愿意,也只会成为她的掌中之物,任她予取予用。” “四师弟。”朗映怀含笑看向朔灼:“你看来,还需再多细细,了解下小师妹呢~”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63章 她将舒语芙碎尸万段,血雨落,堕印消 “沈逐凰?你疯了吗?!” “这是禁咒!” “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的!” 沈逐凰原本还算淡漠的神情,在听到舒语芙这最后一句话时,面色骤然冷沉。 甚至,于其眸底,还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对舒语芙的汹烈杀意! 这杀意映入眼中,让舒语芙身形骤僵,嘴唇更是连同身体,一起颤动不休。 但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发出一字! 现在的沈逐凰,真的很可怕! 比之她之前,被沈逐凰逼至绝境上的每一次,都要可怕得多! 而沈逐凰,在看到眼前这般,瑟缩若初生幼鸟的舒语芙,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舒语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她原本,也只以为对方是菟丝花,是杜鹃鸟,是一旦缠身,便不可摆脱的邪晦之物!】 【她也一直都很清楚,百年前,若是没有得那位相救——】 【她便注定到死,都是舒语芙登仙之路的一块,微不足道的拦路石】 【或者说是,踏脚石】 沈逐凰双瞳猩红,若不是亲手从舒语芙体内,挖出这根本属于她—— 被她沈逐凰,炼化数百年之久的仙骨。 她纵使浴火重生,也决计想不到,也许她沈逐凰的一生,便是为舒语芙而存在着的! 于天命之下,她在凌波宗修行数百年,受同宗弟子尊崇敬仰,是为让舒语芙踩着她的声名,在全宗,乃至四重天扬名。 她遵从先师遗命,信守誓言,苦心培育出的三位师弟,是为让舒语芙得到三个天骄男修的宠爱和疼护。 而就连她身死,她的灵根,她的仙骨,她所遗留下来的一切,也要为舒语芙的登仙之路,添华增色! 这一切,只是“恨”之一字,又如何能概之! 在舒语芙惊骇至极的目光中,沈逐凰并指凝诀,手中赤金之线,宛若一柄猩红长枪,直直刺向舒语芙。 却在将欲捅穿对方时,化作无数柄血红小剑—— 在舒语芙原本就破烂不堪,血肉碎烂的躯身上,肆意刺进刺出,毫无章法一般,随心所欲,恣意削割。 目之所及,是舒语芙身前,纷飞的血肉碎屑。 传入耳畔,是舒语芙痛到极致,连痛音都模糊难辨的嘶声。 而沈逐凰,也只是凝眸合掌,声音冷漠:“万华杀。” “变咒——牵丝引。” 随沈逐凰这话落下,便见那原本在舒语芙躯身各处,恣意乱割血肉的猩红小剑—— 于这瞬息间,竟是化作无数根交织错杂,将舒语芙整个人,从头到脚,密密麻麻贯穿若筛洞的血红锐线! 而这,却也并不是终结。 沈逐凰看着嘴唇翕动,却因为其上也被血线贯穿,因而什么音节也发不出的舒语芙。 她并不想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沈逐凰只轻缓抬手,语气漠然:“回鸾星,十一连。” 下一瞬,便见舒语芙的双瞳,蓦地睁大到极致! 于其头部之下的躯身,竟是直接凭空炸开,碎烂若下了一场血雨。 而自那粘稠如沉雾的血雨中,有十一根晶莹剔透的仙骨,如瞬星般疾穿而来,转瞬便已悬落至沈逐凰身前! 也就是在这一瞬,沈逐凰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了,自己侧颊上,堕仙印记的碎落。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64章 血污正中,滚落的,是舒语芙的脑袋 “回鸾星,十一连。” 随沈逐凰尾音落下,便见自舒语芙头部以下,竟是陡然炸开! 躯身碎落,恍若下了一场腥黏血雨。 而自那血雨中,十一根莹白剔透的仙骨,瞬星疾掠而来,悬停于沈逐凰身前! 沈逐凰眼眸微深,抬手抚上自己的侧颊:堕仙印记,彻底消失了。 【可她与舒语芙之间的因劫恶孽,真的能就此消散吗?】 沈逐凰抬眸,目光落于身前,加上被她最先剖出的那根,一共是为——十二根仙骨。 而这十二根仙骨,每一根,其上,都融杂着她的灵息。 却又不只是她的灵息。 同辛致手中的那根不同,眼前这些仙骨,毕竟都曾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于舒语芙的体内。 受舒语芙灵息日夜淬炼,或许,也曾陪舒语芙共历天劫,同舒语芙气运相牵。 沈逐凰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从自己淬炼数百年,耗尽心力,才苦心修得的仙骨上,体会到物是人非之感。 但往事既已不可追,当断之时,也需更果决! 沈逐凰眼神一凛,翻手间聚出莹白灵光,随她抬臂之举,凝作一柄冰雪长剑。 锋锐寒刃毫不留情地,向身前那些,本是出自她体内的仙骨,挥斩而去! 却在这挟霜雪之凛寒的剑锋,将欲吻上第一根仙骨时—— 沈逐凰将欲斩剑而出的手腕,被人自她侧后方,用力地握住了! 【这是……】 沈逐凰眉头深蹙,但又因为她能感知到,握住她手腕之人,身上的气息略有些熟悉。 且对方对她,毫无恶意。 因而,沈逐凰便没有反抗,更没有反手一剑,直接回斩过去。 她只停住动作,侧眸回看过去。 便恰好对上一双,冰冷剔透如宝石的异色瞳孔。 沈逐凰的眉眼间,晃过讶异之色:“朔师兄?” 朔灼面容冷然,周身血煞之气翻涌,声音也是寒凉若浸冰。 但他话里的内容却是:“仙骨同修士神魂,以及灵躯本体相连。” “没道理要因旁人之恶,再屡伤自身。” “师妹若是信我,可将这些仙骨暂托与我。” “我会将其——制成适合师妹之物。” 朔灼说这话时,面色虽依旧冷淡。 但那双异色瞳孔,却是定定的看着沈逐凰,内里流露出的笃定之意,让沈逐凰全然无法拒绝。 更重要的是,沈逐凰很清楚,朔师兄会阻拦她,全然是出于好意。 对方并不愿看到她,因为要毁去这些,沾染舒语芙气息的仙骨—— 而反倒是,让自身再一次的遭受重创。 【确实,若是因舒语芙,反叫师姐和诸位师兄们为我挂怀忧心,实在是不该!】 沈逐凰握住剑柄的五指,稍一收拢。 下一瞬,那通身莹白,锋寒无比的冰雪长剑,在她手中,消散若齑粉。 细碎如星的晶莹冰屑,在沈逐凰与朔灼之间,纷扬而下。 沈逐凰唇角微扬,眼神温软:“谢谢朔师兄。” 她并未有一字,言信或不信。 但却再没有,比沈逐凰方才之举动,更能表述出她心中之意了。 她是绝对信任自己的师兄的。 朔灼对上沈逐凰那双剔透若雪泉,因为此刻正专注地望向他—— 所以,也只倒映出他一人身影的澄澈眼眸。 不知为何,朔灼竟有些不敢看。 身上的凶戾之气,也于一瞬间,便收敛了大半。 “嗯。”他只点点头,胡乱应了一声。 而后只一抬手,那十二根仙骨,便被同一根红线卷了,不知被朔灼收至了什么地方。 沈逐凰安静看着朔灼的一举一动,眼眸在朔师兄看不到的地方,稍稍变深了些。 【原本还以为,朔师兄是因为太急,所以周身气势,才会同先前初见,有些不同】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不过,既然兰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见到这样的朔师兄,都是极为习惯的模样】 【看来,应是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以留待日后,再好好探寻一下缘由】 正和断虹宗其他人,一起向这边走来的朗映怀,见得师妹这个眼神后,唇角也微微勾起。 【不愧是小师妹,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看出朔灼身上有异了】 【当然,也并不排除,无论是哪一面的朔灼,在小师妹面前,都表现得尤为笨拙的缘故】 【而小师妹心性纯善,好像偏偏就很吃笨拙这一套】 【只是,其他人还好】 【但鱼荀这个装蠢笨的,遇见真笨拙的,可能就要不好过了】 想到这里,于朗映怀的唇边,浮现出一抹兴致盎然的笑意。 这抹笑意,被就在他右侧走着的鱼荀,精准捕捉到。 瞬时,自鱼荀面上,露出了恨不得自戳双目的嫌弃表情。 【晦气!太晦气了!】 【朗映怀笑成这个招摇样,还不知道是哪个蠢的要死的倒霉蛋,又被他惦记上了!】 【哦,多半是朔灼!】 【谁让他变态了,都不忘往小师妹跟前凑!】 【还趁机摸小师妹的小手!心机死了!】 鱼荀口中的变态,在此指的是——朔灼改变了一种状态。 ——沈逐凰那头—— 朔灼刚收好仙骨,便对上了小师妹,依旧看着他目不转睛的双眸。 瞬时,于朔灼心头,甚至生出了一种,全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无措之感。 他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孔,在小师妹清冷如皎月的面容上,停留一息,又飞快移开。 但是视线一移,便让他看到了—— 他的手,竟是于此刻,还在抓着小师妹皓白如玉的手腕,半点也没有松开! 朔灼:!!!!! 【怪不得师妹一直看着我!】 【师妹不会觉得我是鱼荀那种变|态吧!】 【不!绝对不要!】 霎时,朔灼的手,猛地从沈逐凰的手腕上收回。 一张白皙如玉的漂亮面孔,更是红得像熟透的莓果。 朔灼其人,生得本就是十足的异域美人面。 此刻他眼睫低垂,双颊晕红,更是堪称为活色生香的盛华姿容。 这般可谓是直击人心的美貌,饶是对长相容貌并不在意的沈逐凰,都不禁为之,恍神一瞬。 而在恍神过后,升腾于沈逐凰心头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一定要保护好朔师兄! 绝对不能让舒语芙那样的色中饿鬼,靠近朔师兄分毫! 【等等!舒语芙!】 沈逐凰的眼神,陡然一凛! 【为何她在使出绝杀之咒,并从其体内剖出仙骨后——】 【便仿佛在下意识地,遗忘掉舒语芙整个人的存在一般?!】 【难道,这又是天命,对舒语芙的厚待?!】 【是在为舒语芙留存生机?!】 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自沈逐凰的胸腔处,便蓦地烧起了一把,正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这火催推着她,让沈逐凰抬手,探伸向背后,拔剑出鞘! “破影障!”沈逐凰低喝一声,手腕上转。 栖凤剑的剑身,在映亮她双眸的同时—— 也随沈逐凰转剑之举,将不知何时,笼于众人周身的迷障,尽数破除! 却见那忽隐忽现的光幕之上,红线散落一地,而在其正中—— 于那一滩黏腻血污中,正滚落着一颗头颅,正是舒语芙的脑袋! 但这,却不是众人面露惊色的缘由。 真正让他们心惊的,是自这颗头颅的残破脖颈下—— 正有猩红的血肉,从其破口处蠕动膨胀着。 就像是——在重新生长着! “这是……复生?!” ——本章完—— 第165章 舒语芙复生?她若复生,我便杀之!不速之客 众人便见光幕之上,正中那一滩血污中,所滚落的——正是舒语芙的脑袋。 但这一幕,在小师妹当时攻出那最后一招时,众人便早有预料。 令他们始料不及,心生惊撼的是,在舒语芙的断颈处,正有猩红的血肉从其内里,膨胀而出! 蠕动间,映入眼中,便像是其躯身血肉,正在重新生长着! 众人的面色,一时难看到了极致。 “这是……复生?!” “那方才设下迷障的,也是天机在有意遮掩?!” “这般头身分离的致命之伤,若按舒语芙本身的境界和修为,根本不可能存活到现在!” “你们看这光幕,虽然若隐若现,但却也并未就此破裂。” “这也就意味着——舒语芙真的还没有死!” 兰凝夏这话一出,众人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周身气势,更是低郁压抑到了极致。 尤其是沈逐凰,亲眼所见和心中预想,到底是有差距的。 当心中预想成为事实,就连沈逐凰自己,都无法形容—— 于这一瞬间,她心头浮上之感,是何等怨愤痛苦,甚至无望! 却在这时,耳边听得一道掷地有声,杀意尽显的男声。 是鱼荀。 “我不管!什么复生?!她复生多少回!我就杀她多少回!” “迟早有一日,叫她连复生之机都没有!” 鱼荀侧眸看向沈逐凰,一双琥珀色眼眸里烧灼着的,是同沈逐凰胸腔内里,如出一辙的炽烈火焰! “师妹别担心!” “她舒语芙就是全须全尾时,我们也从未把她放在过眼里。” “更别说!现在只剩一颗头颅和一堆烂肉了!” 鱼荀伸手,用力握住小师妹垂于身侧,冰寒无比的手。 他眼神同口吻一样坚定:“而今之计,唯杀而已!” “一次不成,那便两次!两次不成,那便三次!” “天地之间,自有法则,纵使是天命,也不可能处处干涉!” “师妹,我不信她舒语芙的复生,便毫无代价可言!” “可以由她随意挥霍!” “所以,你也不要信!” 鱼荀握住沈逐凰的那只手,在说这话时,力道暗自收紧了几分, 但声音却是放缓下来。 他看着双目赤红的小师妹,蜜糖一般的瞳仁里,满是对小师妹的心疼。 鱼荀声音轻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好吗?” “我们不要信。” 这般堪称得“温柔”二字的鱼荀,却是宗门里其他人,以前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若是放做平时,他们还极有可能调笑几句,嘲笑几声。 并毫不掩饰,他们对于鱼荀这副模样的嫌弃之情。 可现在,任是谁,却都是全无这样的心情。 甚至,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希冀于,鱼荀的这些话语能够起到作用,让小师妹重新振作起来。 而沈逐凰也终于有了反应。 她眸光震颤,被鱼荀握住的,原本有些僵冷,复又被鱼荀捂热的手指,此刻颤动两下。 而后,沈逐凰缓缓回握住了,师兄的手。 鱼荀感知到小师妹的动作,双眼蓦地亮若晨星! 却见师妹虽依旧是双目通红的状态,但其眼神,却是比之先前,要坚定许多。 那双清冷又澄净的眼眸中,也重新焕发出神采。 开口时,沈逐凰声音喑哑,却也不复阴霾,只余坚毅:“好,我不信。” “她若复生,我便再杀之。” “天命不公,我便剑破天命! “好!这才是我们熟悉的小师妹!” “小师妹你这样想就对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师姐也是!” 众人闻得此言,包括鱼荀在内,皆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甚至,朗映怀都有心同师妹,借玩笑之语,倾吐真心道。 “不过,就算是方才失落颓丧的师妹……也没关系的。” “你师兄和师姐,我们,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你依靠的。” 这话一出,沈逐凰的鼻尖蓦地一酸,眼眶都隐隐发热。 但她到底是,在睫毛颤动数下后,将这种又感动,又酸楚,却又无比温暖的感觉,生生压下了。 【现在,还不是落泪的时候】 【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沈逐凰握剑的右手缓缓收紧,目光穿过众人,遥遥落向依旧闪烁不休,如同雪中残灯的光幕。 耳边,似乎有谁轻轻叹息一声。 一只温热又熟悉的大手,轻轻落于她的头顶,复又轻缓揉了两下。 沈逐凰一怔,还不等她回眸去看,便有一根水蓝色的灵线,被牵引至她手边。 耳畔,是朗师兄含笑的声音:“师妹,这次,让朗师兄帮你,好吗?” 沈逐凰伸手,握住这根通身水蓝,散发着强大妖息的灵线。 她将这灵线攥握于手中,而后重重点头:“好。” 朗映怀退开半步,笑了一声:“师妹乖。” 沈逐凰的眼神,柔软了一瞬。 但当她再次抬眸时,眼底只余朔冷杀意。 【舒语芙!】 水蓝色灵线,刚绕缠上沈逐凰的手指,却见光幕那头,于舒语芙的头颅旁,竟是忽地现出一人! 雪白的长靴,毫不吝惜地踏入满地的血污中,红与白的对比,无比鲜明。 不止是长靴,那人的衣袍,也是白的,白得像是天上不染纤尘的云。 待那人在舒语芙的头颅旁侧,蹲身下来,所显露而出的半张侧脸…… 轮廓俊美,白帛覆眼,正是常侍候于,云芙圣女左右的圣域使者——云执!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66章 舒语芙:云芙好痛,云执,你带我离开可好? 却见光幕那头,于舒语芙的头颅旁,竟是忽地现出一人! 那人着一袭白袍,通身素净,遥遥若天上云。 他蹲身下来,墨发如瀑般倾泻半身,如云般的白袍,也随之曳地。 那血污便如红霞般,在他洁白的袍角,层层晕染开来。 来人却并不顾忌这些,他只低首,似是在隔着覆眼的那层白帛,静默注视着此刻的舒语芙。 断虹宗众人见此情形,面色微变。 “这是……云执?” “那个常跟在舒语芙身侧,对她极为恭敬的圣域使者?” “他这是终于察觉到异样,专程来救舒语芙的?” 兰凝夏说的这话虽是问话,但其话里,却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很明显,他们都认为,云执此来,应该又和那所谓的天命,脱不开干系。 沈逐凰眼眸微沉:舒语芙在受辛致之邀,隔着光幕同她见面之前,应是预先设下了极为稳固的结界。 【毕竟,舒语芙早已改换容貌和姓名,如今已是旁人眼中,出身圣域,地位尊崇的圣女】 【前尘往事,她应该并不想让旁人知晓】 【而这结界,舒语芙刚开始是胜券在握,一心想看她沈逐凰的凄惨下场,自然不会想着要解除】 【至于后来,那应是一波攻击连着一波,舒语芙行动又受限,全然无暇理会了】 【再到对方复生之时,既已有天机遮掩,自然也无须破除】 【而现在,天机被破,却反倒想起要将结界破除,引舒语芙的忠犬来救她了!】 沈逐凰眼神极冷,唇角也浮现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天命为了保舒语芙,当真是耗尽心力了! 只是,却不曾问过她手中之剑,愿不愿意答应! 沈逐凰周身剑意翻涌,纤白手指勾动水蓝灵线—— 下一瞬,指尖灵线如离弦之箭,向光幕那头,正探手触向舒语芙发顶之人,挟霜雪之凛寒,直射而出! 但这一招,却并未如众人预想般,直接洞穿云执的身体。 或是,至少让云执疲于应付,无法护卫在舒语芙旁侧。 而他们,也好趁机对舒语芙出手,让对方连这颗头颅都剩不下。 挫骨扬灰再看她如何复生! 可那灵线疾射而出,却竟是直接定格在了,云执身前一寸的位置。 任沈逐凰如何变招,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就像是,于云执周身,正笼着一层,肉眼难以窥见的防御屏障。 才让沈逐凰的攻势,在尚未靠及云执身前,便已然被全数拦下。 这一情形,让在场众人,面色都冷沉下来。 就在他们手中也聚出各式灵光,准备出手试探时。 却见光幕正中,那原本双眼紧闭,只剩头颅,犹如死物的舒语芙。 于这一刻,竟是忽而睁开了眼睛。 且那双眼睛里,还残余着尚未散却的惊惧之意。 就像是对方仍处于,先前被沈逐凰杀咒锁定,想逃却又无处可逃的模样。 浑然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只剩一颗头颅的事实。 舒语芙那双满含惊恐的眼睛,四处搜寻着。 却全然不敢,去看向沈逐凰所在的方向。 舒语芙虽是有意识到,自己脖颈以下,不知为何,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且竟还毫无痛感,就像是知觉丧失了一般。 但到底,眼前并没有镜子。 舒语芙也只以为,是自己受伤太重,暂时失却了对躯体的感官认知。 也正是在此时,于她眼中,映入了一张,白帛覆眼的清俊面容。 舒语芙的眼眸陡然一亮,求生的渴望从她眼底,猛然迸发而出。 【是云执!她有救了!有救了!】 【沈逐凰果然是——杀不死她的!】 【云执身上,有直通圣域的密令!】 【只要云执持密令破开空间,打开通往圣域的路径……】 【那她就有望逃出生天了!】 舒语芙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拽住云执的袍角。 但她却并没有感知到,自己手臂的存在。 【怎么回事儿?】 【她伤得便这么重吗?】 舒语芙眉头微蹙,但到底是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她不再细想,只努力地想要偏头,去将云执的正脸,看得更清楚些。 却在这时,舒语芙听得,云执那一如往常,平直到毫无情绪波动的语调。 “殿下莫要乱动。” 简短几字,语调还这般冷漠。 她伤成这副凄惨模样,对方待她,却都同平日里,没有分毫区别。 若是先前,有此经历。 舒语芙想,自己一定会勃然大怒,然后施令重罚云执。 但如今,逢得真正的绝境,于此时,听到对方这般言语…… 舒语芙却——只觉得安心。 “好,我不动。” 她难得这般认真的,听云执说话。 一双乌瞳,内里沁着泪珠,欲落未落,是十足的楚楚可怜之态。 如果,舒语芙此刻,不是只余一颗头颅的话。 那她现在这幅,水中浮萍般柔弱无依的模样…… 也许真的能撼动不少男人的心神,让他们为她赴汤蹈火,许诺生死。 可现在,只剩一颗头颅的舒语芙,做出此番情状—— 映入眼中,除却惊悚,再无其他! 这边,断虹宗众人,饶是气怒于舒语芙,没完没了的难死程度。 可待他们看到这一幕后,还是在心头打个冷战的同时,又不可遏制地,感到了几分好笑。 但好笑过后,观其面上,却是都纷纷,陷入了深思状态。 【舒语芙这幅模样,应是并不知晓,自己此刻,只剩一颗头颅的事实】 【而且,若说是复生,她总是需先死得一次】 【可现在这般,连只剩头颅,都能正常说话交流的模样……】 【这舒语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真的是肉体凡胎生就,只是格外受天命眷顾,这般简单吗?】 却见那直面舒语芙,此刻娇弱之姿的云执,反倒是最淡然的一个。 她甚至放软语音,对着云执求怜一般,温言软语唤他的名字:“云执……” “云芙好痛……” “你带云芙离开,可好?” 云执虽以白帛覆眼,但只看他此刻,面容所朝向的方向。 便知他若是双眼无恙,摘去白帛后,此刻所看向的,定是舒语芙的双眸。 白袍如云的清俊男子,探手去碰触,滚落在一片血污中的女子头颅。 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最后轻落于舒语芙的发顶。 这一幕,遥遥看着,竟是诡异之余,却又透出股莫名的温情来。 云执声音很低,却又清晰无比的,自光幕那头传来。 “好。” “不会痛了。” 【云执要带舒语芙走?!】 沈逐凰眼眸一沉,手中聚出灵光,凛冽寒霜自她握住灵线之处,一路冻延至其末端。 那水蓝色灵线于她手中,犹如长蛇吐信般,袭咬向云执的颈侧! 却见云执周身,骤然迸发出一道极为耀目的金光! 而沈逐凰猛袭而来的招式,就这般重重击撞在那层金光上。 受此冲击,金光激荡间,沈逐凰刚欲再次出手…… 却见光幕正中,于那片明辉无比的金光中,云执抬手,聚起一团银白灵光。 而后,毫不犹豫地重重击在了舒语芙的头顶! ——本章完—— 第167章 光幕碎裂,难道说,舒语芙真的死了?! 水蓝色灵线犹如长蛇吐信,在袭咬向云执颈侧前,就被云执周身,那骤现的金色屏障,直接挡下。 沈逐凰指尖勾动灵线,刚欲再次出手,便见光幕之内,情势急转而变! 却见那一片金光激荡间,居于正中的云执,竟是忽而抬手。 而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掌中聚出的银白灵光,重重拍击在了舒语芙的头顶! 正是人之要害——天灵盖的位置。 也是,云执方才探手,恍若无限温柔的,轻轻触碰过的位置。 舒语芙受此重击,双目几乎要暴突而出。 且自她尚算完好的眼鼻口耳中,不断有鲜红的血,从中流出。 此刻的舒语芙,只剩一颗头颅,七窍却仍在流血的模样,瞧来更是可怖。 她嘴唇颤动着,声音低不可闻,更是全然不成语句:“为……杀……” 【为什么要杀我?】 而云执的回应,是收拢五指。 下一瞬,他掌心灵光大盛,舒语芙的头颅,直接在云执掌下,爆裂开来! 鲜红的血,混杂着崩裂的头骨碎片,血淋淋地溅了云执的半身。 甚至,因云执蹲身的缘故,就连他用来覆眼的白帛,都不曾幸免。 一半依旧纯白,一半却染上了血色。 远远看去,竟恰像是开于雪地间的一枝红梅。 但没有人会再觉得,他真的如初见时那般,通身纯白,临于空中,不染纤尘。 “你们看!光幕要消散了!” 鱼荀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破了众人惊见方才那幕,太过出乎意料,反而无言可语的静默。 “真的要消散了!难道说,舒语芙……真的死了?!” “头骨都碎成渣了,这样若还不死的话……” 沈逐凰收拢手指,目光遥遥落在,那闪烁不休,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的光幕上。 此刻,她竟是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舒语芙,真的死了吗?】 却见光幕那头,云执垂首,似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沾染上的粘稠血污。 而后,他竟也并不理会,就这般站起身来,身形微转,直面断虹宗众人所在的方向。 一举一动,极为从容。 若不看对方衣袍上的血,倒真的也算翩然出尘。 沈逐凰眼眸微凝: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双眸被白帛所掩。 沈逐凰却依旧能隐隐感觉到,有一道情绪极为淡漠的目光,正静默地落于自己的身上。 应是正来源于云执。 下一瞬,便见云执忽而抬手。 于其掌心中,又汇聚出,如先前灭杀舒语芙,一般无二的银白灵光。 云执翻手,掌心直对沈逐凰,手中灵光如银练般,直向沈逐凰而来! “师妹!” “小师妹!” 断虹宗众人,神情俱是一变,纷纷上前,挡于不知为何,竟是一动不动的小师妹身前。 沈逐凰只一晃神的功夫,便被兰师姐和一众师兄,呈全方位保护之态,围在了正中。 沈逐凰:……师姐和师兄们,看来是关心则乱了。 【等等,其他师兄也就算了,怎么连朗师兄也……?】 沈逐凰下意识的,寻向朗映怀的方向。 果见朗师兄面上一派悠然,同其他师兄严阵以待的模样,全然是,格格不入。 就像是,朗师兄之所以也会守在她右侧方,只是为了凑个热闹,显得合群些一般。 沈逐凰:……朗师兄的恶趣味,还真的是无处不在。 沈逐凰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断虹宗其他人,面上戒备之色,也稍减了些。 因为云执掌心的灵光,并非是用来攻击沈逐凰。 而是,经他出手,稳住了面前这将欲碎裂的光幕。 这一次,沈逐凰能清晰地感觉到,云执在看她。 沈逐凰眉头微蹙,不等她开口问出心中所惑。 【比如说,云执和舒语芙,同为圣域之人】 【且云执论起在圣域的地位,应是要比舒语芙低】 【这般彻底绝了舒语芙的生路,便不怕承担之后,可能会有的恶果吗?】 【还有……】 【舒语芙真的死了吗?】 云执便率先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情绪波动的冷然之感。 “这传承之地,是圣域的试验场。” “两个时辰前,传承之地的入口,便已彻底封闭。” “玉牌在此并无效用。” ”能否活着走出秘境,便看诸位各自的本事。” “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云执在说完这几句,信息量极大的话后…… 他只一拂袖,身前这面连通三重空间的光幕,便直接崩碎开来。 于那纷落而下的光片中,众人最后看见的—— 只有云执抬手,将舒语芙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除的场景。 沈逐凰看着眼前这幕,眸光隐隐颤动。 下一瞬,她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右手掌心上翻,猩红咒印浮现而出。 却见其上,那条象征着舒语芙的,红到近乎发黑的诅咒之线。 此刻,竟像是无火自燃一般! 从其无形的尾端,一路疾蔓而上,寸寸黯淡下来,最后烟消云散,只剩虚无。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68章 她终究会以更强的姿态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舒语芙……真的死了吗?】 沈逐凰右手掌心上翻,猩红咒印浮现而出。 却见其上,那条象征着舒语芙的,红到近乎发黑的诅咒之线。 此刻,竟真的是,从其尾端起,寸寸黯淡,消隐作飞灰。 沈逐凰缓缓收拢五指,眼眸微凝。 【咒线化灰,不是中咒之人已然应劫……】 【那便是对方,已是身死道消的陨落状态】 【而她当时许下的咒言便是:千转轮回,大道无望,不得善终】 【所以,无论是哪种,单论结果而言,都是一样的】 【唯“死”而已】 但就像先前,属于骆天纵的那根咒线,崩碎时一般。 她同骆天纵之间的因果纠缠太深,所以完全没办法,去推演出骆天纵的死活。 而现在,对这个用了她灵根和仙骨,有百年之久的舒语芙—— 沈逐凰若是行推演之法,那便是在自找反噬之苦。 至于信息,更是半点都不可能查出。 因而,沈逐凰在先前,纵使是去感应舒语芙的存在,也是用她手中的这枚诅咒符印。 而现在,咒线消散后,她也已经再无法,从手心这枚符印上,感知到舒语芙任何的气息。 【如果对方,在方才那种情况下,仍能得以复生……】 沈逐凰的双眸暗沉下来,但她到底还是,把这尤为不好,但却也极有可能成真的猜想压下。 【远忧暂且不虑,且她如今,纵使再对上舒语芙,第二次,第三次,也绝非是毫无胜筹在手!】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云执所言不假,那他们能不能平安走出这秘境,都尚未可知】 【还有……晏师兄的伤】 【不能再拖了】 沈逐凰理清手中灵线,刚准备递还给朗映怀,就从对方周身,感知到一股极为玄妙的气息。 再看朗映怀身前,空悬着的九枚无字卦牌…… 沈逐凰瞬间就了然了,朗师兄是在帮她卜算舒语芙的死活。 就像先前,朗师兄得知那个沈慕,便是由骆天纵所扮。 见对方后亡于碧湖,便因她之故所做的那般。 【可骆天纵,又如何能同,舒语芙身上的奇诡程度相比?】 而现在,沈逐凰只是看着朗师兄起卦这幕,心头就不可遏制地,翻涌上一股极其浓烈的危机感。 【不行!】 【不能测!】 “朗师兄!” 比沈逐凰这声师兄,还要快上一步的—— 却是自她手中,犹如离弦之箭般,直射而出…… 却又在碰触到的那瞬,将对方紧紧捆缠于其中的,水蓝色灵线! 朗映怀原本正专心于卜算,却不曾想,他只刚摆好卦阵。 连想推演之物,都尚未说出。 就被小师妹干脆果决的出手,三圈又三圈的,结结实实的捆在了原地。 并且,这用于捆缚他之物,竟还是他先前,亲手递给小师妹的灵线? 朗映怀微眨眼睛,于他那双朗润如星的眼眸中,缓缓漾开些许,宛若春水般的笑意。 他倒是也不恼,更是毫不反抗,只含笑看向沈逐凰,笑道。 “师妹这是做什么?” “要同师兄玩游戏吗?” 沈逐凰对上朗映怀那双,含了几分戏谑之意的眼眸。 再看那捆缚在朗师兄身上,本是朗师兄之物的水蓝色灵线。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急促之下所为,的确是——很有些不妥。 不过,沈逐凰也是决计没有想到,师兄所给她的水蓝色灵线,竟是对师兄自己也有效用。 至于方才所为,也是真的着急之下的顺手之举。 【幸好!灵线对朗师兄是有效果的】 【也顺顺利利的拦下朗师兄了】 【心头的不祥预感,也已经消退了】 【现在要做的,也只剩下,向朗师兄说明情况】 【还有……向朗师兄道歉了】 沈逐凰面色微微泛红,启唇解释道:“师……” 但让沈逐凰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说了一字—— 朗师兄就被朔师兄和鱼师兄,一左一右地,夹在正中! 且两者的面容上,虽然都挂着笑容,但却莫名透出扭曲的味道。 “朗师兄,想玩游戏是吧?” “你英俊潇洒气宇非凡玉树临风的鱼师弟陪你玩,怎么样?” 朗映怀:……什么晦气东西。 但这还不算完,另一边,恢复成笨蛋状态的朔灼,也贴了上来。 “小师妹这捆的可真好!” “就是花样有点普通了,不如我们玩绑螃蟹的游戏吧!” “啧,朔灼,没想到你这笨蛋脑子,还挺会出主意的啊!” “快快快!把你红线拿出来!” “好啊好啊!” 朔灼兴致勃勃地应了,而后面色忽而晴转阴,给鱼荀递红线的手,也飞速收回。 伸出手却接了个空的鱼荀:??? “你……” 朔灼气鼓鼓的瞪他:“你什么你?!你这条臭死鱼,说谁没脑子呢!” “嗯???”鱼荀愣了足足三息,才反应过来,朔灼气得是什么。 气的是他方才说的那句:【你这笨蛋脑子】 可是…… 鱼荀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眼神,看着朔灼。 他难得认真解释道:“朔师兄,我真的没说你没脑子。” 朔灼面色稍缓。 便听鱼荀继续真诚道:“我是说你脑子笨蛋。” 朔灼:……??? “鱼荀!!!” 下一瞬,无数道红线,犹如流星掠空,齐齐攻袭向鱼荀所在之处。 逼得鱼荀原地后掠数里,而那红线,连同攻出红线的朔灼,却都紧随其后,追袭而上。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字,却看了一整场精彩闹剧的沈逐凰:…… 朔师兄,看来是又换回来了呢。 换成了最开始,错把鱼师兄当礼物,掏出来给她—— 还质问是不是鱼师兄私吞了的那款。 一字都未说,还和小师妹一起,看了一出闹剧的朗映怀:…… 【一个是见小师妹不对,想缓解气氛,一个是真笨蛋】 【凑一起,没想到——会得到两个笨蛋】 朗映怀正无语着,便觉身上束缚一松。 水蓝色灵线,又重新落回沈逐凰的手中。 她将那灵线递至他身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师兄无需为我卜筮了。” “过去的舒语芙,确实死了。” “就像百年前的沈逐凰一样,是真真切切的死过一次。” 沈逐凰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极为平静。 她抬手,纤白手指抚触过,莹润如玉的右颊。 朗映怀知道,这里是小师妹百年前,便已生出。 只是先前,受舒语芙刺激,才两度让堕仙印记,再次显现而出的地方。 又听沈逐凰继续道。 “而我同她之间的旧孽牵扯,在我面上堕仙印记,彻底破碎的那瞬……” “也已经达成了因果上的两清。” 【因果上?】 朗映怀眼眸微沉:是啊,舒语芙对小师妹做下的种种恶事…… 【纵使其死上成百上千,乃至上万次,所能还清的——也只是因果上的!】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因果】 【至于其他的,无论舒语芙死得再怎么凄惨】 【她对小师妹,从前所铸成的伤害,却都再无法弥补!】 【而那种伤害,是她舒语芙,纵使死又复生多少次,都还不清的!】 “师兄。”沈逐凰主动上前一步,借着要将灵线,塞放进朗映怀手中的动作。 两人的身形,无限地贴近。 沈逐凰的声音,落在朗映怀耳畔,几乎低不可闻。 “方才师兄要替我测算的时候,我心头有种很强烈的危险感。” 朗映怀神情一滞,下一瞬,果然听到小师妹继续道。 “那时我就知道,舒语芙并没有彻底死去,她会复生。” “会以比先前更强横的姿态,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本章完—— 第169章 现在沈逐凰比百年前给舒语芙做踏脚石还有用 ——混沌之地—— 这里是五重天与六重天的时空间隙中,一处极为诡秘,鲜有人知,且常人极难踏足之地。 云执依旧着那身,遍染血迹的白袍。 很明显,他是在毁去舒语芙存在过的痕迹后,便划开空间,一路赶赴至此地。 以至于他甚至无暇,换一身整洁的衣物。 亦或是,为自己施一个净尘诀。 云执悬停于虚空中。 周身之景象,同这方异空间的名字——混沌之地,极为相符。 四下黑沉,隐隐流转着,犹如陨星一般的圆石。 间或有银白的细小微尘,在这方黑暗中若隐若现。 这也是混沌之地,唯一具有的光彩。 云执像是对此地,极为熟悉一般。 他所停的位置,恰好避开了,周身所有圆石的流转轨迹。 让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受分毫干扰。 也是在此时,云执竟是抬手,将那覆眼的白帛,从其脑后解下。 那在先前,已然被舒语芙的鲜血,浸红半边的白帛。 在被云执解下的瞬间,便飘摇而坠,落向下方无尽的虚空。 云执并不在意,那条平平无奇的白帛。 哪怕,在白帛解下的瞬间,他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转瞬便已是炼虚期的圣尊之境。 是同商玺如今,一般无二的境界。 但这威势,也只显现了一息,便被云执习惯性的敛去。 他只抬眸,看向混沌一片的穹空,薄唇微启,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平直漠然。 “舒语芙已经应劫。” “但中间有些差错,无法达成就地复生条件。” “所以我杀了她,取出了她的神魂。” 云执说到这里,手腕一转,自他右手掌心中,缓缓浮现出一团漆黑的光团。 那光团黑幽幽的,若不是被云执托在手里—— 简直要同周围的黑沉景象,全然融为一体。 而在这漆黑光团出现的瞬间,于那穹顶之上,也终于有了些许回应。 【这次,她的神魂,怨气很深】 云执颔首,回道:“舒语芙被打破天命之人,逼至绝境。” “遇见我,以为逢得生路,又被我亲手击杀。” “因而,才会如此。” 【打破天命之人……沈逐凰,她又出现了啊】 云执的神情,在闻得此言后,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您还记得她?” 【当然】 【她可是唯一一枚,违背我意愿,却还能存活于世的棋子】 云执垂低眼眸,声音恭敬:“您需要我去除掉她吗?” 【不必】 【如今的沈逐凰,要比百年前,单纯用以给舒语芙铺路,更为有用】 【她越把舒语芙逼至绝境,再度复生的舒语芙,就会越强】 【我们的计划,也会更容易达成】 【沈逐凰,现在,是很重要的,不到终末之时,不可舍弃的棋子】 “云执明白了。”云执恭声应道。 却听天幕之上,那道神秘莫测,高高在上的声音,竟是忽而道。 【我以为,你同沈逐凰,会有些情谊】 【数百年前,你们便相识,不是吗?】 云执闻得此言,神情却毫无变化:“过往之事,云执已经不记得了。” 那道声音,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像方才,它只是即兴提起一般。 【把舒语芙的神魂给我,我会选合适的时机,让她复生】 “是。” ——五重天,石塔—— “舒语芙并没有彻底死去,她会复生。” “会以比先前更强横的姿态,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沈逐凰在言辞笃定地,说完这三句,仿若石破天惊,惊雷入耳的话语后。 她就神情从容地,向后退开两步。 而朗映怀抬眸,观小师妹那清冷沉静,同平常无二的神色。 他忽然有点怀疑,他和小师妹之间,擅长戴面具隐藏自身情绪的,究竟是哪个了。 【小师妹这……看起来也很会演啊】 朗映怀的眼眸暗沉下来。 如果他在听到,小师妹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出那般残忍的事实,还能有这样开玩笑的心思就好了。 那样也许他还能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宽慰一下自己的小师妹。 可这样将一切托盘而出,却又表现得平静无比。 就像是——清醒地知道命运不会善待于她,天命也不会眷顾于她的小师妹。 让朗映怀,除却心疼,竟是什么想法都生不出。 也什么温言软语,动人心弦的话,都说不出。 言语,在扯裂开来,赤|裸|裸露于人前的残酷事实下。 似乎,尤为的单薄。 单薄到,他怕说出口,小师妹反而要装出被安慰到的模样,来安慰他。 他又怎么舍得? 朗映怀看向沈逐凰,眼神温和,是沈逐凰已然见惯的,唇间含笑的纵容模样。 “师妹的意思,师兄明白了。” “但小师妹也要记得,先前师兄同你说过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师兄和师姐都会守护你】 【我们可以慢慢来】 沈逐凰眸光微颤:“……好。” “和小师妹说什么悄悄话呢?” 兰凝夏用一种,防贼一般的眼神,斜睨了朗映怀一眼。 她的目光扫过朗映怀身前,那已然黯淡下去的卦牌。 “方才,我远远见朔灼和鱼荀,来闹你了。” “所以你这是算出来了没?舒语芙她死了吗?” 问到后半句时,兰凝夏竟还下意识地,用上了传音。 很快,她就意识到此举不妥,小师妹还看着呢。 兰凝夏刚欲先换个话题,就见朗映怀面上含笑,直接道:“放心,她死了。” 沈逐凰站在兰凝夏,侧后方的位置。 在听到朗映怀的答话后,她紧绷的身体,终于略略放松下来。 于兰凝夏不曾察觉的视角,沈逐凰的目光,同朗映怀满是安抚意味的温和眼神…… 两相交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70章 小师妹能撑到现在,不过是因惦念晏师兄之伤 ——五重天,传承之地,石塔—— 朗映怀面上含笑,眉眼如常,缓声道:“放心,她死了。” “太好了!师妹!” 兰凝夏果然没有怀疑朗映怀的话。 甚至,在听到朗映怀这样说之后,她就立马回身,去拉住小师妹的双手。 握紧的瞬间,兰凝夏还拉着小师妹的手,上下摇动了数下。 很明显,是十足真心的,为小师妹感到高兴。 沈逐凰微敛眼眸,睫毛微颤,被兰师姐紧握在手中的双手,也以同样坚定的力道,回握过去。 她抬眸,迎上兰凝夏温柔中,满含笑意的眼眸:“是啊,太好了。” 沈逐凰这样说着。 【能够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就算……就算前方还有多少艰难,还要经历何种厄运】 【我都不会,再觉得孤苦】 【更不会沉陷其中……像百年前那般,万念俱灰下,沦为堕仙】 兰凝夏对上小师妹,温软坚定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竟是心里一颤。 就在兰凝夏正要细思,这份心悸因何而起时。 却见朗映怀,竟是不知何时,又走到了小师妹身侧。 且他还伸出了猪手,眼看着就要往小师妹头顶摸。 兰凝夏眼神一凛,双手用力,一把将小师妹拥进怀里的同时…… 她还对朗映怀,投以了看坏猪狗,和癞|蛤|蟆的眼神。 手下一空的朗映怀:…… 【虽然没能摸到小师妹的发顶,这一点很遗憾】 【但是,好歹是转移了兰师妹的注意力】 【也中断了兰师妹的思绪】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帮小师妹的话……】 【那下次想和小师妹贴贴的时候,就更不会被师妹拒绝了~】 这么一想,为长远计,他还要谢谢兰师妹呢。 朗映怀神情自若地,收回探出的手。 于他唇边,却是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而也是在此时,沈逐凰猝不及防下,便陷进一团温软的兰花香中。 她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后就放任自己,陷落入这个极为温暖的怀抱中。 沈逐凰的额头,恰好便蹭在兰凝夏的颈窝处。 她将半张脸埋进去:对不起,兰师姐,逐凰不是不信你,才要瞒你的。 【等到……等到逐凰,确认舒语芙已经复生】 【逐凰会将一切告知师姐……】 【也会向师姐赔罪的】 兰凝夏感受到小师妹的额头,在自己颈窝处轻蹭的奇妙触感。 于这一瞬,她竟是忽而,能共情到寻常人撸猫的快乐了! 尤其是!放眼整个断虹宗! 能和小师妹这样亲密贴贴的,除了她兰凝夏!还能有谁?! 瞧瞧,朗映怀在旁边杵着,这都羡慕得眼睛发绿,眼眶发紫了! 红到发紫的! 朗映怀:……小师妹也已经知道,我其实是半妖了。 【那下次在宫殿里晒太阳的时候,要不要试着邀请一下小师妹,过来帮我梳个毛什么的?】 却听沈逐凰忽而道:“兰师姐,我能先去见下晏师兄吗?” 兰凝夏轻抚小师妹乌发的手一顿。 随后,她又口吻柔和道:“你晏师兄没什么事的,而且,商师兄正在照看他。” “先前云执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若是他所言为真,这传承之地从一开始,便是圣域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而为我们这些进入秘境的修士,所专程设下的,一个惊天骗局。” “那现在,我们便是想安然无恙的走出这秘境,都需想一个万全之计出来。” “所以,师妹,你先和师姐师兄……” “兰师妹。”朗映怀忽而开口,打断了兰凝夏尚未说完的话。 他看向眼露疑惑的兰凝夏,神情中晃过几分无奈。 “让小师妹去吧。” “可是……” 兰凝夏似是想要说出些什么,诸如她因何要阻拦的缘由。 但又顾及着沈逐凰在此,她到底是顿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 可即便是这样,沈逐凰也早已从兰师姐,和朗师兄的反应中,感知到了不祥的意味。 那是她在更早之前,在那道充斥着毁灭气息的金光,贯穿过晏师兄的胸膛时…… 她便已然清晰感知过的。 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以及——珍爱之人,因自己所伤的摧心之痛。 【晏师兄……】 朗映怀凝眸,看向沈逐凰此刻,显得分外僵硬的背影。 于他心头,又泛上了那股极为熟悉的,对小师妹的痛怜之感。 他缓声道:“迟早也是要见的。” “至于云执说的那些,小师妹已经很累了。” “剩下的,应是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需要考虑之事。” 兰凝夏垂眸,又安抚性的摸了摸,小师妹的墨发:“好。” “小师妹,晏师兄被商师兄,带至塔底了。” “你一路向下,便能见到了。” “商师兄的屏障,是不会拦同宗之人的。” 兰凝夏说完,便退开一步,主动放开了沈逐凰。 “好。” 沈逐凰并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说什么道谢之语。 她更没有抬眸去看兰师姐,和朗师兄此刻的神情。 怕只是同他们对视,便已经知晓,那足以让她溺于绝望中的事实。 待沈逐凰飞身离开,身形消隐不见。 兰凝夏方才侧眸,看向朗映怀,神情犹带不解。 “师兄为何要我,就这样让小师妹去见晏师兄?” “你明知道……”兰凝夏抿抿唇,没再说下去。 她的眼神也沉郁下来,眉眼间尽是忧色。 朗映怀沉沉叹口气,眼眸微垂:“小师妹能撑到现在,全凭她心中提着的那口气。” “她最后用的那一招,凤舞剑的终式——覆天倾。” “按理来说,应该早已将她的全力,都耗尽了。” 兰凝夏瞳孔微缩,很明显,她是已然回想起了,小师妹那式声势浩大,一看便知所耗甚多,极难练成的剑招。 又听朗映怀继续道。 “可小师妹撑过了舒语芙身死,又撑至了现在。” “强弩之末,这般勉强……” “也不过是因,她心中太惦念晏师兄身上之伤,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而现在,已是尘埃将定。” 朗映怀侧眸,看向兰凝夏,眼神清明而通透。 “比起见面之痛,不见,对小师妹而言,反倒更残忍。” 这话听入耳中,兰凝夏眸光微颤。 【是啊,从舒语芙自光幕现身,乃至现在,中间几经反转,多重打击】 【小师妹是这其中,最无法置身于外之人】 【也便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分毫喘息之机的人】 【而之所以能撑至现在,除了小师妹愧念于,晏师兄因她之故,身遭重创】 【尚且不知情况如何……】 【又能是因为什么呢?】 想通这些,兰凝夏心头一涩。 良久,她缓声道:“我知道了。” ——石塔底部—— 沈逐凰一路御风而落,很快,她便看到,在这塔底,尚算完好的西南角。 正撑有一方,其上紫光明耀的防护罩。 想必,那便是商师兄和晏师兄的所在。 【商师兄的屏障,是不会拦同宗之人的】 兰师姐的温言提醒,在耳畔响起。 没有太多犹豫,沈逐凰飞身上前,手中聚出灵光,掌心贴覆于光罩之上。 下一瞬,她如同被水流裹卷,只眨眼间,便已进入那防护罩中。 也看清了紫光内里的景象。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沈逐凰几乎是软倒在地,声音发颤:“晏师兄……”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171章 他将小师妹的泪珠儿,无比珍视地捧在了掌心 “晏师兄……” 像是骤然便失却所有气力般,沈逐凰几乎是软倒在晏颂之身前。 她单膝跪于晏颂之腿侧,手指颤动着,却怎么也不敢去触碰晏师兄的伤处。 “小师妹?”商玺见到来人竟是沈逐凰,他眉头微微蹙起。 【其他人也就算了,朗映怀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也不拦着点小师妹?】 于商玺心头,刚冒出这种,近乎责怪一般的情绪。 下一瞬,他便见小师妹抬起脸来,用一双清冷褪却,只余担忧和无助的眼眸,盈盈望向他。 “商师兄。” “晏师兄他的伤……” 沈逐凰没再说下去,只是唇色抿得发白,面容亦是惨白如纸。 被小师妹的无助眼神,直接击穿心房的商玺:好了,他现在知道了。 小师妹这幅模样,别说朗映怀,就算是他商玺,也扛不住。 断虹宗的任何一个人,随便拎一个出来,也都扛不住。 见小师妹这般脆弱无助,商玺有心想要安慰小师妹几句。 可他素来沉默寡言,既不会说软话,更不善于说谎话。 因而,迎着小师妹隐隐泛泪的眼神…… 商玺所做到的极致,也只是心有不忍地,敛眸避开了小师妹的双眼。 他只道:“师妹不必担心,晏师弟有我看护。” “你先回去吧。” “回去?” 沈逐凰看着晏颂之紧闭的双眼,深拢的眉头。 以及对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唇,形同死人的灰暗面容。 心头的痛意,如海潮般翻涌而上。 只一瞬间,便将沈逐凰整个人,都浸没在苦涩的滔浪中。 她只感受着,此刻弥散在晏师兄周身的,那股前所未有的衰败气息。 沈逐凰便有种,沉于深海,无力挣扎,也无力上浮…… 只能任海浪一重又一重,将她深深淹没的窒息之感。 沈逐凰还记得,晏师兄每一次,挡护于她身前时。 那道高大背影,映入她眼中,总像是一座巍峨挺拔,会永远屹立不倒的高山。 也是明耀于她心头,一颗永不熄灭,灿烈无比又无限温暖的炽灼火苗。 可现在……高山崩塌,火苗飘摇。 沈逐凰颤着手,握住晏颂之垂于身侧,冰冷无比的手指。 她的眼泪,在此刻,也再忍不住,断线珠子般,一颗又一颗的自面颊上纷落。 “师妹,你……别,我……错,不……” 商玺见到这般,小师妹垂泪之景。 那张原本就没什么情绪的面容,一时间便更显僵硬了。 至于言语,那更是颠三倒四。 甚至,就连商玺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 商玺虽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并不善言辞。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还能,笨嘴拙舌到这般地步! 明明是他斟酌良久,才想出来的两句话。 谁知待他真正说出口,却非但没能把小师妹安抚住,劝她先回去。 反而,还把小师妹给惹哭了! 商玺难得慌神:要命,这该怎么办?怎么哄? 【要是朗师弟在的话就好了,他应该很擅长哄小师妹】 【我要现在就联络一下他吗?】 【但这样放着不管小师妹,小师妹会不会更难过了?】 【可若是开口说话,小师妹听到我的声音,会不会哭的更厉害?】 头脑风暴下,商玺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 他只恨自己,此刻不是躺在那里的那个了。 眼看着小师妹,就这般静默无声的落着泪,眼眶和鼻尖,都泛起了薄红。 商玺看着心疼,伸出的手,几经踌躇…… 最后,还是顺从心意地,摊平掌心,放于小师妹身前。 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便这般直直坠进了商玺的掌心。 明明只是温热,却仿佛从掌心,一路烫至了心口。 而商玺那双能将万钧长枪,挥刺得如臂使指的手—— 却在接到这颗泪珠的瞬时,微不可察地抖颤了下。 他心里有无数担忧,无数关切,可却……一字也说不出。 商玺不想让小师妹再难过,也怕让小师妹难过的,会是他。 因而,他也只是,眼眸低垂。 就这般静默无声地保持着,为小师妹接泪的珍视之举。 第一滴泪,被商玺接于掌心时,沈逐凰便已察觉了异样。 但她,因为摸到了晏师兄的脉象。 也确认了晏师兄体内,确实如舒语芙说得那般。 那道几乎洞穿晏师兄心口的金光,确实留存了在了晏师兄的体内。 且那金光,内里所蕴含着的毁灭之力,也依旧在飞速蚕食着,晏师兄的灵力和修为。 而这样发展下去,晏师兄也真的会,如舒语芙所说得那般,变成修为尽失之人。 纵使沈逐凰清楚,此刻不应自怨自艾,要冷静理智,努力去寻求解决之法。 可即便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晏师兄是为救她,才会如此。 但这都已经是,摆在眼前,无法回避,她也全然不想回避,只想以身相替的事实! 沈逐凰放于膝上的另一只手,深深收紧。 而于这一瞬,像是有一道灵光,忽地划过她的脑海。 【手……咒印!】 【那卷由上古陨神,所遗留下的咒印之书】 【其上所记载的可不止是,只有我百年前所用过的那个】 【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沈逐凰一片黯沉的眼眸中,重新迸发出了,名为“希望”的亮光。 她只一抬眸,便看清了商玺此时,伸手为她接泪的模样。 沈逐凰心头一颤:“商师兄……” 【对不起】 ——本章完—— 第172章 只要肯付出代价,就能救晏师兄;愧悔决断 【那本由上古陨神,遗留下的咒印之书】 【其上不止有百年前,她用过的那道】 【只要她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等价交换,规则达成】 【晏师兄就还有救!】 想到这里,沈逐凰黯沉一片的双眸中,骤然迸发出新的光亮。 她甫一抬眸,便看清了商师兄此时的模样。 对方正蹲身于她身前,任所着天青色衣袍,尾端曳地。 眼眸低垂,双手则是——稳稳捧托于她面颊下。 竟是……在接她的泪珠儿。 沈逐凰心头一颤:“商师兄……” 商玺身形微僵,捧托着泪珠儿的手,却仍没有动。 唯有那双,素日里总显得淡漠无情的双眸,随商玺抬眸的动作,看向了她。 视线相接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两人同时开口。 “逐凰让师兄担心……” “小师妹别再哭……” 未曾料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巧合。 瞬时,两人都顿住了话头。 只是,彼此的意思,却已然是,再明了不过。 商玺看着眼眸鼻尖,俱是红红的小师妹。 道歉的话,全然不用思考,便已然从他的口中吐露而出。 “师妹,方才是师兄的错。” “是师兄不会说话,让你难过了。” “晏师弟的伤……你想留在这里,便留在这里,只是不要再伤怀了。” “若是晏师弟待会恢复意识,醒来见到你如此……” “他会担心,也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 听得商师兄口中,提起晏师兄,沈逐凰眼睫微颤。 尤其是,沈逐凰很清楚,商师兄说得这些,并不是什么,哄她不要哭的推辞托语。 而是晏师兄若是发觉,她在因他救她之事,伤怀自责,便会成为的事实。 晏师兄总是,一点难过,都不愿见她受的。 因旁人受不行,因他自己而受,便更不行。 【可是,她注定要做一件,让晏师兄,以及兰师姐和其他师兄……】 【若是得知,都不会允许,甚至,还会生气愤怒的事了】 沈逐凰眼眸微敛,手中凝决,纤白手指在点触上商玺掌心的瞬间,浅蓝色灵光一闪即逝。 再看商玺的双手掌心,已是清清爽爽,空无一物。 很明显,沈逐凰方才,是对商师兄,用了净尘决。 而商玺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净尘决上。 他神情微怔,目光落在小师妹点触在自己掌心,仍未收回的玉白手指上。 【小师妹的指腹软软的】 【他也难得,能与小师妹,有这般亲近的时候】 毕竟,商玺很清楚,自己既没有朗映怀心思繁多,擅长拿捏人心的本事。 也没有鱼荀那种不管不顾,只装乖卖娇,一个劲儿地往小师妹身前凑的无忌。 【和宗门里的其他人相比,他应该是寡淡又无趣的吧】 【小师妹能眼含笑意的,叫他一声“商师兄”】 【且对他毫无畏惧,哪怕师妹早已见识过,他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冷迫威势】 【却也并没有厌恶远离,还愿意同他正常相处】 【只这一点,便足以让商玺觉得欣悦】 并非是商玺,心中所念求,太过卑微。 而是在他年纪尚幼,还未学会收敛周身之势时—— 纵使是商玺的血亲,都曾因面对他时,那本能的心悸惊惧,而避他畏他,如猛虎恶兽。 之后,在商玺一朝修为尽毁,确认无法疗愈复原后,更是直接同他断除血缘关系。 将他从宗庙中除名,并广而宣之,任修为尽失的商玺,遭受旧敌的围杀和折辱。 若不是……商玺怕是早已不存于世。 血脉至亲尚且如此,其他人……商玺就更不会去强求了。 但小师妹,是他真心喜欢,想要去珍重守护的存在。 早在小师妹,将那一枚手执雷枪,威风凛凛的小人偶,轻轻放于他手心时。 商玺就再无法,把小师妹和其他人,比作一处了。 【小师妹,是不同的】 商玺浸于过往的思绪中,面上的神情,是他自己都未曾窥见过的柔和。 但跪坐于他对面的沈逐凰,却是将商师兄这难得的神情,尽收眼底。 【鱼师兄总说,商师兄是面瘫,没有表情】 【是天生就该修无情道的好料子】 【但商师兄……在面对她时】 【她好像,从未觉得商师兄有一刻,是冰冷的】 【这样好的商师兄……】 沈逐凰心头隐颤,原本点触在商玺掌心的手指,却是微微蜷缩。 然后整只手,都紧紧握了上去。 沈逐凰迎上商玺微讶的眼神,面容沉静,目光坚定。 “师兄,晏师兄这里,留我一人陪便好。” 商玺眉头微蹙,下一瞬,便听沈逐凰继续道。 “之前云执所说,并非是虚言。” “他将这传承之地,称为圣域的试炼场。” “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 “以大能之道作为诱饵,最终会进入传承之地的,都是这批进入秘境的修士中,论起实力地位,较为高强的存在。” “而进入传承之地后,我们所通过的每一道,所谓的关卡,都是在完成对更强者的筛选。” “至于略输一筹的,唯有死字。” “之后的石塔,更是将圣域的目的暴露无遗。” “纵使修士通过关卡,于其体内,也会被辛致悄无声息地,埋进他的妖丝。” “只要辛致想,这些仙门天骄,随时都会成为他的提线傀儡,任他如臂指使。” 沈逐凰眼眸微沉,言辞笃定。 “留下来的是被放弃之人,而能继续上行石塔的,也并不会是赢家。” “从我们踏进石塔的那一刻起,圣域之人,便没准备让我们活着走出。” “或者说,是同来时一般,存有自身的神智,而不是受控于旁人的走出。” “而达成这一切里的关键点,便是辛致的立场。” “辛致是舒语芙的棋子,舒语芙又为圣域办事。” “而妖族同圣域勾连,又是整个修仙界,都无法想象之事。” “这些串联起来,加之我们先前所为,应是无意间,使得圣域这场试炼,彻底失败。” “因而,才会有封闭传承之地,将我们困杀于秘境,毁尸灭迹,藏污纳垢之举。” 沈逐凰说到这里,握住商玺的手,收紧了几分力道。 “师兄,形势这般严峻,我不放心师姐他们。” “尤其是,这传承之地内,并非只有断虹宗之人。” “师兄若是出面,纵使是单论修为,也能震慑住他们。” 商玺被沈逐凰一双充满期待,和信任意味的眼神望着,几乎就要这样答应她了。 但他很快,便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小师妹并不是一个,遇到难事,便会安排给其他人的性子】 【哪怕是,被她安排的,是她可以全然信赖的师姐,和师兄们】 【小师妹也只会习惯性的,自己先去承担】 【至多,也只是会喊上师姐和师兄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直接让他去出面】 商玺:小师妹……是在有意支开我? 于商玺心头,刚晃过这样的想法。 他便觉沈逐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忽而颤了一下。 商玺眉头深蹙:“师妹?” “你怎么了?” 商玺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沈逐凰的手。 而他的大拇指,恰好便按在了,沈逐凰的脉搏上。 指腹下所感受到的,竟是沈逐凰空空如也,早已干涸的灵脉。 小师妹的灵息,竟是不知何时,便已然耗尽了! 且损耗之大,已然到了,全然无法自我回复的地步! 【他太大意了!】 【竟都没有发现小师妹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 【明明他都有亲眼见着,小师妹同那舒语芙对战之时,对方有多难缠】 【那样劳心又劳力的一战下来,师妹又怎么可能,会毫发无损?!】 商玺心中自责与愧悔交织,方才那点怀疑,也已然被他抛至九霄云外。 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小师妹身体内里经脉的状况。 【也不知,此番会不会影响到以后?】 商玺刚想伸手细查,沈逐凰便把右手,从他掌心中用力抽出。 甚至,她还下意识地,将手隐于背后,眼神也有些闪避。 “师兄快去吧。” “我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逐凰眼眸低垂,声音有些低哑:“我的伤……师兄不用担心。” “比起晏师兄的,根本不算什么。” “师妹……”商玺眉头紧皱,却被沈逐凰开口打断。 “师兄不用担心我。” “我用上几枚丹药,好好调息一下,也便能恢复了。” 沈逐凰望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晏颂之,再看向商玺时,眉眼间俱是疲累。 她用轻得像是天上云的声音道:“师兄,我有些累了。” 沈逐凰这话一出,商玺神情蓦然一滞,他再说不出什么更多的话来。 良久,沈逐凰只听得一声“好”字。 待她抬眸去看时,所见得的,只是一片消隐于光屏中的天青色衣角。 商师兄,如她意愿般,离开了。 沈逐凰藏于身后的手,寸寸握紧。 【即下决断,便不可犹疑!】 沈逐凰这样告诫自己。 至于商师兄,她之后再向师兄道…… 沈逐凰的思绪,骤然中断。 目之所及处,于方才商师兄,所停留过的地方。 此刻,整整齐齐摆了三排瓷瓶。 一如商师兄,多次为她做过的那般。 沈逐凰的眸中,坠下一滴泪来。 眼神却是骤然一凛。 下一瞬,寒刃破开指尖。 沈逐凰以血作印,又撑起了一重光罩,将她与晏颂之笼于其中!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73章 师妹若是有心瞒你,你怎么可能碰得到脉搏 ——石塔外—— 商玺并没有在意,下方那些陌生面孔。 甚至,在看到人群中安然无恙的,万佛宗的佛子时。 他也只是,向对方点头致意,而后便飞掠而过。 若源见商玺急匆匆的身影,眉头微蹙,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而商玺在小半柱香后,才终于寻得了…… 正用绿藤提着,依旧是昏迷不醒的牧枫,和兰凝夏并行的朗映怀。 而这两人,在见到商玺的瞬间,神情也俱是一讶。 尤其是,没有小师妹在身边,便会恢复暴躁本性的兰凝夏。 此刻她更是飞身上前,直白问道。 “大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 “小师妹呢?没去找你吗?” “不该啊,那晏师兄呢?现在在哪里?” 兰凝夏张口,便问了三个,全然不同的问题。 “兰师妹,这个过会儿再说。” 商玺眉头微蹙,转而看向朗映怀:“小师妹的经脉里,已是灵力干涸的状态。” “且师妹她灵息中断,连自我恢复都做不到。” “我怕师妹这样会留下后患。” “什么?” 兰凝夏面色一沉,心中立马便想到了,她先前与朗映怀的对话。 【果然,是像朗映怀所说的那样】 【小师妹在见到晏师兄后,心中紧绷的那根弦——】 【便再承受不住,直接崩断了吗?】 又听商玺道:“这里的事,我过来之前,小师妹也同我讲过了。” “我留在这里处理,朗师弟,你快去看看小师妹。” “是啊!”兰凝夏一把夺过,在朗映怀手中,提溜着的牧枫。 “你快去看看师妹,我们这里,就你最通医术了!” 朗映怀却并没有动,蹙眉看向商玺,问道。 “师兄是怎么知道,小师妹经脉有恙,灵力干涸?” “可是师妹主动告诉你的?” 兰凝夏见朗映怀一动不动,甚至还有心去问这种,同小师妹身体状况全然无关的问题。 她在一旁听得心焦,有心想催催朗映怀。 让他一个大男人别啰里八嗦,废话这么多。 但兰凝夏又隐约,能从朗映怀的问话中,察觉到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因而,她便也没有贸然开口。 只听商玺道:“没有。” “是在同师妹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师妹的脉搏,才感觉到的。” 朗映怀的双眸,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暗沉下来。 他唇角勾出抹冷笑:“小师妹若真的有心隐瞒你,你又怎么可能,恰好碰得到师妹的脉搏?” 商玺瞳孔微缩,下一瞬,便听朗映怀,用一种无比嘲弄的语气道。 “你又不是手下没轻重,和人没界限的鱼荀。” 商玺:小师妹最先和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呢? 【是——小师妹,是不是想要支开他?】 朗映怀凝眸看向,面色隐隐泛白的商玺,用无比笃定的语气道。 “所以,你是留小师妹,和晏师兄单独在一处了,是吗?” 商玺没有回答。 但哪怕是,前面听得云里雾里的兰凝夏,却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师妹现在,确实是和晏师兄单独在一处。 “不是,小师妹和晏师兄在一起,就怎么了吗?” 兰凝夏眼露不解:“不管师妹是否有心隐瞒,但既然大师兄感知到了,那小师妹的灵力,就定是枯竭状态。” “毕竟,以师妹现今的境界,在被大师兄亲手,摸到脉搏的情况下……” “若想作假,是瞒不过大师兄的。” “只要确定灵力枯竭这一点,纵使师妹想付出什么,去救晏师兄。” “灵力不济的情况下,师妹也只能是无计可施呀。” “不过,到底有些不放心,我们去师妹那里看看吧。” 兰凝夏说完,刚准备掐诀御风。 便见商玺惨白着一张脸,看向朗映怀,声音晦涩低哑。 “你觉得,师妹在灵力不济的情况下,会用什么去救晏师弟?” 朗映怀眼神微凛:“咒印!” 下一瞬,穹空中飞掠过三道身影。 ——本章完—— \b\b\b\b\b\b\b\b 第174章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算计师兄和师姐 商玺面色惨然,他目光定定地看向朗映怀,声音晦涩低哑。 “你觉得,师妹她在灵力不济的情况下,会用什么去救晏师兄?” 朗映怀眼眸微深,而后,他神情骤然一凛。 “咒印!” 下一瞬,三人同时掐诀御风,疾速掠向石塔的方向。 兰凝夏侧眸看向朗映怀,心中焦急:“朗师兄缘何会觉得是咒印?” 商玺虽未出声,但那已是冷沉到了极致的目光,在闻得此问后,亦是随之投注过来。 朗映怀面色冷肃:“先前舒语芙被云执一掌击杀,光幕也在之后碎落。” “但我们当时,谁也无法彻底确定,舒语芙的死活。” “我忧心师妹,便一直都在观察着师妹的反应。” “所以重点呢?!” “这种时候你就别铺垫了吧!” 三句话都没说到核心点! 兰凝夏听得抓心挠肺的,简直都想手掏朗映怀脑子,自己翻着看了。 “不是铺垫。”朗映怀面容依旧紧绷,眼底却晃过一分无奈。 对兰师妹的。 “那时我在小师妹掌心,看到了一枚血红咒印。” “且这枚咒印的等阶极高。” “其上不仅蕴含着天地法则之力,还有上古陨神的气息。” “上古陨神?!” 兰凝夏瞳孔放大,商玺眸底也晃过惊色。 “对,我想我看到的那枚……” “便是小师妹百年前,在诛恶台上,以神魂为祭,契约达成后,结下的咒印。” “而小师妹之所以,会在光幕破碎后,查看那枚咒印。” “应是师妹有办法,能从这枚咒印上,查探到舒语芙此刻的状态。” 朗映怀眼眸沉沉:“只这些,便足以说明,小师妹在咒印一道,极为精通。” “且天赋高绝,这种级别的咒印,都能施展出来。” 说到这里,朗映怀却忽而话锋一转,沉声道。 “但我方才说的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重点。” “啊?”兰凝夏一懵。 但这次,不等她发问,朗映怀便主动回答了。 “重点是,百年前,结成这种级别的咒印时……” “小师妹灵根被挖,仙骨被剖,修为尽失,还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但她所施的诅咒,却依旧成功了,且还影响至今。” 朗映怀这话一出,瞬时,商玺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云端尽头。 而朗映怀也只留下一句:“兰师妹慢行,不用过于心焦。” 而后,他整个人,便化如流光般,直追商玺而去。 方才便已是最快速度的兰凝夏:……狗东西! 【两个狗东西!】 心中骂骂咧咧,但实际上,兰凝夏却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商玺和朗映怀速度越快,便越能尽快赶至小师妹身旁。 只是若要叫她就此放心,在没有亲眼确认到,小师妹安然无恙时,却是决计不可能的。 兰凝夏手中凝诀,刚要试试能不能再快一些时…… 便觉,自她左手处,似乎正坠沉得厉害。 “什么玩意儿?”兰凝夏不耐烦地蹙眉,向下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没惊的兰凝夏,手一松,直接高空坠人了。 她左手用力拽紧绿藤,神情古怪地看着,被她拎着,形容惨白,已经几无人样的牧枫。 “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到我手里的?” “朗映怀塞给我的?” 此刻的兰凝夏,已经全然忘了,这人是她主动从朗映怀手中,抢过来的事实。 当然,目的是为:让朗映怀腾出手来,好赶紧去为小师妹治伤。 同牧枫他本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不管了,我说我怎么想提速,都提不快。” “原来是因为,手里还提着这么一个秤砣!” 兰凝夏看着牧枫的眼神,满是嫌弃:“要不……干脆原地丢掉算了!” “但是刚和朗师兄,好不容易,才把这玩意儿,从土坑里刨出来。” “现在丢掉……待会怕不是还要再找!” “不行!”兰凝夏一想就头疼,所幸她此刻,也隐隐能看到石塔的轮廓了。 “算了,提了一路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于兰凝夏心头,刚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就忽觉,在靠近石塔外壁的下方,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尤其地闪。 兰凝夏定睛一看:“嗯?这不是万佛宗的佛子,和他那位金刚罗汉师兄吗?” 却在这时,兰凝夏察觉到,自己左手提着的东西,似乎正有异动。 她垂眸看去,便恰好对上,牧枫刚睁开眼时,那双因为戒备,而显得凛冽异常,寒光内蕴的眼眸。 如果……这双眼睛的主人,头顶的墨发间,没有斜插着几根,分外顽固的枯草。 面上也不是,花里胡哨的黑的话。 也许,兰凝夏还真的感觉出,几分震慑之意。 但现在,不仅没有感觉到。 且对方在清她模样,并意识到他自身,又被吊在空中的处境后。 牧枫那一瞬间,所露出的崩溃眼神。 若不是兰凝夏,心里还惦念着小师妹,怕真是要好好戏弄牧枫一番,再愉悦一下自己了。 但现在,还是免了吧。 没这个空暇和心情。 牧枫嘴唇,勉强微启:“兰……” 却不曾想,他只说了一字,便觉身上桎梏一松。 随后,竟是整个人,就这般从云头坠下! 风声吞灭所有感知之前,牧枫耳边,只听得一声…… 模糊不清的“走你”。 正是兰凝夏在松开绿藤的瞬间,自然而然便说出口的。 看着牧枫,精准无误地坠向了,万佛宗若源和慧竹的身前。 兰凝夏拍拍手,神情略松:“好了,现在可以全心去看师妹了!” ——石塔底部—— 【既已做出决断,便绝不能回头】 【只商师兄,或许还反应不过来】 【但一旦商师兄,见到朗师兄……】 沈逐凰眼神一凛,冰雪凝作的寒刃,瞬时,便划破了她的指尖。 鲜红的血珠,自伤处涌落。 沈逐凰没让这血珠儿,落坠至地,而是就以这指尖血,凭空画阵。 莹白灵光与鲜红血光,随沈逐凰结阵之举,宛若两水相汇,于她身前,缠卷交融。 待沈逐凰最后一笔落成之时,阵印红光大盛,于原地,无风自转。 而沈逐凰只微抬手,指尖在这阵印的正中,轻轻一点。 这阵印便化作,如云霞般的浅淡绯色。 随后铺展开来,就在商师兄原本设下的防护罩之内,又添了一重。 将沈逐凰和晏颂之,全然笼于其中。 等这光罩彻底稳固,沈逐凰身形一晃,却看她面容,已是惨白异常。 额上,鬓发间,也遍布细细密密的冷汗。 沈逐凰在原地,定了一下心神。 随后,她就这般步履缓慢,容色惨白地走向了晏颂之。 【一旦朗师兄和商师兄碰面……】 【也许朗师兄,都无需从商师兄口中,去了解具体的内情】 【朗师兄便会觉出异样,再同商师兄,一起折返回来】 【商师兄亲手设下的阵法,自是无法阻拦商师兄的,也阻拦不了宗门里的其他人】 【而她无论设下,何等高深的阵法,都无法确保,这便能拦住师兄他们】 【她也没有这样骄傲自大的信心】 所以,沈逐凰唯一能做的,便是设置一重…… 除非她亲手打开,不然,一经外力破坏,便会伤及她自身。 同她神魂相连的阵法。 【只有这样,师兄和师姐,他们才会……】 【心有顾忌,寸步难行】 沈逐凰手指收紧,喉间几乎能尝到腥甜的血意。 如果可以,她宁愿杀自己千百回,也不愿如现在这般…… 拿师姐和师兄们,对她的心疼,反而来算计,这般爱护自己之人。 可……晏师兄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境界也已经下跌三重。 若是真的等到,晏师兄修为散尽,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此刻,她已是穷途末路,别无选择! 沈逐凰站定在晏颂之身前,随她素手凝决之举…… 于沈逐凰的指尖,逐渐蕴生出,色泽暗红的诡异灵光。 闭眸的前一瞬,沈逐凰听到了,最外层屏障被破除的声音。 【对不起】 【待此间事了——】 【逐凰听凭师姐和师兄处置】 沈逐凰蓦地合掌,整个人都被笼于一重,气息玄秘的红光中。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175章 用你握剑之手,换你心中所愿实现 沈逐凰站定在晏颂之侧旁,碧灵珠被她召出,悬停于她身前。 其上灵光犹存,却只在底部一寸高的地方,闪烁涌动。 沈逐凰知道,这是因为,这碧灵珠内,原本储存的丰裕灵力…… 经她多次使用,且还来不及,去及时补充的情况下。 如今,已是所剩无几。 但好歹,这也算聊胜于无。 沈逐凰心念微动,调用这碧灵珠内,此刻仅剩的灵力,为自己补充灵能。 干涸的经脉,被重新滋润。 只是,这经脉在先前,到底经受了沈逐凰,于勉强下的反复压榨。 此刻,纵使有灵能回复,却依旧是,脉伤难愈。 因而,沈逐凰的灵力运转起来,便不再似滚珠般圆滑,而是颇为艰难迟滞。 沈逐凰眉头微蹙,但也只是,努力让自己去适应,灵力的这种迟滞感。 而也就在她体内灵力,流转至第八圈时,碧灵珠从沈逐凰身前,直直坠下。 此刻,再看这枚碧灵珠,其上已是灵光尽散,黯淡一片。 沈逐凰看着这枚灵珠,一路竟是滚至了晏师兄的肩侧。 不知为何,她竟不敢俯身去捡。 更不敢去看晏师兄此时,灰白的恍若死人一般的面色。 也不敢去想,若是今日之事,晏师兄若是得知…… 【不,晏师兄不会知道】 【今日之事,无论她成功与否……】 【兰师姐和其他师兄,都不会把这件事的内情,告知晏师兄的】 【因为,以晏师兄的性格,若是得知……】 【谁都不会想看到,晏师兄得知内情的模样的】 沈逐凰的眼神,再度坚定起来。 她回想着当时那轴古卷,其上所写的内容,手中法诀也随之变换。 于沈逐凰的指尖,逐渐蕴生出,色泽暗红的诡异灵光。 这灵光汇聚一处,便凝结成一颗,犹如心脏般的光团。 光团被沈逐凰捧于掌心,其上灵光流转,收缩间,便真好似心脏般,舒张跳动。 也正是在此时,沈逐凰耳畔微动,她听到了……风声和人声。 沈逐凰瞳孔微缩:外面是……商师兄和朗师兄! 她抿紧下唇,体内灵力加速运转。 而这被沈逐凰,强行调转出的灵力…… 又被她用一种,极为玄妙的方式,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她掌心中,这团“心脏”的内里。 随着沈逐凰手中,原本呈现出暗红的光团,其色泽越来越明艳鲜亮。 于这红团周身,竟是忽而探伸出,诸多细若游丝般的红线来。 随着红线,向四方的伸延探伸…… 这犹如心脏的光团,竟是自沈逐凰双掌托举处,向上升高悬空。 最后滞停在沈逐凰与晏颂之,两人相隔之距,最中心处的正上方。 刺目的红光,自那“心脏”蕴生而出的同时,也就这样倾落而下。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偶然。 这红光,明明该应是,如盛夏正午时节的炽烈日光般,照尽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可现在,却只将沈逐凰和晏颂之,只这两人,从头到脚,全然笼于其中。 其余地方,竟是不见分毫红光。 连残晖余影,都不曾有。 “小师妹!你先停下来!” “不要做傻事!” 于光幕外头,竟是忽而传来商玺的声音。 而沈逐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商师兄这般口吻急促,情绪外露的声音。 她微微敛眸,手中凝决的动作,却没有停。 【师兄们应该,也已经发现……】 【她所设的屏障,是同自身神魂相连】 【现今才会如她所料一般,不敢擅动,被拦在了外面】 “师妹,你大可随你心意,不顾一切地去救你的晏师兄!” “但若今日之事,被晏颂之得知,你觉得他会如何想?” “我知道,师妹一向聪明,觉得我们顾念宗门情谊……” “无论结果如何,顾念晏颂之,也不会说出内情。” “所以师妹你才有恃无恐!” “但你错了。”朗映怀冷笑一声,声音冰寒摄人。 “若你今日有个差池,我定会将这件事的始末——” “从头到尾,毫无遗漏地,清清楚楚地告知晏颂之!” “朗师兄,你怎么能说这种……” 后面的话,沈逐凰其实,已经都听不清了。 因为,在她闭上双眸,合掌的那瞬。 那颗悬停于她与晏师兄中间,正上方位置的“心脏”。 其上所蔓生而出的,那数不胜数的红丝,便于一息之间,将沈逐凰整个人,直接洞穿。 沈逐凰的面色,也在这个瞬间,愈发苍白惨然。 但她的神情,却并没有分毫波动。 沈逐凰清楚,这是以修士之躯,施展上古陨神,所遗留下的咒印,所必须承受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百年前,命如残灯的她,都硬生生挺了过来。 如今,便更算不得什么。 那“心脏”其上之灵光,在沈逐凰被无数红丝,齐齐穿透的瞬间,骤然大盛。 而也是在此时,于沈逐凰耳畔,响起一道极为空渺的声音。 “以你握剑之手,换你心中之诉求,你可愿意?”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76章 一道屏障,两处心碎;你要的,并不是我的手 ——屏障外—— 那枚悬停于沈逐凰,与晏颂之中间,正上方的“心脏”。 其上之灵光,在沈逐凰被无数红丝,齐齐穿透的瞬间,骤然大盛。 这红光盛烈到,甚至是透过沈逐凰,她亲手设下的屏障…… 影影绰绰地映入了,屏障之外,三人的眼中。 兰凝夏和朗映怀的神情,齐齐一变。 唯有商玺,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刻,已是为时已晚一般。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视在,身前这面—— 将他与小师妹直接隔绝开来,却又因其与小师妹神魂相连,而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屏障上。 并且,商玺的右手,还在这面屏障上,不住地摸索着,试图寻出一处,可供他突破的漏洞。 兰凝夏看着大师兄以手,在身前之屏障,寸寸探寻的模样。 再想起小师妹在屏障里面,还不知道要做出何等,伤及自身之举。 饶是兰凝夏生性冷淡,此刻却也微红了眼眶。 “大师兄……” 兰凝夏试图劝导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觉身旁走过一道身影。 正是朗映怀。 便见朗映怀就这般,快步走至屏障前,走到商玺的身侧。 而后,朗映怀竟是出手,直接拦住了商玺。 “师兄,停手吧。” 朗映怀只刚阻住商玺的动作,就对上了商玺侧眸看向他的,一双漠然到,毫无情绪波动可言的寒凉眼眸。 兰凝夏心里担忧,几乎是紧跟着朗映怀走上前的。 此刻,她便也将,商玺的这个眼神,看入了眼中。 兰凝夏心头一颤,脚步也不自觉间,停了下来。 这幅模样的商玺,便如同彻底抛却七情六欲,高高在上,端坐神龛,凡音入耳却视若微尘的冰冷塑像。 也正是在此时,一股仿若窥见深渊,叫人只觉幽诡难测的强大压迫感,自商玺周身,毫不掩饰地释放而出。 而直面这股威势的朗映怀,虽是面色被冲击得隐隐泛白…… 但他牵制住商玺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半分收手之意。 不止如此,自朗映怀手中,那妖线竟是由水蓝,转为墨蓝之色。 气息更为强盛的同时,也将商玺的手腕,绕缠得更紧了几分。 再观朗映怀那妖线,此刻,都几乎要,勒陷进商玺的血肉中! 他甚至还开口道:“已经来不及了。” “小师妹的咒印,已经施展了。” “你现在做什么,都只会是无用功。” 其言语用词之直白,让兰凝夏的眉头深深皱起,心也高高的提了上来。 她怕大师兄被彻底激怒,然后将这本就糟糕异常的事态,再彻底发展成,无可挽回的破烂局面。 但商玺却并没有,如兰凝夏所担心的那般,震怒之下,对朗映怀出手。 甚至,他在听到朗映怀的这些话后,神情、动作,竟都没有分毫变动! 于商玺面上,只有一片,叫人只消一眼,便能从头顶凉至足底的漠然。 他声线亦是冷沉如渊,只简短道:“放手。” 冰冷二字,砸在朗映怀身前。 但朗映怀却不为所动,他只凝眸看着商玺,话语冷然而残酷。 “我不会放。” “商玺,你清醒点。” “无论我们现在做什么,都太迟了。” “咒印一旦启动,若是被旁人贸然中断,谁也不知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何况,你现在不止是要中断,小师妹的咒术。” “在你破开屏障的那瞬,小师妹所需付出的,便不只是她施展咒印,应付的代价!” “还要加上因你打破屏障,而让她遭受的神魂重创!” “我不会让她有事!” 商玺只一抬手,朗映怀缠缚在他双腕上的妖线,便寸寸崩断,散落若断丝。 他眼神漠然,却又透出股无可更改的决意来。 “两害取一轻。” “她若是神魂受创,无论上天入地,赴汤蹈火——” “我都定为小师妹寻来,疗愈恢复之法!” “但若是陨神所制咒印,等价交换,规则达成!” “天地契约下,又该如何弥补?!” 商玺眼神冷漠,声音威沉如同宣判:“朗映怀,不清醒的,是你!” 他说完,也并不在意朗映怀听到这话,会是何种反应。 商玺只撼然回身,抬手间,掌心便聚出威势惊人的深紫色雷光,向身前之屏障狠狠攻去! 但他这气势如虹的一招,却在靠近沈逐凰设下的屏障前—— 便被不计其数的水蓝色灵线,交织绕缠,紧密勾连凝结而成的巨网,直接拦下了。 出手的,正是朗映怀。 但这一击,虽是拦下,于朗映怀而言,却还是有些勉强的。 商玺方才,并未留手。 而朗映怀与商玺的境界之差,也绝非是只凭脑力和招式,便能跨越之事。 因而,生扛了这一招的朗映怀,面色泛白的同时,胸腔中,亦是血气震荡。 但他将喉间,翻涌而上的血意,又生生压下。 看着商玺的眼神,亦是没有分毫退缩之意! “商玺,我不信你没有感觉到……” 朗映怀指了指身后的屏障,眼底的沉郁,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里面的法则之力,浓重到,熏的我都要吐出来了。” “你在自欺欺人什么?” “等价交换已经开始了!” “你与其让小师妹再受磨难,还不如想想以后……” “想想如何将小师妹,在里面付出的代价,再弥补回来!” “弥补?”商玺周身气势翻涌,似乌云压顶,暴雨将倾。 又似山洪将至,林木催折。 他难得这般情绪外露,语调都透出股,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来。 “若我们面对法则之力,能弥补回来!” “若我们有计可施!小师妹还会动用到,上古陨神亲手所制的咒印吗?!” “晏颂之还轮的到,小师妹去牺牲付出吗?!” “不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全部都束手无策,才会有现在的局面吗?!” “你居然说弥补,弥补得了吗?!” “够了!” “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啊?!” 兰凝夏的泣音,从商玺和朗映怀,两相对立的身影后方,清晰无比地传了过来。 两人听到这泣音,身形齐齐一僵。 手中已经汇聚成型的攻势,也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散了。 【兰师妹……竟然哭了】 这是他们与兰凝夏,相处间的数百年来,从未见过之事。 却听兰凝夏带着哭音的疲惫声线,从身后,又传至耳畔。 “师妹还在里面……尚且不知,她到底要独自承受,何等残酷的代价。” “我只要一想想,难过的都想要,将心掏出来。” “也许那样做,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谁都不想的!” “可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 兰凝夏几乎是字字泣血。 “在内讧吗?” “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事态的难以挽回……” “就向本该互相扶持,共度难关的同门兄弟,彼此宣泄怒气吗?!” 商玺和朗映怀闻得此言,彼此相对,却是只余静默。 兰凝夏在他们身后的,正中位置看着,更觉眼前这幕,十足的荒唐而可笑。 可她笑不出来! “你们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是准备让师妹,怀着欺骗我们的愧疚,再付出本应我们,去承担的代价。” “然后等她好不容易挺过来,装作无事发生的出来后……” “却发现你们早已因她之事,打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吗?” “你们是觉得,只有你们心里苦?” “师妹心里,便不痛苦,不煎熬,承受代价,也便不觉得痛!” “她也不够苛责自身,不够愧疚自扰……” “还要你们这些,做她师兄的,再去给她添一把干柴,烧一把烈火!” 说到这里,兰凝夏像是再支撑不住…… 通身气势,随着兰凝夏垮下去的肩背,一同颓败下去。 她的眼泪,更是自面颊上,源源不断地滚落。 一颗颗像是连着线般,落坠在足下。 兰凝夏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和疲累:“够了。” “真的够了。” “都收手吧,我们就等着结果。” 她声音一顿,泣音更深了些:“无论……结果如何……” “都不要让小师妹,更难过了。” 随后,传来的,便是兰凝夏再抑制不住地啜泣声。 【……】 而商玺和朗映怀,则俱是僵立原地。 犹如两尊,冰雪凝作,栩栩如生却毫无声息的塑像。 【谁能料想到,一屏之隔,却是——两处摧心!】 ——屏障内—— 数不胜数的红丝,穿身而过。 剧痛侵蚀着沈逐凰身体的每一寸,让她死死咬紧牙关,才没有泄出一丝痛音来。 她痛得有些恍惚了。 而也是在此时,于沈逐凰耳畔,响起一道高高在上,且空渺莫测的声音。 “你之所求,我已知晓。” “但若要实现你心中所愿,你需用你握剑之手来换,你可愿意?” “握剑之手?”沈逐凰用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唇瓣,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对。” “只要你愿意付出,将【握剑之手】交付于我的代价。” “你师兄的伤势和修为境界,便都可以恢复到,他的巅峰状态。” “所以,你的决定是?” 沈逐凰依旧是双眸紧闭,如献祭羔羊般,任由红线洞穿己身之态。 但她于此刻,却是无端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那道声音问。 “我笑你为何这般委婉,只说【握剑之手】……” “便让人容易误解,你是想要我的左手,或右手。” “亦或是两者都要。” “而不是,你想要取走的,是我从今以后,握剑用剑的可能。”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77章 她已经握不住过一次剑,未曾想竟要彻底尘封 ——屏障内—— “你笑什么?”那道声音问。 “我笑你竟这般委婉。” “你说的【握剑之手】,并非是指我的左手,或右手。” “而是——我从今以后,握剑用剑的能力。” “我以为,和聪慧之人对话,是无需多费口舌的。” “而你,也确实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不是吗?” 沈逐凰唇角的笑,缓缓散却了。 那道声音却又道:“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要用这个,来作为对等交换的内容吗?” 沈逐凰声音平静,只道:“我好奇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天道法则见证的置换契约,总需双方都觉得对等,才可顺利达成。” “逐凰愿闻其详。” 沈逐凰声音清冷,无比沉静。 “洞穿你师兄身体的金光,摧毁蚕食的,是他数百年苦修。” “也就是说,若我不插手,无论你师兄,是否能渡过这次死劫……” “他原先求仙,所行之道,都会一夕尽毁。” “而你,若想以咒印,同我等价交换,规则达成。” “所需付出的,也应是你的道。” 无需那道声音再说什么,沈逐凰就无比冷静地,补充上了那道声音的余意。 “我求仙所行之道,便是剑道。” “所以,想救晏师兄,只能以我的剑道来换。” “对,这很公平。” “是啊……很公平。” 沈逐凰的声音,轻得低不可闻。 【原本也就因她而起,此刻,也该由她终结】 【只是,数百年来,无论寒暑,雪雨风霜……她都要在今日辜负】 【还有她的剑,她的栖凤】 【百年前,修为尽失,手筋被挑,五指透骨,她便已经……握不住过它一次】 【却不曾想,也许今日今时,便要将它,彻底尘封】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所以,你的决定是?” 沈逐凰双眸紧闭,于她脑海中,却是忽地浮现出,诸多影像来。 是她随师尊踏入剑冢,听从师尊吩咐,闭眸口宣密令。 而后,栖凤主动择主,悬停于她身前的模样。 是她晨起练剑,夜至方归,坐于榻侧,借灯火之光,以灵力蕴养剑身的场景。 以及,数百年来,那已经数不胜数的…… 她手执栖凤,遍历艰险,剑破迷障,斩尽险厄的情景。 沈逐凰与她的剑,早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可她离不开她的道】 【正如师兄,也亦离不开他的道!】 沈逐凰定了定神,声音干涩难闻,却又无比坚定。 “那便——取走吧。” “不后悔?”那道声音问。 “不悔。”两字简短,却又掷地有声。 “好,我成全你。” 随着那道声音,尾音落下。 沈逐凰只觉,那洞穿自己全身的红丝,于一瞬间,便生生从她体内抽出! 又于瞬息之间,便刺穿了她的双手手腕,乃至她的气海内府! 若是沈逐凰此刻睁开眼睛,便能看到,这红丝在洞穿过她双腕和内府后…… 其尾端,竟是交汇绕缠于一处,钻进了晏颂之,临近心口处的那个血洞里。 而这血洞,正是晏颂之,被那道蕴含法则之力的毁灭金光,洞穿所留。 在这红丝相连成功的瞬间,高悬于沈逐凰与晏颂之正上方的,那枚“心脏”。 于它舒张跳动间,沈逐凰只觉,在她身体内部…… 正有什么,对她而言,极为重要之物,正一点点地从她体内抽离。 意识恍惚间,沈逐凰甚至能听到,自己负于身后的栖凤剑,震颤不休的鸣音。 一声接连一声,竟似剑泣。 就在那于沈逐凰而言,极重要之物,将要脱体而出的瞬间—— 金光骤现,将沈逐凰,连同整个屏障内里,全数笼于其中! ——本章完—— 第178章 夙邈:他该拿她如何是好?生闷气的仙神 高悬于沈逐凰与晏颂之中间,正上方的那枚“心脏”,一收一舒。 身后栖凤剑震颤鸣响,恍似剑泣。 意识模糊间,沈逐凰只觉,有什么于她而言,极为重要之物—— 正要从她体内,脱离而出! 也正是在这瞬,金光自沈逐凰侧腰,蓦然盛明。 一息不至,便将沈逐凰,晏颂之和那红线,连同整个屏障内里,都吞没其中! 沈逐凰的意识,仍被法则之力所摄,因而此刻,便没有察觉到半分异样。 只是觉得,那种重要之物,将欲失却的紧迫感,竟是忽而消散了。 但这一点变化,也只被沈逐凰,模模糊糊地理解为:自己的剑道,已经被那玄妙存在取走了。 因而,她心头才会有这般,尘埃落定之感。 却不知,那洞穿她双腕和气海内府,尾端与晏颂之伤处相连的红丝。 此刻,却已是全然僵停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而金光裹覆其上,红丝倒变作金线了。 这变故来得极为突然。 那道声音刚欲开口,便觉自己的意识,被困进了一团,盈满神息的金光中。 它本是要试着突破而出的,但它甫一接触到这神息,便彻底安分下来。 甚至,它还颇为惊撼。 【这是……仙神的气息?】 【还是一位,仍存于世,活着的仙神?】 这样的念头,刚一晃过。 便见一片灿然金光中,竟是忽地,现出一道颀长虚影。 那道虚影,最开始,只能依稀看得,对方所着,是一袭玄色衣袍。 通身毫无装饰,只在走动时,可见双袖,腰身,乃至袍角…… 那宛若金光流转其上,并随光线变幻深浅的暗金纹路。 瞧来,自是气势外显,尊贵异常。 但若是再想往上看去,去看清来人的模样…… 便是如隔雾看花,无论如何凝神,却都是看不真切的。 而那道声音的意识所在,便是如此。 它困于金光中,唯一能真切看到的,便是这人,几乎是在现身的那瞬,便已是抬步走向了沈逐凰的方向。 【这位恍若仙神临世的存在,竟是和沈逐凰有旧?】 【那她又为何,要舍近求远地同我做交易?】 【还愿意付出这么严重的代价?】 那道声音的意识所在,全然想不通,眼前这出是为了什么。 它只恍神了会儿,便见那疑似仙神分身的存在,竟是抬手,对准了将沈逐凰和晏颂之,连接在一起的红丝。 它瞬间便慌了神,也顾不上更多,便试图向那仙神分身传音道。 “等等!请别出手!” “您若是想我解除,我可以自行解除!” 【若是让这位出手,它怕是要伤及根本了!】 它原本还有些担心,因这神息光团困着它,它的声音,会无法传过去。 所幸,那位当真停手了。 甚至,对方还精准无误地,将目光锁定在了它身上。 虽然,以它的感知,依旧是看不清对方的真容。 但那被极为强大的存在,注视着的感觉,却是无需眼睛看到,便能直接印刻在魂灵上的。 在这样的威势下,它几乎是下意识的,为自己解释道。 【是这位沈小友,先以咒印之术,召唤于我】 【我也并没有欺骗于她,所行所为,都是遵循法则而来】 【等价交换,规则达成】 【以她所修之剑道,来换她师兄所修之道】 【这是我同她讲明之后,她仍心甘情愿之事】 “我知道。”夙邈声线淡漠:“若不是此,你此刻……”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道声音的意识所在,却是通体抖颤了下。 很明显,它已经听懂了夙邈的言外之意。 若不是它没存坏心,只是根据法则行事。 此刻,怕是已经被这道仙息,直接灭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是被围困其中。 【但是……既然你知道我无辜,那还准备出手断我的红丝?】 这道声音的意识所在,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但它除了默默委屈,却也并不敢表露出分毫。 甚至,它还极其殷勤地出手,试图收回自己的红线。 而且,还真让它做到了。 【看来,这仙息也就只是,压制住我,让我不要乱动乱逃】 【其他的,却是不影响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仙息受那位心念操控,才会如此】 夙邈见这红丝,正一点点的,从沈逐凰体内抽离。 而沈逐凰眼睫微颤,似是有了醒来之意。 夙邈面色依旧极冷,却还是探手过去,指尖在沈逐凰额上,一触即离。 金光隐入沈逐凰的意识中,带着她整个人,都陷进了酣甜的梦乡中。 看着沈逐凰闭眸时的神情,再度舒展,平和下来。 夙邈几乎是下意识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但他面上的神情,还未和缓开来。 便又想起,自己这次,是挟怒而来的! 怎么就能这般没原则? 夙邈的面色,再度黑沉下来。 却也并不去看,让他这般气怒的罪魁祸首。 而是,又将他的目光,投向了那正在努力收回红丝的存在。 这东西,看情形,应是经制出这些咒印的陨神点化,又融合法则之力后,才生出了自我意识的灵体。 而这种灵体,可以说是,世间罕有。 且其与上古仙神,渊源深长。 因而,同为仙神的夙邈,并没有灭杀对方的意思。 他只是在思索,如何才能避免,沈逐凰下一次,再用这般极端的方式。 这次,若不是他前不久,刚以仙神之名,为沈逐凰赐下神佑。 只单凭他留在对方身上的那枚神石,却是全然无法将这件事,及时告知于他的。 而他只要再来晚一步…… 那便是剑道离体,覆水难收! 纵使夙邈身为仙神,这般两厢情愿,且代价对等,又经天地法则认证过的交易。 一旦达成,他亦是无力扭转。 因为仙神,本就不代表,他便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反而实力愈强,便愈受天地束缚。 就像上古仙神,相继陨落之后,仙神之位,只余一尊。 而他,作为天地间最后的一位仙神,也只能被迫长居九重天。 以永生之幽囚,换天地之昌衡。 夙邈眼眸微垂,目光于不觉间,又落在了沈逐凰苍白惨然的面容上。 他好像每次见她,她都一次比一次虚弱。 也一次比一次的,爱勉强自身。 他来时是真的很生气。 一直到走到她的身边,以金光让她入眠时,他都很生气。 可除了自己生闷气,只看着她,却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章完—— 第179章 这哪里只是仙神的在意之人,怕是心肝肉吧! 在夙邈转而看向沈逐凰后,那被他确认过身份的罕见灵体,于此时,也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要命,被这位盯着,我意识都要被看碎掉了】 【现在,红丝也收回来了,也不知这位,准备如何安排我?】 【但眼前这氛围……总觉得,要是无事打断,会很危险】 不得不说,不愧是经上古陨神,点化过的灵体。 哪怕并不通人性,但其对危险的感知度,却是极为敏锐且精准的。 【只是……它的红丝抽走,这位沈小友的师兄,似乎真的要不好了】 这灵体斟酌几息,到底是传音过去。 【前辈,如今交易解除,沈小友的师兄,便交付于您了】 【你看,我这……】 后面的“可能回去”这四字,在那位疑似仙神的强大存在,转身直面于它时,直接被它生生吞下了。 【无他,唯怂而已】 夙邈只淡淡看了它一眼,抬手隔空对它虚虚一点。 这灵体瞬时大骇! 【救命!】 【我是不是不该说话!】 “前辈,饶……嗯?” 这灵体正惊到,意识体在仙息中乱颤。 它便忽觉,那原本将它围困其中的仙息。 此刻,竟是如潺潺暖流般,涌进了它的体内。 并从它降临至此地的意识体,直接传至了它远在无垠天的本体内。 让它的本体,沐浴在仙神灵息中,焕然一新,宛若重生! “这……谢谢前辈!” 这灵体怎能想到,本以为是无用一遭—— 如今,竟还能收获到这般,顶它数千年苦修的重酬! 它目光扫过那,被这位仙神,安置在一大朵金云上的沈逐凰。 【若不是这位沈道友,以咒印相召,它又如何能得到,这般深厚的大机缘?!】 【但很明显,这位仙神,应是再不想看到,沈小友再同我,以咒印往来了】 【而它……也万万不敢了】 【毕竟,这眼瞧着,虽不知到底有何渊源】 【但这沈小友,明显是这仙神,极为在意之人】 它可得罪不起。 这灵体心思一转,便直言道。 “前辈可有,能让我与您联络之法?” 不等夙邈发问缘由,这灵体便继续道。 “从今往后,若沈道友再以咒印之术召我……” “我便直接告知于您,而并不给沈小友回应。” “这样,您便也不用担心,再有今日这般情形发生了。” 这灵体信心满满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心下觉得,自己虽不通人性,但却也是极为聪慧的。 能够无师自通的,善解仙神之意。 却不曾想,夙邈闻言后,竟是冷声道:“不必。” “啊?”不通人性的灵体懵了。 “那沈小友若是再以咒印召我,我接着从小友身上,取走应付的代价?” 【然后,你再突然出现,把我这么一困】 【再弄昏沈小友,监工一般,看着我就这么勤勤恳恳,回收我捅出去的红丝?】 【这是在图什么?】 【这仙神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 【而且,以沈小友现今的实力,召唤它一次,也是很勉强很遭罪的好吗?】 这灵体全然想不通。 但它想不通的这些内容,却也全然不敢说出口。 它刚收获了超多的仙息,还想让自己的灵体更凝实些,实力更强盛些。 而不是,一波送自己去死。 再看夙邈,从听到这灵体口中说的,什么“取走应付的代价”。 他的面色,就已经黑沉如浓墨。 心头那个,原本还有些踌躇犹豫的决定,于此刻,却是彻底定了下来。 【既然,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挂怀于眼前这人】 【也总是为她,心生波澜,因她心忧,因她焦怒】 【甚至,还因她心口憋闷,暗生痛意】 【而这一切,他都全然不知,是因何而生】 【又是何种缘故】 夙邈垂眸,目光落在沈逐凰的额上。 那里,虽并不外显。 但夙邈却能清楚地看到,于沈逐凰额上,那朵尽情舒展花瓣,瞧来辉光熠熠的重瓣金莲。 这是他的神赐。 也是他在她的额头上,留下的印记。 就像,她与他之间,已经有了无法轻易割离的联系。 若是先前所说的,那些因她而起的繁杂情绪,当真让他厌恶,想要舍弃切断。 这朵金莲,便不会留存于她额上。 今日,他便也不会来。 夙邈敛眸,于这一刻,才像是真真正正的,认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是……想要和她,更近些的】 【不只是,她以为的于她有恩,感念万分,需得还恩之人】 【也不是,像她身边的,断虹宗那些做师兄的一般】 【友人……却好像也是不够】 夙邈思绪渐深,却在这时,感受到了角落处,自晏颂之那边传来的异动。 【竟是……要醒来了吗?】 【意志倒真算坚定】 夙邈手中聚出一道金光,隔空直接灌进晏颂之,临近心口的血洞处。 那灵体在旁看着,十分眼馋。 【这可是纯纯正正的仙神之力啊!】 【要是能得此一遭,倒不如让我躺那里了!】 它刚这样想,下一瞬,便又被夙邈的冰冷眼神,直接锁定。 “前……前辈?” “先前所说,若……”夙邈顿了一下,如同向自己赌气,却又无奈妥协一般。 “若她再以咒印召你,答应她的诉求。” “至于达成所愿的代价——我方才已经预先付给你了。” 而这灵体闻得此言,分身连同本体都傻住了:!!! 【就说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平白送它可顶上千年苦修的仙息,原来是为这个!】 【这哪里是在意之人,这怕不是凡人俗言中的心肝肉吧!】 【好羡慕呜呜呜呜!!!】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80章 夙邈: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帮小凤凰治好师兄 “先前所说,若……” 夙邈顿了一下,如同和自己赌气,最终却赌输了一般。 言语间,妥协包容下,又透出股憋闷隐忍的味道。 “若她再以咒印召你,答应她的诉求。” “至于达成所愿的代价——我方才,已经预先付给你了。” “啊?”这灵体一懵,随后便是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就说天上!怎么会凭空掉下,料这么充实!还这么好吃的馅饼!】 【原来是等在这里了!】 【可恶!它好羡慕啊!】 这灵体若是有眼睛,此刻看着这幕,怕是都要熏红了! 赛兔子的那种! 而自觉自己对沈逐凰,好像太没原则的夙邈。 此刻,他迟迟听不到,这灵体的回复。 一时间,夙邈眉头深蹙,看过去的眼神,便也更冷淡了。 但冰冷之余,观他眉眼间,竟还莫名透出股,恼羞成怒的味道。 很明显,夙邈这是恼怒自己还不够—— 顺带还迁怒上,那个连眼睛都没有,再要求它看人眼色,未免太过苛求了些的傻灵体了。 而这傻灵体浑然不觉。 于它眼中,这位疑似仙神的强大存在,无论何时,看向它时…… 那眼神,都只用一字形容便好。 冷。 至于这其中的变化,大概只有:冷,很冷,好冷,这种区别。 因而,哪怕直面夙邈这般眼神,这灵体也只是用意识体,疯狂点头。 它乖巧道:“好的,前辈放心,我明白了。” 【不就是要它去做,凡人扎红飘带的那种许愿树嘛】 【可以的,它完全能做到!】 【而且这波交易,它稳赚不赔啊!】 【以沈小友这状态,不到生死危机,也是绝对不会动用,它这种级别的咒印的】 【上次像今日这般,可是隔了百年呢~】 【那下一次,便更是遥遥无期了,但这报酬,它可是现在就能提前用了!】 这灵体想到这里,便又快乐起来了。 只是—— 【这位……为何还盯着它不放?】 这灵体踌躇了下,还是极具求生欲的主动开口道。 “前辈,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夙邈眼神淡漠,口吻冷淡:“你该离开了。” 这灵体一噎:懂了,这位让我滚。 “好的前辈,我这就走。” 这灵体说到做到,且行动极为果决利索。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颗悬于空中的“心脏”,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直接拽进了另一重空间一般。 而那灵体的存在,也在“心脏”隐没的那瞬,便彻底消失不见。 夙邈的目光,遥遥落在虚空中—— 那道,犹如昙花一现般,匆匆显现,又飞快闭合的空间裂隙。 【无垠天吗?】 【原来这灵体,竟是白皓的手笔】 夙邈眼眸微深,脑海中,旧时与现事交织。 【若这便是白皓陨落前,给自身留下的后手……】 【那他最终这选定之物,未免也太蠢了些】 【若是指望,方才所见的那个灵体——】 【同没指望,又有什么区别?】 夙邈没再想下去。 这灵体是与不是,于他而言,都没什么所谓。 若这灵体,当真是上古陨神——白皓所为。 是对方在诸神应劫前,为他自身留下的后手。 那夙邈方才所给予这灵体的,也足矣让白皓的谋划,向前更进数步。 若不是,那便如他,同那灵体所明言的。 作为……防止眼前这人,再一次不顾惜自身时,提前为她预支过的代价。 夙邈沉沉叹一口气,眼神却是无意识地柔和下来。 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来时太过急切,若真想达成……先前所想】 【他还需回八重天一次】 【顺着那个发疯版天道,演一出让对方消气的戏】 夙邈压下心头思绪,侧眸看向,躺倒在不远处的晏颂之。 对方先前,已经有了要醒的趋势。 只是受他神力灌体,冲击之下,便又昏迷了过去。 如今,只见晏颂之心口,侧旁的那个血洞里…… 金光正在其内里,流转不休。 一眼望去,明耀异常,十分招眼。 夙邈眼神微凝,抬手将自己灌输进,晏颂之体内的神力,复又收回于手中。 汇聚为,托举于他掌心中的,一团金光熠熠的神光。 夙邈合拢五指,掌心神光四散开来,纷纷从各处,涌进他的体内。 而也是在夙邈握掌的瞬间,一根金里透红的虚渺之线,被他精准无误的,攥在了掌心。 “法则之力?” “这倒是有些用处。” 虽是这样说,但夙邈将其随意收起的动作,却委实不像是有多在意。 要知道,正是因为晏颂之的伤处,有这法则之力的存在—— 才会让断虹宗众人,陷入这般,束手无策的绝望境地。 而很明显,这于身为仙神的夙邈而言,却是不算什么的。 因为,仙神本就是——天地法则的缔造者! 此刻,再观晏颂之,伤口处的法则之力,被夙邈亲手抽出。 而在此之前,被法则之力吞噬掉的修为境界,也于夙邈的神力浇灌下,重回巅峰。 甚至,若晏颂之现在醒来,便能察觉到—— 他于化神巅峰突破至炼虚境,这中间,原本的一纸之隔,此刻,只剩细丝相连。 可以说,只要晏颂之想,随时都可渡他的炼虚劫。 “逐凰的这两个师兄,天资倒当真不错。” 夙邈看着眼前这个,不觉回想起商玺的模样。 一个炼虚巅峰,随时可渡至合体境。 却不知是不是,早已预感出会有此劫,便以秘法,压制住自身修为至今。 毕竟,莫说是五重天,就是到六重天,七重天。 合体境都已经算是,足以威慑一方的大能。 这区区一个萃仙大会,自是不会允许,合体境大能也作为弟子,参与其中的。 事实上,此番商玺以炼虚之境,入得这秘境,便已经是,极为勉强之事了。 而眼前这个,不似商玺生来便具仙骨,有成道登仙之资。 却依旧能不至六百,便成炼虚。 确实是可以赞一声出众。 也不算辜负,他当时兴之所至的出手相救。 夙邈抬指,隔空在晏颂之胸前,空洞处一点。 瞬时,自那空洞处,便有新的血肉重新长出。 很快,再看晏颂之那伤处,已是一片平滑。 除了新长出来的皮肤,论其肤色,较旁侧的深麦色相比,有些过于白皙。 其他的,倒是毫无区别,就像从未伤过。 夙邈看着晏颂之,那已然长好,却依旧外露的地方。 他又转头,看了眼,仍然陷于睡梦中的沈逐凰。 夙邈的眉头,于不觉间,便已深深皱起。 他犹豫了一息,到底还是顺从自己心意,以神力裁了一大块,晏颂之的袍尾。 又以神力牵引着,转而盖到了晏颂之,外露的胸膛上。 做完这些后,夙邈收回手。 而那深聚的眉头,也已舒展开来了。 ——本章完—— \u0001 第181章 夙邈:她像是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孩童;爱之初 在出手盖住了晏颂之,身上的失礼之处后。 夙邈便也不再关注,这个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受他神力影响,才继续昏迷着的晏颂之了。 他终于有点空暇,可以好好看看沈逐凰。 但其实,也没多少时间了。 和上次一样,夙邈能感觉到,自己用来应付,那个发疯版天道的临时分身,已经快顶不住了。 若是真被天道给发现端倪,那对沈逐凰之后,便是真的糟糕了。 尤其是,他心中,还刚蕴生出了那样的计划。 他想和她,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也不想每次都像上次那般,匆匆惹她心乱伤怀。 可若是让他此刻,唤醒沈逐凰,和她面对面的聊天。 明明是见惯沧海桑田,风霜变幻的夙邈,却又忍不住的…… 生出了似上次那般,被她忽而拉住袖子,道破身份的慌乱无措来。 夙邈眼眸微敛,他好像,只学会了对她好。 却并不知晓,如何和她好好相处。 明明对旁人时,他从不会有这般,步步难行的踌躇之感。 却不曾想,反倒会在她面前,行事这般笨拙。 这不通情爱的仙神却是不知,眼前这人,于他心中,旁人又哪里,配同她相较? 而他行事,也并非笨拙。 若说其中缘故,不过是因“在意”二字罢了。 佛经有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此刻,便正是萌芽之初始。 夙邈垂眸看了沈逐凰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将对方叫醒。 他只手掌微抬,那拥簇着沈逐凰,躺于正中的绵软云朵。 便随夙邈的指引,向上浮起。 最后,那云朵的高度,便同夙邈的腰身,再偏上些齐平。 夙邈微微倾身,握住沈逐凰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寒。 再感其经脉,果然同他预想的一般,破损不堪,极为紊乱。 都无需去推演什么前情,夙邈便能想到,这人又是如何勉强自己的。 一定是在刚结束掉先前的艰难战斗后,她便立马又把全部心神,投注在了,为她挡下那一击的晏颂之身上了。 法则之力,于修士而言,是根本无法违抗的存在。 再按逐凰的性子,她会做出,像他来时所见的…… 以自身之剑道,换晏颂之所修之道的事情。 夙邈其实是,并不觉得意外的。 就像那时,沈逐凰以刀身陷进骨节之机,反杀于那个化神境的修士一般。 他一直都清楚,沈逐凰会这样做,也只是因为,她别无选择罢了。 或者说,除了压榨自身,她也鲜少拥有过别的选择。 既然数百年来,沈逐凰都从未有过,除了靠自己之外的选择。 那么现在,她纵使是,忽然拥有了,可以全心依靠之人。 却也——很难去想到。 这样的沈逐凰,便像是从未见过糖果,只听旁人炫耀,心中羡慕的懵懂孩童。 等到糖果,真正落到了她的手中。 即使认得出,她却也只小心翼翼地,将糖果捧于掌心。 尚且都不知,是该咽下去,咬着吃,还是含在口中。 才到尝到,旁人所说的甜蜜。 正如方才之事,若是沈逐凰愿意将心中所想,告知于她的同门。 虽依旧是,需要沈逐凰去做,召唤出这咒印的主体。 但这等价交换,所需付出的代价,却是可以全宗一起,共同去承担的。 而到那时,所需付出的—— 也绝不会是,像先前那般! 需要付出,沈逐凰这数百年来,苦心追逐的剑道。 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 若这咒印真的契定,那无论晏颂之,何时得知内情…… 这一件事,都会成为于晏颂之,一击必中的致命心魔。 而于断虹宗的其他人而言,其结果,也应该是大差不离。 就夙邈所感觉到的,外面,隔着一重屏障,和他的神力。 断虹宗的大师兄——商玺,其周身,弥散而出的气息。 同数百年前,对方修为尽毁,被家族除名。 又受人截杀,命悬一线,却得知,是其生身父母,吐露出他位置时,还要压抑沉郁。 甚至,比之那时,竟都还要严重几分。 而其他几人,亦是郁结于心,愧悔难平。 如此发展,自不会是什么好事。 夙邈掌心蕴出金色神光,就这般,以握住沈逐凰手腕的姿态…… 将他的神力,源源不断地,传入沈逐凰的体内,滋养她干涸损裂的经脉。 待到金光平息,于夙邈心头,也已然有了决断。 他垂眸,看向闭目安睡的沈逐凰,眼神依旧柔和。 但话语,却果决到,莫名透出股温柔的残酷来。 “只凭言语,到底是过于浅薄。” “无论是你的同门……还是我。” “继续维持现状的话,像今日这般的事情,迟早还会重演。” 夙邈的声音,清越而平静。 “逐凰,不亲身经历的话……” “你困宥于心,却不自知的心结,也许永远都打不开。” 夙邈将沈逐凰的手腕,安放回绵软的云朵上。 他双手结印,那双黑如曜石的双眸,随他结印的动作…… 有金色于他眸底,寸寸攀染而上。 待夙邈手中印成,再观他双眸,已是转变为金光熠熠,高居云端的神性双眸。 他倾身下去,手指点触在沈逐凰眉心的同时。 那金印,也覆落在沈逐凰,心口处的衣物上。 夙邈眼神漠然,声音空渺,正如只言。 “衍梦。” 二字落下,那金印瞬时便隐没在了,沈逐凰的心口处。 再不复半分痕迹。 夙邈收回手,那双眼睛,金色褪却,又恢复了看向沈逐凰时,独有的柔和。 他抬手撕开空间裂隙,眼神却依旧,停驻在沈逐凰的眉眼间。 看她眉头微蹙,不再是方才那般,陷入沉睡时的酣甜安适。 夙邈知道,沈逐凰这是,已经陷入了,他为她安排的幻境。 一种,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帮她抹除代价。 让事态按着沈逐凰所行之事,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 但此刻,看着沈逐凰当真因梦境之事,眉头深蹙,露出痛苦之色…… 夙邈竟是不知,此时于他心口,翻涌而上的,是何种繁杂的情绪。 他不想让她难过,如今,却要亲手让她难过。 可是,比起这梦境之苦—— 若有朝一日,他……有顾不及她时。 到那时,悲剧重演,便是不可挽回之深痛。 他不能让她走到那一步。 也不愿看她,再受摧心之苦。 夙邈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转身,踏入那裂隙中,却在身形彻底隐没前。 夙邈终于可以,回身对她说上一句—— 上一次太过匆匆,慌乱之下,全然来不及,也无法对她,做出承诺的话。 “等我。”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182章 答应我,师兄别做危险的事;她抱着她的剑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断虹宗,回音阁】 时正初春回暖,沈逐凰静立于一棵,刚绽出新苞的玉兰树下。 头顶是繁花将盛,手中,则是一柄银鞘长剑。 而这长剑,正是沈逐凰自七岁起,蒙师尊相赠,伴她至今的栖凤剑。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逐凰抽剑出鞘,手腕一转—— 便想要挽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剑花。 却不曾想,她手腕只刚转过半边…… 手中长剑,竟是就这般直直坠下,当啷落地! 剑身撞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无比明晰。 沈逐凰僵立原地。 已是空无一物的右手,却依旧保持着,方才欲挽剑花之态。 恰逢春风忽至,送来融融暖意。 沈逐凰置身其中,所感知到的,却是通身的血液,一寸复又一寸的,凉了下去。 她又忘了……她已握不住她的剑。 门口的禁制,忽而被触动。 沈逐凰心中一慌,几乎是有些狼狈的,俯身拾剑,又匆匆藏好。 朗映怀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师妹,方便师兄进来吗?” “自然,朗师兄请进。” 沈逐凰指尖凝诀,解开禁制。 还未等她走至院门口,去亲迎师兄,朗映怀便已快步走了进来。 “师妹不必上前迎我。” 朗映怀站定于沈逐凰身前,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一瞬。 又不着痕迹地越过沈逐凰,落至那棵,师妹方才似是,静立其下的玉兰树上。 他口中,却是道:“难得见师妹,像今日这般,只静静站在院中。” “可是有事,让心中烦忧?” “若小师妹不介意,可尽管告知师兄。” 沈逐凰摇摇头,眼神澄明而柔和:“多谢朗师兄关怀。” “但逐凰并无烦忧。” “只是体内经脉,刚养复过来。” “又隔窗见院内,玉兰含苞,便起了赏春的兴致,下榻来看看。” “这样极好。” 朗映怀眼神温柔,唇角含笑:“修真无岁月,但这明媚春华,也不应就此辜负。” 他这样讲,就像是全然没有发觉,藏于玉兰树躯干后的,那柄属于小师妹的栖凤剑。 甚至,朗映怀还含笑邀约道:“如今知晓,师妹也是喜欢看花赏景的。” “那待师兄此行归来,逐凰可愿同师兄一起,去以风光闻名的盛鸢城,遍览尽观?” “就当是一起去散散心。” 沈逐凰眉头微蹙:“盛鸢城暂且不提,只是我们,方从松鹤都回来不久……” “师兄怎的又要出去历练了?” 朗映怀眼神柔和的看着她,笑问道:“怎么,小师妹这是……担心师兄?” 沈逐凰却并不觉得,承认这种事,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她直接点头,认真道:“是,我担心师兄。” “怕师兄独自去危险的地方。” 朗映怀面上神情不变,眼眸却渐深。 他很清楚,小师妹所说的“危险的地方”,是怕他因为师妹牺牲的剑道,而做出什么危及自身之事。 但对此很清楚的朗映怀,却选择了故作不知。 他只笑道:“师妹怎么突然说,这么天真的话。” “修行历练,哪有不危险的地方?” “若它不够危险,你朗师兄我,还有去的必要吗?” 沈逐凰心口一坠,她抬眸,目光直视朗映怀的双眼:“师兄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全宗门,师兄是最早知道的,不是吗?” 沈逐凰这话说得直白,且像是焦急之下,便亲手扯开迷障,不再遮掩一般。 朗映怀听入耳中,却竟是笑出声来。 沈逐凰神情愣怔,很明显,她是全然不知,朗映怀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也完全是,出乎她意料的反应。 朗映怀笑过之后,却是道:“师妹这次可是想多了。” “我这次,是因那辛致之事。” “辛致?”沈逐凰微讶:“在石塔里,他应是彻底死了。” “是死的很彻底。”朗映怀赞同道。 “但辛致是妖族,他能替圣域做事的话,便一定组建有,独属自身的势力。” “不会只他一妖,单打独斗。” “所以,我准备拿着他的残骸,去掀了他的老巢。” 朗映怀说这话时,口吻轻松而闲适。 很明显,他其实并未觉得,这是什么难办之事。 又听朗映怀含笑道。 “这样,不仅能帮师妹你看看,他那里还有没有同舒语芙,乃至圣域,相关联的东西。” “另外,群妖集聚的的地方,还能取回些,对我有利的东西。” “毕竟,我也算是半妖之身。” 朗映怀说得这样详尽,很明显是筹谋已久,而并非是,随意想出来的托词。 沈逐凰听了这些,自然是把紧提着的心,复又放了下去。 她松口气的表情,太过明显而生动。 朗映怀见了,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看着沈逐凰的眼神,宠溺而纵容。 “小操心鬼,这样便放心了?” 沈逐凰感受着头顶大手,传过来的温度,又听着师兄略含打趣意味的纵容话语。 再想起自己方才,那个走偏的误会。 于沈逐凰白皙如玉的面颊上,便不觉间,露出几分羞赧之意。 薄红攀上雪颊,犹如云霞拂面,分外招眼。 朗映怀便是在此时,开口相邀道:“看师妹如此关注,我的行迹。” “此行,若师妹愿意,便不用再等什么盛鸢城。” “这会儿,简要收拾下,便可与我同去。” 朗映怀此番言论,本是为了进一步,消除沈逐凰心中疑虑,才会有之。 却不曾想,听得沈逐凰,用极为冷静的语气道:“我现在若同师兄一起,便同拖累无疑。” 闻得此言,朗映怀面上的笑意,僵滞在了唇角。 他眼眸暗沉下来,看向沈逐凰:“师妹这是在说什么?” “丧气话吗?” 沈逐凰的眼神,却同她的口吻一般冷静:“师兄别误会。” “这不是什么丧气话,这是事实。” “事实?”朗映怀都要气笑了。 【若这是事实,那只会比这只是丧气话,更难接受!】 “真的,师兄,我不是在赌气。” 沈逐凰眼神澄明:“从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现今种种,我便早已预料到了。” “也已经做足准备,去接受现在必须承受的一切。” “包括……失去我的剑道。” 朗映怀眼眸沉沉,闭口不言,心中却是思潮翻涌。 【既是早已料到,又已做足准备去接受】 【那又为何会下意识,在院中练剑】 【又在他到来之前,匆匆藏起?】 沈逐凰见朗映怀,面色阴沉的厉害,主动蹭了蹭,他未收回的那只手。 眼神也柔软下来。 “我说的真的是真话。” “我只是想告诉师兄,真的不用为我忧心。” “虽然剑道没有了,但逐凰的修为还在,过往学过的,其他与剑无关的术法,也还能使出。” “只是,论威力,肯定和从前不能相比……” “但也没关系,这都是暂时的。” “等逐凰寻到新的道,到那时,再去历练。” 朗映怀听着沈逐凰难得这般,絮絮叨叨,反倒是在劝慰他的话语。 于他脑海中,竟是蓦地回想起,当日屏障之外,兰凝夏哭着说出的话。 【你们是觉得,只有你们心里苦?】 【师妹心里,便不痛苦,不煎熬,承受代价,也便不觉得痛!】 【她也不够苛责自身,不够愧疚自扰……】 【还要你们这些,做她师兄的,再去给她添一把干柴,烧一把烈火!】 是了,和兰师妹说得一模一样。 他现在,站在这里,听着小师妹千方百计,想要告诉他。 告诉他,她即便是失了剑道,也没关系。 他不用为此,忧心挂怀。 因为连她自己,都已经接受,并已经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听着这些由苦主口中,说出的劝慰话的他! 同兰师妹所言,让小师妹痛上加痛,烈火烹油者,又有何区别?! 沈逐凰的劝慰之言,仍在继续。 “师兄,我会有新的道。” “你就把这,当做我自己应渡的劫。” “等渡过这遭,我会比以前更好的。” “嗯,好了。” 朗映怀的面色和缓下来,轻轻揉了揉沈逐凰的发顶。 “那师兄选择相信你。” “师兄相信,你会再次拥有你的道。” 【剑道】 “也会比先前更强。” 【他会为师妹,夺回破除法则,重塑剑道,乃至更上一层的可能】 “嗯!”沈逐凰终于听到了,能让自己放心的回应。 她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略显放松的笑意。 朗映怀揉在她头顶的手,太过温暖,言语又太过坚定温柔。 让沈逐凰全然都没有察觉到,那藏于朗映怀眸底的深意。 “好了,时辰不早了。” “再陪你待下去,师兄今日便不舍得出发了。” 朗映怀收回自己的手,戏谑道:“还是回宗好啊。” “嗯?”沈逐凰不知朗师兄,为何忽然说这个,但还是赞同道。 “是啊,宗门肯定是要比外面好的。” “倒也不只是这个。” 朗映怀面上笑意加深,看向沈逐凰的双眸,更是明曜如星。 他笑道:“若这是还在外面,我又哪里能同师妹,单独相处这么久?” “怕早有狗过来咬我了。” 沈逐凰的神情有些无奈,下意识道:“师兄,你怎能说鱼师兄是……” “狗”字还未说出,沈逐凰便觉出不对来。 而后,便听朗映怀无比开怀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这可是师妹你亲口说的。” “等回头我可要告诉鱼荀那家伙。” “让他认认清楚,他自己在小师妹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哈哈哈。” “师兄!”沈逐凰当然知道,自己是入了朗映怀的套了,一时又气又羞还无奈。 “师妹乖。”朗映怀笑着对她摆摆手:“你好好休养,师兄走了。” “回来给你带礼物。” 朗映怀虽在这里停留许久,但走时,却也极为潇洒。 只是沈逐凰看着他转身时,犹如青莲铺展开来的袍角。 不知为何,于她脑海中,便忽地浮现出,一幅夏末残荷的图景来。 沈逐凰心中一突,下意识往前追上数步。 “师兄!” “你不会做危险的的事吧!” 朗映怀脚步一滞,此刻他背对于她,面容也隐于暗影处。 观朗映怀面上神情,又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面对沈逐凰时,言笑晏晏的温和模样。 有的,只是属于他天性的冷漠和残酷。 但即便这样,朗映怀在半回身,看向沈逐凰时—— 他面上,又是沈逐凰见惯的温润模样。 朗映怀唇角含笑,对她摆手:“回吧,小操心鬼。” “师兄交代的那么清楚,就差把你也带着走了。” “怎么,我的小师妹改主意了?” “没。”沈逐凰诚实的摇了摇头,但她看着朗映怀面上,另她极为熟悉的神情。 她到底还是放下了心,只开口道:“我等师兄回来。” “好。”等到朗映怀的身形,彻底消失在院门外。 沈逐凰只身立于院中,久久都不曾动弹分毫。 再看她面上神情,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朗映怀,尚在此处时的生动鲜活。 此刻的沈逐凰,就像是一具,被抽去灵魂和五感的空朽躯体。 许久,她才近乎迟滞地转身,缓步走向了那玉兰树旁。 她蹲身下去,将那歪倒在泥土中的栖凤剑拿起,抱于怀中。 许久,都不曾再有动静。 ——【断虹宗外】—— 兰凝夏飞身拦在朗映怀身前,面容沉静如幽谭:“我知道师兄要去做什么。” “是要去圣域。” 朗映怀不置可否。 而兰凝夏也并不需他的回答,只道。 “圣域凶险,晏师兄那里还得瞒着,所以没办法让他与你同去。” “但你为何不联络商师兄?” “还在为当日之事赌气吗?” 朗映怀听到这里,却终于有了点别的神情。 他唇边勾出一抹冷笑:“赌气?” “他自回宗后便闭关至今,小师妹前去,他都置若罔闻。” “当日之事,非一人之错,这是我们彼此,都极为清楚之事!” “也没有人怨怪过他分毫!”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解决。” “可他都做了什么?!诸事不理,闭门不出?” “这样的缩|头乌|龟,我可不配和他做同门!” 兰凝夏眉头深蹙:“朗师兄,我觉得这其中,应是另有……” “隐情”二字,还未说出口,兰凝夏再看身前,又哪里还有朗映怀的身影? 她悬停在原地,努力将心头升起的不祥预感,复又生生压下。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183章 月满则盈,心魔缠身;无情雷劫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断虹宗外】 朗映怀在兰凝夏,说出更多的劝导之语前。 他便已然凝诀御风,身形疾掠过穹空。 直至彻底远离,断虹宗所在的地界后,朗映怀掠空的速度,才稍降缓了些。 此刻,再看朗映怀的面上,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怨怼气怒之色? 有的,只是冷沉如渊的幽深静默。 对于商玺的闭关内情,兰凝夏并不清楚。 或者说,满宗除了他,便也再无人知晓了。 【谁都不会想到,商玺早在六年前,便已经有了,要从炼虚境,突破至合体境之感】 【也不会想到,商玺在欲渡劫雷前……】 【因为心念上的一个模糊预兆,便按捺下了,就此突破的念头】 【并将自己的修为,稳定在炼虚巅峰,始终与合体境,一线之隔的境界】 【更没有想到,当那预兆应验,换来的,竟是商玺心魔缠身,境界摇危】 是了,这才是商玺,自秘境事了—— 回宗之后,他便闭关不出,不理诸事,避而不见的真正原因。 也是朗映怀,为何只能只身赶赴圣域,这般铤而走险的原因。 炼虚渡至合体,本就是寻常修士,难以想象之艰难。 能成就商玺今日之境界,更是万里都难寻一者! 而商玺,本就自压境界六年。 其身修为,早已是月满则盈,压无可压。 也正因此,商玺原本是预备,待此间事了回宗,再着手准备渡劫事宜。 为此,商玺还专门找了晏颂之和朗映怀,特意说了此事。 为的,就是要他们,在商玺外出渡劫之时,照应好宗门。 但晏颂之暂且不提。 无论是商玺,还是他朗映怀。 都不曾想到,只是一次秘境,竟是险些要了晏颂之的命。 也将小师妹苦修数百年的剑道,从她身上,永远地夺去。 之后,更是有经炼虚境渡至合体境,劫雷将至前的心魔,就此蕴生。 并在商玺,因小师妹之事,意志消沉,郁结于心时,直接乘机而入! 且这心魔来势汹汹,一经入体,便深植其中。 于商玺体内,如同栽种下一棵小小幼苗…… 却于转瞬间,便已长成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 不仅无法拔除,甚至,连同商玺的道心和根基,都被这心魔所污,动摇蚕食。 八百年生死长夜,雪雨风霜,苦修不辍。 如今,此身修为,竟摇摇似风中残烛,星星欲灭。 这一切,纵使商玺自身,无悔无艾—— 有悔有艾,也依旧是对小师妹。 可却又让朗映怀如何接受?! 【秘境中,那个舒语芙的一言一行,都分外让他厌恶】 【但对方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 【那便是圣域宝库,世间珍物尽藏其中】 【而照着他曾经那段,对圣域的晦暗记忆】 【商玺和小师妹,现今的情形,确有宝库中物可救】 所以,无论是为商玺,还是为小师妹。 圣域之行,纵有千难万险,死生危机—— 哪怕明知是蚍蜉撼树,铤而走险,他亦要赴往! 心中思潮翻涌,犹如浪涛拍击堤岸。 朗映怀双眸沉沉,明明是晴日,却落不进半分光亮来。 【此行,他原本就别无选择】 【也为此,甘之如饴】 【只是——】 【唯求所愿达成,能与师妹相约,共赏春华盛景】 【不负师妹那声,等我】 ——【断虹宗,回音阁外】—— 待兰凝夏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门匾。 才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何时,走至了小师妹的殿外。 但她……却也并不意外。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像现在这般。 不知不觉,便走至了小师妹的殿门口。 就像小师妹沉眠时,那数百年来的,每一日一般。 只要她身在宗门,或是没被琐事缠身。 她就一定会风雨无阻地,去到回音阁,探看小师妹的状态。 这是兰凝夏用了百年,养成的习惯。 到如今,哪怕小师妹已经醒来。 可她的身体,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路线。 都不用脑海去发布施令,她足下踏出的每一步,便都是通向小师妹的道路。 【百年一条路线,尚且如此】 【那数百年,从幼时便修习至今的剑术——】 【却又如何,能成为说抛下,便抛下之物?】 从秘境回来后,小师妹便闭门,专心养伤。 而兰凝夏,也鲜少踏足回音阁内里,进得殿内,去见小师妹。 倒不是心存什么芥蒂。 只是……她畏惧了。 她怕真正看到小师妹,便忍不住像那日,一障之隔时,那般失态。 她怕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都会成为捅插在小师妹心口上的,一柄又一柄,锋锐无比的尖刀! 更怕看到,明明该是最难过,最痛苦的小师妹—— 却要含笑说着,劝慰不了她,更劝慰不了小师妹自己的,宽慰之言。 只是想想,兰凝夏便觉整颗心,都像是浸进了苦海中。 又酸又涩,还如同遭受重浪拍击。 痛意绵绵不休,一阵接连一阵,没有尽头。 此刻,她立于回音阁外,与院中的小师妹,不过一壁之隔。 正如彼时,石塔底部,她与小师妹,也正是一障之隔。 只是那时,她想尽办法,却都不得入。 只能看着,那极为不祥的红光,从其内里,将身前那似雪般的莹白屏障,映照得殷红似血。 而如今,她却是能进,却又……不敢进了。 可是进或不进,小师妹是何状态,她又如何会不知呢? 那样习惯于天方初晓时,便于院中练剑的小师妹。 那般总在拔剑出鞘,试图舞出剑招时—— 才又一次,发觉自己双腕无力,早已提不起剑,更斩不出剑式的小师妹…… 她只消看过一次,便再忘不得了! 今日朗映怀欲赴圣域之事,兰凝夏其实早已知晓。 可为何,她最后出手相拦,却是在朗映怀,已同小师妹道别…… 身处断虹宗外,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兰凝夏闭上双眸,单薄的背部,向后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也许,是因为她很清楚】 【若她是朗映怀,有与圣域的前尘牵连……】 【便也会如他那般,义无反顾地前往吧】 她如今,之所以会留在这里。 便是为了安小师妹的心。 商玺闭关不出,禁制难破。 而晏颂之,在他醒来前—— 朗映怀便以,身为妖族的本命天赋,对晏颂之的记忆,做了些手脚。 让他只记得自己重伤昏迷,而全然不记得,自己所受的重伤,是连同修为境界,一同吞噬的可怖程度。 之后,待得回宗之时。 晏颂之周身境界,恰好有突破化神,成就炼虚的迹象。 朗映怀便乘势设谋,以小师妹也处于将欲突破,随时可渡雷劫的状态。 作为缘由,支开了晏颂之。 让他渡劫过后,再重返宗门。 而为小师妹计,晏颂之自然,从来都没有不答应的。 至于鱼荀和朔灼。 朔灼从得知内情的那刻起,便转化成了凶戾冷漠的那一面。 再没有见他换回过。 而鱼荀,该发的疯,早在那个崩塌的秘境中,也已经发完了。 现在,这两人是在小师妹的恳求下,都去为晏颂之的炼虚劫护法了。 只是,暗地里,他们自己在思量什么…… 兰凝夏却是不知道,也没精力去想了。 现在,朗映怀也走了。 这断虹宗里,除却不知要闭关到何时的商玺—— 便也只剩下她,要立起来,做小师妹的支柱了。 静谧如水的沉夜里,兰凝夏双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她却是于此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在初始的疲惫沉痛后—— 转瞬,便已经变得澄明而柔和。 如一泓,婉转缱绻的潺潺春溪。 【在他们回来之前,我要做小师妹的支柱】 她挺直腰身,一步步走至回音阁门前:“师妹。” 是温柔而轻快的语气。 “师姐带了有趣的物件儿,来看你。” ——半月后,长亘渊—— 这里,乌云漫卷,雷蛇狂舞,轰隆鸣响不断。 深紫色的雷光,劈开黑沉夜幕。 又似天河倾倒一般,挟怒涛奔涌之势,沉沉压向,天地间那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 而那道身影,伫立原地,不闪不避。 抬手间,银红火光同那深紫雷光,悍然相撞。 碰击时,烈焰交织雷光,竟犹如烟花绽放! 一朵复又一朵的,盛放于夜幕中。 而这以手中灼焰,抗击雷光之人,正是晏颂之。 远处,鱼荀眼神淡漠,目光却始终听从小师妹的恳求,停驻在晏颂之身上。 以防这位好师兄,渡劫翻车。 而朔灼,手中虽是,摆弄着机关之术。 但其目光,却与鱼荀高度一致。 都是紧盯着,那几乎快被雷光吞没了的晏颂之。 而于他们二人身侧,还漂浮着六枚,灵光熠熠的留影石。 正是朔灼和鱼荀出发前,小师妹塞给他们的。 说是不能亲身来看,便想着录下影像来,也好观摩学习一番。 毕竟,她也该渡化神劫了。 小师妹虽是这样说,但朔灼和鱼荀,都清楚一个事实。 失去了道的小师妹,是不可能渡过化神劫的。 除非,她选择了新的道。 但这新的道,若是要真正,同小师妹的境界修为,两相磨合起来。 那便与重修境界无异。 而这,纵使小师妹天赋异禀,至少也需百年。 且最重要的是,小师妹……真的能接受新的道吗? 鱼荀忽而开口道:“这是最后一重了吧?” “是。”朔灼态度冷淡。 那双清澈漂亮的异色瞳孔,清晰无比地倒映出,雷光摧折天地,宛若末日的壮烈景象。 忽然间,朔灼瞳孔骤缩:“晏颂之的状态不对!” “什么?!” 鱼荀凝眸看向晏颂之所在之处,却只看得一片灿然雷光。 深紫色的雷柱,横亘于天地间。 间或有雷光宛若游龙,游走于雷柱间,像是要将天地彻底撕裂。 鱼荀的手,探向了自己背部的妖弓。 “我看不清,他可是需要我相助?” 朔灼顾不得回话,只将银丝绕缠上鱼荀的手腕,将自己的视觉共享给他。 鱼荀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看时—— 却见晏颂之似是再忍不住,双手按在头顶,发出了犹如野兽般的嘶吼。 他双目赤红,周身气势翻涌莫测,却竟是就这般,任由那雷光狠狠劈斩在他身上。 哪怕皮肉焦黑,血肉模糊。 都未有分毫反抗之举。 “他在做什么?!” “这劫不渡了吗?!” 鱼荀看在眼里,气得简直是目眦欲裂! 【若不是小师妹有托在先——】 【他又哪里会愿意,在这个时候,不留在她身边】 【却来看这个晦气蛋渡劫!】 朔灼却在这时,用一种冷静到可怖的语气道。 “朗师兄以本命天赋,施加在晏师兄记忆上的禁锢法术,解除了。” “不可能!”鱼荀情绪激动:“妖族的本命天赋,在无人察觉和插手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说解除就解除?!” “除非……” 似是想到了一种,极为不祥的可能,鱼荀的面色蓦地苍白下来。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184章 晏颂之:他有何颜面说要保护小师妹,灾星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深紫色的雷柱,横亘于天地间。 仰头是乌云翻卷,遮天蔽日。 天幕晦沉,除却那雷光,竟是透不进半分光亮来。 也给置身其中的人,带来一股难以言喻,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晏颂之凝眸看向上方,逐渐向他头顶,有了聚拢之势的劫云。 很明显,这最后一重劫雷,是在酝酿积蓄威势,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彻底劈杀他,由化神渡至炼虚的可能。 但这炼虚劫,从开始到现在,已是一月有余。 而前面八重大劫,九十九重小劫,都已渡过。 如今,只剩这最后一重劫雷—— 纵使其有摧天灭地之势,他又如何会心生畏缩? 【何况,他已驻停化神巅峰许久】 【眼前这由化神渡至炼虚的天劫,本就是水到渠成,他也做足准备之事】 【而他数百年的苦修,也不是纸糊的】 【不至于一点风浪都遭不住】 【最重要的是……】 晏颂之神情沉肃,双目威严犹如巡查领地的雄狮。 但此刻,他心中所想。 却是同他这冷肃外表,全然不同的柔软思念。 【他想小师妹了】 【一别便是一月,还多三日……】 【也不知师妹,在秘境时所受的伤,到如今可好了些?】 【尤其是师妹的手腕,不知可修养好了?】 【可否影响到师妹挥剑练剑?】 【以小师妹那样的性子,除非人昏迷着,没有意识】 【不然……怕是一天不摸剑,练上几式剑招,都会觉得难熬的】 只这样想着,晏颂之便更是归心似箭了。 于他心头,也不可遏制的,生出几分焦躁之意。 他想亲眼见见小师妹。 或者,哪怕用传音佩,先联络一下。 听听小师妹的声音也好。 可这劫雷接连不断的,劈了一月多,到现在还未消停。 他又正是渡劫中,又如何能贸然联系小师妹? 【不过……就要结束了】 【只差一重了,挺过这最后一波】 【他便可以见到小师妹……】 于心口处,骤然传来的尖锐痛意,让晏颂之的纷繁思绪,直接中断。 不等他去探寻,心口这尖锐刺痛,是因何而来。 晏颂之便忽觉脑中一痛,思绪一空! 在他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他不知晓的桎梏—— 于此刻,毫无征兆地解除。 而那被人有意封存过的记忆,也随之翻涌而上! 于晏颂之眼前,诸多画面交织错杂,争相映现。 是一道气息恐怖,融合天地法则于其中的灭杀金光。 是他背对小师妹,双手弯刀交错格挡于身前,却崩碎若齑粉。 是小师妹颤抖的泣音,和金光穿胸而过,留下的血肉碎裂后的空洞。 耳边,一道道声音,不知疲倦般接连响起。 “这金光,一旦中招,纵使侥幸不死,伤口痊愈——” “也会有金光留存体内,将中招之人的灵能修为,一寸一寸,吞噬殆尽!” “沈逐凰,你的好师兄,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废人了!” 【废人?】 【可他现在,为何不是?】 【甚至,还能去渡由化神,突破至炼虚境的天劫?】 晏颂之面色惨白,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阴沉沉地压于他心头。 让他几乎,都要喘不上气,几近窒息。 下一瞬,晏颂之眼前一黯,虽并无任何,新的景象出现。 但这反倒是,让那响于耳边的声音—— 每一句,都尤为清晰! “以你握剑之手,换你心中之诉求,你可愿意?” “洞穿你师兄身体的金光,摧毁蚕食的,是他数百年苦修。” “以你之剑道,换你师兄所修之道,你的决定是?” 【那便取走吧】 “不后悔?” 【不悔】 “好,我成全你。” 耳边声音骤然一停,随后,是雷鸣声震摇天地。 雷光凝作长龙,穿过云层,御风而下,向他扑杀而来。 但晏颂之却已全然顾不得! 他面色惨白到了极点,浑身抑制不住地发颤。 怪不得!怪不得! 他会被朗映怀支开,让他自己去外面渡劫。 怪不得他醒来后,全宗的氛围那般怪异勉强。 他还只以为,是小师妹伤到手腕,影响握剑的缘故。 原来……根本不是影响握剑。 而是,再也无法握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救了小师妹,却又让小师妹…… 遭受了于小师妹而言,也许比死还难捱的痛苦! 死亡或许有尽头。 但早已融结为身体一部分,却又永远失去的东西。 这样的痛苦,根本没有尽头可言! “师妹不怕。” “师妹,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师兄会守护你】 晏颂之双目赤红,周身气势混乱不堪:什么守护!什么保护! 他守护了什么?又保护了什么? 他亲手推小师妹下了深渊,却都不自知! 他算什么师兄?有什么颜面,关怀询问师妹手上的伤?! 还要师妹想尽理由,来向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 眼前忽而晃过一幕,是出传承秘境的时候,有一支长箭,忽向师妹袭来。 师妹提剑去挡,非但没有拦下—— 栖凤剑还因受冲击,自小师妹手中脱出,锒铛坠地。 那时他将飞箭焚烧作灰,还直接取走了,师妹掉落地上的栖凤剑。 他冷着脸教训师妹,让她没恢复好前,不许再随意碰剑。 仔细想想,那时的气氛……似乎过于安静了些。 安静到,近乎死寂。 也唯有小师妹,苍白着面颊,却依旧应了他的话。 “是,我知道了,师兄。” “我会好好养伤的。” “师兄别担心。” 别担心…… “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景象骤然模糊,头脑混沌一片,头部撕裂般的痛。 晏颂之用力捶打着脑袋,发出了犹如野兽般,悲怆又撕心的痛吼。 最后一重劫雷已至。 一道接连一道,恶狠狠地劈斩在他身上! 劈的他衣物,连同血肉一块破碎,焦黑之下,又透出惨白的骨节来。 再到之后,就连晏颂之的骨节,都缠上了深紫色的雷光。 并顺沿他的骨头,向他血肉内里,乃至更深处,钻去。 他周身气势也混沌不堪,可却竟不觉得这身体,有多痛苦。 反倒是,那个牺牲了师妹剑道,才得以恢复如初的血洞…… 此刻,竟如有千万只蚁虫,在其内里,啃噬不休。 叫他痛意如同海潮翻涌,暴风卷袭,难以平息! 至于那心口处,痛彻心扉,锥心之苦。 却是都不足以相概之! 往事与现事交织,陈年旧事,于此刻再现眼前。 —— “这孩子五月初五出生,是属妨克父母,本就不吉利。”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都忌讳,不肯接手。” “那便更别说,是京城里的贵人家里了!” “要我说有的人,生来便没有这个福命!” “纵使走了大运,托生到贵人妇里,不还是落个被丢弃的下场?” “罢了,既是贵人心善,又有这金银相托,留他给我家儿子做个奴仆,也不是不行。” —— “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地下爬出来的!索命的恶鬼!” “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落进水里,一定是你克死他的!” “我要杀了你!给我儿子偿命!” “烧死他!元姨说得对!他就是个灾星!生下来便是来害人的!” “蝗虫来了!旱灾也来了!” “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在我们村里!烧死他!” —— “师尊,虽说我们身为修仙者,并不忌讳什么乡野流言。” “但命格之说,总还要相忌讳一二的。” “他这都过十二了,资质虽还能入眼,但放于我们宗门,也不过是个中上罢了。” “尚且不知,他这般黑黑瘦瘦的孱弱样子,能否顺利入道。” “您又何必费这个心思救他?” “救他自为缘法,至于什么缘法……” “爱徒莫急,以后,你便知道了。” —— “你说的缘法,便是要送我,去做上尊夺舍的容器?” “有什么不好吗?” “晏颂之,你生就天煞孤星的命格。” “上妨害父母,下刑妻克子,六亲无缘,祸及旁人,注定孤苦一生!” “你这样的祸星、煞星,本就凶恶残暴,不该留存于世。” “不用急着反驳我,也不必这般气怒。” “我看你这副样子,应该并不知道……” “你的生身父母,就在你筑基当夜,无端暴毙。” “而你的几个兄弟,也在你稍有长进后,相继遭厄,接连死去。” “你说,晏颂之,这是我冤枉了你……” “还是你本就罪孽深重,早该去死呢?!” “所以,今日之事,你不仅不该恼我,还该跪谢我!” “当初,是我从那群,准备烧死你的愚民手里,救下了你。” “还收你为徒,苦心教你。” “你这样人人厌恶,唯恐避之不及的命格,能走至今日,得成金丹……” “都是因为我好积德行善啊!” “现在,只是让你顺从,你早该去死的烂命。” “留下你这资质还算不错的躯身,送给上尊。” “上尊大人命数好,进了你这躯壳,走的也是善运。” “在外人眼里,他行的也还是你的名头,这不好吗?” —— “晏颂之!你在做什么!” 随着鱼荀这声怒吼,那将晏颂之困囿正中的迷障,骤然碎裂。 一支上挟浅青色旋风的长箭,几乎是擦着晏颂之的侧颈,直射而出的。 ——本章完—— 第185章 你盼着朗师兄去死?!卦盘显示:八重天,危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鱼荀和朔灼视角】 两人旁观晏颂之毫无反抗地,任由那劫雷劈诛于身,只痛苦嘶吼的模样。 鱼荀面上,是气怒难休:“他在做什么?!” “这劫是不渡了吗?!” 朔灼却与他相反,冷静到让人心头发颤。 “朗师兄以本命天赋,施加在晏师兄记忆上的禁锢法术,解除了。” “不可能!”鱼荀情绪激动,厉声反驳道。 “妖族的本命天赋,在无人察觉……” “以及其他妖族,插手的情况下。” “怎么可能说解除就解除?!” “除非……” 似是想到了一种,极其不祥的可能,鱼荀的面色,蓦地苍白下来。 话头也随之顿住。 朔灼却是神情淡漠,启唇补上了,鱼荀未说完的话。 “除非——是朗师兄出事了。” “不可能!”鱼荀面带怒意。 “他心那么黑,能出什么事?!” “而且,他一直都待在宗门里,照应小师妹。” “前不久我们还刚联系过!他哪里能出什么事?!” “照你这样说,小师妹岂不是也危险了?!” 朔灼神情冷静的,看着鱼荀连珠炮似的反驳他。 待鱼荀终于消停下来,朔灼方才道:“我也很想你说的是对的。” “但可惜不是。” 鱼荀的双眸里,蓦地迸发出两簇火苗。 他上前一步,抬手揪住朔灼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冷静!” “方才的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你什么意思?” “虽然那个白毛怪心黑人狠还记仇,但你这是盼着他去死?!” 朔灼倒也没有反抗鱼荀的动作,只是冷淡瞳孔里,晃过一分极淡的无奈。 “冷静点,鱼师弟。” “我拿卦盘算了,师兄去了八重天,处境极危。” “余下的……算不出了。” “八重天……”鱼荀揪朔灼衣领的手,稍松了些。 但下一瞬,他神情骤变,不可置信道:“圣域!” “应该是。” “该死!”鱼荀喝骂一声:“真是疯了!” “那破地方都敢回!” 似是想到什么,他揪朔灼衣领的手,又再度收紧了。 “师弟?”朔灼眼带不解,刚准备将鱼荀的手拍下来,就被鱼荀吼了一脸。 “卦盘!你倒是会省略!” “你用的是不是那个生死卦盘?!” “用一次,便损一分自身的那个!” 朔灼一愣,没想到喜怒不定,恣意随性的鱼师弟…… 有朝一日,居然还会主动关心他了。 虽然,声音太大,反应过于暴躁。 但也勉强可以忍受。 鱼荀见朔灼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了。 还是嫌他既多事,又多话的那种默认。 瞬时,鱼荀便更生气了。 “商玺和朗映怀不是都说了吗?让你不要用了!” “用那个卦盘,是会积累代价的!” “而这代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砸到你头上!” “若是那时候,你身边有我们,或者需还的代价,不多还好。” “可要是等还的时候,你还不起了……” “不就要像那卦盘,从前的主人一般,万劫加身,永无来世了吗?!” “你想变成那般吗?!” 朔灼故作冷漠,扬手一巴掌拍下了鱼荀的手,淡然道:“你当我是你?” “一点就炸,不知进退?” “你!”鱼荀简直要气炸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人心的! 【朔灼他是狗吧!】 “好了,你尽快回宗门去找商师兄,把此事告知于他。” “你修为不济,做事又冲动,天劫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其中。” “到时候,不仅不能让晏师兄恢复理智。” “说不准,还会把你自己也给坑进去。” “也加重师兄渡劫的难度。” “所以,你赶紧去报信。” 朔灼对鱼荀摆摆手,很是不耐的样子。 “这边,有我看着晏师兄就行。” 鱼荀被朔灼这一通,夹枪带棒的安排,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说的什么狗话?!” “要走你走!” “说都没你适合带信!”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86章 他走的,是无法回宗的毁灭之路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鱼荀和朔灼,长亘渊】 “你赶紧走,这边有我看着晏师兄就行。” 朔灼摆摆手,很像是嫌鱼荀烦的样子。 而以鱼荀的性格,却又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 瞬时,鱼荀便怒道:“你说的什么狗话?!” “朔灼!要走你走!” “我看你才最适合带信了!” 鱼荀说完这些,本以为朔灼还会说出,让他更恼怒的话。 却不曾想,朔灼竟是点点头,道:“也行。” “你这样的,去找大师兄也是添乱。” 他说着,手中凝决,一副马上就要御风而去的模样。 鱼荀都看愣了,赶紧伸手去挡:“你到底想干什么?” 朔灼垂眸看他,眼神冷淡:“不是你要留下来的吗?” “还有,晏师兄那里,再放任不管……” “我动用卦盘都没用了。” 鱼荀垂于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 【不对劲】 【朔灼这反应,根本就不正常】 【他到底想做什么?】 鱼荀眼底怒意散却,取而代之的,是藏锋于鞘的冷冽。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朔灼任他盯着,神情依旧平静:“能瞒你什么?” “你很清楚的,圣域之行,不可避免。” “我至多也是,要跟着大师兄共赴八重天,给师兄做个后手。” “而这些,你会想不明白?” 鱼荀一滞,朔灼绕开他,就要御风回宗。 朔灼只刚凝决,却听鱼荀,在他身后道。 “我让你回去,便是因为——” “若你和大师兄共赴圣域,你派上的用场,会比我多。” 朔灼身形一顿,气氛难得静默。 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无论是朔灼,还是鱼荀,彼此都很清楚,这一次,是真的很难。 小师妹,朗映怀,晏颂之。 三面,无论哪一方,都是稍有不慎,便不可挽回之局。 最后,到底是鱼荀,开口催促道:“好了,赶紧走!” “送你的口信去!” 鱼荀神情烦躁,抬手将背后妖弓取下,握在掌中。 他凝神定心,抬臂将手中长弓,拉至满弦。 锋锐箭尖在鱼荀张弓搭箭的瞬间,便已然瞄准至了,身处劫雷中的晏颂之。 却在这时,听得朔灼依旧冷静的声音。 “我言语激你留下,也是因为——” “我知道,只要你认真,就一定有办法。” “在不干扰天劫,加重晏师兄劫雷的情况下……” “唤醒晏师兄的神智,助他渡过此劫。” 他顿了下,又道。 “鱼师弟,保重。” 朔灼说完这几句,便再不停留,身形只瞬息间,便消隐不见。 鱼荀没有回头,只是那握于血红妖弓的双手。 于其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力到指骨泛白。 他眼底阴霾一片,恨声道:“说什么保重。” “就像回不来,也见不了一样!” 鱼荀这气话,甫一出口。 那盘桓于他心头的不祥预感,反而更甚几分。 他黑沉着脸:“呸!晦气!” 双目却是陡然清明,箭尖直指雷海深处。 【祥与不详,事在人为】 【而非天定!】 ——【朔灼视角·天尽头】—— 朔灼一路疾行,却并非是如鱼荀所想的,赴往断虹宗。 而是去了五重天的天尽头。 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幅卷轴,握在手中。 于朔灼身前,此刻,正悬停着一方,呈现出金铜之色的玄妙卦盘。 朔灼抬手,白皙指尖在点触上卦盘之前。 于他脑海中,竟是忽地响起了,鱼荀方才的含怒之语。 【用那个卦盘,是会积累代价的!】 【而这代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在你头上】 【让你偿还!】 【你用这个,不要命了吗?】 朔灼黑如鸦羽的眼睫,稍稍敛低,遮去了眼底,骤然翻涌而上的情绪。 “没想到,鱼师弟也会有,关心我的一天。” 这声音倒显得温和,全然不似先前,面对鱼荀时的冷漠。 也像是,换了一种人格。 但下一瞬,依旧是朔灼的声音,却恢复了平直冷漠的状态。 “已经太迟。” 白皙指尖到底是,点落在卦盘之上。 而朔灼以指尖,一一摸触过的,是三道极新,也极深的裂痕。 一道是为小师妹,一道是为朗映怀。 中间那道——是为商玺。 不过一月,动用三次生死卦盘。 所得卦象,却没有一条是好的。 尤其是,被鱼荀寄予厚望的商玺。 心魔缠身,天劫难压,已是道心将碎,境界将崩之危局。 这样的大师兄,同朗师兄深陷圣域相比—— 一时,竟都说不清,哪个处境更为艰危些。 又谈何让自顾不暇的大师兄,去救朗师兄? 也正因此,朔灼远比鱼荀更清楚—— 这次,他走的,也许是再无法回宗的毁灭之路。 可这又如何? 【这天下再不会有一个断虹宗】 【也再不会有他百年,所遇这几人】 【只是可惜,在手之时,尚且不够珍惜】 【如今死生相付,亦是遂愿无悔!】 朔灼指尖的鲜血,滴流进卦盘,正中凹槽的瞬间。 那卷轴自他手中脱出,展开之时,金光辉耀。 灿烈到,将朔灼整个人,都笼罩于这金光之中。 而待这金光平息,再看原地,除却海天一色,开阔盛明的无垠景象。 却又哪里还有朔灼的只影片踪? ——【鱼荀视角,长亘渊】—— 【他现在,也有更需他去做之事!】 鱼荀眼神凌然,手中长箭犹如瞬星,挟破风之势,疾射而出! 那银红羽箭,穿经重重劫雷,直掠晏颂之的侧颈。 而鱼荀,也是在此时,气沉丹田,暴喝出声! “晏颂之!你在做什么!” 随他这声怒吼,那长箭其上,灵光大作! 本是绕缠于箭身的浅青色旋风,此刻竟是,肆无忌惮地狂舞乱卷。 将眼前的迷雾和晦障,尽数扫除! 也将原本笼于,漆黑乌云中的晏颂之,显露而出。 却看对方通身焦黑,只在上半身的残损玄衣间,隐约透出几抹白色。 鱼荀眉头深皱,凝神细细去看。 才发觉,这哪里是什么白色?! 这是晏颂之外露而出的骨节! 瞬时,鱼荀又气又急。 情绪起伏激烈到,鱼荀握着妖弓的手,都不可抑制地抖颤。 【若不是……】 【他真恨不得,干脆一箭射晏颂之脑袋里!】 【让对方清醒清醒了!】 却看自己方才那一箭,虽只是震慑作用,并无伤晏颂之的意思。 但即便如此,箭身疾掠晏颂之侧项而过。 其上所挟之风势,依旧割伤了晏颂之的颈项。 鲜血滴流下来,晏颂之却仍是伫立原处,一动不动之态。 而那巨树躯干粗细的劫雷,向他劈斩下来—— 他竟也毫不在意,就那样全然无反抗之举地站着。 等着这劫雷,再一次地,劈临他身! 鱼荀见到此幕,简直是目眦欲裂。 怒火翻涌而上,一路从胸腔处冲至头顶,竟让他生出了种头晕目眩之感。 【晏颂之!现在是在做什么!】 【别说什么,他刚恢复记忆,所以无法承受】 【已经没有这种空暇了!】 【朗映怀身陷圣域,命垂一线】 【现在!朔灼又去叫走大师兄,一起去圣域救人】 【那现在,宗门里也就只剩兰师姐,和小师妹】 【虽有兰师姐言语遮掩,但小师妹何其聪慧敏锐,迟早都会看出端倪的!】 【现在这局面,若是晏颂之,再渡劫出事……】 “晏颂之!”鱼荀声音极大,言语间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不管你到底想起来了没有!” “也不管你现在有多痛苦难熬,多愧疚自恼!” “我只知道,今日有我在——” “我便绝不允许!你拥有着小师妹,以她剑道换来的一切,还渡不过此劫!” 鱼荀眼神凶戾,言语更是犹如锋刃,直捅晏颂之的心窝! “晏颂之!” “雷劫当头,不防御!不还击!” “你是要让小师妹的牺牲白费吗?!” “若真觉得对不起她,那便撑出个顶天立地的师兄样子……” “渡过此劫,我们再想挽救之法!” 话音落下,银红火光自晏颂之周身,燎原般骤起。 只瞬息间,便将晏颂之整个人,都吞没其中。 随后,火光继续蔓延,以晏颂之足下为原点,向四方,肆无忌惮地烧灼开来。 远远看去,天地之间—— 上方是将欲毁灭一切的金色劫雷。 下方是欲将吞噬万物的红色命火。 两相对峙,一触即发! ——本章完—— \u0001 第187章 他被囚于鸟笼;舒语芙,可已复生? ——“衍梦”幻境—— ——【八重天,圣域】—— 【禁牢】 “你们下去吧。” 来人着一袭白袍,通身毫无装饰。 纯白素净到,同这晦暗森冷的暗牢,全然是格格不入。 他明显在这圣域里,颇有地位。 只一句话,便让这些奉尊旨,守卫暗牢,寸步不可离的侍卫,齐齐应声。 “是。” “殿下请行。” 这些侍卫行礼后,便当真让开位置。 待来人踏进这暗牢中,他们方才结阵,将这牢门重新封锁。 之后,这些侍卫方才遵从,来人先前的吩咐,分做两队,退远了些。 而这人踏入暗牢中后,便也不再在意身后的动静。 白靴踩在猩红地面,他只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倒数第三间囚笼。 出现于眼前的,是一个悬吊于空中,刚好可勉强容下,一个成年男子的鸟笼。 那鸟笼呈现出银色,且其上纹路,繁密而精致,瞧来华美异常。 而那笼中所关之人,雪发倾覆半身,眉眼虽冷,却依旧难掩通身贵气。 再配上,那堪称是霞姿月韵的好样貌…… 这冰冷华贵的鸟笼,倒显得同他极为相衬了。 来人停在鸟笼前,两步之距,足以让他将旧识之人—— 从头至脚,清清楚楚地看入眼中。 也足以笼中之人,看清他的样貌。 此刻,朗映怀被迫跪坐于,这极具羞辱意味的鸟笼中。 但于他面上,却无半分耻辱之色。 哪怕他清楚听到,有人走至他身前,还站在了正对着他的地方。 就像是——他在向对方下跪一般。 可即便如此,朗映怀的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坦然从容到,就如同此刻,是安坐于高台尊位之上,任人参拜。 只是,待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 于朗映怀眸底,还是露出了一分讶色。 随后,便是释然。 甚至,在朗映怀惨白如纸的面容上,竟还浮现出了一抹淡笑。 他开口道:“我该叫你什么?” “琼庭,还是云执?” 对面之人,此刻并未以白帛覆眼,也未压制自己的境界,遮掩自身的气息。 因而此时,朗映怀才终于明白—— 为何他第一眼看到这人,便总觉得,有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原来,旧识之人】 【只可惜,虽是旧识……】 【却从未是,同路之人】 朗映怀唇边笑意淡去,就像从未有过。 云执却在此时开口了:“既已逃出圣域,隐没踪迹,为何要回来?” 虽言语间,似有关心之意。 但那声音,听入耳中,平直且毫无情绪。 就像此刻站在朗映怀身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毫无烟火气的冰冷塑像。 朗映怀眼眸微沉,没有回答眼前之人的问话,反倒是用极轻的声音,自语道。 “你确实是云执……” “不再是琼庭。”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朗映怀虽是低声,听入云执耳中,也分外清晰。 云执闻言,神情依旧淡漠,没有分毫波动,只道。 “名字,不过是代号。” “代号?” 朗映怀垂眸,唇角平直,却无端透出些嘲讽意味来。 他认识的琼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琼庭,若是问起名字…… 对方大抵,会洋洋得意的告诉他—— 【琼者,美玉也】 【庭者,正院】 【堆满美玉的院子,有财又有屋子住,小爷我名字,兆头好的很呢!】 而不会是像现在这般,用这种冷静到,让人心头发寒的口吻。 说名字,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代号。 朗映怀的眼神冷淡下来。 眼前这人,哪怕其五官,样貌,身形,资质,灵根—— 都同他偶然会回想起的琼庭,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对方的记忆,也与琼庭共享。 可这,却也已经不再是琼庭。 而是被圣域,抹除掉大半自我意识,再经过多次改造后的圣域傀儡。 旧时记忆,被朗映怀再度压着,沉归体内深处。 此刻,他看向云执的眼神,又恢复至了,尚且不知对方真实身份时的清明冷淡。 “在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 “舒语芙,可已复生?” ——本章完—— 第188章 师兄,我来带你回去;以我之躯,再造妖神 ——【圣域-暗牢】—— “既已逃出圣域,隐没踪迹,为何还要回来?” 朗映怀眼神平静:“在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 “舒语芙,可已复生?” 云执神情不变,目光在朗映怀被鲜血浸红的衣袍上,停留一瞬。 待他收回视线,薄唇平直,没有分毫要回复之意。 朗映怀眼眸微沉:“你当日出手,杀她是为让她重新来过。” “达成更好的复生条件,是吗?” “不然,以她脑袋下,膨胀的那些烂肉……” “再生了也是个废物,对吗?” 云执眼神冷淡:“你就是为这个,回来自投罗网的?” “数百年不见,蠢了许多。” 朗映怀并不反驳,只道:“看来她确实是复生了。” 云执观察着朗映怀的神情,看他从满眼冷意,转而蕴生出几分担忧之色。 于云执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来。 那是同他本命分身,颇有渊源的一人。 只是,在那道分身,任务达成,回归本体后…… 记忆犹在,情感却被抽离了。 而那人,以上次所见,如今,应是朗映怀的小师妹。 朗映怀会坚持要问舒语芙的消息,现在又露出这般忧心忡忡的神情。 想必便是因沈逐凰。 只是,此刻连朗映怀自身都身陷囹圄,尚且难保安宁…… 也亏得他还有心思,在这个关卡,依旧惦念着他小师妹的事。 “你知道你会承受什么吗?” 同朗映怀所想的一样,此刻的云执,虽然有着,他作为琼庭时的所有记忆。 也知道面前,这被囚于鸟笼之人,是曾经同他生死与共,心中最重之人。 可如今,记忆就放在那里。 却像是一面覆满尘灰,褪色斑驳的老旧墙面。 他看得见,也记得住。 一音一容,一言一语,只要他想,就会再次浮现于眼前。 可待他真正触碰上去,却是满手尘灰,物是人非。 如今面对朗映怀,他能如现在这般,问出这么多句,无关任务的话…… 也许已是那个被抹杀掉的琼庭,用尽了其在他体内,尚且残存的痕迹了吧。 云执眼眸沉沉,叫人看不出半点,他内里流转的思绪来。 “会承受什么?”朗映怀低笑一声。 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忧心和畏惧。 “至多……也是遂了他们的愿。” “让他们达成,在我成就元婴时,便再忍不住想对我做的事。” 朗映怀的目光,无比清醒且坦然地,落在云执身上。 口吻十分轻易。 “以我之躯,再造妖神。” 八字一出,云执瞳孔蓦地一缩。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数分。 他才能将,那几欲要脱口而出的问话,生生压下。 【既早知晓,又为何要来?】 【从圣域逃出之人,不应该更畏惧于重回圣域吗?】 【当初被选入圣域者,资质高低者近万人】 【最后,却也只活下了他和他】 【而后来……不提也罢】 云执看着朗映怀,毫不在意自身生死的模样。 他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 那也许是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是他体内的琼庭,在愤怒面前这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却又在数百年之后,自投罗网的不智之举。 可他不是琼庭,也不能是琼庭! 云执的神情,重新归于沉寂。 他抬手,掌心蕴出银白灵光。 而后,毫不犹豫地,击穿了朗映怀的身体! “唔。” 猝不及防下,朗映怀发出一声闷哼。 鲜血顺沿着朗映怀,被洞穿之处的伤口,淌流而下。 又淅淅沥沥的,滴坠在鸟笼底部。 在他双膝之下,汇成一滩血水。 云执看也不看,抬手又是一击。 声音沉郁而冷漠,如若宣判。 “你会死。” “再造妖神,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死。” “你会比被抹除自我意识的琼庭还要惨。” “以人、妖结合的污浊之躯,妄想祭于神明。” “你会受永生永世的诅咒,纵有轮回,也会失却五感……” “疾病缠身,亲缘友缘姻缘尽数断绝。” “你会受尽世间八苦,却唯独蒙长生恩赐,悲惨苟活。” “生无安乐,求死不能。”云执收回手,眼神淡漠如神只:“朗映怀,这就是你的选择。” 【是你的终局】 “咳咳咳……” 内脏碎裂,涌流而上的鲜血,一时间有些太多。 朗映怀吞咽不能,鲜血呛回肺部,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此刻的他,只上半身,便六个血洞,瞧来分外凄惨。 可即便是这样,朗映怀在平息喉间的血意后。 他抬头看向云执,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上,竟还露出些笑意来。 “你是在替琼庭关心我吗?” 云执一怔,下一瞬,却见朗映怀面上的笑意,蓦地散却了。 他眼神冷锐,犹如锋刀,看向云执的眼神中,甚至透出些厌恶来。 声音也极为冷漠。 “你既不是他,便只管做圣域的走狗,不必说这些——” “让人觉得你是他的话。” 云执面上神情不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他身体某处,似是传来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隐痛。 云执微微皱眉,将那于他而言,十分轻微的痛感驱散。 他目光冷淡的注视着朗映怀:“很好。” “明日,未时,我会亲手送你,剖身剔骨,上祭台。” 朗映怀没有回应他。 甚至连反应都不再有。 就像是,真的很厌恶他。 厌恶到扯掉他们之间那张,属于旧识的遮羞布后…… 于他,连虚与委蛇,都不耐。 云执也并不在意,他能清楚的感觉到—— 属于琼庭的一切,又重新沉寂回了他的身体深处。 甚至,还有种要彻底消亡的感觉。 【无所谓】 【不过……琼庭沉寂的话】 云执冰冷的目光,投落至鸟笼的西南侧。 【那他也该清理一下,爬进来的杂虫了】 云执眼神冷漠,只方半抬手—— 体内,那股熟悉的钝痛,便再一次的袭来。 他双目暗沉,阴霾之色一晃而过。 但于他掌心,那新蕴生出的灵光,却是悄无声息地散了。 云执收回目光,也没再看朗映怀一眼。 素白袍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 他转身,沿来时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暗牢守卫森严的巍峨囚门,于云执身后,无声合上。 于朗映怀眼前,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犹如身在极夜的黯沉景象。 朗映怀眼眸微敛,于这片黑暗中,他可以清晰地听到…… 自己的鲜血,无休止般,滴流在鸟笼底部的声音。 以及,于这暗牢的沉寂中,自己那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琼庭……是有意识的!】 【他没有被全然摧毁!】 【不然的话……】 黑暗中,朗映怀稍稍侧首,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了西南方。 “朔灼……” 话音落下,四面骤起一层无形屏障! 将他连同这囚笼,尽数罩覆其中。 而随着,这屏障的成型—— 于他身前,现出一道身着玄色劲装,金发高束于脑后,以银白面具遮去半边面容的颀长身影。 正是他的四师弟,朔灼。 来人看着他,目光坚定:“师兄,我来带你回去。” ——本章完—— 第189章 沈逐凰:师姐,你们瞒了我什么? ——【八重天,暗牢】—— “师兄,我来带你回去。” 朗映怀心头一颤,还不待他开口阻止,朔灼便已走到了朗映怀的身前。 手中灵光亮起的瞬间,朔灼也终于看清了,朗映怀此时的真正处境。 不只是那极具羞辱意味的囚笼。 近乎难堪的,双手缚于身后的跪姿。 身上大大小小,十一个淌血的空洞。 最致命的是,于鸟笼的繁丽花纹上,蔓生出的银色金属质细线! 此刻正交错杂陈,前后洞穿过朗映怀的身体。 可以说,朗映怀之所以到现在,身形都一动不动。 便是因为,他被这些错综交杂,穿身而过的银线,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朔灼在看清这幕的瞬间,那双生得极为漂亮的异色瞳孔,便不可遏制地,泛上了猩红血意。 “师兄。” 他近乎咬牙切齿,恨意于他眼底,毫不掩饰的蔓生。 朗映怀的神情,却分外平静。 言语间,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朔灼,你怎么来的,便怎么走。” “不用想着救我。” “带上我取回之物,一样送于商师兄,一样送于小师妹。” 朔灼同样是坚定到,分寸不让。 他果断道:“不可能。” “我来这里,便是要救你的。” “如果你不配合我,我现在就撤去屏障!” 朗映怀眼眸一沉,但此刻身缚囚笼,通身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任他心计良深,可若是对上朔灼—— 无论是对方的那个性格,他的目的,都极难达成。 因为朔灼,本就是心性至纯之人。 而这至纯,并非是指单纯。 而是说,纯粹。 因为朔灼是一个太过纯粹的人。 所以一旦是对方认定之事,无论过程如何,方式如何,影响如何…… 他全然不会顾忌。 他只行为比目标,还要坚定的,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这样的朔灼,朗映怀拿对方,几乎是没办法的。 【解开囚笼的话,我带了临行前兰师妹给我的药】 【挑些吃下去的话,实力应该能勉强恢复八成】 【到那时,若有危机,也好将朔灼送走】 朗映怀心中做下决定,面上妥协道:“我上半身的六个血洞,你探查一下。” “破除这鸟笼的关键,也许就在其中。” 朔灼闻言,眼神愈发锋锐, 这血洞,是那个明显和朗师兄,为旧识的云执,亲手打出来的。 难道说,对方竟是有意为之? 朔灼想起云执,落至自己藏身之处,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眼。 和很明显,是准备对他发出攻势—— 但最后,却又散却灵光的右手。 【不管对方心思如何,但云执没有打出的那一掌】 【确实让他少用了一次生死卦盘】 【这份恩,他承了】 “好。”朔灼应道,红线自他手中射出,分别刺入朗映怀,上身的血洞之中。 于朔灼周身,红光氤氲。 半刻钟后,他双眸骤然一亮! “找到了!” ——【长亘渊,晏颂之渡劫之地】—— 雷光疾烈,火光汹涌,两相对撞,天地摇裂。 如同海上骤起的浩淼巨浪,后浪推击前浪,一重汹烈过一重! 但无论是何等滔天之势的巨浪,也终究有平息之时。 正如眼前这劫雷,连同那原本,可撼动天地的雷鸣之音。 此刻,都有了将歇之意。 随着最后一道,形如贯穿天地之长枪的劫雷—— 被晏颂之以烈火凝聚的长刀,灭斩于刀下。 化作千万朵劫火,向四方如星雨般坠落。 而天幕之上,赤金劫雷,骤然一散。 鱼荀知道,晏颂之的炼虚劫,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难得有件顺心事了!】 鱼荀双眸微亮,遥遥看着,那背对于他—— 周身气势,不断向上攀升,已然从化神境,突破至炼虚境的晏颂之。 待晏颂之周身气息,归于平静。 鱼荀面上,也忍不住地露出了点,全然是出自真心的笑意。 只是…… 他抬头看看上方,天劫已过,为何这劫云,却迟迟不散? 不过,他也没渡过炼虚劫。 可能这就是炼虚劫的特色吧。 鱼荀将心头隐忧压下,好不容易才有件高兴事! 他不能再疑神疑鬼的败兴致! 【若是小师妹得知,晏颂之渡劫成功,应该会很欣慰吧】 【有晏师兄回去坐镇宗门,其他人的行迹……】 【便也能瞒得更久些】 鱼荀心头发沉,手下却是掐诀,飞身至晏颂之侧旁。 “师兄,恭……” “恭喜”二字,尚未说全,鱼荀的双眼就蓦地瞪大。 于他瞳孔深处,震惊,茫然,愤怒,担忧…… 种种情绪,最后化作他近乎失声的一句。 “怎……怎么会?” 晏颂之周身的气势,仍在攀升,却不是精纯的仙修灵力。 而竟是……堕仙之力! 鱼荀双眼,近乎赤红的,死死盯视着晏颂之的侧脸。 那里,深黑交织猩红的堕仙纹路,清晰可见。 已是无可挽回之态。 “你……你怎么能?” 鱼荀咬牙切齿,恨的浑身都在发颤,抬手却在推晏颂之:“快走!” “回宗!藏起来!” “九转试练塔可以隐藏气息!回宗躲……” “来不及了。”晏颂之神情漠然,双眸已经全然化作猩红之态。 足下没有半分离开之意。 “什么来不及了!你快……” 鱼荀急怒之语,还未说完。 便觉天幕之上,深紫雷光再度劈斩而下,却不是为仙渡劫。 而是——欲斩堕仙! 与此同时,五重天,巍峨浩然的镇仙圣钟,忽而鸣动天地。 且这钟声连鸣九声,一声响过一声。 鱼荀便是在这钟声中,彻底白了脸。 因为,钟鸣九声,加之天降诛雷—— 便是【天道】,让那镇仙圣钟代其发令。 五重天大小仙宗,联合出手,共诛堕仙! ——【断虹宗】—— 钟鸣之时,沈逐凰与兰凝夏的神情,齐齐一变。 尤其是兰凝夏,接连的打击,让她再顾不得更多。 她几乎是颤着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玉令。 却见那原本温润莹白的玉令,此刻,却是遍布裂纹。 且这玉令其上,还萦绕着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 那是,朽烂和死亡。 【出事了……晏师兄也出事了】 兰凝夏手一颤,玉令直直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她被这声音惊醒,下意识的就要俯身去捡。 但却有一只手,比她还快。 沈逐凰面色白得骇人,她双眸直视兰凝夏,一字字道。 “师姐,你瞒了我什么?” “或者说,你们瞒了我什么?” “晏师兄出事了,对不对?”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190章 兰凝夏:师妹,对不起,师姐会护着你的 ——【五重天,断虹宗】—— 钟鸣九声,堕仙出世,号命天地,见者诛之! 再没有人,会比曾经沦落为堕仙的沈逐凰…… 更清楚此刻,天地之剧变,是因何而起! 这样的钟声,沈逐凰在四重天时,也曾无比真切地听过。 只是那时,她是被天道下令,誓要诛杀之人! 而此时,她却是旁观之人。 但这点思绪,在沈逐凰看到兰凝夏面上,骤变的神情后,徒然崩碎。 也许,这次于她,依旧并非为——身外之事。 【朗师兄?晏师兄?朔师兄?鱼师兄?】 【还是闭关不出的商师兄?】 这些让她心中惦念,却又许久,不曾出现于她身边之人。 每一个,都有可能! 玉令坠地声响起。 沈逐凰先兰凝夏一步,将那其上,遍布深黑裂纹的玉令,握于手中。 她的面色,也在握紧玉令的那瞬,彻底苍白了下去。 毫无疑问,此刻,她手心所感应到的,正是堕仙的气息。 且还是实力,强横过她当时数倍的堕仙。 这种程度的话,对方之后会遭遇的截杀,只会比她当时还要汹烈! 她那时原本境界,只是元婴巅峰。 成为堕仙后,都来了一名炼虚境大能,前来坐镇。 那这个……所要面对的,也许就是合体境,甚至更高! 只要想到,即将面对这一切的—— 也许正是一位,对自己关怀备至,疼爱有加的师兄。 沈逐凰握着玉令的手,都在不可遏制地抖颤着。 她容色惨然,双目一眨不眨地,直视兰凝夏,嘴唇颤动道。 “师姐,你瞒了我什么?” “或者说,你们瞒了我什么?” 她声音凄然,带着对未知厄运的惶恐颤意。 一字字,都无比艰难。 “晏师兄……” “是他出事了,对不对?” 兰凝夏心头一颤,痛意犹如海潮,一浪卷着一浪,不知倦意般,翻涌而上。 【小师妹在看着她】 【小师妹已经起疑了】 【是一如往常的敏锐,却也是于此刻,最不合时宜的敏锐】 兰凝夏知道,她该露出一个笑来。 再恢复她在小师妹面前,全然是由心而发的温柔姿态。 可这张面皮,在此时,竟是分外的不听话。 除了僵硬,再做不出更多的神情。 唇角更是,连同整个嘴唇,都在发抖。 她看着小师妹虽是在问她,但实际上,眼底已然暴露一切的哀痛模样。 兰凝夏只觉,喉头哽得厉害。 她张不开嘴,更说不出那已成定局的话。 她不想,小师妹那对晏师兄平安无事的,最后一点微渺希冀…… 却是碎裂在了她的手上。 “师妹……” 兰凝夏抬起右手,轻轻触碰上沈逐凰,冰冷而惨白的面颊。 “你晏师兄他……” 沈逐凰的注意力,被兰凝夏吸引,身形下意识前倾,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下一瞬,想听的话,未能听到。 却有兰香萦绕于鼻间,随呼吸侵入体内。 沈逐凰身形一晃,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 “兰……” 她连再多的字句,都说不出。 瞳孔放大的同时,意识也随之涣散开来。 沈逐凰将欲倒下的身体,被兰凝夏伸手,小心翼翼地抱拥在怀里。 她抱得极紧,就像是今日过后,再不会有现在这般,紧密无间的相拥。 灼烫的泪,自兰凝夏如春水般的双瞳中,淌流而出。 一颗复又一颗的坠下,滴落在沈逐凰玉白的脖颈上。 “师妹,对不起……” “对不起,师姐会护着你。” “对不起……” 沈逐凰仰倒在兰凝夏怀中,鸦羽似的眼睫,轻微抖颤着。 如同陷入蛛网,渐失气力的蝴蝶。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挤出一个模糊难辨的“不”字。 而后,沈逐凰的意识,彻底模糊下去。 周身的一切,也再感知不到分毫。 兰凝夏静静抱着她,右手轻缓而温柔,如同哄睡般,轻轻抚过沈逐凰的长发。 但她的眼神,却是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软弱褪却,唯余作出决定后,冰冷的沉寂。 她要将师妹,放入九转试练塔内。 那是一件仙神圣物。 即使不开启其中的关卡,也能作为防御,掩盖气息之用。 除非【天道】,仙神亲临,谁都不会察觉到师妹的气息。 而在她遭遇不测前,即使她的迷障香失效,使得师妹醒来…… 任凭师妹如何施展手段,也绝无可能,踏出这试炼塔一步。 【若她真的遭遇不测……还有商师兄】 【无论商师兄闭关不出,究竟是因何种原因】 【真到满宗覆灭之时……他也一定,会守好师妹的】 兰凝夏将沈逐凰抱起,一步步走向,处于断虹宗正中心处的,九转试练塔。 ——【八重天,圣域】—— 阴冷潮湿的狭窄暗道里,朗映怀和朔灼肩并肩挨着,后背紧贴着身后略显阴湿的岩壁。 这里,是他们自暗牢出逃后,好不容易才勉强寻得的暂避之处。 也是朗映怀曾经,和那些被掠进圣域之人,互相搏杀之处。 此刻,故地重游。 即便早已是恍若前世之事,但当他真正站在这里,却仿佛依旧还能嗅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血腥味。 朗映怀有些不适地,暂闭了嗅觉。 朔灼觉察到他的动作,轻声道:“朗师兄还是这么爱干净。” 朗映怀笑了一声,许是此时周身暗色浓深,太适宜坦露心声。 他直白道:“兴许是以前,泥污里待惯了,也待的太久了。” “有朝一日,知晓了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干净的活法。” “便再不愿回去了。” 朔灼也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就此,再说什么。 而朗映怀也并不在意,倒是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朔师弟,什么时辰了?” “巳时末,午时初,之后……便是未时。” 在听到“未时”二字时,朗映怀眉峰深蹙:“你听到了?” “以你之躯,重造妖神。”朔灼声音冷淡。 “未时,是云执说,押你上祭台的时辰。” “师兄,我会让你平安回去的。” 前两句和最后一句……口吻截然不同。 朗映怀眉心微沉,朔灼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人格切换,比之从前,不稳定许多。 他心头生起隐忧,面上却是苦笑一声,低声道。 “我来时所经之地,已经全数被封|禁了。” “而我从前身在圣域时,探查出来的疏漏处,也已经无法参考。” “现在,就剩最后一条路线了,如果……” 黑暗中,朔灼如闪电般出手,敏锐而精准。 将朗映怀那只,欲将指间妖线,缠裹于他身的右手,死死地抓住。 朗映怀的眸底,晃过几分惊色。 却也并不只是,因朔灼这过于敏锐的反应。 而是,在朔灼出手,攥握住他手腕的同时…… 朗映怀惊觉,自己竟是,动弹不能了。 “你……”朗映怀眸光震颤。 他确实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心性最为单纯的朔灼身上,栽这么一个跟头。 而朔灼却是笑了一声:“师兄似乎很意外。” 朗映怀也笑了:“是有些。” “师弟想做什么?” “过会儿追兵就来了,师兄保证不会再……” “我不信。” 朔灼并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三字干脆利落,堵的朗映怀直接哑然。 “师兄想用本命天赋送我走。” 朔灼再次道,口吻冷漠而笃定。 朗映怀:要命……朔师弟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只是,朔师弟这时候,聪明起来的话……】 【对他这个,在走至绝境前——】 【至少,也想要将师弟】 【连同他搏命取出之物,一同送回的师兄而言】 【就不那么友好了】 朗映怀刚在心底斟酌好,接下来可用的套路。 便听朔灼,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道。 “师兄,其实我来这里之前,便没准备再回去。” 朗映怀心头一颤,眼神蓦地冷下来:“你说什么?” 朔灼笑了声,人格好像,又一次切换了。 是那个单纯好骗,腼腆且极易害羞的人格。 他用着极为认真的语气道:“师兄,你别骗我。” “我知道,已经没有最后一条路了。” ——本章完—— 第191章 他不能应劫,他撑的越久,师兄便越安全 ——【圣域,地道】—— “师兄,你别骗我。” “我知道,已经没有最后一条路了。” 无法形容,此刻从朔灼口中,朗映怀听到这两句话时…… 心头,那一瞬,翻涌而上的,是何等汹烈难捱的痛感。 他将这痛感生生压下,声音是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干涩。 “你别做傻事。” 朔灼似是对他笑了下,用很轻松的语气道:“我本来就不聪明呀。” 朗映怀嘴唇颤动了下,喉头哽得厉害,竟是一字都显得艰难。 “师兄别这样,你会好好的。” “而我,也只是顺应了我的命运。” 【命运?】 【为了救他赶赴圣域,却还要因他这个没用师兄,而死的命运吗?!】 【这算什么你的命运?!】 朗映怀的面容上,怒意迸发。 他刚要开口,下一瞬,便听远处,传来了声势浩大,毫不掩饰地寻人声响。 有追兵逼近了! “该道别了。”朔灼的声音重归冷淡。 下一息,朗映怀浑身都被裹覆进,一团极为玄妙,呈现出青铜之色的气息中。 【这是——生死卦盘的气息!】 “你动用了生死卦盘?!” “能送我出圣域,那代价……” 朗映怀看着朔灼,几乎是目呲欲裂。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却依旧无法摆脱—— 这些将他,一层复又一层,深深淹没其中的玄妙气息。 “朔灼!停……” 朗映怀的急怒之语,生生顿停在了口唇间。 因为,在他被这似云雾般的气息,彻底吞没前。 他看到了朔灼,一张摘去面具后,遍布猩红裂纹的残破面容。 那是,生死卦盘,用到极致,孽债反噬的咒文。 “朔师弟……” 朗映怀的意识,彻底溺沉下去。 朔灼目送着,那朵裹挟着晏颂之的无形气息,穿过暗道,逐渐远去。 他身形微晃,有些疲累地向后,抵靠在冰冷阴潮的墙壁上。 【好安静】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师兄……应该会安全回宗的吧】 朔灼有些艰难地,探手从怀中,取出那枚生死卦盘。 只是,此刻,这卦盘比之,在五重天的天尽头时…… 已经堪称是,全然变了一副模样。 虽然外形依旧完整,但原本那古朴玄妙的青铜之色—— 于此时,却已经沉淀为,色泽诡异的铜红之色。 而布于其上的裂纹,更是大大小小,数之不尽。 【这很正常】 【从他设法从五重天,来至八重天】 【到之后进入圣域,避开重重关卡,寻至朗映怀】 朔灼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动用了多少次,生死卦盘。 【他的实力,于这天骄扎堆的圣域而言,太过低微了】 【而唯一能保证,让他活着】 【且还不丧失行动能力,到达朗映怀身前的——】 【只有生死卦盘】 因而,如今会有这般恶果。 也是他亲手,将这前因种下。 朔灼对此,只有满心平静的接受。 只是,他到底没能休歇太久。 因为,暗道之外,声响渐近,也逐渐放大。 只需一个契机,一份敏锐。 这里便不会再是,他短暂而安全的藏身之地。 或许,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处。 明明是这般危险的境地,于朔灼眼前,却恍惚间,似是出现了鱼荀怒气冲冲的模样。 他的声音,也回响在耳边。 “用这生死卦盘,是会积累代价的!” “而这代价,不知何时,就会忽然降临你头顶!” “若是那时候,你身边有我们——” “或者需还的代价,不多还好。” “可要是等还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而你又还不起了……” “不就要像那卦盘,从前的用者一般,万劫加身,永无来世了吗?!” 未曾想,当日之语,竟是一语成谶。 朔灼唇角微挑,露出一点笑意。 【但愿鱼荀知晓的时候,不要气得更厉害】 【和湖里的河豚抢饭吃】 “这里……好像有暗道!” “破开它!” “是!” 上方的声响,清晰无比地传下来。 朔灼握紧手中的卦盘。 于他那双瑰丽异常的异色瞳孔中,蓦地迸发出“生”的辉光。 红线自他周身伸延而出,手中卦盘氤氲出诡异的红光。 他面容惨白,其上裂纹斑驳,如同一尊碎裂后又勉强黏连的莹白瓷器。 周身的气势,却节节攀升。 那双异瞳,更是亮的惊人。 【他不能就这样应劫】 【在师兄离开圣域的领地前,他要撑住】 【他撑的越久,师兄便越有可能逃离圣域的追捕】 【而有了师兄,从圣域宝库取回之物】 【商师兄和小师妹……都会好起来的】 暗道崩碎开来,天光倾落的瞬时,照亮了下方—— 雪发倾覆半身,鲜血又染污面颊,乃至所着青衣的,“朗映怀”的身影。 ——本章完—— \b\b\b\b\b\b\b\b 第192章 千芙圣女现,沈逐凰,你还真是可怜啊!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圣域,玉榕池】—— 来人前来禀告,只方推开殿门,便见眼前水汽缭绕,如雾朦胧。 于那一方,具有疗愈神魂之功效的汤泉中,隐约可见一道丽人倩影。 丽人身形曼妙,雪肤白璧无瑕,墨发如瀑般倾落身后,又散开铺展在水面。 并随她动作,沉沉浮浮。 来人乍见这般香艳场景,面上登时便泛起薄红。 但随即,他又立马想到:这殿中之人的身份,绝非是他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瞬时,他暗暗调用灵力,凝神清心。 在跪伏行礼的同时,他将眼眸深深敛低,再不敢多看,这汤池中的女人一眼。 他只恭敬道:“禀千芙殿下,从暗道中捕获的贼人,并非是那半妖。” “而是一个肮脏的异域混血。” “什么?!” “那我想要的妖族毛皮呢?” “剥下来了吗?!” 来人将身形俯得更低,恭敬道:“属下无能,衡鹤愿听凭殿下处罚。” “处罚?”池中女子嗤笑一声。 随后,便是清晰入耳的出水之声。 这千芙殿下,探手从旁侧的半扇画屏上,取下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随意披裹在身上。 她竟是就这般,几乎是不着一物的,赤足走向跪于外殿正中的衡鹤。 而这衡鹤,自方才请罪起,便是额头触地的卑恭姿态。 他虽能感应到,千芙殿下在向自己走近。 但对方此刻的状态,他却是分毫不知的。 直到千芙殿下在他身前停下,以居高临下之态开口道。 “抬起头来。” “是。”衡鹤顺从地抬头。 却在看见千芙殿下,一双赤裸的玉足,以及小半截莹润白皙的小腿后…… 他心神一颤,垂低眼睛,俯身重重叩首下去。 额头叩磕在玉石砌做的地面上,发出沉沉一声闷响。 “属下冒犯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他声音急促而惶恐,垂首时露出的耳根,连同后颈,却是红了大片。 十足的青涩模样。 千芙见状,心中的火气,竟是奇妙的消散了大半。 只是……那半妖于她,却不是发泄一下,便能平歇之仇! “你确实该罚。” 她眼神转冷,抬脚,玉足毫不犹豫地,踩在衡鹤那红得发烫的后颈。 足下的躯体,年轻而强壮,有着蓬勃的生机。 即使僵硬了些,也别有趣味。 千芙眼神放缓:“所以,那半妖现在,已经逃出圣域了?” “……是。”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 “异域混血和半妖都分不清楚,还被两个杂种耍的团团转!” “我们圣域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请殿下息怒。” “等等,异域,混血?”千芙眼睛一转:“他生得什么样?” “金发,异瞳,有……” “金发异瞳?”千芙双眸发亮,那不就是沈逐凰的四师兄吗?! 想起记忆中,对方那难得一见的绝美姝色。 这等姿容盛华的男人,若是不圈禁在殿中,肆意亵|玩一番,倒还真是辜负了。 千芙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来:“那这异域混血呢?” “现在身在何处?” “我要见他。” 足下之人的身躯,似是僵硬了一瞬。 千芙眉头皱起:“怎么,我不能见?” “并非如此。”衡鹤赶紧道:“只是那脏污之人,没这个福气。” “什么意思?” “他在我们为那半妖备下的祭台上,自爆了。” “现在……”衡鹤顿了顿:“已是尸骨无存,神魂不复。” “什么?” “你们这群废物,能做好什么?!” 千芙气得,其姣美的面容,都隐隐扭曲起来。 若说朗映怀,只是到手的肉,临时插翅膀飞了。 以圣域为倚靠,迟早都有机会重新擒获,跪俯于她足下。 但那朔灼,却是再不可能拥有了! 这又让对朔灼,恋恋不忘的千芙…… 或者说,是舒语芙,如何能甘心?! 又如何能不愤怒? 千芙踩在衡鹤背脊上的力道,蓦地加重。 “那现在,一个逃,一个死。” “圣尊他们,是怎么说的,就这样罢手吗?” 衡鹤的声音有些晦涩,但还是艰难道。 “禀殿下,其他大人,许是在那异域混血自爆时,受了些伤。” “因为属下并未一一见到。” “属下只知,云执圣尊正在率人,处理域内的疏漏之处。” “云执?” “呵。”千芙冷笑一声:“现在检查?” “域内都被人钻成破筛子了,这时候他倒想起来要查了!” “真是可笑!” 不知为何,自复生后,千芙一见云执那张脸,便无端觉得晦气。 哪怕对方在圣域地位尊崇,有圣尊之称。 且实力样貌,处处都极合她心意。 她却都生不出,半分讨好亲近之意。 反而对其,心有畏惧,避之不及。 千芙压下心头乱绪,道:“你接着说。” “是,殿下。” “据圣尊大人,派去追查那半妖行迹的使者回报——” “对方已然,离开了八重天。” “若我们的人再跟下去,虽是可以做到堵截对方……” “但在没有一个,能公开宣告修真界的合理缘由前。” “圣域修者大肆出动的话,恐会引起诸界恐慌。” 千芙的面色阴沉下来:“也就是说,由着他逃回去了?” “我们圣域,何曾受过这般耻辱?!” “殿下。”衡鹤的声音压低了些:“还请殿下暂缓怒意,祭台一事,关乎妖神。” “这到底是……秘而不宣的隐事。” “等此次风波停息,圣尊大人腾出手来,不会让那半妖在外,逍遥太久的。” “哼。”千芙冷哼一声,眼底蕴生出浓似深墨的恨意:“等?” “我不愿等!” “他多活一息,我都忍受不了!” 【她舒语芙,从未在一个男人手中,受到过那般残酷的对待!】 【万线穿身,割舌挖眼之痛,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 “殿……”衡鹤准备劝阻的话,才刚说了一字。 就听殿外,有人高声道:“禀千芙殿下,五重天有变!” “什么?” 千芙眼眸一亮,听这声音,跪在殿外的那个—— 应是她复生后,特意安排去盯着,五重天断虹宗动静的那具傀儡。 自她放下去,便一直形同死物,没什么动静。 未曾想,今日竟是忽而回转,还带了五重天的讯息! “快讲!”她扬声道。 那傀儡极其听话,闻言立马答道。 “五重天,镇仙钟鸣,堕仙出世,天道号命,见者诛之!” “堕仙?”千芙眼眸微深:“这堕仙是?” “断虹宗,晏颂之。” “晏颂之?!”千芙神情一惊。 随后,自她的眉角眼梢,乃至双眸,便有笑意,不着痕迹地攀染而上。 那笑意逐渐放大,而后,变成了她口唇间,不可遏制地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晏颂之!” “居然是晏颂之!” “沈逐凰啊沈逐凰,你还真是可怜啊!” “原本只想再杀你一个师兄,可现在……连你也要不好了呢!” “哈哈哈哈哈……”千芙畅快地笑着。 她收回脚,手中凝决,素白长裙如流云般曳地。 裙身纹路繁丽,隐有熠熠金辉,在其上流转。 此刻的千芙,已是全然换了一副,圣洁又不失华贵的神女打扮。 她含笑看向,跪俯于身前,姿态无比恭敬的衡鹤。 声音果决且肃杀:“堕仙者,人人见而诛之。” “五重天发生如此大事,我圣域之人,也自需尽一份心力。” “传令下去,召集使者,随我赴往五重天,共诛堕仙!” “以及——他的同宗余孽!” ——本章完—— 第193章 千芙:沈逐凰,好久不见,你看看我这云肩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五重天;断虹宗外】—— “禀殿下,这断虹宗看似平平无奇。” “但这外围的护宗大阵,却是临近圣品。” “这一点,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区区五重天,竟也能这般藏龙卧虎。” “还有方才所遇那半妖……” “够了!”千芙面上,浮现出愠怒之色。 她目光冷冷的,看向方才说话之人。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我让你率人,设法去破阵!” “而不是让你在我这里,一个劲地夸断虹宗的护宗大阵,有多强多厉害!” “舌头若是不想要了,可以拿去喂畜生!” “是,殿下息怒!” 那人身形一僵,随后快速跪倒在云端:“是属下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滚!”千芙不耐道。 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深,又道:“停。” 那人身形一颤,再次俯倒在地:“属下敬听殿下教诲。” “很好。”千芙红唇微挑,上前一步道:“我记得,你是前几月,新入圣域的修者。” “是。”这人心惊胆战地应声道。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属下,定……定为殿下做到。” 他方才虽是自诩样貌出众,有意想要引起这位殿下的注意。 却不曾想,平日还愿意,同他笑语几句的殿下。 此刻,却竟是翻脸无情。 他原本胆子就不大,被训斥一次后…… 更是一举一动,都透出股小心翼翼的忐忑意味来。 而这副害怕到,连言语都说不清楚的模样。 落在千芙眼里,却是十足十的软脚虾,平白叫人倒胃口! 【这样的东西,她前几天,竟还起了点心思】 【简直是瞎了眼!】 【她舒语芙的口味,何时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千芙越想,面色便越难看,再加之,这里到底是五重天。 她虽打着圣域的旗号,可若是行事过于恣意张扬—— 这五重天的至强者,恐怕也不会由着她乱来。 而千芙殿下,之所以能这般大张旗鼓地过来,还要多亏沈逐凰的那位好师兄。 不过是刚入炼虚境,后转化为的堕仙。 竟能在那么多位大能的围攻下,支撑到现在。 也正因为,这晏颂之的勉力强撑—— 才能把五重天大多数强者的目光,全然吸引过去。 也让她得以率领这些圣域使者,直接圈围断虹宗。 但让千芙没想到的,却是这只差临门一脚—— 竟是会被卡在,断虹宗的护宗大阵外,寸步难进! “殿下……” 脚下,传来那多嘴修士,小心翼翼的声音。 千芙垂眸,不带分毫感情色彩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她抬手,招来衡鹤。 “殿下有何吩咐?” 干净利落的跪姿,和英气沉稳的眉眼。 千芙心情稍缓,慢条斯理道:“我记得,我们圣域有个破阵的招式。” “以修士血肉为祭,染污阵法。” “随后——再以力破之。” 她含笑看向下方:“衡鹤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可行。”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献祭血肉者……” “衡鹤犯什么傻?”千芙笑了一声,而后,声音蓦地冷淡下来。 “你旁边那个,不就是现成的吗?” “把他拖下去,破阵!” 衡鹤以头触地:“是,属下遵命。” “啊?!殿下!” “殿下饶命啊!殿下,我心悦……” “还不拖下去!”千芙冷声道。 那人还想再喊,下一瞬,猩红血线穿过他的胸膛! 将他整个人,悬吊在了护宗大阵前。 千芙见到那血线,复生前的不堪记忆,再次袭上心头。 让她面露嫌恶的别开了眼睛。 千芙不愿承认的是,她对这呈现出线形的攻击,确实是生出了畏惧之心。 那是沈逐凰和她的那一众师兄,留给她的,抹不去的阴影。 【不过——很快,就不一样了】 【这次,她会让沈逐凰,尝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再无比凄惨,且万念俱灰地死去!】 ——【九转试练塔内】—— 沈逐凰自醒来后,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走出这座塔。 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却又怎么可能,能撼动这仙神圣物? 可要是让她就此放弃—— 那心口处,接连不断,蔓生而上的痛意,却不曾有一刻停息。 沈逐凰从未像此刻这般惊惧过。 她总觉得,在她意志消沉的那段时间里。 以及之后,她一时不察,被兰师姐迷香所惑,昏迷过去,关在塔内的这段时间。 有什么,让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更无法挽回之事。 正在犹如难收覆水般,一件复又一件地发生! 而她,却只能困囿于这塔中,被迫接受着师姐和师兄,给予她的保护。 心头的痛意,越来越重。 沈逐凰近乎无望的,抬臂又一次地,狠狠砸在了,通往外面的门锁上。 而这一次,这塔门,却竟是开了! 沈逐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却迎面看见了一张,陌生中又透出熟悉的面容。 她心头,几乎是一瞬间,便浮现出了三个字。 【舒语芙!】 千芙见沈逐凰,竟是主动从这破塔内出来,眸底晃过讶异之色。 随后,她却是抬手,不紧不慢地拢了拢肩头。 那瞧来雪白无瑕,分外温暖的云肩。 千芙含笑看向沈逐凰,笑道:“逐凰,好久不见。” “你快看看,我这新得的——” “取妖族兽形皮毛,精心裁剪,才得以制成的,世间只此一份的云肩。” “你瞧着,可是十足衬我?” 妖族? 兽形? 新得? 沈逐凰瞳孔放大到极致:朗师兄!!! ——本章完—— 第194章 舒语芙:他主动上门求死,我又为何不应呢?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断虹宗】—— “我担心师兄。” “我怕师兄独自去危险的地方。” 【修行历练,哪有不危险的地方?】 “师兄!你不会做危险的的事吧!” 【回吧,小操心鬼】 【你是改主意了,要让我也把你带去吗?】 朗映怀离宗前的一言一行,尚且在沈逐凰的脑海中,清晰如昨日。 当时,她虽心觉不安—— 可到底,还是在朗师兄,一句复又一句的温言软语中,安定了心神。 可如今——再度回想起来…… 原来从头至尾,师兄都始终没有,对她承诺过。 承诺他去的,不是危险之地。 舒语芙站在云端,手指一点一点,轻缓抚过肩头,雪白无瑕的软滑皮毛。 她微垂眼眸,看着沈逐凰面上,浮现出的痛苦之色。 只觉心里,是畅意至极。 【她才刚复生没多久,尚未调养好身体……】 【便不辞辛苦的,率一众圣域使者,下这五重天】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此刻,能欣赏到沈逐凰这副,伤心欲绝的惨样吗?】 【可若对方只是伤心,对她舒语芙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看的】 【她还要再多加几把火!让沈逐凰……彻底崩溃!】 舒语芙这般想着,红唇上扬,露出快活至极的笑意来。 “沈逐凰。” “你知道……你那位朗师兄,为何会落到这般下场吗?” 舒语芙声音轻缓,但那话里的内容,却是恶意满满。 “他一个化神境,居然不知死活的,单枪匹马闯我圣域……” “妄图盗我圣域宝物!” “你说,他该不该死?” “可不可笑?” 【圣域?宝物!】 沈逐凰瞳孔骤缩!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到了一个,她全然无法接受的可能。 下一瞬,便听舒语芙,用一种嘲讽至极的语气道。 “哦,我忘了。” “你怎么会觉得可笑呢?” “你应该只会觉得感动至极吧!” 舒语芙蓦然提高声音,语意带笑,眼底却满是嘲弄。 “毕竟,你这位好师兄,可是为了你,才去闯了圣域宝库呢。” “他怕她小师妹,失了剑道,一蹶不振……” “所以,为了让你重展欢颜——” “他甘愿为你,用命去换呢!” “啧。”舒语芙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慢无比地鼓了鼓掌,口中感叹道。 “这可真是,感天动地、令人艳羡的师兄妹情呢。” “沈逐凰,你要惜福啊。” “逢年过节,给你师兄烧烧纸什么的哈哈哈……” 舒语芙说着说着,便不可遏制地,放声大笑起来。 但此时的沈逐凰,却是已经全然听不进,舒语芙的恶毒之语。 她头脑昏沉一片,耳边也轰鸣不休。 所有感知,于这一瞬,都仿佛离她而去。 【师兄是为了她,为了她才会……】 于沈逐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 一月前,朗师兄临行前,向她道别的情景。 那时他说了什么? 他说:那师兄选择相信你。 【师兄相信,你会再次拥有你的道】 【也会比先前更强】 再次拥有…… 比先前更强。 她那时,为何就那般迟钝?! 半点都没能听出,师兄话里的别有玄机? 如果听出来了……今天的一切,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沈逐凰抬手,左手死死攥握在,贴近心口的衣物上。 “我知道……你想为我,取回我的剑道。” “可……比起剑道,我想要你回来……” “我想要你……平安无事的回来!” 声音嘶哑,痛彻心扉。 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般坠下,转瞬便已浸湿前襟。 “哈哈哈哈哈。” 舒语芙眼见这幕,肆无忌惮的大笑声,自沈逐凰对面传来。 待她好不容易笑够了,才对身后,那乌压压一片的圣域使者,招手道。 “来,都听听。” “我这故人,可是难过疯了?” “竟是对着空气讲话,真是笑死人了!” “沈逐凰,你不会以为,你那师兄,还能听见吧?” “我告诉你,不会的。” 舒语芙唇边笑意加深:“看到我身后了吗?” “两位炼虚境,十六位化神,遇上我,他怎么可能活呢?” 沈逐凰身形一僵,她骤然抬首,双目如射般,直刺高居云端的舒语芙。 她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师兄,并非亡于圣域?” 舒语芙被沈逐凰,那前所未有的阴戾眼神所摄。 哪怕此刻,她高居云端—— 背后又有数百,实力至少也是,元婴中境的圣域使者。 作为她的底气和倚靠。 可当舒语芙,对上沈逐凰那双,恨意与杀意交织,犹如凶兽的眼眸。 她足下,还是不可遏制地,后退了两步。 险些没就这般,直直跌下云头去。 “千芙殿下?” “可是有哪里不适?” 耳边传来,圣域使者疑惑的询问声。 舒语芙自觉失了面子,怒声道:“没有!我好得很!” “舒语芙!” “我师兄究竟因何而陨?!” “放肆,竟敢对千芙殿下不敬!” “殿下,属下……” “停。”舒语芙扬手,挥退想要对沈逐凰出手的圣域使者,笑道。 “这有什么?” “她想知道,我便如她所愿,告诉她!” “只是——” 舒语芙语意微顿,含笑看向沈逐凰:“你方才问的,是你哪一位师兄呢?” 这句于舒语芙口中,轻描淡写的问询。 落至沈逐凰耳畔,却犹如惊雷般,炸鸣在她耳畔! 轰得她脑海中,乌糟糟一团,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舒语芙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的师兄?别的师兄怎么了?】 【对了,晏师兄!晏师兄好像也出事了!】 【但还有朔师兄和鱼师兄在……】 【师姐得知讯息后,也离开了,应该便是去寻晏师兄了!】 【所以……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沈逐凰单薄纤细的身躯,因为害怕失去的惊惧,而不可遏制的抖颤着。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竭力保持从容,腰背挺得笔直,双目直视舒语芙。 “好凶的眼神。”舒语芙冷笑一声:“真可惜,我这次,却没有骗你呢。” “你那朗师兄,确实没有死在圣域。” “死在圣域的,是你的四师兄。” “那个金发异瞳,样貌颇得我欢心的。” “朔师兄?”沈逐凰的面色,蓦地苍白下来。 【他怎么会?朔师兄不是守在晏师兄那边?】 【为晏师兄渡劫护法?】 【怎会会去到圣域?!】 舒语芙的声音,仍在继续。 “说来可惜,我本来是想将他,废掉修为,圈禁在我宫中。” “和他同享一番,鱼水之乐。” “却不曾想,他变做你朗师兄的模样,引开追兵,最后当众自爆了呢。” “那么美的一位佳人,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去圣域?” “又为什么,拼着性命不要,把你朗师兄送回来呢?” 【因为朗师兄,手中有,从圣域取出的,可以恢复她剑道之物】 【因为朔师兄,精通奇门八卦】 【而对此道精通者,对自身命数也有感应】 【也许朔师兄,在赶赴圣域之前……】 【便已经做好了,无法回来的准备】 沈逐凰僵立原地,除却无声流下的泪水,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痛到极致,绝望堆积至极点。 人是会全然麻木的。 正如此刻的她一般。 但舒语芙,却没准备就这样放过她。 “至于你心心念念的朗师兄,有你朔师兄替他去死。” “他可是顺顺利利地,逃离了圣域。” “而圣域,原本也并不准备追捕于他。” “毕竟从八重天到五重天,那般兴师动众的,也不太好。” 沈逐凰瞳孔微缩,眸底泛上重重红意。 【原先不准备追捕……】 【现在却是舒语芙,大张旗鼓的率人而来】 【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也绝对离不开舒语芙的狠辣算计!】 果然,下一瞬,沈逐凰便听舒语芙,缓声道。 “可惜,谁让你的另一位师兄,晏颂之。” “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渡劫过后,便转换为堕仙,还引发了镇仙钟鸣。” “天道号令世人,共诛堕仙——” “而我圣域,又如何能不从呢?” “因而我特意率这些圣域使者,前来襄助五重天,诛杀堕仙,清理余孽!” 舒语芙冠冕堂皇的发言后,便是轻笑一声。 “沈逐凰,这送上门来的由头,我怎么可能……不握住呢?” 沈逐凰面无表情,眼神晦暗,如同一尊行尸走肉,只道。 “朗师兄,究竟是怎么陨落的?” 舒语芙虽并不满意,沈逐凰这幅活僵尸的麻木状态。 但她又觉得,兴许是她刺激的还不够—— 才让沈逐凰,还能保持住面上的沉稳。 没有彻底地,在她面前,崩溃发疯,丑态尽出。 舒语芙嫌恶道:“哦,那个半妖啊。” “可不是我有意找他,而是他自己撞上来了。” 沈逐凰眼神更沉,犹如一方,望之难见其底的无际深渊。 “不可能。”她冷声道。 却不曾想,舒语芙闻言,竟是笑出声来。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能犯这种傻。” “圣域是什么地方?” “他好不容易才从暗牢中逃离,又背负着朔灼的一条命,才能重回五重天。” “哦,手中还握有圣域宝物。” “难道不该更加隐忍,待风头平息,再来寻你吗?” “可我只是在断虹宗附近,当众宣告了一声——” “要率圣域使者,清剿与堕仙同宗的余孽。” “他就按捺不住地,自己冲了出来呢。” 舒语芙笑意微敛,眼神骤然冷漠下来。 “他既主动上门求死,我又为何不满足他呢?” ——本章完—— 第195章 她的剑道,回来了; 【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断虹宗】—— 舒语芙敛去笑意,声音冷漠。 “他既主动上门求死,我又为何不满足他呢?” 沈逐凰垂于身侧的手,蓦地收紧。 【朗师兄心性坚毅,绝对不会是,轻举妄动之人】 【更不可能,因为舒语芙一句,围剿堕仙同宗余孽,便失却分寸】 【而他会有此举,除却因为师兄为她偷取圣域之物,已然被圣域发现之外】 【唯一的可能,便是:商师兄的闭关不出……】 【也许另有隐情】 沈逐凰垂低眼眸,敛去眸底,翻涌而上的深痛。 【朗师兄,是十分确定——】 【商师兄无法护佑于她,才会行此明知无望,却还是赴死之举】 【可这样的保护,她受不起……】 【她宁愿和师兄共死,也不愿此刻站在这里】 【痛苦到极致,却还是要强逼自己清醒】 【去认真且理智的,一遍遍的想,师兄这般行动,是为了什么】 【又用他的死,为她留下了什么后手?!】 “哦,对了。” 似是想到什么,舒语芙对其身后的衡鹤,招了招手。 “衡鹤,来。” “我记得那半妖,被剥下来的毛皮,做了我这云肩后,还有些边角料在。” “扔给她。”舒语芙眼底,是恶意满满:“让她拿着,睹物思人吧。” 【被剥下来的毛皮?】 沈逐凰双目赤红,直直望向舒语芙。 那双一贯是,澄澈清明的双眸。 此刻恨意杀意,两相交融,犹如骤然掀起惊涛狂浪的滔然大海。 落在舒语芙眼中,却更像是一只被饿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扑杀而上,噬杀于她的残暴凶兽! 再观沈逐凰此时神情,已然像是,抛却所有礼法规条束缚。 以及,作为人的顾忌。 满心满眼,都只有“杀”这一字。 被这样凶戾的眼神锁定着,舒语芙只觉一股朔凉寒意,自她足底—— 一路蔓延而上,顺延她脊背,而后直直冲进了她的心口! 冷得让她浑身,都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冷颤。 舒语芙又想后缩了,可她又马上想到:没了剑道的沈逐凰,又算个什么东西? 如今,只她身后,便有三位炼虚境圣尊,和十六位化神尊者! 还有上百位元婴! 别说沈逐凰,现在已经没了剑道! 就是对方实力正强盛,也是绝无可能,突破这些圣域使者的保护网,伤到她半分的! 若是沈逐凰,不管不顾的要对她出手—— 那会死的,只会是沈逐凰! 舒语芙眼神一厉,喝道:“还不给我丢下去?!”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殿下息怒!” 衡鹤单膝跪地请罪,将手中之物丢向下方的同时,一掌击在那包裹上。 霎时间,包裹破裂,内里那犹带血迹的毛发,洋洋洒洒的自空中飘落。 便像是在下一场,极其特殊的,沾染了血色的雪。 沈逐凰怔怔的看着,那雪一般的毛发,从空中星星点点的落下。 【好白……雪一样的颜色】 【就像朗师兄的发色】 【可朗师兄呢?】 【朗师兄在哪里?】 尾端沾了几分红的柔软毛发,轻缓无比地,飘落至沈逐凰眼前。 鬼使神差地,沈逐凰伸出手,将它接在掌心。 伴随着那轻软的触感,沈逐凰身体骤僵。 周身再次蕴生出剑意的瞬时,身后栖凤剑也嗡鸣作响。 而后,它竟是自行出鞘,空悬于她身前! 沈逐凰抬手,将栖凤剑握于手中的瞬间—— 于心口处,蓦然一空! 她的剑道,回来了。 以师兄死亡的代价。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96章 万千剑影,转瞬洞穿舒语芙的身体! “剑鸣?!”舒语芙瞳孔一缩,面露惊色。 随后这份惊色,便化作无边的怒意。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她的剑道,已经废了吗?!” “既是个废人,为何又能握得住剑,还蕴生出剑意?!” 舒语芙眸底怒火翻涌,恨不能化为实质,将那被她盯视之人,烧灼作齑粉。 “属下不知,还请殿下息……” 衡鹤这“息怒”二字,尚未说全。 便觉他悬于腰侧的长剑,竟是忽而震颤起来。 且震颤间,其上发出之鸣响,同沈逐凰手中栖凤的鸣响,极为相合! 竟像是受到沈逐凰的剑意催动,才会有此异状。 舒语芙离衡鹤极近,自然也听到了这番震剑之音。 “放肆!” 她的脸色陡然黑沉下来,回身看向身后—— 却见不只是衡鹤! 凡是身上佩剑的圣域使者,此刻,随身之长剑,俱都以同一种节奏震颤着! 其声嗡鸣不休,撼摇心神。 让回身直面,群剑齐鸣的舒语芙,蓦地白了面色。 而这一幕,落于舒语芙眼中—— 便像是本来只能跪于她脚边,对她摇尾乞怜的忠犬。 此刻却都恢复了畜生本性,竟是齐齐站到了,沈逐凰那一边…… 反过来,欲噬咬吞杀她这个主人! “你们反了吗?” “谁才是能对你们发号施令的主人?!” “连自己的剑都管不好,我们圣域留你们有何用?!” “一群废物!” 舒语芙这急怒之下,浑然不带遮掩的羞辱之语,落至在场众人耳中。 除却那些初入圣域,人微言轻的元婴境弟子。 其余的,尤其是那三位炼虚境圣尊。 以及,那十六位化神境尊者。 此刻,他们看向舒语芙的眼神,委实称不上有多友善。 他们在圣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除却那圣位上的十位长老…… 不,就连那十位长老,也不曾对他们这般恶言过! 如今,竟是被一个论年龄和资历,都远远不如他们—— 只是身怀些奇遇,才蒙得圣域看重的小辈,这般当众侮辱! 他们又怎么可能,就这般忍气吞声的,强咽下这口气?! 【真当他们此行被指派出来,便是认她做主了吗?】 【天还没暗呢,倒是急着做昏梦了!】 衡鹤在听到舒语芙第一句怒言时,便心觉不好。 但他却是决计没想到,千芙殿下,竟会这么不给这些圣域使者脸面。 这话里,竟是不管不顾到,连那三位炼虚境圣尊,也骂在其中了。 眼看着,那三位炼虚圣尊,和那十六位化神尊者…… 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冷沉。 看向舒语芙的眼神,也越来越阴翳。 衡鹤心里焦急,赶紧跪地道:“都是衡鹤的错,还请殿下息怒。” “衡鹤愿受殿下处罚!” “处……”舒语芙只刚说了一字,便觉一股寒意,从她足底直蹿心头! 而这寒意,却不是因她身前这些,不过说两句,便对她摆臭脸的老东西。 而竟是——来自于她的身后! “沈逐凰!”舒语芙眼神一厉,直接回身。 迎面却被数以千计的锋锐剑影,直接锁定! 那剑影犹如瞬星,转瞬便已逼至她身前。 而舒语芙,被沈逐凰充满杀意的剑气所慑。 此刻,她竟如同脚下生根,一动也不能动。 “殿下!” 衡鹤意识到不对,刚欲挡至舒语芙身前—— 却见那无数道剑影,竟是陡然换了方向,转而直冲他而来。 衡鹤欲挡护在,舒语芙身前的念头。 登时,便被这忽而变转的剑影打消。 他抽出长剑,专心对付这变幻莫测的剑影,竭力不让任何一道剑影遗漏下。 从而,伤到千芙殿下分毫。 而舒语芙却敏锐意识到不对,她刚欲叫回衡鹤。 便觉朔风骤起,平地吹起千堆雪。 鹅毛似的飞雪,遮天蔽日般,簌簌而落。 目之所及,处处皆为茫茫雪色,白雪掩映间,就连立于她对面的—— 沈逐凰的身影,都已然看不真切。 这样的情景,舒语芙莫名觉得眼熟。 有飘雪,忽而落坠在舒语芙的颈间,冰得她一个冷颤的同时。 舒语芙忽而想到,那日,她复生前,真正让她再无还手之力的那招。 也是如眼前这般,漫天飘雪,遮蔽天日之景。 “不——!”舒语芙瞳孔放大,内里满是惊惧! “覆天倾——诛。” 沈逐凰声线漠然,如同死亡的召令。 衡鹤只觉身前,那原本令他,应付不暇的万千剑影。 于一瞬间,竟似镜花水月一般,全然化作虚无。 他神情一怔,而后,便听千芙殿下,一声惊恐到极致的“不——”。 【殿下有危!】 衡鹤提剑,仓皇回身,但却已经,连以身相护都来不及。 却见千万重剑影,于瞬息间,合众为一,化作一柄撼天巨剑。 在他转身的那瞬,便自舒语芙头顶,以无可抵挡之威势,向下切分而去。 巨剑悬于头顶,无人会不生畏。 更别说,此刻,舒语芙所面临的,是巨剑切顶之威。 “啊啊啊啊啊!” 复生前,被沈逐凰这一招,几乎直接劈斩为两半,只剩薄薄皮肉相连的痛苦记忆…… 于这一瞬,再度翻涌上心头。 再加之头顶,寒意与杀意,死亡气息交织。 让舒语芙再忍不住,发出了崩溃式的嘶声。 而就在这巨剑,将要自上切开,舒语芙头颅的瞬间—— 一道猩红刀光,斜飞而出,将这巨剑阻滞在原处,再不能前进分毫。 自那群圣域使者最前方,走出一位手握玄黑长刀的蓝衣圣尊来。 是炼虚境中阶。 他目光落在,那柄紧贴舒语芙头皮的巨剑上,稍稍挑了挑眉。 垂眸时,他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居然还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不错的剑。” “化神境想要完好无损地,接下你这剑,想必都有些勉强。” “那么,若不是有我们在……” 他顿了下,看向形容狼狈,面带泪痕的舒语芙。 很快,他又极为嫌弃地移开视线。 “于你而言,想要杀掉这个蠢货,实在是易如反掌。” “可惜,她对圣域还有用。” “不能被你就这样杀掉。” 沈逐凰眼底一片暗沉,哪怕她全力斩出的巨剑,被人轻易拦下—— 此刻说话的,又是修为实力,远胜她两个大境界的炼虚境圣尊。 她的神情,都没有分毫变化,双手更是紧握栖凤剑。 而周身之剑势,更是不衰反盛! 颇有越挫越勇之意。 那蓝衣圣尊,见到沈逐凰这番反应,唇角微微勾起。 “真是个修剑道的好苗子。” “若不是你与圣域已然结仇,倒真是想让你,入我圣域了。” 沈逐凰闻言,依旧是一字未说。 但那陡然转为厌恶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圣域,她根本就不稀罕!】 【反而,就连听到,都觉得脏污晦气!】 蓝衣圣尊眉峰稍扬,唇角笑意收敛:“可以,很有骨气。” “但年轻人,到底气盛了些。” 说完这句,他手中弯刀骤然出鞘! 在空中划过一道,犹如闪电的光弧。 而后,这赤红光弧,狠狠劈斩在—— 沈逐凰悬停于,舒语芙头顶的巨剑上! 同是威猛无匹的力量,两相撞击,骇得舒语芙腿一软,直直跪俯下去。 但即便是这样,巨剑对上刀光的余波,也震得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甚至,因为那蓝衣圣尊,出手时的毫无顾忌—— 还害得舒语芙,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其他圣域使者,只一心看炼虚圣尊出手,对舒语芙并不关心。 而唯一关心舒语芙的衡鹤,也因为实力不够…… 连离近些,将舒语芙,从蓝衣圣尊的攻击范围拽出,都做不到。 就更别说,他插手其中,护佑舒语芙了。 因而,即使沈逐凰那巨剑,没真正落到舒语芙身上。 这蓝衣圣尊破除沈逐凰,这一剑招的过程,也够舒语芙遭罪了。 攻势虽强,但其实也不过五息。 沈逐凰所修凤舞剑的最强一式,便在炼虚境圣尊,亲自出手—— 这实力悬殊的强势刀光下,瓦解崩裂,不复痕迹。 巨剑破碎的那瞬,沈逐凰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落在地面上,晕出一大片红痕。 那蓝衣圣尊高高在上,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她。 “你于剑之一道,实力真的很强。” “但凡是个化神巅峰,也能勉强与我一战。” “这也难怪,你那个半妖师兄,愿意为你冒这样大的险。” “又在临死前,将那可以重焕剑心,再塑剑道的圣域秘宝……” “融在了他自身的兽形毛发中。” “他为你,可真是费尽心神,所思良远。” 沈逐凰握剑的手蓦地一颤,再抬眸时,眼底依旧是一片冷沉。 犹如幽谭死水,古井深渊。 光照不进,万事万物,也再不能撼摇半分。 “呵~”蓝衣圣尊轻笑一声,赞叹道:“你倒是心智坚定。” 下一瞬,他手腕微转。 一道赤红刀光,如同长虹贯穿天地,直冲沈逐凰而来! 沈逐凰眼神一凛,唇角却勾出一抹,极为诡异的弧度。 她抬臂挥剑,却不是为这,直袭而来的刀光。 这蓝衣圣尊眉头微蹙,隐约觉出不对来。 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却见他那赤红刀光,狠狠劈斩在沈逐凰身前,骤现的防御屏障上! 又在击碎屏障后,深深斩进沈逐凰的左肩。 一路向下,连对方的骨节一同斩断! 但这断骨,身受重创之人,尚且一声不吭。 在他脚下,自软倒于云头的舒语芙口中—— 却是蓦地发出一长声,痛到极致的惨嚎。 “啊啊啊啊啊!” 这蓝衣圣尊皱眉下看—— 而后,那双总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眸,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显露出了讶然之意。 这舒语芙,竟是不知何时—— 被难以计数的,瞧来密密麻麻的冰刃,前后洞穿躯体! 此刻,观她浑身上下,包括脸部…… 竟都是,全然找不出一块,完好之地! 蓝衣圣尊面露惊疑的,看向沈逐凰。 【这小小一个元婴巅峰,还是在他这个,炼虚中阶的眼皮底下……】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蓝衣圣尊正沉思着,却听身旁一声,满是担忧的“千芙殿下”。 是那个随侍千芙的小子,发出来的声音。 他眉头不悦地皱起,刚要挥袖,将这小子拂远。 这蓝衣圣尊,便忽而想到—— 最开始那攻向舒语芙,之后却又陡然变向,转为攻向衡鹤的无数道剑影。 那些剑影,在巨剑出现的那一瞬,便全然化作虚影。 因而,他只以为,那些剑影—— 是沈逐凰为了攻出,这最后一招,转移众人视线的幌子。 亦或是,在那巨剑现身前,合众为一时,也跟着融进了,那巨剑之中。 浑然没想到,那些剑影,只是暂时隐没声息。 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给这沈逐凰,心中最恨的——千芙{舒语芙}。 致命一击! 【为此,这沈逐凰,甚至敢于只设一屏障……】 【便以身,来接我这炼虚境的一刀】 “如此心性,当真是可敬。” 蓝衣圣尊眼露赞叹,垂眸看着因他那一刀,半身衣袍浸满鲜血…… 却依旧不曾倒下,只是单膝跪地,以剑相撑,奋力想要站起的沈逐凰。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心知此刻,本应再补一刀。 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对方。 不然云芙,被伤成这幅,苟延残喘的模样。 他们这些跟着去的,多少也需在十长老面前,承担些责任。 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就静立云端。 看下方这身形单薄的女子,无比艰难地重新站起。 见她微不可查的晃了一下,复又站稳。 甚至,连手中之剑,都握得极稳。 竟是,还想与他再战的模样。 蓝衣圣尊眉峰微拢,开口问道:“你不怕死?” 沈逐凰没想到这蓝衣圣尊,废话这么多。 但她还是,努力咽下喉间,翻涌而上的血意,第一次回答了对方。 “我从前不怕。” “但现在怕。” 蓝衣圣尊眉头皱的更深:“什么意思?” “从前是——修真之人,逆天而行,无畏生死。” “现在——”沈逐凰眼底涌上红意:“我怕怀恨赴死,在意之人,魂魄难息!” 最后一句,字字如刀,其中迸发出的杀意,几欲冲天。 那蓝衣圣尊瞳孔微缩,手中弯刀调转,锋锐刀尖直指沈逐凰。 他居高临下,犹如宣判:“你这般恨,天资又这样高。” “圣域容不下,彻底成长起来的你。” “所以,我送你,同你师兄团聚。” ——本章完—— 第197章 沈逐凰:商师兄,你让我见见你;人间炼狱 蓝衣圣尊手持弯刀,眼神锋锐,对沈逐凰,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字字亦如宣判。 “你这般恨,天资又这般高。” “圣域容不下,彻底成长起来的你。” “所以,我送你,同你师兄团聚。” “呵。”沈逐凰闻言,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她双手握剑,雪亮剑身横于身前。 待沈逐凰抬眸时,望向这蓝衣圣尊的眼神,亦是锋寒冷锐,犹如尖刀。 她看着这蓝衣圣尊,一字字道:“我亦——容不下这圣域!” 字字成句,恨意深浓。 蓝衣圣尊面色一怔,自他得成炼虚—— 数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敢这般直言顶撞于他。 如今,这一小小的元婴巅峰,受他一刀后,竟还敢持剑与他相抗。 这也难怪,那千芙身后跟着他们,但在面对这女修时,还会生出畏惧之态。 想必,千芙应是在这女修身上,吃了不少苦头, 且观这女修,言行举止种种,纵使千芙一时借助外力,占据上风。 想来,也极难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看的反应。 【尤其是,让对方对自己摇尾乞怜,失态哭求】 【应是任凭千芙,如何机关算尽,都决计无法做到之事】 【当然,这女修心性如此,对他,也是亦然】 只想着这些,蓝衣圣尊便对这女修,愈发欣赏了。 可也正因为他十足欣赏对方,也认定以对方之心性资质,多加历练。 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在剑之一道,登临更高的境界。 他才更要,在此时,在对方尚未真正成长起来前—— 将这女修,彻底灭杀。 他现在所说的“圣域容不下”之语,并非是一句单纯的戏言。 而是这蓝衣圣尊,心里真真切切的想法。 【虽说圣域势大,不惧二三仇敌】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规条亦有言,凡是违抗圣域,对圣域心怀怨恨者……】 【强弱不论,遇则诛杀】 【如今,他也不过是,各司其主,恪守规条罢了】 “沈逐凰。”蓝衣圣尊手指,抚过锋冷刀锋:“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沈逐凰神情不变,只横剑身前,做出防御之态。 天色临晚,已是黄昏将尽,残阳如血,云边霞光犹似火烧。 沈逐凰冷眼看那赤红刀光,于夕日彻底沉没的那瞬—— 挟开天辟地,覆灭万物之势,无可匹敌地向她沉沉劈来。 沈逐凰很清楚,这一刀,她挡不住。 【但生或死,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再不会,遇到那样的羁绊了】 【也再不可能敞开心扉,找回真正的自己了】 【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一切——】 【都毫无意义】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那双原本被恨意和杀意侵染,显得混沌晦暗的眼眸。 此刻,又恢复了原本的澄明清透。 也将那越逼越近的猩红刀影,清晰无比地倒映于双眸中。 她在等待,等待那最后,属于自己的终局。 但这刀光,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而是定格在沈逐凰身前,再不能前进分毫。 同沈逐凰的毫发无损不同。 那高居云端的蓝衣圣尊,握刀的那只手,连同他手中那一柄弯刀—— 却是毫无征兆地,自空中齐齐掉下。 “圣尊!”上方,传来那些圣域使者,极为惊怒的声音。 “怎么会?!” “何人敢伤我圣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莫说是他们这些,围观之人。 就是身在其中的蓝衣圣尊,都是在全然未反应过来前…… 握刀之右手,便已经被那无形存在,自手腕处,齐整平滑地切断! 蓝衣圣尊,还是在那断口处,汩汩喷血时,才意识到了不对。 而沈逐凰,并没有去关注,上方闹哄哄的动静。 甚至,哪怕那蓝衣圣尊的断手,和那柄弯刀,就掉落在她身前不远处。 沈逐凰都不曾投注过,一分目光。 她只神色怔忡的看着,身前,近在咫尺,却又被永远定格住的赤红刀光。 于沈逐凰心头,隐约浮升出一个念头。 而这念头,甫一出现,便越来越清晰鲜明。 沈逐凰看着眼前的虚无,双手握紧栖凤,眼睫抖颤间,几欲坠下泪来。 她嘴唇也颤动着,好不容易,才能说出完整的语句来。 “商……商师兄,是……是你吗?” 声音轻的,像是风一吹,便随着散的云。 可是无人应答她。 唯一有的动静,便是自上方传来的,接连不断的惨嚎。 三息,甚至更短,那人虽隐没无形,但其手段,却极为血腥狠辣。 不计其数的断肢,连同切口处喷涌而出的血。 从那逐渐黑沉的天幕上,如同血雨般倾覆而下。 霎时间,地面目之所及,处处皆是,新鲜切下的齐整断肢。 以及,被鲜血反复浸染过,血腥味浓烈到呛鼻的艳红之色。 瞧来,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而此刻,也就只有沈逐凰,所在的方寸之地,是干净整洁如初的。 这一发现,也让沈逐凰,蓦地红了眼睛。 “师兄,我知道是你。” “你让我见见你……” “无论……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都想见你。” 沈逐凰这话音落下,却没有等到商玺的回复。 等到的,只是上方舒语芙,近乎癫狂的反应。 “什么师兄!” “沈逐凰!你做什么梦?!” “你怎么可能,还有师兄活着?!” 此刻的舒语芙,虽躲缩在两个炼虚境圣尊身后。 可那右臂,还是从肩头,便被人齐根斩断了。 且看她通身,虽然已经没有了,先前插在她身体上的—— 沈逐凰以冰雪凝作的锋刃。 但在她身体上,那曾经被数以千计的冰刃,洞穿过躯身的痕迹,却依旧鲜明。 就在舒语芙外露的肌肤上,呈现出一个又一个,无法愈合的血洞模样。 许是注意到沈逐凰,落在自己伤痕累累,躯身上的目光。 舒语芙的面色,瞬时便更阴沉了! 她此番出行,这般大张旗鼓,还特意向圣域十长老,请调了数百名圣域使者。 目的便是为了将沈逐凰。连同她那些瞎了眼的好同门,通通踩在泥地里! 以报她复生前,惨死之仇! 但如今之情形,却是舒语芙,万万都没想到的! 【如果沈逐凰,还有一位这么强力的师兄,护在她身边】 【动起手来,连炼虚境圣尊的握刀之手,都说斩就斩】 【那她今天,岂不是既杀不了沈逐凰……】 【说不准,她自己都要搭在这里?!】 【这让她怎么愿意相信?!】 舒语芙神情癫狂,怒声道:“沈逐凰!你还不知道吧!” “我留在长亘渊的人手,马上就要回来了!” “因为,你的那位晏师兄,和最小的那个鱼荀,已经相继战死了!” “什么?!” 沈逐凰瞳孔骤缩,眼底震惊、不可置信、伤痛悲意相继浮现。 心有预感,和尘埃落定,到底是有区别的。 【晏师兄……】 【鱼师兄……】 沈逐凰身形微晃,面色惨白的向后退了一步。 舒语芙的神情,却更加疯狂起来。 她尖声道:“还有你那个兰师姐,她对你很温柔吧!” “可惜,谁让她在长亘渊,遇见了曾经欲杀她证道的旧爱。” “那人位高权重,如今由无情道,改修为极情道,便邀你师姐重归于好!” “可她不识抬举呢!” “不仅不从,还想杀之!” “最后,还不是步了,你那两个师兄的后尘!” “兰师姐也……” 沈逐凰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发起颤来。 眼前对她说这些话的,是和她结下,死亦难休之深仇的舒语芙。 如果可以,沈逐凰也不想相信,从舒语芙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可是—— 自她被兰师姐迷晕,醒来后的那么久,用尽一切办法,都出不了的九转试炼塔。 为何却会在那时,被她自暴自弃式的,抬臂砸了几下,便就那样开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 也是在这个时候,自舒语芙的口中,蓦地又发出一长声,凄厉异常的惨叫。 却看她另一条手臂,和一条小腿,毫无征兆下,便被齐齐斩断。 舒语芙狼狈无比地,栽倒了下去,血淋淋地趴在云头。 但即便是这样,她却依旧用一双,恨到极致的暗色眼眸,死死盯着沈逐凰。 “晏颂之……为何,成为堕仙!” “没想过……原因吗?” “都是你!是因为你!” “你害了他们,才成了这样……” “你活该啊!沈逐凰!”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198章 她光风霁月,恍若谪仙临世的大师兄…… 舒语芙形容狼狈地,趴伏在云头。 眼底充斥着的,是对沈逐凰毫不掩饰的灼烈恨意。 她嘶声道。 “晏颂之……为何,成为堕仙!” “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都是你!是因为你!” “你害了他们,才成了这样……” “你活该啊!沈逐凰!” “啊啊啊啊啊!”舒语芙的痛嚎声,再度从上方传来。 但沈逐凰已经不再去看。 她只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便像是躯壳仍在此处,魂灵却已远去。 舒语芙说得没错。 一切之初,是因为她。 后来发展成现在这般,也是因为她。 朗师兄为她,赴往圣域的时候,晏师兄仍在渡劫。 而先前在秘境时,为了不让晏师兄察觉到,她动用咒印,失去剑道的事实。 朗师兄以本命天赋,模糊并封印了晏师兄的部分记忆。 而这些记忆,也许就是在朗师兄身陷囹圄,晏师兄正渡炼虚劫时,便突兀解开了。 这也直接导致晏师兄,纵使渡过天劫,成就炼虚。 可依旧是心魔难解,沉沦为堕仙。 而在朗师兄出事时,朔师兄与鱼师兄,一定也心有预感。 于是,一个去了八重天。 一个则留在了长亘渊,为晏师兄护法。 去八重天的朔师兄,再没能回来。 而为晏师兄护法的鱼师兄,也与晏师兄共死。 沈逐凰还记得,两位师兄临行前,说要给她录下渡劫画面。 给她以后渡炼虚境时,做参考的模样。 他们原本,还想着和她,有千年又千年的相处。 也说,三人都会好好回来。 可是——谁也没做到。 就连哭着,对她说对不起,说要一直陪着她,守护她的兰师姐…… 也被迫辜负了,曾经对她的许诺。 还有商师兄,闭关不出的商师兄。 到现在都不肯,现身见她的商师兄。 身上也一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剧变。 才会让商师兄如今出手,同昔日雷霆长枪,赫赫威光—— 全然是天壤之别。 而这剧变,究竟因何而起,哪怕沈逐凰不刻意去想…… 可她心里,依旧有种预感。 商师兄会变成这样,同她当日,为救晏师兄,故意支走商师兄。 还动用咒印,以自身剑道,换回晏师兄所修之道。 同这一事,是脱不开干系的。 沈逐凰心口,是仿若撕裂般的痛。 当时她身在其中,尚且不明晓。 如今桩桩件件,一一回想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我牺牲式的所谓付出…… 才造就了今日的惨烈! 【多可笑啊!】 沈逐凰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最想保护,想要好好珍惜的一切—— 到头来,却因为她这份保护之心,而永远地失却了。 沈逐凰想恨她自己,甚至想现在,就结束自己的性命。 可她的命,是师姐和师兄们,拼死也想要守护的。 她体内重新长出的剑道,更是一切痛苦的起源。 现在的她,就连选择赴死的资格,都不配有! 【何其绝望!】 于沈逐凰胸腔内,自心口处,一阵复又一阵的绞痛…… 海潮般上涌,却仿佛没有退潮之时。 沈逐凰困于泥沼,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也是在此时,于她耳畔,却仿佛听到,一声叹息之音。 沈逐凰身形一僵,眼睫隐隐颤动。 随后,她便像是,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哪怕周身,入眼依旧是一片虚无—— 可沈逐凰却仍是张开双臂,上前用力抱住。 下一瞬,她伸出的手,触碰到了冰凉的实体。 随后,沈逐凰被紧紧拥进,一个极为冰冷,却又让她觉得无限温暖的怀抱中。 “商师兄……” 她声音近乎哽咽,抱着对方的双臂,更是用力收紧。 她怕下一瞬,就连商师兄,也要彻彻底底地,离她而去了。 “商师兄……对不起……” “我当日不该……我不该……” 冰冷的大手,安抚性地落在她脑后。 商玺冷然,却不失安慰之意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没事的。” “师妹不哭。” “师兄在的。” 这种时候,得到的,却依旧是师兄,毫无保留的关爱。 沈逐凰的眼泪,霎时间便落得更凶。 下一瞬,她却忽然,觉察出异样来。 【师兄的身体,为何这般冷?】 【而且师兄身上的气息,也同从前,全然不同了!】 【竟像是……添了血煞之气?!】 沈逐凰心神动乱,刚要抬头探明究竟…… 便听上方,自那些圣域使者聚众处,忽而传来嘈杂之音。 “魔修!” “居然是魔修!” “炼虚境巅峰异化为的魔修!” “魔……修?” 沈逐凰僵在原地,眼神是一片空洞。 她的大师兄,光风霁月,恍若谪仙临世的大师兄……成了魔修?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199章 沈逐凰:师兄!杀舒语芙,挫骨扬灰! “魔……修?” 沈逐凰僵在原地,眼神是一片空洞。 她的大师兄,光风霁月,恍若谪仙临世的大师兄……成了魔修? 怀抱住她的双臂,蓦地收紧。 商玺冷然却笃定的声音,就落在她耳畔。 “小师妹。” “是仙是魔,师兄永远都会守护你。” 沈逐凰瞳孔放大,眸底沁出些泪意来。 原本拥在商玺背部的手,蓦地收拢,却只抓得一片虚无。 怀抱转瞬成空。 取而代之的,是自她足下,画地为牢,将她困于正中的金色法阵。 沈逐凰下意识地向前奔去,只方踏出一步—— 便被骤然浮现于她身前的金色灵光,以一种坚定而不失温柔的力道,挡了回去。 这般情状,同当日兰师姐,为了保护她,将她迷晕,又关入九转试炼塔内,何其相似?! 而兰师姐…… 再没有回来! 害怕失去的恐惧,又一次冲上心头。 沈逐凰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滚落而下。 她声音嘶哑而绝望:“不要!” “师兄,求求你,别把我关起来!” “师兄,我不要一个人!” “我不要一个人了!” 沈逐凰一遍又一遍地扑上前,又一次又一次地,被这法阵挡回来。 眼泪落坠似珠,又滴连成线,融进这金光里…… 却撼摇不了半分,商玺的决意。 更撼动不了,这将生与死,永远阻隔的屏障分毫。 “师兄……你放我出去……” “我求求你……” 沈逐凰的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尤其是,当她感知到,上方,自那些圣域使者处,忽而合众为一的强大力量。 那是一种,强势到此方空间都开始扭曲,瞧来金光熠熠,辉煌灿然…… 却同样挟摧天灭地之势,融天地法则之力,于其中的强横力量。 而被这力量锁定之人——是这世上,她最后惦念之人。 “商师兄……” 深紫魔光同那灿烈金光,悍然相撞的瞬时—— 也将沈逐凰的所有声息,都淹没其中。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商师兄一人,迎上这数百位圣域使者的围杀。 剑影,刀光,冰雪,旋风,尘沙,各式各样,灵光辉耀的术法。 还有数不胜数的符咒,阵法,秘宝,接连不断,甚至是一瞬齐至! 目的,便是为了将商玺,彻底诛杀在此。 种种灵光融会交杂,只看着,便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更别说,置身其中,出手应对。 但商玺,却真的挺下来了。 且还将攻袭向他的招式,尽数击破。 待对方攻势稍缓,再看那原本,聚于一处的圣域使者。 此刻,不只是被打得七零八落,阵型全无。 就连人数,亦是只剩下,不到四十之数。 而这陨落之人,还有十位化神,和一位炼虚境尊者。 一人之力,力敌数百圣域使者,且还创下如此战绩。 没有人,会不畏惧此时的商玺。 商玺依旧是,背对沈逐凰的模样,手中长枪已然被鲜血浸红。 雪亮枪尖,不断有暗红血液,顺沿枪身,恍若源源不断般,淌流而下。 他声音,也带着未散却的残酷杀意。 但话里的内容,却依旧温情。 “师妹不哭。” “师兄很强,很快就会解决他们。” “逐凰乖乖等师兄。” 沈逐凰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的泣音,泄露而出。 但看商玺,方才显现出的强大实力—— 她虽知,这力量也许存有隐患。 可现在,只要师兄能活下来,能真的如他所言,带着她离开。 那一切,就都有转机。 她会和师兄一起,寻找让他恢复的转机。 而那,也会成为她从今以后,活于世上,唯一的渴念。 只有师兄还在,她就不会是,一具被仇恨和自怨,填满的行尸走肉。 沈逐凰的双手,依旧触碰在金色屏障上。 她双眸,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商玺的背影。 声音哽咽:“……好。” “师兄,我会等……” “等你”二字,尚未说全。 沈逐凰的瞳孔,蓦地放大,她厉声道:“杀舒语芙!” 商玺没有分毫犹豫,手腕翻转,长枪犹如蛟龙,直刺舒语芙的心口。 一枪下去,舒语芙的心脉,连同五脏六腑,气海丹田…… 都被商玺这凶悍一枪的余劲,尽数震裂搅碎! 可即便是这样,却也已经太迟。 刺耳的划空声,响彻天地。 随后,那漆黑暗沉的夜幕上,骤然绽放出一枚,硕大的银色符纹。 那是圣域的标记,也是圣域的召集令。 见得此令,凡是与圣域关系友好者—— 无论身在几重天,都需速速赶赴,这符纹现世之地。 “舒语芙!” 沈逐凰抬臂,用力砸在了,身前的金色屏障上。 看着舒语芙的眼神,更是恨不能,将对方反复杀之,再挫骨扬灰! 舒语芙双手死死握在,那将她彻底捅穿的长枪枪身上。 血从她口中,大量地涌出。 但即便是这样,舒语芙却还是对着沈逐凰,露出一个扭曲的,恶意满满的笑容。 她嘴唇哆嗦着,已经发不出一个音节。 但沈逐凰,只看着舒语芙,竭力颤动着的唇…… 她便已然明晓了,舒语芙想说的话。 “离开……你做梦!” 沈逐凰握着栖凤剑的手,因为心中,炽烈灼烧着的杀意和恨意,不可遏制地抖颤着。 “舒语芙!” 【她好恨,为什么她那么弱!】 【拼尽全力都没有杀死对方!】 【才让舒语芙,活到现在,还抓住了可趁之机】 【在这个危险关头,给了她与师兄,足以致命的回击】 下一瞬,长枪自舒语芙心口,用力拔出。 又再一次,血淋淋的,捅回舒语芙的身体。 一息,甚至更短,深紫魔光骤然大盛! 待那魔光隐没,原地,只余一滩,血腥粘稠的稀碎烂肉。 竟是连半截骨头,都没能留下。 但沈逐凰,已经无心去看这个。 因为,就在此方穹顶上,蓦地多了十数道,跨越空间而来的强大气息。 且这些气息,还在不断地增多。 而随着这些气息的现世,不仅是空间在扭曲。 就连地面,也因为这骤增的浩大威势,压得显现出了,如同久旱之地的龟裂痕迹。 沈逐凰能明显感觉到,这些已然现世的气息中…… 至少有五位,是比此时成为魔修的师兄,还要强大的。 更不要说,那些剩下的,也只是稍次之。 圣域之势,果真是——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强大到让人心生绝望。 沈逐凰站在原地,看着师兄握枪,退回至她身前。 防御金光多添九重,师兄却依旧背对于她,只言片语,都不曾有。 可沈逐凰,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楚地认识到—— 她会失去商师兄。 就像她失去朔师兄,朗师兄,鱼师兄,晏师兄…… 和兰师姐一般。 上方,忽的传来一声暴喝:“我当是什么!” “一个魔修,也配这么大的阵仗?” “杀!” 冰冷一字落下,商玺身形消隐的瞬间—— 于沈逐凰耳畔,只轻轻落下四字。 “师妹,不怕。” ——本章完—— \u0001 第200章 他隔着屏障,抚上她的面颊;神明般的眼眸 这一战,从夜色深浓,到临近破晓。 天方既白,夜幕沉寂,白昼再度降临。 可那样明亮的曙色,却再照不亮,她与师兄的前路。 血,多到像是能将天幕染红的血。 落在地面,又像一条潺潺流动的暗河。 只是,浮动在其中的,是血肉残尸。 是恨怨难休的不甘魂灵。 商玺便是踏着,这血腥异常的暗河,从极远处,一步步地向沈逐凰走来。 上方,有人眉头深皱,手腕一转,便要再次出手。 却被一位合体境大能,抬手拦住。 他摆摆手,垂眸看向商玺的背影,声音平静:“无需如此了。” 那人一愣,而后收回长剑,恭敬道:“是。” 沈逐凰并没有听见,上方大能的交谈之语。 她的心神,已经全然被,正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商玺占据。 直到此刻,沈逐凰才终于看清,商师兄成魔后的模样。 面容依旧,只是多了一枚魔纹,烙刻在商玺眉心。 是赤金色雷电的形状。 若不是商玺周身,此刻翻涌着的,是修魔者,独有的血煞之气。 只看他此刻模样,倒像是从神位上,踏出临世的神君。 只是,随着商玺越走越近。 他那张玉质金相的英俊面容上,自额角起,红纹骤生。 且向下,如裂纹般延展,很快,便布满商玺的半边面容。 沈逐凰的目光,在触及到那红纹的瞬间,便不可遏制地抖颤起来。 这红色纹路,和魔修无关。 而是仙修在临近天劫,或是渡过雷劫后,却深陷心魔劫,迟迟无法摆脱。 待那时,才会浮现于身体上的印记。 【师兄……师兄是炼虚境巅峰】 【她怎么就忘了,和晏师兄一样】 【商师兄也有可能,随时会渡劫啊!】 【那她当日,为支走商师兄,对商师兄的欺骗之语……】 沈逐凰的双手,无力地按在身前的屏障上。 【她怎么就忘了?】 【商师兄不是在回宗后,才开始闭关不出的】 【他是出秘境后,在回程的仙舟上,便封闭屋门,再不曾踏出过一步】 【也再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人】 【这些最明显不过的异状,她当日,乃至之后,为何半点都没能察觉?!】 她只困囿于自身剑道的失却,困囿于自己暂时的无能。 到头来,连最该珍惜在意之人,也一个又一个,永远失去了! 隔着一面屏障,沈逐凰抬手,想要触碰,已经走至近前的商玺。 可她伸出手,触碰到的,也只是冰冷的金光。 沈逐凰的指尖抖颤着,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声音哽咽:“师兄,我错了……” “我已经知道,当日……当日那面屏障……” “你们在外面……有多绝望。” 这声音,极为清晰地传了出去。 隔着屏障,商玺的眼神,似乎一瞬间,变得很柔和。 他抬手,隔着屏障,抚上沈逐凰面颊所在的位置。 “师妹……不哭。” 声音很轻,却极为温柔。 沈逐凰的眼泪,一瞬便落得更凶。 但想到商玺的话,她又急忙抬臂,去擦自己的眼泪。 口中颤声道:“好,我不哭……师兄也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要一个人……” “我已经没办法一个人了。” 她声音哽咽,眼泪越擦,反而落得越多。 “师兄,你先前说过的……你要带我离开。” “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你撤去屏障,带我走……好不好?” 商玺静静看着她,许久,他隔着屏障,轻轻摸了摸沈逐凰的侧颊。 “对不起,师兄没办法,为我们小凤凰,接眼泪了。” 【对不起……】 沈逐凰的情绪,一瞬崩溃到了极点。 她声音嘶哑,带着近乎绝望的哭腔。 “我不要你接什么眼泪……我要你把屏障打开!” “把屏障打开……” “师兄!你把屏障打开!” “师兄!” 沈逐凰抬臂,用力捶打在身前的屏障上,一下又一下。 商玺看着她的眼神,一瞬变得极为哀痛。 他收回手,声音很轻:“对不起。” “师妹。” 下一瞬,商玺周身,魔光大盛。 深紫色的雷光吞没了一切,也将沈逐凰目之所及之处,尽数掩没。 她眼前一片暗沉,透不进半点光亮来,也看不清商玺的半分影迹。 待那魔光平息,于沈逐凰身前,只剩下一片——焦黑的虚无。 没有涌动的血色暗河,也没有……商玺的身影。 “啊……”她张唇,却连一个完整的字节,都发不出。 金色屏障,依旧将沈逐凰,围困在其中。 甚至,比之先前,竟还稳固了数十倍。 那是商玺,倾尽最后的所有,来践行守护小师妹的诺言。 而沈逐凰置身其中,又如何能察觉不到,这金色屏障的变化。 沈逐凰身形一晃,而后直直地跪倒下去。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令她惦念的最后一人—— 也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而她仅剩的光与希冀,都随着对方的离开,崩碎若齑粉。 再不留半分痕迹。 剩下的,只是一分一息,都难以忍受的漫长孤寂。 可他,他们——却都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可她怎么做到?】 【她怎么可能……能做得到?】 【师兄……师姐……】 沈逐凰跪在地上,仰首去看头顶的穹空。 隔着一层赤金屏障,微白的初晨晕染上金色,映衬着天光,都透出股温暖的味道。 可这些,再不属于她了。 她也……不想要了。 沈逐凰微垂眼眸,手指微动,下一瞬,栖凤剑自行出鞘。 剑尖调转,直向自身心口! 这一剑快若惊鸿,却在抵上沈逐凰胸腔的瞬间,定格在原处。 再不能前进分毫! 沈逐凰后知后觉地抬眼,却对上了,身前,那执剑之人,一双灿若神明的金眸。 ——本章完—— 第201章 夙邈,你就在沉眠中,等神陨之日降临吧! ——八重天—— 夙邈于心中测算着,他先前给沈逐凰,构建出的“衍梦”幻境,预计结束的时间。 【好像……快结束了】 【那眼前这些,也是时候结束了】 夙邈眼眸微深,迎着天道这次,数万道金色锁链的齐攻,他故意露出一处破绽来。 这天道果真抓住机会,一柄金色长枪,随它意念而动,快狠准地自夙邈身后,直接扎穿了他的腹腔。 金色的血液,自夙邈的唇边沁出。 他眉眼暗沉,伸手握住那长枪,下一瞬,银白长枪崩裂若碎星。 而天道也未曾想到,这么难缠的夙邈,居然被它一击必中了! 这还是,继夙邈破坏雷劫,又故意戏耍于它。 让它忍无可忍,对夙邈出手后—— 它与夙邈,持续半月的对战中,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占据上风! 纵使这天道,其实只是天地法则,和其意念的集合体。 此刻,它却依旧,极为奇妙地品尝到了,人类得意之时的畅快。 【什么嘛!原来这家伙早就不行了!】 【想想也是,这夙邈,到底也算是上古仙神——】 【就算实力再强,也是把老骨头了!】 【不像它们天道,时不时的还会更新换代,演变一番】 【哼,也怪不得他撑不住,老骨头虚得很!】 【就这还敢挑衅它?真是可笑!】 天道这般想着,也并不给夙邈恢复的时间。 它遥遥一抬手,便召出一条由法则之力构成,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之龙。 这龙通身银白,身形极为庞大,盘踞之时,遮天蔽日。 腾云驾雾时,更是破云穿空,威势惊人。 夙邈抹去唇边的血,本是想装出个,被长枪背刺的愤怒模样。 可在看到这条龙后,他到底是没憋住,低笑出声。 天道懵了一下,而后气怒道:“平白无故的,你笑什么?!” “没……”夙邈本来是想否认的。 但他看着那银龙,像是随其主人气怒,所以也跟着抖颤的模样。 笑就又压抑不住了。 他忍不住直言不讳道:“你这龙,好肥。” “什么?”天道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它忍不住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夙邈并不理它,只继续直抒胸臆道。 “盘那里的时候,我都怕它,把天给压塌了。” “飞起来……哈哈哈哈哈。” 夙邈没接着说,但却比接着说下去,还要伤天道的心。 眼看着夙邈笑着笑着,腹腔处的伤口,都顾不上动用神力去恢复了。 天道一整个都要黑化了。 “夙邈!”它怒声道! 【这个破仙神他知道什么!】 【这条肥……啊!这条银龙!】 【可是它藏了数百年,精心养护到现在的大杀器】 【上面的每一块肉……不是,是每一处躯体的分量!】 【都由它从存在于世上的,数十万条法则之中——】 【精挑细选而出,从而构成这条,以法则之力为内核的混沌之龙】 【可现在,它的得意之作,居然被夙邈这个蠢东西,狠狠嘲笑了!】 【这它要能忍得住!它还做什么天道?!做乌龟好了!】 天道双手合一,周身金光大盛! 自它足下的虚空处,隐约浮现出一方,巨大而繁复的阵盘。 而与此同时,那呈现出银白色的混沌之龙—— 也以一种,同其笨重身形,全然不符的迅雷之速,向夙邈扑杀而来。 夙邈振袖,避开银龙直冲咽喉的一爪。 他的目光,越过银龙蜿蜒的龙脊,落至天道足下,那方隐隐成形的阵盘上。 同夙邈预想的一样,天道果然忍无可忍,不准备再和他打下去。 而是选择,用阵盘将他封印。 毕竟,只要神陨之时未至,纵使是天道,也没资格去杀他。 亦杀不掉他。 而夙邈,其实也无法,对天道做出什么,伤到其根基的杀招。 也正因此,他们才会一战打这么久。 久到——他还分身下界,见了两次她。 【只是……每一次都太匆匆了】 【不过,很快……】 夙邈眼眸微深,翻手便是一掌,重重击在银龙的背脊。 这银龙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长啸。 但夙邈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所谓的痛苦长啸…… 其实只是天道闲得没事干,给这银龙加上的拟真功能。 实际上,这银龙除了被他打散了,十数条构成其躯身的法则力量。 其余的,什么事都没有。 痛苦更是演的。 一个由法则之力构成的死物,哪来的痛知感觉? 天道是真的闲。 想到待会,他要装作不敌这蠢东西,才能露出更多破绽,为天道封印他,大开方便之门…… 夙邈就觉得——甚是丢人! 【为了早早见她……他也真是豁出去了!】 夙邈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已经做足心理建设。 甚至,夙邈都能和这打一下,便惨叫一声的蠢肥龙,营造出有来有往,战得十分激烈惊险的模样。 天道刚把封印阵盘,“悄无声息”地准备好。 映入它眼中的,便是—— 自己那银龙,因为战况过于激烈,舞来动去的庞大躯身。 至于夙邈——被银龙遮着,竟是连根头毛都看不见! 天道:…… 【好像……是有点肥?】 【啊!该死的夙邈!】 【它的银龙明明刚刚好!帅得很!】 天道赶紧把,被夙邈带偏的审美,丢出脑海。 它将阵盘暂时收于掌心,身形随意念,转瞬便出现于那银龙的头顶。 而夙邈刚好嫌这银龙嚎得太吵,飞身抬掌,击向这银龙的头顶。 天道猝不及防下,直面夙邈的杀招。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它竟是下意识地抬手,对上了夙邈的这一掌。 用收着阵盘的那只手。 两只手相触的瞬间,夙邈的瞳孔,蓦地放大! 于他面上,惊讶、疑惑、嫌弃,种种情绪,齐齐上涌。 而天道,虽然面部是一片混沌,只有金色字符在其上流转。 但只看它瞬间僵住的身体,便知此刻这情形,也全然是,在它意料之外。 天地于这一瞬,仿佛忽而沉寂。 不等天道和夙邈,其中的一者,率先反应过来。 自他们相触的掌心,银光骤现。 封印阵盘,被激活了! 但这阵盘,此刻,所锁定的对象,是夙邈和天道,都涵盖其中。 夙邈的面色,陡然一沉。 【让他和天道,封印在一处……】 【那他还不如就地陨落!】 【就算待会儿会被封印的,只是他的分身,那也不行!】 夙邈无比嫌弃的,看了天道一眼,右手聚出神光,狠狠拍在天道的胸腔处! 【果然物随其主!】 【什么蠢东西,他都快放海了】 【就让它封印一下他,它都做不到】 【现在有危险了,还要让他主动出手提醒它!】 夙邈这毫不留手的一掌下去,天道直接被拍出好远, 等它刚刚站稳身体,便见夙邈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是……封印?!” “什么时候?!” 天道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夙邈:不会吧,夙邈刚才真的没察觉到? 【他不是碰到它的手了吗?】 【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它手中还藏着阵盘?】 天道回想了下,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夙邈从眉毛到唇角,乃至整张面容,都透出的嫌弃神情。 天道:……懂了。 【他觉得和它手碰手太晦气,所以其他也都顾不得了】 天道如果有面容,那此刻一定是扭曲的。 它悍然出手,操控阵盘,自上方以势不可当之势,向夙邈沉沉压去! 口中之音,更是毫无身为天道的深渺厚重。 十足的气急败坏。 “夙邈!你就在沉眠中,等着陨落之日的降临吧!” “哈哈哈哈哈!” 夙邈:……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垂死挣扎,却又挣扎不过的样子。 如同强弩之末般,绝望而无力的,陷进了阵盘中。 在意识暂时被封闭前,想到天道之前的愚蠢表现…… 夙邈也努力,从口中挤出一句:“天道,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哼!”天道重重哼了一声,一拂袖。 再看那原地,除却一条银龙,又哪里还有夙邈的半分影迹? 就连那银色阵盘,也已然隐没在这方放逐之地,不见踪痕。 ——九重天—— 夙邈的身形骤现,他刚准备抄起小金龙下界,就看到了水镜上,显现出的画面。 “这是……预知性的推演幻境?” “怎会如此?”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02章 夙邈:为她心口发涩,因她心生悸动 ——五重天,夙邈构建出的“衍梦”幻境—— 沈逐凰手指微动,栖凤剑自行出鞘。 剑尖调转,直向沈逐凰的心口。 就在这剑尖,抵上沈逐凰胸腔的瞬间,竟是骤然定格在原地,寸毫不能前! 沈逐凰后知后觉地抬眼,顺着剑身向上看去。 一只骨节分明,恍若美玉雕琢而成的手,正握在栖凤剑的剑柄上。 再往上,是一双灿若神明,叫人见之难忘的金眸。 沈逐凰眼神一颤,原本因夙邈有意为之,而有些模糊的记忆。 在同这双金色瞳孔,相对的瞬间,一幕又一幕的,浮上她的心头。 “你……”沈逐凰本是垂落于身侧的手,手指缓缓蜷紧。 于她那双晦沉一片的眼眸里,一瞬间晃动的复杂心绪,夙邈更是——全然都辨不明。 他唯一能清楚感知到的,便是沈逐凰在看到他后…… 于她周身,弥散而出的那种绝望感,像是更浓重了些。 夙邈心中微涩,握在栖凤剑剑柄上的手,于不觉间,便收紧了几分。 【她不想见到他吗?】 【也是,虽然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他本意】 【但这幻境,无论其中内里,是如何走向】 【可到底,开端是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贸然插手,她也不会……平白受此无妄之灾】 夙邈眼眸微黯,将栖凤剑自她心口前移开,垂眸刚要言语。 便见她抬眸,看向他,神情显得有些怔忡。 声音也极轻,恍若自语。 “我又忘了你……” 夙邈一怔,看着沈逐凰那平静到,甚至透出股死寂味道的神情。 他隐约觉出不对来。 下一瞬,便见沈逐凰竟是对着他,以现在的姿态,叩首下去。 夙邈一惊,倾身去拉她,却竟没能拉住。 沈逐凰的额头,触碰到地面,发出沉沉一声闷响。 足可见对方叩首之时,所用力度之大。 夙邈神情一沉,刚要将人,从地面上拽起来。 便听得,沈逐凰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口吻,认真道。 “前辈救我……是第三回了。” “逐凰有幸,竟蒙前辈如此厚待,心中不胜感怀。” “只是逐凰境界卑微,于前辈而言,行事恐不够得力。” “但只要前辈有需,逐凰愿倾全力以报之。” “还请前辈不嫌,在此吩咐逐凰。” 沈逐凰说完,额头触及地面,是极为谦恭顺从的臣服姿态。 夙邈伸出去的,想要扶起沈逐凰的手,瞬时,便僵在了原地。 僵在了离她,不过数寸之距的位置。 【是哪里出了错?】 于夙邈眸底,晃过了连他自己,都不明晓的痛色。 【逐凰并没有意识到,这里只是幻境】 【所以,她话里的意思是,希望他能说出心中所需】 【而后,她会倾尽全力的,为他达成】 【以还过往,他对她的所谓恩情】 【那之后呢?还完恩情后,她准备去做什么?】 【像先前,他来时所见那般,心生死志,自断生机吗?】 于这一瞬,夙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心头,翻涌而上的痛意和愤怒。 而这样强烈的情绪,自他有记忆来,好像从未有过。 他本应是,要觉得反常的。 甚至,还应该立马将,让他动摇到这般地步的存在—— 从这世界上,果断而彻底地抹去。 可是…… 只想到让他动摇的人是她,除却痛意和愤怒,竟是只剩下“无措”二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又该怎么哄好她。 连她的心思,他虽能用理智,衡量判断出,却无法更清晰地感知。 纵使感知到,他却也是不明白的。 不明白见她难过时,心口的涩意。 也不明白见她笑时,心口的悸动。 更不明白,为何见她对他毫无依赖,听她划清界限之语—— 他会愤怒至此。 “前……”沈逐凰并未抬头,只刚说了一字。 下一瞬,她便觉,被人自她身后,揽紧腰身。 身形也随那人的力道,不受己控地,向后倾倒…… 倒入了一个,令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又极为心安的怀抱中。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203章 【二合一必看】夙邈,得你珍重,我很欢喜 沈逐凰只刚说了一字,下一瞬,便觉腰身被人环紧,拥着她向后倒去。 那人力道不重,却不容她抗拒。 待沈逐凰反应过来,她已仰面,躺倒在那人的膝头。 墨发倾覆如水,月华般铺展在,夙邈的玄青衣袍上。 沈逐凰犹如死灰般沉寂的眼眸,于这一瞬,也终于多了点旁的情绪。 “你……” “为什么变了?” 赶在沈逐凰说出,更多的拒绝之语前,夙邈率先开口道。 他拥着沈逐凰的双臂,也于不觉间,收紧了几分。 沈逐凰的眉眼间,晃过极轻的疑惑:“什么变了?” 夙邈垂眸看她,一双金色瞳孔中,困惑之余,甚至还流露出,几分委屈之意。 哪怕沈逐凰此刻,情绪早已被,接踵而至的连番剧变,消耗殆尽, 但在触及到,夙邈眸底的这份情绪时…… 于她心头,还是不可遏制的,生出了一分,极淡却极为鲜明的涩意。 【她好像……并不愿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哪怕此刻,她其实已经没有,回应和安慰他人的能力】 【可她……依旧会被他触动】 她的动容藏得太深,落至夙邈眼中,只是和先前,一般无二的空渺。 就像是,心念烧灼成灰,下一瞬便会乘风而去。 到他哪怕是仙神,伸出手,都再无法触及之地。 这样的结局,他不愿意。 夙邈顺从心意,将她抱得更紧。 垂眸时,一双金眸内里流转着的,是令人心醉的灼灼光华。 他看着她,声音中也透出难过。 “你想和我清算旧缘,还尽因果,便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不是吗?” 沈逐凰神情一怔,下一瞬,便听夙邈继续道。 “那还清了之后呢?” “还清了你心中惦念的恩情。” “你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去做你先前,被我阻拦之事。” “而到那时,我于你而言,只是一个恩怨已尽的人。” “我的存在……也再不会牵动你心神分毫。” 说到最后这句时,夙邈眸底流露出的,是他自己都不明晓的痛意。 便像是在对她说:我便不值得你在意吗? 沈逐凰一怔,此刻,她仰倒在夙邈怀中。 自是能将夙邈眸底,一分一毫的情绪变化,都尽收眼底。 迎着夙邈那双,直白且鲜明的,浮现出受伤之意的眼眸。 这般赤忱心意,沈逐凰虽未亲历过情爱,但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她放于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紧。 本是空洞一片的心口,于此时,翻覆而上的繁杂心绪,却是她自己都辨不明的。 【她无法回应他】 【已经太迟了】 【师姐和师兄……】 【她已经没有办法,如他们所愿般,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但——】 【眼前这人,她也是真的不愿,让他难过】 沈逐凰抬手,像是想要触碰夙邈,却又在触碰到之前,手指回拢。 但夙邈,却并没有给她收回手的机会。 他倾身下来,墨发垂落在她肩头,同沈逐凰铺展开来的发丝相缠。 便如同凡世之人,口中所言的结发之景。 夙邈看着沈逐凰的双眸,微微偏首,侧脸贴进沈逐凰的手心。 沈逐凰指尖一颤,只觉得心口处,都像是跟着颤动起来。 她喉间一片干涩,第一次觉得,言语竟是这般艰难之事。 但她已经决定对他坦诚,便不该再有犹豫。 沈逐凰回视夙邈的双眸,字字认真亦真心。 “你对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恩怨已尽的人。” “我什么都不曾为你做过,可你却给了我无上的好。” “在你之前,从未有人似你这般,毫无缘由地,救我于危难之间。” “你赐我新生,又让我重生……” 沈逐凰语意稍顿,她想到了,爱她重她的师姐和师兄们。 她能同断虹宗的诸位,结下同门缘分,全是依仗眼前这人。 他给予了她,不被怨愤和恨意填满的,真正新生。 即便——如今这些都已失去,让她痛彻心扉。 恨不能当即追随而去。 可她无论后悔什么,都不会后悔,当初能和断虹宗众人相遇。 那是她数百年以来,除却拜入师尊门下,难得的幸福之事。 夙邈敏锐地感觉到,沈逐凰虽是看着他,但那心神,却好像跑到了别的地方。 明明先前,还是在同他讲话,可此刻…… 纵使强大如夙邈,可在面临这种,于他前生漫长岁月里,从未体验过的,在意一人之感。 他到底,也会自困其身,步步踌躇。 【她心中……到底如何想他呢?】 【难道,真的只有“恩情”二字?】 于夙邈眸底,涌动着的光华,不觉间,便黯淡了数分。 下一瞬,他便听沈逐凰轻声道。 “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害你难过了?” 夙邈神情一怔,触及到沈逐凰,看向自己的温软眼神后。 他心头也跟着软下来,否认道:“没有。” 沈逐凰眼底的愧意,更重几分。 “对不起,我刚才是在想,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你对我,确实有生生世世,也许都还不清的恩情。” “你救我的每一次,我也都清清楚楚地记着。” “可你对我而言,却永远不会是,只有“恩情”这二字,这么简单纯粹之事。” 夙邈瞳孔微微颤动,看着沈逐凰的眼神,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渴切。 【如果不只是恩情,那他于她而言,会是什么?】 【她会有和他一样的心绪吗?】 沈逐凰自是察觉到了,夙邈眼神中的灼热。 她抚在夙邈侧脸上的手,几乎都想向上移动,去掩住他这双流光溢金,太过灿然的眼眸。 她怕再多看一眼,也许,她就无法在同他说清之后,再按她原本的心念行事。 沈逐凰微微敛眸,眼睛不再看着他,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还是同他有关的一切。 她想起诛恶台,想起秘境中的竹林,想起传承之地中,过于短暂的相见。 一幕幕,竟是如此鲜明,恍惚就在昨日一般。 她声音轻缓,犹如自语。 “夙邈,我有想过。” “如果只是恩情的话,竹林中,渡劫那日,我不会将你那双眼眸,记得那般清楚。” “你抹去我记忆时,我也不会那般难过。” “待到传承之地,石塔内,你又一次救我。” “我的记忆,也许因为重新见你,所以恢复了。” “我拉着你的衣袖,不想让你就那样离开。” “如今想来,也许道谢才是托词。” 【这话的意思……】 夙邈的瞳孔蓦地放大,沈逐凰却忽而抬眸,直视夙邈的双眼。 “我想问你,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想问你,当初竹林救我,之后却又抹除我记忆。” “甚至,连你的容貌,都不想让我看见。” “可是因为,你虽救我,但其实也不想,与我有过多牵连?” “我……”夙邈听到这里,眼底晃过无措之色,启唇就想解释。 想说的话,却被沈逐凰下意识,点触在他唇上的手指阻止。 见她眼神诚挚,字字认真:“但夙邈,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我那时,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我后来想,好不容易才见到你,哪怕多说几句话,都是好的。” “可想到,你总是抹除我的记忆,又总是太匆匆。” “我又不敢确定了。” “不敢确定,你言语中,字里行间,对我的关护在意。” “也不敢确定,你纵使抹除我记忆,却还是留在我身边的,那尊和你一般模样的小人偶。” “我不敢确定,你为何在做出划清界限之举后,却还是要留它,代你保护我。” “可现在……我知道了。” 沈逐凰眼眶微红,看向夙邈的眼神,却极为温柔。 温柔中,隐隐又透出,晶莹动人的欣悦之意。 “我知道,也许你同我的心,是一样的。” “夙邈,你让我知道这点,我真的欢喜。” “能得你的关护在意,被你珍重,安放心中,是我的幸事。” 沈逐凰字字温柔,说这话时,玉白手指自夙邈眉峰,向下寸寸,轻柔而缱绻地抚摸而过。 看向夙邈的眼神,于这一刻,仿佛是发着光的。 就像是,藏了天上的星星在其中。 “谢谢你。”沈逐凰唇角微弯,露出一点笑意。 整个人的神情,温柔到,就像是浮云掠影,月华停驻,照得浮光倾身之感。 夙邈看着这样的沈逐凰,心头听她方才之语的欢喜,此刻竟如同归汛的潮水般退却。 这般满目眷恋,注视着他的沈逐凰,他为何却忽而觉得,她变遥远了? 而眼前的种种,也不再像是互诉心意…… 而竟像是,她在同他道别一般。 【他为何会有这般感觉?】 夙邈下意识将沈逐凰抱紧,下一瞬,却听沈逐凰缓声道。 “可是……夙邈,也许现在,真的有些太迟了。” “我们没有天长地久,没有朝朝暮暮。” “甚至,就连一夕之伴,都不曾有。” “我们见时匆匆,别时亦匆匆,连说过的言语,都少的可怜。” “所以,你不明晓我的心意,我亦不明晓你的心意。” “我们之间,连错过都称不上,只是一直都太匆匆。” “匆匆到连开始不曾有。” “所以……”沈逐凰一顿,眼泪如断珠坠落,唇边却还是笑着的。 “夙邈,我们之间,就只到这里,好吗?” 夙邈环住她的双臂一僵,垂眸看向,眼含泪意的沈逐凰。 “所以,你还是想离开,对吗?” 【想将你留存在这世间的羁绊,尽数斩断】 【最后,再心无牵念的,去寻你的师姐和师兄们】 【而他……是两者间,被她抛下的那一边】 夙邈心里理解,也知道沈逐凰,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可理解是一回事…… 其余的,便是另一回事。 他在意她,便自然也想得到她的在意。 甚至是,她的偏爱。 而不是成为,她用理智权衡过,选择舍离的一方。 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哪怕此刻戳伤到他…… 他也不曾觉得,这样念情的她,有什么不好。 毕竟,原本吸引他,让他越陷越深的,就是她一点点,展现于他眼前的全部。 世上之人如此繁多,可数不胜数的漫长年月里,也只有她,让他牵心。 【所以能怎么办呢?】 【只有安抚好她,再向她道歉】 【告诉她,先前所发生的,除了他与她之间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一切也都还未发生,也再不会发生】 所谓的预知幻境,在将历者,提前看到的那瞬…… 未来,便已经改变了。 【更何况,有他在一日,他就永远不会,让她落到那般地步】 夙邈眼眸微深,倾身去看沈逐凰时,才发觉怀中人,之所以那般安静…… 竟是因为,她偎在他怀里,正一人静默无声的落泪。 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断线般落坠而下。 夙邈只觉,像是一颗又一颗,砸落在了他的心头。 就像那时,她知晓他抹去她记忆时,落在神石上的那颗泪。 于他心口,留下了灼烈的烫意。 夙邈眼中,浮现出心疼之意。 他伸手,抚过她泛红的眼尾。 “别哭。” “我最怕你落泪。” “是我的错,我没和你说清楚。” “但在说清楚前,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沈逐凰止住泪意,眼圈红红的看向他。 夙邈心口一颤,看向她的眼神,却专注而灼烈。 “我只想知道,若我有一日有难,你愿意暂离宗门,为我而来吗?” ——本章完—— 第204章 吻;夙邈:原来,我对她……是喜欢 夙邈心口一颤,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却专注而灼烈。 “我只想知道,若我有一日有难,你愿意暂离宗门,为我而来吗?” 沈逐凰眼睫微颤,于这一瞬,她终于明白了—— 夙邈先前,是在因何而难过。 他在难过,她也许是,在宗门和他之间,毫无留恋地选择了宗门。 而直到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决意。 知道她在同他道别,无论现在说出多么动情的话…… 之后,她也依旧会走上,在他未赶来之前,她为自己原定的归路。 但夙邈,最后想问她的,却也只是一句—— 若有一日,她可愿意,也为他赶生赴死? 他好像,总是这般尊重她,也总是这般,不舍得难为她分毫。 【可怎么就会有这样好的人,还待她这般珍重?】 【好到……即使在夙邈到来之前】 【她已经是心如死灰,犹如一具枯朽腐烂的行尸走肉】 可此刻,沈逐凰却依旧,会被夙邈的赤忱心意触动。 她可以很确定一个事实。 于她胸腔内里,她的心脏,正在为眼前之人悸动。 他于她心中,也绝非似她先前之语,那般轻易……便可放下的存在。 可他与她的缘分,极深却又极浅。 也像她说的那般,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沈逐凰心头发酸,努力抑住将欲落下的泪意。 夙邈环住她身躯的双臂,不知何时,竟是略略松开了许多。 沈逐凰自他怀中坐起。 余光中,不是没有看见,夙邈一瞬,更为黯沉的眼眸。 她侧身同他相望,又在对方蓦然睁大的双眸中,抬臂环上对方的颈项。 上身也跟着倾近,她闭眸仰首,在夙邈的眼尾,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沈逐凰清浅的呼吸,就温热地扑在夙邈的面颊。 气息,也仿佛同他交缠。 下一瞬,夙邈听见,沈逐凰极轻,又极为坚定的二字。 “我会。” 夙邈的瞳孔蓦地放大,胸腔深处的心脏,此刻剧烈地跳动起来, 无论是那个吻,还是沈逐凰这般笃定的回应…… 都是夙邈先前,从未料想到之事。 或者说,纵使他有想过,也许会有幸得到,沈逐凰肯定的回复。 但却从没想过……竟会有一个吻。 夙邈那双充满神性气息的眼眸,此刻,金色瞳孔内里,满满的全是无措。 无措之下,星星点点氤氲而上的…… 是其主人,都未曾察觉到的欣悦之意。 且自夙邈后颈,向上至耳根,乃至他整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其上,目之所及之处—— 便像是在玉白瓷瓶上,又浅抹淡涂上一层,绯红釉色。 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脑海里也混沌一片。 在察觉到沈逐凰似乎是,想要从他怀中退出时…… 夙邈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臂环抱住沈逐凰,将她又紧紧的,拥回了怀里。 他心头似海潮翻涌,起起伏伏,万千心绪沉于其中,竟是不知先拣哪一条来说。 踌躇良久,到最后,却也只化作赤忱真心一句。 “逐凰。”他抬手抚过她的墨发,呼吸就在她的颈侧。 声音亦是,清晰无比的,传入她的耳畔。 “你我之间——纵使只有这一句,于我而言,也足够了。” 沈逐凰眼眶发酸,却在下一瞬,一股极为熟悉的昏沉感袭来。 她眉眼间晃过惊色,本是松松环搭在,夙邈背部的双臂,蓦地收紧。 白皙指尖收拢,用力攥紧夙邈背部,石青色的衣袍。 “你……” 一字说出,尚不成句。 沈逐凰那攥握在,夙邈背部衣袍上的手,便失了力道,垂落下去。 怀中人的呼吸平稳下来。 夙邈垂眸,看着沈逐凰,在被迫陷入沉眠后,瞧来分外酣甜的睡颜。 心中不知怎么,竟是莫名多了股,心虚之感。 这可是他漫长前生,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初一尝到,他竟还觉得有些新奇。 毫无半点,又一次弄昏沈逐凰的求生欲。 夙邈将沈逐凰,重新揽回怀里,还为她调整了,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 他本是可以取出一张床的,可温香软玉在怀…… 纵使夙邈在此之前,有多不通人间情爱。 可也不会,在沈逐凰主动吻他过后,还傻乎乎地放手。 做出让逐凰睡榻,自己站在榻边看的蠢事。 此刻,他顺应心意拥着沈逐凰。 只觉得,从没有比现在,还让他心生愉悦的时候了。 夙邈也从不知道,只这样抱着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心中的欢愉,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源源不断地上涌。 最后,又全然化作,对怀中人的喜欢。 【喜欢……?】 夙邈神情一怔,这一念头甫一出现,竟像是拨云见日一般。 过往种种,乃至方才此刻—— 和她之间的一切,于这一瞬,都全然有了缘由。 夙邈垂眸,看向怀中正安睡的秀美面庞,双眸越来越亮。 本就是一双瑰丽异常的金眸,此刻内里光华流转…… 更是繁星入眸,都不及其灿然半分。 “喜欢……” 夙邈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怀中人的眼尾,唇角微微上扬。 眼底,更是盈满见心上人的欢喜。 他自语道。 “原来,我对她……是喜欢。” “我喜欢逐凰。” 于夙邈那张白瓷般的面容上,又一次浮现出浅淡的绯色。 他便是这般红着脸,将沈逐凰拥得更紧了些。 而在这已然静止的幻境中,自夙邈所在之处,金光向四下蔓延。 只转眼间,待这金光消隐,幻境内里,已是全然改换了一副景象。 仰头是云海尘清,山河影满。 远观是连山叠嶂,繁木浓绿。 近观,则是烟笼修竹,月在寒溪。 明月悬空,朗星点点,月华皎洁竟似流水,倾落人间。 眼前种种,实在是一副,太过静谧美好的夜景。 夙邈收敛金光,手指陷于沈逐凰的发间,动作缱绻地为她梳理墨发。 垂眸看她时,那眼底的温柔,叫人分不清,是此刻的月光更美。 还是他看着沈逐凰时,那双金瞳,内里流转着的光华,更为触动人心。 “你会喜欢吗?” 他轻声道。 自夙邈指尖,蕴出一点灵光,点在沈逐凰的眉心。 他眼神依旧温柔。 “在你醒来前,我会代你,照顾好你在意的一切。” “所以,好好睡一觉。” “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本章完—— \u0001 第205章 沈逐凰:原来,这般断肠摧心,皆为幻境 ——幻境内,小凤凰视角—— 在夙邈的指尖,点触在沈逐凰眉心的瞬间。 沈逐凰眉头微蹙,虽然依旧是在梦中…… 她却依稀记得,她好像做过一场,比这要漫长。 也比这要痛苦万分的梦。 【以你握剑之手,换你心中之诉求,你可愿意?】 ——那便取走吧。 “不!我不愿意!我不要再来一次了!” 沈逐凰沉于梦中,身形却不可遏制地发颤。 她声音凄厉,却全然无法影响到,正常发生的一切。 【好,我成全你】 下一瞬,梦中景象骤然一变,是在断虹宗,在她的回音阁。 朗师兄就站在院中,眉眼柔和地望着她。 口吻有些无奈。 【修行历练,哪有不危险的地方?】 【师兄相信,你会再次拥有你的道】 【也会比先前更强】 【回吧,小操心鬼】 【师兄走了】 “别!别去!” 沈逐凰努力向朗映怀,远去的身影追去。 却无论如何,她都触及不到朗映怀分毫。 而眼前之景象,却又再一次改换。 是长亘渊,晏师兄的渡劫之地。 乌云沉沉漫压天地,雷蛇狂舞,轰隆鸣响不断。 纵使是身形高大挺拔的晏师兄,可当他只身,立于这般晦沉天幕下。 依然让人心觉,天之广袤,人之渺小。 沈逐凰的心头,刚生出浓烈的担忧。 下一瞬,就见那积蓄已久的,最后一重雷光,也势不可当地劈临而下。 但雷光尚未近身,晏颂之的身体,就不可遏制地抖颤起来。 他抱住头,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那雷光重重劈斩在他身上,伤得晏颂之遍体焦痕,血肉发黑。 甚至都隐隐露出,内里白骨,可晏颂之却动也不动。 任那雷光,肆意伤他。 “为什么?”沈逐凰急得要掉眼泪:“为什么晏师兄不防御……” “甚至连躲都不躲?” 这疑问刚脱口而出,下一息,仍是长亘渊。 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朔师兄和鱼师兄。 【朗师兄以本命天赋,施加在晏师兄记忆上的禁锢法术,解除了】 “记忆……禁锢法术,解除了?” “也就是说……晏师兄他想起来了。” “在这个渡最后一重雷劫,稍有不慎,便会陨落的致命关头。” 沈逐凰心下一片绝望,却又听得,朔师兄和鱼师兄的对话声。 【我让你回去,是因为——】 【若你和大师兄共赴圣域,派上的用场,会比我多】 “圣域?”沈逐凰的瞳孔,蓦地放大。 “不!别去!朔师兄……” 她追上去,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是双手缚于身后,身体被银丝洞穿,被迫跪俯于鸟笼中的朗师兄。 【以我之躯,再造妖神】 是云执冰冷的话语。 【你会死】 【人、妖结合的污浊之躯,妄想祭于神明】 【你会受永生永世的诅咒,纵有轮回,也会失却五感……】 【疾病缠身,尘缘断绝】 【受世间八苦,却独蒙长生恩赐,生无安乐,求死不能】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重返圣域。” “若是被发现,会是怎样的下场……” “却还是要,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我又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如此?” 沈逐凰的眼泪落下来。 她伸手,想要去触碰朗师兄,却只碰得……冰冷的囚笼。 沈逐凰心中大恸,但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随后,她看到的,便又是身在无亘渊地,晏师兄和鱼师兄。 却见天边雷劫平息,已是晏师兄,成功渡过炼虚劫之兆。 沈逐凰哀痛之心稍缓,但见鱼荀向晏颂之走近…… 不知为何,她心头竟惊惶难安。 当她随鱼荀的视角,看清晏颂之侧脸的那瞬。 沈逐凰如遭雷击般,僵立原地。 “堕仙……晏师兄竟是成了,和她当初,一般无二的堕仙。” 鱼荀急促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快走!】 【回宗!藏起来!】 【九转试练塔可以隐藏气息】 【来不及了】 浩然钟鸣响彻天地,沈逐凰犹如幽魂般的躯身,也飘回断虹宗。 她想起来了,鱼师兄让晏师兄回宗,藏进可以隐匿气息的九转试练塔中。 但最后,被藏进去的……是她。 而其他人…… 【师兄,我来这里之前,便没准备再回去】 是朔师兄。 【小师妹,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好好为晏师兄护法的】 【可我最后……没能做到】 【好想……再见见你啊】 是鱼师兄。 【师妹,对不起】 【你用剑道为我换回的,我此生,来世……】 【都再还不了了】 是晏师兄。 【圣尊?】 【你这样的畜牲,我宁愿死,都再不会同你有任何牵扯!】 【拦下她!她要自爆!】 【不识抬举的东西!】 【蒙崇衍圣尊看重,许你道侣之位,是多少名门仙子,求之不得的福气!这女人竟然……】 【师妹,只望你……别出试练塔】 【师姐……也再护不了你了】 是兰师姐。 【是仙是魔,师兄永远都会守护你】 【对不起,师妹】 是商师兄。 这便是……她在意之人的终局。 沈逐凰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干了。 却也在这时,于她耳畔,竟是响起一声浩然钟鸣。 随后,是一道玄渺之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沈逐凰身形一僵,下一瞬,眼前之景,纷纷崩塌如齑粉。 “幻境……” 她声音极轻,像是风一吹就散的轻云。 “原来这般断肠摧心,所经历种种,全然皆为幻境。” “可也……幸好是幻境。”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06章 沈逐凰:夙邈,我的未来,是因你而变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钟鸣声里,玄音入耳。 沈逐凰的神情,从绝望逐渐转为平和,眼神也重归清明。 “幻境。” 二字落下,眼前景象,纷纷崩塌若齑粉。 沈逐凰立在原地,却见尽头处,一片灿然金光里,逐渐现出一道颀长身影。 那人随幻境的崩塌,一步一步,踏过断井颓垣,行至她身前。 “逐凰。” 沈逐凰神情微怔,瞳孔里倒映出对方的金眸。 “这一次,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你要告诉他们吗?” 对方虽并未明说,但沈逐凰知道,对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是她的兰师姐,和五位师兄。 想起幻境种种,摧心之痛,沈逐凰眼睫一颤。 口中却道:“要。” “好。”夙邈的眼神柔和下来,内里全然是,对眼前之人的怜惜。 他抬手,将眼前人拥入怀中。 而沈逐凰,却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紧。 夙邈的手,轻轻抚过沈逐凰的长发:“我会帮你办妥的。” “逐凰不必太过忧心。” 沈逐凰没有说话。 夙邈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隔着一层衣袍,沈逐凰落下眼泪的灼热。 他心口微涩,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声音低沉。 “幻境一事,是我做得不妥。” “我气你不计后果,滥用陨神咒印,连自身剑道,都敢于舍去。” “气你现在,明明已经不是只身一人,却还要事事自己去扛。” “气你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为旁人计,为旁人量。” “却从不曾想过,你也有人爱重,有人怜惜,有人疼护。” “而这些,不比你为他们的,少上分毫!” “可除却这些……” 夙邈语意微顿,眸底浮现出,极为鲜明的痛色。 “逐凰,我是在怕。” 沈逐凰身形一僵,面容虽依旧埋在他怀中。 眼底,却晃过不解的讶意。 【夙邈,怕】 这两种字眼,实在无法联想到一起。 下一息,却听夙邈沉声道。 “陨神咒印,不是修士可以随意动用之物。” “而这世间,除了陨神咒印,还有许许多多……” “以修士之身,强行用之,难偿其代价之物。” “我怕你有了开端,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一旦把这当作,可以走的一条路径。” “最后迎来的,就一定是覆灭之局。” 于沈逐凰眼前,蓦然浮现出,幻境中的最后一幕。 是她操控栖凤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夙邈的声音,仍在继续。 “逐凰,我怕你不仅伤及自身,还会失却更重要之物。” 沈逐凰身体微颤,在那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不正是如夙邈所言吗? 【她以为,她动用陨神咒印,以自身剑道,换回师兄所修之道】 【是一切痛苦的终结】 【却不曾想,她所谓的自我牺牲,才是真正痛苦的开端】 【没有一个人,因为她动用的陨神咒印,而得到救赎】 【包括……她自己】 夙邈感觉到沈逐凰身体的隐颤,他下意识地将她环紧。 右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学着他见过的模样,安抚她。 “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什么?”沈逐凰微哑的声音,从他怀中,闷闷地传来。 夙邈轻拍她的背部,声音很诚挚。 “设幻境前,我有想过,你会很难过。” “可我没想到,当幻境真正开启后……” “结局会这样惨烈。” “当我发觉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逐凰,我差点……” 夙邈满含歉意的话尚未说完,便觉怀中人忽地抬臂,紧紧地环住了他。 想说的话,登时便断在了口唇间。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同样以双臂,将沈逐凰单薄纤瘦的身形,拥紧在怀中。 许久,沈逐凰略显发闷的声音响起。 “幻境中……那些,其实是真的吧。” “如果那天,你没有来。” “我真的以自身剑道,换回了师兄所修之道……” “那之后的一切,商师兄陷入心魔劫,朗师兄去往圣域,晏师兄渡劫失败。” “还有舒语芙,以千芙之名的复生。” “之后,以诛杀堕仙余孽之名,对断虹宗的围剿。” “这些,都会发生的吧。” 夙邈摸摸她的发顶:“不会的。” “所谓推演未来的幻境,其中发生的种种,在亲历之人,看到的那瞬……” “未来,就已经改变了。” 沈逐凰鼻尖一酸,眼泪掉落下来,她抬臂将夙邈环得更紧了些。 声音里都带着泪意。 “夙邈,谢谢你。” 【我知道的,是你打破咒印的那瞬】 【我的未来,才开始改变的】 ——本章完—— 第207章 沈逐凰:夙邈,我好喜欢你 沈逐凰抬臂,将夙邈环得更紧了些。 声音里,尚且带着未散去的泪意。 “夙邈,谢谢你。” 夙邈感受着浸透前襟的湿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愁苦。 他当然不是嫌弃沈逐凰的眼泪,只是觉得怀中人,像是水做的一般。 哭得他心都要跟着碎了。 又堵又难受。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实在叫这,在遇见沈逐凰之前,连喜欢都不知道是何物的仙神,手足无措。 眼看着怀中人,似是大有将伤心事,全在他怀中哭出来的架势。 夙邈头皮发麻,只想投降。 他握着对方的腰身,在沈逐凰全然未反应过来前,直接将人掐着腰举起。 “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快别哭……” 夙邈的话,在触及到对方此刻的模样时,蓦地顿住。 沈逐凰被他举得突然,猝不及防下…… 那哭红的眼睛和鼻尖,在夙邈怀中蹭乱的头发,还有晕红的面颊。 便毫无掩饰的,全然暴露在夙邈眼中。 夙邈迎上沈逐凰那双,眼睫沾着泪珠,瞧来清澈柔软,隐隐还带着气恼的眼眸。 心头不知为何,软得要命。 胸腔内里的心跳声,也骤然加重。 一声一声,犹如擂鼓。 他张了张唇,却竟吐不出一个字来。 但被他像孩童般,高高举起的沈逐凰,面上却是红了大片。 便像是被天边烟霞,晕染涂抹上,一层绯红之色的洁白云朵。 她的声音,也全然不复往日的清冷,反而多了几分羞恼之意。 “你……你做什么?” 夙邈看着她面上的绯红,不知为何,只觉自己也要跟着烫起来了。 这样似害羞,又似气恼的沈逐凰,他竟有些不敢看。 可若是叫他挪开眼睛,夙邈却又觉得,十分不舍。 心虚之下,他竟是别开眼睛…… 避开了沈逐凰那双,让他甚至想去亲吻下的漂亮眼眸。 口中支吾道:“我……” 夙邈只刚说了一字,便没有了后续。 倒不是他有意敷衍,只是连夙邈他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方才,为何会突然将沈逐凰举起来。 他就是单纯的,想这样做,便做了。 现在沈逐凰让他解释缘由,他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沈逐凰见夙邈迟迟不答,且还不将她放下来,面上羞恼之色更重。 她抬手,刚想施个小法术,却忽然发觉…… 夙邈的面容,竟也是红的。 且不只是面颊,对方的耳朵,后颈,都是红的。 因为夙邈的肤色,太过白皙,所以这一切,全然无法隐藏。 而对方,好像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沈逐凰看着这样的夙邈,再感知着,自己也隐隐发烫的面颊。 一时间,她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说,庆幸这里没旁人,才没有看到…… 她与夙邈,两个红果子对望的场景。 【不对,夙邈根本就没敢看她!】 【眼睛还移开了,没同她对视!】 【夙邈比她还要不好意思!】 得出这个结论后,沈逐凰仿佛,忽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这人总是把她弄昏迷。 还有石塔那次,她同他说话,他却直接离开。 原来不是嫌弃她,想和她划清界限…… 而很有可能是,落荒而逃? 这样的误会……沈逐凰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但凡对方稍微表露出点,真实心意。 她也就不会,在幻境时,看到对方,瞬时便更觉绝望了。 毕竟,那时,对方的出现,对沈逐凰而言,不是救赎。 而是在提醒着她,她在这世上,并非她所想的,已经毫无牵念。 她还欠眼前这人的三次重恩。 纵使她想随同门赴死,也得先给这人一个交代才行。 所以,才会有她跪地,向他叩问,可有需得她去为他做到之事。 如今想来……也难怪他见她跪地,那般气怒。 沈逐凰想着想着,口唇间便发出一声轻笑。 夙邈耳朵微动,抬眸看向沈逐凰时,眼神还有些茫然。 沈逐凰见状,笑声便更大了些。 甚至,隐隐还有种止不住的趋势。 【她还以为……】 【这人实力如此强大,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得心应手】 【却不曾想,也会有笨拙和害羞】 她眼前,这个脸红扑扑的夙邈…… 就像仙人走下神坛,多了人间的烟火气。 让她觉得亲近的同时,也——更觉心动。 夙邈甫一抬眼,便对上了沈逐凰那双,盈满笑意的温软眼眸。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亮,就像是在看什么,让她觉得,极为欢喜的存在。 夙邈的心跳,都因为沈逐凰的这个眼神,而不可遏制地加快了。 他竟有些紧张,说出口的声音,都显得干涩。 “你在笑什么?” 沈逐凰见他居然问出口,瞬时,唇边的笑意,愈发抑不住了。 夙邈被她笑得发懵,还不待再问…… 眉心处,便抵上了一根温软的手指。 沈逐凰探手,点在他眉心,眼底笑意,似春日碧波轻晃。 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眸,将夙邈有些茫然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倒映在其中。 她含笑开口道:“我在笑……一个傻乎乎的夙邈。” 夙邈一怔,神情更添茫然:“嗯?” 他实在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前面在哭,后面在笑。 最后,却又反倒说他傻? 夙邈眉头微蹙,全然搞不懂沈逐凰在想什么。 下一瞬,抵在他眉心的手指,被移开。 夙邈还未反应过来,被他握腰举高的沈逐凰,便倾身贴近。 发丝垂落在他肩头,扫过他的脖颈,落下微妙的痒意。 她热切地呼吸,也轻轻扑在他面上。 最后,她温软的唇,就在他的眉心…… 被她手指,先前抵过的地方,落下一个轻若微羽的吻。 这一吻很短,一触即离。 沈逐凰稍稍拉远距离,垂眸看向夙邈。 于她眼底,除却笑意,还隐有几分,令人心折的羞怯。 但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是迎着夙邈,内里光华涌动的双眸,直白道。 “夙邈,我好喜欢你。” 没有人能拒绝这般直白的爱语。 尤其是,说出这话的—— 还是夙邈数不胜数的漫长岁月里,让他唯一牵心之人。 握在沈逐凰腰身上的手,蓦地收紧。 他仰首看着处于上方的沈逐凰,喉结上下滚动,莫名觉得焦灼。 心中更是,像被眼前之人,点燃了一把灼烈的情火。 这火转瞬即燎原,烧得他浑身滚烫,却又不知…… 该向何处寻解脱。 “逐凰……”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08章 他的灼烈情火,因她而起 “夙邈,我好喜欢你。” 掐在沈逐凰腰身上的手,蓦地收紧。 夙邈仰首,看着处于上方的沈逐凰,喉结上下滚动。 心头,只觉得焦灼。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随时都欲喷薄而出,可他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夙邈只是循着本能,把控住对方的同时,向怀中人无限地贴近。 却在呼吸将欲交融的那瞬,沈逐凰笑着退开。 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点在夙邈的额头。 沈逐凰稍稍使力,将夙邈戳远了些。 于她眉眼唇角,缓缓漾开,犹如春水般的笑意。 可这笑里,却又无端出股狡黠的味道。 沈逐凰微微歪头,含笑问他:“夙邈,你该不会……” “又要把我打昏吧?” 她问的,甚至不是“又想”,而是“又要”。 “嗯?”夙邈一懵,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随即,在沈逐凰似笑非笑的眼神中…… 一幕幕画面,随她笑里藏刀之语,相继浮现。 “嗯,渡雷劫时的竹林,传承之地的石塔内。” “还有先前……” 沈逐凰的手指下移,从夙邈的额头,流连至他的眼尾。 她垂眸盯着夙邈的神情,口中故意直白道:“我亲吻过你这里后。” 沈逐凰这一句落下。 夙邈只刚平息下来没多久的面容,就再一次的,晕染开浅淡的绯色。 却听沈逐凰继续道。 “所以,我想着你也该打昏我了,便主动向你问一下。” “若你需要,我可以自己睡过去。” “不劳烦您动手。” 【……他没这样想!】 【至少方才,他真的没有这样想!】 夙邈被沈逐凰,看似善解人意,实则阴阳怪气的话语,堵得浑身僵硬。 但他因为种种缘由,多次用法术,让沈逐凰陷入沉眠,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因而此刻,夙邈虽觉得窘迫…… 但他却又全然说不出什么,为自己的辩解之语。 只能在心里叫屈。 【就算让她沉眠是事实,可他又什么时候,舍得打昏她了?】 【他怎么可能对她动手?】 【还是用那么粗暴的方式?】 【要知道,就是那些……】 【被他用于沈逐凰身上,让沈逐凰陷入沉眠中的术法】 【也都是可以让人在睡梦中,便放松心神,蕴养灵魄的疗愈性术法】 她于他而言,那样不同。 他又怎么可能,不处处谨慎,为她思虑周全? 夙邈的眉头越皱越深,却不是因为沈逐凰,有些兴师问罪的态度。 而是在某方面单纯如仙神,是真的怕沈逐凰,便是这般想他的。 误会他每次,都是举止粗暴的,直接将她打昏的。 所以,夙邈到底还是开口,试图和沈逐凰解释清楚。 他认真道:“逐凰,我没有打昏过你。” “我都是用法诀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当场给你演示一下。” “演示?”沈逐凰见他憋了半出的就是这种鬼话。 她简直都要气笑了。 “让你给我当场演示,再把我弄昏迷一次?” 夙邈一噎,面对着这样,步步紧逼的沈逐凰,他竟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但仙神的求生欲,总算是上线了一半。 他急切道:“不是,我是想着教会你。” 沈逐凰眉毛稍扬:“哦,教会我,让我自行弄昏自己?” 【要命!】 “不是!”夙邈额头都要冒汗了,抢着道:“弄昏我!” “你可以尽管往我身上试!” “听起来不错。”沈逐凰面色稍缓。 夙邈见状,暗自松口气,开口道:“好,那我现在就教……” “教你”二字尚未说完,就听沈逐凰话锋一转。 “夙邈,就算你教会我,我也施展了……” “但真的能让你昏过去吗?” 夙邈神情一顿: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逐凰,就是天道给他施个法诀,大概率都是没用的。 不过,他可以演嘛。 夙邈点头,脸不红心不跳,认真道:“当然。” 沈逐凰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唇边漾开一抹笑意。 她笑道:“是呢,就算以我的能力,没办法让你昏迷过去。” “你也可以演戏哄我嘛。” 【!】 夙邈的瞳孔蓦地放大,此刻的他,终于意识到沈逐凰的不对劲了。 倒也不是指,沈逐凰揪着,“他弄昏她多次”这件事不放,有什么不对。 而是说,沈逐凰此时的情绪,太外露了。 直白,坦率,还添了许多恶趣味。 同他记忆中,清冷内敛的沈逐凰,全然不一样。 夙邈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还是他的眼皮下! 他疏忽了什么? 夙邈正想的头痛,便觉沈逐凰温软的身体,又一次贴近过来。 她垂眸笑盈盈的看他:“怎么?” “被我说中了?” “夙,邈,前,辈?” 最后四字,沈逐凰一字一停,尾音稍扬,听起来俏皮又可爱。 夙邈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刚有了点些头绪的脑海,此刻,又是混沌一片了。 沈逐凰见夙邈脸红,于她潜意识里,是觉得,她应该就此打住的。 可不知怎么,心中又有另一股冲动,催促着她…… 要对眼前之人,更过分一些。 沈逐凰眉头蹙起,又松开。 最后,她还是倾身,贴近夙邈。 她盯着他内里,光华涌动的漂亮金眸,笑道:“好吧。” “刚才那个话题,暂且就先不说了。” “那我们谈谈,你刚才,如果不是想弄昏我,又是想做什么呢?” 夙邈:……很好,他这次,连虚假的松口气,都不需要了。 【虽然眼前的沈逐凰,很生动活泼,他也很喜欢】 【但他……真的有亿点点顶不住了】 沈逐凰温软的指尖,轻轻探出,将夙邈微蹙的眉心,缓缓抚平。 “怎么又皱眉了?” “夙邈你没话同我说吗?” “我……”夙邈犹豫着开口,才刚说了一字。 便又听沈逐凰,冷不丁问道。 “所以夙邈你之前,突然向我靠近,是为什么?” 夙邈:……这他还说什么? 夙邈被问到神情僵硬,抬眸去看沈逐凰。 却对上沈逐凰一双兴致盎然,明显是故意,在对他使坏的清灵眼眸。 夙邈憋屈在心头的郁气,登时便散了个干净。 【他好像,总是对她没什么办法】 【无论是确认心意前,还是确认心意后】 夙邈在心底沉沉叹口气,此刻,他看着沈逐凰说话时,张张合合的粉唇。 心中也总算是知道,先前烧灼在他心头的,那把灼烈情火,是因何而起。 他又是为什么,下意识地想向她靠近。 想索取,想掠夺。 想让她的目光,长长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想让她的一切,随他一起燃烧沉沦,深陷其中。 而这些灼烈的渴念…… 也许,只有当真正品尝到她的甘美,才能稍稍缓解。 但现在……就不是那么合时宜了。 【逐凰的状态不对,他还没查清缘由】 【若是对她做出什么,便算是趁人之危了】 【只能先弄昏……不行,不能再弄昏她了!】 【弄昏这种事,以后连念头,他都不能有!】 夙邈……是真的怕了。 他心中思绪翻涌,自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沈逐凰不满地戳戳他额头,戳了四五下,夙邈才回过神来看她。 沈逐凰嘴唇微张,不等她再说出什么,令夙邈头皮发麻的话。 她就忽觉,腰间的钳制一松,身形落坠下去。 而后,直接陷进了一大团,洁白绵软的云朵中。 沈逐凰是被好生生的接住了,但那将她举高高之人,却是消失无踪了。 沈逐凰:……所以,夙邈这是,答不上来便跑了?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09章 小金龙:龙好笨第一次送饲主礼物就出错了 ——重整后的“衍梦”幻境—— 夙邈自方才的境中梦脱身后,只觉得整个仙神都不好了。 甫一回归身体,他感受着怀中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将人拥紧的同时。 夙邈近乎忐忑的,垂眸观察了下,怀中人此刻的状态。 在确定沈逐凰,确实是沉眠的状态,不会说醒来,便醒来后…… 夙邈竟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而后,他就听见一声,奶里奶气的崽音。 “仙神,你这就回来了?” 声音里,除却不解,隐隐中,竟还透出股嫌弃的味道。 夙邈眉头微蹙,这个声音…… “金龙,你怎么跑……” 夙邈问询的话,还未说完。 就在看清小金龙爪子上,握着的东西时,猛地顿住了。 “这是……龙族的灼情草?” 夙邈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怪不得,逐凰之后的一举一动,会那么……】 【原来是这条小金龙在作怪!】 小金龙尚且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听见夙邈问话,它还乖巧点头。 “对啊!” “我从龙族的传承记忆里看到过!” “两龙定情的时候,就喜欢在长满灼情草的地方!” “所以,我爬出来后,看到仙神你抱着我未来饲主……” “就立马也给你们种上了一片!” “怎么样,饲主她喜欢吗?” 小金龙搓着前爪,期待满满地问道。 夙邈:…… 他垂眸,环顾四周—— 果然,在他与沈逐凰身下,以方圆之势…… 被小金龙种出了一大片,生得极为繁盛的灼情草。 这灼情草,生有六叶,叶片呈深紫之色。 其上星星点点,蕴有金色荧光。 于这夜色正好之时,瞧来尤为漂亮。 说实话,以小金龙如今幼生期的状态,能种出这么一大片灼情草。 也不得不赞它一声,真的是花了大功夫。 但问题是……所谓的龙族定情,喜欢在长满灼情草的地方。 那是它们兽族天性,天为帐幕地为毡,就此共赴云雨之欢! 和他与逐凰的,暂且完全不适配! 【现在逐凰尚且沉眠着还好,可若是醒来……】 【再脱离这灼情草的影响】 【迟早都会反应过来,之前她状态的不对的!】 【而在逐凰的认知中,和她在这幻境中相处的,只有他】 【到那时……逐凰会怎么想他?!】 夙邈只觉眼前发昏,好大一口黑锅,就这么在他猝不及防下,砸他脑门上了! 而干出这事儿的,却是一只再懵懂不过的龙族幼崽! 纵使夙邈再憋屈,可他一个,活了数不胜数年岁的仙神…… 又哪里能和这么一只小幼崽计较? 这小金龙终于后知后觉的,看出夙邈面色的不对。 它眨眨尾端洒金的浓密睫毛,一双同样金光灿然的大眼睛,逐渐蕴生出失落之色。 “未来饲主,是不喜欢吗?” 夙邈:…… 【还没想好怎么哄逐凰,就要先哄崽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夙邈有些无奈,探手将小金龙拎起,面无表情地同它平视。 眼见小金龙眼底的失落之色,越来越重。 甚至,还隐隐有掉龙泪的架势。 已经和小金龙相处很久,也算有了感情的夙邈,到底是先投降了。 他拎着小金龙左右晃了晃:“没有,别乱想。” “你的灼情草很好,但下次别放了。” 小金龙:…… 它呆呆看着夙邈,而后忽然“嗷”的一声哭出来。 “果然是不喜欢呜呜呜!” “我第一次送未来饲主礼物,就送错了呜呜呜!” “明明隔着水镜的时候,我看着未来饲主,用剑时超级帅!” “平时和亲近人相处,又那么温柔!” “笑起来的时候,还那么好看!” “我超级想也被她喜欢的!” “呜呜呜可是还没正式见面,龙就办砸了呜呜呜!” 一句话惹哭小金龙,还顺带收获了一大瓶龙泪的夙邈:…… 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温和可信一点。 而后,伸手揉了揉小金龙的脑袋。 口吻虽低沉,却还是能听出股纵容的味道。 “我还没说完,你就哭上了。” “我只是想说,我和你未来饲主,不是龙族。” “所以,龙族的灼情草,用到我们身上,不太合适。” 小金龙一怔,而后又是爆哭。 “不合适……呜呜呜龙果然是送错了!龙好笨!” 夙邈也赶紧拿瓶子,接住小金龙新掉落的泪。 而后,迎着小金龙,幽怨中带着不解的目光,夙邈神情坦然地封好瓶口。 “你的龙泪,对人修来说,就是至宝。” “虽然灼情草不能送了,” “但你这龙泪,送给你未来饲主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小金龙看看夙邈手中的玉瓶,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夙邈点头,而后话锋一转。 “另外,我看你光靠龙族的传承记忆,恐怕没办法和你未来饲主,更好的相处。” “毕竟,你对人修一无所知。” 小金龙蹭着前爪,闻言面颊一鼓,又想掉龙泪了。 却听夙邈认真道。 “不过,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帮你,你要不要听?”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10章 夙邈:我的小凤凰,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夙邈对着掉龙泪的小龙崽,认真道。 “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帮你,你要不要听?” 小龙崽抬起爪爪,蹭蹭滚落到面颊上的泪珠儿。 一双又圆又明亮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望着夙邈。 “真的吗?” “我要听!” 夙邈半点不心虚的,对小龙崽儿招招手:“你凑过来。” 小金龙挪着圆滚滚的小身体,动作却极快。 小腿一蹬,便攀上了夙邈的膝盖,又被夙邈捧在了手心。 三息过后,夙邈点点小金龙的脑袋:“听明白了吗?” 小金龙对他点点脑袋,认真道:“明白了!” “真乖。”夙邈赞许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骗崽成功的夙邈,心情愉悦地摸了摸,小金龙的笨脑袋。 “嗯嗯!” 单纯懵懂的小金龙,也半合着眼睛,仰着脑袋,亲昵地用头顶,去蹭夙邈的手指。 口中还稚言稚语。 “辛苦仙神了,为龙想这么多!” “龙喜欢仙神!” 夙邈摸在龙崽脑袋上的手指一顿,万年没动静的良心,难得痛了一下。 但痛过之后,他却还是神色如常道:“嗯,乖。” 哄完龙崽后,夙邈取出一枚,金灿灿的灵珠,塞进龙崽的前爪中。 龙崽捧着金灵珠,一双大眼睛,亮得都要发光了。 “仙神,这个……这个是给龙的吗?!” 【这枚灵珠,不仅亮晶晶的,长得就合龙心意!】 【里面的气息,还特别诱人!】 【握着这枚灵珠,比在灵脉山上打滚,还要让龙舒服!】 这样好的灵珠,却被仙神塞到了它爪爪中。 龙崽声音里的兴奋,都要压不住了。 夙邈看向它的神情很温和,点头道:“对,送给你了。” “在你未来饲主,没醒来之前,你拿着它在幻境里玩吧。” “但要注意,不要吵到逐凰,让她好好休息。” “小金龙能做到吗?” “能!”小金龙赶紧点头,挺着小胸膛道:“龙知道的!” “龙会走远点玩,不会吵到未来饲主的!” “嗯,真乖。”夙邈点点它的小脑袋:“但也不要太远。” “一会儿找不到你了。” “至于逐凰身边,我会下道隔音阵。” “给你说,就是怕你去闹她。” “想要和逐凰玩的话,以后还有长长久久的机会。” “嗯嗯!” 小金龙用大眼睛望了一眼,仍在沉眠中的沈逐凰,又害羞地移开眼睛。 “仙神放心!” “龙知道了!” “嗯,去玩吧。” 夙邈看着小金龙的身形,不一会儿,就消隐在小山丘上。 他心里也清楚,在九重天的日子,虽然安逸…… 但对一只,重归幼生期的小金龙而言,到底是有些憋闷了。 毕竟,从小金龙被他救下,带回殿中后。 他与天道的关系,就一再恶化。 纵使九重天,受他所控,可天道对他九重天,也绝非是全无办法。 因而,哪怕后来小金龙养好伤了…… 也只能在他,除却华丽尊贵,其他什么都显得空荡的殿里,无聊度日。 而那时候,偶尔透过水镜,去看沈逐凰,在秘境中的所历。 也算是,这只小龙崽,为数不多的有趣时光。 所以,也难怪现在,面前这些山山水水,都只是幻境之物。 却还是让它,这般雀跃。 撒手就没。 夙邈摇头失笑,抬手间召出一方,像是云朵的绵软床铺。 他抱起沈逐凰,将她轻轻放在其中。 又取出另一枚,青色灵珠。 将这灵珠,放在了沈逐凰的软枕旁。 夙邈指尖,在这灵珠上一点。 霎时间,灵珠外部光华涌动,犹如青莲绽放。 而随着这枚青灵珠,其上灵光流转。 有丝丝缕缕,犹如烟云的灵丝,自青灵珠内部,纷涌进沈逐凰的体内。 而随着这灵丝入体,沈逐凰原本显得苍白孱弱的面色,瞬时便好转了许多。 夙邈见状,稍稍放下心来。 他倾身下去,握了握沈逐凰冰冷的手,眼神里满是柔情。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一件都不会忘。” “在你修养好之前,你的师姐和五位师兄,我会照应好他们。” “好好休息。” 他摸摸沈逐凰的侧颊,声音低沉而柔和,无端透出股缱绻的味道。 “我的小凤凰,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说完这句话,夙邈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了沈逐凰许久。 方才抬手,设下一重隔音阵。 想了想,夙邈又设下一层防护罩。 做完这些,他才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下一瞬,夙邈的身形,便消失在幻境里。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11章 给夙邈建尊神像,在宗里,日夜供奉 ——倒回幻境开始前,断虹宗视角—— 即使有屏障阻隔,可那内里的红光,却已然浓重到…… 隔着一层屏障,都清晰无比地透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小师妹真的动用了,上古陨神留存下的咒印。 而一切,也已经无法转圜。 他们本应该,理智地接受这个事实的。 再好好想想,下一步又该如何进行。 可只要想到,处于其中的,是自己满心想要,呵护疼爱的小师妹。 断虹宗,便没有一个人,会不为现在的状况,而感到绝望。 失去一个,再用另一个,去把失去的换回来。 这对现在的断虹宗而言,不是什么有舍有得的公平买卖。 而只会是,双倍的失去,和加倍的痛苦。 可小师妹,也未必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他们这些做师姐和师兄的,在晏颂之伤势上的无力…… 到底成了,压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小师妹本就存在着的心结,彻底爆发,以至于走向极端。 如果他们能给小师妹,更多的安全感,让小师妹明白…… 她自己安好,本身就是他们对她,最大的期待。 也让她知晓,若想爱人,先要爱己。 更让她明白,她与他们天生对等,付出不等同于自我牺牲。 那现在,也不会酿成如此惨剧。 至少,小师妹不会心怀愧意的,瞒着他们所有人…… 去走一条,注定伤人更伤己的,覆灭之路。 是的,覆灭之路。 朗映怀能清楚的感觉到,商玺周身,正在发生着的剧变。 那种变化,就像是隐于海底的暗涌,虽寂寂无声,却有翻天之势。 而待这剧变落成,一切爆发的那瞬,谁也不知会迎来什么。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朗映怀知道,他应该去想办法,探究清楚商玺身上,正在发生什么。 小师妹已经出事,晏颂之那里,纵使好了,这些事也必须瞒着。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断虹宗,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可理智清楚…… 但他现在,又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此刻塞满他脑海心中的,全是小师妹的安危。 除却这个,朗映怀什么都不愿想了。 若不是这里,还有更小的兰师妹,朔灼和鱼荀在。 他倒也想,像鱼荀赶过来时,肆无忌惮地发一场疯。 可他不行。 他要稳住,要给小师妹支撑。 朗映怀的心底,越清醒便越苦涩。 却在这时,他看到自那屏障内,金芒大作。 这金光投射出来,映明了在场的每一张面孔。 也点亮了每一双眼睛。 这样的金光…… 兰凝夏扑到屏障前,双眸里迸发出,名为“希望”的光火。 “这金光!也许是那位!是夙邈!” “先前在石塔第五层时,我们直接摧毁关卡逃出来……” “结果小师妹突然就昏迷了。” “当时也是一片金光,忽然出现,将小师妹护在其中的。” “我和牧枫想上前,都被直接挡了回去。” “后来出现的,就是夙邈。” “真的?!” 鱼荀也扑上来,一双猫瞳似的圆眼睛,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了。 若是平常,兰凝夏见了这鱼荀这,犹如鱼泡一般的眼睛,定是会嘲笑一番的。 可此刻,她却全然不会在意这个。 甚至,兰凝夏还抬起双臂,大力拍了拍鱼荀的肩膀,点头道:“真的!” “虽然当时觉得……算了,那个不重要。” “那位对逐凰,确实极好。” “而且,我隐约记得,那金光最开始,是从小师妹的腰间亮起的!” “腰间?”朗映怀眼眸微深,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商玺。 便对上了对方,同样晃过庆幸之意的眼眸。 两人视线相触,同时道:“是那枚神石,幻化而成的人偶!”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商玺和朗映怀,此刻说的是什么。 但这两人,却已经顾不上更多。 朗映怀继续向商玺确认道:“那尊人偶,一直隐没在,小师妹的腰间。” “在我们过传承之地第二关,战铁索时。” “还提醒了小师妹,帮我们避开一劫。” 商玺眼眸微亮,沉郁之色稍褪。 “确有此事。” 得到商玺的确认,朗映怀的眼眸,也跟着亮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便一直是,在护佑着小师妹的。” “虽然不明缘由,但此番,若是师妹无事……” 朗映怀之后的话语,还未说出口。 便被只听明白后半段的鱼荀,直接打断了。 鱼荀双眼发亮,斩钉截铁道。 “那我们就在断虹宗里,给那位建一尊神像,日夜供奉!” 其他五人:……这提议好怪! 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离谱中,又透出股合理的味道。 毕竟,以那位的身份,修士的供奉,自是受得起的。 倒是用以制成神像的材料,若是不好好挑,反倒会亵渎了那位了。 鱼荀却也不管,其他几人的神情如何复杂。 他在说完这个,堪称绝妙的主意后。 鱼荀便一把扯过来,哭得梨花带雨,瞧来分外动人的朔灼。 见对方哭得实在太狠,停都停不下来。 鱼荀还扔给对方,一张用法术变出的帕子。 “快擦擦,小师妹一定会没事的!” “你要是真闲着没事,便好好回想下,那位的模样……” “准备给他,在我们宗里,建个高大挺拔,无坚不摧的神像!” 此刻的朔灼,明显是第一状态。 他拿帕子擦眼泪的时候,都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朔灼眼圈红红的看着鱼荀,声音带着泣音:“真的?” “小师妹……她会没事的吧?” 鱼荀对上朔灼这般模样。 不知怎么,他便想起了,自己在小师妹面前,装哭之时的场景。 当时他尚且不觉什么,还觉自己演技高超。 可现在,遇上被他主要模仿的正主,却有种,李鬼遇李逵的羞耻感。 鱼荀没好气的,又扔了一张,用法术变出的帕子。 盖在朔灼这张,美的雌雄莫辨的面容上。 “当然……” “会”字还未说出口,眼前的屏障,骤然破碎! 在场众人俱是止声,齐齐看向,心中所念之处。 却见原地,只有一个,衣衫略显破碎凌乱的晏颂之。 却是丝毫不见,小师妹的踪迹。 哪怕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许是那位,故意遗留在此地的气息。 可没能见到心心所念之人,到底还是避免不了,心底发沉。 “小师妹呢?!”鱼荀第一个冲上前。 他看了眼,似是把下袍割下,盖在上半身…… 叫人全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奇怪的晏颂之。 鱼荀直接伸手,准备去摸晏颂之的脉搏。 手还没碰上,鱼荀就猛地反应过来,回身催促道。 “朗映怀!你站那里干嘛?找虱子么?!” “过来摸脉搏!” “我不会搞!” 不会摸脉搏,还冲得最快的鱼荀…… 他把“理直气壮”这四个字,贯彻得极为彻底。 朗映怀:…… 他默默走上前。 几息后,朗映怀眼眸微深。 “晏师兄,已经大好了。” “甚至,还有了突破之势。” “只是,不知是那位的恩赐,还是……小师妹所为。”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12章 二合一;男人的嫉妒心;美人垂泪,使我心忧 朗映怀收回手,眼眸微深。 “晏师兄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以往。” “隐隐还有了突破之势。” “只是——”朗映怀语意微顿,还是将心中隐忧道出。 “不知这好转,是那位的恩赐。” “还是由小师妹所施咒印,扭转而成。” 众人闻得此言,面色俱是转沉。 【是啊,尚不确定,那位是何时,赶至这里的】 【若是那位到此之时……】 【小师妹那边,也已经是,尘埃落定之局】 【那如今,师妹被那位带走,尚且还不知,是何等境况】 断虹宗众人,其实都很清楚—— 那位既然愿意,为小师妹而来。 那小师妹,便必不会有事。 可他们虽然可以感念,那位在小师妹危机关头,及时出手。 但又怎么可以,只把护佑好,小师妹周全的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 那样做的话,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被小师妹唤一声师姐、师兄? 说到底,还是他们现在,仍不够强。 才会在背后有圣域,作为支撑的舒语芙面前,露了短处。 也埋下了今日之祸。 这个认知,一旦清楚地出现在脑海中。 在场几人,没有一个人是觉得好受的。 方才他们得知师妹,很有可能得救,安然无恙的欢喜…… 于此刻,也全然是荡然无存。 几人静立沉默,最后,竟还是鱼荀先开口道。 “那现在怎么办?” “就呆在这里等着?” “不妥。”朗映怀微微皱眉:“先前,那云执并未妄言。” “这传承之地,确实有古怪。” “而秘境关闭之期,我刚算过,也就在明日未时了。” “若我们在明日未时前,仍没有办法,从这传承之地脱身。” “那这辈子,便都别想着出去了。” 鱼荀被朗映怀最后一句,整得一噎。 他顿了顿,摊手道:“那现在怎么办?” “总得拿出个章程吧。” “我们就在这里傻站着难受,有什么用吗?” 鱼荀越说越起劲,下巴高抬,叉着腰,一副指指点点的架势。 “别说小师妹,现在不在这里,就算她在这里……” “此刻睁开眼,瞅见你们这群,要哭不哭的晚娘脸。” “怕是都恨不能,立马闭上眼晴,从未见过你们才好!” 鱼荀这一波,无差别言语攻击。 直接让在场,除他以外的每个人,都黑了脸。 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变本加厉。 鱼荀还记得,自己方才,忽而看见朔灼,这个对照组时…… 于他心头,生出的那股,自惭形秽的羞耻感。 此刻,鱼荀便在无差别攻击后,又着重去关注了朔灼。 见对方神情郁郁,眉眼含愁。 却也只静默无声的,站在角落处垂泪。 只远远瞧着,竟还像副,画中的美人垂泪图般。 鱼荀立马就酸了! 【瞧瞧,就朔灼这个哭相,谁看了不得心疼几分?】 【尤其小师妹,她外冷内热,内心还尤为温软】 【若是被她,见了朔灼这幅模样……】 【有朔灼珠玉在先】 【那从此以后,他再在小师妹面前假哭】 【岂不是半点怜惜,都换不来了?】 这朔灼,果真是他鱼荀,争小师妹路上的劲敌! 鱼荀这样想着,立马又明目张胆地,针对了朔灼。 他摆出一副嫌弃脸,对着朔灼,指名点姓道。 “尤其是你!朔灼!” 朔灼正小声掉泪,忽然被鱼荀点名,神情还是懵懂的。 他抬眸去看鱼荀,鸦羽似的眼睫微湿。 看人时,恰好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他的右瞳落下。 朔灼生的是异瞳,这泪便像是盈满碧湖,不慎溢落的一般。 瞧着,更让人心头发软。 可鱼荀,却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对着这样的美色,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指责道。 “你看看你哭的,丑得不像样子!” “若是被小师妹见了,以后绝对会绕着你走!” 其他人:…… 【鱼荀是用哪里,说出这句话的?】 【是瞎掉的眼睛,还是没长眼睛的屁股?】 【好端端的,羞辱他们也就算了】 【竟然连笨蛋款的朔师弟,都不放过】 【实在是反了天了!】 其他人尚且不知,鱼荀这是作的什么妖。 唯有通透如朗映怀,他只淡淡扫了一眼—— 朔师弟哭红的眼尾,和对方,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微微晕红,更显其肤色雪白的双颊。 再瞅一眼鱼荀,那对尚未消肿的鱼泡眼。 朗映怀在忍笑的同时,瞬时,便明白了内里关窍。 【男人的嫉妒心啊,真可怕】 【丑陋得很】 朗映怀还未想好,怎么揭穿鱼荀的丑恶嘴脸。 便有一条,让在场之人,都极为眼熟的绿藤,精准无误地,猛抽向了鱼荀的屁股。 “啪”的一声,鱼荀原地跳了三尺高。 从他面容到后脖颈,都在这响亮的一抽声中,红了个遍。 红果子鱼荀跳脚道:“你疯了么?!” “抽哪儿呢?” “你记不记得你是个女修了!” 兰凝夏哪里理会他,手腕一转,对着鱼荀,又是结结实实一鞭子。 这次,鱼荀运气好,被抽到的是大腿。 他重重地“嘶”了一声,险些被这一鞭子,抽得跪地上,给朔灼磕响头。 这一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兰凝夏那个疯婆子,扬手便又是一道绿影,直冲他面门而来。 这一鞭子下去,他鱼荀岂不是要变猪头?! 鱼荀倒抽一口冷气,瘸着腿惊险避开。 便听兰凝夏喝骂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东西!” “老娘还在忧心小师妹呢,你倒是好,对着全宗门指指点点的!” “什么晚娘脸?你说谁呢!” “还有朔师弟难过,碍着你哪里了?” “说他哭得丑,你照镜子了没?” “瞧瞧你那鱼泡眼,还是个人样儿吗?!” 兰凝夏冷沉着脸,手中绿藤,随她意念而动,愈挥愈重。 逐渐的,甚至只能看到浓绿色的残影。 众人一开始,见兰凝夏出手,还以为是,和往常一样的小惩大戒。 于是,他们便都存了,看鱼荀好戏的心思。 纷纷站在一旁,对着在藤鞭绿影里,苦苦挣扎的鱼荀,袖手旁观。 但此刻,他们却觉出不对来。 兰凝夏,是真的动怒了。 按理来说,以兰师妹的聪慧,应该能看出—— 鱼荀方才的胡言乱语,也有故意调节氛围,让大家重新振作之意。 可这次,兰师妹怎么像是无所觉,真的被鱼荀的话,刺伤一般? 众人神情微凝,心中都生出隐忧。 他们旁观尚且如此,更不必说,直面兰凝夏攻势的鱼荀了。 他此刻,真恨不能在地面上,开个大洞,钻进去了事。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躲,躲不过。 还手,他又不敢,也不太愿。 只能这样左右为难,抱头鼠窜。 鱼荀一边忍痛,将身法运用到极致,一边在脑海里,疯狂回想自己刚才的作死言论。 可除了过分点,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啊。 兰师姐之前,不还听过,他更不着调的话吗? 怎么就这回,这么生气,还同他半点默契都没有。 把他抽得这么惨。 鱼荀想想,甚至都有些委屈了。 他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一遍。 确定方才那些话,除了针对了笨蛋款朔灼,比较例外。 其他的言论,同往常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好啊,所以兰师姐是气我,连傻子都骂】 自觉找见兰凝夏气点的鱼荀,瞬时就又抖起来了。 他边躲边大声道:“兰师姐,你到底怎么了?” “就算要抽死我,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要是你气我今朔灼说过火了,我向他道歉还不成么!” “我保证把那个小傻瓜,不,保证把四师兄给哄开心!” “他掉一滴泪,我拿刚长出来的头发抵,成了么?” 鱼荀这混不吝的话,甫一出口。 纵使是,心底仍然阴郁的,商玺和朗映怀。 两人面上,都有无奈之色晃过。 周身的气息,也平和许多。 这两人都如此,更别说,心性单纯的笨蛋款朔灼了。 他在听到鱼荀这句,堪称“狠辣”的保证后,瞬时便破涕为笑。 精致漂亮的面颊上,绽出一抹,毫无芥蒂的纯粹笑意来。 他目光恳切地看向兰凝夏,认真道。 “师姐,鱼师弟知道教训了。” “你别气着身子。” “要是实在难受……” 朔灼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想,兰师姐要是实在生气,该怎么解决的方法。 鱼荀见朔灼,居然不计前嫌的,为自己说话,心中有些感动。 【还是笨蛋款可爱一点,以后再不那样说他了!】 鱼荀刚下定了,这个极具“师兄弟情”的决定。 便见朔灼眼眸一亮,兴奋提议道。 “可以让商师兄和朗师兄,来替师姐抽!” 鱼荀:??? 【兰师姐只是想给我个教训】 【你不一样,你是直接想让我死】 【朗映怀可能还好】 【但商玺?】 【他一个炼虚境巅峰,一道灵光抽过来,老子直接见三途河了!】 被朔灼提到的商玺和朗映怀,闻言,同样神情一怔。 而后反应过来,齐齐失笑。 不得不说,这么一番闹腾下来,心中的沉痛,还当真消散了不少。 现在的话,无奈之感居多些。 至于兰凝夏,握着绿藤尾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还是卸了力道。 她也不管那绿藤,兀自向后,靠在冰冷的塔身上。 瞧着兰凝夏神情恹恹,倚在灰白塔壁上。 便像一支失却了水分,和活力的枯败花朵。 在场除了兰凝夏,全都是男修。 此刻见她这般,包括朗映怀在内,全都慌了神。 毕竟,就算是朗映怀,也鲜少见兰凝夏,露出这般心灰意冷的神情。 尤其是刚说过话的朔灼,一双犹如宝石般的瑰丽瞳孔,转眼便又聚出泪来。 他想上前,又有些担心,会更招兰师姐伤心。 只能像只,刚刚出巢的雀鸟般,在原地不安的踱步着。 口中恳切道:“师姐,是朔灼失言了。” “你想收拾鱼师弟,便收拾他吧。” “若这不够,朔灼也愿给师姐消气。” 鱼荀再听到朔灼这样,把他也推出去挨收拾的话,却再没了什么争辩的兴趣。 他瘸着腿走上前,眼神黯沉一片,认真道:“师姐,是鱼荀错了。” “你别难过。” “你怎么处罚鱼荀都行。” 兰凝夏没答话,眼睫低垂,甚至都不愿看,到她身前的鱼荀一眼。 这样反常的表现,众人的心都被揪紧了。 尤其是鱼荀,见到这样的兰凝夏,就更不好受了。 要早知道……他该多躲都不躲,任她打的。 “师姐,我……” “对不起。”兰凝夏却是道。 鱼荀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下是彻底慌了。 【兰师姐竟然向他道歉了?!】 【这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想管他了吗?】 【这怎么行?!】 鱼荀半点都不觉得快活。 他甚至弯腰,一把拽起地上的绿藤,就往兰凝夏的手中塞。 “师姐你不开心就揍我!” “都是我的错!” “只是别再说这样的话!” 兰凝夏避不过,被鱼荀强塞了绿藤。 她握住那绿藤,眼泪却落下来,滴坠在藤身上。 “你没什么错。” “是我迁怒了你。” “我不知为何,想起小师妹,总觉得难过。” “就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让她伤心的事一般。” “明明我知道,她在那位身边,会平安无事的。” “可听到你那句,她恨不能从未见过我们……” “即使知道是玩笑,可还是……忍不住难过。” ——本章完—— 第213章 我们,只是无法面对,在小师妹面前的无能 听到前面兰凝夏说,就像做了什么,让小师妹伤心的事一般。 众人只觉得困惑。 毕竟,以兰凝夏在小师妹沉眠时,百年如一日……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去看顾小师妹的情谊。 再加之,她那样火爆的脾气,唯独在小师妹面前,没有显露过分毫。 对小师妹更是,连句重话都不曾有过。 从来都是温言软语。 这样的兰凝夏,做出伤害小师妹的事…… 就算兰凝夏自己信了,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 这群男修正想,拿她忧心太过,才会有此错觉,来劝慰兰凝夏。 就听见兰凝夏的最后两句。 “可听到你那句,她恨不能从未见过我们……” “即使知道是玩笑,可还是……忍不住难过。” 众人对视一眼,瞬间了悟。 而后,齐齐将不友善到极点的目光,投注在了鱼荀身上。 【好啊,原来说穿了,竟还是你这个鱼泡眼的锅!】 【那么多玩笑不能开,非得把小师妹拎出来说事儿!】 【现在好了,一波踩中痛点,害得兰师妹(师姐)又落泪了!】 而且这话……莫说是兰师妹(师姐),他们听着也很不舒服啊! 本来就因为自己,同小师妹只隔一道屏障,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心里堵得要命。 现在又听见这话……也难怪兰凝夏多思了。 女孩子到底是要比,他们这些糙汉,敏感得多的。 只是……让他们揍鱼荀一顿,十分好办。 在场的每一个男修,都可以办得到。 甚至,瞧鱼荀那副愧疚自责,深知自己失言的后悔模样。 就算让鱼荀,自己打自己一顿。 只要能让兰凝夏,消除郁气,不再难过。 想必,鱼荀都是愿意的。 但问题就在于,看兰师妹心情低郁,伤心落泪的样子。 就算他们心思再糙,也知道,若想让兰师妹重展笑颜—— 打死八百个鱼荀,可能都没什么用。 【这哄女孩子别哭】 【尤其是哄性子刚烈,脾气火辣,从不示弱于人前的兰师妹别哭……】 【这……实在是他们有心也无力啊】 一群男修,虽看着都还是个沉稳模样。 但实际上,心底早已慌得能跑马了。 他们当然想开口,劝慰兰凝夏。 但又怕笨嘴拙舌,说出口的话,连鱼荀那个鱼泡眼都不如。 到时候,要是让兰凝夏,反倒更难过了。 那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此刻,若叫这几位男修,去同仍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晏颂之做交换。 他们怕是要当场撕起来,抢个头破血流了! 最后,还是朗映怀主动上前,给兰师妹递了一张手帕。 “兰师妹,莫哭了。” “小师妹若是知道,你为她这样难过,一定会很难受的。” “鱼荀说话,你还不知道吗?” “他方才会说那样不着调的话,除了他本就嘴坏,也总有点想要缓和氛围的意思。” 鱼荀:……算了,朗映怀说的也没什么错。 他确实是那样想的! 见兰凝夏的神情,依旧没有好转。 朗映怀也并不介怀,只继续宽慰道。 “说到底,鱼荀会连缓解氛围时,都忍不住拿小师妹来说事。” “也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是他太在意小师妹,心心念念着,才会这样。” “因为鱼荀同样担忧,师妹现在的境况。” “但又很明白地知道,不能大家一起,都这样死气沉沉下去。” “所以才会有,刚才那样,细想之下,连他自己都戳伤的话。” 朗映怀眼神柔和的,注视着兰凝夏。 “兰师妹,鱼荀曾经是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的。” 站在一旁的鱼荀,挑了挑唇角,想做出个不屑模样。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反驳的字眼来。 倒是他垂于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小师妹出事,谁不焦心痛苦?】 鱼荀到现在,眼前都是一片刺目的红。 那是他先前赶至此地,一眼便看到的…… 自屏障内透出来的,咒印启动时的光芒。 这红光,时时刻刻地浮现于鱼荀眼前。 便也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 他在进入传承之地前,对小师妹做出的承诺…… 是他鱼荀,先失言了。 而且,是早在他与师妹,在石塔第四层分离时,便已经失约! 他说要护着她,和她寸步不离,是他先没做到的。 于鱼荀那双,素来显得玩世不恭的眸底,浮现出深重的痛色。 【他们,至少还陪了师妹一路】 【可他,却留在第四层那么久】 【还是因缘际会之下,才被朔灼看见,顺手带走】 【才能与师妹重逢】 【可他到底……也没能帮上师妹什么忙】 鱼荀心底一片晦沉,却听朗映怀沉声道。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如何痛悔,都于事无补。”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位对小师妹,足够眷顾。” “做了我们力所不能及之事。” “也护了我们想护,但没能护好之人。” 朗映怀这话一出,在场的氛围,彻底沉寂下来。 包括兰凝夏,都不再有分毫声息。 此刻的他们,倒当真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了。 朗映怀却像是,不曾发现这番变化一般。 他继续道。 “那位很好,只是我们在感激的同时,感到不甘而已。” “断虹宗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能够和那位结缘,来到这里的……” “纵使我们没有对彼此,将前尘往事,尽数道出。” “可想到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 “这宗门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曾被命运捧高,又无情摔弃之人。” “我们,也都不是什么,未经风霜的春花稚鸟。” “对挫折打击,应该只有习惯,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沮丧痛苦。” “如今会颓丧成这样,也不过是因为——” “让我们认识到,自身的渺小无力。” “认识到我们,尚且有许许多多,尽全力却仍不可企及之事的存在。” “是小师妹罢了。” 朗映怀立于原地,眼神冷静而理智,将在场之人,一一看过。 他的声音,也是理智的,像柄锋锐无匹的尖刀。 “我们,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在小师妹面前的无能。” ——本章完—— 第214章 夙邈现身,这狗仙神对师妹做了什么?! ——五日后,停枫筑—— 【我们,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在小师妹面前的无能】 自那日,在石塔底部,朗映怀说出这句,直刺人心的话语。 在场几人,静默良久。 之后,便像是达成什么共识一般。 暂且恢复成了,小师妹出现之前,他们的相处状态。 只是,比之从前的各行其是…… 又多了几分,这些日子,在小师妹眼皮下,培养出的默契。 也正因此,当断虹宗这几人,真正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效率也是异常的高。 与万佛宗联手,解除石塔幸存修士,身上妖线的残余物。 又隐于万佛宗和天水宗,两大名宗之后,联合在场修士之力,破除传承之地。 待到回转秘境,他们又按照小师妹,入传承之地前的意愿。 随牧枫和佛子若源他们,寻得两方的同门子弟,在秘境中汇合。 之后,便是三宗,共出秘境。 又同守在秘境出口,心怀叵测的圣域之人,彼此间言语试探,周旋良久,才勉强得以脱身。 而等到,将这秘境之事,彻底收尾,已经第四日晚了。 这期间,断虹宗这六人,在毁去传承之地…… 以及面对圣域之人,层不出穷的试探时,并没有觉得有多难搞。 只在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问起小师妹下落,暗里明里告诉他们…… 若师妹有难,愿赴汤蹈火,倾力相助时,感到头痛心也闷。 万佛宗还稍好一点,至少若源实在是个聪明人。 若源在确定,沈逐凰是真的无事。 或者说,在确定他们,的确有无法相告的苦衷后。 他也只是留下一枚通音石,和一串佛铃,让他们代以转交。 而天水宗这边,却是闹翻天了。 这群人,除了牧枫还稍微理智点。 其他的,简直就像脑子被献祭了一般。 既不会看人脸色,说话还专踩,旁人心中痛点。 和他们相处的短短三天,断虹宗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像是渡过一场心魔劫一般。 无论是忍耐力,还是心性的坚毅程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所幸,第四日晚,天水宗长老发令,才让这群天水宗弟子,不甘不愿地领命回宗。 若不是这般,恐怕这些弟子,真的要做出跟着他们回宗,就为等小师妹回来的事。 但在和万佛宗,以及天水宗的修士,道别之后。 断虹宗的这几人,却也并没有回转宗门。 而是去了离松鹤都比较近,却又不属于,松鹤都势力范围的停枫筑。 时正秋月,红枫似火。 他们便是想在这里,等着小师妹归来后,与她一同回宗。 ——第五日—— 鱼荀和朔灼凑在一起,无聊到收拢起四周的枫叶。 两人比赛用这些落枫,谁能先堆出个宝塔来。 至于其他几人,包括已经醒来,也已然得知一切的晏颂之。 都是各自挑处僻静地方,静心打坐。 几人虽是各自选地,但中间所隔,却也并不算远。 因而,当金光浮现的那瞬,几乎只在眨眼之隙,便都聚在了一处。 朔灼和鱼荀,也顾不得自己,刚堆好一半的“宝塔”了。 两人移转时,衣袖带起的风,吹得“宝塔”分崩离析。 散作片片红枫,如振翅蝴蝶般,重归天地。 而在这飘舞于天地间的红枫,掩映之下—— 出现于眼前的,却并非是断虹宗众人,心心所念之人。 而竟是,带走心念之人的那位存在。 是夙邈。 断虹宗众人看到来人,眼底不可避免的,浮现出失望之色。 但随即,就在站于最前方的,商玺行礼之举的率领下,一同向夙邈行三鞠深躬之礼。 这是修真界,仅此于跪礼的最高礼节。 而不行跪礼,倒也不是,他们不愿对这位屈膝。 只是,以对方的身份,纵使是要跪对方,也是有诸多讲究的。 而此刻的他们,很明显是没有这个,能去充足准备的时间。 因而,便只有这,极为心诚恭敬的三鞠之礼。 夙邈并没有阻拦他们,只是在他们礼毕后,率先开口道。 “逐凰无事。” “咒印被我抹消了,并没有成功。” 在场几人听得这话,面上俱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喜意。 尤其是,自知晓内情后,浑身晦沉的晏颂之。 他更是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不再像一柄,拉伸到极致,随时有绷断之危的弓弦。 只是,在得知师妹平安,心头略松后…… 朗映怀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 “逐凰?” 仙神称呼小师妹,这般亲近的吗? 朗映怀这声有点低,沉醉在欢喜中的断虹宗几人,并没有听见。 或者说,听见了也没多在意。 唯有夙邈,看着神情依旧端方清冷,眼眸却是微深。 鱼荀是一向,都不知道敬畏是何物的。 听到夙邈说小师妹无事,便立马追问道。 “那……前辈,为什么小师妹,没跟着您过来啊?” “她现在还好吗?” “我能见见她吗?” 鱼荀这个三连问出去,断虹宗其他人,虽觉得他实在胆大。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们想要问出来的话。 只不过,若叫他们说,会比鱼荀这种,要委婉许多。 夙邈清楚鱼荀的性子,他也素来,不在意什么虚礼。 毕竟,若有什么让他不痛快的,在他前半生,都是直接抹除了事。 因而,鱼荀这般直白的话语,他也并没有介怀。 夙邈甚至极为配合,抬手在虚空中,调出一副处于幻境时的画面。 他背对着那画面,神色坦然道:“她之前耗了心神,正在修养。” “耗了心神?” 鱼荀的声音都在抖。 “你确定……只是心神?!” 夙邈微微蹙眉:“嗯?” 见他竟一脸无辜相,断虹宗众人都要裂开了。 那画面中浮现出的,哪里是他们想的,小师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闭目酣睡的场景。 分明是这个狗仙神,搂着昏睡不醒的小师妹,不知道在做什么…… 或者说,已经做了什么畜|生事的画面! 居然还好意思“嗯?”一声! 你倒是转过身,看看你干的好事啊! ——本章完—— 第215章 你为什么抱着我的小师妹;仙神沦陷,想她 “耗了心神?” 鱼荀的声音都在抖。 “你确定……只是心神?!” “嗯?” 夙邈稍稍蹙眉,总觉得这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但想到眼前这些,到底是小凤凰的在意之人。 且他们和自己,也算有些交情。 夙邈便多了些耐心,开口道。 “不是心神,你们还想让她耗什么?” 夙邈这话一出,断虹宗众人,齐齐哑然。 【他们倒是想让小师妹,哪里都没耗!】 【可他们连小师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想照应都不成】 【倒是你!堂堂仙神!敢不敢回头看看!】 【能让小师妹耗的,究竟是谁?!】 断虹宗的人,只看虚影中,夙邈将小师妹环抱在怀中。 一手拥着小师妹纤细的腰身。 一手轻抚在小师妹,散于背后的墨发上。 就快要被气死了。 此刻,再见他神色坦然,只作寻常的无辜模样。 听夙邈堪称是,贼喊捉贼的言论。 若不是眼前这人,还掌握着小师妹的行迹…… 他们都恨不能破口大骂了。 但很明显,他们现在,并不能和夙邈撕破脸。 且他们也打不过对方,更怕对方,不准备将小师妹还回来。 因而,哪怕是,最先忍不住开口的鱼荀。 此刻,他都咬牙憋住了,想要质问夙邈的话。 只是一张俊俏面孔,扭曲难看得厉害。 鱼荀这边忍住了,却不曾想,另有一人开口了。 “你为什么抱着我的小师妹?” 这话实在直白。 断虹宗众人,不必寻声去看,也知道,能说出这种话的—— 只有笨蛋款朔灼。 虽说这话,精准无误的,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但……对方可是仙神。 一时间,断虹宗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夙邈,在听见朔灼的问话后,也终于觉出不对。 他回身看去,在看清浮现于空中的画面时,夙邈耳根隐隐发烫。 这份灼烫,倒不是因为,他和逐凰之间的亲密之举,暴露于人前。 而是,看着这幅画面—— 他便不由得想起了,当时拥沈逐凰在怀中的心境。 是她向他承诺,若有一日,她也愿不畏艰险,为他而来。 那样动人的许诺,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直到此刻,再度回想起,夙邈心头,仍觉得甜蜜。 他看着这画面,唇边甚至露出些笑意来。 此刻的夙邈,虽是回身去看这画面,但也只是侧身去看。 从断虹宗众人的视角去看,可以清晰无比地看到—— 夙邈正对着他们的,半张侧脸上的,每一处变化。 比如,白玉晕红的耳根。 点漆瞳中亮起的微光。 和唇边那抹,弥散出欣悦味道的淡笑。 【这幅模样……】 【说他和小师妹没点什么,也完全没办法相信了!】 断虹宗众人,刚提到喉咙眼的心,又沉沉地掉回了肚子里。 【要命了,不管小师妹对这位,是怎么想的】 【但眼前这个狗仙神,铁定是沦陷了!】 【耳根红成这样,又露出这样的神情,说不准就是在回味呢!】 【啊啊啊!就算想骗自己,这仙神对小师妹,只是小辈关怀……】 【看见这幕,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断虹宗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难受得想要去挠墙了。 却见夙邈似是回味完毕,玄色衣袖一拂,这空中虚影。 眼前之景象,便又换了一幅。 “刚才弄错了。” “这才是逐凰现在的状态。” 夙邈收回手,众人寻声看去,却见浮现于他们眼前的…… 是漫山遍野的绚丽春花中,沈逐凰躺于绵软的云朵之上,侧身安睡的酣甜模样。 【嗯,这确实是他们,先前想要看到的画面没错】 【但在刚才的那个相拥后,又看到这幕……】 【实在是让人……心态炸了,拳头硬了!】 鱼荀再忍不住,用一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口吻,问道。 “前辈方才讲,这是小师妹现在的状态。” “那之前呢,小师妹在做什么?” 问的是小师妹在做什么,但鱼荀的一双墨瞳,却直勾勾地盯着夙邈。 很明显,这话实际上,是想问夙邈,问他对小师妹做了什么。 但仙神常居九重天,顶多用水镜,把下界当戏看。 又哪里通晓人间事? 听鱼荀此问,夙邈只觉得,鱼荀态度有些恶劣,似乎是对他有所不满。 但夙邈,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以鱼荀的年岁,于夙邈而言,同稚鸟无异。 且对方属于,不能随意抹杀的行列。 那于夙邈而言,便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只道:“我带走逐凰后,做了一件,让她很难过的事。” 断虹宗众人:?! 【难过的事(划掉)——禽兽不如的事!】 “她心神受创,虽看着无恙,但我还是施诀,让她多修养几日。” 断虹宗众人:心神受创——被仙神强取豪夺了! 【这能不受创吗?!】 【施诀修养——哄不住便弄昏师妹!】 【禽|兽不如!】 “因她心里,惦念你们安危,我便过来,先同你们说一声。” 【小师妹呜呜呜,都受欺负了,居然还担心他们安不安全!】 【这让他们,怎么还能忍得下去?!】 鱼荀和朔灼同时跳出来。 “所以!你对我小师妹做了什么?!” “就是就是,从和小师妹暂离,到现在,都五天过去了!” “什么事情,要难过到现在!” 夙邈见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要炸出火星来,倒也并不生气。 他只把眼前这些人,看向他的种种奇怪眼神…… 都当做是,对面几人,太过关心在意小凤凰的缘故。 逐凰从前那么苦,现在有这些同门,宠她护她。 他只会为她感到高兴。 他想让她的小凤凰,能随心所欲的快乐着。 想到这里,夙邈的神情温和了些,安抚道。 “我问过逐凰,这件事,本来也是要告诉你们的。” 闻得此言,断虹宗众人,眼皮齐齐一跳。 【不是吧,如果是他们想的那样……】 【那这是可以说的吗?】 【可如果不是他们想的那样,那又是什么样?】 不同于其他几人的头脑转圈圈…… 根本听不懂话里,有没有深意的朔灼,闻言却是双眸微亮。 “小师妹愿意让你告诉我们?” 夙邈颔首:“对。” 朔灼眼眸更亮,在断虹宗其他几人,一言难尽的眼神中。 他脚步前挪,几乎蹿到了夙邈的近前。 微微仰头看着夙邈的眼神,就像一只看见胡萝卜的兔子。 朔灼急切道:“那你快说啊!” “小师妹难得有一次,受了委屈,也愿意主动告诉我们了!” 朔灼这话一出,断虹宗其他几人,俱是怔愣在原地。 就连站在朔灼身前的夙邈,眼神都顿了一下,但随即,神情却更显温和。 “对,她难得愿意,受委屈也说出口了。” 夙邈抬手,掌心聚出金色灵光。 “既然你们这般迫切,那也无需再多言了。” “什……”鱼荀问询的话,还未说出口。 下一瞬,便见一点金光,如瞬星至。 在映入他眼中的那瞬,便隐没进了他的眉心。 世界昏沉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石塔底部,屏障破碎后的,另一种走向。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16章 沈逐凰:欺压小娘子的恶霸,竟是我自己 ——经夙邈改造成度假村的幻境—— 沈逐凰从沉眠中醒来时,尚且有些懵懂。 她躺在绵软的云朵上,仰面是碧空如洗的广袤穹空。 四面是清爽的微风,和风送来春日芳菲的馥郁花香。 远处,能看到连绵无际的苍翠青山。 和下方笔直翠绿,长势极好的竹林。 还能听到潺潺的溪流声,和山泉鸣响时的叮咚声。 除却这些,让人心生安乐,倍感欣悦的美景。 沈逐凰还能感觉到,有极为纯净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天地间,涌入她的体内。 为她荡涤神魂,通络经脉。 身处这样的地方,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相信—— 这世间,是有桃花源在的。 哪怕沈逐凰此刻,神思尚且没有归拢。 可眼见这样的美景,于她唇边,还是露出一抹恬淡笑意来。 她自云朵上,半坐起身,视线环顾四周。 却发觉,这里,好像只有她一人。 “夙邈呢?” 于沈逐凰心头,刚晃过这样的疑问。 瞬时,便像是这念头,开启了什么封印一般。 沉眠之前的记忆,如随风洋洋洒洒,飘落而下的桃粉花瓣般。 争先恐后的,显现在她的脑海中。 【夙邈,我好喜欢你】 【夙邈,你该不会……又想把我打昏吧?】 【石塔,竹林,还有,我亲吻过你这里之后】 【怎么又皱眉了?】 【没话同我说吗?】 【所以夙邈,你之前,突然向我靠近……是为什么?】 记忆里,最后一幕—— 是夙邈神情狼狈的收手,任她跌坠在绵软的云朵上,落荒而逃的模样。 脑海中的画面,平息下去。 沈逐凰的面颊,却是炽烈地烧了起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夙邈面前,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 不仅戏弄对方,还步步紧逼。 以至于夙邈,全然招架不住。 活像个被街头恶霸,欺负的无力反抗,只能抓住空隙,狼狈而逃的小娘子。 且她在夙邈,狼狈而逃后,竟是一点反省自身的意思都没有。 还坐在夙邈被她欺负狠了,松手前都怕她摔着,特意为她准备的云朵上,嘲笑夙邈! 【救命!她原来这么坏的吗?!】 沈逐凰抬手捂住脸,粉白的面颊上,一片窘迫之色。 双手可以遮面,却遮不全那从沈逐凰指隙间,露出的绯红之色。 更遮不住她垂首时,玉白晕红的后颈。 沈逐凰双腿屈起,感受着面部,愈演愈烈的灼烫。 她环臂埋在双膝间,这下,就连视线,也被遮蔽了。 可眼前看不见,脑海中的记忆,反而更鲜明。 除却视觉,其他的感官知觉,也清晰如正在发生。 是她的手指,流连过夙邈眉眼轮廓的奇妙触感。 是他握在她腰身,那双大手,掌心处,传来的灼烫温度。 是她俯身,同他只隔数寸,彼此呼吸相缠时。 他看向她的眼神。 灼热,专注,热切,渴望却又隐忍。 他的金眸中,倒映出她的模样。 就像将她,置身于一场,汹烈的情火中。 让她在他眼中,炽烈燃烧。 【夙邈……会怎么想她呢?】 【才刚倾吐心声,她便对他……】 ——远处,竹林中—— 小金龙抱着一颗刚挖出来,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嫩生生春笋。 它躲在一颗,粗壮点的绿竹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望着,沈逐凰这边的动静。 见到沈逐凰环顾四周风景,唇边露出一抹,似是月华倾落人间的淡笑时…… 小金龙虽然把小身体藏得更深。 但它却是忍不住,也跟着沈逐凰的笑,咧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 【未来饲主的笑容,它好喜欢啊】 可这样的欢喜,没能持续很久。 很快,便见它的未来饲主,竟是忽然蔫答答的,环臂将自己埋进了双膝。 小金龙知道,那是自己抱紧自己的动作。 在它的记忆里,它的父母陨落后,它也经常这样做的。 所以,它的未来饲主,是在伤心吗? 小金龙瞬时便慌了,但想到和夙邈之间的约定,它到底没有跑出去。 而是默念法诀,努力召唤仙神。 “仙神仙神,龙的未来饲主很难过,你快回来呀!” ——本章完—— \u0001 第217章 沈逐凰:我的小人偶,抬腿跑了? ——第六日,停枫筑—— 停枫筑,夙邈正盘膝而坐,一派闭目养神之态。 却在这时,耳畔听得,小金龙的传音之语。 “仙神仙神,龙的未来饲主很难过,你快回来呀!” 【难过?】 【逐凰醒来了?】 夙邈赶紧起身,心下难免发慌。 逐凰醒来不快的话,难不成,是发现了灼情草的事? 【也是,逐凰那般聪慧】 【他虽在发现灼情草后,就将其拔除收起】 【但待逐凰醒来,回想起先前的种种……】 【又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她之前同他相处时,自身的异常?】 【再想想这幻境中,只他与她二人……】 夙邈闭目,深吸一口气。 小金龙折腾出来的这顶黑锅,他夙邈是要背定了。 不过还好,他也提前和小金龙,有一套计划在的。 而现今的当务之急,便是让这个计划,赶紧上线,哄好他的小凤凰! 【这好不容易,才让她修养了几日】 【可不能因为灼情草这个误会,便又让她伤神】 夙邈这般想着,面上便显出焦急之色。 他拂袖刚准备回转秘境,法诀掐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似是忘了些什么。 夙邈停住脚步,回头一看。 便见枫叶林间,还盘膝坐着,沈逐凰的六个同门。 而他们的神魂,尚且沉陷于衍梦幻境中。 正是临近结束,最凶险之时,一息都离不得人。 若他就这般离开,纵使设下屏障,留下神念…… 可到底还是,不够保险。 而他也答应过小凤凰,她不在她师姐和师兄身边时…… 他会替她照应好,她的在意之人。 夙邈眼眸微沉,手中灵光散却,复又盘膝坐回原地。 只是抽取了一丝神念,回至了幻境中。 ——夙邈为小凤凰打造的“度假村”—— 夙邈的这一缕神念,在归于幻境后…… 却并没有急着去寻,仍在用传音唤他的小金龙。 而是“倏”的一下,便钻进了沈逐凰腰间,悬挂着的那枚小人偶中。 这神念甫一钻入,那原本就觉,栩栩如生的小人偶…… 此刻,更觉像是,彻彻底底的活过来一般。 夙邈的神念,来时悄然无声。 钻入小人偶后,又有他原本,对这小人偶的禁制在。 因而这一切,都发生的无声无息。 丝毫都没有惊扰到,仍旧趴俯于膝头的沈逐凰。 夙邈的神念,得了合适的新身体,也不敢多做停留。 他只装作沈逐凰腰间一挂件,侧耳认真去听,沈逐凰的动静。 在发现他的小凤凰,气息还算平稳,并没有垂泪伤神,或是忍气伤怀的迹象。 夙邈心头略松了口气。 他自沈逐凰腰间,轻巧落下。 小人偶的双掌一合,下一瞬,便移转至了竹林中,小金龙的面前。 夙邈的落脚点,挑得极为巧妙。 他此刻身形,差小金龙良多。 若他贸然落在小金龙面前,小金龙恐怕还发现不了。 但夙邈刚刚好,落在小金龙,哪怕忧心未来饲主,念诀唤他…… 两只小爪,都不舍得松开的春笋上。 因而小金龙,一眼便看到了他! 小金龙的瞳孔放大,撒金的眼睫猛眨了数下,才用崽音惊道。 “仙……仙神?!” 夙邈版小人偶,站在笋尖上,矜持地点了点头。 在得到小人偶,肯定的回复后,小金龙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两只小爪爪,更是将小春笋,抱得更紧。 生怕把仙神他老人家给摔下来。 它一双金光澄明的大眼睛里,更是盈满了,对夙邈现在这个形态的疑惑。 “仙神怎么……是这样过来的?” 夙邈对于小金龙的疑问,倒也没有敷衍它的意思。 甚至还极具耐心的,对小金龙解释道:“在水镜中,你见过的。” “逐凰的同门师姐和师兄,此刻正在我构置的幻境中。” “现在幻境已经到了尾声,正是凶险之时,便离不得人。” “因而,我也只能留下分身……” ——与此同时,花海,云朵之上—— 沈逐凰想起先前之事,虽觉得羞窘。 有些不知,她之后该如何面对,像是被她吓跑的夙邈。 可等到害羞的情绪,渐渐褪去。 沈逐凰又隐隐觉得不对,她好像,并不是那么情绪外放的性子。 也不会做出那般,像是解放天性,毫无顾忌和束缚在身的举止。 但这幻境,只她和夙邈在。 她与夙邈之间,又是在她尚且不知,先前惨烈只是幻境时。 她便已经和夙邈倾吐心意。 因而,到现在,她知晓先前是幻境。 夙邈就更没必要,对她做什么手脚,让她对他坦露心声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夙邈不会对她做这种事。 这一点,沈逐凰是笃定的。 所以,如果中间真的出了问题,那也只会是无意间的疏忽。 且这疏忽,虽然对沈逐凰造成了影响。 但不得不说,虽然沈逐凰觉得害羞…… 但又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她想做出来的事。 她与夙邈之间,夙邈已经游刃有余太久了。 沈逐凰也是真的,想让夙邈意识到—— 她对于他总是弄昏她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 也让她……有多心神不安。 她只差一点,便要真的以为—— 他救她只是有,不可抗衡的缘由。 若是有选择,他便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只想和她划清界限了。 如今说开了,她也戏弄回去。 沈逐凰倒真心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她心里想通,便也不准备,再摆这个鸵鸟姿势。 沈逐凰刚欲直起腰身,便觉额间一烫,腰间一空。 无人看见的暗处,在夙邈版小人偶,自沈逐凰腰间,脱离的同时。 于沈逐凰光洁白皙的额头上,那曾经被夙邈,赐予神祝之地。 重瓣金莲隐隐浮现。 沈逐凰心头微动,下意识选择了按兵不动,保持原态。 待到额间那股灼烫感平息。 沈逐凰挥手,造出一个,同她一般无二的虚影,留在原处。 自己则是隐去身形,跃下云朵。 沈逐凰垂眸,右手探向自己的腰间。 虽然同她往常一样,都是摸不见那尊小人偶的。 可沈逐凰却莫名觉得,今日手中的空,是真的空。 【所以,她的小人偶,是真的抬腿跑了】 沈逐凰眼眸微深,凝眸看向远处,视线将幻境内里,一一扫过。 最后,极为精准的,停在了山溪后的竹林中。 ——本章完—— 第218章 当场抓包小人偶;沈逐凰:哄什么?哄我吗? ——幻境,竹林—— “哦哦,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就只能分出一缕神魂,钻进小人偶中活动了。” 小金龙抱着春笋,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夙邈版小人偶点点头:“对。” 他心头暗松一口气,可算和这只傻龙崽,解释清楚了。 便听小金龙开口询问道。 “那我们现在,是直接就这样,交换身体吗?” “你进入龙的身体,龙进入你的……人偶体?” 夙邈:……这放一起说,怎么有种他在坑龙崽的感觉? 夙邈版小人偶顿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是这样的。” “唔——”小金龙大眼睛看着小人偶,眉头低聚在一处,瞧着很是纠结犹豫的模样。 夙邈见小金龙这神情,莫名有种,本体都被插了一刀的感觉。 毕竟,这小人偶,可是本体想着,要给沈逐凰,亲手雕刻出的! 可看小金龙这神情,怎么像是,很嫌弃小人偶的样子?! 那逐凰呢?她也嫌弃吗? 夙邈版小人偶,默默为本体捏了一把汗。 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先做完的。 小凤凰还难过着呢,本体又惦记得厉害,让他也跟着慌。 因而,夙邈版小人偶直白道:“小金龙,你是嫌这小人偶不好看?” “你先忍忍,等过几天……” 夙邈版小人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小金龙惊声打断。 “怎么会?!” “仙神当然是好看的!” “小人偶也很可爱!” 小金龙这急匆匆的否认三连,让夙邈版小人偶,又暗自松了口气。 【龙崽喜欢的……人也喜欢吧,应该吧?】 “我只是……” 小金龙尾巴轻扫地面,鼓着腮帮子,满面愁苦。 “只是发愁,未来饲主正难过着。” “若是现在就换,那我在未来饲主眼中,就是仙神了。” “可让我安慰饲主的话,龙不知道说什么呀。” 小金龙越说越沮丧,眉眼都耷拉下来。 “龙之前,可是在未来饲主身边,种错了龙族的灼情草。” “还是仙神,你帮龙想了办法,让我幻化成一片龙鳞。” “而你,幻化成我的模样,再将我藏身在鳞片中。” “这样,仙神你就能以我的模样,去同我的未来饲主相处。” 小金龙说到这里,看向夙邈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感激。 夙邈版小人偶,虽然并没有心。 但它被小金龙,这般单纯诚挚的眼神看着…… 还是忍不住的,替本体感到心虚了。 【本体这哪里是,只为帮小金龙?】 【分明就是灼情草的黑锅太大,本体也顶不住了】 【便想借着小金龙的壳,继续和小凤凰,快快乐乐的相处】 【也就是欺负小金龙,现在纯纯是个,不谙世事的好骗幼崽了】 夙邈版小人偶,为本体感到羞耻。 小金龙的感激之语,仍在继续。 “这样,龙作为龙鳞,默默看着。” “很快就能知道,该怎么样和未来饲主,好好相处了!” 小金龙微垂脑袋,面颊浮现出明显的红色。 “未来饲主又厉害又漂亮,笑起来还特别好看。” “龙想让饲主喜欢龙。” 夙邈版小人偶:…… 【是的,这想法很正常】 【本体和我,也都是这么想的】 夙邈版小人偶,安抚性的拍拍,小金龙的爪子。 “没关系,这小人偶,原本是挂悬在,你未来饲主腰间的。” “本来就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你乖乖当摆件就好。” “我直接变成你的模样,去哄……” “哄谁呀?”沈逐凰含笑的声音,在小人偶的身后响起:“哄我吗?” 【!】 【!!!】 夙邈版小人偶,和间接抱着小人偶的小金龙。 一人偶一龙,俱是浑身僵硬,呆若木鸡。 沈逐凰见状,眼底笑意更深。 她倾身下去,含笑的双眸,对上小金龙,写满忐忑不安的大眼睛。 “别怕。”沈逐凰对小金龙伸出手,眼神柔和:“我能抱抱你吗?” 【!】 【饲主想抱我!】 【她也喜欢龙!】 小金龙的双眸,“刷”的一下便亮了。 它抱着春笋猛点小脑袋,满脸都是期待。 声音也极为轻快。 “好呀好呀!” “龙不重的!” 沈逐凰失笑:“重也没关系。” “你还是小幼崽,就该多长长。” “嗯嗯!”小金龙看着沈逐凰的眼神,愈发亮了。 瞳孔内里流转着的金光,都像是快要满溢出来。 而与既开心又兴奋的小金龙,形成鲜明对比的—— 便是自从沈逐凰现身后,便定格在春笋上,一动不动的夙邈版小人偶了。 沈逐凰余光看见,险些都要笑出声来。 不过,她有意要晾着对方,便故意不去理会。 任这人去装他的挂件去! 沈逐凰在抱起小金龙后,便寻了处,清溪旁的宽大黑石,坐了下来。 她倒没有把小金龙,放回地上。 或者旁边,相隔不远的大石上。 而是将小金龙,轻轻放在了她的膝头。 沈逐凰抬手,轻轻摸摸小金龙的脑袋,看向它的眼神,极为温柔。 “你方才说的未来饲主,是我吗?” “对!”小金龙眼睛亮亮地,对她点脑袋。 它握着春笋的爪爪,上下小幅度地搓着,尾巴也轻轻扫动着。 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小金龙抬起大眼睛看她,目光直白又羞怯,声音软软的。 “你……你愿意养我吗?”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19章 沈逐凰: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黑化小人偶 小金龙抬起大眼睛,看向沈逐凰,目光直白而羞怯。 “你……你愿意养我吗?” 软软的崽音,落入耳中。 沈逐凰的眼神,瞬时便更柔和了。 她温声道:“你这么可爱,谁会不愿意养你呢?” 她这话一出,小金龙明显怔了一下,而后下意识低头。 看向还在春笋上,装死物的小人偶。 夙邈版小人偶:…… 【这只龙崽儿是怎么回事?】 【旧黑锅还没甩掉,新黑锅就又扔他脑门上了!】 【你那下意识地低头,逐凰怕不是要以为,本体他虐龙崽儿了!】 夙邈版小人偶,感受着沈逐凰,随小龙崽低头的动作,投注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只恨不得口吐神念,当真做回他的小挂件了。 沈逐凰没想到,这夙邈版小人偶,还当真打定主意,在她面前装死到底了。 她眉眼稍扬,眸底笑意更深,却是慢条斯理的,收回投注在小人偶身上的目光。 转而看向了小金龙。 白皙手指安抚性的,摸摸它的小脑袋。 “怎么了?” “想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小金龙还未答话,夙邈版小人偶,就觉身插数箭了。 小金龙仰头去看沈逐凰,闻言摇了摇小脑袋,纠结道。 “倒也不是不开心。” 不等夙邈版小人偶松口气,他便觉小金龙的目光,又一次落回了他的身上! 夙邈版小人偶:这是在干什么? 【这小龙崽,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怎么想做个挂件,都这么难? 却听沈逐凰,对着小金龙循循善诱道:“那是什么呀?” “你可以告诉我吗?” “就是……” 小金龙才刚说了两个字,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 它看看沈逐凰,又看看夙邈版小人偶,而后摇摇小脑袋。 最后,小金龙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愧疚。 “对不起,龙……龙没问过,不能说。” 闻言,沈逐凰轻抚在,小金龙头顶上的手指一顿。 她垂眸,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夙邈版小人偶一眼。 至于被看的夙邈版小人偶,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有的龙崽儿,什么都没说】 【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可怕】 【可偏偏,他还不能怪小龙崽】 【要怪就怪本体当时,拿小金龙打趣,却让这小龙崽当了真】 【还难过到现在】 只是,唯一让夙邈版小人偶,感到痛苦的,也是这点。 明明都是本体造的孽,可现在,却要他一个小小人偶来承担。 如果可以选择,他可以现在,立刻马上,吐掉本体的神念! 做回逐凰腰间的小挂件! 沈逐凰可并不知道,这依旧立在春笋上,装死的小人偶,心里竟有这么多推锅的念头。 她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然放在了,小金龙的身上。 这小金龙,似是因为方才拒绝她请求—— 它便心有歉意,瞧着十分局促不安。 大眼睛里的光彩,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这般小心翼翼,沈逐凰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 她是一向知道,有些人懂事,并非天生。 而是没人给他,能肆意的底气罢了。 放在眼前这小金龙身上,亦是如此。 【听先前,两者对话】 【夙邈应该,早有将这小金龙,托付于她之意】 【而以龙族,幼崽之珍贵】 【这小金龙能被夙邈带在身边,多半便是……】 【已无亲族在世】 这点,倒和她一样。 沈逐凰揉了揉小金龙的脑袋,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想更了解一下你。” “毕竟,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相处的时光。” “不过……” 沈逐凰语音一顿,迎着小金龙倏然亮起的眼眸。 她握住小金龙的一只小爪子。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们互相陪伴,一起修行历练。” “我的师门,从今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师兄和师姐,都会关爱你。” “我的朋友也会喜欢你,照护你。” “你愿意吗?” 小金龙嘴巴微微张大,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沈逐凰。 金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沈逐凰的模样。 内里的光华,更是灿明若旭日。 【怎么会有人,说出这么让龙温暖,又让龙想落泪的话?】 它就这样,呆呆站在沈逐凰的膝头,全然忘了作出回应。 沈逐凰对小龙崽,有十足的耐心。 见状,她也只是,将小龙崽的爪爪,握得更紧了些。 静静等待小龙崽的回复。 但最后,还是夙邈版小人偶,沉沉叹口气。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踹了踹足下的春笋。 单爪抱着的储备粮一动,小金龙立马回神。 它在抬起小手臂,环紧春笋的同时…… 迎上沈逐凰含笑的目光,小金龙面上就是一红。 而后反应过来,便是猛点小脑袋:“龙愿意的!龙愿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逐凰眸底含笑:“你以后,便是我的家人了。” “嗯嗯!是家人了!”小金龙眼眸亮亮,神采飞扬:“龙好高兴呀!” “我也高兴。”沈逐凰丝毫没有,对童言稚语的不耐。 小金龙的每一句话,她都认真回应。 想到小金龙,一会儿用“我”,一会用“龙”的自称。 沈逐凰便开口道:“我叫沈逐凰,夙邈应该也有告诉过你。” “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小金龙只说了一字,便卡住了。 它竟是傻乎乎的,跟着沈逐凰重复道:“我叫什么呢?” “小金龙?” 它垂下脑袋,又去盯夙邈版小人偶。 似是想从对方身上,寻求有关它名姓的答案。 再一次被小金龙盯住的,夙邈版小人偶:……让他碎了吧! 【本体这把他扔出来后,未免也太安逸了吧?!】 【他小人偶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么多?】 而这一次,沈逐凰可是将小人偶,面上浮现出的生无可恋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她也终于可以确定—— 这小人偶,里面装的,肯定不是夙邈完整的神魂。 【不然……】 【又怎么会做出,偷偷踹春笋,提醒小金龙,回她话的举动?】 那场景,沈逐凰真是想想,都忍不住要立马笑出声来。 而低头盯夙邈版小人偶的小金龙,似乎也反应过来。 现在的小人偶,是真的在演小人偶,不能随便说话的。 所以,小金龙有些为难的,看向沈逐凰:“他好像还没想好。” “可以先不说吗?” 夙邈版小人偶:这么久了,一个名字都想不好。 【没用的委婉,又增加了呢】 【你倒不如直说,是本体那个坏家伙……】 【根本就没想起过,你得起个名字这回事儿】 【本体他就是这么可恶!】 【一个小人偶和一只小金龙,他们做错了什么】 【要为本体在心上人,小凤凰面前,遮遮掩掩,背负黑锅】 【他小人偶要黑化了,就现在!】 夙邈版小人偶,这般想着,也真的这般做了。 他从春笋上,抖抖胳膊,踢踢腿,垂死病中惊坐起。 夙邈版小人偶,迎上沈逐凰微讶的眼神,稍稍害羞了下。 但他还是直白道:“本体他根本就没想过。” “可怜的小金龙,你还不如让你的新饲主,帮你想想。” “起个合心意的新名字,告别过去,迎接崭新未来!” ——停枫筑—— 夙邈心有所感,眉头微蹙,面上也随之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情。 【他分出去的那抹神念,是中邪了吗?】 【而且,好像还收不回来了?】 ——本章完—— 第220章 情丝蔓生,她忽然,好想见到他 小人偶腰背挺直地站在春笋上,揣手认真道。 “本体他根本就没想过。” “可怜的小金龙,你还不如让你的新饲主,帮你想想。” “起个合心意的新名字,告别过去,迎接崭新未来!” 小金龙瞳孔放大:“什么?他没想过吗?” 夙邈版小人偶:…… 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怜悯眼神,上下看了看小金龙的傻脑袋。 “你觉得,他想过吗?” 小金龙眨巴眨巴眼睫,大眼睛里只有茫然这两个字。 “没有吗?” “他原来没有想过吗?” “我们……我们相处了那么久。” 小金龙说着说着,几乎要落下龙豆豆来,崽音委屈到不行。 沈逐凰虽然心疼龙崽,但在听到龙崽,话里的内容时。 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而将自己同本体,彻底撕分开来的小人偶。 在听到小金龙,这怨妇一般的言语,却再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他甚至拍拍,小金龙的另一只小爪子,出言安慰道。 “别伤心,小金龙,小凤凰会对你好的。” “上一个饲主,已经是过去,就让他随风去。” “我们一起珍惜现在这个。” 小金龙迟疑了下,垂眸看他:“我们?” 小人偶淡然点头:“对,我们。” “我本来,就是小凤凰的腰间挂件。” 他挺直胸膛,言辞笃定道。 沈逐凰见状,颇有兴味地挑挑眉。 【这小人偶,怎么现在瞧着,像是脱离了夙邈一般?】 她刚这样想着,就对上了一尊小人偶,和一只小金龙,求证一般的目光。 沈逐凰可没忘了,先前有意避开她…… 小人偶与小金龙之间,互换身体的谋划。 而那,可全是出自,夙邈本尊的手笔。 不像现在,眼前这个—— 只是尊,有夙邈意识,却又独立于夙邈之外的,可爱小人偶。 让她也有些喜欢。 因而,沈逐凰含笑点点头:“对。” “他本来就是,我极为喜欢的一尊小人偶。” “只是被夙邈,给借用了身体。” “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极为喜欢!】 小人偶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扯着春笋上带着的叶片,试图用这叶子,去挡自己隐隐发烫的面颊。 小金龙却是点点头,认真道:“我会的!” “小人偶和我,也算很有缘分的!” 沈逐凰来了兴趣,追问道:“怎么说?” “唔——”小金龙面露犹豫,看向小人偶,不知道该不该讲。 小人偶被它看着,则是松开拽笋叶的手,坦然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本体当时,见你为断虹宗的师姐和师兄们,用萤霜石雕刻小人偶。” “他心里羡慕,也想拥有一个。” “但却不知该怎么向你开口。” “也不知你愿不愿,也为他雕一尊小人偶。” 沈逐凰神情一怔,她没想到,这里面的内情,竟是这样的。 沈逐凰心里触动。 下一瞬,却听小金龙,用颇有些委屈,在其中的崽音道。 “他想到怎么开口了!” “他拎着我后脖子,想用我去换凰凰,亲手雕刻的小人偶!” “只是后来,他召出水镜,却发现凰凰你流了好多血。” “正在和一个拿着长刀,面色很凶的化神期修士对打。” 似是回忆起那时,升腾于夙邈周身,像是要摧毁一切的浩瀚威势。 小金龙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那位很生气,又好像很难过。” “而原本说要送我,去你身边的事……” “也就这样,先耽搁下来了。” 【长刀,化神期,也就是秘境,她与竺应对战之时】 【那一战,她主动撞向,竺应向她劈斩而来的长刀】 【借此来换取,一个长刀陷入骨节】 【可以同竺应拉近距离,转劣为胜的赌命时机】 她做到了。 但在筋疲力尽,灵力尽耗后,却又迎来了她的化神雷劫。 沈逐凰只知道,他是在她拼死渡劫时,破开空间。 如百年前诛恶台上,来到她身边。 却不知道,她与竺应的对战,也被他看在眼中。 更不知道,他竟是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 说不清此刻,萦绕于心头的,是何种感觉。 她只是忽然间,又很想见到他了。 也是真的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沈逐凰微垂眼睫,敛去眼底,翻覆难休的情丝。 她轻声问道:“那为什么最后,他没向我要小人偶。” “却自己做了一个?” “不知道呀,小……” 小金龙挠挠脑袋,话还未说完,就见小人偶身体微微发亮。 而后,是一道低沉男声。 “因为在竹林中,他答应过你,要给你看他的样子。”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21章 沈逐凰:他怎么,总是这般,让她牵念欢喜 “因为在竹林中,他答应过你,要给你看他的样子。” 【所以,即便他封去我的记忆】 【却还是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兑现了对我的承诺】 【他这人,怎么总是……】 【这般轻易,便让她对他,只剩牵念欢喜】 沈逐凰心头微颤,下意识探出的手指,在触及到小人偶之前。 其上忽现的金光,却又散却了。 沈逐凰一怔,下一瞬,重新取回自身行动权的小人偶,竟是主动上前。 他稍稍偏头,用他玉石砌作的冰凉侧脸,轻轻贴在沈逐凰,柔软的指腹。 小人偶并未说话,但只这动作,却足显依赖缱绻。 沈逐凰的心头,蓦地柔软下来。 方才那点微妙的失落,此刻也已消失不见。 笑意重新盈满她的眸底,沈逐凰轻轻摸摸,小人偶的头顶。 余光看见,小金龙仰着小脑袋,也在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逐凰心中失笑,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小金龙的脑袋。 瞬时,无论是小人偶,还是小金龙,都露出了极为惬意的神情。 沈逐凰看着他们,唇边也不觉间上扬,露出一抹笑来。 夙邈真的是,又带了两位珍宝,来到她身边。 想到夙邈此刻不在这里,应是师姐和师兄们那里…… 幻境一事,还未结束。 所以暂时,还离不得人。 说实话,沈逐凰虽然决定,要将她在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切,告知师姐和师兄们。 毕竟,那也算是一个预知性的幻境。 里面有很多内容,都与师姐和师兄们的过去,息息相关。 如果师姐和师兄们,提前得知,便也能有所防范。 但除却这些,沈逐凰心里清楚—— 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已经知道,咒印一事,是她做错了。 不止是咒印之事,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她都做错了。 就像她第一次怀疑,云芙圣女,便是舒语芙时。 师姐和师兄们察觉出异样,可她却选择了隐瞒。 包括后来,她初入秘境,在江面上遭遇截杀。 当时她已经确定了,云芙圣女,便是舒语芙。 而这秘境之中,除了刚刚死在她手中的这些死士。 应该还有许许多多,舒语芙为她预先,布下的天罗地网,在等着她。 可她明知危险,却还是选择了独自承担。 以至于,落得惨胜竺应,却险些陨命于劫雷中的下场。 若不是……若不是夙邈挂念着她,又来得及时。 那样的天劫,以她当时的状态,又怎么可能,能渡得过? 她蒙夙邈大恩,才得以重生,来之不易的新生。 也许便会因她的逞强,而就那般黯然落幕,潦草收场。 可她一条命,人死魂寂灭。 无论心中还有无牵挂,也都再无可能,去念人世之事。 但一直在秘境中,愧悔于没同她留下联络之法,如何寻她都不得的师姐和师兄们,却又有何辜? 要因为她一念之走偏,而背负上,对她不幸陨落的深重悔痛?! 且从入得秘境前,师姐和师兄们,也并非是对她的隐瞒,全然无所察觉。 他们只是太尊重她,尊重她的感受,尊重她的想法。 也愿意去包容她,宠溺她。 他们对她好,想要守护她。 却又从不会,以“为她好”的名头,替她做出任何决定。 哪怕是面对,与她有无解之恨,还屡屡挑衅的舒语芙。 师姐和师兄们,哪怕再愤怒,再不情愿,却也不曾违背过这点。 可她沈逐凰呢? 那一次又一次的隐瞒! 心里想着是,自己的事,若能自己解决。 便不要告诉师姐,和诸位师兄们。 以免让他们忧心。 以免让他们受牵连。 可这样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为你好”的另一种?! 她自以为,这样做是对的,才是对师姐和师兄们,最大的错误! 师姐和师兄们,怕的从不是什么受她牵连。 而是怕她,受了委屈,却一字不言。 面临危险,却独自承担! 怕她诸罪加身,痛苦不堪,他们却分毫不知! 而这些,换成是对师姐和师兄们…… 同她心中所怕,又何尝不是一般不二?! 可这些,但凡当日,秘境之中。 她重伤后,得以与师姐,和师兄们重逢后。 她能想通这点。 那之后的许多事,便再不会发生了。 晏师兄纵使,依旧为她以身相挡,数百年修为毁于一旦。 她也再不会,采取那样孤注一掷,伤己更伤人,让所有都跟着痛苦的决绝之法。 她只顾着去救晏师兄,顾着将自己,从愧疚的深渊中拉出。 却从不曾想过,去问一下晏师兄。 比起为救小师妹,修为尽失。 和小师妹为挽回他的修为,献祭了自身的剑道。 这两件事,哪一件,于他而言—— 才是让他跌下去,再不见天日的深渊。 她只差一点,就要将晏师兄,推向真正的深渊了。 沈逐凰拥着小金龙,和小人偶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她现在,经历过幻境的惨烈,再想起自己做下的种种错事。 竟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师姐和师兄他们了。 小金龙的软软崽音,在她怀中响起。 “凰凰,你不开心吗?” 沈逐凰还未答话,小人偶就又跳回,小金龙抱着的那颗春笋上。 闻言道:“笨。” “应该问,你是在难过吗?” 小金龙听小人偶说它笨,也并不生气。 甚至,在小人偶冲它跳过来时…… 它还伸出另一只爪爪,摊开在春笋前。 以防小人偶,没看准春笋,不慎掉下去。 小人偶倒是比小金龙想的,要可靠许多。 他平平稳稳地,落在了春笋尖上。 小金龙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时,它才仰起小脑袋,去看沈逐凰。 “所以,凰凰,你在难过吗?” 沈逐凰垂眸,对上小金龙金光灿然的清澈眼眸,心里只觉温暖。 “是有些难过。” “不过没关系,我会很快振作起来的。” “龙龙和小人偶,不要担心。” 小金龙摇摇头:“没事的,凰凰不那么快振作,也没关系的。” 小人偶抬眸看它,那双眼睛里,明晃晃的都是:“龙,你在说什么蠢话?” 小金龙却一无所觉,仰着小脑袋,天真又可爱的道。 “龙可以陪凰凰一起难过的。” “那位说过,这叫做——共进退!” “龙要和凰凰共进退!” 小人偶:……真的吗?我不信。 【本体说这话,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真是条小笨龙】 小人偶的神情有些无奈,刚想打个圆场。 就见沈逐凰听见这话,竟是弯唇笑了。 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长久困顿于心的难题一般。 眉眼间,郁郁之色尽散。 沈逐凰摸摸小金龙的脑袋,含笑道:“是,你说得对。” “共进退,便是最好的。”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222章 小人偶:刨除本体,你会喜欢我吗?;争宠 ——幻境,云朵软榻上—— 小金龙在得到,沈逐凰的许可后,快乐地扑进云朵中。 小身子在绵软云朵上扑腾着,转眼便翻出去三圈。 若不是小人偶,跟在后面,及时拽住了小金龙的尾巴。 这小金龙,怕是要乐极生悲,一头栽下这浮于半空的云朵床。 “笨死你啦。”小人偶一边嫌弃,一边用力拽着小金龙的尾巴。 把对方从摇摇欲坠的边界,拽回了安全之地。 沈逐凰见状,收回了准备去捞龙崽的手。 指尖凝诀,在虚空一点。 自云朵床四方,莹白光芒倏然亮起,又悄然隐去。 被小人偶拉回来,还晕晕乎乎的小金龙,并没有发现,这四周的变化。 而小人偶,却是留意到了。 他知道,这是沈逐凰怕小金龙,再贪玩滚下去。 所以特意设置的屏障。 他垂眸看着,被他说笨,却还傻乎乎对他笑的小金龙。 小人偶有些无奈的,放开了对方的尾巴。 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在不住地冒泡泡。 【小凤凰对小金龙可真好】 【她好喜欢它】 【可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喜欢我】 【刨除本体的,喜欢我】 小人偶这样想着,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现在脱离了本体,可他也确实是本体的一部分。 小凤凰喜欢本体,也就是喜欢他。 他不该这样纠结的。 小人偶这样想着,看了眼,似是有正事要忙的沈逐凰。 他便自觉承担起了,带龙崽儿的任务。 于是,洁白绵软的云朵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不过半掌大小,陷进云朵中,几乎只露颗小脑袋的小人偶。 亦步亦趋,任劳任怨的,跟在一个虽然也小…… 但却大,小人偶十数倍的小金龙身后。 双手背后,一副老父亲溜崽的模样。 时不时还训斥两声。 那天真烂漫,不走寻常路的小金龙,便又乖乖听话了。 还一点也不恼,转身对着小人偶,就是一通撒娇卖乖。 而小人偶,虽看着嫌弃到不行。 但也只是看着。 实则,小金龙哪怕是一个没站稳,他都会急急上前去扶。 是口是心非的傲娇小人偶没错了。 沈逐凰余光看见,笑意都盈满眼底。 手中的动作,便又加快了几分。 而待这小金龙终于玩累回来,小人偶也得以卸任时。 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金龙,一人偶,从云朵上玩到云朵下。 将夙邈为了让沈逐凰醒来,看着美景心情好,所以精心设计过的幻境,玩了个遍。 最后,他俩又结伴回了云朵上。 齐齐凑到了在云朵上,盘膝而坐的沈逐凰身前。 小金龙将爪爪,轻轻搭在沈逐凰的腿上,见她手中动作,眼睛都亮起来了。 “凰凰,这是……在雕小人偶?” 小人偶一愣,也凑过来。 他看了看沈逐凰手中,萤霜石上,已然成形的眉眼。 又抬眸看了看沈逐凰,低垂的眉眼。 小人偶眼睛微亮:“你是在雕自己?” 沈逐凰唇角微弯,看向他们时,眼底含着笑意。 “是,他将你带到我身边。” “我总得还他一个。” 在问出口前,小人偶便已经知道。 小凤凰会雕这个人偶,主要是因为—— 小凤凰想要满足本体的愿望。 她难得知道,本体想要什么,自己又能满足的话,自然会愿意,回应本体。 能拥有一个,经小凤凰亲手雕刻的,小凤凰缩小版人偶。 小人偶当然是为本体,感到开心的。 只是,在听到沈逐凰的前半句话后。 于小人偶心头,还是忍不住的,生出期盼来。 他仰头看着沈逐凰,揣在身前的手,用力攥紧。 “有……会有我的原因吗?” 沈逐凰一怔,但对上小人偶,有些不安的眼神。 她瞬间了然,点头肯定道:“当然有。” “我可是从他那里,取走了最独一无二的小人偶。” “当然要想办法,好好还他一个,合他心意的。” “才好留你在我身边呀。” 【独一无二】 【留在小凤凰身边……】 小人偶眸光颤了颤,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得到了小凤凰,远比想象中,还要甜蜜的回应。 小人偶脑海里混沌一片,羞窘得不成样子。 连小金龙惊呼他“烫龙”的声音,都顾不得了。 ——停枫筑—— 夙邈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扫过身前,神情宁静,正处于入定状态的六人。 见这六人,皆无异状。 他松口气,从地上起身:总算可以回去看小凤凰了。 幻境之事,已经终结。 现在,只待这六人,将损耗的心神,修养回来。 他们便会自行清醒。 而这过程,没什么危险。 只需要在外面,设层防护罩。 不被旁人发觉,惊扰到他们便好。 夙邈一边为断虹宗这六人,布置防护罩,一边在心里想。 【也不知,小凤凰现在怎么样了】 【他派过去的小人偶,也不知道乖不乖】 【有没有哄小凤凰高兴些?】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23章 夙邈:替身竟是我自己;可不可以多喜欢一点 ——停枫筑—— 夙邈手中凝诀,为断虹宗这几人,布置防护罩。 心思却早已跑到了,仍在身处幻境中的,沈逐凰那里。 【也不知,小凤凰现在怎么样了】 【他派过去的小人偶,也不知道乖不乖】 【有没有哄小凤凰高兴些?】 夙邈这样想着,在布置完防护罩后,便也没有急着踏入幻境。 而是闭目测算了下。 【嗯,小凤凰看起来很开心】 【龙崽儿也很乖,趴在小凤凰腿上,没有闹她】 【小人偶……等等!】 【他的小凤凰,在送小人偶什么好东西?!】 【他都没有!】 严格意义上,已经和小人偶,互为两个个体的夙邈。 简直是酸炸了! 他颇有些幽怨的,回首看了眼,断虹宗的这几人。 【这要他,到哪里说理去?】 【帮心上人做事】 【又担忧心上人境况,派了个小替身过去】 【结果心上人,还真就被他分出去的,这缕神念,给勾走了】 【这他要再不回去,还不知到时候……】 【他和小人偶,谁才是真正的替身了?】 夙邈这样想着,只觉自己的脑袋都发绿了。 还是他自己染出来的。 ——“度假村”幻境中—— 在沈逐凰说出了,远超小人偶想象的甜蜜话语后。 小人偶僵在原地,羞窘到一动不能动。 此刻的他,倒真像个,没有灵魂的摆件了。 不过小人偶不动,被他站在自己肩头的小金龙,却是受不了了。 它不住地缩脖子,用崽音嚎道:“嗷,好烫!” “小人偶你要烤龙吗?” “龙不好吃的!” 小人偶:! 他急急从小金龙身上,往下跳。 却刚刚好,被沈逐凰伸出的手,接在了掌心中。 小人偶:! 他惊得双眸睁大,都不敢动了。 耳边却听小金龙的惊呼声:“凰凰!” “你不烫手吗?” 瞬时,小人偶身上的温度更高了。 他低垂着眼睛,几乎不敢去看,沈逐凰的面容。 垂在身侧的手,却暗暗凝诀。 正是小人偶,在催动从本体那里,继承而来的术法。 试图让自己的温度降下来。 他本就是神石之身,是夙邈神力的凝聚体。 如今有了灵智,小人偶运用起术法来,也自是顺畅无比。 很快,小人偶便觉自己,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而这一点,再没有比,将他捧于掌心的沈逐凰,更清楚了。 在感觉到,手心的灼烫感,逐渐转变为玉石的温凉感后。 沈逐凰看向小人偶,温言安抚道:“好点了吗?”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小人偶会像他的本体一样,都这么爱害羞。 或者说,她是没有想到—— 夙邈这个在她面前,容易害羞的性格。 哪怕对方以人偶为身,也依旧会显现。 想到这里,沈逐凰眸底的笑意,都深了些。 小人偶听到她的关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他蹲身下去,探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沈逐凰手心,方才被他灼烫过的地方。 见她白皙掌心中,晕出一片红。 于小人偶眼底,有愧疚之色晃过。 小凤凰也许不知道,他本体是以夙邈神力,凝聚而成的神石。 所以方才,在他心神动摇下…… 可以说是,是神石在发烫。 而沈逐凰将他接在掌心,不可能毫无影响的。 小人偶手中金光微闪,下一瞬,那抹红消失不见。 他又不放心的,将沈逐凰的掌心,摸了又摸。 在确定沈逐凰的掌心,再没有别的伤处后。 小人偶方才站起身来,看向正含笑看他的沈逐凰。 这不对视还好。 一对视,撞进沈逐凰那双,澄明清透,盈满笑意的眼眸中。 小人偶便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方才,在未经过小凤凰同意的情况下…… 自顾自的,不知摸了多少下她的掌心。 感受到手中,似是此刻犹存的,温软触感…… 小人偶刚降下来的温度,便又有了升高的趋势。 这次,沈逐凰可是将小人偶,白玉转红的肤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颇有些无奈。 不知这个小人偶,是想到什么,竟是又要烧起来了。 这么一直发烫,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他的身体。 沈逐凰心里有些担忧,便赶紧出言,打断道。 “你既然生了灵智,再悬挂于我腰间,便有些不妥了。” 沈逐凰这话一出,小人偶身形一僵。 面上新晕染开的薄红,也于瞬息间,褪了个干净。 他怔怔地看着沈逐凰,像个等待命运审判的囚徒。 沈逐凰见他神情变化,便知这小人偶,是误会了。 她赶紧从身侧,取出一方,以萤霜石雕作的小船,递至小人偶身前。 这小船雕刻得极为精巧,两侧刻有浅金色的云水纹。 于日光映照下,便有碧湖洒金,波光粼粼之感。 且这小船大小,对旁人,乃至小金龙,都显得太小了些。 但对于小人偶而言,却是足以让他安坐其中。 或是躺在其中的刚刚好。 小人偶乍见此物,神情更显怔然。 他心中隐有猜测,却又不敢去深想,生怕只是自己的贪妄。 却听小金龙,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 “凰凰,凰凰!” “这是你特意给小人偶,做的小船吗?!” 沈逐凰将小船,轻轻放在小人偶身前,闻言笑道:“是呀。”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小人偶:“你试试看。” “我第一次做这样精巧的飞行法器,也不知道适不适用。” 小人偶看看沈逐凰,又看看小船。 他倾身下去,将小船珍惜无比地抱在怀里:“适用。” “我真的……很喜欢。” 说喜欢时,小人偶的眼眸很亮,像是有天上的星星,映落在其中。 沈逐凰看向小人偶的眼神,很柔和:“好。”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便觉衣袍一重。 沈逐凰垂眸看去,便见是小金龙,在扯她的衣袖。 “嗯?龙龙怎么啦?” 小金龙见她看过来,面颊立马鼓起来。 一双大眼睛里,也盈满了委屈之色。 小金龙对着沈逐凰,委委屈屈道:“那位有凰凰的小人偶。” “小人偶有凰凰的小船。” “可龙……龙什么都没有呜呜呜!” 小金龙说着说着,几乎要掉下龙豆豆来。 “凰凰是不是,不喜欢龙呜呜呜。” 沈逐凰见小金龙是真的伤心了,赶紧伸手去接它,要掉不掉的小泪珠。 她刚要开口哄龙崽儿,便见小金龙,在看到自己给它接泪后。 瞬时,那泪珠儿,便真的像泉水般,汩汩地向外冒了。 且这小金龙,还边哭边道:“果然,那位说得没错。” “凰凰你最喜欢龙泪了。” “那……那龙多哭一点,你也多喜欢龙一点,好不好?” “呜呜呜——” 沈逐凰:……??? 【夙邈那家伙,是对小龙崽儿干了什么坏事】 【还推到了她身上】 【说她最喜欢龙泪?】 却在这时,空间被撕开一道裂隙。 夙邈自混沌中走出,第一时间看向沈逐凰:“逐凰,我回来……” ——本章完—— 第224章 夙邈:他们都有,只有我不配;吃酸醋 空间被撕开一道裂隙,夙邈自混沌中走出。 他第一时间,看向沈逐凰,含笑道:“逐凰,我回来……” 夙邈这打招呼的话,说到一半,便觉出气氛的不对来。 这龙崽儿怎么在哭? 还是在他想都不敢想的,沈逐凰的臂弯里哭。 夙邈快步走过去,想要坐上云朵,紧挨着沈逐凰。 却又莫名觉得,若是此刻坐上,可能不会落得什么好。 因而夙邈,便在云朵前,却步了。 他只倾身去看,哭得正欢实的小金龙,有些头痛道:“你又怎么了?” 他这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这个“又”字,于沈逐凰而言,可以说是不打自招了。 因而,小金龙还没答话。 沈逐凰便侧眸看他:“又?” “你经常让龙龙哭?” “龙龙?”夙邈的面上,下意识地浮现出,一抹嫌弃之色。 【小凤凰居然叫这只小破龙,这么亲昵】 【她叫自己,都只是“夙邈”二字】 【从没这样亲密过!】 夙邈心里是吃酸醋。 但这落到沈逐凰眼里,就是他对小金龙哭泣这件事,心有不满。 也是,男子对这样的幼崽,几乎都是没什么耐心的。 而小金龙和夙邈待在一起,大委屈肯定没受过。 但小委屈,多半难免。 沈逐凰虽然理解,但一时间,她还是有些心疼,怀中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金龙。 她也不管夙邈答非所问了,安抚性地摸摸小金龙的头顶。 温声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 “只是方才,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你就掉龙泪了。” 小金龙哭泣声一顿,抬起小脑袋,用湿乎乎的大眼睛看她。 “真的?” 沈逐凰点点它的小脑袋,肯定道:“当然是真的。” 小金龙睁大眼睛,面上却是忍不住的,破涕为笑。 它搓搓爪爪,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龙错怪凰凰了。” “凰凰不要生龙的气。” 它好像,并不需要沈逐凰,拿出实物来向它证明。 它是有礼物的。 只要沈逐凰一句,能让它感觉到,它也被沈逐凰在意着的话。 它就足够开心了。 这般傻乎乎的心思,清澈干净到,像是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池溪。 也让沈逐凰,更觉心疼怜惜。 她是真的给小金龙,准备了礼物。 因而,沈逐凰点点小金龙的小脑袋,哄道。 “龙龙只是想要礼物而已,我怎么会生气呢?” “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本来就要给你礼物的。” “来,闭上眼睛。” 小金龙的眼睛亮起,它知道,凰凰是要给它礼物! “好!” 小金龙开心应声,赶紧闭紧大眼睛。 两只前爪,因为过于期待,不住地搓来搓去。 沈逐凰见状,神情愈发柔和。 而站在一旁的夙邈,看着沈逐凰此刻,眉眼温柔哄龙崽的神情。 只觉得他一颗心,都跟着,无限度地柔软下去。 这样的逐凰,美好到,让他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再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沈逐凰将早已准备好的,给小龙崽的礼物,取出来。 而后她微微倾身,将一枚上雕龙纹,寓意吉祥安乐的平安扣,系在了小金龙的脖子上。 萤霜石微凉,小金龙脖子颤了下,却僵直着,一动不敢动。 就像是生怕自己一动,凰凰给它的礼物,就会跑掉一样。 沈逐凰给小金龙戴好,摸摸小金龙的头顶,温声道:“好了。” “龙龙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金龙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后,先是看了沈逐凰一眼。 而后就用爪爪,将垂落在身前的玉环,小心捧起。 它只刚看见这玉环,一双大眼睛,便蓦地亮了。 小金龙惊喜道:“这上面有龙!” “对。”沈逐凰含笑回应它:“所以,是特意送给我们龙龙的礼物。” “特意……” 小金龙捧着平安扣,露出一个盈满快乐的笑。 “谢谢凰凰!” “龙好喜欢!” “比小人偶喜欢他的小船,还要喜欢!” 突然被拉踩的小人偶:??? 小人偶一脸无语,小手握成拳,在小金龙侧后方,不咸不淡地锤了它两下。 人在这里,却感觉自己,十分多余的夙邈:…… 【这算什么?】 【所以只有他不配是吗?】 小金龙捧着平安扣乐了半天,才像是终于察觉到,夙邈的存在一般。 它对上夙邈晦暗不明的视线,却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一般。 小金龙转过小脑袋,对着沈逐凰兴奋道。 “凰凰,你刚才应该没接到龙泪。” “但夙邈那里有,他拿瓶子接的。” “我哭的时候,他就和我说好,要送给你的!” “是吗?”沈逐凰唇边,还噙着未散却的笑意。 看向夙邈的眼神,却格外的意味深长:“瓶子?” 夙邈:…… 小人偶:幸好和本体分开了!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25章 又怂又勇的仙神;端水大师小凤凰;重逢 小金龙转过小脑袋,对着沈逐凰兴奋道。 “凰凰,你刚才应该没接到龙泪。” “但夙邈那里有,他拿瓶子接的。” “我哭的时候,他就和我说好,要送给你的!” “是吗?”沈逐凰唇边,还噙着未散却的笑意。 她看向夙邈的眼神,却透出股意味深长的味道。 “瓶子?” 夙邈被沈逐凰这简单二字,问得浑身僵硬。 他干巴巴道:“……我可以解释。” “哼。”沈逐凰轻哼一声,垂眸不去看他:“我不想听。” 夙邈还从未见过,这样像是,同他在闹脾气的沈逐凰。 有些新奇的同时,他也愈发头疼,该如何向逐凰,解释清楚了。 却听沈逐凰,开口问道:“兰师姐和几位师兄那里,是不是快好了?” 夙邈听她换了个话题,自觉被放过,便暗自松了口气,回应道。 “幻境之事已了。” “他们现在正在修养,于幻境中损耗的心神。” “待修养完毕,便会醒来。” “我为他们布下了防护罩,不会有人能惊扰到他们。” “那便好。”沈逐凰抬眸看向他:“劳你费心了。” 夙邈虽觉得,沈逐凰这句“劳你费心”,实在客套。 但这话,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也只能压下,自己心头陡然生出的,那股沉闷感。 他凝眸看向沈逐凰,眼神赤诚:“应你所托,不算什么。” 沈逐凰同他对视,眸光微颤,却还是率先移开了眼睛。 她敛眸低眉,白皙手指,轻轻揉着小金龙的脑袋。 惹得对方,惬意地趴在沈逐凰的膝头。 只眼瞧着,便觉得舒坦得不行。 夙邈看得眼热,心头沉闷感,便更盛了几分。 可他又偏偏说不出,也辨不明,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却听沈逐凰道:“我想去师姐和师兄们那里,等着他们醒来。” 夙邈对此并不意外,他颔首道:“好,我陪你过去。” 沈逐凰摸摸小龙崽的脑袋,将它放到云朵上。 而后,她从云朵上跃下来,站定在夙邈身前。 “我的意思是,我想自己过去。” 夙邈一怔,就见沈逐凰神情认真,粉唇张张合合,继续道。 “师姐和师兄们,醒来的第一眼,应该也最想看到我平安无事。” “我想和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 “我们也有很多事,需要互相说清楚。” 夙邈沉默无语,只静静看着她。 沈逐凰却像察觉不到,他情绪的低沉,兀自道。 “龙龙和小人偶,都暂且交给你。” “你不会再欺负他们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沈逐凰身形稍稍前倾,眉眼间也显露出几分笑意。 十足的打趣模样。 夙邈心头的郁气,蓦地就散了。 他真的是拿她没办法。 她一笑,他便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夙邈的眼神,柔和下来,眉眼间,隐有无奈之意。 “不会。” “好。” 沈逐凰对他笑了一下,转身去看,仍旧待在云朵上的,小金龙和小人偶。 “龙龙在这里玩。” “等我处理好事情,夙邈会带你来找我的。” “要乖一些。” “好!龙会听话的!” “但凰凰要快一点!” 小金龙虽有些不舍,但它是只善解人意的龙崽儿。 所以,它还是挺直小胸膛,向沈逐凰保证自己会乖。 “好。”沈逐凰含笑应声。 她又看向抱着小船,一双墨瞳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小人偶。 “别光抱着,一会儿也试试看。” “等过会儿,我们再见面的时候。” “要是有哪里不太合适,你再告诉我。” “既然是给你代步的小船,总要合你用才好。” “嗯,我知道了。”小人偶认真点头。 他抱着小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眼神里满是珍惜。 “我觉得,它哪里都好。” 他说得实在认真。 沈逐凰倾身,摸摸小人偶的发顶,宠溺道。 “你喜欢,便是最好的。” 一旁站着的夙邈:……很好,他真的成替身了。 沈逐凰在做完这,堪称是当代端水大师…… 两边皆顾,还顾得极为周全的行为后。 她回转身,对上夙邈看似沉稳,实则暗含期待的眼神,却是平静道。 “夙邈,劳烦你送我过去。” 夙邈:…… 心上人发话,他也只能乖乖做一个,无情的传送傀儡。 “好。”夙邈眼眸沉沉地,看着沈逐凰。 下一瞬,他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拽进怀里,用力地抱了一下。 而后,又在沈逐凰,全然未反应过来前。 他挥手将对方,直接送出了幻境。 小金龙:! 小人偶:! 送走人后,强装淡定转身,却瞅见两个目击者的夙邈:…… ——停枫筑—— 沈逐凰站定在枫林间,待回想起—— 夙邈方才那个,颇有些恶狠狠意味的拥抱。 于她唇边,还是于不觉间,流露出一抹笑意。 【傻子】 沈逐凰整理好心情,穿过重重树影,行过落英纷繁。 她信步走出枫林,眼前骤然开阔。 红枫纷扬而落,她的师姐和师兄们,就好端端地在她眼前。 沈逐凰脚步一滞,腿脚于此时仿若灌铅,再无力向前一步。 她的目光,近乎贪恋般,从商师兄,晏师兄,朗师兄…… 再到兰师姐,朔师兄,鱼师兄的面容上,一遍遍的,反复流连而过。 在确定兰师姐,和诸位师兄们的气息,皆是她熟悉的强大。 于幻境中,沈逐凰所经历过的,种种惨烈。 到此刻,才终于像是,真真正正的幻象一般,崩碎若齑粉。 沈逐凰的心头蓦地一松,鼻尖却泛上阵阵酸意。 她将这重逢之喜,本不应有的泪意,生生压下。 眼圈通红,唇边却露出,恍若冬日终结,冰湖消融,春水脉脉从中淌流而出的恬静笑意来。 【一切都还未发生】 【一切尚有改变的可能】 【有多少种选择,就会诞生出多少种如果】 【只要师姐和师兄们,依旧在她身边】 【他们就一定会踏上,同幻境中,截然不同的光辉之路】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心底落地生根,很快便长成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 僵沉的腿脚,于此刻,像是被灌注进了,新的活力和生机。 沈逐凰向前走了几步,最后,贪心地停留在—— 一个可以将师姐和师兄们,尽收眼底的位置。 她刚欲就地坐下,便觉腿侧,挨上了一个,极为绵软的存在。 沈逐凰动作一滞,侧眸垂首看去。 便见那紧挨在她腿边的,竟是一团,同她在幻境中,亲身躺过的…… 如出一辙的绵软云朵。 一看,便知是夙邈的手笔。 沈逐凰的眼神,更柔和了,唇边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个,应该是那人在离开之前,还特意为她留下的吧】 【他知道,她会想来这里,守着师姐和师兄们的】 这样心照不宣的妥帖…… 沈逐凰摸摸手下的云朵,轻笑了声。 “也不知道……你的傻主人,有没有找到我留给他的。” 这声音很轻,似呢喃,又似自语。 风一吹便散了,不留半分痕迹。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26章 有关小凤凰的一切,不能共享! ——幻境中—— 夙邈抱人时,没想那么多。 松开人,将人直接送出空间,也没想那么多。 但等到这一套流程做完,回身看见,两个呆若木鸡的存在后。 夙邈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羞恼。 尤其是,眼前这两个,一只胖龙崽,一只小人偶。 都是他亲手,送到沈逐凰身边的。 但现在…… 夙邈幽沉的目光,从小金龙脖颈上,悬挂着的龙纹平安扣。 再到小人偶双臂间,抱着不肯放的精巧小舟。 很明显,他们是被他的小凤凰,真心接受了。 不然也不会收到,小凤凰以自身萤霜石,亲手制成之物。 倒是他…… 他才像是那个,在小凤凰身边,没位置的。 夙邈心中酸得要命,眼神也暗沉下来。 他知道,他不该和一个,不通世事的小龙崽…… 还有一个,得他神念,拥有独立意识,但实质依旧是他的小人偶,做计较。 但到底是无尽岁月里,高高在上的仙神,第一次初尝人世情滋味,又如何会不患得患失?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于“情”之一字前,仙神也不过只是,想求得心上人欢心的有情郎罢了。 夙邈眼眸微敛,长睫在俊美面容上投注暗影,掩去了内里的暗潮汹涌。 他站在那里,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 甚至,连声息都难以察觉。 可小金龙和小人偶,还是从夙邈的身上,清楚地感觉到了,其周身气势的变化。 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威能,也没有什么回山倒海的强横。 有的,只是像误入深海之中,骤然窥见一隅,便足以在心头,添下浓墨重彩的惊撼感。 寂寂无声,却危险而致命。 面对着这样的夙邈,纵使是拥有本体神念的小人偶,都不敢擅动。 那就更不必说,心性纯真如稚童的小金龙了。 它吓得尾巴尖都在颤,却也只敢捧着,饲主留给它的平安扣。 寄希望于——这平安扣,现在就佑它平安了。 却不知是不是小金龙的祈祷,当真生了效。 夙邈周身之势,虽然可怖,但也并没有维持太长。 待夙邈再度抬眸时,空气中那股逼兀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他看向小金龙,见对方抖得不像样子。 耳边不知怎么,便响起了先前,沈逐凰对他的嘱咐声。 “龙龙和小人偶,都暂且交给你。” “你不会再欺负他们吧?” 夙邈看看抖成筛糠的小金龙,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小人偶。 夙邈:…… 【他这,应该不算欺负吧?】 【他就是……想着小凤凰】 【一不小心,便把他们给忘之脑后了】 重新稳定好自身心态的仙神,觉得眼前这情况,自己还能补救一下。 他在小金龙“你不要过来啊”的惊恐眼神中,快步走上前。 而后,一把将小人偶提溜了起来! 小金龙:啊~啊? 小人偶:!??? 小金龙都扯开嗓子,准备高喊“饶命”了。 却没想到,被仙神提起来的,居然会是小人偶。 瞬时,小金龙的奶嚎音,就这样断在了嘴巴里。 整只龙崽看起来,都傻乎乎的。 夙邈稍稍扬眉,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先提小人偶,就会完美闪避掉龙崽的嚎叫。 虽然已经脱离本体,但依旧能领悟到本体思维的小人偶:…… 【本体是真的狗!】 【他小人偶还有的学呢】 果然,就见夙邈出手如电,将小金龙也拎了上来。 而直到,夙邈将他俩都放下来。 小金龙都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小人偶:没救了,这只傻龙崽。 小人偶刚替小金龙的傻脑袋,叹了口气。 他抬头便对上了本体,看向自己的灼热目光。 小人偶:……就,挺诡异的。 【以这个视角,看自己本体,对方好像个巨人啊】 小人偶忍住想要后退,转身,外加拔腿便跑的冲动。 他看着本体,冷酷开口道:“怎么了?” 夙邈的目光,移落在小舟上,又移回至小人偶身上。 反复几次,他才道:“这小舟看着不错,能变大吗?” 小人偶瞬间警惕:“不能,不行,别想。” 这小人偶,不愧是拥有了,夙邈一缕神念的存在。 夙邈的话,才刚起了个头。 小人偶便已经明白了夙邈的意图,甚至,都不等夙邈之后的哄骗之语说出口。 他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夙邈。 【什么变大不变大的】 【本体就是想把小凤凰,送他的小舟变大,自己也坐进去过过瘾】 【其他都无所谓,但有关小凤凰的一切,不能共享!】 夙邈:……果然,自己骗自己,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夙邈并没有放弃。 他一边摸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灵珠,塞进呆呆傻傻的龙崽爪爪中。 试图用灵珠,去哄好被吓得更傻的小龙崽。 一边则是继续,以言语攻略小人偶。 “别拒绝那么快。” “你难道就不想,用你这个小舟,载小凤凰和你一起吗?” 夙邈金瞳内里,流光涌动间,似乎带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 “交给我,我帮你加道神印。” 被夙邈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小人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而后又猛地顿住。 他将小舟抱得更紧,看向夙邈的眼神,明晃晃地闪过嫌弃。 【本体这……怕不是都疯魔了】 【对他这个,也算是他分身的存在】 【为达目的,都行蛊惑之术了】 小人偶虽然嫌弃,但还是给足本体面子,只委婉拒绝道。 “用小凤凰亲手制成的小舟,再去邀请小凤凰一起。”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合适?” 【像个没用的只会借花献佛,和吃软饭的无能废物】 【这小舟自己用着,当然是甚好】 【但要是为哄心上人开心,总该用花了自己心思的物件吧】 小人偶刚在心里这般想,便听夙邈出言反驳道。 “不会啊。” “用小凤凰的岂不是更好?” “你瞧,别人想要小凤凰亲手制的,都还没有呢。” “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夙邈:……??? 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妙的小人偶:!!! ——本章完—— 第227章 心头为她云奔潮涌;有关于她,贪心无境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这话一脱口而出,小人偶就心觉不好。 不等夙邈反应过来,他便揪住小金龙的尾巴,带着对方一个瞬移术,转眼遁逃数百里。 独留“想要都没有”的夙邈,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 夙邈:……很好。 【不愧是他的一缕神念】 【连打击自身,都如此精准】 夙邈动了动手指,想要将跑路的小人偶,抓回来。 可却又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那小舟,到底是小凤凰给小人偶的。 纵使小人偶是他分出去的一缕神念,可对方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便是给对方的。 不是给他的。 和小人偶想的一样,夙邈也并不觉得,有关小凤凰的一切,可以和旁的共享。 哪怕是自己的分身,也不行。 夙邈眉眼沉寂下来,郁积在心头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辨不清那是什么。 他像是海潮袭来又退却,被遗留在白沙滩上的一枚贝壳。 阳光赤|裸|裸地照着他,让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到底在因为什么而不快】 【只是因为小金龙,和小人偶都有,而他没有吗?】 【是,但又不只是这样】 【其他的都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只是关于她的一切,他的贪心,好像没有止境】 灵珠滚过玉阶的声音响起,惊乱了夙邈的心绪。 他眉头微皱,凝眸看过去。 便见那颗应是从小金龙手中,掉落的灵珠。 此刻,正沿着玉石铺就的长阶,一路滚进了,一团绵软的云朵中。 那正是逐凰之前,酣睡过的地方。 想起逐凰的睡颜,夙邈的眼神,都于不觉间,柔和了许多。 他信步走上前,倾身下去,刚要将那陷进云朵中的灵珠取回。 便从这床榻上,感受到了另一种,令他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萤霜石的气息。 小凤凰的萤霜石。 夙邈探出的手一滞,胸腔内里,心脏鼓噪难安。 他不可遏制地生出希冀。 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终是探进了云朵中。 指尖触得玉石般的温凉。 他将这触及之物握紧,又小心翼翼地捧出。 待看清此物的全貌后,夙邈那双金眸,蓦地绽放出,言语难以形容的瑰丽光华来。 便像是日光映落在雪山之巅,转瞬便投射出光华万千般。 是小凤凰的人偶。 逐凰亲手雕的小人偶。 同她一般无二的小人偶。 夙邈将这小人偶,以双手捧在掌心。 一双金瞳,注视着它,连眨眼都不情愿。 不远处,感觉到危险,似乎已经解除的小人偶,松开了揪着小金龙尾巴的手。 他自花苞后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去瞅夙邈。 见对方捧着,那眉眼精致,栩栩如生,简直是缩小版小凤凰的小人偶,怎么都看不够的模样。 小人偶松了口气。 【是那颗灵珠滚过去的】 【这总不算是……他提醒了本体了吧】 ——停枫筑—— 朔灼醒来的时候,一眼便见,红枫簌簌而落。 零星几片红叶,落在了小师妹的膝头,裙衫。 红的叶,浅青色的裙,墨色的发,雪白的手指。 是眉眼柔和,鲜活美好的小师妹。 同幻境中,那个形容苍白,几近崩溃…… 最后心如死灰,如朽木枯骨的小师妹,全然不同。 朔灼的呼吸都停滞了,怕惊扰她,怕一切都仍是幻境。 右手微微凝诀,下一瞬,朔灼出现在了沈逐凰身前。 他蹲身下去,在沈逐凰讶然与惊喜交织的眼神中,对她近在咫尺的面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手。 却在将要触碰到的瞬间,指尖不可控地向后蜷缩。 他竟是,有些怕了。 沈逐凰原本盛满惊喜的眼眸,因朔灼这个,不敢去确认她存在的动作…… 瞬时,便浮现出难过之色。 【她先前之事,是真的吓到,师姐和师兄们了】 【才会让他们,到现在,都分不清真实和幻境】 【甚至,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心头的酸楚,不可遏制地向上冒。 沈逐凰的眸底,泛上泪意,眼圈也隐隐发红。 朔灼离她极近,自是将师妹的变化,尽收眼底。 眼见小师妹,从眼底盈满欢喜,到竟是蕴生出泪意。 他心神慌乱到不行,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切换了另一重人格出来。 而沈逐凰,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朔灼周身的气息,就在她眼前,改变了。 这个朔灼,周身的气息很冷。 像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刃。 可不管怎样转变,眼前这个,于她沈逐凰而言,都只是她的四师兄。 仅此而已。 因而,即便是面对着朔灼,陡然改变的冰冷眼神。 沈逐凰依旧倾身过去,偏头将侧颊,轻轻挨上朔灼那只,来不及收回的手。 “朔师兄,逐凰是真的。” 指尖所感受到的,是温热的。 耳边所听到的,也是真实的。 朔灼切换人格后,那双如宝石般瑰丽,也更如宝石般冰冷的异色瞳孔。 于这一瞬,却迸发出了,如同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的灿美。 作为朔灼的另一个人格,他从未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情绪。 可意外的,他并不觉得讨厌。 就像此刻,挨着他掌心的存在,他从第一次见她,便不觉得讨厌。 只觉得…… 朔灼没再想下去,他垂眸看着沈逐凰,心头为她云奔潮涌。 但最后,也只是极为克制的,擦去了她滚落面颊的一滴泪。 沈逐凰眼神一怔,下一瞬,便被身前人,抱玩偶般大力拥进了怀里。 难过中带着委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师妹呜呜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怕死了!你怎么能?怎么能……” 因为太难过,也太后怕,情绪上来后,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沈逐凰能清楚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断线珠子般,落坠在她肩头。 即便隔着衣物,那股热意,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灼烫进她的心口去。 沈逐凰抬臂回抱住朔灼,她知道,现在是又切换回来了。 而眼前这个,心性最是单纯。 会因为担心她,哭成这幅模样。 可这样的他,却敢独上八重天,闯进圣域,去救朗师兄。 还为了大家,一遍又一遍的,使用代价极重的生死卦盘。 沈逐凰只想想,便觉心口闷痛得厉害。 她抬手将朔灼拥紧,掌心在朔灼背部,轻轻拍动着。 声音里的温柔,像春日的潺潺溪流,无声无息地便将朔灼,绕缠于其中。 “师兄,没事了,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也是,我们都好好的。” “无论是之前的事,还是幻境里的,都再不会有了。” 听她提起之前和幻境,朔灼拥着沈逐凰的双臂,蓦地收紧。 可他拥得这样紧,身体却像是在发颤。 沈逐凰动了动身体,想要去查看朔灼此刻的状态。 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朔……” 沈逐凰只刚说了一字,下一瞬,就觉一滴热泪,滴坠在她颈项。 烫得她心头发沉,身体僵重,一动也不能动。 朔灼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师妹要说到做到。” “不许……不许再背着我们,做那样危险的事。” “哪怕是为我们,也不许。” 在沈逐凰未看到的视角里,朔灼一双异瞳,单纯褪去。 冷酷与偏执的色彩,在其瞳孔内里交织,瞧来,竟是意外的融洽合适。 而沈逐凰对此,依旧是一无所觉。 于她漂亮的眉眼间,有的,只是对朔师兄的心疼和歉疚。 朔灼金色微卷的发尾,在他低首时,轻扫过沈逐凰的手臂。 她像是受海妖诱惑的行客,于懵懂间,便应下了对方想要的承诺。 “好,我答应师兄。” ——本章完—— 第228章 风起之时,你就让我抱抱你;甘愿 “好,我答应师兄。” 沈逐凰这话一出,朔灼抱着她的力道一松。 于沈逐凰耳边,似乎听得极低的一声:“我记住……” 这声音太轻太低。 沈逐凰蹙眉去听,还不待听个真切,其尾音便散却了。 而朔灼,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与小师妹的距离,似乎贴得过近了些。 他僵硬着身体,活像个傀儡人般。 在沈逐凰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朔灼保持着双臂大张的姿势,向后连退了数步。 待他站定,乌黑长睫颤个不停,眼神落左落右,就是不敢落在沈逐凰身上。 他这般后知后觉的羞窘,倒显得沈逐凰游刃有余起来。 沈逐凰站在原地,看着朔师兄凝白如玉的面颊上,逐渐晕染开,如天边红霞般的绯色。 便如同白玉上沁落的一点红。 雪地里开出的第一支红梅。 红映着白,白映着红,两相互映,艳色更甚。 于这一刻,沈逐凰竟忽而明白了。 人们口中常言的“人面桃花相映红”,是何等姣美姿容。 朔师兄生得这般容貌,可真是让人,连句重话都不忍对他说。 而这样的美人,也仿佛天生就该捧在云端上的。 沈逐凰虽不好美色,可也没人会不喜欢美好的存在。 尤其是,这份美好,还是来自于虽和她相处不多,却也心念着她的师兄。 因而,沈逐凰便准备,给自己这位面皮薄的朔师兄,递一个合适的台阶。 而这个台阶,再没有比她为朔师兄,专门准备的礼物,更适宜的了。 “朔……” 沈逐凰才刚说了一字,便觉身前,像是掀起了一阵飓风。 她抬袖去挡,勉强稳住身形的同时,听得风声呼啸,吹得枝叶乱摇。 沈逐凰眉头皱起,全然不知,这是从哪里刮来的一阵妖风。 她刚欲出手,却竟又从这风里,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灵息。 “这是……” 沈逐凰散去掌中聚出的灵力,看向风起之处。 却闻风声将歇,红枫犹如群蝶,扑簌而落。 来人踏过红枫铺就的赤色之路,竟是难得这般沉稳,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鱼荀。” “鱼师兄。” 几乎是沈逐凰话音刚落,鱼荀便已经上前一步,将她大力的拥入怀中。 鱼师兄的拥抱很紧,被鱼师兄抱着,沈逐凰有种几乎要喘不上气的痛感。 可沈逐凰没有推拒,任由鱼荀用力地将她抱着。 甚至,她还抬臂安抚性的,拍拍鱼荀绷得僵直的脊背。 他像是……即使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却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着的一般。 沈逐凰感知到了这一点。 因此,鱼荀再用力的束缚,她也只觉得心疼。 她知道的,鱼师兄本质上,并不是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他不乖,也不弱,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他远比她想的,还要恣意随性,狂放不羁。 就像鱼师兄灵根中的风属性。 他是风,便注定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 能让他止步,亲手为自身套上枷锁的,唯有“他甘愿”三字。 而她,总在他甘愿的范畴中。 所以,他会在她面前,收敛脾性。 会在她面前,展露出他觉得,她想看到的一面。 他会怕手上的血,弄脏她的衣服。 会怕自己的狼狈,显露于她的面前。 会对她许下承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偃旗息鼓。 他会为她隐忍,为她动怒,也会为她…… 如现在这般,露出脆弱一面。 沈逐凰回抱住鱼荀,说出口的声音很轻。 “鱼师兄,我没事的。” “我好好的,在你怀里。” 鱼荀拥着她的双臂,似乎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收紧。 他的身体仿佛都在发颤:“是我没保护好你。” “无论是幻境外,还是幻境内……” “我都没有保护好你。” 鱼荀的声音很低,可每一字,都尤为清晰。 但比这更清晰的,却是自他言语中,所流露出的痛意。 沈逐凰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份痛意。 随之而来的,是心口处,又一次翻涌而上的痛与涩。 她粉唇抿得泛白,摇头道:“没有。” “师兄你很好。” “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很好。” 鱼荀抱着她没答话。 许久,她才听到鱼荀,低沉到近乎喑哑的声音。 “石塔,对上舒语芙的时候。” “试练塔前,圣域,所谓的千芙圣女。” “我没有一次,是在你身边的。” “就连你施展咒印,想要去换回晏颂之的仙道……” “我都是最后知道的。” 沈逐凰的眼底晃过痛色:“师兄,是我……” “没关系的,师妹。” 鱼荀出声打断了沈逐凰,想要说出口的道歉之语。 “师妹,我就这样抱抱你。” “……你就让我抱抱你。” “就这样待一会。” 鱼荀的声音,疲累之余,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言语与其说是诉说,更像是一种请求。 而沈逐凰,完全无法拒绝,无法拒绝这样的鱼荀。 “好。”她应声道。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29章 哪条狗居然背着他们偷家?!男人影响拔剑 “……你就让我抱抱你。” “我们就这样待一会。” “好。”沈逐凰应声道。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鱼荀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 他像是一张,绷紧到了极点的弓弦,又在将欲绷断前,终于获得了救赎。 原本用力环紧沈逐凰,在他怀中的双臂。 于此时,终于肯放松些许。 他闭目将人拥着,神情虔诚到,像是重获至宝。 【他的小师妹,现在就好端端的,在他怀中】 【没有伤于咒印】 【也没有天地之间,孤零零剩她一人】 鱼荀浅浅地呼吸了一声,那些无论是现实,还是幻境…… 总会浮现于他眼前的血红。 于此刻,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 【他的小师妹,安然无恙,完好无损】 他真正体会到心安。 也终于能将,那些厚重到,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阴霾。 从他心头,暂时抹去。 鱼荀想,他是幸运的。 至少,要比幻境中的那个自己,要幸运许多。 那个自己,到死都在念着小师妹。 可也只是念着,除了念着,什么都做不到。 他走得那样早,魂魄都不剩。 便连小师妹,在自己宗门里,受外人欺负,都分毫不知。 若是他…… 是他的话,就是碎成飞灰,也要伴在师妹身边。 他怎么会舍得,她受那样的苦。 他舍不得的。 鱼荀想,人与人的缘分,实在是好生奇怪的一件事。 他这样的人,竟也会有柔情万千,还只为一人牵念。 却也不是什么情爱,而是赤诚又简单,纯粹却又热烈。 只想疼她护她,庇佑她一生。 鱼荀将人拥紧,感受着师妹的小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在他的背部。 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哄他入睡一般。 是和小师妹清冷外表,全然不符的温柔。 每一下,都叩在他的心头。 鱼荀那生的桀骜的眉眼,无声无息的便柔和下来。 谁能抗拒得了温柔呢? 还是小师妹的温柔。 鱼荀深吸一口气。 他见过了惨烈,便再不会重蹈覆辙。 他与小师妹,乃至整个宗门,都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会变强,强到许下的每一个诺言,都只会成真。 他不会再对小师妹失约。 ——— 良久,沈逐凰能明显感觉到,鱼荀周身的气息,已经趋近于平稳。 她心中松口气,抬臂拍拍鱼荀的肩背。 自他怀中,稍稍退开。 “鱼师兄,你好些了吗?” “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吧。” “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你。” 沈逐凰声音温柔,哄孩子般。 鱼荀听得心头发软,手却下意识地抬起,握住沈逐凰的手腕,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 沈逐凰被他拉住,神情有些无奈,开口哄道。 “鱼师兄,我就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安然无恙,什么事都没有吗?” “秘境之事,后来怎么样了,我都还不知道呢。” “我们坐下来,你慢慢和我讲,好吗?” “不好。”鱼荀一双墨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不太好。” 他认真道:“我还要师妹抱抱哄哄才能好。” 沈逐凰刚提起来的心神,在听到鱼荀这后半句话后,又安安稳稳地落了回去。 鱼师兄方才的语气,那样认真。 她还以为,是鱼师兄哪里,真的不舒服。 幸好,只是鱼师兄在撒娇。 得出这个结论后,沈逐凰又庆幸又无奈。 不过,却并没有空担心一场的不满,或者恼怒。 鱼师兄无事便好。 无论是鱼师兄,还是兰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 还有夙邈,她在意的这些人。 沈逐凰都不想他们,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吃苦受伤。 不过,鱼师兄既然无事的话…… 也不能太由着他。 她还有很多事,要问鱼师兄呢。 所以,还是坐下来说话,比较方便。 因而,沈逐凰看向鱼荀,温声道:“可是,鱼师兄。” “刚刚不是,已经抱抱哄哄好久了吗?” 鱼荀微微皱眉,做懵懂困惑状:“有吗?” 他拉住小师妹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卖乖道:“明明很短啊,一点都不长。” “我都好久没看见师妹了,师妹都不心疼我的吗?” “还是说……”鱼荀话锋一转,神情也变得幽怨。 “师妹你有新的来疼了,便不愿管我这个旧人了!” 【新的……】 鱼荀这说者无心,但沈逐凰这个听的人,眼前却蓦地浮现出—— 夙邈和小金龙,还有小人偶的模样。 她这一晃神,便没来及答话。 而鱼荀,原本只是装个幽怨。 可现在,见小师妹听了他那样的话,却真的出神发怔了。 瞬时,假幽怨变成真幽怨了。 【不是吧,师妹居然还真的,有新人惦念了!】 【是哪条狗?!】 【哪条狗居然背着他们偷家?!】 鱼荀的脑袋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他眼前浮现出一张脸。 【是那位!】 【一定是那位!】 【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鱼荀急促地呼吸着,简直要化身喷火龙。 【就知道那位,抱着小师妹的画面,不对劲!】 【他果然对小师妹下手了!】 【这看着,好像还成功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那位都不知道活多久了!】 【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个吃法!】 【这都能当人祖宗了,怎么就这么为老不尊!】 【可怜他的师妹,一定是被对方那张,还算能看的嫩脸,给骗过去了!】 【不行!他一定要让师妹清醒过来!】 【搞什么情爱!大道才是修者挚爱!】 【男人只会影响师妹拔剑的速度!】 鱼荀在心中做下棒杀鸳鸯的决定,握着小师妹的手腕,更是用力了几分。 开口时,险些将“师妹你是不是被狗骗了”,这样的混账话,脱口而出。 沈逐凰一见鱼荀,犹如打翻调色盘般,变来变去的脸色。 就知对方,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跑神,便无边际地乱想去了。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乱想什么。” “能有什么新的。”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鱼荀的思维,便更发散了。 【是啊,能有什么新的】 【如果是那位的话,小师妹百年前,便认识了】 【那位比他认识小师妹还要早】 【当然不是新的】 【他比起来,才是那个新的】 瞬时,鱼荀便有种,“狗竟是我自己”的错觉。 他晃晃头,将这愚蠢的想法,摇出自己的脑袋。 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小师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女孩子都面皮薄。 他总不能,真的直白地问——“师妹你是不是和那位在一块了?”吧? 他又不是笨蛋款朔灼。 沈逐凰被鱼荀盯的,有些不自在,直觉告诉她—— 如果继续现在这个话题,可能会提到让她暂时,不太好意思去回答的事。 因而,沈逐凰目光环视四周,本想是换个话题。 可却又真的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蹙眉看向鱼荀:“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朔师兄呢,去哪里了?” 鱼荀:……咳。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30章 我的小师妹,不会变成小傻子了吧? 沈逐凰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蹙眉看向鱼荀。 “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朔师兄呢,去哪里了?” 鱼荀:……咳。 鱼荀身形微僵:“这……” 他言辞犹豫,面上情不自禁地,显露出几分心虚之色。 沈逐凰一见他这模样,便心觉不好。 她开口刚要细问,就听鱼荀身后,稍远处,忽地响起一道,温润男音。 “问得好。” 沈逐凰眼眸睁大,眸底晃过惊喜:“朗……” 她这“朗师兄”三个字,还未叫出口。 便见来人一袭青衫,白靴踏过红枫,对她遥遥一笑。 端的是公子如玉,世所无双。 沈逐凰只远远看着。 于她唇边,便也不自觉地,随之露出一抹,清浅恬淡的笑来。 但下一瞬,本来称得上是无限美好的重逢,却忽起波折。 沈逐凰只觉她眼前一花,下一瞬,平地竟骤起千重浪。 且这滔浪虽来势汹汹,却并无肆虐之势。 而是目标明确,着陆精准的,自下而上,直冲鱼荀而来。 沈逐凰只刚抬起手,连句劝阻的话,都没能说出。 就见鱼荀,直接被这浩浩荡荡的滔浪,裹卷着。 一路螺旋式,卷裹在水柱中,冲上了天。 期间,连句骂音都没能发出。 当然,也有可能是,鱼师兄纵使是张了嘴,也被这水给堵了回去。 所以一个字音都没能发出,人就上了天。 沈逐凰半伸向空中的手,有些僵硬。 白皙指尖抖颤了下,到底被她的主人,给收了回去。 此时再看穹空,晴空万里,舒朗开阔,一派秋高气爽之态。 身前也再无水声。 更没什么浩浩汤汤,还会把人卷上天的凶猛滔浪。 若不是鱼荀真的消失了,朔灼也是真的没回来。 沈逐凰都要以为,先前所看到的那幅景象,是她的幻觉了。 【但是……怎么可能是幻觉?!】 【她的朔师兄和鱼师兄呢?】 沈逐凰几乎是有些傻眼的,看着朗映怀,一派无事发生的悠然模样。 轻摇折扇,向她走近。 待朗映怀站定在她身前,见小师妹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发怔模样。 朗映怀唇边笑意微深。 他手合折扇,倾身以扇柄,如同敲开一扇门扉般,轻叩了下小师妹的发顶。 口吻含笑:“怎么?” “许久不见师兄,欢喜傻了?” 沈逐凰被他这一敲,敲回了神,倒也没有躲。 而是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被敲的地方。 朗映怀被小师妹,兔子一般的小动作,给逗笑。 他感叹道:“我的小师妹,不会真变成小傻子了吧?” 沈逐凰倒没在意,朗师兄说她是小傻子。 她抬眸,迎上朗映怀笑盈盈的视线,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 “鱼师兄呢?” “呵。”朗映怀面上含笑,心却微妙地酸了一下。 他轻笑一声,手腕一转,青绿山水扇面随他动作,轻缓展开,现出巍峨全貌。 他将这山水扇,握在手中。 玄黑扇柄,白玉雕作的手,轩然霞举的风姿。 端的是一派贵公子气度。 开口时,声音也清朗温润,听入耳中,冷冷如玉。 但那话里内容的戏谑味道,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且对方本来,也就没准备掩饰,他的恶趣味。 只听朗映怀从容道:“师妹不是问鱼荀,你朔师兄他去哪里了吗?” “我见鱼荀半天支支吾吾,也答不上来。” “便好心送他上去找了。” 沈逐凰:……行吧,朗师兄要硬说他是好心的话。 【都是她的师兄,她也不好拆穿,偏颇于哪个】 【只是……听朗师兄这个意思】 【难不成,朔师兄先前,是被鱼师兄的龙卷风,给卷天上去了?】 【然后鱼师兄,又被朗师兄的水龙卷,给卷天上……】 把前后过程连起来,沈逐凰竟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就叫轮回吗?】 【或者说,历史重演?】 一时间,沈逐凰的神情,分外复杂。 同站在她面前,轻摇折扇,笑得分外招摇的朗映怀。 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朗映怀欣赏够了,小师妹的纠结脸。 他才抬手,揉了把小师妹的脑袋,含笑问她。 “别苦着脸了。” “我的小师妹。” “不想见到师兄吗?”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31章 岁岁年年,月月日日,佑她欢喜,护她长乐 朗映怀抬手,揉了把小师妹的脑袋,含笑问她。 “别苦着脸了。” “我的小师妹,不想见到师兄吗?” “没有。”沈逐凰摇摇头。 朗映怀眸底,笑意加深:“那就是想见到师兄了。” 沈逐凰的神情有些无奈,却并没有反驳。 朗映怀见小师妹这般反应,心头的酸意,瞬时便消散许多。 他眼神温柔,含着看见珍爱之人的欢喜,缓声开口道。 “之前说,若我回来……” “师妹便陪我一起,去以风光闻名的盛鸢城。” “我们遍览春光,共赏美景。” “如今,还作数吗?” 沈逐凰神情一怔。 【那待师兄此行归来,逐凰可愿同师兄一起,去以风光闻名的盛鸢城,遍览尽观?】 【就当是一起去散散心】 幻境中的记忆,随朗映怀的话语,再一次浮上心头。 熟悉的话语,让沈逐凰蓦地红了眼睛。 她鼻尖涌上酸意,心头也生出疼痛。 可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她只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干涩却分外认真。 “可师兄没有回来。” “你没有平安回来。” 沈逐凰的眼泪,蓦地坠下来。 像是夏日荷池,碧色莲叶上,滚落的剔透露珠。 她看着朗映怀,嘴唇颤动着,却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在幻境中。” 她连在难过时,口述事实,都怕会一语成谶。 朗映怀的心,蓦地就酸软下来。 该怎么形容,他对小师妹的怜惜。 似他这般,骨子里都是冷的,本质上无情又心硬的人,可遇上小师妹…… 他总是无计可施。 也没办法游刃有余。 朗映怀沉沉叹口气,眉眼间浮动着的,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心疼。 手腕一转,折扇消失无踪。 朗映怀抬手,小心翼翼地为沈逐凰擦泪。 指腹触及到泪的温热,他心头涩意更重。 “怎么哭了?” 熟悉且温柔的声线,宠溺中又透出怜惜。 沈逐凰不想哭的。 可这泪,莫名却掉得更凶。 她想起眼前这人,恶趣味逗她时的模样。 想起他的大手,触碰她发顶的温度。 想起他温言安慰她的模样。 每一段相处,到现在回想起,依旧明快鲜亮如昨。 可同时,她又不可遏制地回想起—— 他双手缚于身后,被囚于鸟笼,艳红血液积满笼底的情景。 想起舒语芙的手,一点点触碰过,披在她肩头之物。 想起那漫天飘舞而下,新雪一般的洁白毛发。 以及……毫无征兆,便重归她体内的剑道。 难以形容,此刻,自心头翻涌而上的痛意。 竟似狂潮,转瞬便将她吞噬其中。 她沉沦其里,动也不能动,连呼吸都显得勉强。 朗映怀垂眸看她,眼神无奈而疼惜:“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他看着小师妹哭红的眼睛,如果是寻常时候,他可能还会出言调侃几句。 问问小师妹,是不是知道他缺只兔子养。 便自己扮了,送上门来。 可现在,瞧着这样的师妹…… 他心里,竟是除了心疼,什么俏皮话都想不出来。 也不想说了。 朗映怀手中,多了一方月白软帕。 他执帕,将小师妹新落的泪,以及面颊上,先前留下的泪痕,一一擦去。 最后,他拿软帕,轻按在小师妹,发红的眼角。 “都哭成小花猫了。” 他叹息一声。 “师妹从前,应该鲜少,像现在这般落泪吧。” “是师兄不好,又让你伤心了。” “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总让你……” “师兄!”沈逐凰却蓦地出声,打断了朗映怀的自我检讨。 她眼圈依旧是红的,眼底也氤氲着泪光,说出的话,却分外坚定。 “师兄待我很好。” “师姐和其他师兄,也待我很好。” “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逐凰微微垂眸,不去看朗映怀,蕴满关切之意的眼眸。 “是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幻境里的事。” “一想起,便忍不住地难过。” 朗映怀听她这样讲,眸底晃过了然之色。 他抬手,摸了摸沈逐凰的发顶。 动作,依旧是沈逐凰,熟悉的温柔力道。 仿佛带着无限的疼爱和宠溺。 “师妹,抬起头,看着师兄。” 像是命令般的话语,却无半点命令的味道。 反而,更像是温柔的请求。 沈逐凰一向拒绝不了温柔。 尤其是,朗师兄的温柔。 像被蛊惑般,她抬头去看朗映怀,便撞进了一双,蜜糖色的温柔眼眸中。 “在幻境里,师妹有乖乖在回音阁,等我回来吗?” 沈逐凰一怔,而后摇摇头:“没有。” 她被兰师姐迷晕,送进了宗门至宝,九转试炼塔中。 后来更是,不管不顾地,试图破塔而出。 最后直面了舒语芙,和对方带的那群圣域走狗。 沈逐凰回想着,便有些恍神。 而后,便被朗师兄,轻捏在她侧颊的微小力道,给拉回了神。 朗映怀对上小师妹,有些懵懂的眼神,唇边绽出一抹笑意来。 “幻境之中,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平安回来。” “而小师妹你,也没有乖乖等师兄。” “这样的话,幻境中的一切,我们便都不作数。” “我们重新约定,走出更好的路,好不好?” 沈逐凰眼睫轻颤,迎着朗映怀近乎鼓励的视线,她点点头。 声音干涩得厉害,却很坚定:“好。” “真乖。” 朗映怀揉揉她的脑袋,下一瞬,胸膛撞上温热的躯体。 是小师妹。 小师妹主动上前,抬臂拥住了他。 朗映怀的神情,尚且停留在,先前含笑看小师妹的模样。 他没想到小师妹会主动抱住他。 眉眼间,甚至浮现出,明显的惊色。 但在感受到,怀中小师妹,那让他无法忽视的温度和气息后。 朗映怀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唇边笑意敛去。 他却是闭目,放任自己的心,随怀中人柔软下去。 无需什么言语,他抬臂将自己的小师妹,拥进了怀中。 他会护住她的,岁岁年年,月月日日。 佑她欢喜,护她安乐。 这样的眼泪,他再不愿她落。 ——本章完—— 第232章 夙邈为什么要割师兄的下袍?||佛子的恩情 沈逐凰和朗映怀,并肩坐在一起。 只不过,沈逐凰坐的是,夙邈先前,专门为她准备的小云朵。 而朗映怀,是自己从储物戒里,取了把竹椅出来。 沈逐凰侧首,和朗映怀聊传承之地的后续。 “所以,师兄你们进去的时候,我已经被夙邈带走了。” “那里只剩下晏师兄?” “可不是。”朗映怀轻笑一声:“当时担心你,没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回想起来,你晏师兄他不知为何,下袍被人给割去了。” “还盖在了他上半身。” “若不是你晏师兄,当时穿的是身黑色的。不是白的。” “我们怕不是进去看见,腿就先软了。” 沈逐凰听见这话,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画面,随后便笑了声。 她知道朗师兄,这是故意挑有趣的逗她,想让她开心些。 沈逐凰自然也不会,还一直心情郁郁着,让朗师兄也跟着忧心难受。 只不过……她记得,她在失去意识前,晏师兄的下袍,好像还是完好无损的。 而当时,在屏障里的,就她,晏师兄,和那个咒印的意识体。 晏师兄和咒印意识体,都不可能去割衣袍。 而她也没动手。 所以……是夙邈? 沈逐凰的神情,一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好端端的,夙邈为什么,要去割晏师兄的下袍】 【难不成,是破除咒印时,不小心?】 【一定是这样!】 沈逐凰将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给压下去。 她转而问道:“那之后呢?” “是夙邈告诉你们,我被他带走了吗?” 沈逐凰说起这个,朗映怀还有些无语。 【哪里是那位告诉他们的】 【那位拐了小师妹就跑】 【全是他们自己测探出来的】 【且那位拐走小师妹,一拐便是数日,连个音信都不曾有】 【之后有音信了,挥手现出的画面,又是那般亲密相拥的场景】 朗映怀只要一回想起,就觉眉心一跳一跳的,有种喘不上气的梗塞感。 沈逐凰没想到,她就随口一问。 朗师兄的神情,竟会变得这般……扭曲? 沈逐凰微微蹙眉,关切道:“师兄,你怎么了?” 朗映怀深吸一口气,并不想在这个,气氛还算融洽的时候。 去问小师妹,她同夙邈之间的关系。 他也怕自己一个人,顶不住师妹的回复。 所以,他手腕一翻,折扇再次现出。 朗映怀轻摇折扇,挡住小师妹探寻的目光。 待自家珍宝,被坏狗觊觎的憋屈感,自心头压下去后。 他才合扇笑道:“没事,想起了点不快的事情。” “我们和那位,也算旧识。” “他对我们也有恩情。” “因而,他的气息,我们还算了解。” “知道你被他带走后,我们迟迟等不见你回来,又因秘境封锁之期将至……” “我们便去寻了牧枫,和时清、时正两兄弟。” “又联合万佛宗的佛子若源,一起解除了传承之地,幸存之人,身上残存的妖线。” “帮他们摆脱控制,恢复神智。” 沈逐凰微微蹙眉,看着朗映怀的眼神,满是担心。 “那些人可有发现,师兄你的半妖身份?” 朗映怀自是知道,师妹在顾虑什么,他温声安抚道。 “你放心,明面上,是万佛宗的佛音,破除了他们身上的异状。” 沈逐凰松口气,她虽然清楚,如果断虹宗要想从秘境之事,安全脱身。 那些幸存的其他宗门之人,就必须要救。 只有最后从传承之地,活着出来的人,背后的势力,足够多也足够强。 繁杂到,让圣域之人也会有所顾忌。 断虹宗才能更安全。 这件事,也越能平静解决。 但若是,中间操作不慎,让朗师兄的身份暴露,成为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存在。 她宁愿——让那些人,生死由命。 沈逐凰眼眸微敛,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她抬眸看向朗映怀。 “其他人,或许发现不了什么异状。” “但若源,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朗映怀并不意外于,小师妹的敏锐。 他一向知道,他的小师妹,是极聪慧的。 “是,他确实察觉到了。” “但他那样的人,当时不说,之后也不会说。” 沈逐凰点头,表示赞同。 “若源,确实是一个钟灵毓秀,心性极为通透的人。” “他是当之无愧的佛子。” 朗映怀笑了一声:“你倒是欣赏他。” “不过,他也很欣赏你。” 朗映怀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音石,和一串佛铃,递送至沈逐凰身前。 “这是他辞行前,留给你的。” “他特意托付我们,转交于你。” 沈逐凰神情微怔,却还是抬手,将通音石和佛铃接过。 两人手中交接物件之时,佛铃碰撞间,发出一声轻响。 沈逐凰听得那铃音,心神便觉一清。 有种一音入耳,凡俗皆远之感。 她将这佛铃握在手中,眼神有些复杂。 “倒是无意间,承了他的厚恩。” 朗映怀眉峰微挑:“怎么说?” 沈逐凰将佛铃和通音石收好:“这串佛铃,应该有荡涤神魂之效。” “其他的,可以之后再慢慢研究。” “不过,只听方才那一声铃响……” “我便知,若我堕仙印记尚在。” “这串佛铃,是可以帮我压制。” “甚至是,可以逐渐,帮我消除掉它的。” 朗映怀屈指敲击在膝头:“这样看,确实是厚恩。” “他知你身有堕仙印记,作为一名眼里容不下恶孽的佛修,却非但没有对你,喊打喊杀。” “还存了,帮你消解堕仙印记之心。” “这便已经是,常人难以做到之事了。” 沈逐凰点头,眼神很平和:“确实。” “待此间事了,我会用通音石和他联系。” “也向他报一声平安。” 朗映怀轻笑一声:“说到报平安,你可千万别忘了,天水宗的那群崽子。” “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些日子,天水宗那群人,有多疯魔。” “瞧那样子,活像我们故意把你藏起来一般。” “天知道我们这些做师兄的,也不知你在哪里。” “听他们白天到黑夜的嚎,耳朵都要给他们嚎掉了。” 沈逐凰听朗映怀,半开玩笑半真心地,吐槽天水宗的弟子缠人。 她自己也忍不住笑:“是我让他们担心了。” 她刚含笑说完,抬头便见,前方,红枫树下,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人站在原地,也不发出声息,只静默无声的,远远看着她。 已是不知,一人在那里站了多久。 又看了她多久。 沈逐凰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眼圈就蓦地红了。 “晏师兄……”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33章 她像一团火,点亮他暗沉一片的世界 沈逐凰抬眸,便见不远处,红枫树下,正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时正夕阳西下,残阳似血。 那人笼在阴影里,红枫落坠下来,停驻于他肩头。 他却不曾有分毫反应。 整个人,像是已经凝结成,一道沉默的影。 沈逐凰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眼圈就蓦地红了。 “晏师兄……” 她从云朵上站起,因为动作太快太急,足下还踉跄了下。 但沈逐凰没有在意,她双眼直直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像是生怕对方,就这样消失不见一般。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可以动用轻身术法的,直接便这样,向着那人跑了过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想要奔赴的人。 红枫飘扬而落,她像一团火,不容拒绝地,点亮了晏颂之,黯沉一片的双眸。 天青色裙角直直坠下,红枫从她肩头滚落。 沈逐凰站定在晏颂之身前。 她目光近乎贪婪的,从身前人的眉眼,到他完好无损的胸口。 一寸又一寸,一遍又一遍。 待沈逐凰确定,对方身体,真的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后。 沈逐凰才终于,轻吐出一口气。 一直紧提着的心,也终于肯放归原位。 可她一双眼睛,却还是不舍得,将视线从晏师兄身上挪开。 【师兄无事】 【师兄真的无事】 【幻境中的后续,都只会是幻境,不会再发生】 【她的晏师兄,此刻,就好端端的,在她眼前】 【她还有许许多多的时光,可以和晏师兄共度】 沈逐凰睫毛微颤,只看着眼前的晏颂之。 即使什么都不去想,眼泪都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落下。 她在晏师兄面前,好像没办法保持坚强。 只看着他,忍住眼泪,就已经耗费掉了,她所有的气力。 沈逐凰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 也全然不知,真正见到晏师兄,她又该做些什么。 才能将横陈于,她与师兄心间的伤痕,尽数抹去。 她看了师兄许久,也想了许久。 最后,沈逐凰却也只是,伸手摘下了,停落在晏颂之肩头的……一片枫叶。 沈逐凰将这片红枫,握在手中,抬眸去看晏颂之。 下一瞬,她被拥进了一个,极为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晏颂之的大手,轻轻抚过小师妹,披覆在单薄背部,透着微微凉意的墨发。 感受着师妹的身体,在隐隐发颤。 晏颂之心口更痛,健硕的双臂,将师妹拥得更紧。 大手更是,在她背部,轻轻拍着,哄孩子一般。 “是师兄的错。” 晏颂之的声音,听入耳中,有些低哑。 内里还蕴含着,言语难以形容的深重愧意。 和对小师妹的深浓疼惜。 “师兄让你担心了。” “也让你难过了。” 沈逐凰在他怀里摇摇头,眼泪落下来,很快就浸湿了晏颂之的前襟。 她小手揪紧晏颂之背部的衣物,声音有些哽咽。 “师兄……别说这样的话。” “是逐凰做错了。” “逐凰不该……不该一意孤行。” “如果……如果夙邈没出现的话,师兄,还有其他师兄……” “兰师姐……” 沈逐凰的眼泪,落得太凶。 后怕和自责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上来。 让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晏颂之听得心口,刀割般的痛。 “没有如果。” 他打断了师妹的话。 “不会有如果。” “我们都好好的。” “断虹宗的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可是那样的话……”沈逐凰的哽咽声更重:“师兄方才,为什么不肯过来。” “会一个人,站在这里,动也不动。” 晏颂之轻拍她背部的手,一顿。 他知道,他此刻该说些什么,哄小师妹开心的话。 让小师妹别再自责,更别再哭下去。 哭得他心口,比被那融合法则之力,在其中的毁灭金光,穿胸而过,还要痛。 可晏颂之却又同样清楚,那些哄人的话,骗不过他的小师妹。 他眉眼低沉,心中闷痛,却也只是拥紧了他的小师妹。 对沈逐凰先前之语,避而不谈。 沈逐凰还从不知道,象征两人关系亲昵,两心相近的拥抱…… 也能于一瞬间,变得这样冰冷。 可她此刻,离晏师兄这样近—— 脑海中回想起的,又是晏师兄生死不知,躺倒在石塔底部的苍白模样。 即使她想对晏师兄刨根问底。 可此刻,却也不舍得,就这样退出这个…… 给她带来无限温暖,让她满心依赖之人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晏颂之才轻轻放开她。 在看到小师妹的面上,已经没有再落泪后。 他心口的闷痛感,才稍减缓了些许。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只有沉默。 沈逐凰眼眸微敛,思绪已然百转。 她好像,已经明白了晏师兄在顾忌什么。 沈逐凰抬眸直视晏颂之,认真道。 “师兄是想离开我,离开断虹宗吗?” “就因为在幻境中,师兄困于心魔时,想起的那些旧事。” “因为那些曾经伤害过师兄的人,他们口中所说的,祸根煞星之语。” “师兄就要真的,屈从于他们的恶言。” “对我们也有所顾忌吗?” 晏颂之被小师妹一双,澄明剔透,像是能看进他心底去的眼眸,安静注视着。 心觉狼狈的同时,他又莫名觉得轻快了许多。 晏颂之深吸一口气,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你都知道了。” “是。”沈逐凰点头,眼睛泛红。 “我不止经历了,幻境中,我所经历的一切。” “还在之后,看到了兰师姐,和每一位师兄。” “看到了你们在幻境中,所经受的一切。” 晏颂之闻言,眉头深皱:这也是夙邈,有意为之吗? 【幻境之中,那般惨烈】 【那位是如何想的,竟是让小师妹跟着他们,一一尽数尝过?】 晏颂之愈发心疼起小师妹来。 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细问,便听沈逐凰主动解释道。 “夙邈是想让我知道,先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妥。” “他怕我不仅伤及自身,还会失却更重要之物。” “事实上,他说的是对的,做的也是对的。” 沈逐凰的眼神柔软而平静,语气中透出一股,通透的坦然。 “晏师兄,我原本是真的以为……” “我动用陨神咒印,用我的剑道,换师兄你的安然无恙。” “就能将一切痛苦终结。” “可事实上,就像幻境中,我们每个人所做的那般。” “瞒着骗着,一个人,又一个人,选择的自我牺牲,才是真正痛苦的开端。” “幻境中,我们每个人,都想将痛苦,在自己手中终结。” “可到最后,每个人所做的,累加起来……” “反而是一步又一步的,将所有人,都推向无边深渊。” 夕阳下,沈逐凰的眼眸,倒映出天边的余晖。 一时间,明亮得惊人。 她上前一步,像是在诘问晏颂之,却也更像是在问自己。 “师兄,你真的觉得,这些,都只是一个人的错吗?”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34章 沈逐凰试图模仿鱼荀的撒娇大法 “师兄,你真的觉得,这些,都只是一个人的错吗?” 晏颂之眸光晃动,却依旧是,沉默未言。 沈逐凰却也并不因为,晏师兄的闭口不言,而就此气馁。 她只神色如常地继续道。 “如果非要单拎出来一个人,去承担错误。” “那毫无疑问,那个人是我。” “一切本就因我而起。” “说到底,师兄你会受伤,也是因为舒语芙想杀我。” “她与我有旧仇,师兄你也只是替我受过。” “小师妹。”晏颂之的眉眼沉下来。 很明显,他对沈逐凰所说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说法,很是不满。 沈逐凰见他黑了脸,却反倒勾唇笑起来。 倒是让晏颂之看得一愣。 沈逐凰只含笑道:“你看,哪怕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师兄你却也不愿,我自己责怪自己。” “那师兄你呢?” “你难道就觉得,我与宗门里的其他人,会由着你,拿所谓的命格说事?” 晏颂之神情明显一怔,他没想到,小师妹兜兜转转,竟还是在试图开解于他。 他心口微暖,却依旧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 “他们也并非毫无根据。” “按命理说,我确实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也的确妨克父……” 迎着小师妹,甚至是有些“凶狠”的目光。 晏颂之到底是没有,把之后,他已经想到的,可以证明他确实是煞星的事实,一一诉诸于口。 他甚至还想缓和下气氛,提道:“你记不记得,你鱼师兄还叫过我晦气鬼。” “他说得也没什么错。” “错大了!”沈逐凰反驳道。 她真是,有些无奈于,鱼师兄那张专挑人痛处说的嘴。 晏颂之见小师妹,难得竟是气鼓了面颊。 他心觉好笑,面上也显露出来几分。 瞧着,神情倒真是轻快了许多。 不再是方才,苦大仇深的模样。 沈逐凰见他这般,神情于不觉间,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抬手,主动握住晏颂之的大手。 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鱼荀对她撒娇的模样。 沈逐凰心一横,开口道:“我不管。” “我不许师兄说自己是天煞孤星。” “也不许在我心中,可靠又值得信赖的晏师兄,说什么都是自己不好的丧气话。” 晏颂之被小师妹握住手,又听师妹这样“硬气”的不许之语。 一时间,他惊得眼睛都微微睁大。 晏颂之哪里见过,在他们面前,多数时间都显得,沉静且理智的小师妹…… 露出这般可爱模样。 就像是,在同他撒娇一般。 晏颂之眼睛看直了,脑袋也跟着迷糊了。 若不是在幻境中,成为堕仙的记忆太过鲜明。 他差点就要猛点脑袋,说“好好好”了。 沈逐凰说第一句“我不管”时,确实是觉得很羞耻。 但在硬着头皮,说出第二句,第三句后。 好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难为情。 尤其是,沈逐凰能明显感觉到,晏颂之已经在动摇了! 鱼荀的撒娇法,是真的很管用。 比她刚才,用理智和晏师兄讲道理时,有用多了! 虽然晏师兄没有,猛点头对她说“好好好”。 但沈逐凰也并不在意,只准备再接再厉。 她晃了晃晏颂之的大手,将鱼荀的磨人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师兄怎么不回我?” “还没离宗,就已经不想和师妹说话了吗?” 晏颂之是真的没想到,他那乖乖巧巧的小师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哪怕心里清楚,小师妹说这话,是有故意成分在的。 可又忍不住地怕,怕小师妹真的觉得,他不想和她说话。 也更怕,会真的伤了小师妹的心。 因为,晏颂之妥协一般,看着沈逐凰的眼神,满是纵容。 “不会。”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不想和师妹你说话。” 沈逐凰哪怕是有意折腾他,听到晏师兄这般认真的回复,心头都忍不住地发涩了。 她忽然就不想用什么,从鱼荀那里,模仿来的撒娇大法了。 “晏师兄。” 沈逐凰握在晏颂之手上的力道,于不觉间,加重了些。 她看着晏颂之,一字字道。 “我从不信什么天命。” “很久以前便不信。” “如果,我要去信它,或是屈从于它。” “今时今日,我与师兄,根本无法像现在这般说话。” “我大抵根本不会认识师兄,也不会好生生地活到现在。” “我会在百年前,失去一切,被舒语芙彻底踩在脚下。” “连上诛恶台,接受天裁的机会,都没有。” 晏颂之的眼睛蓦地睁大。 他反握住沈逐凰的手,神情极其凝重。 “师妹,你的意思是?” “你……” 沈逐凰没等他问出口,直接便点头承认了。 “是,百年前,诛恶台。” “是我暗中引导,让舒语芙,和其他因为我沦为堕仙,便前来抓捕我的人。” “将我押送至幽冥血狱,等候天罚审判的。” “我只是想,与其背负恶名,让先师也跟着我蒙羞,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倒不如去赌一把。” “赌一把天罚裁决,对我的审判,会是无罪。” “从而求得一个,暂时翻盘的时机。” “然后,再以陨神咒印,让舒语芙他们,永失登仙可能。”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235章 她用发顶轻轻蹭过他的大手;你绝不是踏脚石 “我只是想赌一把。” 沈逐凰目光灼灼,内里涌动着的,是光凭言语,难以形容的夺目光华。 “赌一把天罚裁决,对我的审判,会是无罪。” “只有这样,我才能求得一个,暂时翻盘的时机。” “再以陨神咒印,让舒语芙他们,永失登仙可能。” 晏颂之被小师妹,话里的内容惊住。 但将这些话,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后。 那些自和小师妹亲近相处过,又听闻她所修是为逍遥道,从而生出的违和感…… 于此刻,终于有了解释。 晏颂之目光定定地,看着沈逐凰,声音有些干涩。 “那当日,为何最后,还要用神魂为祭?” 不等沈逐凰回复,他就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看着她的双目,竟隐隐有些泛红。 “你是不是,那时候……已经觉得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沈逐凰眸光一颤,感受着自晏师兄的手,传过来的灼热温度。 她心头又暖又涩。 “师兄,我不想对你撒谎。” “从经历过幻境中的那些事后。” “我就决定,要对你们坦诚。” “所以我不瞒你。” “但师兄,你能做到,也对我坦诚吗?” 晏颂之心口闷痛,从沈逐凰这样的言语中…… 他已经隐约知晓了,接下来小师妹要说的话,也许会让他更难过。 也更心疼她。 甚至再一次懊恼于,自己的迟来。 可他依旧要听。 有关小师妹的一切,只要小师妹愿意讲,他都愿意听。 也想听。 晏颂之看着她,口吻认真:“我答应你。” “我也会对师妹你坦诚。” “好。”沈逐凰看着他,唇角绽开一抹恬淡笑意。 “那师兄和我,便说定了。” “好。”晏颂之点头,看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沈逐凰被师兄看得心头发暖,就连说出那些,已经在她心头,隐藏许久的事实。 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困难起来。 “我当时并不知道,师尊留存于这世间,唯一一位同他血脉相连之人——辞盈。” “她也是亡于舒语芙之手。” 沈逐凰眼眸微垂:“这还是先前,在传承之地和舒语芙,隔着光屏重遇,我才知道的。” 晏颂之眉头深蹙,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却并没有与这段相关的记忆。 沈逐凰看出晏师兄,心中之困惑,又开口解释道。 “师兄你那时受伤昏迷,应是不知的。” 晏颂之面露了然:那这就是,在他挡完那道金光后,才发生的事。 “我也是在舒语芙面容毁去。” “她故意当着我的面,取出属于辞盈的面皮,想要作为己用时。” “才知道辞盈的死,竟是同她有关。”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辞盈是因为秘境凶险……” “而我又没能护好她,才让她亡于妖兽之口。” “可事实是,她是因为听到了舒语芙,联合欺渊魔尊。” “想要将私通魔修,坑杀仙门修士,并炼制为傀儡一事,诬陷到我身上。” “她心中担忧我,才会露出行迹,被舒语芙和那个魔修察觉。” 后面的事,沈逐凰即使并未细言,但晏颂之也很清楚。 那位叫辞盈的女修,落在舒语芙的手中,是肯定会备受折磨,凄惨亡去的。 晏颂之眼露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师妹。 他可以想象,当时师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才害得师尊与这世间,最后一点的血脉牵连,也陨落于世时。 她心里,会是怎样的愧悔自责,痛苦难言。 若这事,就这样了去,也罢。 可偏偏,却让师妹在许久之后,方才知晓,当年之事,是另有隐情。 她怨错了自己,却放过了真正的仇敌。 让她心中惦念的辞盈,时过百年,都冤屈难报。 往事难追,舒语芙也已经消亡。 尘归尘,土归土,哪怕恩怨犹在,却也无计再偿。 因而,晏颂之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抬手,安抚性地摸摸,沈逐凰的发顶。 沈逐凰接受了,来自晏师兄的安抚。 不止如此,她还闭目,发顶在晏师兄宽厚的大掌下,轻轻蹭了蹭。 晏颂之感受到,掌心被小师妹轻轻蹭过的,微小触感。 他心头蓦地一颤。 轻抚小师妹发顶的手,也随之一顿。 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温柔力度。 只是再看晏颂之的耳根,以及后颈处,竟都隐隐泛了红。 沈逐凰被她,一向信赖依靠着的晏师兄,温柔安抚着。 她心头的难过,忽而就少了许多。 沈逐凰并没有舍得,离开这只给她无限温暖的大手。 她就保持着现在的状态,闭目用很轻的声音道。 “我当时不知这些,便只以为,我与舒语芙之间,有的,只是我们多年以来的恩怨。” “她在传承之地里,说的其实没错。” “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每当我将她逼至绝境……” “便总有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她总是能在我手中逃脱。” “无论我做下多精密的布置,可她就像,真的有天命在身一般。” “她总是会绝处逢生。” “而每一次逃脱,伴随着的,就是她力量的再一次加强。” “这倒不是说,她自身实力如何增长。” “只是,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气运在增强。” “而我的气运,在不受控制地衰落。” “到最后,众叛亲离之时。” “我甚至有想过,我生来数百年,日夜苦修,凭实力才换得的一切……” “竟都好像是,为了等舒语芙出现。” “做她的踏脚石,将她送至更高峰。” 晏颂之握着她手的力道微重,哪怕小师妹说这些话时,神情很是平静。 他却依旧心疼得要命。 他受不了小师妹说这种话。 也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他自以为是说出事实—— 说自己是天煞孤星时,小师妹的反应,会那般剧烈。 可明白是明白,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的。 晏颂之目光沉沉,一字一字,很是郑重。 “小师妹,你就是你,绝不会是谁的踏脚石。” 沈逐凰睁开眼眸看他,眸底盈着星星般的亮光。 “嗯,我知道的。” “师兄,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我不相信天命。” 晏颂之心头一软:“对,你不信。” 沈逐凰浅笑了下:“所以,那样的情况下,死于诛恶台,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晏颂之眼底流露出痛色:“我一直没有问你,你那时,面上的鬼面疮,是因何而来?” 沈逐凰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浅笑了下。 这次,却多了点自嘲的意味。 晏颂之看她唇边的那抹笑,只觉得心疼。 “不想说的话,便不要说。” 沈逐凰摇摇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我没想到,师兄你居然还记得这个。” 晏颂之垂眸看她,眼神沉着而认真。 “师妹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很清楚。” 沈逐凰听到这话,眼底蕴生出笑意。 这次,是真的欢喜。 她看着晏颂之,认真道。 “有师兄这句话,说起这些,也没什么难过了。” “那些鬼面疮,原本是该生在舒语芙身上的。” “是她为了将勾连魔修的罪名,加在我身上……” “才故意让那个欺渊魔尊,移转到我身上的。” 晏颂之的手,依旧放在沈逐凰的发顶,没用什么力道。 可此刻,却见他大手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 很明显,是已然动怒,却又隐忍不发。 沈逐凰晃了晃,和晏师兄交握的那只手,安抚道。 “师兄别气,我有报复回去。” “在我成为堕仙后,他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中的人。” 晏颂之听见这话,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随之松开。 他只凝眸,沉沉看向自己的小师妹,一针见血般问道。 “所以,成为堕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他用的是问句,但说出口的语气,却几乎是笃定的。 沈逐凰瞬间卡壳。 沈逐凰:……她是准备对师兄坦诚来着。 【可师兄这,遇见她的事,也未免敏锐过头了吧?】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236章 他这样好的小师妹,为何要受这样的苦 “所以,成为堕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沈逐凰瞬间卡壳。 她的晏师兄,怎么突然就这么敏锐了? 沈逐凰神情明显一滞。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掩饰,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晏颂之已经从自家小师妹,那骤然僵硬的神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知晓的答案。 【堕仙,真的是小师妹自愿成为的】 【不,也不能说是自愿】 【只能说,是小师妹为了达成目的】 【在权衡利弊后,连成为堕仙,也敢拿来做筹码】 想到小师妹先前说的,押送诛恶台一事,是她在暗中谋划过的结果。 而能被押送诛恶台,接受天罚裁决之人,堕仙刚好属于其中的范畴。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小师妹,预先谋划好的。 这中间,也许真的有,像小师妹所说的…… 她被舒语芙身上,所挟的天命压制,一步步逼至绝路。 选择这些,也是无奈之举。 是下下策中的最优策。 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那就是,小师妹当时,应该是真的觉得—— 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了。 想到这点,晏颂之心底,闷痛得厉害。 可他却没办法去责怪小师妹什么。 就算要怪,也该怪他遇见小师妹太迟。 怪师妹身边,连个让她心生留恋的人,都没有。 怪这世间如此辽阔,百年前,却仍不肯留给师妹一处,让她心安的容身之所。 晏颂之一字未言,周身气势,更是冷沉的厉害。 而沈逐凰,已经从师兄看她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她抿抿唇,鸦羽似的浓密眼睫低掩,敛去眼底浮动着的微光。 师兄这样为她伤心,她如何能不心生触动。 可她也不愿,再在师兄面前落泪,让晏师兄为她更心疼了。 她想,让师兄,在她身边,能是开心居多。 “师兄别为我难过。” “也别为旧事烦扰。” “一切已经……” “不是旧事。”晏颂之声音沉沉。 沈逐凰没想到,会被晏师兄出言打断。 一时间,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怔忡。 却听晏颂之继续道:“你的事,没有旧事。” 他眼底泛红,字字认真:“是师兄不好,以前都不知道。” 沈逐凰心头一颤,她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 晏师兄虽生得威严沉肃,可看向她的眼神,原来如此温柔。 也如此的,能触动人心。 让她只看一眼,心就无限度地柔软下去。 沈逐凰声音微哑:“我现在……都告诉师兄了。” “我其实,没觉得苦。” “哪怕众叛亲离,恶名加身,还被逐出凌波宗。” “之后又沦为堕仙,受仙门围剿。” “我都没觉得苦。” “因为埋怨命运,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也从没有,将生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命。” “我只是,怎么努力,都挣扎不出。” “曾经拥有过的,又如指尖流沙一般,不可挽回地失去。” “我虽然不觉得苦,也并不想屈服。” “可也难免会有,觉得疲累的时候。” 沈逐凰紧握住晏颂之的手,因为说得赤诚,眼圈都隐隐泛红。 “但师兄你可以放心,我从没有想过,要软弱地认命。” “无论是成为堕仙,还是在之后,让自己被押送至诛恶台。” “都是因为,我不想屈从于天命,才做出的选择。” “而并非是,我想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我只是一个人……” 沈逐凰语意微顿,看向晏颂之的眼神,尤为认真。 “便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晏颂之心头一颤,是了,百年前的小师妹,除了她自己,便什么都不剩了。 待她好的师尊早亡。 亲手养大的三位师弟,全是修了畜生道的白眼狼。 从小待到大的宗门,又是等级森严,奉行的是,修为和利益至上。 一旦出事,便立马和小师妹划清界限。 恨不得从未收过小师妹,做门下弟子。 她没有疼护她的长辈,没有能与她并肩的同门,更没有能庇佑她,做她后盾的宗门。 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无论遇上什么,也就只能她自己抗。 没有人会给她救赎。 没有人会站在她身边。 甚至,当那些莫须有的恶名和罪孽,全然加诸于她身时。 都不会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他这样好的小师妹,为何就要受这样的苦。 若这也算是天命,那他,也不愿再信了。 什么天煞孤星,他也再不会自苦了。 他不要,也不愿—— 让小师妹再拿自己的伤处,来安慰他这个没用的师兄了。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237章 师姐,我好想你;那个女人,自称千芙 晏颂之神情动容:“我相信师妹。” 他大手轻抚过沈逐凰的发顶,眼底隐有愧意浮现。 “是师兄不好,让你担心了。” “还让你用自己的事,来安慰师兄。” 晏颂之语意微顿,收回手,神情认真地对沈逐凰许诺道。 “师妹的意思,师兄也已经明白了。” “先前之事,是师兄想错了。” “师妹不信天命,我也不会信。” “天煞孤星一事,我再不会提了。” “更不会再因此自苦。” 沈逐凰见他说得郑重,眼睛隐隐泛酸。 她点点头:“师兄知我心意便好。” “幻境种种,已经够苦了。” “逐凰实在不愿,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也能有新的开端。” “却还要困顿于过去,徒增痛苦。” “嗯。”晏颂之点头:“师妹说得极是。” “师兄再不会了。” 两人对视,像是忽而想到什么。 晏颂之握着沈逐凰的那只手,其力道陡然加重了几分。 他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妹,认真问道。 “师妹现在,可有觉得……” “自己不再是无所依傍?” 沈逐凰没想到,晏师兄要问的,竟是这个。 她眼圈蓦地一红,但那双清透眼眸里,含着的却是温软的笑意。 “当然。” “从百年后,我从断虹宗醒来,遇见兰师姐和诸位师兄后。” “逐凰便已经知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 “逐凰都再不会是一个人了。” 她眼圈红红的,抬眸望着晏颂之,声音虽轻却极为郑重。 “有师姐和师兄们在的地方,便是逐凰的此心安处。” 谁又能拒绝,小师妹这般赤忱动情地剖白。 饶是心性刚毅如晏颂之,听到小师妹这样的言语,都觉一颗心柔软的厉害。 像是浸泡进一汪,热腾腾的温泉中。 温软得不可思议。 他面露动容,拉着小师妹的右手,刚想无限疼惜地,将小师妹拥进自己宽阔的胸怀中。 就见小师妹的另一只手,被另一道纤瘦身影牵住了。 晏颂之神情微怔,下一瞬,便觉掌心一空。 他的小师妹,已经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这个,难得铁汉柔情的师兄。 转身投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却见小师妹回转身,双臂毫不犹豫地抬起,将来人用力抱住。 白皙的面颊,还深深埋进对方的肩头。 哪怕小师妹,还一字未言。 可那动作里的依恋,却是无需言语,便能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沈逐凰将来人抱紧,鼻尖嗅着那股,让她极为熟悉的兰香。 心头的眷恋,如潮水般,向上源源不断地涌来。 她将脸埋得更深,声音都显得闷闷的,却透出无限的依恋来。 “兰师姐……” 只三个字,沈逐凰的眼泪,便抑制不住地向下落。 她像是个飘零在外,受尽委屈的孩童。 此刻几经辗转,终于得见心中至亲。 那些伪装而来的冷硬外壳,瞬间便崩溃如齑粉。 坚强褪却,露出最柔软的内里来。 尽数显露在兰凝夏面前。 兰凝夏被小师妹紧紧拥着,又感受到浸落在肩头的温热。 只觉心都被小师妹哭碎了。 她轻轻抚着小师妹,单薄的脊背,声音温软得像天边的云朵。 “师妹乖,师姐就在这里。”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 “师姐守着你呢。” 兰凝夏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沈逐凰便更绷不住了。 这样温柔的声音,从她百年后醒来的那刻起,一直陪伴她到现在。 已经是她心头最柔软的所在。 不,还不止是,百年后相处的这段时光。 早在她刚醒来不久后,她便已经从,夙邈留给她的那道金光里。 知晓即使是在她沉眠的那百年里,兰师姐也几乎是风雨无阻的,日复一日地前来看她。 而这一看,便是整整百年。 一年约三百六十五日。 百年便大抵是,三万六千五百日。 也就是三万六千五百个日夜。 兰师姐都在守着她。 她又何德何能,能得师姐对她上心至此? 沈逐凰环住兰师姐腰身的手,收紧了几分。 她语带哽咽:“师姐……我好想你。” 她这简短一句,却让兰凝夏的泪,也跟着落下来。 兰凝夏抱紧自己的小师妹:“师姐也想你。” 两人抱在一起,久久都没有再说什么。 但那温情的氛围,无声却分外动人。 晏颂之看着自己的两个师妹,神情是自己都不知晓的柔和。 他也没多停留,更没有出言去打扰。 而是静默转身,如朗映怀见到小师妹奔向他时,所做的那般。 沉默地走向了远处。 留给小师妹和兰师妹,单独说话的空间。 晏颂之遥遥对上朗映怀的视线,也并没有犹豫,抬步走向了他。 到了近处,朗映怀见他过来,竟是抬手,撑开一道隔音障。 晏颂之眉眼间晃过疑惑,但也只以为—— 是朗映怀觉得,两个女孩子的对话,他们纵使是当师兄的,也不该贸然去听。 因而,他也没什么意见,自觉地站进了屏障中。 却不曾想,朗映怀在撑好屏障后,却像是有话要对他说的样子。 晏颂之眉头微皱,刚要主动开口去问。 便听朗映怀率先问道:“师兄在幻境中,只看到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吗?” 听他问起幻境,晏颂之面色微沉,却还是回复道。 “还有鱼荀的,他是和我一起的。” 晏颂之语意微顿,却还是补充道:“是我当时没护好他。” “让他先我一步,亡于合体境大能之手。” 朗映怀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 他只继续问道:“师兄可有看见圣域之人?” 提及圣域,晏颂之眼眸更沉。 “有,他们打着为五重天,诛杀堕仙,清理余孽的名头。” “也出现在了我渡劫的长亘渊。” “但他们的主使之人,我并未看见。” 晏颂之凝眸,看向朗映怀。 “你问这个,可是看到了,圣域此行的主使之人?” 朗映怀的眼眸,陡然阴翳下来。 “是。” 他声音极冷。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生得极漂亮,不知从哪里又扒了一张脸皮的女人。” 【扒脸皮?】 晏颂之眉头皱起,心头隐约生出股,似曾听闻的怪异感。 还不待他去细想,下一瞬,便听朗映怀,用极为冰冷的声音道。 “那个女人,自称是千芙。” ——本章完—— 第238章 命运不善待她,我们善待她;变强 “那个女人,自称是千芙。” “千芙?”晏颂之的眼神,骤然一沉。 他用低沉含怒的声音道:“舒语芙?” 朗映怀的神情,同样算不得好看。 他颔首道:“是她。” “这才多久,简直荒谬!” “纵使是复生,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天道,便真就这般纵容于她?!” 晏颂之难得这般情绪外露,字字句句里的怒意,几乎都要压制不住。 他说这话时,连“天道”那颇有忌讳的二字,都顾不得太多,直言道出。 一看便知是,气怒到了极点。 朗映怀看了眼,自己预先布置好的防护罩,倒是没有刻意去提醒他。 但晏颂之却在气到极致后,反而恢复了素常的冷静。 他看向朗映怀:“我记得,商玺和我说的是,你测算过,舒语芙已经死了。” 朗映怀并没有避开,晏颂之此刻,显得锋锐逼人的眼神。 他神情平静,语气亦是从容。 “当日,舒语芙确实是死了。” “云执那一掌,彻底断绝了她的生路。” “只不过……” 朗映怀想起云执,想起幻境中的种种。 【琼庭】 他语意微滞,又将心头翻涌而上的,复杂思绪压下。 随即沉声道:“我想他击出那一掌,是不想让舒语芙,以当时的状态复生。” “或者说,是以舒语芙当时的状态,无法达成就地复生的条件。” “所以,他才击杀了舒语芙。” “但暗中留下了对方的神魂。” 晏颂之从朗映怀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朗映怀好像很了解这个云执。 明明先前,云执以圣域使者的身份,出现在“云芙圣女”身边随侍时,朗映怀并无异状。 【不对】 晏颂之忽而想到,朗映怀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入秘境。 而朗映怀见到云执,有无异状,他也并不知晓。 晏颂之眉头深皱,但看着朗映怀的神情,到底没有揪着这个细问。 而是随着他的话道:“所以,现在可以确定。” “舒语芙,会在不久后复生。” “她会以千芙的身份,重新出现。” 朗映怀点点头::“这点,小师妹应该也知道。” 晏颂之眉头皱起,垂于身侧的大手,攥握成拳。 他在幻境中,陨落得太早。 如果舒语芙,以千芙的身份再次出现,还带着一众圣域使者。 那毫无疑问,她就是冲着小师妹去的。 【小师妹在幻境中,所受的苦】 【原来远比他想的,还要多】 【他都难以想象,那样惨烈的局面……】 【小师妹一个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尤其是,还看到自己以为,已经彻底身死的仇敌】 【再一次地,耀武扬威地出现在眼前】 朗映怀是心思何其通透之人。 他只一看,晏颂之此刻,面容沉肃,身体紧绷的状态…… 便大抵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倒也不是有意安慰对方,朗映怀只陈述事实般道。 “事实上,那日舒语芙身死之时。” “是小师妹拦住了,我的卜算之举。” 晏颂之看着他,一双黑瞳,明显晃过讶色。 朗映怀眼眸微垂,面上没什么情绪,只继续道。 “小师妹那时候便知道,舒语芙有可能会复生。” “她告诉我,她有一种预感。” “舒语芙会以,比先前更强横的姿态,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朗映怀眼眸低垂,右手摊平,去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你知道,那时候,我听着她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 “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告诉我这些时。” “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晏颂之沉默不言,只是眼底隐有红意翻涌。 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盛。 朗映怀神色淡淡,恍若无所觉一般。 他慢条斯理的,将摊平的手掌,再度合拢。 声音沉沉,却透出股极其逼兀的杀意来。 “我恨不得将一切都毁了。” “但我不能。”他轻声道。 “我甚至不能显露出愤怒来。” “她会安慰我。” “一个比我更痛的,本应我去安抚,给她支撑的人。” “会因为我的气怒,反过来安慰我。” “晏颂之。”朗映怀抬眸去看晏颂之:“你说,她这么好,为什么却总得不到好?” 晏颂之眼眸沉沉,如同夜幕之下,蕴藏着风暴的幽深海域。 “我给她好。” 他沉声道。 “我们给她好。” 朗映怀看着晏颂之的神情,忽而便笑出声来。 他笑得嘲讽,却又逐渐恣意起来。 笑到身体都隐隐发颤。 许久,朗映怀才抬起一双,暗沉到正午的烈阳,都照不进其中的幽沉眼眸。 他轻声道:“你说得对。” “命运不善待她,我们善待她。” “天命不眷顾她,我们眷顾她。” “我们在一日,便待她好一日。” “晏颂之,无论是我,你。” “还是其他人。” “我们都该变强了。” 朗映怀的目光,幽沉沉的落在前方。 “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至上,不是吗?” 晏颂之颔首:“等此间事了,师妹应该会去渡劫。” “化神劫,加心魔劫。” “时间很充足。” 朗映怀轻笑一声:“想到不能见小师妹,甚至会觉得有些长了。” “但想到要保护她,兴许还觉得不够。” 晏颂之没有应声,他只站在原地,隔着一道屏障,遥遥看着小师妹的身影。 朗映怀也没再说话。 一时十分寂静。 许久,晏颂之开口道:“鱼荀和朔灼呢?” 若是小师妹开口问这个,朗映怀可能还会装一下,尴尬无措。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晏颂之。 朗映怀自然也不需掩饰什么。 “朔灼最先醒的,被鱼荀出手卷上了天。” “但他后来没出现,应该是切换成了,另一个人格。” “有意要给鱼荀时间。” “至于鱼荀,被我施诀丢上了天,现在应该还飞着。” “至于飞哪里,我并没有留意。” 果然,晏颂之听了朗映怀,这做人师兄的,却极不负责的言论。 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只皱眉问道:“你在幻境中,也死了?” 朗映怀点点头,神情很是坦然的样子。 晏颂之看看远处,依旧闭目的商玺,声音有些发沉。 “我们醒来的顺序,可是按幻境中,死亡时间的顺序来的?”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39章 狗仙神铁定是在小师妹难过时,趁虚而入了! 晏颂之看看远处,依旧闭目的商玺,声音有些发沉。 “我们醒来的顺序,可是按幻境之中,死亡时间的顺序来排的?” 朗映怀原本并没有想到这一茬,但现在听晏颂之提起。 他在脑子里回想一遍,面色也有些阴沉。 “嗯。”朗映怀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朔灼,鱼荀,我,你,兰师妹,商师兄。” 晏颂之眉眼有些黯沉:“也就是说,我们又让小师妹一个人了。” 朗映怀微微蹙眉,他敏锐地觉察出,晏颂之似乎是话里有话。 还不待他开口去问,便听晏颂之继续道。 “方才,师妹和我说,她除了经历了自己所经历的。” “还把幻境之中,我们所经历的,也在之后看到了。” 朗映怀原本兴致恹恹的神情,听到这话,瞬时一变。 “她还看到了我们的经历?” 【那他被合体境大能剥皮……】 【小师妹岂不是都看到了?】 朗映怀的眉目,阴翳的厉害。 “那位怎会连这个,都给小师妹看?” 晏颂之一看朗映怀的神情,便知对方在幻境中,死相应该很是惨烈。 兴许比他的死法,还要骇人。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亦是。 “小师妹说,那位是怕她不仅伤及自身,还会失却更重要之物。” “才用了这样决绝的手段。” “算是一次长个记性。” “长记性?”朗映怀嗤笑一声,无情吐槽道。 “这怕不是长个记性,是直接成了心理阴影了。” “他倒是下得去手。” 晏颂之微微皱眉,此刻倒真有点好奇了。 “冒昧问一句,你幻境中,怎么死的?” “和你一样,被人围攻死的。” 朗映怀的语气,轻飘飘的,随意的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晏颂之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若只是被人围攻而死,死状应该不会太有冲击力才对】 【但若真是那么简单,朗映怀方才的脸色,又为何会那般难看?】 晏颂之有惑便问:“只是这么简单?” “你没有被当场切分,大卸八块?” 朗映怀眉心微跳,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瞅了晏颂之一眼。 【这人该不会,死了之后还被分尸了吧?】 【那群所谓的仙门正道,行事已经这么不讲究了吗?】 眼看着晏颂之一副,他要是不回答,他就接着等的模样。 朗映怀头痛地捏了捏眉心:“那倒没有。” 【原来没有吗?】 还没等晏颂之心神稍缓,便听朗映怀,继续用他那轻飘飘的语气道。 “就是兽形被扒了张皮而已。” 晏颂之:??? “估计被舒语芙那个神经病,拿去给小师妹当特产了。” 晏颂之:…… 他现在真的认可朗映怀的话了。 【夙邈这哪里是,单纯想让小师妹,长个记性了】 【他是恨不得,埋下十个八个,能勾出心魔劫的引子】 【再一波送走他的小师妹了】 想到先前,在进入幻境前,夙邈随意拂袖,现出的那幅画面。 当时只觉,是夙邈对小师妹心怀不轨,诱骗师妹乖乖待在他怀里。 可现在想来,怕不是对方先将小师妹,折腾的心神俱疲。 而后,又对着小师妹言语安慰,把握时机,趁虚而入了! 【好歹也是这天地间,最后一位仙神的存在】 【怎就有这般的狡诈谋算?】 【还是冲着他可可爱爱,乖乖软软,心思纯善的小师妹!】 晏颂之越想心头越憋闷。 他从前,对那位,还挺敬仰的。 也一直心怀感恩。 可现在…… 晏颂之周身阴沉沉的,几乎要化为实质。 朗映怀被他的气势,压迫得难受,忍不住开口道。 “你竟然这么担心我?” “不过那到底是在幻境里。” “你要真想替我出气,等舒语芙复生后,先陪我给她剃个光头。” “下了药,再长不出来的那种。” 晏颂之:…… 他默然几息,到底是给了朗映怀,这个做他师弟的面子。 “行。”他答应道。 朗映怀并不知晏颂之心中所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知道。 所以半点也不在意。 只在感觉到,晏颂之周身的气息,和缓下来后。 朗映怀便自觉达成目的。 因晏颂之气势压迫,而不受控一般,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 只是,刚平静没多久。 朗映怀就又撑起身体,坐直了看向远处:“商玺醒了。” 晏颂之眉眼微沉,也凝眸看向远处。 ——小凤凰这里—— “所以,鱼荀和朔灼,就这样飞上天了?” “嗯。”沈逐凰点点头,神情有些无奈。 兰凝夏“噗嗤”笑出声:“你朗师兄的坏心眼,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沈逐凰在心中,赞同的点了点头。 兰凝夏目光落在远处,而后眉眼微扬。 她抬手指了指,离她和小师妹极远的,聚在一块说话的晏颂之和朗映怀。 “你瞧,他俩但凡,有你这两位师兄的识相。” “此刻也不会,还在空中飘着了。” 沈逐凰顺着兰师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晏师兄和朗师兄,正在远处的枫林间说话。 只不过,一坐一站。 但远远瞧着,气氛还挺和谐的。 沈逐凰看着这幕,眼神于不觉间,便柔和了许多。 这样的场景,因为中间有幻境一事…… 如今瞧来,倒竟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沈逐凰看着两位师兄,却不知,坐在她身侧的兰师姐,却是在看着她。 兰凝夏握着小师妹的左手。 她侧坐着,目光于无声无息间,便将沈逐凰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多遍。 【她的小师妹,身体状态很好】 【看起来,并没有受到那个咒印的影响】 【应该是那位,在契约成立前,便将其破除了】 兰凝夏心里,略松一口气。 但很快,她又想到幻境里的种种。 想到师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出事。 想到她在离开宗门前,对小师妹的欺骗。 想到……那个恶心的男人。 如果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是现实的另一种可能。 那么,那个所谓的崇衍圣尊,很有可能,便会在不久后,真的出现在五重天。 无情道,变极情道。 还想让她再一次,成为他渡情劫,成大道的踏脚石。 真是……想想就晦气。 兰凝夏精致漂亮的眉眼微沉,周身的气息,也隐有些不稳。 沈逐凰察觉到师姐的异状,回身担心地看向她。 她握紧师姐的手,语带关切:“师姐,是有哪里不适吗?” “可是因幻境之事,心神损耗,还未恢复?” 兰凝夏见小师妹担心自己,周身冷寒威势,转瞬便化作柔情万千。 她知小师妹一向敏锐,若是单纯说没事,师妹只会更担心自己。 因而,兰凝夏便含笑点头:“是有些。” “不过,师妹也不必太担心。” “心神有耗,师姐多歇歇便也好了。” 沈逐凰不疑有他,握住兰凝夏的手紧了紧,又轻轻松开。 “师姐先稍等会儿,我记得,我储物袋里,有能温养神魂的灵玉。” “我这就为师姐寻出来。” 兰凝夏倒也没拒绝她,含笑点点头:“好。” 只是,在沈逐凰转过身,去储物袋里细寻时。 兰凝夏周身气息,虽未有变,依旧是温柔平和的状态。 但那双眼睛,眸底却是一片,如浸冷泉的寒凉。 【师妹马上就要渡劫了,那个畜生最好识相些】 【挑师妹外出渡劫的时候,再来寻她】 【他与她的孽债,就在师妹渡劫之时,清算个干净才好】 ——本章完—— \b\b\b\b\b\b\b\b 第240章 她有种,被小师妹纵容着的感觉;商玺醒来 “师姐,给。” 沈逐凰将一枚,圆滚滚的白玉珠,放进了兰凝夏的手心。 那白玉珠,只方触及兰凝夏的掌心。 兰凝夏便觉,一股极为温暖的感觉,从手心向身体内里扩散。 很快,便将她本来就已恢复好,只是略有些疲累的神魂,滋养得越发清明舒适。 她眉头舒展开来,眼底也蕴生出笑意。 “谢谢我的小凤凰。” “师姐现在觉得,舒服多了。” 沈逐凰见师姐的眉眼,确实松快了许多。 她面上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来:“能帮到师姐便好。” 兰凝夏被小师妹的乖软甜到。 她抬手,白皙指尖轻点了下,沈逐凰的额头。 “师妹从哪里偷吃了蜜?” “怎么说话更甜了?” 沈逐凰被兰师姐调侃,也只是笑,倒也没有以往,那么害羞了。 兰凝夏见沈逐凰这样,心里知道,小师妹是越来越,习惯他们的存在了。 这个发现,让她心情大好。 方才想起的那个畜生,也被她给抛之脑后。 在她的小师妹面前,她不想思考脏东西。 兰凝夏用没握玉珠的另一只手,重新牵住自己的小师妹。 她含笑道:“师妹你这个玉珠,倒是让我想起,另一样东西了。” “是枚碧色的灵珠,收在了鱼荀那里。” “应该也是师妹你的东西。” 沈逐凰一怔,而后回想了下,点头道。 “对,是我的。” “应该是丢在石塔底部了。” “幸好师姐你们捡到了。” 兰凝夏微微挑眉。 【别说那么大的灵珠了】 【屏障破开,没有小师妹的身影】 【要不是多少察觉到,那位的气息】 【鱼荀都恨不得刨地挖了】 不过,石塔底部,咒印一事…… 到底是众人心头,一时半会,无法消弭之痛。 如今气氛正好,兰凝夏并不想再细说那些。 她便含笑道:“可不是幸好,让我们捡到它了嘛。” “出传承之地的时候,它可是立了大功。” “嗯?”沈逐凰稍稍歪头,神情有很明显的疑惑。 兰凝夏被小师妹,这个歪头的动作,给可爱到。 她忍不住地抬手,揉了把小师妹的脑袋。 所幸小师妹在她面前,一向很顺着她,也好脾气地由着她揉。 被小师妹一双剔透眼眸,认认真真地看着。 倒是让出手,揉小师妹脑袋的兰凝夏,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咳。”兰凝夏干咳一声。 手虽收回来了,可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 小师妹任她揉脑袋的可爱反应,让兰凝夏有一种…… 她是被小师妹纵容着的感觉。 兰凝夏忍不住的心里发甜。 看着小师妹依旧是,对她方才所说之语,有些好奇的模样。 兰凝夏便解释道:“你那颗灵珠,在我们出手,试图破坏掉传承之地时。” “忽然开始疯狂吸取,传承之地的灵力。” “等它吸足了,重新暗淡下去后……” “传承之地和秘境之间的壁垒,薄得像张纸一样。” “商师兄一柄雷枪刺过去,整个传承之地,就崩塌了。” 沈逐凰的眼睛,微微睁大:! 【那枚碧灵珠,居然还派上这么大的用场了!】 【幸好她当时,把碧灵珠丢在原地了】 【这下,那被她耗尽灵力的碧灵珠,应该也重新充盈了】 关于幸好把碧灵珠,落在原地的这个念头。 沈逐凰当然不是觉得,凭师姐和师兄自身的力量,破除不了这个传承之地。 只是——能一举两得的有益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这样的话……】 【她也有一种,虽然她没能亲身,陪师姐和师兄们】 【一起走出这秘境】 【可总算,她也不是毫无作为】 兰凝夏见小师妹,听得眼神亮闪闪的。 瞬时,便更有兴致了。 能哄小师妹开心的事,兰凝夏从来都不吝啬去做。 她回想着当时的事,挑有趣地继续道。 “你是不知道,当时其他宗门的,那些所谓的天骄,看商师兄的眼神。” “像是看一只,披着人皮,潜伏在他们身边的深渊巨兽一般。” “我还听见,有人在后面小声说:这样的,竟然还入秘境来试炼。” “怕不是来试炼我们的。” “这实力碾压的,堪比炼心劫了。” “你商师兄也好笑,虽然看着,面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 “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一般。” “但都是一个宗门里的,谁不了解谁呢?” “我一看就知道,你商师兄那一雷枪刺出去,他自己也懵了。” “完全没想到,这传承之地的壁垒,竟还是个花架子。” 兰凝夏讲得有趣,沈逐凰听着也想笑。 她想着商师兄平时的模样,再想兰师姐口中形容的,商师兄也懵了的样子。 虽然无法确切地想象出来,当时的画面。 但沈逐凰还是笑出声来,却在正笑间,余光看见一道,长身玉立,瞧来如仙君临世的熟悉身影。 沈逐凰的笑,蓦地便停了。 她身形也僵滞在原地,神情一片怔忡。 是商师兄。 商师兄醒了。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41章 他抱紧小师妹,像是拥有了新生 沈逐凰被兰凝夏的话语逗笑,正笑间。 余光便见一道长身玉立,瞧来如仙君临世的熟悉身影 沈逐凰的笑,蓦地便停了。 她身形僵硬,神情怔忡。 【是商师兄】 【商师兄醒了】 沈逐凰睫毛微颤,耳边于恍惚间,仿佛又响起,于幻境终末时的杀伐之音。 “魔修!” “居然是魔修!” “还是从炼虚境巅峰,异化成的魔修!” 【小师妹,是仙是魔,师兄永远都会守护你】 “我当是什么,一个魔修,也配这么大的阵仗?!” “杀!” 【师妹,不怕】 “师兄,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要一个人……” “我已经没办法一个人了!” 【师妹,别哭】 “师兄,你先前说过的,你说要带我离开。” “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师兄,我求求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对不起,师兄没办法,为我们小凤凰,接眼泪了】 【师妹,对不起】 “师妹,对不起。” 幻境中,商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与现实中,两相重叠。 沈逐凰的身体,不可遏制地打颤,面色也惨白的骇人。 兰凝夏看得心中一痛,却是收回还牵着小师妹的那只手。 她侧头看了眼,目光沉凝而专注,视线全然落于小师妹身上的商玺。 见对方面容,虽依旧是冰冷无情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于他眸底,却全然是,估计连其主人,都未曾亲眼见过的心痛和怜惜。 眼见这幕,兰凝夏那因小师妹神情骤变,便也如骤雨忽至的沉闷心头。 于此刻,蓦地就放松了许多。 【商师兄,应该是可以哄好小师妹的】 【幻境中所经历的种种】 【终究是要,一个一个,坦诚相对】 【才能将心结解开的】 【且,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应该也都需要……】 【用自己的方式,去确认小师妹的存在】 兰凝夏微微敛眸,她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把空间留给商玺和小师妹,让他们单独说话。 “师妹,对不起。” 商玺的声音,同幻境中,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两相重合。 沈逐凰的眼前,几乎是于一瞬间,便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 商玺周身魔光大盛,深紫色的雷光,明耀灿烈,仿佛要将天地都一同吞没。 待一切平息,她眼前,除了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焦黑枯地…… 只剩虚无。 天地辽阔,四野一片静默。 她却再也寻不见商玺的半片影迹。 幻境中的孤绝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沈逐凰深陷于可怖的记忆中,身体不可抑制地抖颤着。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却空茫茫的,落不到实处。 手也下意识地向虚空中探出。 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已经消失不见的存在。 可这次,同幻境中的不同。 她摸到了实物。 冰冷顺滑的衣袍,其上,隐有走势苍劲的山水纹路。 在她记忆中,这是商师兄衣袍上,偏爱的纹路。 沈逐凰的手,将这山水图纹,寸寸抚过。 眼圈,也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头顶上方,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 下一瞬,男人蹲身下来。 石青色袍尾,随他动作,逶迤坠地。 他却毫不在意,只单膝伏地,同坐在石桩上的小师妹平视。 商玺见小师妹的目光,还是空落落的。 那双剔透又漂亮的眸底,还是映不出他的身影。 商玺眉头微微蹙起,垂眸看了眼,小师妹放于膝上的另一只手。 没有过多犹豫,他伸出手,将小师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 “师妹,我在这里。” “你看看我,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沈逐凰的手,蓦然被人握住。 她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 可对方却握得极紧,沈逐凰挣扎不开。 失焦的眼神,也终于有了神采。 她垂眸去看眼前人。 这次,于她眼中,清晰无比地倒映出,商玺专注看着她的模样。 沈逐凰一直知道,商师兄外表虽冷,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却一直是有温度的。 可她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离得这么近,去看商玺看她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温柔的眼神】 【像是冰川融化,海河淌流,于春辉中显出脉脉温情来】 沈逐凰心头发涩,原本僵滞在空中的那只手,向下稍移动了些。 白皙指尖轻颤着,在商玺温柔而专注的凝视下,落在了对方的侧颊。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上来。 掌心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商玺呼吸时的微热气息。 沈逐凰的眼圈更红了,她看着商玺,即使没有落泪,可声音却像是哭过一般。 “师兄,我碰到你了。” 她眼底盈着泪光,唇角却微微挑起,是一个笑着的模样。 商玺心口一窒,脑海中第一时间响起的,便是幻境终末。 他的小师妹,哭着求他,让他打开屏障,带她走的模样。 可他太没用了,他没办法在那么多,实力远胜于他的大能面前,将她完好无损的带离。 他甚至都无法保证,她在他死后的安全。 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就是用自己还算完整的神魂,和他最后的力量。 来加固那道,让他连最后,都无法触碰到她的屏障。 他辜负了她的期待,让她因他忧心落泪。 最后,还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下了。 商玺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稍稍侧脸,让面容与小师妹的掌心,毫无间隙地相贴。 “是。” 商玺声音低哑。 “你碰到我了。” 沈逐凰看着他,眼泪直直地掉下来,一颗又一颗,断线珠子般落坠下来。 她上身前倾,撞进商玺的怀中。 “师兄……” 小师妹的气息,盈满怀抱。 商玺的神情有些发怔,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在小师妹撞进他怀中的那一刹…… 从在石塔底部,隔着一道屏障。 看小师妹动用上古咒印,红光刺进眸底,自己却无能为力时。 心口便缺失掉,留下一大片空洞的地方。 在此刻,竟是重新充盈起来。 他像是拥有了新生。 小师妹给予的新生。 商玺闭上眼睛,抬臂回拥了他的小师妹。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242章 我想永远做你们的师妹,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不哭。”商玺的手,在小师妹的背部,轻轻拍着。 从背后看,他小臂僵直着,一看便知,是鲜少,或是从未做过这般哄人之事。 可他却做得极认真,一下又一下,笨拙而小心。 沈逐凰的心情早已平复,此刻感受着自己背后的轻拍…… 只觉得商师兄,兰师姐,还有其他师兄。 无论各自性格如何,哄她时,却都是如出一辙。 轻拍着她的肩背,便如同在照顾稚童一般。 沈逐凰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自心口处,升腾而起的,藏也藏不住的欣悦。 她之前生,得到的温暖,实在是太过寥寥。 因而现在,被师姐和师兄们疼着护着…… 即使她早就过了,可以随意对人撒娇的年龄。 可却依旧无法拒绝,心中缺失被填补的那份圆满。 沈逐凰埋低脑袋,在商师兄肩头,小兽一般眷恋地蹭了蹭。 修仙之人的感知,何其敏锐。 商玺虽因此刻抱着小师妹的姿势,无法看见小师妹方才,蹭他肩膀的可爱举动。 可他只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奇妙触感。 便已经能知晓,小师妹方才做了什么。 他心头不可遏制地发软,他的小师妹,真的好可爱。 他要保护好她。 他再不愿,见她难过了。 沈逐凰是在蹭完后,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当她发现,在她蹭完商师兄的肩膀后。 商师兄原本,轻拍她背部的手,都停下了。 沈逐凰心里微慌,还有些羞窘。 【商师兄……该不会是被她有些粘人的动作】 【给吓到了吧?】 沈逐凰想闭着眼睛装死了。 但又觉得,如果商师兄真的不适应的话,那她该立马起来才是。 沈逐凰正犹豫着,就觉商玺的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 随后,耳边响起商师兄,清冷好听的声音。 “谢谢师妹。” “嗯?”沈逐凰一愣,不明白商师兄,为什么要突然向她道谢。 她有些困惑,便准备从商师兄怀中起来,去看商师兄此刻的神情。 但起身的动作,却被商师兄,轻轻环抱住她的动作,阻滞住了。 沈逐凰敏锐地察觉到,商师兄可能更想,抱着她说。 她没再动,将面颊再度埋回,商师兄的肩头。 商玺感觉到,小师妹又伏回他的肩头。 环抱住小师妹的双臂,略略松开,是一个虚虚抱住的姿态。 他定了定心神,轻缓开口道。 “我其实,清醒过来后,有些畏惧。” 沈逐凰的双眼微微睁大:畏惧? 【这实在是一个,和商师兄,极为不符的形容】 商玺轻轻拍了拍,小师妹在听到他说“畏惧”后,明显有些僵硬的脊背。 “这很正常。” “我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我会有在意之人,便也会有,感知到自身渺小。” “忧心自己,无法保护好在意之人的畏惧。” “而这畏惧,先是在石塔底部,隔着一道,与你神魂相连的屏障时蔓生。” “又在幻境中,当我知道,我拼尽所有,也只能将困住你,也保护着你的那道屏障加固。” “而不能带你安然无恙地离开时,到达了顶峰。” “这种畏惧,直到我出了幻境,都还如夏日阴云般,阴沉沉地笼在我心头。” “可这一切,都在你主动抱住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沈逐凰眼睫颤动,在商玺说到这里时,抬臂用力地抱紧了对方。 得到了头顶上方,一只大手的温柔抚摸。 “师妹。” “你的平安无事,可以驱散我心头的所有阴影。” “我不怕自己不够强,不怕那些有可能发生的,与天命相争的未来。” “但我怕你难过,怕你受伤。” “怕你再像百年前那样,孤零零一人,受尽欺辱……” “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商玺声音隐颤,话语却温柔而坚定。 “所以……幻境里的事,我们都不想了,好不好?” “我们只把有用的信息留下来。” “我们一起变得更强。” “然后,走出一条,和幻境后续,截然不同的路。” “一条,我们都好好的路。” 沈逐凰的眼泪,浸湿商玺的肩头。 她抬起脸,手背胡乱地摸了摸泪,直起腰身看着商玺,咬住下唇用力点头。 “好,我不想了。” “我不会再想那些。” “师兄,我……我也只想让你们安好。” “我想永远做你们的师妹,和你们在一起。” 商玺摊开掌心,去接她的泪珠儿,眼神柔和到不可思议。 “好。” “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师妹。” “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嗯!”沈逐凰点头,垂眸时看见商玺,那只摊平掌心,为她接泪的手。 她心口又是一酸。 却没再落泪了。 她知道,师姐和师兄们,若是看见她落泪,也会跟着难过的。 沈逐凰用朗师兄之前,给她擦泪的那只手帕,把面颊上的泪珠儿,认认真真的擦干净。 瞧着除了红红的眼圈,倒是没什么伤心模样了。 商玺见到,双眸重新变得明亮的小师妹,心头也是一松。 他难得说这样多的话。 更是第一次,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所幸,小师妹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没有再难过。 不然,他真不知道,他这样笨嘴拙舌,鲜少言语的人,该如何哄好小师妹了。 小师妹的化神雷劫就要到了。 他绝不能,让之前的种种,困顿于小师妹心头。 再凝结成,将小师妹拖入深渊的,心魔劫的劫引。 那样,即使他终其一生,都再不原谅自己。 甚至自伤自毁。 也再无可能,换回他的小师妹。 他绝对不要,让事态发展到那一步。 沈逐凰在终于平复好心情后,才发觉,师兄竟是单膝着地,在她面前的。 她先前只顾着伤心难过,竟是半点没察觉到这一点。 沈逐凰面上浮现出红意,伸手赶紧去拉商玺的手臂。 “师兄,你怎么……” 沈逐凰不太好意思说下去,只红着脸道:“快起来。” “地上……” 沈逐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又兴奋,又洪亮的男音,给生生淹没了。 “小蜗牛!我回来了!” “诶?商玺怎么跪着?腿被打瘸了?”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43章 师妹,你想放风筝吗?你们丑到小师妹了 “小蜗牛!我回来了!” “诶?商玺怎么跪着?腿被打瘸了?” 满宗会叫沈逐凰为“小蜗牛”的,只有鱼荀这一人。 再加上这,张嘴就精准讨打的发言。 是鱼荀没错了。 商玺的面色微沉,却也暂时没有理会,习惯性嘴欠的鱼荀。 他就着小师妹扶他的力道,从地上起身。 一个洗尘诀下去,便又是清冷出尘的冷峻仙君模样。 沈逐凰抬眸,去看鱼荀先前出声的方向。 却什么都没能看见。 她心中刚生出疑惑,下一瞬,就觉眼前投注下一片阴影。 是商师兄向侧前方一步,将她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沈逐凰眉头微蹙,还未反应过来。 下一息,便觉前方,骤然掀起飓风! 红枫裹卷其中,竟犹如利刃,片片向商玺和她的方向,旋割而来。 却在逼近到商师兄身前时,被商师兄拂袖挥散。 霎时间,红枫碎落如红蝶,连带那袭来的飓风,一同又原路而返。 沈逐凰稍稍偏头,视线越过商师兄的肩头,看向前方。 便见于商师兄身前,不足半丈之距,红枫铺就满地之处。 那空落落的原地,忽而现出两道身影。 是朔灼屈膝抵住鱼荀的背脊,将对方直接脸朝地的,重重压进了枫叶堆中。 那地面,虽有层层枫叶铺垫着。 可在那只是看着厚的枫叶下方,却是结结实实的青石板。 鱼荀被朔灼压进红枫堆中,额头撞击在青石板上的闷响…… 让沈逐凰的表情,都跟着感同身受地痛了起来。 而站在沈逐凰身前的商玺。 他在神色冷淡地瞥了眼,这两个互殴时,都不知要稍顾忌些,险些伤到小师妹的蠢货后。 商玺侧身,握住小师妹的手腕,就准备将小师妹,从这两个蠢师弟面前带离。 【这两人既然喜欢打,那就给他们充足的空间】 【让他们打个痛快好了】 【刚好,站远一些的话,小师妹说不定会喜欢看】 【正好也能让小师妹看个热闹,再不想那幻境中的事】 商玺敲定主意。 而沈逐凰在确定,朔师兄和鱼师兄…… 两人虽有怒意,彼此剑拔弩张,却并无半分杀意后。 她也放下了心,准备顺着商师兄拉她的力道,和商玺一同离开这里。 走远些,好让朔师兄和鱼师兄,尽情打闹。 却在刚跟着商师兄,向前走了两步后。 余光便见,鱼荀一个鲤鱼打挺,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竟是回转身,反将朔灼摔压在了地上。 同样是屈膝抵人的姿势,同样的脑袋撞击地面的闷响。 只不过,鱼荀是脸朝下,而朔灼是后脑勺着地。 且朔灼方才,膝盖抵着的是鱼荀的背脊。 而鱼荀,屈膝抵着的,是朔灼的腹部。 两人之间,姿势骤然调转。 让旁观的沈逐凰,眼睛都睁圆了些。 尤其是,在看到鱼荀,抬眸向她看来之时。 那因为反制朔灼,而显得冷酷果决的侧脸。 在看到沈逐凰的那一刻,蓦然变得柔和。 眼睛也亮闪闪的。 只是,那红肿鼓起的额头,和凌乱墨发间,夹杂着的碎枫叶片…… 让沈逐凰看向,自家鱼师兄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但鱼荀毫无察觉,若不是他还要压制住,刚才在空中暴躁他许久的朔灼。 他都想对小师妹摇手了。 不过,虽然不能摇手。 但鱼荀还是开开心心地,对沈逐凰道。 “小师妹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玩!” 沈逐凰略显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移开,有些不敢看现在的鱼荀。 说来歉疚,方才鱼师兄抬头,眼睛亮闪闪看她时。 她脑海中想起的,居然是只刨叶子玩的大狗形象。 她居然把鱼师兄,想成了狗! 亏鱼师兄即使在和朔师兄,含怒打闹时,见到她,都那么高兴。 她太不应该了! 沈逐凰又愧疚又心虚。 却还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但无论是就在他身边的商玺,还是眼睛亮晶晶盯小师妹的鱼荀。 亦或是被压制在地后,瞬间切换成另一种笨蛋人格的朔灼。 三人都发现了小师妹的异状。 一时间,气氛竟微妙的静默。 最后,竟是商玺皱眉,看了看鱼荀和朔灼,而后肯定道。 “你们两个,太脏了,丑到小师妹的眼睛了。” 沈逐凰:嗯??? 沈逐凰猛地抬头,下意识地转脸看向商玺。 全然不知商师兄是误会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还这么言辞肯定,无比直白地告诉了,就在他们面前,也确实很脏的朔师兄和鱼师兄。 沈逐凰是满心疑惑,才会在这个时候,看向说出,让她无法理解之言论的商玺。 但她转头直接看向商玺的动作,落在朔灼和鱼荀眼中。 却是在无形中,验证了商玺方才所说之言,并非是商玺自己妄自揣测。 而是小师妹,真的是嫌他们现在太脏了! 不然商玺话里,明明是在说他们两个…… 小师妹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也全然不反驳商玺的话。 鱼荀和朔灼,两人无声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此刻的丑样,知晓了自己此时,应是也好不了多少。 “还不起来!”朔灼低声斥道。 鱼荀眯了眯眼睛,他也知道,朔灼若是想还击,应是能将他再次掀翻在地的。 现在不动,估计就是为了在小师妹面前,勉强维持住,已经快碎完的脸面。 想到这人,被自己屈膝压着,小师妹估计都没看清对方的丑样。 鱼荀瞬间收腿,一瞬跳开半丈远。 在给自己用净尘诀的同时,还扬手对着刚欲站起的朔灼,又掀起一阵暴风。 鱼荀指着,猝不及防下,似是陷在风暴中的朔灼,笑道。 “师妹,你快看他!” “朔灼更丑!” 沈逐凰:…… 商玺:…… 朔灼:……呵。 风暴之中,朔灼转瞬便切换人格。 风暴之外,鱼荀的猖狂笑声,刚起了个头,便觉脚腕一紧。 随后身体骤然失重,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 他在全然未反应过来时,便被十数条手指粗细的红绳,如海边渔民绑螃蟹般,捆缚着…… 风筝一样地放上了天。 沈逐凰站在原地,完全就是目瞪口呆,看傻了的模样。 但这一切,仍未结束。 身前那团青色风暴,骤然散却。 红枫飘舞间,现出朔灼衣冠齐整,全然一新的模样。 他右手拽着鱼荀版风筝的红线,白红对比,在朔灼手腕上,无比鲜明。 沈逐凰认真打量了下,朔灼的神情。 她刚确定这个,应该是朔师兄,那个偏冷酷些的人格。 便见朔师兄弯唇对她一笑,异瞳内里,在天光映照下,流光溢彩,华光万千。 笑时,更是色如春晓之花,明媚动人。 他含笑看向自己的小师妹,出言邀请道。 “师妹想不想放风筝?” “松开手,放飞他的那种。” 沈逐凰:……讲真,若不是还有点理智在身上。 朔师兄笑得这么美好,她险些都要答应了! ——本章完—— 第244章 坏心眼需要坏心眼来治;冷酷版朔灼也可以乖 “师妹想不想放风筝?” “松开手,放飞他的那种。” 沈逐凰:…… 【不了,谢谢】 被朔师兄含笑,似是期待满满地望着。 沈逐凰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她都不敢抬头,去看不仅被朔师兄,当螃蟹捆…… 还被朔师兄当风筝,准备放飞的鱼师兄。 此刻听到朔师兄,还准备邀请她一起放时的神情了。 沈逐凰不答,却有另一道声音含笑应了。 “朔师弟,师妹许是没放过这样的风筝。” “就别难为小师妹了。” 【这声音……朗师兄?】 【听起来,像是在帮她解围】 【但怎么感觉,好像有些怪?】 沈逐凰微微蹙眉,凝眸看向,正向这边走来的朗师兄。 就见对方在笑看了自己一眼后,随后却是转向了朔灼的方向。 声音里含着未散却的笑意。 “朔师弟,你把风筝线给我,我给小师妹示范一下。” “小师妹这么聪慧,想必看一遍,便会了。” 说话间,朗映怀又侧眸看向沈逐凰,安抚道。 “师妹也别有心理负担。” “一遍学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把放出去的风筝,再抓回来。” “我们可以多来几遍,一定会让师妹你,体会到放风筝的快乐的。” 如果不是,被放的风筝是鱼荀的话。 朗映怀这一通发言,可以说是很善解人意了。 但是没有如果。 所以,当沈逐凰,从朗映怀身侧,真的看到漂浮着的,正在录影中的留影石时。 她心中,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人真的不能对朗师兄的坏心眼,抱有任何期待。 沈逐凰面无表情的,同正含笑看她的朗映怀对视,声音极其平直。 “师兄录多久了?” 不等朗映怀回复,沈逐凰就兀自道。 “是从朔师兄和朗师兄,突然出现时,就开始了。” “对不对?” 朗映怀见小师妹,将他先前所为,精准道出。 他却半点都不觉得羞愧,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甚至,顶着朔灼冷冰冰的刀人视线。 朗映怀还能坦然自若地,对沈逐凰微笑,用夸赞一般的语气道。 “小师妹可真是了解我。” “师兄好开心。” 沈逐凰:…… 她意识到,用言语,是绝无可能,击败朗师兄的坏心眼的。 只会让对方的恶趣味,越来越重。 眼见商玺眉头深蹙,而朔师兄周身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且远处,见兰师姐和晏师兄,应该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两人也正并肩,向这边走来。 沈逐凰抬手捏捏眉心。 她忽然就有种预感,如果这个时候,她不做些什么的话…… 那待会儿,也许会爆发一场,师兄之间的混战。 虽说热闹,是肯定会很热闹。 但这和她想象中的,同门重逢的情景,一点也不一样! 沈逐凰觉得,她要做点什么。 不能就这样毫无挣扎的,看着这么一片漂亮的枫林…… 过会儿如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沈逐凰的目光一转,在朗师兄腰间的白玉环上,停留一瞬。 而后,她眼睛微亮。 却在注意到她眼神变化,眸底也多了份真实期待的朗映怀…… 于他目光注视下,侧头和商玺轻声说了声什么。 而后,沈逐凰便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一旁的朔灼。 朗映怀:…… 他眯了眯眼睛,在感知到,事态脱离掌控的同时。 隐约又有种,像是错失了什么,珍贵之物的感觉。 朗映怀面上笑意微敛,站在原地,目光追着小师妹的背影。 一直到,小师妹站定在朔灼身前,都不曾移转一下。 朔灼是没想到,小师妹会突然走向他的。 不过,虽然他尚且不知,小师妹的来意。 但哪怕是这个偏冷酷些的朔灼,见小师妹向他走来…… 周身的气息,都和缓了许多。 聚在手心的那团暗金色灵光,更是在小师妹,向他踏出第一步时。 便无声无息地,散在了空气中。 沈逐凰停在朔灼身前,目光在朔师兄,扯缠着红线的右手上,停留一瞬。 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朔师兄今天,切换得太频繁了些。 她怕她多看几眼,眼前的朔灼,就会换成单纯些的那个。 然后,再献宝一样的,把牵引着鱼师兄的红线,真的递给她。 她接一下倒是没什么。 但她怕鱼师兄,真的气坏了。 像看着就要炸的河豚一样。 沈逐凰按下心头,起伏不定的思绪。 迎着朔师兄垂眸看她,像是在等她说话的专注眼神。 沈逐凰唇边,于不觉间,便勾出一抹恬淡笑意。 “师兄,你稍等我一下。” 朔灼静静看着她,闻言只是颔首。 他周身寒意犹在,点头时,却莫名透出股,乖巧意味来。 沈逐凰眸底笑意加深,解下腰间的储物袋,而后从中取出一物。 她有意要给朔师兄一个惊喜。 因而,便用手掩着。 直到捧高至朔灼眼前,沈逐凰才将掩着的手一翻。 露出掌心的物件来。 那是两个并肩而立的小人偶。 一个面上系着半边面具,只是推在了额顶斜侧。 唇角含笑,一双异色瞳孔,宝石一般,瞧来精致漂亮,夺目异常。 于这小人偶的手指间,还有色彩明艳的红线,绕缠其中。 而另一个,则是银白面具,覆住他的上半边面容。 从面具的空隙,依旧能看见,那一蓝一碧的异色瞳孔。 同样瑰丽夺目,却有种说不出的冰冷感。 而在这个小人偶手中,是金属质的锋锐尖刺。 毫无疑问,这对小人偶,所对应着的,是朔灼的两个人格。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45章 是的,我没有自己的小人偶;委屈 修仙之人的视觉,何其敏锐。 几乎是在沈逐凰,将掩挡着的手,刚一挪开后。 在场几人,便都看清了,小师妹手中捧着的,是为何物。 断虹宗众人:是小师妹用自身萤霜石,雕刻的人偶! 【而且还是一对人偶】 【朔灼这有两个人格,在这种时候,也太占便宜了吧!】 【直接就是双倍的幸福!】 一时间,在场的断虹宗几人。 即使有的,已经拥有了,由小师妹亲手雕刻的小人偶。 可在看见,朔灼从数量上,有两个小人偶时。 还是羡慕到眼睛发红。 这些已经拥有由小师妹,亲手雕刻的小人偶的,都是这幅眼红模样。 那就更不必说,连一个小人偶都没有的朗映怀,此刻是什么落寞心情了。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刚才故意戏弄朔灼和鱼荀了。 朗映怀虽相信,小师妹既然已经为朔灼,雕刻了小人偶。 便不可能遗漏了他的。 而且,早在秘境时,小师妹受伤醒来,和他初见那次。 他当时为小师妹治伤,小师妹觉得初见便劳烦他,为她损耗灵能,心中很是愧疚。 而他,为了安抚小师妹,同时,也是真心想要。 便开口说,小师妹若是想感谢他,便等到出了秘境。 待师妹闲暇有余力之时,也为他雕一尊小人偶。 而师妹也答应了他。 按小师妹的性子,不可能将这件事,就这样抛诸脑后。 而师妹既然有了,雕刻小人偶之意,便不可能厚此薄彼。 只雕了朔灼的。 而没有他的。 但……即便理智让朗映怀清醒,让他稍安勿躁。 告诉他,要他安静等待。 可看着小师妹,含笑将赠予朔灼的小人偶,捧送至朔灼面前时。 朗映怀不得不承认,他是羡慕的。 但其他的情绪……对方是朔灼。 想起幻境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还有以往的默契相处。 朗映怀沉沉叹一口气,面色有些无奈。 他忽然就明白了,小师妹为何,会越过他这个三师兄。 先给是她四师兄的朔灼。 师妹那般聪慧,又将秘境中,他们每一个人的经历,都一一看过。 那他与朔灼之间发生过的,师妹便也都清清楚楚。 如今,他这心中,除了羡慕,便只剩被小师妹,精准拿捏住的无奈…… 这些,大抵也都被小师妹,给提前算准了。 朗映怀轻舒一口气,想通其中关节后。 他看向沈逐凰的眼神,只剩下无奈的纵容。 【这次……是真的欺负到你师兄了】 —— 朔灼这里,他在看到,沈逐凰白皙掌心中,捧着的物件时,眼睛便蓦地睁大。 冷酷不在,朔灼圆睁眼睛的模样,居然有种反差之下的可爱感。 沈逐凰看清朔灼的反应,面上一怔,随后唇边笑意更甚。 她将小人偶捧得更近了些,含笑道:“师兄可还喜欢?” 朔灼眼神微怔,他垂眸,深黑浓密的眼睫,在面上投注下一片暗影。 他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沈逐凰掌心中,并肩而立的一对小人偶。 两只小人偶,虽有着同样的容貌和身形。 可即使,刨除那些面具的不同位置,和手中所持武器的差别。 这两只小人偶的差别,也很大。 就像是……形如双生,却又如此不同。 朔灼眼睫微颤,有些迟缓地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了下右边。 那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小人偶。 指尖传来的感觉,是冰冷的。 可不知为何,朔灼的心头,却像是烧起了一团热簇的火。 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存在,可以被这样证明。 这样清晰的,显露在自己眼前。 沈逐凰为宗门里的其他人,所亲手雕刻的小人偶。 他不是不曾见过。 毕竟那些人,是如此在意沈逐凰的一切。 小师妹亲手所雕的人偶,更是不吝啬罕见材料,为它做了各式各样的防护。 还明晃晃地挂在了腰间。 即使他不常现身,现身也几乎,不会和宗门里其他人,多说什么。 可就算这样,也还是逃不开,鱼荀见缝插针式的炫耀。 和另一个朔灼,给他共享的…… 被其他人显摆过后,心中委屈,却又不好向小师妹,主动讨要的记忆。 他想,他应该也是想要的。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如此奇妙。 小师妹又是难得合他眼缘,能够引起他内心波动之人。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心里知道,他与朔灼一体的。 那个爱哭的朔灼,若是拥有了由沈逐凰,亲手雕刻的小人偶。 那他……也便相当于是拥有了。 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没想到,她会做成一对小人偶。 没想到……她是看到他的。 记得他,也许,也在意他。 朔灼的双眸,在自己都不曾知晓之时…… 内里,恍若坚冰融化,显露出其主人,此刻最真实的心绪来。 他的眼神,依旧安静地停驻在,那个独属于他的小人偶上。 口中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什么一般:“喜欢。” 朔灼抬眸看向,就站在他身前的沈逐凰,认真道。 “我很喜欢。” 沈逐凰迎着朔灼,看她时的专注眼神,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意。 “那便好。” “师兄……” 沈逐凰想说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觉面前之人的神情,似是忽地一滞。 随后其周身,那原本便像是,无意识弥散开来的寒意。 此时,骤然一清。 取而代之的,是身前之人,面容之上,蓦然绽开的笑意。 朔灼眼睛亮闪闪的,看看自己的小师妹。 又看看小师妹掌心中,捧着的那对小人偶。 他那双本就生的,瑰丽动人的眼眸。 此刻含了笑意,更是像有水波,在其中轻晃。 “小师妹!” 朔灼语气里,是清晰可闻的惊喜。 “这个……这两个!都是送给我的吗?” “是你亲手为我雕的吗?!” “对了,之前我刚醒来的时候。” “远远便见你,手里正在摆弄什么。” “你当时,是不是就是在,给我雕这个?!” 沈逐凰知道,此刻的朔灼,应该是又切换人格了。 但无论是哪个人格的朔灼,在沈逐凰眼中,都只是她的四师兄。 所以沈逐凰含笑点点头,肯定道。 “对,师兄醒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收尾。” “太好了!” 朔灼一双异色瞳孔,亮起来的时候,就像被日光,映照其上的宝石。 一颗澄蓝,像浅色的海。 一颗碧绿,像深色的湖。 但无论是哪一种,其内里,都像是泛着粼粼的波光。 瞧来瑰丽灿烈,潋滟美丽。 他看着自己的小师妹,眼底有欢喜,也有忐忑。 “师妹,我……我现在就可以拿吗?” 沈逐凰失笑:“当然,本来就是送给师兄的。” 朔灼闻言,面上的笑,似乎更灿明了些。 但他动作间,还是有些犹豫的模样。 像是怕自己粗手粗脚,会碰碎这一对小人偶一般。 沈逐凰看着,眼神愈发柔软了。 她当然知道,朔师兄之所以会如此踌躇。 行止间,还这般僵硬犹豫…… 都只是因为,师兄太在意她。 在意她的心意。 所以,便也会在意,她送出之物。 才会这般犹犹豫豫,忐忑踌躇。 就像那时,在演武大会的看台上。 她将一一雕刻好的小人偶,送给兰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时。 他们也是这般,小心翼翼。 生怕一个不慎,便会碰碎她赠出的小人偶。 明明师姐和师兄们都知道。 小人偶的材料,用的是只有天品冰灵根的修士,用自身冰魄,才能凝结而出的萤霜石。 这样的材质,又岂会轻易便碎了? 会那般小心,不过是因“在意”二字罢了。 沈逐凰想到这里,面上浮动的笑意,像春日枝头开出的新桃,明媚而柔软。 落在朔灼,和在场的断虹宗其他人眼中。 鲜活明亮到,可以将他们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阴霾,都尽数驱散。 本来还算是,虽眼红,却保持旁观的几人。 于此时,心中所愿,压倒所谓的理智。 他们纷纷向自己的小师妹,和朔灼靠近。 就连到现在,都只能看别人小人偶的朗映怀。 和因为朔灼,见到小人偶太高兴…… 早就被放飞,待回来后,又被兰凝夏腕上绿藤,牵制住的鱼荀,都不例外。 也正因此,朔灼才盯着小师妹的笑颜,发了一下怔。 就觉他和小师妹的周身,多了好几道暗影。 且这些忽然间凑上来,将他和小师妹,团团围住的坏家伙。 他们还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小师妹掌心中,那对专属于他的小人偶。 朔灼瞬间就不干了,挥手如赶苍蝇般:“去去去!” “你们没有自己的小人偶吗?” “都离我远点!” “不对,是离小师妹,和我的小人偶远点!” “这是小师妹特意为我雕的!要送给我的!” “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不准觊觎!” 朔灼越说越气恼,白皙的面颊,都鼓成了包子状。 其他人见朔灼这样,不仅没有被朔灼驱散走。 瞧他们面上那表情,反倒像是更不怀好意了。 毕竟,对断虹宗的众人来说,逗弄眼前这个,笨蛋版朔灼。 一直以来,也是他们很喜欢做的事。 此刻,鱼荀也忘了旧仇,用还缠着绿藤的手臂,搭上了朔灼的肩头,笑道。 “说什么呢,大家都是一个宗门的。” “你的小人偶,那就是我的小人偶了。” “你和我客气什么?” 朔灼:…… 朔灼有被鱼荀的厚脸皮气道,他刚欲怼回去,余光就瞄见,其他人一起点头的模样。 兰师姐和朗师兄也就罢了。 晏师兄和商师兄……居然也点头了! 朔灼有被这,只是口中深厚,实则脆弱到岌岌可危的同门情,给打击道。 他睁圆了眼睛,用一种“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样的师兄”…… 那种,恍若被背叛了一般的神情,去看商师兄和晏师兄。 可这两人,迎上他的视线,居然不闪也不避,还十分的坦然从容。 就像是在说:啊?我们难道不是一个宗门的吗? 【既然是的话,那刚才的话,又有什么毛病呢?】 朔灼在心里,脑补了商玺和晏颂之的心理活动。 一时间,反倒把自己给气得不行。 他甚至有点庆幸,幸好他方才,还没从小师妹手中,接过属于他的小人偶。 不然,被这群毫无宗门情的狗东西,团团围上来。 再说上那么几句,脸皮胜城墙的话。 他怕不是,要被气得手抖,身体也抖。 拿不稳他的小人偶。 想到这个可能,朔灼护食一般,忍不住地目露凶光。 他刚欲开口,怼一下这群贪得无厌,就知道欺负他的坏东西。 就见朗映怀,那个他虽知,对方有许许多多坏心眼…… 可依旧,让他觉得亲近信赖的朗师兄。 此刻,竟是对着他的小人偶!伸出了罪恶之手! 朔灼再忍不住,挣开鱼荀那个狗东西的臭手臂。 身形扑上前,双手捂在小师妹的掌心上。 他双目灼灼,内里像是燃起了炽烈的火,怒意如同实质。 “朗师兄!” 朔灼气得眼圈泛红:“你没有自己的小人偶吗?!” “其他的都可以,师妹给的不可以!” 朗映怀本来只是看着眼热,想伸手摸一下。 他并没有想太多。 更没有什么,取走逗人的坏心思。 他现在,也根本就没这个心情。 满心都是,想要从小师妹那里,得到属于自己的小人偶。 但朗映怀,委实没有想到—— 他难得没有,心怀任何恶趣味的无心之举。 竟然会让朔灼,真的动了气。 还让朔灼,露出委屈又伤心的,可怜小狗模样。 在听到朔灼那句,“你没有自己的小人偶吗?”。 朗映怀神情微滞。 他在感觉到,心口再次,被精准插刀的同时。 又生出一种,“完蛋了”的感觉。 【小师妹本来,估计就是因为,他戏弄朔灼和鱼荀】 【才会有意跳过他,先给朔灼小人偶】 【现在,他又一不小心把朔灼,给真气着了】 【还不知道,师妹会惩罚他多久】 【才会肯将属于他的那只小人偶,亲手送给他】 一想到这点,朗映怀连解释的心,都懒得有了。 他收回手,神情恹恹,点头道。 “是,我确实没有自己的小人偶。” ——本章完—— 第246章 小师妹训话,朗师兄乖巧认错 “是,我确实没有自己的小人偶。” 朗映怀这话一出,全场都静默了。 不止是方才,还在生朗映怀气的朔灼。 就连手中,正捧着朔灼版小人偶的沈逐凰,身形都微微僵滞。 但朗映怀此时,心情正低落。 所以,以往总是能最先发现,小师妹情绪变化的人。 此刻却是一无所觉。 反倒是,始终在旁侧,静默看着的晏颂之和商玺。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确认了—— 小师妹估计被朗师弟,这一句话就哄心软的事实。 两人神情,都没什么大变化。 只是他们看向小师妹的眼神,更柔软了几分。 【小师妹的温柔,他们一向都知道】 【也一直都亲身感受着】 【只是,每当他们察觉到一次……】 【心口依旧会被,小师妹的美好,所触动】 商玺和晏颂之一向寡言,此时不说话,也没人会惊奇。 而兰凝夏,是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是最善解人意的人。 此刻听朗映怀,都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与朗师兄,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自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插朗映怀一刀。 但鱼荀,就让人心生惊奇了。 他在听到,朗映怀这甚至可以,用颓然去形容的一句话。 却竟然没有落井下石,趁机嘲讽。 而是只用一种,“你是不是坏脑袋了”的眼神…… 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去打量朗映怀。 一副想好好探究下,对方是不是被掉包了的模样。 虽然,鱼荀这幅样子,瞧着也挺欠收拾的。 但好歹,他没有“哈哈哈”的,大声嘲笑出声。 只这一点,就足够让在场的其他人,纷纷松口气了。 至于之前,还在又委屈又气恼的朔灼。 他先是神情一怔,侧眸看了看,站在他斜侧方的朗映怀。 见对方在说出那句话后,竟显得,有些心灰意冷的神情。 他胸腔中的怒气,似乎一下就被浇熄了。 想到朗映怀说,自己没有小人偶的事。 朔灼忍不住的,又转眸去看,就站在他身前的,小师妹的神情。 但在和小师妹对视前,他又飞快收回眼神,还垂低了眼眸。 此时的朔灼,面上怒意尽消。 甚至,耳根乃至脖颈,还有白皙的面颊之上,都隐隐有绯色浮现。 朔灼眼睫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悄摸摸地攥紧。 他是真的不知道,小师妹竟然是,越过朗师兄,先给他送了小人偶。 可朔灼又不得不承认,在得知这个事实后。 他心中,虽有些尴尬,还有些难为情。 但更多的,却是如同温泉底部,咕噜咕噜,源源不断一般,向上冒出的泡泡,一样的欢喜。 这个最真实不过的想法,却让心性单纯的朔灼,在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时。 又对到现在,还没能拥有,属于自己小人偶的朗师兄,生出了几分愧意。 朔灼想,若是其他人都有了,只剩他一个人没有。 他虽不会去埋怨小师妹,可是却会觉得,很失落。 也很难过。 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很多地方,做得都不够好。 才会让小师妹,无法对他交付信赖。 从而,只落下了他一人。 想到这里,朔灼忍不住有些感同身受。 【虽然,是小师妹送给他的】 【让他很想要珍惜】 【除了自己以外,只愿让小师妹碰的珍贵之物】 【可朗师兄这样……】 【他愿意让朗师兄,拿着看一会儿】 朔灼在心中,刚下定决心,就听见小师妹忽地开口道。 “朔师兄,你伸出双手。” 朔灼下意识照做的同时,又忍不住去看,旁侧的朗映怀。 果然,就见朗师兄的神情,愈发黯淡了。 朔灼心中,虽有些担忧。 但小师妹正看着他,且这到底是,朗师兄和小师妹之间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朔灼抿抿唇,把目光放回到,小师妹身上。 见小师妹神色如常,笑意虽收敛了,但眼神却还是温柔的。 朔灼原本紧绷着的心神,看到这幕,忽地便是一松。 【是他想岔了】 【小师妹素来聪慧,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便冷落朗师兄】 【且以小师妹,在他们心中的重要程度】 【她可以让朗师兄,此刻如此失落】 【便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让朗师兄,重新开心起来】 【师妹一向靠谱,倒也不需要,他在这里想东想西,胡乱担心了】 朔灼想通之后,面上的纠结之色,一扫而空。 他摊平掌心,在小师妹面前。 心中已经清楚,师妹这应该是,想将属于他的这对小人偶,放到他手中。 果然,掌心微凉的同时,手中一重。 朔灼睁圆了眼睛,手臂僵直着,十分小心的模样。 可目光落到,掌心中的小人偶时。 面上,便也只剩下了高兴。 沈逐凰见朔师兄这样,倒也没有劝他什么。 她知道,即使劝了,朔师兄还是会很小心的。 也许,是需要像其他几位师兄那样,做上好几层防护罩,才能安心些。 沈逐凰收回目光,在这忽然间,显得有些静默的氛围中。 她笑了下,回转身时,手心中便又多了一物。 这次,沈逐凰没有拿手掩着。 所以,被小师妹转身直面的朗映怀,第一时间便看清了,小师妹掌心正捧着之物。 是一只小人偶。 一只额前坠着一枚水荧石,身前以水波,托起一架七弦琴的小人偶。 毫无疑问,这栩栩如生,精美异常的小人偶,正是属于他的。 专属于他的。 朗映怀看着这尊小人偶,神情有些发怔。 他承认,他方才除了真失落。 也有借此,想让小师妹心软之意。 他是修仙者和妖族,两者悖伦相合的产物。 生来便不被这世间所容。 入得圣域时,他还曾天真地以为—— 那是他颠沛流离,险死还生后,天命对他,难得的眷顾。 可并不是。 那是彻彻底底的无望深渊。 除了他,以及当时和他一起的琼庭,所有人都死了。 而琼庭,也不再是琼庭。 他亦舍去在圣域的名号,隐匿行迹至今。 这般苟存下来的他,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人? 他没有小师妹那般好的心性。 即使是难得显露真心,他也总是半真半假,还要带着算计与谋划。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可能是,人越缺少什么,便越会盼望着什么。 而这种盼望,在自己未曾感知到,它的存在之前。 也许连其本人,都不知晓自己的心意。 朗映怀便是这般。 在被断虹宗的人,不带任何算计和谋划,对待之前。 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无需生死共度,并肩渡厄,也能得来的善待。 而遇见小师妹,更是如此。 他从不曾见过,这样澄澈纯粹的灵魂。 也从不曾得到,这样笃定外露的在意。 就像是,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一般。 朗映怀眼眸低垂,伸出的手,也真的触碰到了—— 小师妹亲手为他雕刻的小人偶。 入手微凉,落在心底,却是灼烫。 朗映怀将小人偶,握在手中。 他抬眸去看沈逐凰,琥珀色的眸底,有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茫然。 朗映怀并不觉得,以小师妹的敏锐—— 看不出他方才,有在装可怜,试图让小师妹,对他心软的意味。 可她,还是如他所愿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师妹是在纵容着他一般。 明知他是在演,却还是愿意配合他,满足他心中所愿。 如果说,小师妹先前,是不满于他有意录影,戏弄朔灼和鱼荀的坏心眼。 才会跳过他,先给朔灼小人偶,让他长长记性。 可现在这样……也未免太轻拿轻放了。 他心中这样想,便也问了出来:“为什么?” 朗映怀这话没头没尾的,其他人还在瞅着,这个新出现的朗映怀版小人偶。 都没太反应过来。 但沈逐凰,却是听懂了,朗映怀想要问的是什么。 她笑了声,双眸直直迎上,朗师兄看她的视线,语调轻快。 “哪有什么为什么?” “你也是我的师兄,我怎么可能忘了,给你做小人偶?” “尤其是,早在秘境中,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 “你给我治伤,我要是真心想感谢你,便也为你亲手雕一尊小人偶。” 朗映怀看着小师妹面容上,毫无阴霾的轻松笑意。 他目光定定,却并没有言语。 下一瞬,却见沈逐凰,唇边的笑意扩大。 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眸中,也闪过些许狡黠意味。 “师兄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我先给了朔师兄,跳过了朗师兄。” 朗映怀看着她面上的笑,和她此刻的生动模样。 别说他根本没有生气,气也是冲着自己。 就是当真生气了,见她这样,也得生生浇熄下去。 朗映怀沉郁的神情稍缓,于他眼底,无奈与柔和并存。 “我没……” 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师妹上身前倾,蓦地贴近了他。 沈逐凰看着朗师兄,眼底对她的纵容。 心中柔软的同时,面上的笑,更甚了几分。 她用极轻快的语气道。 “可师兄就算有些气恼,我也不会愧疚。” 断虹宗其他人:!!! 【这居然是从我们小师妹口中,说出的话?】 断虹宗的其他人,在听到沈逐凰这活泼中,透出股调皮劲儿的话语。 他们都是有些惊奇的,看向了自家,画风突变的小师妹。 反倒是,直面这句话的朗映怀。 是他们当中,神色如常,瞧着最淡然的那一个。 朗映怀垂眸注视着,从自家小师妹眼底,弥散开来的甜软笑意。 心底只有一种想法。 小师妹这样笑着,无论说什么,他大抵都只有“欢喜”,这一种情绪。 却听小师妹,用一种毫无杀伤力的指责语气,继续道。 “谁让师兄你先前,看热闹不嫌事大。” “明知朔师兄和鱼师兄在打架,当师兄的不仅不拦。” “真要袖手旁观,倒也没什么。” 沈逐凰戳戳朗师兄的手臂,继续抱怨道。 “可你还拿四颗留影石,全方位各角度的录下来。” 说到“四颗”时,沈逐凰还有意加重声音。 力图让朗映怀,清楚地明白,自己所做之行为,有多恶劣。 她却是不知,除了真正受害者朔灼和鱼荀,这两人。 其他人,包括朗映怀在内,却都几乎是,在心底憋笑了。 问就是,被小师妹给可爱到了。 甚至还有点羡慕,被小师妹训斥着的朗映怀。 而沈逐凰毫无所觉,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看就知道,师兄你是又动坏心思了!” “恶趣味发作,唯恐天下不乱。” 断虹宗其他人:啧啧啧,精准,太精准了。 【但师妹这么可爱,朗映怀这个不知悔改的狗东西】 【哪里配聆听师妹的教诲?】 【这波属实是,对癞皮狗弹琴,便宜他了!】 “大家好不容易才得以重聚。” “师兄你却想着,破坏宗门内部的和谐,太不应该了。” 朗映怀微微挑眉:和谐? 【这玩意儿,从鱼荀入宗的那一刻起】 【断虹宗就再没拥有过】 【属实是稀缺品了】 【他那样的魔星,也就只有师妹,才能压得住】 心中虽这样想,但朗映怀面上,却是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 瞧着,就连头发丝,仿佛都散发着一种——“我错了,你说什么都听”的温驯气息。 沈逐凰偶然间看到,心中本就没有的气…… 此刻更是,连绷着脸,保持严肃都做不到了。 她放缓了口吻。 “所以,我就先去哄,被你欺负的朔师兄了。” “朗师兄有意见吗?” 朗映怀手捧着,得来不易的小人偶。 闻言自是老实摇头,面色连同声音,都极为诚恳。 “没有,师妹做得极对。” “是师兄错了。” 沈逐凰见朗师兄乖巧认错,虽心里不怎么信…… 但她的面色,还是大为和缓。 她唇角微挑:“好,那我们……” “我有意见!” 鱼荀猛地举手,双目恶狠狠地,将朔灼和朗映怀,一一瞪过。 无端被瞪的朔灼和朗映怀:??? 【鱼荀皮痒了?】 【刚挨了收拾,就又想了吗?】 【这什么毛病,除了多揍他几顿,还能治吗?】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47章 他命运中的克星;雪地寻宝开始了 鱼荀并不知这二人心中所想。 他在瞪完朗映怀和朔灼后,就立马目光灼灼的,转而看向了沈逐凰。 而就在他,同自家小师妹,对上视线的那一瞬。 鱼荀秒变委屈脸。 “师妹~” 简单二字,却被鱼荀叫出了,百转千回的幽怨感。 沈逐凰眉心一跳,脚步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刚一退完,沈逐凰就心觉不好。 果然,抬眼便见,鱼荀眼底的幽怨之色,更真切了。 若说刚才是七分演,三分真。 现在就是彻底颠倒过来,三分演,七分真了。 沈逐凰被鱼荀看得头皮发麻,抿抿唇,试图安抚。 “鱼师兄,你……” 话刚出口,便被打断了。 “师妹你不公平!”鱼荀看着她,眼圈都委屈红了。 “明明我和朔师兄,都被那个可恶的白毛怪录影了!” “录得还是,我们在地上翻滚,贼丑贼脏的样子。” 断虹宗其他人,眼睛瞬间听亮了。 刚小心收好小人偶的朔灼,拳头硬了。 可恶的白毛怪朗映怀:…… “可你只顾着安抚朔师兄,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被朔师兄,撒手放上了天,你都不管我。” “甚至……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被放飞的?” 沈逐凰:…… 【这……确实没留意】 沈逐凰心中尴尬,对上鱼荀正看着她,眨也不眨的双眼。 她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逐凰虽并未答话,但此时无声远胜有声。 沉默就是最残忍的回应。 鱼荀瞬间便懂了。 “师妹……”他眼圈红红,声音可怜。 “你就不怕,我被风吹跑了,再也找不回吗?” 鱼荀的语气这样可怜,神情又如此伤心。 饶是沈逐凰,心知鱼荀口中之语,不会成为现实。 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愧疚。 “我……” 沈逐凰想要开口解释,鱼荀却并不等她,兀自幽幽怨怨道。 “是了,你当然不怕。” “你怎么会怕呢?” “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都被朔灼给塞满了。” “完全都没有我的位置。” “我就是那个多余的,是贝壳里的沙,是青石上的苔,是……” “停,打住。” 兰凝夏满脸不耐烦地,调出绿藤狠抽了下,鱼荀的脑袋。 “瞎装什么可怜呢?就知道哄骗小师妹。” “你一个天品风灵根,被风吹跑了回不来?” “活鬼骗人呢?” 鱼荀:…… 其他人:……噗。 沈逐凰在短暂的一愣后,随后,唇边也露出一抹,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笑意。 鱼荀见她面上变化,一捂脸,被其他人笑得,耳朵都转红了, 【兰师姐……真的是他命运中的克星】 其他人见状,虽并未出言嘲讽。 但那面上的笑意,纷纷都更明快了些。 周围气氛也是,重新变得轻快和谐起来。 兰凝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装可怜惨遭翻车的鱼荀。 她没什么同情心的,抽回绿藤。 抬手便拥住小师妹的肩膀,将她揽了过来。 兰凝夏揉了把,任她乖乖拥着的,小师妹的脑袋,笑道。 “不过,方才鱼荀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师妹你确实是有些偏心了。” “虽然我们有小人偶了,但久别重逢,也很想有小师妹你送的礼物~” “嗯——看情况,亲手做已经来不及了。” 兰凝夏眼含笑意,身形微微贴近,说话间呵气如兰。 “师姐心酸了,小师妹想好要怎么哄了吗?” 沈逐凰直面兰师姐的美颜暴击,只觉心口处,莫名都跳快了些。 余光中,又见商师兄和晏师兄。 两人虽然,都并没有出言附和。 但那四只眼睛,却是同样的,暗含期待在其中。 沈逐凰的神情,一瞬便变得尤为无奈起来。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看向众人的眼神,有多明亮柔软。 她只含笑道:“好。” “那师姐先放开我。” “我这就变出来,能让师姐开心起来的东西。” 兰凝夏见小师妹应了,她感兴趣地挑挑眉。 掌心又依依不舍地,揉了把小师妹的脑袋。 她才松手,退开了些,笑道:“好。” “那我等着师妹,哄我开心。” 商玺和晏颂之见此情形,两人沉默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随后,当沈逐凰回转身时…… 身前便多了两道,高高大大的屏障。 沈逐凰停住脚步,看着不发一言,却拦挡在她面前的两位师兄。 心中,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笑了声,熟练地安抚道:“放心,不会落下师兄的。” “谢谢小师妹。” 两人神情一松,提前便齐声感谢了。 鱼荀见状不干了,也再顾不得刚才翻车的羞恼。 他兔子般蹿凑上来,俊朗面容在沈逐凰面前放大,语气激动。 “我呢?” “那我呢?” “有我的份吗?” “有。” 沈逐凰含笑点头,看着鱼荀被两位师兄,齐齐出手。 从她身前,扯离开来又拖远。 她笑出声来,脚下不停,走至一处空地。 而后神情稍敛,手中也蕴出银白色的灵光。 那灵光犹如缎带,轻灵的绕缠在沈逐凰的周身。 并以沈逐凰为中心,一圈又一圈,向外扩散。 与此同时,众人只觉,周身温度骤降。 于那此刻如涌河,向四方蔓延开来的灵光中。 隐约间,仿佛能看到片片雪花的虚影。 下一瞬,随沈逐凰手中,结印成功。 一片晶莹剔透的巨大雪花,显现于她身前。 沈逐凰抬手,在那片雪花上轻轻一点。 断虹宗众人,便觉眼前之景,骤然改换。 从秋日落英遍地的红枫林,转而化作了四野飘雪,寒霜遍地的冰雪世界。 众人被这突然之间的改变,略略心惊。 【小师妹的实力,似是又强盛了许多】 【这还是没有渡劫的状态】 【若是渡完化神劫,再闭上一场关……】 【想必更会是扶摇直上,天翻地覆的巨变】 众人在为小师妹,实力增长开怀的同时。 心中也难免,生出了几分紧迫感。 待小师妹前去渡劫后,他们也要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 要更加努力,要变得更强。 才能守护好小师妹,和想要珍惜的一切。 才能给他们的小师妹,真正的心安之处。 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要和小师妹享受当下! “师妹好厉害!”鱼荀海豹式,极为捧场的鼓掌。 一边鼓掌,还一边探头探脑。 “不过惊喜呢?” “是埋在雪里面吗?” 鱼荀说着,就要蹲身下来,像北极熊一样刨雪了。 沈逐凰失笑,刚要摇头。 就见其他几位师兄,包括兰师姐在内,居然都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足下的厚雪地。 一副跃跃欲试,准备跟着挖的模样。 沈逐凰见状,居然还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往雪里藏东西了。 若是她先前,能想到这个好点子。 这会儿,就能让师姐和师兄们,如愿以偿的,玩雪地寻宝游戏了。 沈逐凰暗暗叹口气,有些遗憾于,自己还不够灵活的思维。 她上前一步,刚准备告诉师姐和师兄们。 这雪地里,并没有藏东西。 她准备的,另有它物。 就听鱼荀忽而惊喜道:“诶?居然还真有!” “我果然是和小师妹,最有默契也最合拍的师兄!” “一下就猜准了小师妹的心思!” “嗯?”沈逐凰面露茫然。 下一瞬,就见鱼荀顶着满脑袋雪,捧了两样东西出来。 “一个是风系的灵珠,一个是一本箭术秘籍。” “我方才粗略翻了下,上面记载着的,还是一门,我从未见过的上古箭技。” “这两样礼物,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小师妹!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呜呜呜我何德何能!” “居然有这么漂亮可爱,剑法超强,还这么把我放心上的小师妹!” 鱼荀在雪地里,像个奇行种一样,一眨眼便扑到了沈逐凰的身前。 张开双臂,就想抱她。 沈逐凰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鱼荀手中的两样东西上。 她很确定,这两件从她制造出的雪地中,所挖出来的东西。 连她自己,都未曾见过。 但却真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鱼师兄从雪地里刨出来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鱼荀大张的双臂,用力一收,却抱了个寂寞。 他有些委屈的,看了眼明显是,向后退了两步的小师妹。 于心中不甘驱使之下,鱼荀故技重施,上前试图再来一次。 但这回,他只刚往前迈出一步,便觉天地仿佛倒转。 在沈逐凰蓦然睁大的双眼注视下,鱼荀原地倒转过来。 飞得高高的,又猛地坠下来,头朝地的深深插进了雪地中。 沈逐凰:…… 看到鱼荀真的挖出来礼物,所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正在疯狂刨雪的断虹宗其他人:…… 沈逐凰看着,眼前整个上半身,都插进雪地中的鱼荀。 脑海中,恍恍惚惚地,只有一个念头。 她制造出的雪地,有鱼师兄的上半身加脑袋,那么高吗? 如果没有的话…… 鱼师兄这岂不是……插进了地里?! 沈逐凰只一想想,就觉得头顶,都感同身受的痛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颠倒着的,时不时还弹动一下的,鱼师兄的双腿。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似乎并不适合久看。 沈逐凰还懵懂着,兰凝夏就随手丢开手中的残雪。 浑然不管,就在她身后,猝不及防间…… 被她随手丢出的雪,兜头撒了一脸,又滚落一脖颈的商玺和晏颂之。 她只怒视着鱼荀那两条,因为倒插葱状态,而显得极为不雅观的两条腿。 大声道:“师妹!你走远点!” “别看鱼荀那个蠢东西!” 沈逐凰望了眼,面上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兰凝夏。 又看向,双腿都不再抽动,像是昏过去的鱼荀。 她犹豫道:“师姐,这里有些古怪。” “鱼师兄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弄成这样的。” “我有点不放心他。” “而且,鱼师兄这样,我也需要先把他给拔出来。” “什么?!拔出来?!你亲手?!” 兰凝夏全然不在意,小师妹先前所说的,鱼荀为何会变成这样的解释。 她的注意力,已经全然放在了,小师妹的最后一句话上。 想到小师妹,兴许会伸手碰到鱼荀的双腿…… 兰凝夏连给鱼荀截肢的心都有了。 她高声道:“不行!你先等等!” 兰凝夏回身,去看那两个,刚被她扔了满脸雪的倒霉师兄,口中催促道。 “还不快去帮小师妹排忧解难!” “你们做师兄的,要看着小师妹做苦力吗?” 商玺和晏颂之:…… 乖乖巧巧,不敢反驳。 沈逐凰见商玺和晏颂之,从远处快步行来。 她心里知道,两位师兄,兴许是过来救鱼师兄出来的。 想到兰师姐,对她想用剑,把困住鱼师兄的雪地,削平一事,很是不赞成的样子。 沈逐凰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抽剑出来,戳了戳,让鱼荀方才,忽然翻转身体的那片雪地。 却什么都没能发现。 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或者什么怪异的变化。 沈逐凰眉头微蹙:既然雪地是正常的,那鱼师兄刚才…… 【总不能是师兄他有意为之吧?】 【那图什么呢?】 【图脑袋穿过雪地,插进青石板里?】 沈逐凰只想想,脑袋便又痛起来了。 她眉头蹙得更厉害,直到商师兄和晏师兄,两人都走到她身前。 沈逐凰那紧皱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怎么了?”晏颂之率先问道。 他侧眸,看了眼旁边,确实有些不雅观的鱼荀。 晏颂之的眉头,也跟着紧皱起来。 【师妹这是……被鱼荀丑到了?】 想到这个可能,晏颂之抬手,大掌握住鱼荀的小腿。 而后他手臂发力,用力向上一提—— 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晏颂之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垂眼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着插着鱼荀的,那片纹丝不动的雪地。 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力量。 商玺同样有些惊讶,只是他面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因而分毫不显。 他只翻手间,手中聚出深紫灵光,化作绳索模样。 尾端系在鱼荀的另一只小腿上。 而后,商玺从容合掌,灵线瞬间绷直…… 给鱼荀劈了个叉。 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 丧心病狂的笑声,传遍了这片天空。 ——本章完—— 第248章 什么?一起生活?夙邈也一起?! 商玺只翻手间,手中便聚出深紫灵光,化作绳索模样。 尾端则系在鱼荀的另一只小腿上。 而后,他从容合掌,灵线瞬间绷直…… 给鱼荀劈了个叉。 断虹宗众人:…… 这是谁都不曾想到的局面。 一时间,空气静寂到可怕。 随后,从朗映怀起,再到朔灼,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大笑声。 就连沈逐凰,在最初的怔愣过后,也有些绷不住了。 兰凝夏更是笑倒在一边。 她用力揪着晏颂之的宽大衣袖,才没就这样,笑得歪倒下去。 而当商玺反应过来后,那瞬间收手的动作,让全员再一次陷入了快乐的海洋中。 只有单腿被劈开,到现在都未能收回去的鱼荀,是在场唯一的伤心者,加受害者。 同对此局面,喜闻乐见的朗映怀,朔灼他们不同。 沈逐凰在被这欢快气氛感染,面上情不自禁,也跟着露出笑容后。 她又瞬间反应过来,随后,笑容僵住。 愧意浮上心头。 鱼师兄先前,可是因为兴冲冲来找她,才会有现在的劫难的。 她怎么能在鱼师兄惨遭不幸后,还对他嘲笑出声呢? 太不应该了! 她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这样可怕的人?! 沈逐凰在心底,狠狠地检讨反省了自己。 随后,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前。 沈逐凰抽剑出鞘,雪亮剑光以鱼荀为中心,绕转对方划开一整圈圆弧。 莹白剑芒大盛,即使沈逐凰已经,从雪中抽离剑身。 那剑光却依旧锋锐,旋开飞雪,不断向下深入。 很快,就将倒插在地的鱼荀,同其周围的雪层,切分开来。 沈逐凰上前一步,刚准备将鱼荀,连同围困住对方的圆柱形雪层,一同翻转过来。 手才刚触碰到,外表有些凝冰的雪层。 便觉手背一重。 其上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只,正盘腿坐着的小人偶。 那正是夙邈版小人偶的模样。 沈逐凰眼眉微挑,对方才鱼荀为何,忽然倒插进雪地中。 以及,鱼荀先前,为何能从雪地中,挖出适合他的秘宝。 于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她唇角微勾,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朝上,示意小人偶坐过来。 小人偶在短暂的犹豫下,还是直接跳了过去。 被沈逐凰稳稳接在掌心。 见他听话地挪了位置,沈逐凰便也收回了,先前触碰到冰雪的那只手。 在断虹宗其他人,或不解,或惊疑,或暗自咬牙的目光注视下。 沈逐凰将小人偶捧近了些,含笑问道。 “鱼师兄那里,是我们可爱的小人偶做的吗?” 小人偶没想到,小凤凰开口,第一句便是问这个敏感问题。 他刚站稳的身形,瞬间便僵直了。 尤其是,听到沈逐凰,用“我们可爱的小人偶”来形容他。 小人偶便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但是…… 小人偶缩在袖子里的手,忐忑不安地握紧,面上却是半真半假的愧疚。 他垂下头,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是,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戏弄,小凤凰你的师兄。” 像是想到什么,他抬头向沈逐凰保证道。 “我这就放他出来,和他好好道歉!” “是么?” 沈逐凰的面上,依旧是笑着的。 但小人偶看着,心头却无端有些发凉。 像是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般。 却听沈逐凰温言安抚道:“没关系。” “你还小,自然会贪玩一些。” “我不怪你。” 夙邈版小人偶,虽然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陷落于沈逐凰面上的笑,和她的温言安抚中。 紧绷的心神,也随之放松下来。 沈逐凰含笑点点他的脑袋:“那藏在雪地里的东西呢?” “也是我们厉害的小人偶做的吗?” 小人偶一愣:这个……他和本体没商量过啊。 【该怎么讲?】 【不过,雪地里藏着的,都是好东西】 【是本体特意给小凤凰,和小凤凰的师姐,师兄们准备的】 【这是件好事,应该能实话实说吧?】 沈逐凰见他犹豫,眼眸微深,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善解人意道:“是不是我的问题,让我的小人偶为难了?” “不能说的话……” “能说!”小人偶微红着脸,打断了她。 “是本体……夙邈,是他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 “他想送你礼物,庆祝你和同门师姐,以及师兄们的重逢。” “原来是这样。” 沈逐凰面上笑着,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啊,夙邈可真是好样的】 【折腾鱼师兄,其实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他居然把事情,推到一个无辜的小人偶身上】 【让小人偶给他顶锅认错】 沈逐凰面色发黑,握剑的手,都收紧了。 【若只有这样,教训他一顿也就算了】 【可轮到准备惊喜,这样的好事情时】 【他倒是不让小人偶,来替他担着了】 【这时候,倒是想着让小人偶,替他多说好话了】 【好事夙邈,坏事小人偶,敢情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替罪的】 【还是拿她亲手雕刻出的小人偶,做替罪的】 【很好,真的好】 不想办法收拾他一下,沈逐凰觉得,自己刚萌芽生长的情丝,都可以直接连根拔了。 站在她手心的小人偶,不知为何,竟忽地觉得浑身发寒。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逐凰此时的神情。 却恰好和垂眸看来的沈逐凰,对上了视线。 沈逐凰倒不至于,迁怒这个,明显被夙邈威逼过的可怜小人偶。 她的目光,在同小人偶接触到的那一刻起,便变得柔软起来。 让小人偶紧绷的心神,瞬时就松快下来。 【不管怎样,小凤凰看起来,都并没有生他的气】 【但本体怎样……他就不知道了】 【也没什么兴趣问】 小人偶十分没义气地想到。 “既然是夙邈准备的礼物,那我之后见了他,再亲口向他道谢。” 不知为何,小人偶总觉得,小凤凰在说“亲口道谢”时,声调似乎加得格外重。 有种像是要,亲手送本体上路的感觉。 小人偶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下,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 是同他无关,他也不会受什么影响的错觉。 沈逐凰似乎是注意到,小人偶的不安。 她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人偶的脑袋,笑道。 “那你现在,去把鱼师兄恢复过来,好吗?” “好。”小人偶毫不犹豫地,便应下了。 “真乖。”沈逐凰夸道。 小人偶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面颊显得红扑扑的。 他拒绝了沈逐凰,送他过去的好意,回转过身。 刚凝诀召出,由小凤凰亲手,为他制成的小飞舟。 便见小凤凰口中的,那位鱼师兄,这么一会儿过去,竟还是倒插葱的冰冻状态。 身周围了一圈同门,却都只是看着,竟无一人,对其伸出援助之手。 小人偶在心中,默默可怜了下,这个一看便知人缘有些差的鱼师兄。 随后,他就乘着小舟,飞到困着鱼荀的冰层前。 无需伸手触碰,他只手中凝出一方法印,手掌虚虚一拍。 下一息,众人便见,封困住鱼荀的冰层,其上骤然迸发出无数道,细细密密的裂纹。 冰屑簌簌而落,至多不过三息,冰雪尽去。 原地,只有恢复原状的绵厚雪层。 和躺倒其上,与其说是撞晕了脑袋,倒不如说,是更像趁机酣睡过去的鱼荀。 沈逐凰见此情形,心中也略松了口气。 看来,夙邈先前,应该也只是,想戏弄一下鱼师兄。 虽然下手快狠准,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分寸在的。 沈逐凰对夙邈的气,微妙地消散了一些。 但总体上,依旧还是在的。 等之后见了面…… 沈逐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栖凤剑。 抽人的心思,分毫未减。 小人偶在顺利完成,解救鱼荀的任务后。 迎着小凤凰,同门师姐和师兄们,看向他的探寻眼神。 他坦然自若地看向沈逐凰,求表扬的眼神,热切而明显。 同看其他人,全然不一样。 沈逐凰察觉到小人偶的眼神,她含笑道。 “我的小人偶,果然很厉害。” 听到这句话,小人偶的眼神,瞬时便更亮了。 他手中聚着灵光,补充道:“鱼师兄现在,其实是睡着的状态。” “需要我现在,就把他叫醒吗?” 小人偶说着,手中的灵光球,也一跳一跳,跃跃欲试的感觉。 “不必!” 沈逐凰还未说话,其他人便异口同声道。 兰凝夏甚至还出手如电的,用绿藤整了个吊篮,将鱼荀给丢了进去。 连人带吊篮的,挂在了落满雪的红枫上。 这一系列操作,从开始到结束,甚至不超过五个呼吸。 沈逐凰和小人偶,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 兰师姐就已经收手,拂去衣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笑意温柔。 “好了,鱼师弟既然已经睡着了,那便让他好好休息吧。” “嗯。” “是。” “对。” 这是表示赞同的其他人。 小人偶目瞪口呆的看着,单纯如他,并不明白—— 这些人,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得对同门,很有关爱心的样子。 明明刚才被冰层封着,都不肯帮忙敲碎的。 兰凝夏注意到小人偶,有些傻愣愣的茫然目光。 她眼尾微挑,有些确认,眼前这尊小人偶,虽然和那位有关联…… 但应该,并不完整。 至少,不会是那位的整个意识,都塞了进来。 毕竟,眼前这个,瞧着可比那位,要可爱多了。 兰凝夏看着小人偶,笑着同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小师妹的兰师姐。” 小人偶被这声音,惊得回神。 见对方,确实是在同他打招呼。 于小人偶的眸底,晃过明显的讶色。 很显然,他是不曾想到,沈逐凰的同门师姐师兄们,会和他主动打招呼。 “你好。”小人偶谨慎道:“我是……” 自我介绍刚起了个头,便卡住了。 他有些无助地,回头看了沈逐凰一眼,又急匆匆地收回目光。 再看向兰凝夏时,眸底多了几分歉疚,声音也显得低落。 “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我是夙邈的一缕神念,偶然间,才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解释完后,便低垂着脑袋,浑身都透出失落来。 【难得小凤凰,尤为在意的兰师姐,愿意和他主动搭话】 【可他却……连句话都答不上来】 【要是小凤凰的同门师姐,和师兄们,都不喜欢他】 【那他还能留在小凤凰身边吗?】 小人偶并不知道答案,所以低垂着的眉眼间,满满的全是难过。 兰凝夏在听到小人偶,说“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时,心口便是一堵。 再看他之后,那无比失落的反应。 饶是兰凝夏清楚地知道,这小人偶本质上,就代表着夙邈的一部分。 可还是,无法将他,和觊觎她师妹的,那个“作古”不尊的狗东西,两相联系起来。 她在心中沉沉叹口气,甚至是赶在小师妹开口安慰前,屈膝同小人偶平视,语带安抚。 “别难过。” “只是暂时没名字而已。” 小人偶一愣,他抬起脑袋,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笑意温柔的兰凝夏。 “有小师妹在,你可以和师妹慢慢想,想一个你喜欢的。” “等选定了,到时候再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好温柔的言语】 于这一瞬,小人偶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小凤凰,会这样喜欢她的这位师姐。 这样的温柔,谁又能拒绝呢? 在小凤凰和兰凝夏,同样含着鼓励的温和眼神,注视之下。 小人偶点点头,面上重新露出笑意:“好。” “真乖。” 兰凝夏笑着夸奖。 沈逐凰也上前,将小人偶连同飞舟一起,都捧在自己的掌心。 “是我疏漏了。” “兰师姐你已经认识了,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其他几位师兄。” “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生活的。” “嗯嗯!”小人偶开心点头。 沈逐凰说这话时,并没有想太多。 但听到这话的,其他几位师兄,却都是神情骤变。 【以后……都要一起生活?】 【是单说这只小人偶,还是连他本体】 【那个觊觎师妹的狗男人,也算在其中的?!】 【不行!小人偶可以,但那个,绝对不行!】 【他们不同意!不同意!】 ——本章完—— 第249章 小人偶怎么会有错,错都是夙邈的 “以后,我们都要一起生活的。” “嗯嗯!”小人偶开心点头。 两人在这里气氛和乐,瞧来十分融洽。 但断虹宗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快乐了。 一个小人偶当然不算什么。 但若是……那位也跟着来了,他们可就无法接受了。 但见小师妹说得正高兴,几人互相对视了下…… 都用眼神,去催促对方先去开口,向师妹问个清楚。 这样做的结果,自然便是,无一人上前去问。 甚至,当小师妹捧着那只小人偶,走到他们面前时。 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还纷纷极为配合的,摆出在自己认知里,最为友善的神情。 力图让小师妹感受到,他们对她所带来的,新成员的欢迎。 “虽是巧合,但你现在,居然能生出属于自己的灵智。” “这一点,很特别也很厉害呢。” 这是朗映怀。 “你先前乘坐的那架小舟,我观其上气息,像是由师妹亲手所制。” “我于炼器一道,还算精通。” “若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出手,帮你在小舟上,多加几层防护。” 这是朔灼。 “既然你准备追随在师妹左右,那从今往后,我也可以是你的师兄。” 这是晏颂之。 “你可以成为断虹宗的一员。” 这是最后出言的商玺。 小人偶站在沈逐凰掌心,随断虹宗其他几人,说话时的声音。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也越来越亮。 【和本体担心头痛的,一点也不一样】 【小凤凰的这几位师兄,还有兰师姐,明明都很友好!】 【他虽拥有了独立的意识】 【可本质上,他也依旧是,夙邈的一部分】 【而断虹宗的师姐和师兄们,待他都这样好】 【那对本体,不就更好了吗?】 小人偶在心中叹口气,烦恼道。 【真不知道,本体为什么要畏畏缩缩,踌躇不前的】 【太不勇敢了!】 【他就不一样了!】 【他要和小凤凰的师姐和师兄们,好好相处】 【不让小凤凰有半点烦心!】 小人偶在默默做下这个决定后。 他便躬身,对着沈逐凰的几位师兄,行了一个在仙门修士间,意义极为郑重的初见礼。 断虹宗其他几人见状,虽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轻率视之。 而是纷纷郑重还礼。 沈逐凰站在旁边,唇含笑意的看着这一幕。 她既觉得,模样认真,一本正经的,向师兄们行礼的小人偶,实在是可爱的厉害。 又觉得,对小人偶的行礼,都同样郑重相对,还一一还礼的师兄们,也是可爱的要命。 能有这样双份的可爱,常伴在身边。 实在是一件,太过美好的事。 沈逐凰眼底笑意更深,眼睫眨动时,像是天上的星星,都于此刻,映落进了她的眸中。 一时间,倒是让行礼过后,就站在沈逐凰身前的几位师兄,都看着出了神。 【他们……在幻境中,之所以做出,那样决绝的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是,他们都在怕】 【怕如小师妹现在这般,让他们只看着,便觉岁月静好,心中安稳的笑颜】 【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上】 【为了守护住这样的笑,似乎……】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竟都是甘之如饴的】 而沈逐凰,于无意间,对上师兄们,此刻看向她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心口便是一软。 像是陷进一大团,雪白绵软的云朵中。 虽然沈逐凰并不知道,师兄们为何会突然间—— 用一种,足以用“温柔”二字,来形容的珍爱眼神看她。 但于沈逐凰的眸底,唇边,面容之上。 还是浮现出,温软又甜蜜的笑意。 她喜欢师姐和师兄们,待她的温柔,多少都不嫌多。 就在彼此间,气氛正好时。 沈逐凰忽觉掌心间,生有异动。 她眉眼微挑,眼含疑惑的,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便见原本乖巧站着的小人偶,不知何时,由站变趴。 一手挨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正在凝诀。 指尖还隐有金色灵光,在其上流转。 至于那小小的身体,则是向前拱出大半。 探头探脑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在寻找着什么。 沈逐凰用另一只手,将他护好的同时,也将小人偶捧高了些,视线同他相对。 “怎么了?” “是遗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我……”小人偶面露犹豫。 但在沈逐凰,温和关切的眼神注视下。 他还是蔫答答地垂下脑袋,老实答了。 “我把小金龙给弄丢了。” “他和我一起出来的,但我之后……不小心把他给忘了。” “刚才,才想起来。” 小人偶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脑袋也恨不得,垂低到脚底去。 他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不安。 毕竟,小龙崽真的很傻。 而且,在小凤凰出秘境前,他可是亲口答应过小凤凰。 说会替她看护好小金龙的。 可现在,他直接把龙崽给弄丢了。 这里的雪,又是由小凤凰的灵能,制造出的。 他站在这里,动用灵力去感知,所感受到的,都是小凤凰的气息。 而小金龙的,却不知被掩没在了哪里。 “小金龙也出来了?” 沈逐凰微微蹙眉,指腹却是极为温柔的,碰了碰了小人偶的侧颊。 安抚道:“没事,别担心。” “这也不怪你。” “真要是错,也是夙邈没传送好。” 小人偶:……不得不说,虽然这样想,很对不起本体。 可他还是被小凤凰的话,给安慰到了。 “金龙?”其他人站在旁边听到,神情俱是微变。 他们自然不会以为,小师妹和这小人偶,口中所说的“小金龙”和“龙崽”…… 只是像名字一样的代称。 但如果不是代称的话,那就很可能是,真正的龙族幼崽。 且这,还是在修真纪年历上,早已被判定陨落绝迹的,金龙一族的幼崽。 这样的存在,又是在什么时候,和小师妹有了接触。 且听起来,彼此之间,还很是亲近熟悉的样子。 【难道说,这又是夙邈隐于暗处,暗戳戳搞出来的事?】 【既送小人偶,又附带金龙崽的】 【在讨好小师妹的同时……】 【还能顺带着,降低小师妹对他的戒心】 【试图润物细无声地,就这样直接打进他们的内部】 【心机!太心机了!】 【这样的狗男人,绝对不能靠近他们的小师妹!】 ——本章完—— 第250章 他要拿神力,狠狠抽龙崽儿的屁||股 “好了,我和你一起找。” 沈逐凰安抚好小人偶,抬眼时,便对上了师兄们,略显沉郁的眼神。 她刚要问师兄们,这是怎么了。 就意外地发觉,师兄们的神情,又恢复正常了。 甚至,朗映怀还眼神关切地问询道。 “小师妹,需要我们帮忙吗?” 其他人虽并未说话,但看着,也是默认会出手相助的态度。 沈逐凰眨眨眼睛,只能把刚才,从师兄们面容上,看到的沉郁之色…… 当成是她眼花下的错觉了。 “不用,这雪是我制作出的。”沈逐凰含笑拒绝。 “在这里寻龙崽,对我来说很容易。” “好。”朗映怀点头,手中折扇轻摇,当真没有了出手的意思。 其他人亦是如此。 兰凝夏本来想从小师妹手中,接过那只小人偶。 也方便小师妹出手,去寻小龙崽。 刚要开口,就见那小人偶,已经御风而起。 落进了一方,于夜色中,都氤氲着莹莹辉光的小舟上。 兰凝夏见此情形,她勾唇淡笑了下,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沈逐凰则是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一处空地。 她手心聚出一团灵光,刚要抬掌拍出。 就觉前方雪深处,正无声震颤。 沈逐凰微微蹙眉,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剑柄。 还不待她拔剑出鞘,就见四野,落雪骤盛。 原本落如微尘的雪粒,此刻恍若鹅毛,片片纷落而下。 齐齐降下时,遮天蔽日地压下来。 落入眼中,有种整个世界,都被染至纯白的错觉。 沈逐凰很确定,这雪,并不是因她而起。 但不是她,且时正秋日,也不可能是自然落雪。 那么,又会是因谁而落? 沈逐凰只一晃神,便听远处,传来一连串,奶里奶气的清脆笑音。 这笑声极为熟悉,且由远极近。 像是很快,就能抵达至她身前。 沈逐凰微微挑眉,搭在剑柄上的手,无声松开。 和断虹宗其他人,暗含戒备的状态不同。 她只眉眼含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雪花飘舞间。 一条须发微张,神采飞扬。 通身晶莹剔透,其上鳞片精细异常。 瞧来栩栩如生,威武不凡的冰龙。 如浮光掠影般,骤然现身于,白茫茫的雪地中。 这龙躯长约数十丈,哪怕是冰雪雕就,也让人望之生畏,心生震撼。 但就在这样威势惊人的龙身上,居然还有只胖乎乎的小金龙…… 就从这冰龙高高扬起的尾端,一路滑坐下来。 它趴在冰龙身上,两只爪爪摊平,搂住于它而言,尤为粗壮的龙躯。 当它整只龙崽儿,沿着走势蜿蜒的龙身,疾速下滑时。 它还发出了,极为快活的笑声。 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在这龙躯,上下起伏间,掉落下来。 尤其是,等到了最后一段。 当小龙崽看到沈逐凰时,它更是高兴到,直接欢呼出声。 小人偶抱着双臂,站在飞舟上,看着这只小龙崽,明显是兴奋到了极点的模样。 很怀疑,若不是对方的爪爪,还要用来搂住龙躯。 此刻怕不是,都开心到要鼓掌了。 但即便不鼓掌,它这明显,更快乐了些的反应。 还是让断虹宗的其他人,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就是师妹刚才,口中的那只金龙崽。 而沈逐凰,在看到小金龙,亮闪闪还盈满欢喜的大眼睛后。 面上也随之,露出了温和而宠溺的笑容。 她上前几步,走到这威武冰龙的龙首旁,稍稍张开双手。 在小金龙即将滑上龙脑袋前,将它一把抱住,搂在了臂弯。 小金龙:!更开心了! 刚滑行过超级威武的大龙,又被最喜欢的人类,抱在怀中的小金龙,快乐到完全止不住笑声。 沈逐凰也任它笑,看向龙崽儿的眼神,宠溺而温柔。 也让断虹宗的其他人,看着心中柔软的同时,又生出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他们的小师妹,该不会是……】 【已经被狗男人的糖衣炮弹,拿捏住了吧?!】 【不!不可能!】 【他们的小师妹明明那么聪慧!】 【怎么可能会被夙邈拿捏住!】 【他们不信!完全不信!】 沈逐凰不知师兄们心中所想,她揉揉龙崽的小脑袋。 在小金龙终于止住笑声后,才温声问道:“怎么会骑着冰龙过来?” “嘿嘿。” 小金龙听到沈逐凰提起冰龙,它仰起小脑袋,蹭蹭沈逐凰的掌心。 口中又忍不住地傻笑两声。 倒是让沈逐凰忍俊不禁起来。 也让旁边的小人偶,看着眼疼。 【一会儿不见,这只龙崽,果然更蠢了】 小金龙傻笑过后,还对着小人偶,挥了挥小爪子,打了下招呼,才道。 “龙本来是要和小人偶,一起过来的。” “但踏上法阵前,龙想到,龙忘了拿,那位送龙的金灵珠。” “就又退回去了。” 小人偶:…… 【就说都是一起踏上的法阵】 【怎么会出现,中途丢了一只龙的差错!】 【原来这只蠢龙,根本就没踏进法阵来!】 【不对,是踏进去了,又在发动前缩回去了】 想到自己先前,以为弄丢龙崽…… 心口那沉甸甸的,压得他都要直不起腰的,深重愧疚感。 小人偶气得都要变色了。 【可恶的龙崽!】 【你把法阵当什么了?】 【你家洞穴吗?出出进进的!】 若不是此刻的龙崽,还被小凤凰抱在怀里。 他一定要拿本体的神力,狠狠抽龙崽儿的屁||股! 正依偎在沈逐凰臂弯的龙崽儿,虽然感觉迟钝,并没有察觉到,小人偶想要抽龙的眼神。 但它的小身体,还是不受控地哆嗦了下。 贴沈逐凰的身体,也更近了几分。 倒是让正恶狠狠盯着龙的小人偶,心头更堵了几分。 掌心的灵能,都要压不住了。 沈逐凰察觉到小人偶的怒意,心中失笑。 她抬眸安抚性的,看了小人偶一眼。 随后,又低头去看龙崽儿,教育道:“下次不能这样了。” “小人偶出来,却找不到你,他很担心你呢。” “啊?”小金龙一懵,而后满是愧疚的,偏头去看小人偶。 两只爪爪还合在一起,对他拜了拜,声音也软软的。 “对不起啊,小人偶。” “我下次拽你一起。” 小人偶:……不必了! 把他那听了蠢龙崽说对不起后,那一瞬间的心软,还给他! 他要丢出去喂狗! ——本章完—— 第251章 小师妹为什么要因为狗男人脸红啊,可恶! “对不起啊,小人偶。” “我下次拽你一起。” 小龙崽这话一出,沈逐凰就知道,这波道歉,算是完蛋了。 果然,就见小人偶,盯着小金龙的眼神,比方才还要“凶狠”许多。 看上去,是很想冲上来,揍龙崽的模样。 沈逐凰的眸底,晃过几分无奈之色。 她伸手,戳戳小金龙,颊边的软肉,纠正道。 “不对,是下次要和小人偶……还有夙邈说一声。” “不能自己说退出来,便退出来,知道了吗?” “嗯……好,龙知道啦!” 小金龙似是先思索了下。 随后,它乖巧点头,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龙不会再犯了。” “小人偶也不要生气,龙记住了!” “龙崽真乖。”沈逐凰眉眼含笑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她又含笑看向,站在飞舟上的小人偶。 果然,就见小人偶,虽然还紧绷着一张脸,一副“我不开心”,“我在生气”的模样。 但那一双明亮墨瞳里,却只剩无奈和“嫌弃”。 至于怒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沈逐凰看得心里好笑,单手搂住龙崽。 另一只手展开,掌心向上,向着小人偶伸出。 “来。” 简单一字,却让小人偶的眼睛,无意识间,更亮了几分。 沈逐凰瞧得心头发软。 下一瞬,小人偶便已经收起飞舟,跃进了她的掌心。 她右臂抱着龙崽,左边捧着一只小人偶。 怀中的龙崽和小人偶,彼此之间,还在“亲密友好”地打招呼。 等沈逐凰抱着龙崽和小人偶,转身直面断虹宗的众人时。 直接就让,本就被这仿佛“三口之家,外加一个隐形男人”的画面,所震慑到发愣的断虹宗众人…… 不约而同但下意识地,齐齐向后退了一大步。 看清师姐和师兄们的动作,沈逐凰难得懵了一下,声音里满是疑惑。 “师姐?师兄?你们……” “咳咳咳,没什么,就是站久了。” “师妹你别在意啊。” 这是试图解围的兰凝夏。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活动一下,是吧,朗师兄?” 这是试图补充说明,并将收尾工作,甩给心中最信赖师兄的朔灼。 毫无防备下,便迎上小师妹怀疑目光的朗映怀:…… 【这要是鱼荀干出来的事儿】 【他一定要让鱼荀知道,料理鱼的一千种方式】 【因为鱼荀一定是故意的】 【可这若是朔灼干的,还是笨蛋款朔灼……】 朗映怀只剩下无奈了。 【谁让他是鱼荀的师兄呢】 朗映怀心中叹气,上前一步,反客为主道。 “师妹,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小金龙吗?” “它怎么会乘着冰龙出现?” 沈逐凰一愣,而后她果然被朗映怀的问话,所带偏。 听到朗师兄问,小金龙为何会乘着冰龙出现。 她下意识地垂首,去看怀中的龙崽。 朗映怀也跟着看过去,眼底的笑意,在此时显得很真切。 小金龙见他们都看自己。 尤其是,对面那个,还是额间垂着一枚,让龙很喜欢的宝石,气息也让龙觉得亲近的人。 它有些害羞地,往沈逐凰的臂弯里,藏了藏它的小身子。 才软乎乎地道:“大冰龙是那位雕的,说要送给龙和凰凰!” 听到关键词的朗映怀,原本如蜜糖般的眸色,瞬时便深了许多。 但他隐而不发,选择静静听下去。 见小师妹听到,冰龙是由那位所制时,只有刹那的恍神,却并无半分意外之色。 朗映怀的心底一沉,隐约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沈逐凰却并未察觉到,朗师兄正在默默观察她。 她抬眸望了眼,身前那蛟龙盘曲,瞧来神武非凡的冰龙。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没想到,虽然大概率只是偶然。 但夙邈确实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 她原本,幻化制造出这片雪地,就是想雕刻出几尊冰雕,送给断虹宗的大家的。 然后,师姐和师兄们若是感兴趣,也是可以,一起参与其中。 大家可以一起玩雪。 她会想到这个,也许不算惊喜的惊喜。 也是因为,她想到在进入秘境前,演武台上。 她为救牧枫,当时给牧枫,雕了一尊等身雕像。 而看到那尊雕像的兰师姐,和那时在场的几位师兄,表现的都很羡慕的样子。 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之后,她用萤霜石,雕刻出的一尊尊小人偶。 但小人偶是小人偶,等身冰雕是等身冰雕。 这两者,不能算是一样东西。 她想……在她渡劫,离开大家之前。 满足师姐和师兄们,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每一个喜欢。 小人偶的手轻轻探出,握在了沈逐凰的一根手指上。 沈逐凰因这轻微的凉意,回过神来。 垂眸便对上了,小人偶正暗含关切的明亮眼眸。 沈逐凰心头柔软,回碰了他的小手,眼神里的安抚之意很明显。 小人偶松了口气,也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却觉怀中的小人偶,忽地拱了拱身子。 而后抬起龙爪爪,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下。 “啊!龙差点忘了!” 迎着沈逐凰微讶的眼神,以及小人偶看蠢龙的嫌弃眼神。 小金龙另一只爪爪探伸下去,努力地摸到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上。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是从那里,掏出一对,略显小巧的冰雪雕像。 它用两只爪爪,将这新掏出来的冰像,小心捧着。 献宝一样,递到沈逐凰眼皮底下。 语气活泼道:“这是那位托龙带给凰凰的!” “嘿嘿,上面雕着的,是那位和凰凰。” “这一幕,龙之前还亲眼见到了!嘿嘿~” 朗映怀:???!!! 断虹宗其他人:???!!! 天地颠倒,洪荒覆没。 辰星陨落,日月衰颓。 地崩山摧,海哭浪啸。 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心情之悲怆! 尤其是,在看清那对雕像上,两人是亲昵相拥的姿态后。 眼睛都给硬生生的,看红了! 他们便用这,如出一辙的红眼睛。 抱着心中那最后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希冀,看向他们的小师妹。 祈祷小师妹能开口,狠狠地反驳,这只眼睛一定不好使的小金龙! 可是并没有。 他们并没有等到小师妹的反驳。 反而,还看到了小师妹,微微泛红的耳根。 【啊啊啊啊啊!怎会如此?!】 【他们的小师妹,为什么会因为狗而脸红!】 【悟了!他们真的悟了!】 【从今以后,他们变强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磨炼自身,然后——弑神!】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52章 早知是夙邈,还不如给师妹挑十个八个小白脸 沈逐凰并没有察觉到,师姐和师兄们的异状。 因为,她的关注力,正放在小金龙,两爪间捧着的那对,正相拥着的冰雪雕像上。 耳边听到的,又是小金龙说,这一幕它也有看到的话。 沈逐凰的耳根,便难为情的泛红,面颊也随之烧了起来。 她更多是因为,亲密行为,被龙族幼崽撞破的羞窘。 但这一幕,落至旁人眼中。 便毫无疑问,是她在因为夙邈而脸红。 直让她的兰师姐,和一众师兄,看得心都要碎了。 【才养了没多久的可爱师妹……】 【直接就在他们,全然不知的情况下】 【被一只大尾巴狼叼走了!】 【还是一只论年纪,做小师妹太太太祖宗】 【都觉是把对方说小了】 【且以他们现在,甚至未来有可能拥有的实力】 【联手起来,都极有可能打不过的那种】 想到这里,断虹宗众人原本气恼的神色,又逐渐变得忧虑起来。 【看现在这种情形,小师妹陷得,好像还挺深的】 【一对冰雪雕像,就让小师妹脸红成这样】 【不过也是,之前,夙邈对小师妹屡次相救,有再造之恩】 【对方若是有心的话,小师妹沦陷进去】 【也不是一件,让人那么难以接受的……】 【啊啊啊啊可恶的夙邈!心机男人骗我师妹呜呜呜!】 试图说服自己的断虹宗众人,最后还是败在了,失去小师妹的痛上。 【理智?去他@#¥#%的理智!】 【师妹都要没了,还能有什么理智?!】 【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有些人,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其实,要不是小师妹,还在身前站着。 都想跪地上捂心口,吞特制救命丸了! 此刻的断虹宗众人,是真的又痛心,又忧愁,又懊恼了! 若他们早知,师妹并不是,信奉那种——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剑法第一式,先杀意中人】 类似于这样冷酷无情,拿剑做情人的女剑客。 也有心想要谈个情。 他们就去给小师妹,养上十个八个品貌俱佳…… 还各具特色的小白脸了! 这样的话,既能把他们的师妹,给哄开心了。 还能用实力,让对方不敢不让他们的师妹开心。 而若是师妹腻了,直接再换一波便是。 反正在实力至上的修真界—— 强者,总是不缺,心甘情愿的爱慕者的。 断虹宗的众人,想到这些,神情都松快了些。 但想象是想象,现实是现实。 现实就是,对方并不是他们给小师妹,精挑细选出的,好拿捏的小白脸。 而是身份地位外加实力,都高到常人想象不能的夙邈。 【这种情况下,那不就完全是,颠倒过来了吗?!】 【谈情没什么,甚至结成道侣也没什么】 【但若是对方做了人渣!】 【他们连给小师妹,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那他们还算什么师姐、师兄?】 沈逐凰并不知道,她的师姐和师兄们,只因为一尊由夙邈亲手雕出的冰雪雕像…… 便已经确认了,她和夙邈在一起的事实。 并且,在她看手中雕像,以及与小龙崽和小人偶对话时。 他们还经历了十分艰难,且极为挣扎的,说服自己接受。 最后,却惨遭失败的心路历程。 而这失败的究极原因,并非是她在他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就找了预备道侣这件事。 而是,她找的预备道侣,实力太过强大。 他们担心,对方若是辜负了她…… 他们想为小师妹讨回公道,却打不过。 若是沈逐凰知道,兰师姐和诸位师兄们,都在想些什么。 想必一定会是,又哭笑不得,又心觉感动。 毕竟,他们归根到底,最在意的还是,怕她被人欺负。 这又让沈逐凰,如何能不为之,心生触动? 而沈逐凰,在和金龙崽与小人偶,对话完毕。 待她收起那尊冰雪雕像,抬首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师姐和师兄们时。 面上还有些,未散却的女儿羞窘之态。 【任是谁,被心中最在意着的,师姐和师兄们】 【听到自己感情上的私密事情,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沈逐凰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但让她未曾想到的是,师姐和师兄们,看起来,竟是比她还不好意思! 当她把目光小心翼翼的,投注过去后,却发现—— 无论是兰师姐,朗师兄,还是,商师兄和晏师兄。 甚至,就连性格,并没有转换成冷酷款的朔师兄! 居然都在对上她眼神的那一瞬,火烧尾巴般,飞速挪开了! 看天看地,甚至脖子都快扭到后面去,都愣是不看她一眼。 可若是说,师姐和师兄们,是因为忽然间得知,她和夙邈之间的事。 在生气她先前,忘了告知。 可看他们的神情,也并不像啊。 沈逐凰这边,困惑到不行。 但她的师姐和师兄们,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 【师妹看过来了!面上还是那么红!】 【还有点踌躇犹豫的模样!】 【一定是在思考,怎么告诉他们,她和夙邈现在的关系】 【不行!绝对不能让小师妹说出口!】 【只要师妹不说,他们就能勉强骗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 【反正师妹,马上就要渡化神劫了!】 【就算是夙邈,也没办法和师妹相处多久了~】 而在师妹渡劫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便有充足的时间。 一边努力修行,提升自己的实力。 一边忍着心痛,慢慢接受师妹被狗叼走的事实。 然后,尽可能地想出,即使是夙邈渣了,他们也能守护好小师妹的办法! 【计划通!】 几人只简单眼神交流,便达成了这形同死缓的共识。 因而,才会有沈逐凰抬首之后,所面对的,谁都不看她的怪异场面。 沈逐凰在最初的怔愣无措后,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 试探般唤道:“兰师姐?师兄,你们怎么了?” 断虹宗其他人:谁想得破主意!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谁都不看小师妹,也太奇怪了吧!】 【但现在该怎么办?!】 几人目光几转,最后齐齐落在了—— 恰好站在中间位置,同沈逐凰相对而立的朗映怀身上。 朗映怀:……这种糟心时候,倒不嫌他心眼多了吗? 他真的会谢。 感受着小师妹的眼神,也跟着落在他身上。 朗映怀在心中,沉沉叹一口气。 而后他眼神一锐,抬手就是一道水箭! 破开长空,穿过风雪。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直接贯穿了那两根,将鱼荀捆吊在树上的粗壮绿藤! 绿藤应势而断,裹缠着鱼荀,两者重重砸落。 激起落雪无数。 但朗映怀的声音,却比这纷飞的雪,还要冰冷上许多。 “睡什么睡,太惫懒了。” 沈逐凰:!??? 【刚刚不是……师兄们想让鱼荀多休息】 【甚至,都不让她去叫吗?】 断虹宗其他人:好耶!转移法的大胜利! ——本章完—— 第253章 这冰龙好帅,是师妹你雕的吗?大型变脸现场 “睡什么睡,太惫懒了。” 沈逐凰:!??? 【朗师兄怎么突然,就对鱼师兄出手了?】 【明明先前,还让鱼师兄好好休息,都不让去打扰的】 断虹宗其他人:豁,不愧是朗映怀。 【干得漂亮!】 沈逐凰神情怔愣地,看了看,因为绿藤断掉,从而重重砸进雪堆中的鱼荀。 又回眸看了眼,朗映怀的神情。 在亲近之人面前,心性单纯如沈逐凰…… 很是不明白,为什么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就干出翻脸无情之事的朗师兄。 此刻,居然能如此从容。 且兰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还一副,很是赞同朗师兄,先前举动的模样。 倒是让沈逐凰,忽然间觉得,自己同他们,格格不入起来。 不,也不是忽然间。 是从刚才,师姐和诸位师兄们,都别开视线,不看她之时。 沈逐凰就已经觉得,自己被师姐和师兄们,集体孤立了! 在得出这个令人心碎的答案后,沈逐凰难得有些失落。 她挨个看了下,不知在瞒着她什么的兰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 眼神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幽怨。 然后,就这样十分失落地走远了。 被看得断虹宗众人:……要命,发小脾气的小师妹,也好可爱! 【更不想便宜夙邈那只狗了!】 【不过……这下又该怎么哄?】 —— 鱼荀是被生生砸醒的。 当他睁开眼的那瞬,身体各处涌上的痛感,让他对昏迷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身下是雪,冷冰冰的,很快就浸湿了他的外袍。 寒意也跟着往内里渗。 他本该发怒的,但却惊讶地发现,这雪里,居然有小师妹的气息。 所以……他现在这个陷进雪里的状态。 竟是和小师妹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鱼荀的气,又烟消云散了。 不过待在雪地里,也不是个事儿。 鱼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刚要用手臂将身体撑起。 就觉身前,多了一道,令他极为熟悉,也最喜欢的气息。 “小师妹!” 鱼荀的眼睛,瞬间便亮了。 他也顾不得,自己如今,这大半个身子,都埋陷在雪里的狼狈姿态。 直接就双臂用力,撑高上半身,仰首去看他的小师妹。 沈逐凰只刚站定在鱼荀身前。 便见对方,以趴伏在雪地的状态。 半撑着身体,也要努力仰首去看她。 虽然鱼荀抬起的那张脸,眉毛,眼睫,鼻梁,甚至是唇上,面容之上,都粘连着雪屑。 瞧着,甚至有些可笑。 可沈逐凰,却完全笑不出来。 鱼师兄见到她时,是这样的开心。 开心到,都没有留意到,自身此刻的状态,有多糟糕狼狈。 “鱼师兄。” 沈逐凰的眼神,清凌凌的。 落在鱼荀眼中,却是他见过的,最柔软的月光。 他虽然并不知道,小师妹为何会忽然间,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他。 但这,并不妨碍鱼荀心里高兴,对着自己的小师妹,露出一个全然出自真心的笑来。 鱼荀不笑还好,这一笑,面上的雪,便扑簌簌地向下掉。 这一下,就算鱼荀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满脸雪的蠢样了。 想到他就是顶着满脸雪,对小师妹傻笑的…… 鱼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笑意僵在唇角,整个身体也僵直着,一动不敢动。 生怕稍一动弹,那粘在面上的雪,就跟抹多香粉的婆子般。 颤颤巍巍的顺着褶皱向下抖。 一想到那个画面,鱼荀的身体,都想打颤了。 心底,更是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完蛋了,师妹都不说话了】 【一定是被刚才的他,给丑到了】 【啊!他怎么总在小师妹面前出丑?!】 鱼荀正浑浑噩噩地想着,就觉小师妹的气息,竟是蓦地离近了许多。 下一瞬,他僵冷的面上,便多了一丝温度。 是小师妹拿着帕子的手。 鱼荀有些惊愕的抬眼,就见小师妹正蹲身在他身前。 见她垂眸,眉眼认真,不含任何嘲笑意味的,在干脆利落地,为他擦面上的雪。 鱼荀的眼睫一抖,在最初的怔愣,和些许的恍神过后。 他的眼睛,蓦地便亮了! 【这是什么福利!】 【掉进雪堆里,居然可以得到,小师妹的擦脸服务!】 【虽然手法不是很温柔,但这可是他的小师妹诶!】 【小师妹在给他擦脸诶!】 【亲手擦脸诶!】 鱼荀得意的都要起飞了,尤其是他现在,理智回笼后。 已经知道,他之前那副鬼样子…… 还有身上,到现在都还在,持续着的痛意,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全是拜他这群好同门所赐! 尤其是朗映怀! 【这个狗东西!】 不过……他们一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他的小师妹,就是心疼他呢~ 【哼。】 鱼荀心底的那只小人,两手叉腰,脑袋高高昂起…… 猖狂得意到,鼻子都快翘到了天上去。 但他面上,却依旧是乖乖巧巧,甚至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就好像,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狼狈一般。 而他有意做出的这幅可怜模样,也成功地骗到了—— 在亲近之人面前,基本不怎么设防的沈逐凰。 让她瞬时,便更心疼了鱼荀几分。 也更自责于,自己先前,居然真就由着,鱼师兄被吊在空中,而不去救他下来了。 鱼荀并不知沈逐凰心中所想。 他见小师妹眼神柔软,只以为是自己装可怜计划,大获成功。 心中得意还来不及呢! 待沈逐凰给他擦干净脸上的雪,又将鱼荀从地上拽起来。 鱼荀刚准备,就保持着,和小师妹彼此拉着的亲近姿态。 到他的一众好同门前,好好地炫耀一番。 让他们尝尝搬着石头,痛砸自己的感觉。 他就一眼,便看到了,那条身长数十丈的神武冰龙。 鱼荀猫似的双瞳,一瞬便睁圆了。 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巨龙,惊呼出声。 “师妹!这……这个是你雕的吗?!” “好帅!好威武!” “这也太神气了吧!” “看着跟真的一样!” “师妹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连体型这么大的龙,都能雕刻得这么栩栩如生!” 鱼荀此刻的声音,任是谁都能听出,他对这冰龙的欣赏和赞叹。 是只听言语,便展露无疑的喜欢。 说话间,更是犹如连珠炮般,叫沈逐凰全然,插不进去一句话来。 也让正在给,先前明显是气恼了他们的小师妹。 准备礼物的断虹宗其他几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真不如,刚才就那样睡死算了!】 却听鱼荀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颓丧起来。 说话前,还不忘远远地,瞪他们一眼。 那眼神,怎么说呢,就是十分的幽怨。 叫人看一眼,心里都长毛了。 【就,怪恶心的】 鱼荀沉沉叹口气,哀怨道。 “小师妹,都怪我清醒得太迟了!” “都没能看到,师妹你是怎么,将它雕刻出来的。” “也不知道朗映怀那个变|态家伙,这次有没有录下全过程。” 被说成变||态家伙的朗映怀:……很好。 【等师妹去渡劫了,他一定要让鱼荀,无比真切地感受到】 【来自师兄的关爱,能有多厚重!】 而这边,在鱼荀说完幽怨言论后。 沈逐凰才终于能插入话题。 她看着神情恹恹的鱼荀,在微妙的犹豫过后,还是直言道。 “鱼师兄,这条冰龙,其实不是我雕的。” “啊?”鱼荀神色大惊,满脸都写着,“那还能是谁”这五个大字。 沈逐凰面上的无奈之色更深:“是夙邈雕的。” “夙邈?” “哦。”鱼荀的神情,只一瞬便热切退却,重归冷淡。 就好像,先前对着冰龙,眼神炽热,还大加称赞的…… 同他,全然不是一个人一般。 “师兄?” 鱼荀的变化太快,让沈逐凰的面容上,都流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色。 “嗯,这冰龙也就这样吧。” “细瞧也不是很像。” “和师妹你雕刻的,完全不能比! 沈逐凰:……这变脸术。 只是因为,眼前这冰龙,是由夙邈亲手所雕,而并非是她。 就让鱼师兄的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天差地别都不足以形容。 那既然这样—— 以后,鱼师兄再出言夸她,她还能相信吗? 还有之前,鱼师兄夸她的那些话……真的是真的吗? 沈逐凰,在这一刻,深深地迷茫了。 —— 同沈逐凰自我怀疑式的迷茫不同。 旁观了鱼荀变脸全过程的,断虹宗其他人。 他们却纷纷是,都快要抑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了。 幸灾乐祸,莫过于此。 不过,眼看着鱼荀那张狗嘴,再次张开。 读唇形应该是,想要继续问夙邈的事。 朗映怀看了眼,因为数量过多。 所以,他才只刚处理完,其中三分之一的,霜鱼兽的内丹。 这些,可是他入秘境前,便为小师妹准备好的礼物。 只是后来,秘境里的麻烦事,一桩连着一桩。 他便也没有,取它们出来的合适时机。 之后,更是将其,彻底遗忘在储物袋里。 若不是小师妹方才,露出了气恼的神情。 他们都想着,要取些稀罕玩意儿,去哄哄小师妹。 怕是等到小师妹,都去渡化神劫了。 他都还想不起来,储物袋里,还有这样东西的。 朗映怀心中叹气,从中挑出一个最大最圆,灵能还最为充沛的内丹。 他将这枚内丹握在掌中,信步向小师妹走去。 待走到小师妹身前时,朗映怀只含笑将手中内丹,捧送至沈逐凰身前。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的,全是自己的小师妹。 连余光,都不曾分给,就挨着小师妹站的鱼荀半分。 “这是……霜鱼兽的内丹?” 沈逐凰神情微讶,这种异兽,一般都居于极寒之地的冰湖中。 虽是群居,但繁衍能力却不强。 因而便愈发罕见。 她还是在四重天,入极凶之地时,才偶然间,得见一只。 但在四重天数百年,她也就只见过这一次。 而被朗师兄捧至她面前的这颗,只看这内丹模样—— 便知对方生前,应该是只威风体面的霜鱼兽。 只不过……现在也躺在这里了。 还是只剩内丹的,躺在她手中。 朗映怀见小师妹,对着手中霜鱼兽的内丹发怔。 只以为她是想不通,自己为何要突然给她这个。 他便含笑哄道:“师妹,内丹给你。” “别生师兄的气了,好不好?” 沈逐凰抬眸去看他,眼露讶异的同时。 握着内丹的手,也稍稍收拢。 此刻,得到朗师兄“道歉礼物”的沈逐凰,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闹情绪又被师兄,送礼物哄什么的】 这是沈逐凰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这一体验,也并未就此结束。 反而可以说是,抛砖引玉的开始。 沈逐凰只见朗师兄,微侧身子,抬手示意她去看远处。 只见兰师姐和其他三位师兄,都聚在那里。 且在他们前方,还有堆成一排的,小山丘状的“宝山”。 而先前,被她放在原地的小人偶和小龙崽。 此刻,一个连同飞舟,悬停在空中。 正倚靠着小舟内壁,抱臂半坐在舟内,瞧姿态十分悠然。 而在小人偶对面,正有一只玩疯的龙崽,在光辉灿灿的“灵珠山”内,兴奋地拱来拱去。 是最喜欢亮晶晶的龙族没错了。 “这……” 沈逐凰是真的惊到了,生怕朗师兄下一句就说,这些都是送给她的。 却听朗师兄道:“这些,有的是我们之前,给你准备的。” “却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 “但更多的,是在传承之地中得到的。” “传承之地?” 沈逐凰想了想自己在秘境中,堪称是少得可怜的收获,有些难以相信。 “传承之地,居然藏着这么多宝物吗?” “嗯,你被带走后,我们把石塔,彻底摧毁了。” “不过,在摧毁前,我们把里面扫荡一空了。” 朗映怀说这话时,神色淡淡。 就像是在讲一件,最稀松,也最平常不过的事。 而一旁的鱼荀,虽然没插话,但那神情,亦是如此。 沈逐凰见状,眼眸也跟着亮起来。 【太好了,她的师兄们,看起来都很勤俭持家!】 【还这么会寻宝】 【深谙雁过拔毛的道理】 【就连瞧着不太靠谱的鱼师兄,居然也有这个好习惯】 【这可真是——太棒了!】 【和其他那些,只顾着战斗的男修,一点都不一样!】 ——本章完—— 第254章 天亮之后,就是相离之时;劫雷将至 【太好了,她的师兄们,看起来都很勤俭持家!】 【又会寻宝,还深谙雁过拔毛的道理】 【和其他那些,只顾着战斗修行的男修,一点都不一样!】 沈逐凰高兴之下,也将自己的储物袋解下来,展露笑颜。 “我在秘境中,也得到了一些,还算不错的东西。” “既然大家要整理战利品,那我的,也和大家放一起。” 鱼荀一愣:“不是……” 鱼荀才刚说了两字,余光就瞅见了,白毛怪手里,蠢蠢欲动的禁言符。 鱼荀:你@#¥%的白毛怪! 他不就想说,这些一看就是,准备全送给小师妹,不是什么在整理战利品吗? 他们断虹宗的人,什么时候做过,清点战利品这种事! 都是缺什么,就去现找什么。 多的就扔仓库里,或者搁自己储物袋里落灰。 之前会扫荡石塔,也不过是因为—— 他们想到师妹先前说的,想要剑法秘籍一事,才会有此举。 所以,他们是心里念着小师妹,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收获! 【这又有什么,是不能和小师妹说的?】 【这只白毛怪,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迟早斑秃!】 鱼荀黑沉着脸,在心底恶狠狠的,诅咒了朗映怀一波。 用的还是对于有毛一族,可以说是,最恶毒的斑秃诅咒! 但他面上,却是“乖巧”闭嘴,抬腿紧跟在小师妹身后。 朗映怀对鱼荀的恶毒心思,一无所知。 他只看着小师妹,那明显是高兴许多,连步伐都显得轻快的背影。 唇角微微勾起的同时,眼眸也随之变深。 【小师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能让她开心的话】 【这误会,倒也不算什么】 朗映怀从容跟上去,眼底的笑意,真切而纵容。 他是真的没想到,师妹还是个,喜欢扫荡囤物的性子。 不过…… 朗映怀轻笑一声:小松鼠一样,倒真是很可爱。 只为了师妹这个可爱的喜好。 想来,在小师妹渡劫期间。 宗门里,急需整修的地方,便又多了一处。 那就是平日里,他们只当作是杂物间,随意乱堆乱放的宗门内库。 朗映怀可绝对不想,等有一日,小师妹想去内库里看看。 却发现那里,已经是吞灵蛛,和噬灵鼠的快乐之家了。 说到噬灵鼠,朗映怀微微蹙眉。 他离宗之前,走得有些急了,便交代鱼荀。 让鱼荀去将那几只,钻进灵石脉中的噬灵鼠,抓出来。 也不知道,鱼荀之后去了没有。 如果没去的话…… 朗映怀的面色,一瞬便变得尤为难看起来。 他记得,就他粗略扫到的,那几只噬灵鼠,应是公母俱全。 而鼠类的繁殖能力,一向强得过分。 若鱼荀当真未抓,那这么久过去…… 朗映怀的拳头硬了。 若不是远远看到,小师妹在将秘境中的收获,和众人堆放到一处后。 便挥手间,现出一面,足长十数丈的冰壁。 见她拔剑出鞘,揽袖在这冰壁上,神情专注地飞速雕画。 雪屑纷飞间,已经隐有,让他极为眼熟的轮廓,浮现于这冰壁之上。 见到这样的雕画,朗映怀心底,纵使是有再多的怒气。 此刻,却也是发不出来了。 就算是发,也等之后……再言。 和其他人不同,朗映怀和朔灼,两人于卜筮一道,都算精通。 且各有所长,彼此间,还能对照互补。 此时,朗映怀和正在处理,一种青绿兽壳的朔灼,遥遥对视一眼。 两人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确认了一个事实。 小师妹的劫雷,这次,是真的快要来了。 且已经是,压无可压的地步。 他们与小师妹的相处,也将在天幕彻底亮起的那瞬,暂时相离。 虽然早已知道,这一刻终将来临。 可事到近前,难免觉得落寞。 尤其是,得成化神的劫雷,加上之后需渡的心魔劫。 短则二三年,长则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 也都是有可能的。 端看天命的安排。 而与小师妹一起,经历了之前的种种。 天命对小师妹……一切都很明了。 别说是眷顾善待,就连“寻常”这二字,都做不到。 这又让他们,如何能不担心? 朗映怀眼眸微垂,心中因师妹即将渡劫的事实,沉甸甸压着,几乎要喘不上气。 却在这时,听得长剑,刻划过冰壁的声音一停。 【师妹这是雕完了?】 【这么快】 朗映怀心中微讶,抬眸去看—— 却见师妹不知何时,竟是停剑,回身直面于他。 见他的视线看过来,沈逐凰唇角噙着笑意。 但那眼神,却无端显得危险。 “师兄,还没到揭晓的时候。” “你不能一个人先看。” 说这话时,沈逐凰绷着脸,神情很是冷肃的模样。 朗映怀一怔,而后便被师妹这幅,严肃警告他的模样逗笑。 当然,是在心里笑。 面上那肯定是不敢的。 他可不想,在师妹渡劫前的,这最后一段相处时光里。 惹得师妹恼羞成怒下,同他冷战。 那样的话,就太遗憾了些。 所以,朗映怀立马乖巧点头。 口中道:“好,是师兄的错。” “我这就不看了,也过去跟着他们处理东西。” 他认错态度这样好,沈逐凰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等朗映怀走过去后,她便再次持剑,在冰壁上,认真雕绘。 原本因为,朗映怀提前看到,师妹口中所说的惊喜,而心生好奇和羡慕的几人。 此刻,隔着一面冰壁。 见小师妹那认真雕刻的侧脸,便都止了声。 也纷纷歇了,盘问朗映怀的心。 总归,是小师妹给他们的惊喜。 迟或早,总会看到的。 有去闲谈的功夫,还不如多给小师妹,整理出“几样”渡劫时,能用得上的法器珍物。 说来有趣,一扇冰壁,隔开两边。 这边在为另一边,全身心投入,认真准备惊喜。 而另一边,亦是为对面那边,精心准备渡劫之物。 穹空茫茫,云雾翻涌间,有飞雪时不时地落坠而下。 流转其间的,却并非是朔冷的寒意。 而是,以最动人的言语,都无法相概的脉脉温情。 心意相通,彼此珍惜,大抵如此。 ——本章完—— 第255章 等我渡劫回来,大家,再陪我一起玩雪吧? 再好的相会,也有相离的那一刻。 夜色转浓为淡,于天边,树梢之上。 那属于白昼的微光,无声无息地便倾落其上。 雪下至中夜,便已停了。 此刻,天光熹微,见得落雪满地。 便如同,被千万朵,自枝头摇落的洁白花瓣,铺满一般。 沈逐凰站在,已经雕绘完毕的冰壁前,将栖凤剑收归于鞘。 她看了一眼冰壁上的图景,而后移步绕出冰壁。 “师姐,师……”含着笑意的话语,才刚起了个头。 便在看清,于师姐和师兄们身前—— 那足足摆了一整排的雪人后,顿停在了口唇间。 见这些雪人,大小样式各异,却又各具特色。 隐约间,甚至还能分辨出,每一只雪人,是出自谁的手笔。 可见其造型风格之鲜明。 但不论是哪一只雪人,瞧那模样,都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尤其是,待在鱼师兄身旁的那只雪人。 在它圆滚滚的肚子上,竟还画了只金色的鸡。 瞧着,倒是笨拙而有趣。 沈逐凰自从冰壁后,绕出的那一刻起。 因为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她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看向哪一只雪人的视线,停留时间比较长。 这一点,格外地受众人关注。 而沈逐凰的目光,在鱼荀堆出的雪人身上,多停留了些许时间。 她这份特别的关注,自是逃不开众人的眼睛。 没能用自己堆出的雪人,吸引到小师妹目光的其他几人。 他们在失落的同时,心中也有些难以相信。 【小师妹她……喜欢的原来是这种吗?】 【要知道,鱼荀堆费了三回,才终于有现在瞅见的雪人样】 【且他手残成这样,还拿着一根以灵力操控,便可大可小的兽毫笔】 【说也要学着小师妹,在雪人身上作画时】 【他们都还嘲笑对方来着】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鱼荀,最后落笔,得成的大作时。 说实话,都有些心疼,这好不容易才堆成的雪人了。 对鱼荀的嘲笑,更是根本就没停下过。 属实是把对方当快乐源泉了。 可他们真的没想到——鱼荀竟然会成为,最吸引小师妹的那个! 同断虹宗其他人的无法理解不同,鱼荀就表现得很自得了。 【不愧是和他心心相印,相处默契的小师妹!】 【一眼就能从这六个雪人中,挑出最清纯不做作的那个!】 【哼,兰师姐和其他四只狗,之前不是嘲笑他,嘲笑得很大声吗?】 【可联手笑话他,又能有什么用?】 【小师妹不还是独独喜欢他?】 鱼荀越想越得意,眼眉微挑,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含笑看向沈逐凰,骄傲道。 “师妹!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堆的雪人?!” 【果然,在雪人肚皮上画金鸡的】 【只会是鱼师兄】 沈逐凰失笑出声,却当然没有反驳,点头道:“喜欢。” 鱼荀闻言,眼底的欢喜,瞬时就更真切了。 他眼带得意地,斜睨了身旁人好几眼。 又转而,看向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妹,手指虚指向雪人的肚皮。 听他兴冲冲,献宝一般道。 “师妹,你看到这里了吗?!” “这个可是我亲手画的!” “是和你名字里,最后一字一样的凤凰!” 听到“凤凰”二字,沈逐凰的面色,微不可查的一僵。 心中还有些后怕。 【幸好,鱼师兄情绪上来的时候,旁人一般都很难插得进去话】 【不然……她那夸奖,“你这金鸡画得不错”的话】 【就险些要说出口了】 迎着鱼师兄亮晶晶的,十分期待她点评一二的眼神。 沈逐凰掐了掐掌心,将复杂的心情平复。 而后,她努力露出一个,显得很惊喜的笑来。 语气也略显夸张。 “是吗?居然是师兄亲手画的?!” “还是世所罕见的金凤凰!” “谢谢鱼师兄,我真的好喜欢!” 被“好喜欢”三字,冲昏头脑的鱼荀。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师妹的微妙异样。 他只红着耳根,侧首垂眸看着自己堆出的雪人。 方才还觉握久了雪,僵冷得厉害的手。 此刻,却像是烧着了一般。 让鱼荀甚至有种,再去堆上八个十个。 甚至几十,上百个的冲动,去讨小师妹的欢心。 他这样想着,也便这么讲了。 “你……喜欢就好。” “下次若再想要,我可以给你再堆,堆多少都可以。” “我会堆得比这次还好的!” 他保证一般道。 鱼荀这样,瞧着竟像是害羞了一般的模样。 倒真是让,除沈逐凰以外的其他人,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当然,同时还伴随着,一股言语无法形容的恶心感。 不过……看在这傻子,连小师妹将他的金凤凰,看成金鸡这件事,都不清楚的份上。 出于对某种有残缺的关爱,他们都没在这个时候,去拆鱼荀的台。 却见沈逐凰含笑点头:“好,等我渡劫回来。” “兰师姐,商师兄,晏师兄,朗师兄,朔师兄,鱼师兄。” “你们再陪我一起玩雪好不好?” “到时候,我们一起堆。” 从听她提起渡劫时,众人的神情,便有些发怔。 听到后面,更是说不清,心里是何种感觉。 但最后,在小师妹蕴满笑意的温软眼神中,他们还是点头回应了她。 “好,我们会等你回家。” 是“回家”,而不是回宗。 只这一字之差,沈逐凰的眼圈,就蓦地红了。 离别时,她并不想掉泪。 所以她走上前,手掌覆在离她最近的,一只红鼻子雪人的头顶。 “师兄,师姐,我可以带走,你们堆的雪人吗?” 被她触碰着的,正好是晏颂之堆出的雪人。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小师妹,点头道:“当然。” “本来就是想送给你的。” 晏颂之顿了下,又补充道:“其他人的也是。” 兰凝夏站在旁边,含笑提醒道。 “雪人身上,还藏着我们给你准备的礼物。” “希望能在渡劫时帮到你。” 沈逐凰下意识地垂眸去看,却没找到兰师姐口中,所说的礼物。 兰凝夏见状,轻笑出声:“都说是藏起来了。” “等收进储物袋里,你再用神识去找吧。” “放心,不会太难找的。” “嗯。”沈逐凰乖巧点头,抬手将身前的六只雪人,一一收进储物袋里。 待收好后,她如有所感的抬头。 便见夙邈不知何时,已经悬立于空中。 而在他身旁,是一道被撕开的空间。 内里混沌一片,隐约间,还能感受到天劫的气息。 沈逐凰下意识地,握上自己的栖凤剑,回身看向众人。 “兰师姐,诸位师兄,等我回来。” “还有,记得去看冰壁。” “我们,会有新的未来,珍重。”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256章 夸我;沈逐凰:我们夙邈,最厉害了! 沈逐凰右手紧握栖凤剑,周身,已经隐有剑意翻涌。 那剑意寒凉朔冷,挟霜雪之凛冽,封冰之凝坚。 但她看向师姐和师兄们的眼神,却依旧含着,有如春水般的脉脉柔情。 “兰师姐,诸位师兄,要劳烦你们,等我回来了。” “待我离开后,师姐和师兄们,记得去看冰壁。” “以及……” 她顿了顿,面上浮动的笑意,在这一刻,显得温柔而坚定。 “一切,已经不同了。” 说完这句话,沈逐凰向后退了一步。 而后,她双手并剑于身前,在断虹宗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前。 对着他们,低首折腰,深鞠一躬。 “师妹!” “小师妹!” 几人均是色变,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扶。 却见小师妹,保持着低首行礼之态,声音沉沉。 “逐凰蒙宗门护佑,千言万语,仍不足道出其中之万一。” “此地一别,唯愿师姐和诸位师兄……” “仙道鸿昌,多加珍重。” 沈逐凰说完后,便直起腰身。 她目光定定的,落在断虹宗众人的身上。 将他们每一个人,此时神情各异的面容,都深深印刻在了心底。 而后,她缓缓笑开,口吻无比笃定。 “道阻险长,但终有再逢之时。” “逐凰,就此别过。” 说完这句话,沈逐凰御风凝诀。 下一瞬,身形便已经出现在,悬滞空中的夙邈身旁。 众人抬眼望去,这时才发现—— 那只小人偶和小金龙,竟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夙邈身边。 此刻,还一左一右的,正趴在夙邈的肩头。 瞧着,竟给人一种,仙神在帮小师妹带崽的温情感。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 就被面色黑沉的众人,恶狠狠的击碎了! 【呵呸!他们的眼睛一定是瞎了!】 【明明是两只,缠着小师妹的麻烦精】 【现在物归原主了!】 半空中,夙邈侧眸,看向沈逐凰。 幽沉眼眸里,是旁人鲜少见到的温情。 “不再说些别的吗?” “离渡劫,还有些时间。” 沈逐凰回视他,目光在夙邈凝诀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 她知道,夙邈应该是一直动用秘法,在帮她压制着天劫。 才没有让她的天劫,直接就在这方世界,降落下来。 沈逐凰虽然看破,但却并没有揭穿。 因为,她知道,夙邈是出于好意。 想让她和好不容易,才得以重逢的师姐和师兄们,多一些相聚的时间。 这是夙邈给她的温情和包容。 沈逐凰只会觉得温暖。 她看着夙邈,摇了摇头:“不必了。” “想说的话,在更早的时候,就一一说完了。” “道别的话,刚才也讲过了。” “现在,是渡劫历练的时候。” “好。”夙邈点头,对沈逐凰伸出自己的手。 沈逐凰垂眸,看了眼他对自己摊开的掌心。 没有什么犹豫,在断虹宗众人,蓦然瞪大的眼睛,注视之下。 她伸出手,搭在了夙邈的掌心,又被对方用力握住。 身旁被撕裂的混沌空间,于这一瞬,骤然扩大。 在沈逐凰和夙邈,两人的身形,彻底消失前。 断虹宗众人,看到的最后一幕。 便是小师妹被夙邈牵着手,揽抱在怀中的情景。 且他们的小师妹,居然还真的是,毫不反抗! 只这一点,便可以说是—— 将他们自欺欺人的心防,无情击穿。 又狠狠碾碎了! 同先前夙邈“无意间”调出的留影,以及他之后送的那个冰雕不同。 这次,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 两只眼睛,加起来六人,一共十二只眼睛,全都看到了! 这下,就是想骗自己,那只狗仙神,只是单相思…… 其实并没有,得到小师妹的青睐,也不成了! 一时间,断虹宗众人,像是比他们的小师妹,还先承受了几波天劫一般。 一个个,如遭雷击似的,僵站在原地。 哪怕此方世界,那道被夙邈,强势撕开的虚空裂隙,早已闭合。 四周,也已经再感受不到,小师妹的分毫气息。 可断虹宗众人,却依旧是一动不动,凝视半空的模样。 凉风卷动枝头积雪,稀稀疏疏地簌簌而落。 浇了众人满头半身。 远远瞧着,他们自己…… 竟是比先前,由他们亲手堆出的雪人,还要像个雪人。 ——凝雪渊—— 沈逐凰自夙邈怀中退出,感受着四周,那独属于霜雪的寒意。 于她面容之上,终于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将渡劫之地的寻找,托付给夙邈,她自是放心的。 知晓夙邈为她选出的渡劫之地,一定会是,于她而言,极适宜之地。 但饶是她早有预料,沈逐凰却也委实没想到—— 他会为她,寻到这样一处,冰雪之力,如此精纯之地。 在这样的地方渡劫,对于天品冰灵根的她而言。 她的实力,会是翻倍性的提升。 且这里灵力充沛,还多是冰属性灵力。 即使是处于天劫中,也极便于她汲取吸收,回复自身灵能。 能选出这样的地方,夙邈真的不可谓是不费心。 沈逐凰抬眸看向夙邈,眼神柔软,内里明亮清澈,像一汪清透的泉。 “谢谢。” 夙邈垂眸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和我说什么谢?” 沈逐凰没有回话,只仰头对他笑了下。 而后,在她视线里,很明显的,看到了夙邈红起来的耳根。 是比她预想中,还要可爱的反应。 沈逐凰面上,笑意更深。 她看着夙邈,点头道:“好,那不说谢。” “夸你寻的地方好,怎么样?” 夙邈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睛,心里清楚,这只小凤凰,多半是故意的。 是有心在逗他。 但…… “好。”夙邈果断点头:“你夸我。” 沈逐凰一愣,而后于她唇边…… 那原本还显得恬淡含蓄的微笑,直接扩散蔓延开来。 她失笑出声,话语却带着纵容。 “好,夸你。” “我们夙邈最厉害了。” “把最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果然是我做出的,最棒的决定!” 夙邈被她一句,“我们夙邈”,听得面颊,都不争气地烧红了。 又听到她后面一句,他虽心里窘迫,却还是补充道。 “不是重要的事……也没关系。” 沈逐凰一怔。 便见夙邈用那张,染了红霞在其上的俊美面庞,继续道。 “其他的,无论大小……也可以尽管托付给我。” “你的事,在我这里,没有重要和不重要之分。” “都是我想做的要紧事。” 他说这话时,声音沉沉,灼灼目光,就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沈逐凰心口一颤,竟说不出,此刻身体内部,涌动着的…… 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但分辨不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沈逐凰的目光,灼烫地落进夙邈的眸底。 她只要清楚一件事就好。 她喜欢眼前这个人。 很喜欢,很喜欢。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57章 情潮翻涌;清心断欲;化神劫云聚 沈逐凰的目光,灼烫地落进夙邈的眸底。 她喜欢眼前这个人。 很喜欢,很喜欢。 沈逐凰的爱意毫不掩饰,火一样地烧进了夙邈心底。 面容炽烫的同时,夙邈可以清楚地听到—— 自他胸腔深处,那犹如鼓擂的混乱心跳声。 夙邈忍不住的抬手,去触碰沈逐凰那,明亮如星的眼眸。 他的大手,落在沈逐凰的侧脸,指尖触碰上她的眼尾。 手指微缩,是极为克制的姿态。 如果不是,沈逐凰清楚地看到,夙邈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几乎要以为,他除了脸红,便再无其他的反应了。 沈逐凰盯着他的喉结,轻笑了一声。 下一瞬,腰身处一烫。 她被夙邈用另一只手,按抵着后腰,“凶狠的”压进了对方的怀中。 沈逐凰虽并未挣扎,但却努力仰头,想要去看清,夙邈此刻的神情。 但还未看到,她就先忍不住的,失笑出声。 为对方看似凶狠,实则没舍得,用多少力道的虚张声势。 笑出声的沈逐凰,并没有注意到—— 上方夙邈骤然眯起,变得幽深暗沉的危险眼眸。 下一息,揽抱在沈逐凰腰间的手臂,蓦然收紧。 向上微抬时,竟连同沈逐凰一起抬高。 而沈逐凰,她还未反应过来。 便觉原本抚在她眼尾的手指,不知何时,竟是流连至她的下颌。 将她的面容,温柔又不失强势地抬起。 沈逐凰的眼睛,因为意料之外的惊讶感,而稍稍睁圆。 “……别这样看我。” 夙邈的声音,低沉而灼烫。 内里像是藏着汹涌的浪潮。 下一瞬,这浪潮肆无忌惮地淹没了她。 夙邈的气息,沉沉地压了下来,占有她呼吸,吞噬她理智。 两唇相贴的同时,彼此呼吸相缠,心跳也仿佛,交响在一处。 环在腰身上的大手,随亲||吻的深入,收得更紧了些。 他攻城略地,毫不犹豫。 强势侵占的模样,同方才红着耳根,玉面飞红的模样。 全然是判若两人。 沈逐凰原本,只是虚虚搭在,夙邈背后的双臂。 此刻,也因为这过于焦灼的情||热,将对方环抱得真切。 白皙的手指,更是无所依附般,用力地揪紧了夙邈背后,深黑色的衣袍。 而柔软手指触碰背部的感觉,于仙神而言,又是何其鲜明的知觉。 他忍不住的,吻得更凶。 贴她也贴得更近。 夙邈从不知道,只一个稍显放纵的亲吻,就能让他这样神魂颠倒,理智全无。 如果不是…… 他猛地停下来,理智后知后觉地回笼。 但唇下的触感……不行。 夙邈难耐地握了下,沈逐凰的腰身。 舌尖带着未散却的躁意,深深抵了下牙关。 才勉强将,因她而起的沸腾情||潮,压下去少许。 【她该去渡劫了】 这点好不容易,才被他找回来的理智。 却在退开少许,看清沈逐凰那双,经欲||望舔舐后,显得雾蒙蒙的眼睛。 以及,红得明艳夺目的唇。 一瞬就击溃,半点不成军。 他几乎就要这样,不管不顾地,再次亲下去。 就连呼吸,都缩短到只剩咫尺。 而后,早在夙邈看清,沈逐凰此时模样前…… 他便用仅剩的理智,凝结出的两道清心断欲符。 一左一右,“狠辣无情”且精准无误的,拍在了两人的身上。 随着这两张符咒的灵光闪动,无论是沈逐凰,还是夙邈他自身。 两人身形,俱是一僵。 问:光着身子,被丢进冰窖里,是什么感觉? 现在,这两张清心断欲符,给予夙邈和沈逐凰的…… 就是与之相同,甚至更胜一筹的感知体验。 沈逐凰收回,还揪着夙邈背部衣袍的手,向后退出他怀抱。 而后她横剑身前,对着夙邈露出一抹,极其“恬淡”的微笑。 “清心断欲符,嗯?” 轻飘飘,仿佛不带分毫气怒的温柔询问。 却让夙邈的身体,僵得更厉害。 他想要解释,但努力想想…… 好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他所谓的解释,小凤凰听了,可能会更生气。 说不定气上头了,就想学着修无情剑的,杀夫证道了。 那可不行。 夙邈老实认错:“对不起。” “对不起?” 沈逐凰笑了声,下一瞬,冰冷剑鞘,重重点在夙邈的心口。 而后逐渐下移,在夙邈越来越怪异的眼神中,停在他的腹部。 看着夙邈想动,却又不敢动的可怜模样。 沈逐凰敛了笑容,无情收剑的同时,冷声道。 “再有下次,直接用绝欲符。” “那个更彻底。” 夙邈:…… 【就是知道它彻底,他才绝对不可能用啊!】 【他又不是要和小凤凰做姐妹!】 “我真错了。” 他再一次试图道歉。 沈逐凰抬眸,看了眼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幕。 隐约间,已经可以窥见,上方劫云,聚凝成形之势。 沈逐凰的眼眸,微暗了几分。 她能感受到,这次的天劫,只初始,便要比在秘境中—— 被夙邈出手打散的第二重天劫,还要强横。 来者不善。 不过,这些也早在她预料中。 她也不会有任何畏惧之心。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收回目光。 看向身前,神色同样变得沉凝的夙邈。 没有什么温情的动作,只有静默的对视。 “走吧。” 沈逐凰出声道,看向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 “夙邈,等我回来。” ——本章完—— 第258章 渡化神劫!雷瀑天降;我剑破厄! 沈逐凰看向夙邈的眼神,明亮而坚定。 “夙邈,等我回来。” 夙邈眼眸沉沉,内里却像是藏了千言万语。 但最后,却只有一字。 “好。” 沈逐凰唇边,露出些许笑意来。 “照护好龙崽和小人偶。” “好。” 他再次答应。 沈逐凰眼神温软,笑意也随之加深。 “还有,要照顾好你自己。” 夙邈一怔,幽深墨瞳中,眸光有很明显的颤动。 “……好。” 他这样回应道。 目光则是,落在沈逐凰,白皙光洁的额头上。 那里,有他的神佑。 “我会和你一起。” 沈逐凰眼睫眨动,有些没明白夙邈这句话的意思。 但头顶上方,那属于劫雷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重。 “走吧。” 她抬手推了推他。 “你答应要乖乖等我的。” “我看着你走。” 夙邈抿了抿唇,右手微抬,就在沈逐凰的面前,撕开一道空间裂隙。 “走吧。”沈逐凰将他推进去。 夙邈也并不反抗,自始至终,都只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就像是,怕稍一挪开眼睛,她就会就此消失一般。 而在那,自空间裂隙中,涌溢而出的混沌,将夙邈彻底吞没前。 沈逐凰只听得,一声来自夙邈的,郑重若许诺的声音。 “我会替你守着断虹宗。” “在你回来之前。” 这话并未直言等她,可字里行间,却又全是等她。 沈逐凰眸光颤动,忍不住地抬手,想要去触碰—— 夙邈先前,站过的地方。 可指尖探出,却只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虚无。 沈逐凰的手,就这样僵滞在空中。 许久,她将手收回,声音很低,融进风里。 “傻子。” 却不知这二字,究竟是谁,更像些。 ———— 沈逐凰抬眸,见穹顶之上,黑云涌聚,渐生吞天之势。 但雷声未至,劫雷金光亦未现出。 这便也说明,距离天劫真正降下,还需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沈逐凰也并不准备,就这样干站着。 她回想起,临告别前,断虹宗的大家,对她说过的话。 在雪人身上,藏着他们为她准备的,能够助益她渡劫的礼物。 而那六只雪人,此刻正好好安置在,她在储物袋中,单独开辟的一处空间内。 沈逐凰闭目,以自身神识,在雪人身上探寻。 很快,就将这些,其实藏的并不隐蔽的礼物,一一寻出。 而在初步了解过,这些法器的特质后。 沈逐凰便将它们取出,直接收进自身丹田内的灵府中。 那里,是于修真者而言,最为重要…… 也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存在。 毕竟,若是丹田灵府碎—— 那这修真者,便也再不能,称之为修真者了。 除此之外,将这些法器,收进自身灵府中的话。 沈逐凰只需一个心念,便能从灵府中,将其调出取用。 而无需像储物袋那般,必须以灵力开启。 这样的话,也可以避免,若劫雷凶险,灵力枯竭时的潜在危机。 还有…… 最重要的是,有兰师姐和诸位师兄,为她精心准备的法器,伴她一起渡劫。 无论用或不用,只要想到,她的灵府内,有这些法器的存在。 她好像,就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沈逐凰将栖凤剑拔出,目光落在其锋锐雪亮的剑身上。 她静默注视着,这柄自她七岁起,蒙师尊相赠,便一直陪伴她至今的栖凤剑。 她与它,一起筑基,结丹,成婴。 现在又即将,共渡化神,达到真正的脱凡入圣之境。 “栖凤。”沈逐凰的手指,寸寸抚过栖凤剑,冰冷的剑身。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她这话,刚一落定。 手中的栖凤剑,便如有灵性般,发出了极为清唳的剑鸣。 沈逐凰的眸色,瞬时便柔软了许多。 但这只是一瞬。 下一息,她周身剑势猛然爆发,激得远处群山,积雪震颤。 那白雪似雾,又似烟霞,和风簌簌而落。 一瞬间,遮天蔽日般,将这方世界,都染作了茫茫雪色。 沈逐凰持剑,劈开这蒙蔽视线的飞雪。 眼前骤然一空的同时,听得上方,白日惊雷炸响。 那雷鸣,极远却又极近,在这静谧之地,便犹如击穿山石的重锤,沉沉落下。 沈逐凰听得这雷声,面上却毫无惊色。 甚至,于她眸中,像是陡然间,燃起了一簇,极为炽烈的火。 她握紧手中栖凤,唇边甚至含了一点笑意。 “栖凤。” “我们一起劈开这雷劫。” “然后,回我们终于寻到的归处!” 沈逐凰话音落下,手中栖凤震颤间,清鸣三声。 犹如凤凰浴火啼鸣,赤色尾羽划破长空。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仰首见穹空深暗。 数不胜数的乌黑劫云,密密麻麻地堆积在其上。 而在沈逐凰,将自身灵力,灌输进手中栖凤的瞬间。 天幕之上,又是一道惊雷。 随后,灿烈的劫雷金光,刺破拥拥簇簇着的劫云。 如千万道箭羽齐发,投射而下,又瞬息即至。 一时间,金光映雪,苍茫寒地,一片灿烂辉光。 于沈逐凰的剑身上,也映折出这劫雷的金光。 她神情不变,掌心莹白灵光一闪。 栖凤剑的剑身,瞬时便被一层冰雪覆盖。 只是,这冰雪,并非是素日的莹白之色。 而竟是隐隐泛蓝。 这一点,在其彻底凝结之时,更为明显。 沈逐凰感受着,自己体内,在用完这一招后,明显少了一部分的灵能。 她眉头微蹙。 看来,本命之冰的运用,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还是稍显勉强了些。 不过,待她渡过此劫,得成化神,彻底脱离凡体后。 想必那时,她再运用起本命之冰来,便必不会再像今日这般。 不过,就现在这些,至少,也该能撑过两重雷劫。 沈逐凰神色淡淡。 即使她作为即将渡劫之人,最是能清楚地感知到—— 上方那劫云翻涌间,其中堆蓄着的可怖力量。 但看她神情,却依旧是坦然而从容的。 就好像,她即将面临的,不是什么让渡劫者,百不存一的化神劫雷。 而只是,最正常不过的天象变化一般。 但于沈逐凰而言,所谓修仙者,以凡人之躯,妄想蜕凡成圣。 修得大道,成就仙神,与天同寿,与界共存。 这一切,同在凡人界,对着一个执掌权柄的人间帝皇,说要同他共治天下,有什么区别? 于凡间帝皇而言,卧榻之旁,尚且不容旁人鼾睡。 更遑论是“天”这一字了。 所以说,修仙本就是与天争命之事。 既是争命,那在踏上这条路的初始—— 就该做好,争不过便是死的准备。 这,才是修仙者该有的觉悟。 所以,对于早在选定以剑入道时。 便随时抱有,斩不破灾厄,便是死之结局的沈逐凰而言。 天劫于她,无论威势如何,都只是她若想活下去,便必须斩除的灾厄罢了。 而斩除灾厄这一事,是她前生数百年,最惯常也最擅长之事。 所以,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 穹空之上,雷鸣骤然炸响。 九道光柱撕开数重劫云,向下投注而来。 却又于这破开劫云的初始,便合九为一。 汇聚成一川,声势浩大的金色瀑布。 如有实质般,向下奔涌而来。 且在其奔降之时,上方还有雷鸣阵阵。 轰隆之音,一声重过一声,声声不绝于耳。 而人处于下方,只需稍一仰头,便可见雷降犹如瀑涌。 自天幕向下,直流倾倒。 叫人只看着那恢弘金光,便生出一种,即将被吞没其中的窒息之感。 如此景象,再加如此声势,如何能不叫天地,都为之惊撼震颤。 更莫说是,身在其中,且处于其下的小小凡人了。 想必,若不是夙邈,有预先在此地,设下多重结界。 就沈逐凰在此渡劫的景象,被旁人窥见,哪怕一星半点,大抵都是要望而生畏,心中胆寒的。 毕竟,这般浩然威势,也不过只是,沈逐凰要渡的第一重雷劫罢了。 而第一重雷劫,就生出此等,雷瀑天倾之异象。 再联想起,化神劫雷,最少也是七重。 最多,则是九重再加一重天问劫,是为九霄神雷劫。 而无论是七重还是九重,或直接是九霄神雷劫。 第一重便难渡至此。 更不敢去想,之后那注定会,一重难过一重的劫雷。 到最后,又会积蓄成何等的庞然大物。 若是寻常的修真者,第一重便遭此危机…… 只要惊惶之下,其身道心稍有不稳。 那等待着他的,便注定会是陨落的命运。 他甚至都无法去质问,天命的不公。 为何会对他,降下如此严苛的雷劫? 就会永永远远地,身死魂消,沉眠于渡劫之地。 这大抵就是天劫的最残酷所在。 在你渡劫之前,你永远都不会知晓—— 降临在你身上的,会是何种程度的劫雷。 幸运者易渡,不幸者殒命。 哪怕两者实力相当,准备的也同样充足。 但最后得到的,却可能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 一生一死,原本就无公平可言,所以愈显残酷。 但沈逐凰和他们不同,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被天命所眷。 所以她也从不相信天命,更不会心怀分毫侥幸。 她每次在渡劫前,修行历练所追求的—— 都是远胜自己现在所处境界,可以越阶挑战的实力。 且她所需的,也不止是可以同对方,越阶相战的实力。 她还要战胜! 只有这样,沈逐凰才能确保—— 自己在渡劫时,不会亡于,那明显有越界之势的无情劫雷。 因而,现在这雷瀑奔流的异状,落至沈逐凰的眼中。 倒让她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天命在厌弃她,这一点上……】 【果真是,不会让她有半分失望】 沈逐凰的眼神,彻底冷淡下来。 她握紧栖凤剑的剑柄。 抬眸时,眼底倒映出,那金色瀑布的灿然辉光。 这样恢弘的金色,本来该让人想到,一些温暖的事物。 比如说,旭日的暖光,夏日的烈阳,湖面上洒金一般的波光。 以及,夙邈的眼睛。 但此刻,这劫雷的金光,倾落在身上。 却只让人觉得,冰冷而残酷。 它辉煌绚烂,却毫无温情可言。 只是冷冰冰的法则之力罢了。 雷瀑自天而降,这距离看似遥远,却也可以很近。 沈逐凰眼看着,这雷瀑,在即将倾落至地面前—— 只瞬息间,便化作一条正在疾速奔流的金河。 内里滔浪翻涌,向她席卷而来! 沈逐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她只手臂发力,在抽取周围霜雪之力的同时,将其灌输进剑身。 并挥臂,对着那奔袭而来的雷河,直面斩出! 那是一道通身银白的巨大剑光。 随沈逐凰挥斩而出的动作,直接就这山谷间,掀起了一股,恍如裹挟着无尽霜雪的狂放飓风。 一时间,雪花乱舞,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就连疾奔而来的雷河,其上辉耀着的金色雷光,在这样的情形下,都有些窥不真切。 但沈逐凰,却好像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蒙蔽住视线。 她的目光,隔着遥遥风雪,精准无误地,落在雷河此时,所处的位置。 手中剑诀变幻,长剑由斩变刺。 沈逐凰好像只是,握着手中的栖凤剑,向前随意那么一送。 就直接刺破了风雪。 也将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一瞬。 飓风骤停,霜雪不复。 眼前的苍茫雪色,便如同镜花水月般,纷纷消融在空中。 前方视线一清的同时,凝眸看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方,被一层浅蓝色冰雪,凝冻定格—— 呈浪涛翻涌,浩然吞天之势的金河。 而在这,被凝冻如大型雕像的金河正中—— 竟然有一道,长数十丈,几乎要将这鸿深雷河,生生劈作两半的巨大剑痕。 这正是,沈逐凰先前,所斩出的那一剑。 而沈逐凰神情淡淡,很明显,她也对这一剑的威势,极为清楚。 眼前,这雷河虽被冻结。 但沈逐凰却并不觉得,这就是终结。 斩草要除根。 她绝不容许,这已经降下的劫雷,不是消散在天地间。 而是化作能量,重回头顶的劫云中。 沈逐凰抬眸,看了一眼穹空上,毫无动静…… 甚至是,显得有些乖巧的劫云。 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地,收剑归鞘。 周身剑意陡然迸发。 “冰河斩,灭。” 头顶雷鸣爆响的同时,金河连同冰雪,骤然炸开。 散做齑粉,灰飞烟灭。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59章 待归来时,便是化神;挚友 ——天水宗,独剑峰—— 琼花树下,一众身着白蓝二色,统一宗服的天水宗弟子。 正在进行独剑峰里,最日常的晨起挥剑三千下。 而牧枫,就侧立在队列的最前面。 他手臂肌肉,用力鼓起,正对着一个炼器人偶,一下又一下,试验自己的剑招。 随着牧枫手中,诛罪剑的一声铮鸣。 他身前那只人偶,应声而碎。 且从这人偶,被诛罪剑斩出的裂口处…… 正有鲜血,从其内里,汩汩淌流而出。 很快,便在这人偶的残尸附近,郁积了一摊血水。 血腥味弥漫开来,让正在练剑的一众弟子,都微微皱眉。 尤其是,当他们把目光投注过来—— 看清在大师兄剑下,人偶四分五裂的惨状后。 这些独剑峰弟子,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大师兄的剑,未免也太凶了些】 【虽然本就凶,什么出鞘必索一命,索不到就要主人命之类的】 【是他们绝对不会选择的剑没错了!】 【但现在,好像变得更凶了!】 这些弟子们,仗着牧枫正在闭目,思悟先前斩出的剑招。 他们便纷纷停下,因为不许动用灵力,早就挥剑挥到僵麻的手。 彼此之间,倒也不敢直接交头接耳。 更不敢在牧枫这个,实力远胜过他们的师兄面前,用什么传音之法。 就只用他们灵活的眉眼,互相交流。 竟也能将彼此的意思,看个七七八八。 一看这情形,便知往日里,类似这般的事,他们是没少干了。 才能熟练成这样。 【果然,不是只一个人这样想】 【在牧师兄用上这特质人偶,试炼剑招后】 【他的诛罪剑,就变得更凶了】 【难道说,这没生出灵智的剑,也能感觉出来……】 【牧师兄用它杀的是假人】 【剑身上饮尝到的,也是买来给低阶弟子做饭,用剩下的鸡血,猪血之类的】 【所以才会如此凶狂暴躁?】 这些弟子们,一边思索,一边把目光投向,稍远一些的小山丘上。 那里,原本只是一个小土坡。 可现在,上面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 早就不知堆垒叠加了多少,死状惨烈的人偶残尸。 小土坡都给变小山丘了。 【啧,真可怕】 【他们敢保证,冰雪聪明的沈道友,当时在演武台上】 【救他们大师兄狗命时】 【是绝对想不到,大师兄在回宗后,会借当时险些归西的经历】 【研究出这么一堆,模拟出生命迹象的炼器人偶】 【用来试炼他的剑招】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照大师兄以前那实力增长】 【五重天哪里有那么多妖兽,给他霍霍?】 【再说,他们也实在不想……】 【再吃什么大师兄送来的妖兽肉了!】 【难吃得要死,还不敢说!】 这些独剑峰弟子,在心中腹诽个不停。 过于真情实感下,竟是无一人察觉到。 他们所以为的,还在思悟剑招的大师兄。 已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这群不乖的师弟们。 手中,还提着刚斩杀的人偶残尸,其被浸得血淋淋的一条腿。 一副准备拖尸到小山丘,却因为师弟而留步的阴沉模样。 终于发觉牧枫视线的众人:!!! 【要命!好可怕!】 【大师兄好可怕!】 一众天水宗弟子,瞅见他们大师兄此刻的模样,直恨不得,就这样晕厥过去。 才能逃离这可怖的现实。 牧枫却微微皱眉,有些不理解,自己这群胆大包天,敢在他眼皮底下开小差的师弟们。 怎么会又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抖成这幅,怂到不行的笨鹌鹑模样? 但不管,其原因到底是什么。 就他们这幅,敢做不敢当的怂蛋模样…… 眼瞧着,哪里还有半点,独剑峰弟子该有的气度?! 【还是太安逸了】 【就该把他们吊到独剑峰的山尖上,狠狠地抽上十几顿】 此时的牧枫,全然没想到,若真是按他的想法来了。 那他们的独剑峰,才会真真正正的,沦为整个天水宗,茶余饭后,闲暇之时的笑柄。 毕竟,他师尊沉庚长老,在宗门里地位尊崇,实力也是最强。 所居的独剑峰,自然也是最高最显眼的那个。 真要是把这些弟子,统统吊山尖抽。 他那自觉丢大人的师尊,一定会率先扒了牧枫的裤子,先抽个痛快。 还不知自己的想法,对自己的屁|股和脸面而言,有多危险的牧枫。 此刻,他看着这一众师弟的眼神,朔风过境似的冷。 见他们先前,大多数人,看着的方向,都是他堆放人偶尸骸的地方。 牧枫的眼神,更冷酷了些。 他沉声道:“怎么,你们也想躺上去?” 口中这样问着的同时。 牧枫还拖拽着手中的人偶腿,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被他拖着的破烂人偶,也在青石板上,擦染出一长片血痕。 那一句冷酷无情的问话,再加眼前这血腥一幕。 直接吓的,不管是倒霉站前面的独剑峰弟子。 还是稍走运些,排中段,后面些的弟子。 他们纷纷,不约而同的,向后狂退! 活像在躲避什么,杀人狂魔。 但这杀人狂魔,却毫无自知之明可言。 甚至,在看到自己只走了两步,师弟们却退开十数丈后。 牧枫的面色,还更黑沉了几分。 “躲什么躲?!”他气怒道。 “都是练剑的,怎么才这点胆子?” “时清,时正!” 被点到的时清和时正:……这是什么魔鬼的召令? 两人齐齐一哆嗦,颤声道:“……在?” “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 “舌头捋不直,说不清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们切了!” “听到没?” 时清和时正:呜呜呜呜大师兄比他的剑还凶! 两人心中狂哭,面上却充满了,直面死亡的决绝:“是!” “听到了!” 见两人总算不是,缩在人堆里的蠢样。 瞧着也是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的姿态。 回话时,也显得铿锵有力。 牧枫沉峻冰冷的神色,终于稍稍和缓了些。 他开口道:“其他人也就算了。” 被“算了”的其他人:呼……太好了! 【感谢时正和时清!好兄弟来年就给你烧纸!】 时正和时清:@#¥#%的心如死灰。 两人丧着脸听血手牧枫的训。 “你们两个,从萃仙大会,秘境中的传承之地出来。” “不是一直吵着闹着,说要好好修炼。” “等过了晟棋长老那一关,再去断虹宗寻沈道友,给她个惊喜。” “也让她看见,你们的实力在增长吗?” 牧枫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下。 冷漠的目光,在将时正和时清二人,上下打量时。 直让被牧枫精准抓住痛点的二人,羞愧的,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但即便这样,牧枫却也不准备,就此放过他们。 在略显轻蔑姿态的打量过后,他淡淡道:“结果……就这样?” 这轻飘飘一句话,对时正和时清两人而言,却简直是暴击了! 尤其是,他们两人,并没有完整闯完石塔。 却还是在,一切结束后,分到了沈道友同门的前辈们,给他们的灵药珍宝。 还有适合他们修习的法术秘籍。 他们原本是不愿意要的,毕竟无功不受禄。 他们也确实没能帮上什么大忙。 而且沈道友,都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直到秘境彻底封闭,都没有寻见她的人影。 而问沈道友的同门,断虹宗的前辈们,只说沈道友平安无事。 但在被问到的时候,他们周身的气场变化…… 却委实不像是,沈道友无事的模样。 但断虹宗的前辈们,总不会害沈道友。 他们纵使心中担忧,也有心想要厚着脸皮,多留几日。 可宗门一道调令下来,他们迫于无奈,只能仓促归宗。 而那些前辈们给的灵药法器,和法术秘籍。 也因为断虹宗的前辈们,说是沈道友的意思…… 沈道友也会希望,下次见面,他们能变得更强些。 拒绝的话,便也再说不出了。 两人只想着,回宗后,好好修炼几日。 待修整好,便去汇集了五重天,大多数妖兽品类的寂琛岭一趟。 就他们的实力,肯定也不能,太往深里去。 但只在临近中围,挑些好物,到时去给沈道友送过去。 他们却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也能借着还礼之名,去断虹宗看看沈道友,是否真的平安无事。 若到时,沈道友当真安好,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忙。 他们还能厚着脸皮,赖在断虹宗附近,和沈道友多相处几日。 也能和沈道友切磋一番,打输了便求沈道友指导什么的。 想想就很美好。 但这一切,都在他们向自己的师尊辞行时,却被师尊反手丢上独剑峰,交给沉庚圣尊管教后。 化成了难以实现的泡影。 时正和时清:就,现在想起,依旧很心碎。 【谁能懂?】 【他们两个主修阵法的柔弱术修……】 【却被丢进了一堆,极重体术的剑修中】 【还要跟着他们,日日夜夜的进行什么挥剑练习!】 【且这群剑修的领头人,还是在宗门新一代中——】 【虽无明确大师兄之名,却有大师兄之实的牧枫!】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饶是这两兄弟再怎么不适应,在独剑峰备受磋磨的日子。 也要屈服在牧枫的诛罪剑下。 狠起来,连自己主人都杀的剑…… 他们哪有多余的命去招惹? 现在被牧枫旧事重提,时正和时清,两人连气怒的心,都没有了。 只觉得颓然。 【师尊不放他们出去的真正原因】 【该不会就是因为,师尊觉得他们两个,太弱了吧?】 【哎,他两兄弟真是傻子,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就这样,还想着去找沈道友呢】 【说不得,还得给沈道友,添上两个新麻烦】 两人越想越颓废,这次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甚至,手中还握紧在他们初来时,这些好客的独剑峰弟子,特意为他们寻来的剑。 摆好挥剑起势,一副准备听完训,就专注于剑道的模样。 牧枫被他俩的动作惊到:这两人没吃错药吧? 【难道说,还真被他说的话,刺激到了?】 【沈道友对他们的影响,居然能有这么大吗?】 牧枫心中刚这样想,就觉腰间隐有异动。 他垂眸看去,便见腰间,一枚瞧着平平无奇的通音石,竟是忽而亮起。 “这是……” 沈道友给他的通音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它亮起! 牧枫神情骤然一变,随手丢下手中的人偶腿。 一个洗尘诀下去的同时,他也御风而起,转瞬便来至临近师尊仙府的一处崖壁上。 山风呼啸而至,牧枫在撑起一道隔音罩的同时。 那因为第一次收到挚友音讯,而兴奋过度的头脑,也终于稍稍清醒了些。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被自己训的,像是有了转为剑修之意的,时正和时清两兄弟。 以及,那群他还没来得及训的剑修师弟们。 这些人,连同没处理的人偶残尸,都被抛扔在了原地。 不过…… 牧枫看着手中的通音石,把这些再一次地,给丢置脑后。 他迫不及待地,将灵力输入通音石中。 而后,自那边,清晰地传来了,沈道友的声音。 但和他想象中的,能和沈道友聊聊近况。 顺带问询下,秘境之事的后续状况不同。 通音石传出来的,是留音。 【牧枫,当你听到这段留音的时候】 【我应该已经,在渡我的化神劫了】 化神劫? 牧枫神情微凝,却并无什么意外之色。 因为,他与沈道友境界相仿。 自是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境界,已是元婴大圆满的状态。 【我先要谢谢你,以及时清和时正两兄弟】 【还有当时一起同行的,天水宗的其他弟子】 【你们在秘境中,帮了我和宗门许多】 【待我也极好,让我在秘境中,有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但之后,在传承之地,秘境被破坏后】 【之后发生的事……】 沈逐凰的声音转轻,牧枫皱眉,凑近通音石去听。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牧枫听着那头,传过来的声音。 他的神情,一寸寸的冷下去。 眉眼间,也是一片如结寒霜的沉凝。 而牧枫此时,面色的郁沉。 是同先前,他因为师弟们惫懒,所显露出的,全然不能相概而论。 而沈逐凰的留音,也终于到了尾声。 “一切本就因我而起,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牧枫。” “你都已经是我,可以性命相托的挚友。” “珍重。” 通音石彻底暗下去,牧枫面无表情地,将其攥握在掌心。 他撤去隔音罩,回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仙府的师尊。 他面色晦沉,眼神却格外坚定。 “师尊,弟子要闭关一段时间。” “待归来时,便是化神。” ——本章完—— 第260章 沈逐凰:我会用我的剑,开辟出我的生路! ——凝雪渊—— 沈逐凰收剑归鞘,周身剑意猛然迸发。 声音淡漠,恍似来自天外。 却又落地有声。 “冰河斩,灭。” 头顶雷鸣之音,轰隆爆响的同时—— 眼前金河,连同将其凝冻的冰雪,骤然炸开! 散作齑粉,灰飞烟灭。 沈逐凰轻笑一声,抬眸时,看向那劫云涌动,愈显晦沉的天幕。 只觉得好笑。 她还从未听说过,已经降下的劫雷,还能再收归劫云。 同下一重劫雷,再次降下的。 可方才,若不是她将那劫雷,彻底灭碎。 这样的事情,就当真要在她的渡劫中发生了! 【这所谓的“天命”,还真是不惜代价的,也要将她灭杀】 【为她,都愿意去钻天地法则的空子了】 【这可当真是,十分看得起她!】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眼中的冷意,比四面的风雪还要冰冷。 【她沈逐凰,若是不能安渡过这次化神劫——】 【怕是反而辜负了,天命对她的这份看重!】 沈逐凰周身的气势,也随着她这份心念的变化,提升到了极致, 下一瞬,天幕之上,毫无征兆下。 不计其数的雷光,撕破劫云。 竟形同千万条扭曲挣动的银蛇,向她扑咬而来。 这金蛇速度极快,从撕破劫云,到遮天蔽日般,降至沈逐凰头顶。 这一切,也不过只在瞬息。 明明只是第二重劫雷,却已经是不杀渡劫人,便不罢休之势。 而沈逐凰对此,也毫无意外。 更无半分惊惶之色。 群蛇近在眼前,待距离彻底拉近,沈逐凰甚至都能感知到—— 那欲将劈临于她身上的,是何等强横的天劫之力。 而这力量,也绝对不该是,只第二重劫雷,便能具有的威力。 但既然已经降下,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持剑迎上! 密密麻麻的金蛇,倒映在沈逐凰的瞳孔中。 让她的目所能及之处,除了灿烈的雷光,再无任何旁物。 沈逐凰手臂用力,屈膝将身体压低的同时,手臂带动手中栖凤,向上斜斩而去。 一道银白的剑光,直接将攻袭而来的雷蛇群,从斜中斩断。 但只这一剑,注定有无数条漏网之鱼。 且那些被粗略斩断的,也很快涌动着剩下的半段,或是数段身体,又完成了一次属于新生的重组。 沈逐凰眼见这幕,眼眸微沉。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 【这些雷蛇,纵使她以单纯的剑术,将其斩断切碎】 【可只要劫雷的本质仍在】 【它们,便可以说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需要想个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沈逐凰一边在脑中,飞快思考对策。 一边脚下疾退的同时,手中斩击不停。 那些雷蛇,在经历过重组后,威势明显更上几重。 还有许多,从三指粗细的小雷蛇,重组成了手腕粗细的模样。 攻袭起来,速度也明显变快。 其上的毁灭气息,也更浓重了些。 而直面这群雷蛇的沈逐凰,自是不会留意不到,眼前这群金蛇的变化。 她手中挥剑动作不停,斩击更是一道接着一道。 前者未休,后者已至。 便如同浩荡海面上,潮起之时,翻涌不休的海浪。 一波接连一波,源源不断,不知疲倦也没有休止一般。 一时间,沈逐凰所斩击出的银白剑光,同那雷蛇其上的灿然金光。 两者交击碰撞间,银白和金色相断,却又相缠。 远看之时,两道同样明耀的辉光,几乎就要这般融为一体。 已经全然是,分不出哪里是剑光,哪里又是雷光的模样。 而两者相撞时,迸发出的辉光—— 更是将这方,被劫云笼罩着的晦沉世界,映耀的明如昼日! 而也就在此时,听得一片绚然辉光中,传出一道清冷女音。 “凤舞剑第四式——贯长虹,裂空十六连。” 话音落下,便见苍穹之下。 那于雷蛇拥簇间,汇聚若一大片金云。 辉耀灿烂,笼于大地上方的劫雷。 此刻,从上方观—— 便见有银蓝色的剑光,突兀地将这金云刺破。 且其剑锋不停,直接从破口处,一路向斜下方,深深划开。 直至从这,原本还算完整的金云上,生生割分下一块来。 才终于肯改换了方向。 又深斩向另一边。 而这一斩,便是整整十五次的改换方向。 和对这,由雷蛇汇聚而成的金云,整整十六次的切分。 虽观其银蓝剑光的走势,轨迹堪称是斗折蛇行。 且又是整整十六连斩。 但这一切,却也不过只是,于三息,便发生之事。 眨几次眼睛的功夫,这笼罩其上,几乎要将沈逐凰,连同整个凝雪渊,都生生吞没的金云。 便碎分成了数十块。 且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被沈逐凰的剑,斩分开来的劫雷。 却再没有了,汇集重组的能力。 就更别说,再像先前那样,重组之后,威力大增了。 并且,这些劫雷,因为沈逐凰在先前,与其对斩之时。 她便有意,以她斩击出的剑招—— 将这些原本拥簇在一处,数量众多,还不分彼此的雷蛇。 逼分成了数量差不多的八大块。 毕竟,这些雷蛇,多少也是有些战斗本能在的。 沈逐凰的剑往哪里挥,它们便会向其两侧,散躲开来。 并不会傻呆呆的,还拥簇在原处,由着沈逐凰砍。 也正是因此,才给了沈逐凰,将它们分块的可能。 之后,便有了沈逐凰,运用她的本命之冰,附着在栖凤剑的剑身上。 挥斩而出的裂空十六连。 而一切,也确实如沈逐凰的预想发展,才达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却也并不能说,这就是第二重雷劫的终止。 于上方,穹顶处传来的,愈来愈盛的雷声,似乎正昭示着—— 这天劫,并不会舍得,给沈逐凰片刻的喘息之机。 第三重劫雷,说不准,下一瞬,便会降临! 而在沈逐凰眼前的,这第二重劫雷。 此刻,也只是失却了,灭杀她的威能。 却并非是,因她方才那十六连斩,便彻底消散在了,此方世界中。 上方,似有金光,已经开始破开劫云。 并直接在天幕之上,便汇拢集聚,拟态凝形。 如此局面下,摆在沈逐凰眼前的,似乎只有两种选择。 【一】:保存实力,先蓄势迎战未知,但一定会比第一二重,都要难渡的第三重劫雷。 【二】:斩草需除根,先彻底灭消第二重劫雷,以绝后患。 但其实,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有隐忧在的。 而面对着,眼前这,随时都想掠杀她性命的天劫。 沈逐凰很清楚一个事实:只要她在这天劫下,存有一点疏漏。 便一定会被这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尽掌手中的【天命】。 抓准她的缺漏,给她足以殒命的一击。 她看似有两种选择,但其实,两种选择,都只有同一个结果。 那便是——她在化神劫中的陨落。 可她沈逐凰,凭什么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要超凡脱圣,她要成就化神! 她要和师姐师兄们,走过更瑰丽灿烈的人生! 她也并不准备辜负,夙邈对她的等待。 所以,她哪样都不会选。 她的剑,会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如果没有答案…… 沈逐凰眼眸沉沉,仰首看向穹空时。 她瞳孔内里,却像是烧灼着一团,永远燃烧,也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那眼底涌动着的光华,有一瞬间,竟是比天幕上万千劫雷,还要明耀灿烂。 沈逐凰并剑身前,雪亮剑锋直指晦沉穹空。 “我就用我的剑,开辟出属于我的生路!” ——本章完—— \u0001 第261章 舒语芙的复生之机,已经到了 ——时间倒回,沈逐凰渡劫前的两炷香内—— 这里是混沌之地,居于五重天与六重天的空间间隙。 是一处极为诡秘,鲜为人知,且常人极难踏足之地。 但今日,这里似有些不同。 在那黑沉一片,只有银白色的细小微尘,时不时发出亮芒的虚空中。 除却那静默流转着的,如同陨星一样,表面充满气孔的圆石。 竟是凭空现出一张,高高在上的漆黑王座来。 而云执,便也是在这个时候,破开虚空,出现在王座下。 并对着空无一人的王座,单膝跪俯下去。 低首敛眸,十足的谦恭臣服姿态。 而在云执跪俯下去的同时,于他膝盖之下,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朵银云。 云执被这突如其来的银云托住,面上却也并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意外之色。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并没有因为银云的相托,而就此停住行礼的动作。 短暂的静寂后,虚空中传来一道,极为空渺的声音。 那声音,自高高的王座上传来,听入耳中,尤为无情。 却好像又含了点,似有若无的悲悯在其中。 “你不必次次如此。” 云执依旧是低首敛眸之态,闻言只恭敬道。 “您是云执唯一效忠之人。” “云执对您行礼,只觉得应该。” “并不会生出旁的想法。” 王座之上的存在听了,似是沉沉地叹息一声。 “之前的事,让你跟在舒语芙身边,委屈你了。” “云执并不觉得委屈。” 他声音虽冷,却尤为坚定。 此刻见他,虽是单膝跪地表达臣服,处于弱势地位的姿态。 可放在他身上,却竟不显半分卑微之态。 反而观他整个人,都是心性坚毅,犹如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他终于肯抬眸,去看向那王座上,混沌一片的人形虚影。 声音冷沉,却又掷地有声。 “您的指令,就是云执存在的意义。” 上方,王座之上的虚影,听得这话,却竟没再表现出,像方才一般的体恤之态。 而是变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在这王座上,坐得更舒服了些。 而在这道,人形混沌虚影的面部上。 于他,本应是嘴唇的位置,似是缓缓裂开,勾出个极为奇诡的,笑着的模样。 那笑,并非是浅淡的微笑。 而是两边向上高高挑起,代入人的面部,显得有些疯狂可怖的笑。 “很好。”王座上的虚影,这样道。 “你最听话了。” “也最不会让我失望。” 后两句,声音偏低,带着某种意味难明的不祥味道。 但云执将一切听入耳中,面上却不曾有分毫变化。 甚至,就连眼神的细微波动,都不曾有。 那淡漠到,恍若根本没有,属于活人情绪的眼睛。 直让他像这世间,最好的傀儡师,精心打造出的一具拟人傀儡。 虽有其形,却无魂灵。 但王座之上的虚影,对于这样的云执,却明显是满意至极的态度。 他只要能办事的好狗。 并不需要,这些在他眼里的忠犬,还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是那样的话…… 王座之上的虚影,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他也不想,总是让这里,触碰到凡人的鲜血。 因为……那实在是,太脏了。 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王座之上的虚影,对着云执只遥遥一点。 云执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提起。 或许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他整个人,便已经被迫瞬移至了,虚影坐着的王座前。 这次,他真的像狗一样,趴在这虚影的脚边。 但云执毫无反抗之举,像是对这一切,早已熟悉习惯。 而那虚影,也明显是做惯了这种事。 他甚至,都不愿分给,匍匐在他脚边的云执,一个眼神。 只沉声道:“舒语芙的复生之机,已经到了。” 云执骤然听得这样的消息。 却无论是,此刻,他恭敬趴伏在,虚影脚边的身体状态, 连同他此时的气息,竟都没有分毫变化。 就仿佛是,已经不再是他任务目标的舒语芙。 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名字。 那虚影见到云执这样的反应,将暗中打量云执状态的视线,放心地撤去大半。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出时机已至时。 云执那低埋着,被倾落下来的发,尽数遮去的眼眸中。 其瞳孔内里,有一瞬间,极轻微的收缩。 但这点变化,太轻也太快。 哪怕是人照着镜子,观察着自己,兴许都发现不了。 更别说,是对云执,处于既上心,又觉得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虚影了。 他早已,将这匍匐在他脚下之人,当成了属于自己的,一条最好用的狗。 这虚影右手摊平,于其掌心中,浮现出一团深黑色的光球。 正是舒语芙的魂灵。 ——本章完—— 第262章 以沈逐凰渡劫之陨落,换舒语芙之复生 ——凝雪渊—— 沈逐凰并剑身前,雪亮剑锋直指晦沉穹空。 从来无生路又如何? 她会用她的剑,开出独属于她的生路! 剑锋之上,映折出金色亮芒的同时—— 仰首见,天幕之上。 千万道雷光于一瞬间,汇分成两条,金光灿明的蛟龙。 随后,伴随着两声,震彻长空的龙吟。 两条蛟龙自穹顶低首,一左一右,俯冲而下。 这蛟龙身形庞大,速度却极快。 几乎只在眨眼间,便已经一左一右,逼临至沈逐凰的两侧。 巨口大张,口含金球,其上雷光跃动,威能骇人。 一看便知,是将劫雷压缩到极致,喷薄之时,必定能摧炸万物的可怖存在。 而沈逐凰只刚摆出剑势,两颗金球,便自两侧蛟龙口中,疾吐而出。 直冲她而来。 一刹那,金色雷光轰然炸开! 将沈逐凰,连同整个凝雪渊的下方,都吞没其中。 而发出此等攻击的两条蛟龙,已经在金球爆炸前,便已乘风御空。 此刻,它们正高高盘踞于,劫云密布的晦沉天幕上。 以居高临下之态,俯瞰着下方—— 金光吞没一切,大地崩碎,将这雪渊之中,仅存的少许生命,也统统葬覆于裂隙中。 而如此灾难情景,却并不是结束。 反而,比及之后的,更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见那金光,摧灭山谷后,却并没有就此休止。 而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方飞速扩散。 两颗金球爆炸时,产生的余波,也随之上涌。 直接卷动整个凝雪渊,都随之震颤轰鸣。 那环围沈逐凰先前,所处的低谷四方。 其上冰雪,积年不化的连绵群山。 此刻,见它一瞬,竟崩塌如洪潮。 凝冰崩碎,再添落雪。 两者相汇,竟似一条由冰雪组成的白色洪流。 自高高的山巅之上,向下倾倒奔流。 而若是有人,此刻还站于山谷正中。 便可看到,四方雪色洪流自天倾,顺山奔涌的憾然景象。 再加之山谷之内,裂隙肆生,纵横交错的惨烈现状。 地崩山摧,尚且不足以形容,此刻地凝雪渊之万一。 而方才还剑指苍穹,身处其中的沈逐凰…… 此刻,却不知是埋骨何处了。 半点声息都不存。 ——时间回到渡劫前,混沌之地—— 随着那居于王座之上的虚影,将他的右手缓缓摊平。 于其掌心上,蓦地跃跳出一团,深黑色的光球。 正是舒语芙的魂灵。 “云执。” “抬头,看看这个。” 云执顺从地抬首,目光在落到,虚影手中的魂灵后。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困惑。 但这困惑,也只是稍纵即逝,转眼便又重归平静。 这虚影,有注意到,云执眼中,这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刹那波动。 他满意地低笑出声。 “你是不是想不通……” “为何这抹魂灵,明明已经净化了怨气。” “却还是,如你刚刚取到的那般,一片深黑。” 云执低首,恭敬道:“是,望尊上解惑。” “呵。”这虚影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魂灵,托高了些。 话语里,充斥着愉悦的味道。 “因为,这道魂灵,本就是黑的。” “她充满私欲,色念,贪婪,欺诈,恶意,冷漠。” “还有残忍。” “她是至恶的魂灵。” “恶的纯粹且彻底。” “同那些最终判定为恶,但论其一生,也终究存有过善念的驳杂魂灵,全然不同。” “那些,在【恶】之一字上,根本不配同她相提并论。” “云执。” 王座之上的虚影,手托黑色魂灵,垂眸看向跪伏在脚边的人。 他漫不经心道。 “你说,谁能不为这样一个魂灵,而惊叹呢?” “对于她,她的天性,能释放到何种地步……” “我真是期待极了。” 对于虚影的话,云执始终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曾动。 而在虚影说完的,短暂静寂过后—— 他手中的黑色魂灵,凭空浮起。 在虚影的一指之下,四面原本漂浮在,混沌之地各处的银白微尘…… 瞬时,便纷纷向,那浮空的黑色魂灵涌去。 银白色的光辉,将其拥簇在其中。 如同沉默无声拱卫主人的,最忠诚的守卫。 这虚影见状,嗤笑一声。 “果然,这些存在,都是互相吸引的吗?” 那他对这道至恶的魂灵,就更感兴趣了。 虚影向后靠坐了少许,右臂支起,手背平放,托住下颌。 目光则是,饶有兴致地落在——那被银白微尘,拥簇在正中的黑色魂灵上。 这氤氲着辉光的银白微尘—— 或许,在误入此地的可怜羔羊看来,并不值得在意。 若稍愚蠢些的,还会将其视作,在这混沌之地,唯一存在着的光亮。 但实际上,比起那些,会将来客撞杀到七窍流血,身体也随之碎成烂泥肉屑的玄黑圆石。 这些银白色,盈着亮芒的微尘—— 才是这混沌之地,真真正正,杀人于无形的存在。 而现在,只是他一个,不带命令意味地邀请。 这些会随着来客呼吸,钻进其身体内部。 并疯狂掠取其灵能血肉,将其躯体,也一并僵化掌控的存在。 此刻,竟纷纷涌向,这朵黑色的魂灵。 也就是说,是这些同样邪恶危险的存在,主动去选择了舒语芙。 这对王座之上的虚影来说,实在是一条,太过有趣的发现。 简直都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就此施术,赐予舒语芙复生了。 他实在是,有太多新鲜的东西…… 想要在这个,拥有这至恶魂灵的人身上,去好好地试验一番了。 但不行。 若只以他的施术,虽能让舒语芙,顺利复生。 实力也会比起,其陨落前,要强上一些。 便同他之前,从发现舒语芙的存在后,上百次做过的那般。 但这样的复生,又哪里能比得上—— 去掠夺同这至恶魂灵,生来便相克之人的气运,来得又快又强呢? “沈逐凰。” “云执,我们是时候,用上这枚被选中的棋子了。” 这虚影口中叫着云执,视线却并未落在他身上。 而是饱含欣赏之意的,落在那虚空中,黑色魂灵浮空的位置。 在看到,那黑色魂灵跃动着…… 将拥簇在其周身的银色微尘,肆意且贪婪地,吸取并吞却后。 他眼底的赞赏之意更重。 却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说出“沈逐凰”这个名字后。 脚边,云执这个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条听话,且还算有用的狗。 那一瞬间,绷直的脊背。 以及,对方在表示臣服的恭敬之态下。 淡漠眼底,于一瞬间,掀起的,如同风暴海啸忽至的黑沉骇浪。 可他心有汹汹,却又如此静默无音。 因而,那高高在上的虚影,又如何能察觉到,脚边一条狗的愤怒。 他只继续,以一种将一切,尽数掌控于手中的神傲姿态道。 “沈逐凰的渡劫之时,便是她赠予舒语芙的,最好的复生之机。” “以她的陨落,换舒语芙远超以往的新生。” “再没有比这个,更能体现出——” “她作为被我选中的一颗棋子,所存在着的价值和意义了。” “不是吗?云执。” 云执将身形压得更低,声音冷沉而平直。 毫无属于人类的情绪可言。 “是。”他答道。 王座之上的虚影,满意地笑出声来。 “很好,那准备一下吧。” “要想达成吾心中所愿,还需构建出更大的,足以连通天地的法阵。” “这混沌之地,就有些不够用了。” “是。”云执恭敬道:“请尊上吩咐。” 虚影轻笑一声:“倒也不必如此郑重。” “毕竟,我也不是多残忍的存在。” “只是想要,将她即将要渡的化神雷劫,稍稍加重一些。” “若她扛的过,便成就她的化神。” “但若是她扛不过……” “她的所有,便都会成为舒语芙复生,乃至之后,让舒语芙能变得更强的养料!” “所以——”王座之上的虚影,从容起身。 他右手探出,将那已经将其周身银色微尘,吞噬殆尽的黑色魂灵,重新收归掌中。 “云执,我们就将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看看谁,才是被天命,真正眷顾之人。” “如何?”他含笑问。 “是。” 云执将头压低的同时,也将一双眼眸深闭。 【将一切交给天命?】 【这样的话,从可以操纵天命的存在,口中说出】 【实在是这天底下,最可笑也最荒唐之事!】 【沈逐凰……她的化神劫,当真没有半点转圜之机了吗?】 【如果……如果她能赢呢?】 饶是最不信奇迹和侥幸的云执,于此刻,竟也生出这般,微渺的希冀。 【像即将要做的,将沈逐凰的渡劫终局,同舒语芙的复生之机】 【两者紧密相连的方式】 【如果沈逐凰真的赢了,挺过天劫降下的死亡危机,浴火得成化神】 【那与之相连,寄希望于沈逐凰渡劫失败,才能顺利复生的舒语芙】 【她不可能,不受到分毫影响】 【说不准,若沈逐凰能赢】 【那舒语芙面临的,就是不可回转的神魂重创!】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云执睁开眼睛,眼底重归晦沉。 【那他眼前的这个存在,就更不会给沈逐凰,生的可能】 云执敛于袖中的手,一寸寸,缓缓收紧。 【他当初……】 【是不是根本就,不该给沈逐凰,留存下分毫的希望】 【他就该那时,在眼前这个存在,尚未发现她之前,便杀掉她】 【而不是,一时的心软……就让她挣扎至今】 可往事既成,便不可追。 纵使是曾经身在其中的云执,此刻,却也不知—— 眼前种种,同那当时,有可能的另一种。 两者相比,哪一种于沈逐凰而言,更好一些。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身份和资格…… 更也许,再没有这个可能。 去到沈逐凰的面前,向她问出口了。 ——凝雪渊—— 凝雪渊内,天地间,一片沉寂。 唯余四面雪色洪流,自山巅之上,向下奔涌不休。 那本应是,声响最轻的雪落之音,在此刻,交汇于一处。 却竟真如滔浪汹汹,自天垂倾。 而就在这四下的雪色洪流,将要彻底崩塌落下…… 连同整个山谷,都一同淹没的瞬间。 虚空中,纷扬飞雪间,忽地响起一道女音。 “冰河.凝冻。” 尾音落下,四面雪色洪流,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 于瞬息间,便保持着顺沿雪山,奔涌而下的姿态,定格在原地,凝冻成冰雕模样。 上方,两条由劫雷化作的蛟龙,在此前便隐有预感般。 龙首探出劫云,向下俯瞰探寻。 但直到那道女音传出,四方雪色洪流,被定格成奔涌姿态。 布满裂隙的残损山谷,其上也重新覆上,冰雪凝做的坚冰。 两条蛟龙的目之所及之处,却仍是没有,那个弱小女修的只影片踪。 甚至,连她的一缕气息,都无法感知到。 这两条由劫雷化作的蛟龙,虽是因修士应劫,才诞生于此。 除杀死渡劫者,同战斗相关之外,没什么旁的灵智可言。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它们发现—— 那个它们以为的,如同蝼蚁般。 轻而易举便能被它们,捏碎杀死的弱小修士。 不仅没有像它们以为的,早就葬身于,先前两颗雷能球,相撞爆炸的冲击中。 或者说,纵使是尚有余息,使得上方这劫雷迟迟不散。 它们也没能重归劫云。 也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生命顽强,苟延残喘罢了。 陨落,是迟早的事。 但很明显,眼前这异变,是因那女修而生。 不止如此,那所谓的柔弱女修…… 还将它们先前,尚且能隐约感知到的,属于第二重劫雷的残余力量。 也彻底地灭杀在,此方世界中。 而这个转变,就在那女修,凝冻四方的瞬间。 只是一息,竟能做到此种地步! 这一发现,让上方两只蛟龙,不约而同地龙爪收缩,有些躁动起来。 而就在这两条龙,御风摆尾,将欲飞临下空时。 自左右两条蛟龙的侧颈处,同时捅出一点,莹白雪亮的剑尖。 蛟龙嘶鸣声,震颤天地的同时。 两个一模一样的沈逐凰,就分别现身在,两条蛟龙的龙首处。 她将身形下压,面上含着笑意,手中长剑,却顶着蛟龙的痛吼,刺得更深了几分。 “你们——是在找我吗?” ——本章完—— \b\b\b\b\b\b\b\b 第263章 一剑灭双蛟第四重劫雷至 【263】 “你们——是在找我吗?” 两道一模一样的女音,同时响起。 沈逐凰在将身形下压的同时,手中长剑也刺得更深了些。 明明此刻,她直面蛟龙挣扎,嘶吼时的威压和冲击。 于两个全然相同的沈逐凰面上,却无半分勉强痛苦之色。 她垂眸注视着,身侧的巨大龙首,声音平静且淡漠。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随她这句话落定,于沈逐凰掌心,蓦地迸发出,银蓝色的灵光。 这灵光,顺沿雪亮剑身,一路凝冻而上。 自破口处,疾速向蛟龙内里深入! 一息,甚至更短。 便见这两只蛟龙的硕大头颅,不知何时,竟是被一层浅蓝色的冰霜,尽数裹覆。 其头颅,僵直凝冻于其中,一动也不能动。 此刻的沈逐凰,其面上,连先前那点,略带戏谑意味的笑意,都已经不复。 她眼神冷漠,注视着蛟龙的视线,便如同看两只死物。 不,这两条由劫雷,聚化而成的蛟龙,本也就是死物。 还是极为难缠,纵使模拟了痛感…… 但其本质上,也还是不知疼痛。 更不知何谓畏惧的麻烦存在。 所以,对上这样的两条蛟龙—— 她需要做的,便是毫不留情,也不留分毫余地的,将其彻彻底底的,摧毁灭杀。 就在两只蛟龙用力挣动,试图摆尾袭向,各自迎对着的那个沈逐凰时。 两个沈逐凰,手中的长剑,于同一时刻,先一步切开了它们的头颅。 银白剑芒映耀雪渊,剑身切分龙首。 便如同沈逐凰,直接将一棵苍茫巨树,从其临近冠顶的上端,直接斩劈开来。 沈逐凰清冷淡漠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凤舞剑,第三式——镜花水月,影中藏。” 最后一字落下。 两个沈逐凰的身影,居然于同一时间,变得虚幻起来。 朔风卷雪呼啸而至。 那虚影轻轻一晃,竟就这般,如流沙,又似烟雾般的彻底消散了。 而先前,那被两位沈逐凰,同时斩去,又同时以剑旋飞至空中的两颗龙首。 竟也没有,就这般落坠下来。 而是在空中飞速旋转着,如同两颗跃动着的灿然金球。 且这两颗金球,彼此间还互相吸引。 在转旋的同时,也不忘努力的,向对方靠拢。 而就在这两颗金球的边缘,即将挨上的那瞬—— 一柄上覆浅蓝色凝冰的长剑,直接横贯其中。 将这两颗,好不容易才要靠挨一处的金球,无情隔开。 而这一隔,对于这两颗大金球而言,却竟只是个开端。 顺着握剑之手,向上看去,便见,此刻的沈逐凰,已经合二为一。 她手握栖凤,垂眸看着被她手中之剑,分隔开来的两颗金球。 见它们,果然如她所想,在被切下来后,便失了龙形。 只重新成了,两颗由劫雷融聚而成的雷能球。 全然不遵循,若真是蛟龙,断龙首,便等同于陨灭的常理。 若斩断其龙首,都尚且如此。 那纵使再斩断其龙身龙尾,其结果,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可真是,好一个劫雷化形!】 【只融聚出了对方的实力,却不会存有对方的命脉要害】 【为了要她的命,可真是有够努力的】 沈逐凰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握紧栖凤剑的剑柄,将她勉力挤压出的本命之冰,融进剑身中。 而后,沈逐凰手臂用力,以自身为基点,剑身横劈出一个半圆。 银蓝色剑光,于一瞬,便将她身前的两个金球,又自其正中,平斩开来。 而只这一斩,沈逐凰的身形,就瞬间遁离至数十里之外。 她站定在雪渊之上,一方向外突出的巨石上。 目光遥遥落在,那似乎已经,僵滞在原地的两颗金球上。 见那离了龙首,也渐渐有了崩散之势的,两条无头龙身。 果真如她预想一般。 两条龙身,皆像是无意识的,在向那两颗,被定格在原地的金球,不断靠拢。 沈逐凰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双手并握栖凤剑,竖于身前, 而随她此举,沈逐凰周身的剑意,在不断地向上攀升。 剑势也隐隐成型,逐渐凝聚成,在她身后的一道虚影。 且随着这虚影的寸寸凝实,沈逐凰将自身的霜雪之力,也运转到了极致。 于她身上,逸散出的凛冽寒意。 甚至,让天幕之上,都飘落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也在她的鸦羽似的眼睫上,凝结出了细碎如星的冰。 等到身后,由她剑势所化的虚影,彻底稳固成形。 沈逐凰的双目,蓦地睁开。 原本环绕在她周身的,朔寒凛冽的剑意。 于此刻,反而尽归体内,不留半分痕迹。 她手握栖凤,背后还有,只看着便觉威势迫人的巨大剑影。 可若只观沈逐凰,此刻的气息。 却竟温润通透,如同三月,和风拂过人面的细柳。 又似一场清新明媚的春雨,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和之感。 而沈逐凰,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抽剑出鞘。 双手并握栖凤,向前极轻,也极缓地挥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绚烈的金光,没有惊天的威势。 连剑意和杀意,都不曾附着。 甚至,待沈逐凰停住动作,四周都毫无变化。 只觉得静寂,尤为的静寂。 但沈逐凰,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 此时的情形,让人有多摸不着头脑一般。 她只是垂眸,将手中之剑归鞘。 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贯长虹,变式——陨星。” 最后一字落下,栖凤已然归鞘。 便见方才还毫无动静的前方,于那金球与龙身相汇之处,一道威压惊人的巨大剑影,骤然现身! 且其,正以斩天灭地之势,势大力沉的重重劈斩向—— 那团几乎已经,快要连成一片的灿然金光。 而那道巨大剑影,正是沈逐凰先前,闭目凝神之时,身后聚凝出的那道。 但还不待人,将这道剑影,劈开金光的情景,看个真切。 就见两者相会之地,银蓝色的灵光,不知从何处而起。 却陡然大盛。 直接将剑影,连同那大片大片的灿烈金光,尽数吞没其中。 且只是吞没,却仍嫌不够。 还像是在吞吃一般。 那银蓝色的灵光,裹挟着剑影和金光,不断向其内里收缩。 最后,竟是收缩成了,一颗只拳头大小的,蓝色灵能球。 沈逐凰见她预想中的计划,已然达成。 她并指凝诀,将那颗蓝色灵能球召回,虚握在掌心。 而随着她握住蓝灵球的动作,沈逐凰身形一晃,面色蓦地惨白下来。 她的灵力,消耗得太快,也损耗得太多了。 尤其是,她还勉强自己,动用了以她目前这个境界,本不可能掌握的本命之冰的力量。 甚至,刚才那一招,还几乎是将其,直接榨干了。 这一切,对她的身体而言,不可能是毫无影响。 可她……没有什么喘息之机。 沈逐凰有些艰难的,压下喉中上涌的腥甜。 感受着体内,自她的每一寸经脉,传来的尖锐又熟悉的撕裂感。 沈逐凰以剑撑地,稳住身体的同时,仰首去看天幕。 见穹顶上方,果然是,如她所感应到的那般—— 劫云翻涌似狂浪,惊雷穿梭于其间。 大半个天幕,都已经被雷光耀明。 半是明明如昼,半是漆漆如夜。 沈逐凰只身站于雪渊之上,被这样的天光所笼罩。 只“渺小”二字,都尚不足以形容,此时之景。 可她却没什么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素常的清冷。 【没什么可意外的】 沈逐凰目光沉凝,周身剑意毫无凝滞之感的,从她体内迸发。 她直起腰身,将原本撑在地上,暂时支撑身体的栖凤剑,重新握紧,横剑于身前。 于她如浸寒霜的眸底,清晰无比地倒映出了—— 苍穹之上,纷纷落坠如星的灿烈雷光。 沈逐凰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第四重劫雷,已经迫不及待地来了。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64章 不会吧,不会吧,你这样就不行了吗? ——断虹宗—— “鱼荀!” 朗映怀只刚解开,宗门灵石脉处的封印。 手刚推开那道石门,就险些被两只,肥硕异常的噬灵鼠,直接扑咬到脸上去。 如此遭遇,都无需朗映怀,再强忍着恶心,往灵石脉内里深处,再去探查。 便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断虹宗的灵石脉,已经成了噬灵鼠群的快乐窝了。 而这一切…… 饶是最讲究体面的朗映怀,在遇见这样不体面的事。 他也已经再维持不了,那本就虚假的体面。 因而,便有了朗映怀,气沉丹田,外加怒气值爆表的,一声“鱼荀”。 不远处,正准备去整理,宗门内库的其他几人。 他们在听清楚,这声音,竟是从朗映怀口中发出的。 纷纷惊奇地挑眉,亦或是睁大眼睛。 此时并行的,是兰凝夏,晏颂之和商玺这三人。 而很明显,这三人中,表情最丰富的,自然是兰凝夏。 她在听到这道,近乎怒吼的声音后,下意识地轻笑出声。 话语中,还带着股惊奇的味道。 “这鱼荀是做了什么事?” “把朗师兄宫殿点了,还是真把他的兽态毛发给烧了?” “才能让他失态到这个地步?” 晏颂之看了一眼,声音传出的方向,沉稳道。 “是从宗门灵脉那里传来的,应该和你说的那些,都无关。” 兰凝夏一噎:……她当然知道,声音是从灵脉那里传来的。 【这不只是开个玩笑吗?】 【晏师兄他……是真的听不出,她只是在打趣吗?】 又听晏颂之道:“而且,如果只是烧了宫殿。” “朗师弟也只会笑着,将鱼荀揍一顿。” “一顿?”兰凝夏嗤笑一声。 【若鱼荀,真敢点了朗映怀的宫殿,揍亿顿才是真的吧】 【不过……】 【晏师兄说得这个“笑着”,就很有朗映怀的风格了哈哈】 但兰凝夏却没想到,晏颂之在听了她,打趣式的反问。 对方却竟是,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只补充道。 “不过,在朗师弟的宫殿,没有重建好之前。” “鱼荀可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而商玺,竟也在这时,点头认可道:“嗯。” “但如果是,像兰师妹你之后说的那样。” “烧了朗师弟的兽态毛发。” “宗庙里,应该会多一尊牌位。” 商玺说这话时,神情沉肃淡漠。 同他素常的模样,全然没有分毫的区别。 但就是这般,同素常没有分毫区别的,一本正经模样。 才让兰凝夏在僵滞的同时,也彻底失去了,和他们两个人开玩笑,甚至是说话的欲望。 【麻了,真的麻了】 【小师妹什么时候回来?】 【这群臭男人,她真是要看吐了】 就在兰凝夏无语加厌烦的同时,三人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 “牌位?什么牌位?” “刚才那个狗叫的玩意儿,要刻上牌位了?” 晏颂之,商玺,兰凝夏三人:……是你啊,你要被刻上了。 鱼荀被他们三个人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他后退了两步,才皱眉道:“不是吧,朗映怀狗叫算了。” “你们怎么也不对劲了?” 三人都没有说话,目光越过鱼荀,纷纷落在他身后。 而鱼荀,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毕竟,他不知为何,后颈发凉。 “嘶……有点……” “冷”这一字还未说出,鱼荀就猛地弯腰,险险避开了,差点让他头颈分家的水蓝色灵线。 这一避,却只是开始。 鱼荀一个鲤鱼打挺,手掌撑地,接连侧翻了十三个跟头。 翻得他自己都头晕眼花。 才将朗映怀手中,变幻间,轨迹奇异的要命灵线,一一避开。 鱼荀保持着倒立的姿势,远远见朗映怀黑沉着脸,手中却空空如也。 一副虚弱短小无以为继,只能狂怒的模样。 他忍不住地嗤笑出声,刻在骨子里的恶劣因子,立马就不知死活地钻了出来。 “啧。” “不会吧?不会吧?你这就不行了?” “刚才不还那么大声的喊我名字,一道接着一道的灵线,冲着我乱发吗?” “原来只这样,你就顶不住了吗?” “啧啧啧,白毛怪,你可真是……” “太不行了”这句,是男修都不想听的话。 还未从鱼荀口中说出。 就见郎映怀远远的,似是对他笑了一下。 下一瞬,鱼荀只觉腰间一紧。 而后,他整个人都被束缚住灵力,生生拖进了灵脉中。 巨石门迟缓却又坚定地合上。 将鱼荀彻彻底底的,封死其中。 而在那石门合上前,商玺他们三人,似是从间隙里—— 看到了……一群胖鼠?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65章 二合一】哭着跑远的朔灼;重建宗门,等她归 ——断虹宗,石门外的不远处—— “是我的错觉吗?”兰凝夏微微蹙眉,神情尤为复杂。 “我好像……从我们宗门里的灵石脉中。” “看到了好多,以吞吃灵石为生的噬灵鼠。” 商玺和晏颂之齐齐默然:…… “不是错觉。”商玺道。 “的确有噬灵鼠。”这是晏颂之。 “里面的灵石脉,至少少了七条中上品的。” 朗映怀慢悠悠地补充道。 兰凝夏:…… 【啊啊啊所以他们的宗门里,到底为什么会有噬灵鼠啊?】 【而且还是把他们的灵石脉,当它们快乐鼠窝的那种!】 兰凝夏越想越头疼。 【这噬灵鼠,小而敏捷,成群出动最难对付了】 【可偏偏,他们灵石脉里钻着的,明显就是一大支鼠群】 【而像这种,已经成了气候的鼠群】 【若是放着不管,迟早它们得一天霍霍七条!】 【而这样发展下去的话……】 【等小师妹回来的时候,他们断虹宗,不会变成穷光蛋宗门吧?!】 【不行!唯有这个,绝对不行!】 兰凝夏黑沉着脸,看向在场明显与这件事,有些关联的朗映怀。 “朗师兄,来,说说看。” “我们宗门里,好好放着的灵石脉。” “里面怎么会凭空长出噬灵鼠呢?” 朗映怀:…… “难道说,是鱼荀丢进去的吗?” 朗映怀:…… 顶着兰师妹投来的死亡注视,饶是面厚心黑如朗映怀,他也有些顶不住了。 他抬手,故作头痛地按了按额角。 “这倒不是。” “不过,也确实和鱼荀有些关系。” “我上次,出宗历练前,来这里取用灵石。” “临到封门,才看到了,钻在其中的几只噬灵鼠。” “等我反应过来,要出手时,门都合上了。” “但正好鱼荀过来,我就交代给鱼荀了,让他……” “交给鱼荀?!” 朗映怀解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兰凝夏恶狠狠地打断了。 “你还不如交给一条狗!” “哪怕托付给朔灼也行啊!” 刚笑着走过来,准备给师姐和师兄们打招呼…… 就恰巧听到,兰凝夏最后这几句的笨蛋款朔灼。 “狗……我,呜呜呜!” 在兰凝夏还没反应过来前,朔灼就哭着跑走了。 兰凝夏:…… 其他人:…… “师妹,你把朔师弟说哭了。” 晏颂之极为平静的,说出这个事实。 兰凝夏:……我当然看到了,混蛋师兄! 【这种事,不用你二次提醒!】 兰凝夏看着朔灼跑远的方向,神识已经钻进储物袋中,疯狂翻找—— 能哄好朔师弟,让他重新开心起来的赔罪礼物。 但她面上,却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 “没什么,先处理完眼前事。” 其他人:嗯,话是这样说。 【但兰师妹的神识波动,很明显呢】 【一看就知道,是在狂找赔罪礼物了吧】 不过这次,三人都识相了许多。 尤其是晏颂之,在接收到兰师妹,方才那一瞬间的杀气后。 这次,他是当真乖巧了。 而兰凝夏,也对三位师兄现在的识相,尤为的满意。 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准备再追究,这到底算是谁的责任。 作为宗门里,唯一一个常驻断虹宗,被迫管理了上百年宗门内务的可怜女修。 她只需要像往常一样,有难办的事,直接发号施令,派分下去就行。 想通这点后,兰凝夏面上的黑沉之色,一扫而空。 她首先看向朗映怀,言辞果决。 “朗师兄,清理噬灵鼠,重建灵脉山一事,我便交给你了。” “有意见吗?” 朗映怀:……他能有吗? 【兰师妹的微笑,好可怕】 【是怎么做到,都是笑,也都是同样的弧度】 【看起来却和,她面对小师妹时,一点都不一样的!】 兰凝夏当然能看出,朗映怀此时,神情的超僵硬。 都共同生活这么久了,她哪里能不知道—— 朗映怀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就处理掉那群噬灵鼠。 只不过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白毛半妖,便尤为的嫌脏而已。 而现在,她不仅让对方去直面噬灵鼠…… 还让对方重建灵脉山,也就是间接让对方,去收拾鼠窝。 朗映怀若是能开心接受,那才叫白日活见鬼呢。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被迫管理宗务,一管就是上百年的柔弱女修罢了。 有什么脏活,累活,到底还是要他们这群臭男修做啊。 不然——以为她兰凝夏的一句师兄,这么容易听的吗? 兰凝夏眼眉微挑,神情含着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朗映怀身上。 【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什么魔鬼】 她看向朗映怀,语带安抚:“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做的。” 不知为何,朗映怀陡然听到这话,心中的不祥感,却竟是更浓烈了几分。 “是晏……” “是鱼荀。”兰凝夏含笑打断了他的话,并再次复述道。 “鱼荀就是分配给你的帮手。” 朗映怀:……谢谢,他还不如去牵,隔壁巷子的狗! “好了,那师兄你快去吧。” “鱼荀都已经开始了呢。” 兰凝夏对他摆摆手,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见朗映怀一动不动,她倒也不急,只不疾不徐道。 “听小师妹说,她从前在凌波宗时,因为天资出众,实力超群。” “宗门便在她居住的地方下面,埋了一整条七品灵脉。” “我们宗门……”兰凝夏语气一顿,挑眉看向朗映怀:“总不能比之前那个差吧?” 朗映怀:…… 【向来只有他这样拿捏别人的】 【没想到,今日也被兰师妹,以这样的方式,给拿捏了】 【而且是,狠狠拿捏了】 “好。”朗映怀唇含笑意:“我这就去重建灵石脉。” “不过一条七品灵脉而已。” “只要师妹想,我们这边,可以让她直接住在灵脉山上。” 兰凝夏:……还灵脉山! 【还嫌小师妹修炼得不够刻苦吗?】 【住灵脉山上,就小师妹的性格】 【若是没人喊,她怕不是就要不眠不休的,练剑修行了!】 【况且,女修住的地方,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一群没脑袋的男修!】 兰凝夏不耐烦地,再次摆手,赶蝇虫一般。 “快去快去。” “等师妹顺利渡过雷劫,我们就都得离宗,去各自修行了。” “在此之前,一定要把宗门,搞出个能看样子。” “以前的,实在是太简陋了!” “小师妹虽不嫌弃,但我都要替她委屈了!” “说要给她最好的,那就方方面面都要做到!” “你们做师兄的,都给我支棱起来,别太懈怠了!” 这话一出,朗映怀挑挑眉:给小师妹一个全新的,也是最好的宗门吗? 【听起来……倒是不错】 他在心底,想了想小师妹重归宗门后。 见到宗门中的种种变化,她可能会有的惊喜反应。 朗映怀的心情,瞬时便愉悦了许多。 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那又丑又脏的噬灵鼠,都不是什么事儿了。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间。 那些又丑又脏的噬灵鼠,还是交给鱼荀杀吧。 谁让他是他的好助手呢。 朗映怀打定主意后,便点点头:“好,那我先过去。” 兰凝夏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她刚把视线,从朗映怀走向石门的背影上收回。 就见身前的另外两位师兄,居然一起在看,五重天的地图。 兰凝夏的眉头,一瞬间便皱紧了。 【这是……怕她分派任务,便想着要离宗跑路?】 【可这,当着她的面,查看路线和目的地点】 【是不是有亿点点,太猖獗了些?】 她兰凝夏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商师兄和晏师兄身上,还有这样狂放的反骨? “你们……在做什么?” 兰凝夏到底觉得,商玺和晏颂之,应该干不出这种,朗映怀和鱼荀才能做出的狗事。 所以问话时,并不带怒意。 只是语气,稍稍古怪了些。 但很明显,这两位师兄,都不是什么能注意到,兰凝夏这点“微小”变化的人。 听到兰师妹的问话,不仅没有收起地图,还让她一起来看。 “师妹,你过来,一起看。” 兰凝夏:…… 虽然她脑袋发懵,但还是很顺从的,走了过去。 三人一起看地图,晏颂之伸手,点了几处地方。 都是五重天出了名的险境绝地。 “兰师妹,你看一下。” “我们选哪几个地方的灵脉,品质会更好一些?” “我和商师兄,准备去重新挖一些,给你和小师妹用。” 兰凝夏闻言,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商师兄和晏师兄,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了?】 【都不用吩咐,就知道自己找活做了】 兰凝夏对此很满意,但…… “不行。”她果断道。 说完这表达拒绝的二字后,饶是自认心性冷酷的兰凝夏。 她在看清楚,晏颂之与商玺。 两人于同一瞬间,便齐齐暗淡下去的眼神后。 她那颗“冷血无情”的心,竟也感觉到了,真切的愧疚! 就像是,不让这两位师兄,去九死一生之地——为她和小师妹挖灵脉。 便是对他们,最残忍的处决一般! 兰凝夏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内心拷打? 她没好气的补充道:“我说得不行,是现在不行。” “没说之后,不让你们去。” 商玺和晏颂之:! 【他们还以为,是他们的想法,又很糟糕】 【完全不符合师妹们的心思和喜好】 【……原来不是】 【幸好不是!】 兰凝夏敢保证,在她说完刚才那两句话后。 商师兄和晏师兄,两个人的眼睛都发亮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从这两位师兄手中,取过五重天的地图,卷起来收进储物袋中。 迎着商玺和晏颂之,两人略显困惑的眼神。 兰凝夏更想叹气了。 “你们……算了。” “刚才点过的地方,我都记住了。” “等晚点,我查好有关这些地方的具体信息,到时候再做决定。” 看着两人点头,准备道谢的模样,兰凝夏只觉得头痛。 她摆摆手:“好了,找灵脉一事,挪后再说。” “商师兄,你去整理宗门内库。” “把其中藏品,按品阶和属性都划分好。” “同属性物品,按品阶大小,由低到高排列齐整。” “存放方式也要注意,不能像之前一样,胡乱堆放。” “损毁的,坏掉的,记得都挑出来,另放在一边。” “等整理好后,也不要再放回我们的宗门内库。” “直接用朔师弟打造的储物格,将它们按之前分好的,各自放入。” “至于宗门内库,等明天直接和其他的,一起推翻重建。” 商玺点头,应声道:“好。” 倒是没有半点反驳之意。 旁听的晏颂之也是如此,甚至都想开口问,自己需要去做什么了。 但他们虽然不问,兰凝夏还是给他们,解释清楚了。 她眉眼含笑,声音微扬。 “我们的小师妹,马上就要蜕凡入圣。” “这对她而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四重天的阴影,会在她渡过心魔劫的刹那,彻底成为,被她亲手斩灭的过去。” “而这样的盛事,难道不值得我们这些,做她师姐师兄的,努努力……” “让宗门上上下下,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为她庆贺,候她归来吗?” “值得。” 商玺和晏颂之,两人极为捧场,也全然出自真心的同时道。 而兰凝夏,感受着两位师兄,于一瞬间,就变得极具干劲儿的精神气。 她满意地笑了。 【很好,要的就是他们这个打鸡血的状态】 小师妹渡化神雷劫,短则十数天,长则一月。 而断虹宗,虽看着简陋,像个小破宗门。 但实际上,占地极大。 只是因为宗门里人太少,所以便有很多地方,都荒置着。 没人去收拾打理,任由其恣意生长的结果…… 便是灵草和杂草,各种混着长。 还有一堆,在众人修行练招时,折腾出的碎石土山,裂隙什么的。 瞧着宗门,就更像是,挨着荒郊野岭的小破宗门了。 【但现在!一切都将不同了!】 【小师妹的存在,将会推进目前这个,小破宗的新生!】 自觉计划通的兰凝夏,得意的笑出声来。 她目送商玺的背影走远,回身便看到晏颂之,甚至是隐含期待的眼神。 【嗯,很好,是想干活的眼神】 兰凝夏拍拍晏颂之的手臂,爽利道。 “师兄放心,你做什么,我早就想好了!” “不过,我们得先去找一下朔师弟。” “再让他画一下我们宗门重建后的……” “等等,朔师弟?”兰凝夏神情一滞。 【她人还没哄好,就连怎么压榨朔师弟,都想好了】 【但哭包版朔师弟,除了泪,真的还能压榨出来别的吗?】 ——本章完—— 第266章 第六重天劫,天倾直坠;舒语芙魂灵的异变 ——凝雪渊—— “凤舞剑,第一式——瞬星坠。” 随沈逐凰话音落下,恢弘剑光以沈逐凰为中心,向四方,乃至天幕之上,悍然斩出。 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姿态,义无反顾地迎上了—— 那将整个深幽穹顶,都映明如白昼,落时又如天石坠的明煌雷火! 银白剑光与赤金雷火,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刹那间,一股亮到刺目的光耀,猛然爆发开来。 其扩散程度,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吞没其中。 而沈逐凰,早在这光耀,彻底爆发之前—— 她便因为隐有预感,而以一条烟青色的遮光绫,系于脑后,挡遮住了眼睛。 而于此时,光耀真正爆发。 她也并没有停下手中,挥斩而出的剑招。 因为,即使不动用神识,沈逐凰也能极清楚地感知到—— 上方,那光晕之中,已经没有了,属于她的凛霜剑意的气息。 有的,只是融合了,天地法则之力在其中的,劫雷气息。 且蕴藏于明光中的劫雷气息,竟是比其,似天石落坠时,还要强盛浓烈许多。 也怪不得,她施展出的,本以为至少,也该是旗鼓相当的剑招…… 会在相撞时,被那明光吞没,全数湮灭于其中。 所幸,这么多道天劫挺过来。 沈逐凰早已经习惯了,为自己留下更多的后手。 每一招斩出,她都是不仅抱着,要将这劫雷,彻底劈碎、劈灭的决心。 还同时也在飞速思考着,面对眼前天劫,这样的规模。 除了她刚斩出的剑招,可还有什么招式,能够即刻斩出,断绝后患! 因而此刻,沈逐凰虽觉得意外,但却不会有分毫慌乱。 她就以此刻,烟青色遮光绫覆眼的姿态,双手并握栖凤剑于身前。 周身剑势,于一息间,被她强行提升至巅峰状态。 而随着沈逐凰,其心剑意的迸发…… 于她身后,蓦然浮现出无数柄,栖凤剑的虚影。 且这些剑影,纷纷是剑指穹空之态。 虽尚未凝实,却已经有了摧天之势。 ——— 半空之中,那原本像是将整个天幕,都直接铺满的明光。 此刻,见其竟是,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向内里收缩。 而当它收缩至,可以刚好将,沈逐凰所在的凝雪渊低谷处,全然覆盖住时…… 它停下了。 不再向内里收缩。 此时,若是有旁人,在凝雪渊外,能够窥得结界中的景象。 便可从那连绵雪山的间隙中,看到一层耀目明光,横亘于天地间。 将整个凝雪渊,分割出上下两层。 上方,是劫云密布,深幽晦沉的穹顶。 下方,则是被那明光笼罩,亮如永昼的寒地。 而于这样的明光笼覆下,身在其中的沈逐凰。 她同一粒微尘,没有分毫区别。 人的力量,处于这样的景象下,似乎是一件,太过微渺的存在。 即使沈逐凰身后,已经凝出,不计其数的剑影。 每一个都剑势惊人,剑气冲天。 并随着沈逐凰,源源不断,灌输进其中的灵力…… 它们,已经凝成了,同沈逐凰手中栖凤,一般无二,足以乱真的模样。 剑尖也雪亮锋锐。 一看便知,是轻而易举,便可割喉断石的利刃。 可它们,莫说是单个。 就是统统加起来,都叠加在一处。 同上方那将整个凝雪渊,都覆笼其下的明光相比—— 也实在是,太过渺小的存在。 尤其是,当那上方的明光,停下收缩之举。 其光耀,也从刺目的白,转变成了炽烈的金。 且就以此刻,笼覆凝雪渊整个低谷的姿态,向下方沉沉压去。 便如同天之将倾,直坠大地一般。 ——— 若是从外,只做旁观来看,尚且会心惊胆寒。 并因其威势,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之感。 更就不必说,若是身处其中—— 去直面这股,恍似天倾直坠的可怖压迫感,会是何种体验了。 大抵是两股战战,心神惊惶。 就连赖以生存的呼吸,在此等威压下…… 也会有种,已经被极强大的存在,掠夺剥离,失却能力的窒息之感。 而沈逐凰,便恰恰是,身处其中的那一个。 她心志一向坚定,作为最需千锤百炼,历练打磨的剑修。 沈逐凰数百年来,行的也一直都是苦修之道。 因而,她当然不会,似寻常修士,遇见此种情景时,心神动摇,隐有惊畏退缩之意。 但若是说,这上方似天倾的明光,于她而言,毫无影响。 这却是,绝无可能之事。 沈逐凰不仅受到影响,且这影响,于她而言,还很严重。 她储存有灵力的经脉……这次,是真的被她榨取到了极限。 即使沈逐凰,不动用自己的神识,内视体内景象。 仅从她每一次呼吸间,自身体内部,清晰无比的,传达至感知的…… 那股火烧火燎,且每一息,都比上一息更重的炙烫痛感。 就让沈逐凰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自她额间,也不断有冷汗渗落。 这当然,也不光是因为—— 她的灵力,已经尽耗于眼前,这蓄势待发一招中的缘故。 还因为,沈逐凰在渡先前,那五重劫雷的时候。 虽并没有落下什么,明显的外伤。 更没有被劫雷直接劈中。 但那交手之时的震荡,却是不可避免的。 ——— 尤其是,沈逐凰在渡,她的第五重天劫时。 她对上那只,由劫雷幻化而成的,足踏金云,背生双翼的巨型虎兽。 那翼虎,本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对战时,沈逐凰对这翼虎的认知和了解,都极为有限。 且就这点她知晓的,还都是写在传说中的寥寥几语。 连真假都尚且无法辨明。 就更别说,拿这个,去做对战翼虎时,能用得上的凭据了。 而事实证明,这些传说,也完全派不上什么用场。 若真要相信其中所说—— 比如说,翼虎的双翼,是它身上,除却眼睛,最脆弱之地。 那大抵,最终得到的结果,便是—— 被认知中,以为的,翼虎最脆弱的双翼,无情地割断咽喉。 而这样的事,只需要翼虎双翼上,随便一根羽毛的尾端。 便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也正因此,即便沈逐凰,没有相信那些传说之语。 她也因为,这翼虎超乎想象的强大实力,而受了不少内伤。 更因为,她如果想要渡过这第五重天劫…… 就必须要,寻出这翼虎的要害,将其彻底斩灭。 而在对方实力强大,且己方对它,可以说是,毫无了解的情况下。 沈逐凰只能不断地,去摸索尝试。 而在这个,找寻对方弱点和要害的过程中。 受伤,便成了不可避免之事。 虽然结果是好的。 不然沈逐凰现在,也不会正渡着,她的第六重天劫。 可同前面渡过的,那几重天劫一样。 她那般艰难,才得以渡过的第五重天劫。 只连二十息都不到—— 于上方,便已经有了,第六重天劫的雏形。 且这第六重天劫,从它初有虚影,到它落如陨星。 这其间,也不过只……短短六十息。 沈逐凰甚至,只来得及胡乱吞服了些,回复灵力和伤势的丸药。 连效用和忌讳,都无暇去看。 她就必须得再次蓄势,凝发剑意,去对上那一刻,都等不及的劫雷。 这样的情况下,沈逐凰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但她处于这般,稍退一步,便极有可能是——身陨道消之终局的情境下。 纵使有再多疲累不适,沈逐凰也只能咬牙强撑下来。 ——— 而如今,面对这似天倾直坠的炽烈明光。 沈逐凰所能做的,也便只是,全神贯注并全力以赴! 这方明光落下,所产生的,只会是两种结果。 天劫灭她,或,她灭天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沈逐凰右腿后撤一步,略微屈膝的同时,上身压低。 手中,更是从双手并握栖凤,转为右手单握,横剑于身前。 而就在,上方那明光,陡然加速,向下疾落的瞬间。 沈逐凰手臂用力,向上斜斩而出! 一道明耀到极点的银白剑光,如划破夜幕的闪电。 又似横贯天际的长虹。 以无可匹敌之态,将笼于凝雪渊,低谷上方的炽烈明光…… 从斜中,以剑光为隔,生生劈分成两半。 而这样的剑光,却竟只是个开始。 只在那剑光,劈分开炽烈明光的瞬间…… 于沈逐凰身后,那数不胜数的,已经凝实到,和栖凤剑本体,一般无二的剑影。 也纷纷,如急雨忽至,又似箭矢齐发。 向上方那,形如巨大伞盖的灿烈明光,疾射而出。 一滴水珠,于江流大河而言,或许并不算什么。 但十滴,百滴,千滴,万滴,甚至更多。 这些汇聚起来,却可以直接打破河道的桎梏。 汇成一条,远比先前,想要融进其中的那条河流,还要浩荡广阔的江海。 而于沈逐凰身后,那些恍若无穷无尽的剑影…… 迎对上,上方遮天蔽日般,笼罩万物的赤金天光。 便是应了这样的法则。 从下方看,沈逐凰聚凝而成的剑影—— 犹如被新鲜血肉,吸引的秃鹫群,锋锐利爪无情撕开血肉。 齐齐发力下,转眼便将其看中的猎物,吞吃蚕食大半。 又如同,于夜色深浓时,飞过乱葬岗上方的群鸦。 伴随着乌鸦,凄异的长鸣,于黑羽掠空时,为这天光,敲响丧钟。 许久,在那原本,将凝雪渊低谷上方,全然笼罩住的天光。 已经被沈逐凰的万千剑影,搅碎切灭的七分八落。 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点碎星般的光耀。 沈逐凰方才直起腰身,收剑归鞘。 于她口唇微动间,声音散在雪中,也显得尤为冰冷。 “凤舞剑,二三变式——藏锋杀。” 而随她话音落下,原本覆遮在她眼上的遮光绫,无风自散。 随萦绕于沈逐凰周身,尚未散却的剑意,向上飘飞而去。 沈逐凰睁开眼睛,神情淡漠地向上看去。 见上方,还残余着,些许未消散的劫雷之力。 她也无需提剑,只抬手,手指隔空,在那飘飞着的遮光绫上,虚虚一点。 下一瞬,那烟青色的遮光绫,便似和风涌动的云霞般。 在拂掠过长空的同时,也将长空,荡涤一清。 待那云霞,将此方上空,寸寸流转而过。 再观上方,又哪里还留存有,半分的劫雷气息。 沈逐凰面色苍白的,握住自己的栖凤剑。 但那双注视着,烟青色遮光绫,向下落坠的眼睛,却明亮到惊人的地步。 沈逐凰伸出另一只手,将坠至身前的遮光绫,用力握在手中。 【她的第六重劫雷,也已经渡过了】 【接下来——】 【至多,也只剩三重】 ——琅邪境—— 这里,是七重天的一处,上古遗境。 是由上古陨神之一,以自身神力开辟出的,一处独立于世外的异方空间。 寻常修者,连它的存在,都不曾听说过。 就更别提,寻见它的位置,并探寻贮藏其中的陨神秘宝了, 当然,纵使是知晓它的存在,也探查到了,它所在的精准方位。 可单是如何进去这一件事,就足以将被这琅邪境,判定为无缘的修士,拦阻其外。 不过,有缘无缘这种判定法…… 在这琅邪境,被那混沌之地的神秘虚影,发现的那一刻起。 便不复存在了。 此刻,琅邪境内,那道虚影,正坐在一方,华光璀璨的神座上。 这是真真正正的,存有陨神气息的神座。 按理来说,除了将它造就出的仙神。 这神座,本不能被任何旁的存在,所玷污。 哪怕神明已经陨落,也并不行。 但这道混沌虚影,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且瞧着,他还是丝毫不受其上,残存着的陨神气息的影响,坐的极为安然。 而此时的混沌虚影,他却是没什么闲心,去留意什么,陨神留下的神座。 他的注意力,已经全然放在了,架于他身前的桌案上。 见这桌案上,正安置着一尊其外赤金,内里血红的古朴方鼎。 而于这方鼎中,正跃动着一朵,通体漆黑的魂灵。 这正是舒语芙的魂灵。 此刻瞧着,这朵魂灵,比之在混沌之地,吞完那些银芒后,竟显得缩小了许多。 但总体,瞧着也没什么大恙。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柄裹着佛光的金剑,于突兀现出的那瞬,便快狠准地刺穿了这颗漆黑魂灵! 而后,又倏然消散不见,不留分毫气息。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267章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想要夺去她的命? ——琅邪境—— 这虚影坐于神座,目光沉沉地看着,于方鼎内,跃动着的黑色魂灵。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柄裹着佛光的金剑,于突兀现出的那瞬,便快狠准地刺穿了这颗漆黑魂灵! 而后,又倏然消散不见,不留分毫气息。 那掩于混沌下的虚影,见此惊变,眼神骤然阴鸷。 他只一抬手,原本安置在桌案上的古朴方鼎,便被他吸入掌中。 又随他拂开的动作,悬停在他身前—— 这虚影只一垂眸,便可看清,其内里景象的位置。 见这内里血红的鼎内,黑色魂灵已然缩小大半。 此刻,这魂灵正紧贴着鼎底,其形还微微抖颤着。 瞧着,竟还能看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但这虚影,对其,却并无半分怜悯之心。 “没用的东西。”他冷斥道。 随后,这虚影又直接伸手,动作称得上是粗暴的—— 将紧贴血红鼎底的,舒语芙的魂灵,抓了出来。 他这般动作,浑然不顾,舒语芙这朵魂灵,刚被一柄小剑穿刺而过,留下的重创。 也让这朵,无从反抗的黑色魂灵,于惊惶中,又缩小了许多。 此刻,见它落在虚影的掌心。 倒当真是,连这虚影半个掌心的大小,都不及了。 而虚影在看到这幕后,掩藏于混沌之下的神色,自是更难看了几分。 对于野心勃勃,想要以身化天道,掌世间万物于手中,结天地万古共长存的虚影而言。 弱小,便是原罪。 是他最厌恶之事。 而手中这朵黑色魂灵,在被刺伤后,所表现出的畏缩之态。 自是精准踩到了,他的不喜之处。 此刻,再想起,来此之前,尚且处于混沌之境时。 这朵黑色魂灵,在当时,可是毫不犹豫的,便将拱卫她的银色微尘,吞噬殆尽的贪婪模样。 那场景,让他一见,便觉得心里愉悦。 他很欣赏她,欣赏她的狠辣与无情。 欣赏她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哪怕是守护自己的,必要时也可以翻脸无情,将其化为自身养料的果决。 这样狠毒的心性,再配上对方至恶的灵魂。 才是他最需要的,也可以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但方才,见她不过是被一柄小剑,刺穿魂灵。 便直接畏缩在鼎底,一动也不敢动的可笑模样。 这虚影只觉得荒唐。 被他寄予此等厚望的,居然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可笑存在! 还是那种,得势便张狂,失势便如鼠的蠢货! 他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虚影的神情更沉。 周身的强大威势,也因为其主人,心情的不佳,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出。 一时间,引得殿内陈设,连同整个琅邪境,都震荡不休。 而由上古陨神,以自身神力开辟出的上古遗境。 在这虚影的威压之下,都尚且动荡至此。 那就更不必说,只剩魂灵存在的舒语芙了。 如此威势,她可以说是,整个琅邪境,最受不住的那个。 即便她此刻,已经一动不动的,缩圆在虚影的掌心。 且在对方,周身的威势,彻底迸发前—— 她便已经将自身的形态,蜷紧缩小到了极致。 可当这虚影的威势,真正降临之时。 舒语芙紧缩着的魂灵边缘,却依旧是不可抵挡的,生出了消散的迹象。 而虚影对此,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察觉。 但即便他察觉到了,也在垂眸时,亲眼看到了—— 舒语芙的魂灵,于他掌中,一点点消散的模样。 可他也只是,神色冰冷的静静看着,并没有分毫,要收敛自身威势的意思。 但很快,这虚影目光一凝。 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屈尊降贵地倾身,垂眸去细看掌中,一动不动的黑色魂灵。 甚至,只用眼睛看还不够。 他还动用上了神识,在这朵魂灵上,仔仔细细地,探查过了每一寸。 在确认,于这朵黑色魂灵的边缘,正逸散着的…… 只是被舒语芙,在混沌之地,吞没过,又融合了自身气息的银芒。 而并非是她,真真正正的灵魂之力后。 虚影掩藏于混沌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挑出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迎着他放出的威势,做到这种地步。 不得不说,这朵至恶的魂灵,已经成功的—— 将他对于她,原本已经消减殆尽的兴趣,再一次地提升了上来。 且这次,经过先前,这虚影对舒语芙,心境上的一番转换。 这次,他对这个至恶灵魂的兴趣,好像更浓重了些。 而对于一个,能反复勾起,他兴趣的罕见存在。 他就是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又何妨呢? 反正,对方若是彻底陨灭。 那他至多,便是失去了一颗,不中用的棋子。 既然终究是不中用,那早失去和晚失去,也没什么区别。 而前期的那些投入,此刻抛却,也便当是及时止损了。 但若是对方,从他的考验中,活下来。 且这朵至恶魂灵,还给出了,能让他满意的表现。 那对于,已经将这魂灵,生杀予夺掌控手中的虚影而言。 这实在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趣事。 动动手指,便能看到的好戏,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虚影低笑一声,掩藏在混沌之后的冷白面容上。 那双眼睛,冷漠摄人之余,又满含恶意。 看向掌中,越缩越小的黑色魂灵时。 那恶意,便愈发地不加掩饰。 惊的那团已经是,缩得极小的黑色魂灵。 此刻,更是肉眼可见的惊惧和僵硬。 而这虚影见状,倒也没有先前,第一回见这魂灵畏缩时的暴怒。 而是嗤笑一声,收敛周身威压,随手将其丢回方鼎内。 那黑色魂灵,落回内里血红的方鼎中,竟似倦鸟归巢般。 虽依旧谨慎地蜷缩着,甚至是僵停着,一动也不动。 但周身的气息,却是这虚影,无需动用神识,便能感知出的——比之在他掌中,松散了些。 虚影倒也不急着发难,只安坐于神座上,垂眸注视着鼎中的魂灵。 少顷,见那方鼎内的魂灵,忽而跃动了下。 缩成圆球的身形,也极轻缓地舒展开来。 他掩于混沌下的唇角,微微上挑,勾出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下一瞬,随他一个虚点的动作—— 八柄寒光凛然的小剑,以方圆之势,剑尖朝下。 将鼎中的黑色魂灵,全方位,无缺漏的,困于其锋芒之下。 而那刚刚舒展开来的魂灵,也几乎只在一瞬间,便又蜷缩回去。 但很明显,这次的危机,却并不是,她只蜷缩着,便能躲过去的。 那好整以暇,端坐于神座上的虚影,并不会由着她,像先前那般—— 只蜷缩着,耍点心机,便这样放她糊弄过去。 他要赐予这朵魂灵的,是生与死的考验。 所以,在这虚影的一声低笑后。 那八柄小剑,于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齐齐刺向了被它们剑锋,所困指于正中的黑色魂灵。 虚影的视线,何其刁钻和冷锐。 他在看到,正中那朵,被八道剑锋逼近,却无分毫举动…… 更像是被锋锐剑气,吓傻一般的黑色魂灵。 这虚影眼眸微眯,只觉得无趣至极。 他搭在身侧扶手上的手,刚欲调转力量,将这朵魂灵,彻底湮灭。 却在勾动手指前,看到了从那血红色方鼎内里,骤然迸发出的黑光。 虚影掩于混沌后的眉眼微挑,他刚欲抬手,将那方鼎召至眼前细看。 就见那自方鼎中,迸散而出的黑光…… 又像是被什么存在,生生吸回一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且不留分毫痕迹。 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但即便如此,这见多识广的虚影,还是认出了那黑光的本真。 “灵魂之力。” 这虚影意味不明的,吐出这四个字。 冷漠的腔调里,于此时,竟也含了一分,极轻微的愉悦。 “倒是有趣。” 他没再像先前那般,用那种直接将方鼎,悬召于身前的粗暴方式。 而是向前倾身,俯首去看鼎内景象。 见其中,那朵黑色魂灵,依旧是紧贴着鼎底的姿态。 但此刻,她却是像在混沌之地,吞噬那堆银芒时一般…… 吞吃着最后一柄小剑,仅剩的半点,雪亮剑尖。 这样同先前,遭遇那一柄小剑时,全然不同的反应。 让坐于神座上的虚影,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最初那柄,并不是出自于他之手的奇诡小剑。 来如惊雷,去如微尘。 饶是他,也没能及时拦下。 更是直至对方消失,都无法追根问源,探查到丝毫残痕。 可对方那一剑,有多大威势,他却是清楚的。 他也很确定,他方才发出的那八柄小剑。 每一柄,即便是单拎出来。 若真要刺进这朵魂灵体内,也一定是会比—— 将对方直接扎穿的那一剑,所造成的伤害,还要严重上许多。 可为什么,这朵魂灵在面对,他发出的八柄剑齐袭时,都尚且能从容应对。 并将其吞吃下去,化为自身的力量。 可对上那一柄剑,却连躲避都不及。 更是在那柄小剑,彻底消散后。 她都只是缩在鼎底的畏缩模样,甚至还隐隐发着抖。 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遇了天敌一般。 “天,敌?” 虚影隐于混沌后的双眼,极危险地眯起。 手指微动间,一根极为玄妙,隐带天劫气息的金线,于他指隙显现。 而那条,融合了天地法则于其中的金线—— 就在他眼前,骤然崩断! “很好。”他情绪不明地赞了一声。 混沌掩挡后,虚影的神情,冷沉到了骇人的地步。 “沈逐凰。” “很好。” 他自神座起身,抬手将方鼎,连同其中魂灵,收入芥子中。 【计划已败】 【这里,也已经没有待着的必要了】 【接下来……】 这虚影一步步踏出正殿。 身后,那张他曾坐过的神座,在这虚影踏出殿门的瞬间,崩碎若齑粉。 ——时间倒回到小凤凰渡劫线—— 沈逐凰将落坠而下的遮光绫,用力握在手中。 仰头见半空中,已无半点劫雷残痕。 她方才松了松,自第六重劫雷降下,便一直紧握着栖凤剑的手。 【她的第六重劫雷,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终结了】 【接下来,哪怕她要渡的,是对于化神劫来说】 【其中最严苛的九霄神雷劫】 【单论雷劫的话,也不过是——】 【只剩三重】 若这些劫雷,不是一重比一重难渡。 也许沈逐凰,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还会有些许期待。 毕竟六重都渡得,最后三重又算什么。 可每一重劫雷的变化,却并非是,只由第一重,变成第二重,像走路数石阶一般简单。 而是远超上一重,数倍上翻的难渡。 且每一重劫雷,都各有特色,所需时间,也各有不同。 也正因此,修士渡化神劫时,短则十数天。 长则半月、一月,甚至更久,也都是有的。 但无论修者,渡劫时长的快与慢。 最后,这些元婴境修者,在渡劫中所承受的劫雷威力—— 一般都不会超出,化神初阶所能承受的程度。 且每两重劫雷之间,都会有一段,可供修者调息修养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也是上方劫云,为下一重劫雷降下前,做蓄势准备的时间。 但沈逐凰,从她的第一重劫雷,直至方才的第六重劫雷。 这期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一段,超过六十息的休整时间。 旁人至少也该,渡上个七八天的前六重劫雷。 到沈逐凰这里,才过去了两天半。 两天半,不眠不休的迎战整整六重,远超自身境界所能应对的劫雷。 饶是沈逐凰,心性再坚毅,此刻也是强弓之弩了。 她不是蠢货,自是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是被针对了。 且针对于她的,并不只是那“天命”二字。 应该还有别的,如缩躲在阴沟中的老鼠,一样脏污晦气的存在。 也在暗中,对她的天劫,做了手脚。 毕竟,若只是天命,想要让她亡于劫雷中。 那只现在,她所面对着的—— 这些只到第六重,便已经是化神二阶,兴许都承受不住的劫雷,便已经足够了。 它无需做更多,也不会做更多。 毕竟,天命纵使可以自行运转。 可天道,却依旧是它的掌控者。 两者本系于一体,又怎会互相阻碍。 做出这种催生劫雷,破坏本体法则之事? 沈逐凰握紧栖凤,眼神冷沉如永夜。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东西,想要夺去她的命? ——本章完—— \u0001 第268章 她要釜底抽薪以绝后患,群鸟婴啼,一剑断头 ——凝雪渊—— 沈逐凰握紧栖凤,眼神冷沉如永夜。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东西,想要夺去她的命?】 她抬眸,神情冰冷地扫了一眼,天幕之上—— 那已经聚凝在一处,翻滚不休的劫云。 对于第七重劫雷的迫不及待,没有分毫意外。 “祸不妄至,福不徒来。” 灾祸不会胡乱发生,福运,也不会凭空到来。 沈逐凰冷声念出这八字后。 她的身形,已经于瞬息间,便移至了雪渊群山间,最高峰的山巅之处。 那里,因为受降下的劫雷威势影响。 其顶部,原本该凝如尖冰的存在。 此刻,却如同被巨斧,生生削平掉大半一般。 而在那余留下的平地上,积雪厚而松软。 沈逐凰直接掀袍,盘腿坐于其上。 感受着自雪渊下方,源源不断一般,传上来的,最为精纯的冰雪气息。 于沈逐凰体内,被她反复榨取,早已不堪其负的经脉。 在被这样的冰雪气息,包围洗礼后,竟也舒缓了许多。 此刻,沈逐凰明明是坐于,寒霜冻凝的雪山之上。 可她那,因为连番渡劫,早已惨白如纸的面容。 于此时,竟也隐隐有了好转之色。 但她坐得如此之高。 离上方穹空,那将欲降下的第七重劫雷,便也更近了些。 在那挣动不休的赤金劫雷,撕破劫云,挣脱而出时。 那跃动着的雷光,几乎就在她的头顶。 而处于下方的沈逐凰,虽是闭着眼睛的修养姿态。 但以她的实力和警觉,却不可能对,头顶上方,这样浓重的劫雷气息,一无所觉。 可沈逐凰,却依旧是抱元守一,盘膝而坐的安然姿态。 就连闭着的眼睛,也不曾睁开过一线之隙。 她这般淡然,但那些,沉沉积势于她上方的劫雷,却早已按捺不住。 见其跃跳之间,竟是聚凝成一只只,形似巨雕,头生长角,模样怪异的巨鸟。 那巨鸟啸叫之间,竟似婴儿啼哭。 其声凄厉触心,更添几分诡异之感。 而这些模样怪异的巨鸟,几乎是在凝成的那一瞬间—— 其锋锐阴冷的狭长兽眼,便精准无误地,锁定在了沈逐凰的身上。 同先前劫雷幻化做的群蛇,一齐出动不同。 这些怪鸟,在锁定住沈逐凰所在的位置后,便纷纷长啸出声。 之后便是,各顾各的。 却又在扑杀向沈逐凰,这一点上,分外的一致。 纷纷向凝雪渊,最高峰的山巅处而去。 巨大的双翼,随这些怪鸟振翅掠空时,掀起一股又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流。 卷动着四方雪峰上的积雪,裹挟在由其羽翼,掀起的风浪中。 于旋飞间,一时竟似穹顶落雪,飘舞不休。 远远瞧着,竟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独属于冰寒之地的美感。 但划破长空的巨鸟,将这份美感,摧毁的极轻易。 无论是其尖利锋锐的喙,寒光凛然的爪。 掠空时,掀起的强盛气流。 还是它由劫雷聚成,每一片都金光灿然,也锋硬如冷刃的长羽。 这些,无一不在昭示着——它的强大。 而那冰冷残忍,独属于猎食者的冷酷兽瞳,更是让它浑身上下,除却劫雷独有的气息。 更是添了数重,极重的肃杀之气。 而就是在这样的沉兀氛围中,沈逐凰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盘膝静坐之态。 朔风卷动她的长发,飞雪拂掠过她的面颊。 却都不能撼摇她半分。 而那展翅之后,堪称是遮天蔽日的怪鸟,却纷纷向她,俯冲而下! 这些怪鸟,身形虽庞大,但速度却是极快。 从高高的穹空,掠飞至凝雪渊的山巅。 这其间,也许连两息都不到。 只是一个刹那,其尖锐异常的前爪,便狠狠的抓向了沈逐凰的咽喉。 而随怪鸟的动作,凛冽逼兀的杀意,也直冲沈逐凰的面门。 也就是在此时,沈逐凰蓦地睁眼,横放于膝上的栖凤剑,骤然出鞘。 在沈逐凰抬手之时,剑柄贴近她掌中,被她用力握在手中。 一息,甚至更短。 沈逐凰保持着盘膝静坐的姿态,只抬臂向斜右方,用力斩出一剑。 下一瞬,婴啼声撕破长空。 怪鸟头颅,应声而落时,金色的血纷落如雨。 沈逐凰手腕一震,将粘连在栖凤剑上的,金色血线抖落。 抬眸时,眼底是比山巅凝雪,还要冰冷的漠然。 她便是以这样的目光,将身周那些—— 许是被她方才,一剑断头,所震慑到的怪鸟,一一看过。 空气于这一瞬,似乎尤为的静默。 十数只怪鸟,有方才便飞过来的。 是只比先前那只,惨遭断头的怪鸟,略慢一些的。 也有只方聚凝成形,便气势汹汹,后飞掠过来的。 但此刻,在沈逐凰冰冷沉静的目光注视下。 竟无一只怪鸟,生出异动。 四面,竟是只剩朔风,卷动霜雪时的簌簌声。 而就在这样的静默中,沈逐凰微微挑唇,未握剑的那只手,将系于腰间的一枚佛铃,用力拽下。 晶莹纯粹的霜雪之力,随沈逐凰握住佛铃的动作。 转如风旋般,不容其抗拒的,灌进佛铃中。 而也就是在此刻,听得天地间,一声浩然钟鸣。 沈逐凰眼神一凛,翻手间,佛铃便已隐没在掌中。 四周的怪鸟,像是被这钟鸣惊醒。 头顶的尖角,由金转红,向被他们困围于正中的沈逐凰,齐齐顶刺而去! 这十数只怪鸟的速度,已经快到惊人。 掠袭之时,身形疾若残影。 但沈逐凰的剑,却比它们更快! 她在身形,尚未从原地站起之时,便已横剑于身前,旋剑而出。 “轮回剑——回鸾星。” 随沈逐凰话音落下,银白色剑光以她为中心,向四方转旋而出。 从上方看,就像是在沈逐凰身周,圈出一整个,银白色的明耀圆环一般。 而四周,那些气势汹汹,向沈逐凰攻杀而来的怪鸟。 它们,就在撞上那银白圆环的瞬间,便纷纷被斩飞出去。 撞落在崖壁,雪峰,亦或是谷底。 无一幸免。 ——— 山巅之上,环旋于沈逐凰周身的银白圆环。 一点点的,湮灭如白沙。 她方和缓了些的面色,再一次地惨白下去。 自她额上沁出的冷汗,也不再是凝结在额上的细微程度。 而是,大颗大颗的,滚落而下。 但即便是这样,沈逐凰却依旧是,以剑撑地。 让自己从原处站起。 她有些艰难地呼吸了一声,感受着咽喉处,自体内翻涌而上的腥甜。 她却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抬手聚出一点灵光,掐出一个洗尘诀。 指尖灵光,虽显得微弱。 但其效用,却是真实存在的。 灵光掠过,她周身气息,虽依旧葳蕤如雪中灯火。 但那沾了血污的法袍,却是焕然一新。 而那面上,让她略显狼狈的汗意,也已经是,消隐不见。 沈逐凰扯开腰间的储物袋,随手取了一堆丸药,吞入口中。 而几乎是,在这些丹药,甫一入口的瞬间。 她周身的灵能,便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体内的经脉,更是寸寸如针刺,一般的痛。 就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而言,最需要的——是调息静养。 而绝非是,像她现在这般,一边吞吃着修复经脉的强力药物,复脉丹。 一边,却还吃着,能从体内,以及经脉中,榨取出更多灵力的生灵丹。 经脉刚修复好,是极为脆弱的存在。 而在这种时候,再吞下生灵丹…… 之后,会导致的直接结果—— 便是刚修复好的经脉,又再次崩断。 所以,沈逐凰吞下多颗丸药,便是为了—— 在新长好的经脉,受到灵力挤压,又再度崩断之时。 断掉的经脉,可以被残余的药力,再次修复好。 但同样,只吃一颗生灵丹,也是绝无可能—— 将已经被压榨到极致,呈现出干涸之态的丹田,充盈填满的。 所以,这样吞服丹药的后果便是—— 沈逐凰的经脉,会反复崩断。 但她的灵力,却会在这个极痛苦的过程中,盈满她的丹田。 而当沈逐凰,吞服下去的复脉丹,和生灵丹。 两者在她体内,反复拉扯后,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时。 沈逐凰的经脉,就会彻底稳定在—— 一个刚好可以承载住,她此刻丹田内灵力的地步。 但这样的方法…… 沈逐凰周身灵能,彻底平稳下来的那刻。 自她唇角,沁出一抹血线来。 鲜红的血,浸润在沈逐凰泛白的唇上。 色泽对比下,尤为的瞩目。 沈逐凰的眼神,暗沉下来。 她抬手,擦去唇边,沁出的鲜血。 心底,很确定一个事实。 这样大量吞服丹药的方式,再不能用下一回了。 不然,便是真真正正的回天无力。 眼下,若真的如她所预想—— 她的化神劫,要渡的是最难的九霄神雷。 那除却眼前的第七重劫雷,还有更难的两重要渡。 之后,也许还会有,问心一劫。 若真是如此,她便绝不能—— 让事态发展到,最恶的那一步! ——— 当然,沈逐凰也并非,一点后手,也没有为自己留。 只是,那后手虽好,但于她成功渡劫而言—— 至多,也只是添了,十分之一的可能性。 却是全然不及—— 似她先前,将自身的霜雪之意,灌输进若源,托师姐和师兄们,留给她的那枚佛铃中。 若那万佛子的佛子,能够从她的灵息中,得知她的困境。 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协助她斩灭,那敢于将自身爪牙,都伸长至她化神劫中。 如同暗里窥伺的,腥臭毒蛇一样的存在。 才算是真正的釜底抽薪,绝以后患! 想到在打退那群怪鸟前,长空中,响起的那声浩然钟鸣。 沈逐凰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柔和。 无论那位万佛宗的佛子,能不能从她,强行传过去的灵息中,得知她此时的境遇。 并想出合适的襄助之法。 可他,却是确确实实地,回应了她。 以那声钟鸣。 只这一点,她便不胜感激。 【只是……师姐和师兄们,还有他】 【若是得知,她遭逢险境,却不去寻他们】 【而是,去寻万佛宗的佛子】 【也许,会有些不快吧】 沈逐凰微垂眼眸,神色无奈中,多了几分,言语难以形容的温柔。 她当然不是,不想去寻求师姐和师兄们。 以及,夙邈的帮助。 更不是不信任他们。 只是……无论是哪一位,与她之间的关系,都太亲近了。 这到底是她的天劫,毫无保留地,暴露于天道的凝注下。 被天道所控的天劫。 且因她渡的,极有可能是九霄神雷劫。 而这种雷劫,在九重劫雷过后,会另有一重,直面天道意识的问心劫。 于这样的境况下,与她亲近之人,便注定无法,测算出她的危机。 若强行施展卜筮之道,不仅会伤及自身,还极有可能,被天道察觉。 加重她要渡的劫雷威势。 为她带来,陨命天劫中的危机。 而这,也许便是师姐和师兄们,连提都没有提,说要过来守她渡劫的原因。 至于夙邈,以他那种,能出手将她的化神劫,都暂时抹消的强横实力。 还有构建出,同现世流速全然不同,还能推演未来的幻境。 拥有这般,如同神明的力量。 却能被她催促着,真的打开空间裂隙,离开了这里。 而不是守在凝雪渊附近。 再想到,他先前每次的去来匆匆。 生怕在她身上,留下过多,属于他自身气息的反应。 这其中,唯一的可能便是—— 他无法在天劫中守护她。 也或者,可以说是,他有不能显露于天道前的隐忧。 但若源,同他们不同。 他不止是万佛宗的佛子,身上还有,生来便具的—— 以佛为道,得登神位的护佑金光,庇护于他身周。 而有这样强大的存在,护持在若源身旁。 他纵是无法帮她,也不会因她之事,受到分毫损伤。 毕竟,所有灾厄,在真正靠近若源前—— 便会被他体内的护佑金光,尽数挡去了。 也正因此,沈逐凰才能坦然地,求助于他。 而在若源,给予她回应前。 她要做的,是背水一战。 以现在难得的全盛之势,斩灭她的第七重劫雷! ——本章完—— 第269章 他难得说一次等她,她又如何舍得失约? 沈逐凰站于,被霜雪满覆的山巅之上。 朔风卷动她的青袍。 衣诀纷飞间,再配上她极单薄的身形。 一时间,竟有种,乘风欲去的飘零之感。 但她持剑站得笔直,犹如苍茫雪色中的一颗青松。 又似一柄,已然出鞘开刃的利剑。 此刻,沈逐凰都无需,垂眸去看。 她便能极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下方的异动。 毕竟,那些怪鸟,生得那般巨大。 只单论一只,双翼振飞时,掀起的风浪,便已经让人无从忽视。 更别说,此刻,她虽看不清下方景象。 但只感知着,自下方低处,狂烈席卷而上的,像是已经合众为一。 恍似能将四方雪峰,都一同摧毁的强横风浪。 沈逐凰便能,很确定一个事实。 她的第七重劫雷,应该也像先前,她所遇到的那般。 由原本的十数只怪鸟,聚凝成了一只。 才会掀起,这样强盛,又全然来自于,同一个存在的风浪。 而这样的形势,于她而言,自然是糟糕的。 但若是连眼前的劫雷,都斩不灭。 就这样生出,畏惧退缩之心。 那她,连等到旁人,助她破局的命都没有。 纵使陨落于此,也是迟早之事。 全然怪不得,旁的分毫。 ——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 沈逐凰将这句,沉声念出。 周身的气势,连同由心迸发出的剑意。 于一瞬间,就攀升到极致,也锋锐到极致。 她抽剑出鞘,目光不带分毫情绪的,冰冷且默然的,投注向雪峰的下方。 望向那恍若被暴风席卷,卷动无数飞雪,连同冰屑碎石于其中的低处。 说是低处,但那狂放的风浪,却已经越来越近。 沈逐凰自起身后,位置便不曾变动过。 但周身的一切,已经和她刚站起时不同。 此刻,沈逐凰能清楚地感觉到—— 她脚下的雪峰,都在因这暴风,不可抑制地震颤着。 而这样下去,最有可能发生的,便是如她渡第三重劫雷时。 双蛟齐袭,吐出的两颗雷光球,两者相撞间爆炸。 其余波,直接引动整个凝雪渊,四方群山,积雪崩塌如洪潮。 而那样的,雪色洪流自天倾,顺山奔涌的撼然景象。 沈逐凰即便有实力,再去凝冻阻滞一次。 可她脚下这雪峰,乃至整个凝雪渊的群山,却是受不住,再来一次这样的冲击。 若真任由,下方由劫雷凝形而成的巨鸟,恣意肆虐下去。 这一次,受震荡崩塌的,也许便不止是,这雪峰上凝固的坚冰,和经年的积雪。 而直接是,这凝雪渊连绵雪山的,整个山体了。 沈逐凰自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毕竟,凝雪渊整个渡劫之地,可是夙邈精心为她挑选出的。 无论是所处方位,其中地势,和内里环境。 于沈逐凰而言,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这样的地方,纵使不用来渡劫,只是沈逐凰平时发现。 她也一定会,在此地刻下传送阵法。 把这里当成,她一处可以静心,修行历练之地的。 也正因此,若这雪山当真崩塌—— 于沈逐凰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所以,在下方这巨鸟,折腾出让她更烦心之事前…… 她要做的,是先下手为强! ——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一双清冷澄澈的眼眸中,隐有霜雪之意,在其瞳孔里,寸寸蕴生。 而就在,下方又一阵风浪,迅猛无比地向她掀来之时。 沈逐凰握紧栖凤,手臂用力,向下劈斩而出! 这一剑,同她之前的每一剑,都不同。 其剑,势大力沉。 是沈逐凰剑招中,极少有的,斩压万物的强横姿态。 剑招斩出的那一刻,随栖凤剑破开长空,迸发而出的剑光。 只刹那间,便将那被重重劫云,密密麻麻,遮得不留分毫间隙…… 更透不进半点,原本应有天光的穹顶,映耀得恍若白昼。 但这惊人的明亮,在刹那间亮起,也在刹那间隐没。 便如同点亮夜幕的焰火。 盛放时已经拼尽了所有的绚烂,落幕之时,便只余黯淡。 但和焰火又有些不同的是,这斩剑时,迸发出的明光。 它并非是像,燃尽的烟火一般。 只留余烬,便彻底消散在长空。 而是在明耀过后,便骤然收缩,融进向下劈斩而出的巨大剑影中。 上方,沈逐凰保持着,向下斩剑的姿态。 口唇微动间,将这一次的剑招,轻缓吐露。 “凤舞剑,第四式,贯长虹变式——断山海。” 随着“断山海”这三字,尾音落下。 便见下方,沈逐凰所斩出的巨大剑影,竟真似可断山海一般。 一剑劈开下方,翻涌不休的风浪。 让那被飞雪冰屑,以及碎石,迷乱掩遮的视线,骤然一清。 而几乎是在,视线刚恢复清明的那瞬。 便可见沈逐凰,所处雪峰的半山腰处。 正驻停着一只,双翼展开,其形巨大到,堪称是遮天蔽日的巨雕。 其停在山腰处,便像是横亘在群山间的,一方庞然大物。 如此巨大的身形,饶是沈逐凰早有预感,其会合众为一。 却也没想到,那些论起身形,一个个本就如小土丘的巨鸟。 在重组聚合后,竟会凝形成这样庞大的怪物。 这样的话,那她方才斩出的那一剑。 对下方这个怪物而言,也许就只是挠个痒了。 沈逐凰对此,并不觉得沮丧。 她只是,更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第七重劫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渡。 那之后的,便更不必说。 只会比现在还难,更难。 【但就算如此,又能怎样呢?】 沈逐凰垂眸,看向下方,那被她斩出—— 原本还觉巨大,但此刻,同那巨雕身形的庞大相比。 只觉小如稚童手中,钝圆木剑的剑影。 【至多,也只是死而已】 她看着她那,尽了七成力,挥斩而出—— 将她的霜雪剑意,尽融其中的剑影,狠狠斩向巨雕的背部。 却连其背部的一根羽毛,都不曾,撼摇动分毫。 —— 沈逐凰站于雪峰之上,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一幕。 听着下方,那巨雕抖动羽毛间,发出的一声婴哭似的长啼。 于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即使是它的一声长啼…… 寻常旁人,却也是受不得的。 声波震荡间,沈逐凰及时,撑挡在身前的冰壁。 却也应声而碎。 于她唇边,也沁落出一线,肺腑受创引发的血意。 且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并未去擦,唇边沁落的血。 而竟是缓缓勾唇,露出一抹笑来。 【这样的庞然大物,头生猩红长角,翼同尾羽长而宽阔】 【其状如雕,音同婴儿啼鸣】 先前,其身如土丘时,尚且看得不够真切。 但此刻,沈逐凰却已经认出了,对方是何物。 依旧是在传说之中,才有些许记载的,食人蛊雕。 而这样的东西,即使不去回想那些记载,只看它类雕的外形。 便可知,若对方同样具有,雕的习性和特点。 那便必定是,心性凶猛,视觉敏锐,可以疾速掠空,更可以长时间飞行的存在。 再加之,其蕴生于传说中的能力。 这蛊雕,只会是,远超她想象的强。 而方才,她那于蛊雕而言,堪称无用的一剑。 也足以说明这一点。 但越是这样,沈逐凰唇角的笑意,却反而是更深了几分。 【她可真强啊】 【天道居然愿意,为她降下这样的劫雷】 【即便那暗里窥伺的毒蛇,没有对她出手】 【没有加快她这里,每一重劫雷的蕴生】 【和这一重与下一重之间,交替的速度】 【可若是,寻常的元婴大圆满修士,来渡这等级别的劫雷】 【也一定会陨落的吧】 沈逐凰笑的嘲讽,眼神却冰冷到摄人。 【莫说是元婴大圆满,就算是真正的化神境来渡】 【都不会觉得好渡吧】 【化神二阶,三阶,若无特殊的本事在身上】 【让他们来,便当真能渡过,这样的劫吗?】 【渡不过的】 尤其是,要是想到,第七重就这样难渡了。 已经是要送修者,下地狱的程度了。 那渡与不渡,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天命已经要你去死了。 只要生出这样的想法,心神也随面前的绝境,动摇起来。 就一定会死的吧。 现在,那下方,对她有绝对压制之势的蛊雕。 它到现在,都一动不动,只不断逸散出,其周身的威势。 不就是想要,让她这样去想吗? 可她不会的。 她沈逐凰,永远都不会这样想。 越是绝境,她头脑却越清明。 这一点,大抵那自以为,已经将她,彻底玩弄于鼓掌间的天命。 都是半点不知。 也或许,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她沈逐凰,于芸芸众生而言,又是何其渺小低微的存在。 它作为天命,即便对她出手,也是屈尊降贵。 无论是何种磋磨,都是它赐予她的福气,她都只该受着。 而绝不能,还大逆不道的,想什么反抗。 就像是百年前,她数百年如一日的苦修。 鲜血和汗水,铺就出的荆棘之路。 在它风轻云淡地,拨弄之下。 轻而易举地,便成了旁人的囊中之物。 她的声名被污,面容被毁,修为被废。 灵根被挖,仙骨生剖。 她被驱逐出宗门,被从小信重爱护的师弟背叛。 她被迫沦为堕仙,受仙门修者,以及各方势力,联合围剿。 她也……再拿不起她的剑。 她已经被夺去所有,用自己的全部,为所谓的天命之女,添光增华,做她最好的那块踏脚石。 却还要在天命的“施恩”下,走上背负恶名而死的命定之路。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呢? 她的命,为何就要这般轻易的,催折在这虚无缥缈的“天命”二字上? 若她只是个无心无脑,更无自身意志的炼器傀儡。 这也就罢了。 可她不是。 她有心,也有属于人的意志。 那既然这样,她又凭什么,要做天命的傀儡? 正因为,她可能生来,便多长了几根,这样不服气的反骨。 才会有,百年前,诛恶台上。 即使身至绝境,她却还要,用自己仅剩的,来尽可能的,毁去这安排在她身上的天命。 也狠狠地还击一下,这备受天命眷顾的,所谓的天命之女。 百年前,孤身一人的沈逐凰,都尚且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就更不必说,如今心智不减,反而更添坚毅的沈逐凰了。 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想要将这,对她堪称是恶意满满的劫雷,尽数斩除了。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以一种比霜雪,还要凛冽的眼神。 将下方蛊雕,其庞大的躯体,寸寸看过。 【这蛊雕,确实很强】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是如出一辙,不讲道理的强】 【且其生有,极厚重的羽翼】 【即便是,动用神识去观察……】 【也寻不出,它一星半点的弱点来】 沈逐凰握紧手中栖凤,心中是冷静分析,周身却是剑意汹涌。 【她同这蛊雕相比,应是蚍蜉撼树吧】 【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这样的话,她早已经听得太多了】 【也早就听腻了】 与其敬畏于敌方的强大,惊惶于自身的渺小。 不战,便输势三分,将败相,赤裸裸的显现。 还不如稳定心态,将自己现有的一切,都尽数运用起来。 寻求一个扭转局势,谋得胜利的时机。 沈逐凰将上身压低,周身的杀意,肆无忌惮地,对着处于下方的蛊雕,倾泻而出。 【她要活下来】 【她会活下来】 她还要回到断虹宗,回到她自生来,真正意义上,唯一拥有的一个家。 她的兰师姐,商师兄,晏师兄,朗师兄,朔师兄,鱼师兄。 他们都在等着她。 他们还已经约定好了,要等她渡劫回来后,再和大家,一起堆一次雪人。 而师姐和师兄们,为她堆出的雪人。 此刻,还好生生的,待在她的储物戒中。 是她专门为珍贵之物,开辟出的一块空间内。 它们有被好好的安放着。 所以,她也要好生生的,好生生的回去见他们。 还有夙邈…… 夙邈难得对她说一次,说要等她。 她怎么舍得,让他好不容易说出的这一次,便成空呢? 她舍不得的。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70章 师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离宗竟是我自己 ——时间倒回到断虹宗—— 这边,兰凝夏告别,被她打发去,整理宗门内库的商玺。 她就带着晏颂之,两人开始往朔灼的住处走去。 走至一半,兰凝夏忽地停下脚步。 “等等,以朔师弟的性格,这时候不可能,还待在他住处的吧?” 身旁的晏颂之,见兰师妹停下,自是也跟着,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听见兰师妹的问话,他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晏颂之又补充道。 “朔师弟若是动作快的话,此刻,他应该已经收拾完东西,离宗了。” 兰凝夏:……道理我都懂。 【但你为什么明知道,我是要去找朔师弟……】 【却还是这么的惜字如金】 【我不问,你就不开口】 【是怕你说话声音太大,震死我吗?】 兰凝夏是真的要裂开了。 她有些无言的看着,一脸坦然,浑然不觉得,自己做事有什么缺漏的晏颂之。 兰凝夏垂于身侧,隐于袖间的手,一点点地攥紧了。 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 兰凝夏的指骨,被她自己握的,嘎吱作响的声音。 而修仙者的听觉,自是无比灵敏的。 晏颂之哪怕是再迟钝。 此刻,他听到自兰师妹身上,发出的这样的声音。 他也知道,兰师妹这是生气了。 而这里,只有他和兰师妹两个人。 那么一切,就很明显了,惹兰师妹生气的—— 是已经收拾东西,离宗了的朔灼! 是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兰师妹,才让兰师妹这样不快的! 想到这里,晏颂之不免有些愧疚。 他刚才就不该犹豫的。 而是应该直截了当的,告诉兰师妹。 说他想出宗一趟,去把已经离宗的朔灼,抓回来给她。 而不是跟在师妹身边,踌躇犹豫着。 想着,兰师妹就算是,想要用朔师弟办事。 也要先将,哭着跑走的朔师弟,哄好后。 才能开始差使他。 而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若是无情出手,将委屈哭跑的朔灼,给强行抓回来。 还交给了兰师妹。 那朔师弟,原本就有的委屈,再加上被他逮到的气恼。 双重打击下,会不会就更不好哄了? 说不定,朔师弟就会以为—— 是兰师妹用着他了,才让他这个做师兄的,去把对方给抓回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误会岂不就更大了吗? 【误会……】 想到这里,晏颂之的神情有些迟疑。 看向兰师妹的眼神,隐约间,也有些怪异起来。 【好像,也并不能算什么误会】 【兰师妹,不是,是他们全宗】 【确实都挺需要朔师弟,回来帮忙的!】 【但如果不是误会的话……】 【兰师妹的真实意图,不是,是他们全宗的】 【就更需要藏好了!】 毕竟,照兰师妹的说法。 他们全宗的重建,都需要朔师弟,先去精心去绘出图像呢。 也正因此,他们要想给小师妹,一种全宗上下,焕然一新。 且全然,不输其他宗门的惊艳感。 朔师弟可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这里,晏颂之的神情,逐渐变得郑重起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的兰凝夏。 认真安抚道:“师妹别生气。” “我这就去把朔灼抓回来!” “然后你们再互相赔罪。” “嗯?”兰凝夏面上一懵。 前面的她都明白,但最后一句“互相赔罪”,是什么意思? “晏……”兰凝夏下意识地开口,想要问个明白。 但才说了一字,却发觉晏颂之,竟然已经御风而起。 其身形更是,不至瞬息,便已经消失不见。 兰凝夏:…… 【算了,好歹是去抓朔灼了】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奉行什么苦修派】 【一出宗,二三十年不回】 【还不留任何音信的那种】 【……】 【不行!一想过去,更生气了!】 试图开解自己,却全线崩塌的兰凝夏,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走吧。” 她面无表情道。 “一会儿朔师弟找不到,先把自己给整丢了。” 兰凝夏甩了甩,因为握得过紧,此时有些微痛的手。 朔师弟不在宗里,那她也没必要,再往朔师弟的住所去了。 毕竟,离这里还挺远的。 虽然可以掐个御风诀。 但宗门重建,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就算朔师弟,目前不在宗门。 也还是有许多,前期就必须完成的准备工作,需要她去整理安排的。 兰凝夏这样想着,转身准备沿来时路,再走回去。 顺便也将沿途的情景,记在心里,方便之后的安排。 也让自己散散心。 只不过,她才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 在她认知里,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朔师弟?”兰凝夏惊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朔灼:……他应该,没走错自己的宗门。 兰凝夏话一出口,就直觉不好。 怕对方当真跑了,她赶紧上前一大步,抓住对方的小臂。 又急声解释道:“师姐方才那话,没别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只是师姐以为,你心中委屈,已经出了宗门去散心。” 【你哭着离宗出走了】 “所以才会问出,那样一句话的。” “师弟,你千万别多想。” 【你要是多想,师姐我就要放大招哄你了】 “你看,师姐来这里,本就是想要去寻你的。” 【是想过没错,幸好刚才没选择御风回去】 兰凝夏语意恳切,满眼也都写着“真诚”二字。 说话更是连珠炮一般,生怕这个小笨蛋一样的师弟。 又会因为,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戳伤了脆弱的小心脏。 但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的是—— 对方从她开口,到她一通怀柔话术结束。 面上的表情,都不曾有过,分毫的波动。 待她话毕,更是只轻轻,对她颔首了下。 便再无其他反应。 【这样的表现……】 兰凝夏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转换人格了? 【要是换人格的话,那就好交流多了啊!】 她兴奋地拍拍,朔师弟的手臂,感叹道。 “太好了,幸好你没出宗。” “我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呢!” 冷酷版朔灼,听到这话,却是摇摇头。 迎着兰凝夏,一瞬变得有些疑惑的眼神。 他才开口解释道:“出宗了,但我又回来了。” 兰凝夏:……哭包版朔灼的行动力,原来这么强的吗? 【还是说,师弟他被拎出来,和猪比较】 【太难过了,所以跑得便尤其快】 想到这里,兰凝夏的心情,便尤为复杂起来。 她……她真的伤到她的笨蛋师弟了。 兰凝夏一时间,心底是愧疚难言。 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交到朔灼的手中。 “好了,这个你拿给他。” “等他出来的时候,让他自己拆开看。” “好。”冷酷版朔灼应下,将东西握在手中,却并没有急着收起来。 兰凝夏倒也没在意,刚准备给他说一下,一会需要他帮忙的事。 就听朔灼冷不丁的问道:“我方才看到,你和晏师兄一起的。” “晏师兄呢?” 兰凝夏原本已经,彻底舒缓下来的神情,一瞬间便又绷紧了。 “对啊,你晏师兄呢?” 她神色空白地喃喃道:“你晏师兄,说去找你了。” “但你在这里,那他又在哪里呢?” 冷酷版朔灼:? 他眉眼沉凝,闻言翻手将手中物收起,十分可靠道。 “我去找他。” “不!不要!”兰凝夏猛地回神,两手并用地,死死抓住了朔灼的双臂。 迎着朔灼看似冰冷,实则茫然的眼神,兰凝夏坚定地点点头。 “没事,不用管你晏师兄。” “他比你大了上百岁,不可能不知道,找不到人,要回宗的道理。” “走,和师姐一块,去把全宗都走一遍。” “想想怎么推翻重建,比较合适。” 兰凝夏一边说,一边推着朔灼往前走。 “正好,说不准等你把宗门的新图像,给绘出来。” “你晏师兄也就回来了,还能赶得上重建的力气活。” “他那一身健硕的膀子肉,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听得半知半解的朔灼:…… 【明明兰师姐,说的是对晏师兄的安排】 【对自己要做的,只是几句带过】 【可他为什么,觉得后背在隐隐泛寒?】 【要不过会,就把那个笨蛋放出来吧】 【反正,兰师姐的礼物,应该也能哄好他了】 【毕竟,是那个笨蛋,一直都很想要的祝由石】 ——断虹宗,宗门宝库—— 朗映怀才刚踏进去,就被扬起的尘灰,又给逼退了出来。 他右手灵光一闪,掌中便多了一柄,上绘青绿山水的折扇。 朗映怀一手抬袖掩面,另一手,则是握着这柄折扇,向石门内里,轻轻一扇。 水蓝色灵光,自他手中折扇的边缘,向前如水波般扩散。 很快,便蔓延过了,宗门宝库中的每一寸。 而随着水蓝色的灵光涌动,那些浮灰杂尘,也统统被荡涤一空。 里面那因为,长久时间封闭,无人到访的沉郁之气。 也因朗映怀,这轻描淡写的一扇,而消散殆尽。 整个宝库内里的空气,都因为重新流通,而变得清新鲜活起来。 朗映怀对这样的变化,很满意。 他放下遮面的手,将折扇收起的同时,没忍住又给自己来了个洗尘诀。 做完这些后,他才重新踏进宗门宝库中。 而在宝库最里面,商玺听到朗映怀的动静,原本还想放下手中之物,去和师弟打个招呼。 但不等他放下,就清晰地感知到了,师弟又退了回去。 商玺:…… 之后,朗映怀那一系列操作,商玺哪怕不出来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毕竟,朗师弟的水蓝色灵光,可是上上下下的,连他都不放过的,洗涤了一遍。 这让商玺,在理解朗师弟,十分爱洁的同时。 心中,又有股极为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他也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行,他不能这样想】 【师弟一定只是顺手而已】 【毕竟,群体法术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可在意的】 商玺自我开解成功,放下手中剑诀,便自多宝阁后绕出。 而外间的朗映怀,见他出来后,立马语气轻快的打了声招呼。 “哟,师兄。” “我的净灵术怎么样?” “是不是体验特别好?” 商玺:……很好,他的自我开解,都没能撑过三息。 【朗师弟果然是故意的】 【故意对着他反反复复的洗】 【角落里的蜘蛛网,都只扫了一下就过去了】 【对他却……】 商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在朗映怀有些遗憾的眼神中,商玺又道。 “灵脉山的噬灵鼠抓完了?” 朗映怀:……奇了怪了,商师兄居然也会以牙还牙了。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商师兄在说到“噬灵鼠”这三字时。 一定是刻意加重音调了吧! 是有意挑他不想听的问的! 可问这个,又很合理。 毕竟,他被兰师妹赶去,清理灵脉山了。 因而,朗映怀也只是眼眸,微深了几分。 而后答道:“有鱼荀在呢。” “他负责杀鼠,我负责最后的清理。” 商玺:…… 他回想起了,鱼荀被水蓝色灵线拴着,拽进石门中的模样。 当时,就石门缝隙里看到的,扑向鱼荀的,至少也有四只噬灵鼠吧。 鱼师弟出来后,会发疯的吧。 朗师弟真的想好了,要怎么压制住,戾气迸发的鱼荀吗? 商玺眉头微微皱起:“你没封着他的灵力吧?” 朗映怀勾了勾唇,笑道:“师兄,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就算再没分寸,又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封他的灵力呢?” 商玺闻言,高高提起的心,略微放下了些。 这噬灵鼠,若只是应对上,一只两只,自然是没什么的。 但若是对方成群出动,纵使是金丹境修者,也极有可能会栽在它们的族群中的。 鱼荀有修为在身还好,至多是杀起来麻烦些。 但要是修为被封…… 商玺忍不住地蹙眉:幸好,朗师弟还算有些分寸。 他心头刚划过这样的想法,就听朗映怀继续,含笑补充道。 “我只封了他半柱香。” 商玺:??? 【那不还是封了吗?!】 【半炷香,都够这群噬灵鼠,把鱼师弟的骨髓都吸干净了】 【你管这叫有分寸?】 【你对有分寸,是有什么独特又自我的误解吗?!】 ——本章完—— 第271章 他堆出尸山,踏过血河;鱼荀同是被放逐之人 “我只封了他半柱香。”朗映怀含笑道。 而商玺,他看着朗映怀这张,唇含笑意的面容。 不知为何,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撸起袖子,狠狠一拳,砸在这张脸上的冲动。 这种冲动,来得如此鲜明且突然。 就像是从山顶上崩塌的,裹挟着泥石,摧倒树木…… 一路摧枯拉朽,全然不讲道理的深色洪流。 若不是商玺,还一直在心中默念着,出自佛门的大悲咒。 他灌输杀意于其中的重拳,就要按捺不住了! 而就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朗映怀。 见此情形,却是不动声色地,向后移了两步。 在确认,于他身后的宝库门,还是打开着的状态后。 朗映怀紧绷着的心弦,才稍放松了些。 【很好,不会出现,想跑却被封门的情况】 【嗯……这个有些熟悉】 【好像是他对鱼师弟做的事】 【哎,鱼师弟可真惨啊】 朗映怀没半点心理负担地想着。 就好像,这缺了大德的事儿,不是他做的一般。 也幸好,商玺并不会什么读心术。 不然,兴许他那一拳,也就不用念什么大悲咒,强行压下去了。 就该狠狠砸在朗映怀的脸上! 让对方好好长长记性。 但很可惜,商玺并不会什么读心术。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朗映怀的内心想法,竟会是这样的不知悔改。 要知道,鱼荀是修为被封了。 而并不是,他体内的灵力,也跟着不在了。 那这样的话,修为被封的鱼荀…… 在噬灵鼠眼中,同一整条的上品灵脉,没什么区别。 丢进去,就是给噬灵鼠群加餐的! 【朗映怀可真是……敢做啊!】 商玺虽说,平日里,并不会多管,同门之间的小纷争。 但眼下这件事,若真是朗映怀,说得这样。 那朗师弟明显是,做得有些过了。 鱼荀的身体里,可还是有股极难缠的凶性,在其中潜伏着的。 若他这股凶性,被再度激发出来…… 商玺心里,不免有些隐忧。 而朗映怀,在感觉到商玺,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凝沉时。 心性深沉如他,自是知晓,是自己逗过头了。 他也终于肯收起了,唇边的那抹笑。 只是到底,有些本性难移。 朗映怀双手上抬,解释时,也透出股哄人玩的味道。 “好了,师兄别气,我可以解释的。” 商玺听到这话,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他甚至还直接抬步,准备绕开碍事的朗映怀。 去灵石脉那里,看看鱼荀的状况。 但他只刚有了这个意图,前行的路,就被朗映怀一个移步,结结实实的挡住了。 商玺:……这师弟看来,是真不能要了。 不给他一拳,也许都对不起,他这数百年的修行。 而不等商玺,将心中所想,付诸于行动。 朗映怀一抬手,一枚留影石便凭空浮起,悬停在两人之间。 商玺微微皱眉,完全不知道,朗映怀在这种时候,拿出留影石做什么。 总不能是,知道他想揍他,便想用这玩意儿,记录下来吧。 和朗映怀相处,也有百年。 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他这师弟,不仅喜欢记录旁人的黑历史。 就连他自己的,竟也都不放过。 只这一点来说……爱好也怪独特的。 朗映怀虽无法,从商玺那张,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像只一副冷漠表情的面容上。 看出对方的真实情绪。 但他却可以,从对方周身气息上的变化,感知到一点。 此刻,虽然不知为何,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 商师兄正在想的事,似乎对他来说,很失礼。 这种感觉,让朗映怀忍不住的,也跟着微蹙了眉。 他下意识地拂袖,将留影石中的画面,显现在虚空中。 商玺听到动静,抬眸去看。 目光在落到半空中的画面时,有一瞬的凝滞。 “这是……” “是五月前,鱼荀为了压制心中戾气,屠尽星鸾渊妖兽的场景。” 朗映怀注视着画面,语气平静地补充道。 商玺看着画面中,那个双目猩红,招招狠厉,生撕妖兽,行止疯狂的鱼荀。 见对方的手指,就直接插进妖兽的喉管中。 青黑交织的光耀,一闪过后。 那妖兽便被鱼荀,自其咽喉处,向下生撕开来。 喷涌出来的血液,直接兜头淋了鱼荀,满脸半身。 他却全然不在意,而是又将杀意满满的眼神,投注向了,在他身周的,其他活物。 一只,两只,十数只,上百只,画面越放越快。 等到最后,于鱼荀身前,直接堆出了一座庞大的尸山。 而那尸山高高耸起的顶部,从下方看,几乎都要刺进云层中去。 至于,已经寻不见任何活物的鱼荀。 此刻,他头颅低垂,浑身沐血。 双腿自膝盖处,已经全然浸透在了,地上郁积出的血河中。 而那画面中的最后一幕,便是—— 鱼荀淌着血河,面无表情地转身。 背对着那座,顶端直刺云霄的尸山。 向星鸾渊深处走去。 留影石投射出的画面,如水波般消散开来。 但商玺的目光,却依旧定定的,停留在那画面,曾出现的地方。 久久都不曾挪开。 商玺只觉他喉间,干涩得厉害。 “他这样多久了?” 不等朗映怀回复,商玺便继续道。 “我原以为,近百年过去,他体内那股凶性,虽还未拔除。” “但也不该,还这么厉害。” “却不曾想,竟是一直存在。” 【还比他曾亲眼见过的,还要严重】 【而这,竟是五月之前,发生之事】 【他作为鱼荀的大师兄,却竟是半点都不知晓】 愧疚自责下,商玺周身的冷意,不可控地逸散而出。 朗映怀见此情形,微微蹙眉。 他难得没存什么恶趣味,只单纯出言宽慰道。 “师兄无须将此事,也怨怪到自己身上。” “我给你看这个,也并非是让你,为此心生歉疚。” “而只是想告诉你,鱼师弟的状况,或许已经在好转了。” “好转?”商玺闻言,神情终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不再凝沉如一潭死水般。 他看向朗映怀:“你指的好转是?” 朗映怀唇角微弯,指尖凝出一点水蓝色灵光。 虚点在仍旧凝滞在,两人中间的那颗留影石上。 随后,又是一幅全新的画面,浮现于两人上方。 而这一次,同之前那个不同的是—— 上回那个,是以前发生,记录在留影石中的。 而眼前这新浮现的,是灵脉山处,石门内里正发生之事。 商玺:…… 他有些无言的,看了朗映怀一眼。 【用灵线拴住鱼师弟,再到将其拖进灵脉山,把石门封闭】 【这中间,也不过是个眨眼功夫】 【朗师弟,居然还能留有余暇的……】 【往石门里,塞进块留影石】 想到朗师弟是先去了灵脉山,才回来收拾的鱼荀。 所以,也极有可能是—— 从朗映怀发现噬灵鼠成群,肆虐灵石脉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想好了,不仅要把鱼师弟关进去。 还要把鱼师弟,大战噬灵鼠群的画面,给录下来。 虽然目前,看朗师弟此举,也许,也另有他的考量在。 但不知为何,商玺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总觉得,就算朗师弟,有多正当的理由…… 可他恶趣味的比重,总要占得更多一些。 商玺心中虽这样想。 但目前,鱼师弟的情况,总是要更重要一些的。 因而,他也便将心头,生出的种种繁念,尽数压了下去。 而将全部的心神,投注到了新浮现出的画面上。 见鱼荀一边嘴唇不停地动着,一边一箭一只噬灵鼠。 在他身边不远处,已经堆了一座小尸山。 这尸山虽整体看着小,但积堆着的鼠尸,却委实算不得少。 放眼看去,整个尸山都是由,一只又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胖噬灵鼠,垒堆成的。 而有了先前,五月前那份影像的打底。 几乎是在那小尸山,映入眼底的瞬间。 商玺就赶紧把目光,投向了鱼荀的身上。 见对方神情虽暴躁凶戾,但也只是暴躁凶戾。 全然没有,体内那股凶性,被激发出后的癫狂嗜血之色。 出招时,更是纯粹的风属性灵光。 完全没有那股,奇诡的黑光,交缠于其间。 商玺见此情形,不由得跟着,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便产生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鱼师弟的嘴唇,一直在动】 【而他却半点声音,都不曾听到】 【是朗师弟先前,放进灵脉山中的那枚留影石,录不出声音吗?】 商玺这样想着,便也直白的问了出来。 “鱼师弟的嘴唇,怎么一直在动?” “他在说什么?” 【就算是念法诀,也不该一刻都不停吧】 【况且,以鱼师弟的性子……】 【就常理而言,他也不会选择,需要念这么长法诀的招式吧】 商玺刚这样想,就见对面的朗映怀,不知何时,又摇起了他那柄,上绘青绿山水的折扇。 见商玺看过来,朗映怀还对着他,挑唇轻笑。 随后,对方才语含笑意,不紧不慢的道。 “我的好师兄,你不会以为,鱼荀他是在念什么,招式法诀吧?” 商玺:……好恶心。 【为什么从朗师弟口中,说出的“好师兄”这三个字】 【会给他一种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的诡异感】 【就像是,走在路上,不慎踩死一只噬灵鼠一样】 【好晦气】 【真的好晦气】 商玺强忍着,自心头莫名翻涌而上的恶心感。 想要向朗映怀问个清楚,可不知为何,看着对方那张笑嘻嘻的脸,他连开口的兴趣,都没有了。 所以,商玺只是,目光沉凝的看着朗映怀。 而朗映怀这边,他也并没有,故意要吊着商玺,不说的想法。 相反,他还很期待,商玺听到真相的反应。 所以,顶着商玺,那堪称冰冷冻人的眼神。 朗映怀毫无心理负担的笑道:“他那是在骂我呢。” “从被关进去,反应过来出不去后,就开始了。” “到现在,一息都没有停过。” 商玺:…… 商玺的表情,于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但就站在他对面的朗映怀,却像是丝毫,都不曾察觉到一般。 他轻摇折扇,竟还含笑点评道。 “别说,鱼师弟骂得,还真挺有意思的。” “只一人,便有群鸡争食之姿。” “师兄想一起听听看吗?” 商玺:……谢谢,并不想。 他现在,就是觉得,他的关心好多余。 无论是坑人的朗师弟,还是被坑的鱼师弟。 这两人,好像都挺乐在其中的。 倒显得,他像个丑角了。 商玺面无表情地,看了朗映怀一眼。 “所以,你说的转变,指的便是这个。” “你在用噬灵鼠群,去故意引鱼荀体内的凶性。” “呵~” 朗映怀轻笑一声,山水折扇半遮面颊,眼底是笑意盈盈。 “不愧是商师兄,师弟的心思,都被你猜透了。” “我不过是想着,噬灵鼠也算是妖兽的一种。” “虽然它们,单拎出来其中一只,并不算什么。” “但当它们,成群出动时,战力也并不差地阶妖兽什么。” “且它们数量越多,便越为难缠。” “在这种,既要灭杀噬灵鼠,又不能大规模,破坏宗门灵石脉的情况下。” “这些轻而易举,便能钻进灵石脉中的噬灵鼠,便更难杀了。” “噬灵鼠群的麻烦程度,再加上灵脉山的场地限制。” 朗映怀眼眸微深,看向商玺:“两者相加之下……” “师兄,你说,若是从前的鱼荀,能像现在这般,存有理智的施放出杀招吗?” 于商玺眼前,几乎是一瞬间,便浮现出了—— 鱼荀背对着直刺云霄的尸山,淌着血河,走向密林深处的身影。 还有更早之前,鱼荀受体内凶性折磨,只身去往汇聚了五重天,大多数妖兽品类的寂琛岭。 被他寻回之时,体内经脉俱断,半条腿都被天阶妖兽咬在口中。 意识已经全无的情况下,小臂骨节露出的右手,却依旧是—— 深深刺进了那天阶妖兽的咽喉中。 那时候,商玺就很清楚的知道了。 夙邈所说的,鱼荀同样是被放逐之人,是什么意思了。 那些清净出尘,不沾凡俗的仙宗名门,又哪里会容得下,体藏凶性,满手血腥之人? 往事不可谏。 商玺微垂眼眸,声音很冷:“不会。” “他大抵会,将整个灵脉山,方圆数十里,都一同摧毁。” ——本章完—— 第272章 【前尘1】夙邈:神明应爱世人;独享寂寥 ——五重天,天尽头—— 这里,是五重天的天尽头。 是可以通往,更上一重天的边界之地。 而从凝雪渊离开的夙邈,此刻就身在此处。 见四方开阔盛明,天与海共一色,望之渺无边际。 此刻,他站在白似雪的沙烁上,于不经意间,又一遍想到了她。 【凝雪渊,化神】 那里飘坠而下的雪,应是比这里,被风卷进海浪中的尘沙,要洁白得多。 如果可以,真想和她一起看。 见证她成就化神的那一刻。 夙邈垂眸,看向手中—— 那枚手持缩小版栖凤剑,衣裙上缀有星星点点的雪花。 眉眼更是,同小凤凰,生的一般无二的小人偶。 眼神,是他自己,都从不曾自镜中,窥到过的柔情。 他捧着这尊小人偶,就像捧着世间,最合他心意的珍宝。 夙邈也从不知道,只一个物件,就能让他的内心,如此充盈。 但想到,是与她有关的物件…… 那么一切,都好像变得再合理不过。 神明应爱世人。 这是他作为天地间的仙神,从诞生那刻起,便印刻在他心底的箴言。 他也确实,从诞生之日,贯彻到了如今。 以自身之神力,润泽世间万物。 同旁的强大存在,所不同的是—— 由天地造化,自然蕴生出的仙神。 从其存在的那一刻起,便是天地赐予尘世的福佑。 身为仙神,即使无法亲下凡尘。 但只要其存在,那属于仙神的神力,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向人间。 尤其是,那些聚集了,生来便难有灵根,更无法修仙之人,灵力匮乏的凡俗界。 于诸神陨落后,如果不是,这世间仍有一个夙邈存在。 凡俗界,兴许早就在那些,得势便跋扈,践踏生命者的手中,崩塌毁灭。 而正因为,夙邈仍在。 天地间,仍有仙神留存。 尘世,依旧受其荫蔽福佑。 所以,这世间万物的平衡,才得以稳定维继。 修真者和凡俗者,才能在这个实力相差,犹如天堑鸿距的世间共存。 如果说,天道是冰冷的法则,是无情的审判,是理智的裁决。 那么仙神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奉献,和救赎。 而当诸神相继陨落后,夙邈作为天地间,最后一位诞生的仙神。 本是一众仙神中,仙龄最小的他。 却要独自一人,担负起,由上古最盛时,十二仙神,共佑尘世的责任。 昔日如兄亦如友的存在,皆已离他远去。 他独自长居九重天,早已不知天地辰星之变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升日落,月明月暗。 时间于他而言,仿佛早已没有了,聚出神力庇佑尘世之外的意义。 每一时,每一息,仿佛有很多变化。 却又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看着水镜之中,凡人的生生死死,喜喜悲悲。 看他们短短一生,却仿佛远超他,万年万万年的历程。 他听过他们的诗句,听过他们慨叹人生。 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 人这一生到处奔走,就像飞鸿,踏在雪地里。 一切都显得奔忙,显得太匆匆。 可他看到了他们的奔忙,也感知到了他们的匆匆。 但他们那些喜怒哀乐的情绪,他却从不曾真正拥有过。 他该有一颗大爱之心。 可这颗大爱之心,却是冰冷的。 夙邈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更不会觉得,承担庇佑世间,润泽万物的责任,是一种痛苦。 他只会认为,那是他身为仙神,与生俱来。 更应该当作是本能,去达成的事情。 只是,十二仙神,曾经兴宴共饮,载满欢声笑语的九重天。 夙邈孑然一人,居于其中。 偶尔,他也会觉得……太寂寥了些。 一切都显得漫长。 如此的漫长。 无论是日与夜的更迭,还是每一时每一息的静默…… 都漫长到,让人无法自抑的,生出难捱之感的地步。 可在神陨之日,最终到来前—— 他作为天地间的,最后一位仙神。 便注定要享尽,这漫漫无尽的寂寥。 ———— 夙邈本以为,会是这样的。 他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直到他也像,曾经辉耀于这世间的,十一位仙神一般。 受天地感召,陨落尘世,散作星灰,重归鸿蒙。 可他偏偏,见证了旧天道的崩灭。 看到了新旧天道的承继更迭。 虽然在不久后,夙邈便因为,以他一人之神力,庇佑世间万物,而损耗过大。 因此陷入沉眠。 但待他近千年的沉眠结束,于他醒来的那一瞬。 夙邈便极清楚的,感知到了新天道的异常。 于作为世间万物,规则本身的天道而言,新天道,并不够完整。 或许,是在夙邈沉眠之时。 新天道,在其自身,都不知晓的情况下…… 便因某种缘故,缺失掉了一部分。 也或许是,从新天道将旧天道,取而代之的那一刻起—— 它便已经是残缺的。 是极不完整的存在。 但夙邈沉眠地太久了。 天道有缺的真正原因,以新天道对他的抗拒程度,让他很难去探本溯源。 而当他将视线,暂时从存有缺陷的天道上挪开。 却才恍然发觉,天道的有缺,带来的影响,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糟糕严重。 无论是这世间的灵气。 还是那代表着上天意志,能够主宰众生命运的天命。 这两者,都已经相继出现异常。 尤其是——【天命】。 这个本该最慎重,去厘定界限的存在。 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偏差。 而这,也直接导致了—— 真正的承天命者,气运却被篡夺,命数也被更改。 以至于,累世因果才造就出的,本该得天眷顾之人…… 却沦落到了性命垂危,生与死只隔一线的绝地。 而商玺,便是经夙邈出手,救下的第一个,真正的承天命者。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73章 【前尘2】【必看】他拯救他,又摧毁他 商玺,便是经夙邈出手,救下的第一个,真正的承天命者。 生具仙骨,天赋超群,又是出生在,七重天顶级的修仙世家。 如果不是天命的偏差,他本该在千年内,便有望登顶,成就仙尊之名。 可他不仅没有,还在刚升至化神境,修为尚且不稳之时,便遭逢大难。 以至于道基有损,前途修为,一朝尽失。 而商玺那本就淡薄的亲缘,于他出事之后,更是摇坠如雪中灯火。 仿佛下一瞬,便会彻底熄灭。 终于,在一众仙医都断定,商玺之况,回天无术后,彻底崩断。 甚至,还转为了,刺向商玺命脉处的,一柄无情冷刃。 断绝关系,除名宗祠,旁人看来,已经是石破天惊的惩处。 但比之后来的,生身父母将已经,被驱逐出家族的亲子下落,恶意泄露给仇家。 引导他们去围杀自己的亲子,为他们斩草除根,以绝亲子翻身之可能。 同这相比,先前那“无用便抛却”的家族法则,竟都显出了几分仁慈。 说来可笑,明明是觉得,商玺再无翻身之可能,才会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可做绝之后,却竟又日夜忧思,畏怕于对方有朝一日,重返巅峰,且修为实力,更胜以往。 为此,甚至不惜,染上弑子之血。 可这样历史宏远,声名赫赫的修仙世家。 明明只要给遭难后的商玺,一处安身之所…… 哪怕对他放任不管,也总不至这般。 可他们,偏就容不下。 —— 而当夙邈,赶在商玺自爆内丹前,将其救下之时。 对方体内的气运,已经被剥离到,只剩游丝的地步。 如果不是,商玺有着属于真正的,值得被天眷者的品质和心性。 且他自身,许是为了抵抗,那藏于暗处,不断掠夺其气运的邪性存在。 还藏了一股寒魄煞气,护佑于他周身。 这个真正的承天命者,兴许都根本等不到,夙邈从沉眠中的醒来。 毕竟,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凡人。 或者旁的其他生命,都是无法,毫无气运的,活在这个世上的。 因为活着本身,就是身怀气运的一种具现。 而像这样的,气运被掠夺,命数被篡改的承天命者。 商玺只是夙邈,接触到的开始,而并非是终结。 ———— 且同商玺,尚有寒魄煞气,护佑周身。 来抵御并减缓他的气运,被旁的存在所侵夺不同。 第二个承天命者,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篡改了命数。 明明该是王朝盛世,生于帝王家,降生于众人期待中,最尊贵的嫡长子。 却先是被恶意催产,诞于五月初五,背负下妨克父母的不祥之名。 又被游方仙士,批命为天煞孤星的命格。 言他一生,上妨害父母,下刑妻克子,凶祸牵及旁人。 注定无亲无友,孤苦以终。 而这样凶煞的存在,自是无法留在宫廷中的。 将其远远送走,已经是作为生身父亲,以及王朝最大的统治者。 对他最后,也唯一的柔情。 他被送至乡野,交付给贪婪的妇人,杂草一样地长成。 但那隐于暗中的存在,对他气运的掠夺,却从未停下过。 也许,还动用了一些秘法。 让他“真真正正”地,成为了旁人眼中,灾星祸根一样的存在。 一个偏远荒僻的小村庄,先是前所未有的大蝗灾。 后又是连年的干旱,干旱过后,又是摧灭一切的洪灾。 而最后,让整个村庄的愤怒,彻底爆发的是—— 拿钱收养他的那个妇人,唯一的独子,溺死在了河中。 他被彻彻底底地,钉死在了灾星的名头上。 被群情激奋,怒火汹汹的干瘦村民,绑住手脚,捆缚在了架得高高的木桩上。 而木桩之下,是数不胜数的干柴。 眼前,则是密密麻麻,攒动着的人头。 他们拥簇着,每个人的手中,都举着一个个,亮得惊人的火把。 火光照亮了村民们扭曲的面容,也照亮了他的脚下。 他被烧灼在火里,每一寸皮肉,都散发出了,被过度烤炙的焦香。 可他竟然没有死,而是被途经此地上空的仙人,出手救下。 他受了仙人赐下的神药,在恍若蜕皮削肉一般的苦痛中,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仙门,多少凡俗之人,只以为是传说中的存在。 可如今,就真真切切的,在他眼前。 且救下他的仙人,竟还愿意,收他做他的弟子。 可他已经十二岁,对修仙却一无所知。 更别说是,像那些有天资者,十二便已筑基。 就算不曾筑基,至少,也早已入道,初显资质。 可他呢,一个被生身父母嫌晦气,随意抛却的存在。 生长于乡野,却被朝夕相见的村民,厌弃嫌恶。 还给他们带来灾祸的,本就不该活于世间的卑贱之人。 如何能得仙人青眼,成为他的弟子?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告诉了仙人。 但待他一向温柔的仙人,第一次,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他。 说:【修仙之事,本就是逆天而为。】 【人生于世,绝不可被“命数”二字圈定。】 【若你只困囿于,什么祸根灾星的说法】 【屈从于虚无缥缈的天命】 【那你这一生,同行尸走肉,提线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他自出生于这个世间,听到的,最触动他心房的话。 也是他所品尝到的,难得一见的珍贵善意。 他跪下来,对着仙神,额头触地,用力三叩。 拜仙人为师的同时,他在心里发誓,此生,要以仙人马首是瞻。 他要成为仙人,最得意也骄傲的弟子。 他要让那些,嘲讽仙人眼光差劲的,所谓的同门前辈,对仙人艳羡不已。 将恶语,全数改换成,对仙人的赞言。 那时,他的心是如此炽烈真诚,望着仙人的眼神,又是何其孺慕感怀。 他那被世人所深恶厌弃的灵魂,仿佛都在仙人扶他起身,口唤爱徒的那一刻起,如沐新生。 可为什么? 仙人教会了他—— 不能困囿于“灾星祸根”的名头。 不能相信所谓的命数。 不能屈从于那虚无缥缈的天命。 教会了他,要坦然无畏地直面过去,走出属于自己的新生。 可却又毫不留情地,推翻了它们。 他亲手拯救了他,却又亲手摧毁了他。 以这就是他的天命为由。 ——本章完—— 第274章 【前尘3】夙邈想,也许,他该建一个宗门 仙人亲手拯救了他,却又亲手摧毁了他。 以这就是他的天命为由。 说将他囚于暗狱,封锁灵息,沉进撒入散魂引的冷泉中。 只是为了让他顺从,他早该去死的烂命。 火中救他,是因看中了他的资质。 收他为徒,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将他看管在身边。 而他与他之间的,一场起于救命之恩的师徒缘法。 不过是那个,在深陷火海的少年心中,灿耀若神明的仙人。 于随意一瞥的确认后,处心积虑,步步算计下的谋划。 是阴谋的初始。 是孽缘的开端。 是裹了糖皮的毒。 可他得到的善意,实在是太少。 想让他去死的人,又太多太多。 他还是第一次被救。 第一次知道,有人是想要他活着的。 知道他是灾星祸根,可救了他,却也并未表现出后悔。 也不会对他,露出嫌恶厌弃,仿佛他是一只脏老鼠的表情。 所以,那个看着冷硬寡言的祸根灾星…… 会将仙人赠予他的一切,以一种狼吞虎咽的仓皇感,尽数吞下。 他生怕慢一点,入口的糖皮就会融化。 露出下面,裹藏着的毒药来。 可人一般都噬甜。 糖这样的东西,一旦含在嘴里,无论你如何去浅尝,试图减缓它融化的速度。 可终究,也会有彻底融化,甜味变淡,直至消失的那一瞬。 而那藏在糖皮里的毒药,也早已融在了,裹着它的糖皮中。 在吞吃下它的人,尚未察觉之时—— 便已经和着甜味,渗进了食下之人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而直到这毒,在吞吃下它的人体内,彻底爆发。 他才会恍然惊觉,原来所谓的甜,竟也是虚假的。 仙人待他亲近友善,是为了骗取他的信赖。 仙人告诫他莫信天命,是为了激发他的斗志。 仙人对他悉心教导,是为了让他刻苦修炼,早日结成金丹。 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尊,合格的,能够献给上尊的夺舍容器。 而这,就是仙人撕开温和假面后,笑着为他安排的命运。 假的,都是假的。 师徒是假的,温和是假的,赞许是假的。 人可以撼摇天命,也是假的。 没人会喜欢他。 没人会真心待他。 反正他克死生身父母,又克死素未蒙面的同脉兄弟。 那个可怜的村庄,也在他被带走不久后,遭了一场大火。 成了寸草不生的荒芜焦地。 他这种,只会给旁人,带去灾祸和厄运的存在! 凭什么,就能这样厚颜无耻的,活在这个世上? 他不配的。 从他带着天煞孤星的批命,出生于这个世界时…… 他就该那样,混沌无知地死去。 而不是,被嫌恶厌弃的眼神,污糟难听的言语,恐伤旁人的惊惧…… 日复一日的,浇灌长成。 更不该,存有天真的,以为真的有绝望中的拯救。 将那心思叵测的仙人,认作此生唯一的救赎,毫无防备的,便将全部信任交托。 梦太美好,糖太甜。 所以,在梦境轰然崩碎,蜜糖变成毒药的那瞬。 他才会那样的……难以接受。 他如此痛苦,又如此难过。 他想自欺欺人。 可灵魂被洒在冷泉中的灭魂引,一点点消磨掉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鲜明了。 那种明晰的疼痛和缺失感,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浸泡在冷泉中,却竟生出一种,身在烈火的错觉。 也是那时,他才恍然发现——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拥有金丹修为的他,同当年那个孤僻弱小的他。 其实并无区别。 他依旧是,被众人厌弃。 也被整个世间,所不容地存在。 既然这样的话,也许就这样死去…… 未必不是一种,合适他的归宿。 可是为什么,他会如此不甘? 身体浸着冷泉,心口却像烧灼着烈火。 他想问,如果真有天命,能将人一生命运,预先写定。 那他的命,为何就是这样的? 是他累世害人,造下恶孽无数…… 所以今生,便要一朝还尽吗?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看着仙人面上,露出的,同当初那些…… 看着他在火海中凄厉哀鸣的,村民们面上,一样扭曲疯狂的,像是要达成某种心中所愿的笑意。 他也忍不住地,想要在满足仙人之前,也顺应一下,自己的心意。 他用牙,咬住仙人的袍角,将对方狠狠拖拽了下来。 又拼尽了全力,将仙人死死地压制住。 共同沉沦于,洒满灭魂引的冷泉中。 意识全无之前,他竟有些庆幸—— 他曾经信若神明的仙人,行事总是这般谨慎。 明明已经施术,封住了他的灵息和修为,手脚也一同缚住。 仙人却依旧要,在冷泉中撒下灭魂引的同时…… 还在泉底,施加了禁绝灵力的法阵。 而这样的法阵,精妙到,连对仙人,也是有用的。 他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 仙人辜负了,曾经对他的承诺。 辜负了他与他之间的,师徒情分。 更辜负了,他一颗愚笨却赤诚的真心。 而他,也背离了,曾经在心中,对仙人郑重许下的誓言。 所以,两清了。 他想。 ———— 夙邈在找到第二个承天命者时,对方正浸泡在,洒满灭魂引的冷泉中。 双目紧闭,意识全无,魂灵也消散了十分之一。 可即便这样,他却还是死死压制着,将他害至此等地步的另一人。 夙邈在将,少了十分之一魂灵的承天命者,拎上泉沿时。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虽因为,有关真正承天命者的天机,难以推衍,所以来得稍迟了些。 但也总算,是赶上了。 十分之一魂灵的缺少,还有重补,恢复如初的可能。 这对于夙邈而言,虽有些麻烦,也需要些时间。 但总算,也不是什么,他无法做到之事。 因而夙邈,当时是觉得,还算顺利的。 但当他的神识,无意间扫过,浸泡在冷泉中的另一人时。 却惊觉对方,居然已经成了一具,没有魂灵的空壳。 而这人,是化神期的修为。 在冷泉中,浸泡的时间,也远比承天命者要短。 而承天命者,只是金丹境,却只被磨去了十分之一的魂灵。 于这一刻,夙邈静立垂眸。 忽然从这面庞,被泡得惨白的承天命者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种,就算这些承天命者,气运被剥夺,命运被篡改。 却依旧能走出,原本应有的,或者远胜过它的辉煌之路。 因为,这些承天命者,之所以能成为承天命者,受天眷顾。 本就是因为他们,永不摧灭,闪耀夺目的灵魂辉光! 而这,也是那些虚假的,以旁人气运,补贴自身的存在,永远无法偷去的东西。 【商玺,晏颂之】 夙邈想,也许,他该建一个宗门了。 一个有些独特的,只有弟子,没有师尊,更无前辈长老的宗门。 ——本章完—— 第275章 万佛宗,他持红梅拾级而上,佛铃摇响 ——万佛宗—— “弟子见过佛子。” 若源手持一支被风霜摧折,其色却正艳的红梅,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 道旁,他所经过之处。 凡是万佛宗弟子,无论修为高低,俱是合掌低首,对他口宣佛号,行极为虔诚的见礼。 而若源走在正中,神情素淡,目视前方。 对他周身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早已习惯。 他没有还礼,也没有让其他弟子起身,只继续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走去。 有新入门不久的弟子,虽不敢贸然起身。 但他心中,却因这佛子的淡漠,而生出了些许的不适应感。 入宗之前,他便知万佛宗,当今这一任的佛子,有着数百年也难遇的佛性。 在宗门内部,地位尊崇。 却不知,竟会尊崇到这般地步。 可以让负责训导,他们这些新晋弟子的宗门长老,都对其低首行礼。 且对方,自道中走过,一路受尽他们的行礼。 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垂顾于他们。 更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抬手让他们起身的动作,也不曾有。 但周围同他一起行礼的前辈同门们,却都好像,对此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且都这么久过去,也不曾有一人,率先直起腰身。 因而,这新入宗的佛修,虽他心中有千万种疑惑。 他却也只能和旁人一般。 保持住这个虔诚恭敬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却在又几息后,忽闻拂面一点冷梅香。 这香萦绕于鼻,沁人心脾,甫一闻入,便觉神清气明。 就连体内的佛力,竟也像是,被极为通透的灵泉,荡涤过一般。 他竟从未觉得,他靠自我修行出的佛丹,能与有他这般融洽相合的时候。 佛力在他体内运转,奇经八脉中,稍有阻滞之地,此刻却也轻松淌过。 浑然不见半分生涩。 这样的异变,难道只是因为,他闻到的那点冷梅香? 可这冷梅香,又是从何而来? 这新入宗的佛修,正困惑犹疑着,要不要抬眼去寻寻,这冷梅香的由来。 下一瞬,便觉后腰不受控地,被一阵清风托直。 他双眼睁大,刚觉出惊惶来。 便发觉,周围的同门前辈们,也是如他这般。 被清风托直了腰身。 包括训导他的那位长老,也是如此。 他紧提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些。 便见这些同门前辈们,竟是在站直后,齐齐看向了,山道的尽头处。 那里,已经没有了,那道拾级而上的佛子身影。 可站在他身旁,乃至其他地方。 先前同他一起,对佛子行过礼的人。 此刻,却竟是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山道,齐声恭敬道。 “弟子谢过佛子。” 【谢佛子?】 【为什么要谢佛子?】 【等等,冷梅香】 【那位佛子,在登山道之时……】 【手中拿着的,便是一枝红梅!】 这新入宗的弟子,微微睁圆了眼睛:难道说,方才他得到的那些好处,是佛子所赠? 【可是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佛子?】 【他看着才多大?】 【只靠天生的佛性,便能做到这种事吗?】 这个在加入万佛宗前,走散修路子的佛修,彻底困惑了。 他刚要上前,去找自己的训导长老。 就恰巧听到了,身旁两位师兄的对话。 “今日佛运鸿昌,只是想来此地取水。” “却不曾想,竟还能有幸碰上佛子出行,得此佛恩。” 另一位佛修闻言,却是满怀艳羡道。 “你这可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贫僧同你不一样。” “贫僧可是盼了整整五个月,才等到今日这般,面见佛子的机遇。” “不过……所幸佛子慈悲,解贫僧心中之惑。” “这五个月,也总不算荒废了。” “多亏佛子。” “是啊,你这是心中有惑,想向佛子求解。” “但贫僧最近,却是事事安好,暂无所愿的。” “因而方才,只是在心中默祝佛子,身体安泰,佛道隆昌。” “却不曾想,佛子仍是对贫僧赐福了,还赐下安康咒。” “待贫僧仔细研读后,佛法定能再上一重!” “那就先祝你……” 之后这两位师兄,还说了什么。 这刚入门的佛修,却是渐渐听不真切了。 此刻,他满脑子便是——若这些同门前辈们,对佛子行礼之时。 佛子是能听见他们的心音,并出手一一满足的。 那他方才,心中的那些,无知者恣意臆测的想法…… 岂不是都被佛子,知道得一清二楚?! 且就算佛子知道了,他并非表现出的,那般虔诚。 竟还是对他赐福了?! 这就是……数百年难遇的佛子气度吗? 这新入门的佛修,僵立在原地,一时间,羞愧到面红耳赤,满心愧意。 就连训导长老,连声唤他过去,都不曾听到。 他要好好想想,今日一事,他该怎么向佛子,致歉谢罪。 ——菩提道场—— 若源将手中,依旧绽若枝头时的红梅,插于供奉佛前的一方素白瓷瓶中。 他方才合掌,退后半步,跪于佛前。 闭目虔诚,口中诵读心经。 佛音自他口中,琅琅而出。 身前,供桌之上,线香无火自燃,白烟袅袅而上。 为四周的一切,都披上一层迷蒙的光雾。 若源生得素淡的眉眼,笼在这渐渐,弥漫满室的白雾中,也逐渐显得模糊起来。 空气于此刻,静谧得厉害。 却在这时,听得一声佛铃摇响。 在若源的腰间。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76章 她的冰霜,是最独特的;无杀不成佛 ——菩提道场—— 佛香弥漫满室,白烟袅袅而上。 整个佛台都显得静谧起来。 若源素淡的眉眼,笼在迷蒙的烟雾中,和着他口诵的心经。 整个人便如同一尊,端坐于云台上的神佛。 眉蕴禅意,眼含悲,佛心莹莹如玉,澄明自现。 若有凡俗之人,于此刻,从这半掩的门扉前经过。 恰巧见得此幕。 即便不信诸天有神佛,怕是都要被眼前这,盈满佛性的肃穆一景。 撼摇心神,停步不能前。 而若是本就相信,也对此,存有敬畏之心。 怕是已经跪地俯首,惶恐不敢直目相视了。 但无论是哪种,想必最初的惊惶过去,留下的,都是澄明如水的祥和心境。 毕竟,自若源口中,字字倾泻而出的诵经音,是如此玄妙动听。 禅机蕴于经言中,平和藏在字句里,只让听者,心神俱宁。 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只是,半本《心经》,尚未诵完。 却在此时,听得一声佛铃摇响。 在若源的腰间。 而当若源感知到,自佛铃之上,隐约传来的冰雪之意后。 他口中的诵经之音,直接便顿停了一息。 笼于他眉眼间的,那层朦胧烟气,于此刻,也消散一空。 他神情依旧素淡,却好像只一瞬,便自云端轻巧踏下,步入人声喧嚣地拥簇人间。 若源敛眸,合掌对着面前的神佛,深深折腰下去。 额头触地,满是虔诚。 他在佛前,静心陈述自己的罪过。 言自己诵经不诚,中途移神,愿自罚三日。 长跪佛前,日夜口诵心经。 以求佛祖宽恕。 他这样虔诚,可却又委实,存有了私心。 他希望,佛祖能允他,在他完成友人之托后,再让他跪于佛前,践行对佛的承诺。 而佛,应允了他。 在若源额头触地的第三息,又一根线香,无火自燃。 且这次,同方才那,弥漫满室的悠远佛香不同。 这一次,这根线香,烧得极快。 从它被点燃,到它从头烧至尾端,化作一滩烟白色的香灰。 这其间,不过短短几息。 快到让引发这根线香,生此异状的若源,眼底都有一瞬的讶然划过。 随即,便是澄明的了然。 【他与沈道友,果真是有一段缘法在的】 【不然,这线香,纵使在他的请求下,还是被点燃】 【但却不会像现在这般,燃烧得这般快】 【就像是,在催促着他……】 【去看看沈道友那里,有什么所求一般】 若源收敛心神,再次对着身前的金佛,虔诚叩首。 一叩过后,他方才直起腰身,将系于腰间的佛铃摘下。 这是一整串佛铃,共有三个金铜色的小铃铛。 而正在震颤着的,是处于正中间的那一个。 也是他将其分身,送给沈逐凰的那一个。 是的,分身。 这串佛铃,是自佛门圣地,常沐佛光,谛听佛音,经天地造化,自然孕育而生的半神器。 佛铃上的每一枚铃铛,在现身于天地间的同时…… 还各有着另一枚,属于自己的伴生铃铛,与其共生共存。 而这枚伴生铃铛,它在不被唤醒时,便会藏缩于铃心中。 但若是有需要,它便会演化成,同佛铃本体,一般无二的模样。 因而,也便可以说—— 这些伴生铃铛,是佛铃本体的一种分身了。 而既然两者间,原本是伴生的关系。 那两者,无论分离多远,山隔海遥,时空相错。 甚至是涉及了,“过去”和“现在”的时间法则。 只要两者都完好无损,这些便都能通通跨越。 而只要有一方摇动佛铃—— 手持另一枚佛铃之人,就一定能通过佛铃,感知到对方此刻,所处的情势和状况。 这一点,是得若源此赠的沈逐凰,所并不清楚的。 不然,她应是绝不会,贸然收下若源这般,“厚赠”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大礼。 这个暂且按下不提。 此刻,若源垂眸,纤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在那枚颤动不已的佛铃上。 刹那间,莹白冰霜倾泻而出,只瞬息间,便冻凝满室。 不远处,山林间,原本闭目参禅的慧松,骤然睁开双眼。 他与前不久,和佛子一同去往松鹤都,参加萃仙大会的慧竹,是两兄弟。 而从佛子,现身于万佛宗的那一刻起。 他们两兄弟,便是被佛选中,要护佑在佛子两侧,金刚罗汉一般的存在。 同慧竹所修闭口禅,口不能言不同。 慧松所修的,是真真正正的降龙伏魔之术,主“无杀不成佛”的杀戮之道。 因而,几乎是在他,察觉到异状的一瞬间。 他原本盘膝坐于林间的身形,就直接拔地而起。 如狂风呼啸过山林,留下的影迹般,飞速掠过林间。 不过几息,慧松便已经到了菩提道场中。 只是,他到底停在殿外,没有贸然踏进。 但那高大健壮的身形,直挺挺站在那扇半开的门扉前,暗沉沉地在地上,笼下一大片阴影。 到底是存在感太足了些。 若源即使没有回身,却也知道,此刻站于门口的,应是在林间参禅的慧松。 会来这里,也是担心于他。 毕竟,这般凛冽不屈,又极为独特的寒霜。 莫说是万佛宗,就是他周游五重天,乃至受邀去往六重天,都不曾见过…… 有哪个天品冰灵根的修士,能凝结出,似沈道友这般,剑意深蕴其中的寒霜。 即使是,同样是修剑道的天品冰灵根修士,也是不成的。 沈道友,是极特殊的存在。 且这寒霜中,还有一股极为浓烈的,天劫的气息。 若是慧松没有匆忙赶来,他反而要担心,对方是否是出什么事了。 “天劫,化神。” “暗中人。” 若源将已经停下震颤的,那一枚佛铃,握在手中。 “好厉害的本事。” “连天劫,竟也能插手其中。” “若再这样得意下去……” 于若源眼前,几乎是一瞬间,便浮现出了一副,犹如血腥炼狱的宏大景象。 是破碎若蛛网的天幕。 狂风,暴雨,飞雪,惊雷,野火,连同远处的山崩和海啸。 一切的一切,凡人所能想象,亦或想象不到的灾难…… 于同一瞬,如汹涌奔流的怒涛,以摧枯拉朽之势,纷至沓来。 大地在哀鸣,却再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它的声音。 若源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要将这,犹如预言的惨烈一幕,看得再真切一些。 却忽觉双目一痛,于眨眼间,竟蓦地淌流下一滴血泪来。 从他的右眼。 “佛子!” 慧松见佛子,竟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右眼淌流出血泪来。 他心神大惊,再顾不得其他,直接跨过门槛,走上前来,屈膝半跪在佛子身侧。 虎目中满是惊忧。 【好端端的,佛子怎会流出血泪?】 【可是这霜雪有异?!】 ——本章完—— \b\b\b\b\b\b\b\b 第277章 你说,这样干扰天劫的存在,该不该杀? “佛子!” 慧松见佛子,竟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右眼淌流出血泪来。 他心神大惊,再顾不得其他,直接跨过门槛,走上前来,屈膝半跪在佛子身侧。 虎目中满是惊忧。 若源微一抬手,略带安抚之意。 他面色白得惊人,但神情却还算从容。 只在制止住,慧松想要往他体内,输送灵息的动作后。 便将手掌摊开,掌心朝上,接住了这颗淌流而下的血泪。 而几乎是在这滴血泪,落坠进若源掌心的瞬间。 一直紧密盯视着,佛子一举一动的慧松。 于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这滴血泪的不同。 它好像,并不是佛子受了什么损伤,才从自身滴流而下的。 而更像是,在里面承载记录了什么,模糊不清的虚影。 就像是……一段影像一般。 慧松眉头皱得极深,低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却被佛子制止了。 若源将掌心,虚虚合上。 声音带着冷意,却不是对慧松的。 他道:“慧松,现在的你,还不能看这个。” 慧松闻言一怔,眼底有失落划过。 但他还是恭敬应声道:“是,佛子。” 若源没有多解释什么。 方才他所看到的景象,如果真是如他所想的,一种有关未来的预言。 那他之所以,能看到那种地步。 只是因为,他还有陨神佛光相佑罢了。 若是换做旁人…… 那结果,就尚不可知了。 不过,直觉告诉若源,除了宗门里的三位大长老。 他们还可勉强一观。 其他人……那还是最好不要。 有一眼便陨落的可能。 他当然不会让慧松,去冒这个险。 所以,若源在稍缓片刻后,将这滴血泪,小心收好,在自己的内府。 而慧松,看着自家佛子,将这么一滴诡异的血泪,收进自身的内府中。 他神情担忧,嘴唇微动,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来。 佛子,总是有他自身的考量在的。 无论是他,还是慧竹。 他们两兄弟,所需要遵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 遵从佛子的意愿。 因而,慧松即使心中担心,也只是闭口不言。 倒是若源,在收好血泪后,主动出言安抚道。 “师兄莫太担心。” “待我处理完沈道友的事,我会拿这滴血泪,去面见三位大长老。” 慧松听到这话,心神骤然一松。 他紧皱的眉头,也随之松开,沉声应道:“是。” 【如果佛子,要将这滴血泪,交托给三位大长老的话】 【那他便放心了】 【毕竟,大长老们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们的】 【且他们万佛宗,是得真佛庇佑的,佛子更是如此!】 【只是……沈道友?】 “佛子,您说的沈道友,可是指前不久,五重天举办萃仙大会时……” “您于秘境中,识得的那一位?” “是。”若源颔首道。 他对于,一直留守在宗门中的慧松。 对方足不出户,却知道沈逐凰存在的这件事,毫不意外。 毕竟,一是因为更便于听从他的指令。 二是因为,慧竹所修,乃是闭口禅,无法正常交流的缘故。 慧竹和慧松,从在佛前,被选定的那一刻。 两人有关他的,这部分记忆,就一直用一种极特殊的方法,限定为共享的状态。 也就是说,即便慧松,没有随他去往松鹤都。 可他在松鹤都,所经历的一切。 慧松也都已经,通过跟他一起去的慧竹知道了。 他脑海里,也会存有这段记忆,随时都能想起。 “她摇动佛铃,霜雪中又有冰雪的气息。” “可是渡劫中出了什么差错?” 慧松有些迟疑地问道。 他问得虽委婉,但心中却忍不住地想。 【天劫这种事,怎能贸然向旁人求助呢?】 【那位摇动佛铃前,就没想到,可能会连累到佛子吗?】 【且纵使佛子自身,有陨神佛光庇佑,不会受到牵连】 【可佛子赠她佛铃,此等情谊,又不是让她如此亵渎的】 慧松到底没亲眼见过沈逐凰。 此刻他心忧佛子,对着这也许是间接,连累佛子滴下血泪,又心性软弱之人,就更没什么好感了。 【就算对方渡劫,已到生死危机,可那也是自身实力不济】 【而实力不济之人——】 【纵使依靠外力,渡过今时的化神劫】 【却又能渡出个什么结果来?】 【难道真以为,超凡脱圣便这般简单吗?】 【现在只是雷劫,就渡不过去,要来向佛子求助】 【那等到,置身于,由天道亲自构建,处处皆虚假的心魔劫中呢?】 【到时候,兴许连佛子的存在,都记不得了】 【走投无路之时,又还能向谁求救?】 佛修一般而言,鲜少有心思深沉的。 像他这位嫉恶如仇,主修杀戮之道的慧松师兄,就更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了。 因而若源,都无需动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窥心能力。 他便已经,从慧松周身的气息上,感知到了,对方对于沈道友的不满。 明明该是严阵以待,心绪沉重的氛围。 可因慧松这般简单直白的情绪,于若源心头,竟顿生一种无奈之感。 【想来,似师兄此刻,表现出的这般】 【看不顺沈道友的,也算是极罕见了】 似是想起,在秘境中,和沈道友他们,以及天水宗众人,结伴同行的,那段还算有趣的经历。 若源的眼神,蓦地温和了些。 他抬眸看向慧松,含笑道:“师兄勿要多想。” “沈道友会摇响佛铃,是因为有一个藏于暗中的存在。” “他加快了沈道友,劫雷蕴生以及降下的速度。” “两天半,化神劫,六重劫雷。” “师兄,你说,这样的存在,该不该杀?” 慧松的眼神,蓦地冷沉下来:“杀!” ——本章完—— 第278章 冰河,锁;对战蛊雕! 【278】 ——凝雪渊—— 蛊雕伸展双翼,翱翔于长空之时。 它那庞大的身形,即使上方穹顶,并非是此刻,乌云密布的晦沉。 想必,这穹空也会因它的存在,而笼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可这样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掠空之时的速度,却又可以这般快。 它每一次俯冲,都伴随着极其巨大的风浪。 就像是在凝雪渊,掀起一股又一股,难以平息的飓风。 而这蛊雕,便是挟着这样的威势—— 将敢于持剑迎上它的沈逐凰,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以蛊雕自身的重量,再加它掠空时的速度,冲撞过来的威力—— 完全是沈逐凰,单纯以她个人身体力量,所抵挡不能的。 或者说,只要不是走纯体修路线的修士,兴许都是挡不住,这般强横的冲撞的。 当然,纵使是走纯体修路线的,只看这巨型蛊雕的先天优势…… 抵挡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或许都还能勉强承受。 但若是七次八次,甚至是更多次。 就算是走纯体修路线的修士,身体所能承受的冲撞程度,也是有极限的。 而这些,于这蛊雕而言,不过是它展开双翼,掠空时的一次次俯冲。 便如同饿了捕食,渴了饮泉一般,是这般简单纯粹,又合乎本能之事。 会为此而感到难办,甚至惊惶畏惧的,只有被它盯上的修士。 也许拼尽其一生修为,都抵挡不住这蛊雕,羽翼的轻轻一扇。 这大抵就是两者间,先天力量上的不对等之处。 也是对于正渡此劫的修士,最残酷之处。 这世上,总有一些,你拼尽全力,也无法逾越的高山。 而这,也并非是你修行不够刻苦,历练不够拼命。 也并非是你实力不济。 而只是……对方太强了而已。 超乎常人所想的极致,完全不讲分毫道理的强。 所以,从那十数只蛊雕,合众为一。 化作此刻,伸展双翼,遮蔽天空的巨大蛊雕后。 沈逐凰也并非是,第一次被这蛊雕,以这样的方式,掀飞出去。 对方好像并不想,这么快便夺去她的性命。 每次只单纯以身体力量冲撞,而并没有动用劫雷之力。 更没有用那头顶的猩红巨角,去捅穿她的身体。 甚至,在沈逐凰被掀飞出去,重重撞砸在岩壁上。 对方还停在空中,好整以暇地,等她修整过后,再度出现在它眼前。 它便好像猫戏耗子般,手握美味的食物,恶趣味十足的…… 等着被引诱的猎物,一次又一次的扑上来。 又一次又一次地,凄惨狼狈的无功而返。 且它,还要在这可怜的小猎物身上,留下几道,它为她新添的血腥爪痕。 _____ 沈逐凰又一次,狠狠撞击在雪渊上。 身后触及到的霜雪,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缓冲。 因为,霜雪之后,是经年不化的坚冰,是冷硬的雪岩。 但她对此,早有预料。 当然,就算是毫无预料。 先前被蛊雕掀飞的那几回,也足够让沈逐凰,对眼下这种情况,被迫熟手起来。 她熟练的操控着,先前被鱼师兄,藏在雪人中,要送给她的,一颗风灵珠。 引动着其中的风属性灵息,在她的背部,即将狠狠撞碰到岩壁前—— 铺展开一方,轻缓流转的风壁,托住了自己的身体。 当然,在被风接住的同时,沈逐凰也不忘,手指勾动,卷动霜雪,炸开岩壁。 营造出一种,她被蛊雕掀飞,又重重砸撞在岩壁上的凄惨效果。 岩壁炸开,白雪扑簌簌的,落了沈逐凰兜头满身。 她摊平身体,任由自己陷入,被炸开后,还显得绵软了些的雪堆中。 此刻,若从旁人的视角看,沈逐凰其实是被嵌砸进了,陡直的岩壁中。 且远远瞧着,这人被厚雪落了满身,都一动不动。 呼吸也在朔风中,显得微弱不可闻。 便真如同受了重创,叫人怀疑,对方是不是,连挣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 长空之上,蛊雕尖啸一声。 冷锐狭长的眼眸,极漫不经心的,扫了嵌在岩壁中的沈逐凰一眼。 见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蛊雕的兽瞳中,有一瞬的暴虐之意。 它像是,想要采取一种粗暴血腥的方式。 来唤醒这个,大概率已经昏死过去的猎物。 但它爪子绷紧,又微微松开。 终究没有,就这样掠空,向着沈逐凰的所在,俯冲而下。 而藏身于厚雪之下的沈逐凰,此刻,她也能清楚的感知到—— 蛊雕的视线,暂时移开了。 虽然暂且无法确定,对方到目前为至,仍然不对她下死手的,真正缘由是什么。 但有一件事,沈逐凰还是可以确定的。 那便是,这只蛊雕,已经越来越焦躁了。 就算它先前,不对她下死手,是另有缘由。 但现在,对方也快要憋不住了。 想到蛊雕,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将她狠狠掀飞的举动。 以绝对的力量,无情压制碾压她。 沈逐凰很难不往,对方是不仅想要摧毁她身体,还要摧灭她信念这个方向想。 但就算她渡的是九霄神雷劫,有问心劫这一流程。 可这问心一劫,难道不该是九重雷劫后,需要另渡的特殊一劫吗? 怎会在她渡第七重劫雷时,便有这样的苗头? 可随即,沈逐凰就立马想到—— 眼前这第七重劫雷,出现的东西,就已经是化神三境,兴许都敌不过的存在了。 却让她这个元婴巅峰,还没入化神门槛的,来迎战。 这样都行,那现在有点问心的苗头,又能算什么? 反正,无论有没有那个暗中人的出手…… 就算是按修士渡化神劫,正常的流程走。 出现她眼前的,如果还是这种程度的劫雷。 那可以直白点说,她就是被【天道】给针对了。 世间化神境修士,可以很多。 但【天道】没打算添她一个。 沈逐凰闭了闭眼睛,感受着自己肺腑处,被蛊雕掀飞时,受到的重创。 此刻,浸润在凝雪渊,丰沛的冰雪灵息中,已经隐隐有了恢复如初的趋势。 她的眉眼,竟有一瞬的温柔。 这里真的很冷。 【天道】为她降下的劫雷,也一重比一重残酷。 她和断虹宗的大家,待在一起太久。 之后又遇见了,待她极好的天水宗众人。 还有万佛宗的佛子,和慧竹前辈。 他们都那样好,也从不吝啬于,对她的认可和赞许。 她待在这般,被人所爱的环境中。 明明没过多久,前半生的孑孑独行,萧然离索。 却仿佛,都已经是恍若隔日。 沈逐凰不得不承认,自那场幻境后,她已经真正学会了,去依赖师兄和师姐。 不再独自承担一切。 所以,如今只身面对天道的恶意。 她虽不觉得畏惧,可竟也忍不住地,想要去求得师姐和师兄们,温情的话语。 那会让她知道,这世间,也并非全然在排斥她。 命运,她最看不上的命运。 也并非是,半点美好,都不曾予她。 至少,在想起夙邈时。 她虽不会有什么:如果前半生那样荒唐可笑,只是为了遇见你,那我甘之如饴的愚蠢想法。 但她确实,真心觉得,有夙邈的存在。 那样晦暗的记忆,都仿佛多了一份明快。 再回想起,就算有再多伤怀心冷之处。 可只要想到,最后是由他结尾。 一切,又好像没那么糟糕起来。 就如同现在,沈逐凰已经被这蛊雕,足足击飞出去六次。 每一次,就算有鱼师兄的风,做以缓冲…… 可沈逐凰每一次,持剑迎上蛊雕时,受到的冲击,也是真实存在的。 吐出的血,浸满前襟,也是真的。 但这六次,每一次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 这只蛊雕,就像是毫无死角,无懈可击一般。 沈逐凰这六次试探,除了一次重过一次的伤,什么都没有收获到。 她本该颓然些的。 可在每一次受创后,沈逐凰感受着自四方,源源不断…… 犹如潺潺涓流,无声无息便润泽修复,她伤所在之处的冰雪灵息后。 沈逐凰一颗,逐渐变得焦躁失落的心。 也仿佛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捧在掌中,温柔安抚过一般。 【静下心来】 沈逐凰这样告诉自己。 【越是心乱之时,便越要静下心来】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她想要赢,便要始终如一的清醒理智】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做到,从始至终的慎重】 【谋得一丝胜机,也谋得一丝生机】 但……怎么会有人,明明不在这里。 却又仿佛无处不在。 时时陪在她身边呢。 只要想到这是他为她,特意选出的渡劫之地。 而他,也在某一处,静静等着她渡劫归来。 她好像,就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毕竟,哪怕无关情爱。 那人于她的生命中,也是如此的重要,且不可替代。 所以,有关他的一切,她都不想辜负。 如今,渡化神劫,也是如此。 她要让他为她选定的渡劫之地,成为她超凡脱圣的庆祝之地。 所以,她绝不会埋骨于此处! 只是…… 【原谅她又一次的冒险】 【除却此身,她实在没有其他,于此时,可以赌上之物】 【她先要除掉眼前的蛊雕,才能有希冀中的以后】 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 沈逐凰蓦地睁开双眼,耳畔已经能够听到—— 那蛊雕再隐忍不住,振翅向她疾冲而来,一路掀起的巨大风浪声。 沈逐凰依旧埋于雪堆中,随她眨眼时,眼睛露出来。 注视着外界的眼神,很冷静。 蛊雕更近了。 头顶那血红的尖角,即使在劫云密沉的天幕下,都映折出一种,冰冷残酷的血色光耀。 双翼扇动时,其上齐整密布的黑色翎羽—— 更是犹如,一柄柄锋锐冰冷,无坚不摧的出鞘利刃。 它俯冲而来,无须旁的外物,其存在本身,便是足以摧天灭地的存在。 风浪卷动雪渊震颤。 数不胜数的霜雪,连同崩碎的冰屑,在朔风中狂舞。 而就在蛊雕的利爪,破开将沈逐凰,嵌于其中的冰冷岩壁时。 于蛊雕漆黑尖利的巨爪下,沈逐凰的身形,消散如一缕云烟。 “镜花水月。” 蛊雕挥爪,却抓了个空。 它褐金色的兽瞳,人性化地骤缩。 但还不待,它对眼下的情况,作出新的判断。 就听有一道冰冷女音,像是在咫尺近处,又像是远在天外。 “冰河.锁。” 尾音落下,四方连绵群山,其上附着的冰冷霜雪,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竟是聚凝成六条,声势浩大的雪色洪流。 自四方雪山的山巅之处,向“恰好”居于正中心方位的巨型蛊雕,奔涌而去。 这些雪色洪流,乘着平地忽起的巨大风浪,急速向正中心处,淌流而下。 几乎只在一瞬,便已经,以天降之势,逼近蛊雕的身周方圆。 而这蛊雕,当然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由着这些雪色洪流,将它淹没其中。 它双翼展开,用力地挥动着。 因为其体型实在庞大,卷掀起的风浪,自然也不容小觑。 纵使是这六道,由冰雪构成的浩然洪流,在这蛊雕掀起的风浪之下…… 竟也有了,要流向别处的趋势。 而这蛊雕,自是要趁着这个时机,突破重围。 重新回到,属于它专场,让它可以所向披靡,自由翱翔的穹空。 但也就在它,振翅欲飞离之时。 四方,那被狂风侵袭,吹得摇摇欲坠的六道雪色洪流,蓦地变了! 谁都不会想到,它们竟能在一息之间,全然冻凝为坚硬冷酷的坚冰。 这如果是人力所为,实在是一件损耗太大,也叫人难以想象—— 这竟是一个元婴境修士,所能做到之事。 但让人震撼的,却还不止如此。 这六道雪色洪流,并非单纯的冻结这般简单。 而竟是,如同化作六条,由冰雪砌成的蛟龙一般。 在冻凝的瞬间,也齐齐扑杀向了,处于正中间的蛊雕。 又在彻底贴近对方的那一刻,变作六柄,刀尖冷锐的无情弯刀。 在蛊雕挥翼上飞,全然反应不及之时—— 便已经毫不容情地,以方圆包围之势,齐齐刺穿了蛊雕庞大的身体! 霎时间,一柄又一柄尖锐的雪刀,以染血之态,自蛊雕身体透出大半。 婴哭声震颤天地。 ——本章完—— 第279章 九转梵天阵;晏师兄,你怎么在宗外? ——万佛宗—— 盛大而繁复的阵法,铺陈在覆满冰霜的佛殿内。 一重又一重,由大转小,向上逐层叠加。 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再到第八层,第九层。 待第九层阵法落定,这些原本看来,只除了阵中心,居于同一竖线。 其余旁的,都全然不同,也各自独立的九重阵盘。 于这一刻,却像是被另一种无形的存在,彼此相连起来一般。 而随着佛殿中,若源闭目时,口宣的一声佛号。 金色佛光自他周身,向四方如波纹般蔓延开来。 又在接触到殿内佛前,那九重积叠而上的阵法时,陡然大盛。 化作一道明光,自上而下,从这九重法阵的正中心,直贯到底。 若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 正绕着一根,接殿内天地的明光柱,缓缓转动着的九重阵盘。 他折腰倾身,右手探出,从地上鞠了一捧,和着沈道友气息的细雪,握在手中。 而守在殿外卜算的慧松,也于此刻,轻声步入殿内。 见九重阵法佛光明华,自生自转,运转之时,更有生生不息之态。 他心中略松,方才上前,恭敬道:“禀佛子,卜算结果已出。” “大吉顺时,在半柱香后。” “好,辛苦师兄了。” “是慧松应尽之责。” 慧松低首恭敬答道。 只是,当他直起腰身,目光再落到殿内的阵法时,神情中还是多了几分犹疑。 若源正将手中的细雪,轻缓撒进阵中。 以他的佛力做引,让属于沈逐凰的冰雪灵息,一点点的融于这法阵中。 余光中,见得慧松这般,纠结迟疑之色。 他眉眼柔和,将最后一点灵息,也融进阵法中。 若源方才收手,侧身看向慧松,语带安抚。 “师兄护佑我多年,与我之间,没有不能说之言。” 慧松一怔,面露羞惭之色。 “慧松到底没有,亲眼见过那位沈道友。” “因而,便想不通您,为何会对她这般另眼相待。” “如果是因秘境中的那些经历,对方确实是值得钦佩之人。” “也是心思澄明,佛愿结缘之人。” “可若只是因为这些,让您将只有三枚的佛铃,赠一枚予她。” “又在她渡天劫,遭人算计时,为她做到此种地步……” “慧松不明白。” 他心中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这“不明白”三字。 若源看着师兄面朝于他,低垂着的头。 即使此刻,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可也知道,对方那张冷硬的面容上,此刻应满是懊恼之意。 或许,也会有自责。 懊恼自责于,他对他,近乎质疑的询问。 而若源,他也确实不喜欢,旁人质疑他的决定。 但这旁人,并不包括,慧松和慧竹,这两位师兄。 他们的心思,本身就纯粹简单。 待他便更是如此,赤诚而真心,一切以他好,为最高准则。 简单直白的将两颗守护之心,热腾腾的捧至他手中。 而若源,从他决定接受,这两颗守护之心时。 于他眼中,也再没有什么,是需要对这两人隐瞒的。 而在他这里,更是没有什么,是慧松和慧竹,两位师兄不能问之事。 因而,他对两位师兄的包容程度,远比师兄们想的,要高得多。 此刻,若源眉眼间,隐有无奈之色浮现。 “师兄不必如此。” “师兄想知道的,我都会说的。” 慧松这般高大健硕的身体,听到这话,却是极明显的一僵。 随后,他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下意识地,想将头埋得更低些。 高壮挺拔的身形,也恨不能在若源面前,缩得小一些。 若源见到这幕,他这个并非传统意义上,满口悲天悯人,佛渡众生的佛子。 竟是下意识地,想要学断虹宗那位朗道友一般。 掏出一块留影石,录下慧松师兄,此刻有些羞窘的反应。 再分享给慧竹师兄一起看。 但眼看着,半柱香的大吉顺时,就要到了。 若源只能暂时按捺下,这个虽然满是恶趣味…… 但若是真的做了,又会觉得很有趣的想法。 他在心中,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声。 下一瞬,若源周身的气息,却陡然一变。 于他掌心,聚出一团明煌佛光。 随他抬手的动作,聚凝成一个金色掌印,重重拍击在法阵的边缘。 “九转梵天阵,开。” 话音落下,九重法阵被佛光所笼。 一息之间,上下回拢,交叠合一。 而当佛铃再次摇响之时,慧松耳朵微动。 随后,便是深色瞳孔,蓦地放大。 像是听到了什么,他暂时无法理解,也让他极其震惊之事。 慧松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不知从何处来的霜雪,细细碎碎的被吹落殿中。 落在颈间,留下极淡的冷意。 他才恍然惊觉,佛子已经将阵法,送去了需要之人的身边。 他蓦地回神,看向若源。 却见对方的神情,依旧是温和中,带着一股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是同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 “佛子。” 慧松低目,飘荡不稳的心,也仿佛于这一刻,又落归了实处。 “万事自有缘法,所以,比起远虑,暂看近忧。” “走吧。”若源拂袖,佛力随他动作,向四方荡开。 将不属于佛殿的气息,尽数抹去。 “去面见三位大长老。” “是。” ——断虹宗——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我们宗门,居然有这么多丑地方?” ”真亏师妹还能开开心心的留下来。” 兰凝夏边跟着朔灼,勘探地形,边忍不住地吐槽道。 此刻,已经变回笨蛋美人款的朔灼,闻言直白道。 “我听说剑修,不论男女,他们都不会多在意,除剑有关的其他外物。” “他们大多,都心性坚毅,喜好苦修。” “说不准,我们宗门这环境,在小师妹眼里,却刚好合适呢。” 朔灼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兰凝夏的眼睛微微眯起,侧眸看向他,含笑问道:“合适?” “比如呢?” 笨蛋款朔灼,完全意识不到兰凝夏,此刻问话时,所代表的危险态度。 他只语气天真道:“比如,足不出户,就有一种在荒山野岭历练的感觉!” “多好,小师妹都不用辛辛苦苦,跑外边去找!” 兰凝夏闻言,刚想发怒,但在听到朔灼的后半句话时。 她眼睛蓦地一亮。 “对啊!” “宗门这些久久没打理过,已经自由生长过了火的丑地方!” “不就是天生的历练场所吗?!” “再抓十数只妖兽,圈在里面,那同外面,也彻底没什么区别了!” “还可以让朗映怀,那个心思深沉的坏东西。” “往里面折腾出些,比较有挑战性的机关。” “到时候……” 想到小师妹对修炼一事的热衷程度,兰凝夏几乎都可以预想出—— 等她的设想,经过全宗门的集思广益,调整补充。 大家再埋头苦干,让它真正成为现实后。 小师妹回宗后,看到宗门这样大的新变化,会有多惊喜了! 【天!真没想到!】 【朔灼这个小笨蛋,还能说出这么有用的话!】 兰凝夏越想越觉得可行! 一时间,她看着朔灼的眼神,都显得亮晶晶的。 朔灼被兰师姐,这过于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忍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看着兰师姐,语速极快的,说出一大通话,表情还那么兴奋。 朔灼只觉得不适应,都没有认真去听,兰师姐嘴唇张张合合,在说些什么。 正当他准备,再往后,小小的退上一步时。 兰凝夏的目光,就直直地锁定了他。 她似是不满于,自己与朔灼之间,突然拉开的这些距离。 大长腿三步并做一步,往前那么一迈,就站定在了朔灼的正前方。 朔灼:…… 他看着兰师姐,蓦地皱起的眉头,心中就是一突。 刚要解释,就被兰师姐伸出的手指,轻戳了脑门。 “什么时候学的毛病?” “我……”朔灼一慌。 “还学会倒着走路了?” “啊?”朔灼有些懵。 “啊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眼睛在脑袋后呢。” “好了,别玩了,我们是要办正事的。” “哦,好。”朔灼赶紧点头应道。 于这种时候,他又总有一种,小动物一般的直觉。 所以,他才能是,在沈逐凰没加入宗门前…… 唯一一个,没有被兰凝夏,狠狠凶过的存在。 而兰凝夏,也明显是,对朔灼的乖巧,很满意的样子。 她收回戳朔灼额头的手指,改为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眼底也含着亮灿灿的笑意。 “师弟真乖。” 不管朔灼方才,心中如何忐忑。 此刻,感受到兰师姐的温柔。 他却是真的露出了,完全出于真心的笑容。 本就是异域美人的长相,此刻唇角弯弯,又笑得这般温软。 饶是兰凝夏,也有些子顶不住。 她忍不住又揉了一下,朔灼的发顶。 一下之后,便又是一下。 直到将对方,原本束得好好的头发,都揉得有些像炸毛鸡后。 兰凝夏方才有些心虚,但更多,却是满足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轻咳一声,对上朔灼懵懵懂懂—— 完全不知道自己头顶,此刻有多像鸡窝的天真眼神。 却能毫无心理负担的使唤于他。 “师弟啊,你晏师兄的通音石,你应该有吧。” “嗯嗯,怎么啦?师姐?” 兰凝夏:……小笨蛋不愧是小笨蛋。 估计另一个他,把记忆送到他眼前,他都会忘了去翻看的。 【你可怜的晏师兄啊,找你都不知道,找到哪个沟沟去了】 【你这被找的,倒是待在宗门里,半点都不知道】 她挑挑眉,到底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毕竟……会这样,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的那句失言。 所以,让兰凝夏旧事重提,是不可能的。 她可不想再看一次小哭包。 因而,她只笑道:“晏师兄出宗门了一趟。” “现在还在外面。” “本来这里暂时用不到他,他出宗倒也没什么。” “但现在,计划有变。” “他要提前派上用场了,总要通知他一声。” “让他赶紧处理完宗外的事,尽快回来。” “哦,好。”朔灼认真听完,乖巧点头。 “我这就联络晏师兄。” “嗯,乖。”兰凝夏满意应声。 “不过……”朔灼摸通音石摸到一半,又停住动作,好奇问道。 “师姐,你不是也能联络到晏师兄吗?” “让我去联络,是因为晏师兄,他又惹你生气了吗?” 兰凝夏:…… “就让你联系个人,怎么问题这么多?” 兰凝夏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没好气的催促道:“快去。” “……哦。”试图八卦同门,却惨遭暴躁师姐拍背服务的朔灼。 他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又老老实实的摸出了通音石。 通音石的灵光,足足闪了六息,才被那头连通。 “朔灼?”是晏颂之的声音,听起来,还隐有几分惊讶的意思。 “晏师兄。” “你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在哪里?” 这句话,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 晏颂之还好,他只以为,是朔师弟受了委屈。 没联系上被兰师妹,安排去杀鼠的朗映怀,便想到要来找他了。 但朔灼这里,听到晏师兄的问话。 他却是,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眉眼间也闪过不解,下意识般答道。 “我?我在宗门里啊。” 晏颂之:??? 那头静默了几息,方才传来晏颂之,有些低沉的声音。 “你是刚回宗?” 听到这话,朔灼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之前,确实是跑出去了。” “但很快就回来了!” “现在和兰师姐,我们也重归于好了!” “师兄不用担心!” “对了,师兄问这个,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宗去找你吗?” 出宗门目的,是为了找回朔灼的晏颂之:……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 晏颂之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哦。”朔灼点点头,又听晏颂之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你方才说,你出去后,很快就回宗了?” 朔灼再次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离宗出走什么的,被师兄反复提及,总是有些丢人的。 他握紧通音石,小声道。 “其实我就只是,去宗门附近的那条小巷子里,逗了逗狗。” “之后再恢复意识,就已经在宗门里了。” 找朔师弟,已经快寻到五重天天尽头的晏颂之:…… ——本章完—— 第280章 蛊雕给她的痛,她会十倍百倍奉还回去 ——断虹宗—— 朔灼握紧通音石,小声道。 “其实我就只是,去宗门附近的那条小巷子里,逗了会儿狗。” “之后再恢复意识,就已经在宗门里了。” 晏颂之:…… 【所以敢情朔师弟的离宗出走……】 【就像老太爷活动筋骨,单纯是去散了个步?】 而作为唯一一个,心忧师弟下落,甚至都快找到了,五重天天尽头的冤种师兄。 晏颂之只觉他一腔真心,都全数喂了狗。 还是宗门附近巷子里的那条狗。 但想到对面的师弟,无端被说出猪,也同样无辜。 甚至,还有个他无法招架的哭包属性。 晏颂之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 “那师弟你恢复意识的时候,和谁在一起呢?” 那头传来朔师弟,极轻快的声音:“兰师姐啊~” “我和兰师姐,正在一起勘探宗门的地形。” “等把整个宗门的缩小模型都做出来,我就可以开始绘制重建图了!” 晏颂之:嗯,所以兰师妹和你相处的非常愉快。 是把他这个出去找人…… 还一厢情愿地,想要让你们两个,重归于好的可怜师兄。 完全抛掷脑后了。 被兰师妹的无情,狠狠伤了心的晏颂之,久久都没有说话。 那头的朔灼,见晏师兄沉默下来。 他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解。 但很快,朔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道。 “晏师兄,我问你一个事,你是不是和兰师姐闹别扭了?” “……” 晏颂之面无表情地想:之前是没有,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但这话,他不可能对朔师弟说,只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 朔灼听到这话,连脸都跟着皱起来了,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你们就别想哄我了。” “要是没闹别扭的话,兰师姐可以传音的双鱼佩,就挂在她腰间。” “只要输入一丝灵力,就能联系到你。” “为什么还偏偏要,让我用通音石去联络你?” 朔灼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 他的尾音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晏颂之听得无奈。 他心中,哪怕有再多的郁闷。 也要被通音石那头,这个格外单纯的傻师弟给抹去了。 晏颂之叹口气,开口提醒道:“你转头看看。” “看看你兰师姐,还在你身边吗?” “嗯?”那头的朔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他听话的放下通音石,转头去找兰师姐。 六息过后,朔灼重新拿起通音石,声音里都透着股迷茫。 “我没找到师姐。” “好奇怪。” “师姐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她为什么忽然走掉啊?” “我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明明说要和我一起勘探地形的……” 朔灼越说,声音越低落。 兰师姐的突然走掉,让他有一种,被师姐抛弃的感觉。 毕竟,在和晏师兄联络的不久前…… 兰师姐还在亲昵温柔的,摸他脑袋来着。 这会儿,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丢下他自己走了。 那头的晏颂之,自然不会察觉不出,朔灼的失落。 他微微皱眉。 他先前提醒那句,可并不是为了让朔灼,再次难过的。 “朔灼。” “……师兄。” “你兰师姐让你联系我,是为了什么?” “师姐说计划有变,要提前用上你了。” 朔灼忍着难过,老老实实的答道。 晏颂之:…… 【所以要是用不上的话……】 【他还要在外面漂流多久,兰师妹才能想起他?】 “好,我知道了。” “我摆个传送阵,两柱香内,应该能回去。” “另外。”晏颂之停顿了一下,又道。 “你兰师姐会突然走掉,是因为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让你联系我,而不是她自己来,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不要多想,好好勘探地形。” “我很快就回去。” “哦。”朔灼愣了一下,又赶紧点头:“好。” 通音石黯淡下去。 朔灼将它收起,自言自语道。 “所以,兰师姐和晏师兄,果然是闹别扭了吗?” “不过以晏师兄的性格……” “惹怒兰师姐的话,是他又没有好好穿衣服?” “在小师妹不在宗门的时候,又放飞自我了?” 朔灼越想,便越觉得就是这样。 毕竟,兰师姐有时候会异常的凶。 但晏师兄的态度,从来都是包容的。 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很难有生气的时候。 唯有晏师兄穿衣时,喜好的敞胸露怀,放浪不羁式风格。 是兰师姐无论嫌弃多少次,对方下次都依然故我的选择。 也正因此,现在得知两人闹了矛盾。 朔灼这个,做两人师弟的。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也就只有这个了。 于朔灼那于晚霞映耀下,美如一卷画作的眉眼间,隐有无奈之意晃过。 “哎。”他叹口气。 “师兄也是,这都入冬了。” “就算有修为在身,也不该总敞着怀啊。” “不过……”他笑了下:“师兄的护体灵力,倒真是在护他身体了。” 朔灼手指微动,青褐色灵光在他指尖,轻灵跳跃。 很快,就凭空勾出了山川低谷的线条。 又将其上,繁盛异常的草木,也徐徐勾绘出来。 待一切成型,若是抬目远望,便会发现—— 人站于此地,目之所及之处,所见之景。 竟是同朔灼,之前用青褐色灵光,所勾绘出的,一般无二。 只是等比例缩小了而已。 朔灼拂袖,将用灵光勾绘好的立体模型,收回储物囊中。 他才复又向前行去。 【就算兰师姐不陪他了】 【他也要好好完成,兰师姐交给他的任务才行!】 【还有……等小师妹看到,宗门最后重建好的模样,一定会夸他的吧!】 ——五重天天尽头附近—— 细细碎碎的雪,烟云一般地飘落下来。 晏颂之站在风雪间,乌黑的睫毛上,都落了一点。 但他毫不在意,倾身在地上勾绘阵法。 而随晏颂之这个俯身,勾画阵法的动作。 他本就被风吹得散乱的衣襟,开得更大了些。 不只是坚实健硕的麦色胸膛,往下……饱含力量,块块隆起的腹肌。 这些,全数坦露在外面,任细雪被风吹着,一颗颗地往上扑。 又融成水,沿着对方如山峦般的肌肉线条,轻轻缓缓的淌流下来。 隐没在被一截玄色腰带系紧的地方,再看不见半点痕迹。 只是可惜,这般堪称男色惑人的刺激画面…… 方圆数十里,却寂寥荒芜到,无一人能有幸欣赏到此幕。 当然,也不得不说。 如果真让兰凝夏,看到此时的晏颂之。 朔灼想的那个,两人闹矛盾的缘由,也就真成立了。 而从这个角度讲,朔灼对他的兰师姐和晏师兄,还是有些了解在的。 至少,对他晏师兄的穿衣爱好…… 以及兰师姐对男人的嫌弃程度,很了解。 银红色灵光,随晏颂之落下的最后一笔,彻底融进了阵法中。 那属于火焰的温度,将地面铺陈开的薄雪,都尽数融化开来。 徒留下青石上的大片湿痕。 阵法已成,晏颂之直起腰身,手中点阵笔随意挂在腰间。 他抬眼看向远处,群山连绵,细雪霏霏。 四面白茫茫的,天与雪仿佛要融作一色。 他衣襟上也落了雪。 身体也能极清晰地感知到,雪的寒凉。 和雪的气息。 他从前,没觉得雪,有什么特殊过。 也从没有,因为一场雪,就停步驻足。 而现在,好像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他看到雪,会想起一个牵念的人。 但这里的雪,太浅也太薄。 堆不成能送给小师妹的雪人。 也不是他期待着的那场雪。 晏颂之没再看下去,他拂去肩头的雪,转身踏入赤红的传送阵中。 三息过后,再看原地,除却一大片,雪融时的湿痕。 再无半分,有人曾驻足于此的痕迹。 ——渡劫之地,凝雪渊—— “冰河.锁。” 随沈逐凰话音落下。 六道雪色洪流,如同六条由冰雪砌成的蛟龙。 齐齐扑杀向了,居于正中的蛊雕。 又在贴近对方的瞬间,变作六柄刀尖冷锐的弯刀。 于蛊雕挥翼上飞,全然反应不及之时—— 便已经毫不容情地,以方圆包围之势,齐齐刺穿了蛊雕庞大的身体! 霎时间,六柄锋锐雪刀,以浸血之态,自蛊雕躯身,透出大半猩红锋刃。 那是冰雪被鲜血,彻底浸没后,呈现出的深色。 六重刀锋,加诸一身,这蛊雕焉能不痛? 一时间,婴哭声震颤天地。 诡异难听中,又带上了言语难以形容的凄厉。 而以这只蛊雕,所拥有的庞大身形。 它所发出的声音,同样也是一种攻击。 声波蔓延开来,四方连绵群山上的积雪,都扑簌簌的下落。 隐约间,还能听清山体内部,震荡之时的隆隆之音。 而这些,之所以都听不真切。 也是因为这蛊雕的枭叫,存在感太过强烈。 以其声音的高亢和穿透性,旁的声息,都会隐没在其中。 而沈逐凰,便也是在蛊雕的凄厉枭叫中,无声无息的便出现在了—— 远处最高的,一座山峰的峰顶之上。 她面色微白,人站在最高处,身形却显得更单薄了些。 像是风一吹,便会四散飘落的纸屑。 沈逐凰将栖凤剑,横于身前。 她垂眸看着笔直雪亮,又薄如蝉翼,极窄也极漂亮的剑身。 用另一只手,将这剑身的每一寸,都轻缓抚过。 而随着她,抚触剑身的这个动作—— 有一层色泽莹润,闪着微茫的浅金色液体,被她抹在了栖凤剑的剑身上。 那是可以蕴养本命灵剑。 并有一定几率,能够促使灵剑生出灵智的琼灵液。 也是沈逐凰在萃仙大会,演武台上,比斗赢来之物。 沈逐凰自拿到后,便一直想着,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 来给她的栖凤剑使用。 但从她拿到这瓶琼灵液之后,好像也一直没有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 而到如今,却成了…… 如果再不用的话,她自己都不清楚,以后,她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能够亲手为她的栖凤剑,抹上助栖凤剑再上一重,或者更多的琼灵液。 一瓶琼灵液的分量,到底有限。 待瓶中的最后一滴液体,也已经涂尽。 沈逐凰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她垂眸注视着,因为受了琼灵液的滋润,剑身华光,更上一重的栖凤剑。 声音依旧清冷,却又有着难以言说的温柔和笃定。 “我相信你。” “我永远信任你。” “栖凤。”她轻声唤出它的名字。 “谁说这一刻,就不能成为最好的时机呢?” 沈逐凰的声音落下,栖凤剑的剑身,却自行震鸣起来。 声音清唳,便如同凤鸣。 一声复又一声,像是在回应,她方才的言语。 沈逐凰垂眸看着它,唇边于不觉间,便露出一抹笑意。 但这笑意,便如同云销雪霁后,天边乍现的一抹晴光。 纵使美好,可到底是冬日。 再暖也只会稍纵即逝。 而待这笑隐没,沈逐凰的目光,遥遥地落在远处。 看向那只,被六柄形如弯月的巨大冰刀,贯穿困锁于其中的蛊雕。 见这蛊雕,鲜血如小河般,从其被刺穿的伤处,肆意淌流。 那庞大的身形,却依旧不甘地挣动着。 试图摆脱这冰刀的刺穿式束缚。 而沈逐凰,怎么可能任由它,就这样挣脱,她为它精心设下的冰刀囚笼。 要知道,这六柄冰刀,可正好对应,她被对方击飞出去的六次。 也代表着,她生生受下的,对方给予她的六次冲击。 而一次冲击的痛,她都隐忍受下。 将这痛苦,转凝为一柄这样的弯刀。 而现在,想必她的痛,对方也已经真切地承受到了。 纵使承受不到,那也没关系。 沈逐凰也从没有幻想过,只这一招,便能彻底了结掉对方。 在她计划中,要摧毁对方的,另有一招。 只不过,在彻底摧毁对方之前。 想要使出这一招,她自己可能,要先品尝一份痛苦。 但这也没关系,她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的。 沈逐凰调转栖凤剑,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剑锋,送进自己的心口。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281章 剑锋啜血,灵剑认主;人剑合一,物我两忘 在彻底摧毁对方前,她可能需要,先承受一份痛苦。 但是没关系,她会将之前所承受到的,连同即将来临的…… 将这些痛苦,十倍百倍地奉还回去。 沈逐凰调转栖凤剑,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剑锋,送进自己的心口。 在没有护体灵光的阻滞下,剑锋破开皮肉,刺入心脏,实在是一件太过轻易的事。 沈逐凰的剑尖,只浅入了心口一分。 但只这一分,就让她本就惨白如纸的面容,更惨然了几分。 再加之,她立于风雪中,朔风卷动衣诀,更显单薄的身形。 整个人,便像是下一瞬,就要如折断翅翼的雨蝶。 从这寸草不生,更不会嗅得一丝花香的荒芜雪峰上,摇摇落坠。 但同沈逐凰此刻,颓败孱弱的身体状态,所截然不同的是—— 当她手握栖凤剑的剑柄,将剑尖从心口拔出。 于那一瞬间,她周身猛然迸发出的威势。 其势冲天,如同一柄刺破苍穹的缨红长枪。 又似一场汹烈的狂风,席卷风雪的同时,也激引起四方震荡。 而这样的威势,若是去同沈逐凰之前,每一次出手斩剑之时的,去相比。 却不仅仅是,威势的强弱之差,这般简单明了的差异。 更深入一点的,却是本质上的异变。 如果说,沈逐凰从前,每挥斩出一剑时。 她周身所迸发出的那些威势,都是她有意,将自己在修行和历练中…… 经过她反复试炼打磨,才聚凝出的剑意,融汇贯彻入她的剑招之中。 才会有那样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冲天剑势。 若是再将杀意,和她独特的霜雪气息,灌融其中。 便会有她从前,所能斩出的,最厉害的招式。 而这样做,强固然是强。 但终究,还是要以剑,作为依托。 但在沈逐凰,将剑尖,从心口拔出的那一瞬。 她周身所迸发出的威势,却是不一样的。 无需灌输什么剑意,也无需将自己的剑势,积蓄提升到极致。 沈逐凰只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整个人便如同一柄,已然出鞘的利剑。 她手中虽握着剑,却也只是平常的握着。 别说是,预先摆出斩剑前的起手式。 就是连一丝灵力,她都不曾,输入栖凤剑中。 神情虽依旧是冰冷的,但却没有了,先前每一次…… 她需要聚凝剑意时的肃沉专注。 如果要将沈逐凰,这一切的变化,用四个字来形容。 那便是,“游刃有余”这四个字。 而若要用八个字来形容。 便是剑修意义上的,一种全新的…… 常人许是倾尽一生,都终生难以企及的玄妙境界。 【我即是剑,剑即是我】 “人剑合一,物我两忘。” “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沈逐凰清冷的声音,散落在风雪里。 被朔风吹散,又被雪落声淹没,低渺到不可闻听。 她垂眸,看向手中,栖凤剑的剑尖。 那里,有一点,同她心口处,一般无二的猩红。 但同她心口处的剑伤,终究会愈合,再到消失无痕。 所不同的是—— 栖凤剑的剑尖,浸染出的那点猩红。 也许,直到她陨落于天地的那一瞬,才会随她的神魂,一同消散。 因为,这点浸润了她心头血的猩红。 是灵剑自愿永生认主,才会留下的印记。 而这,也是沈逐凰,在将栖凤剑,送入心口前,全然始料不及之事。 她从未想过,要以自己,去困住栖凤剑自由的魂灵。 于沈逐凰眼中,每一柄在锻造过程中,经烈火淬烧,又经千锤百炼。 器成之后,又受天地蕴养。 不知多少岁月,才生出灵能,得来实在不易的灵剑。 它们,都有资格,去为自身,选择更适宜的执剑之人。 而不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强大,就被人强行占据,留下认主的契印。 然后,在所谓的主人,神魂陨落之时。 被强行留下契印的灵剑,也会随之,消亡于世间。 而这样的结局—— 对于终生蒙尘,最后又要悄无声息,便消散地了无痕迹的灵剑而言。 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 也正因此,沈逐凰对留契一事,极为厌恶。 她也绝无可能,会去对自己,最信任,也最爱重之物,做出这样的事。 而沈逐凰,之所以会将栖凤剑的剑尖,送入自己的心口。 让栖凤剑的剑尖,浸饮自己的心头血。 也只是在对栖凤剑,用过有几率促使对方,生出灵智的琼灵液后。 她想用自己的心头血,助对方促生灵智的一臂之力。 她想让有一定几率,变为大有可能。 而这样做的话,若她的栖凤,真的能生出,属于它自己的灵智。 那她之后的天劫,即使是……真有个万一。 对方也能在她陨落之后,为自己寻得一个更好的归宿。 而不是尘封鞘中,任岁月无情侵蚀。 更不会轻易地,便受旁人钳制,蒙尘于无剑之人的手中。 沈逐凰为她的栖凤,想的这般妥帖。 甚至完全不惜,她此刻还在渡劫的状态。 也全然不去想,在这种时候,每失去一滴心头血,会对她产生多大的影响。 或者说,这些她全都清楚。 身在其中,又专修剑道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些事。 她都清楚,却也都没有顾惜。 因为比起这些,沈逐凰更清楚一件事—— 她的栖凤,比这些都重要。 所以她就这样做了。 以她嵌在山壁时,就对师姐和师兄们,以及对夙邈,生出的歉疚。 还是任性地做了。 沈逐凰想,如果师姐和师兄们,看到她做出这样,在谁看来,都有些不智的行为。 应该也就能,真切些地体会到—— 她所修习的,确实是万事随心行的逍遥剑道了。 但沈逐凰将一切,都想的很周密。 却唯独忘记,有关人与灵剑的契印,还有一条温和许多,却极难达成的法则, 以自身心头血,沁润灵剑,若灵剑有心,可啜血为印,认其做主。 而更让沈逐凰,所没想到的是,她的栖凤,会在明知她的心意…… 只是想帮助对方,促生灵智的情况下。 却依旧啜饮了她的心头血,印刻于剑尖。 立下和她,死生与共的认主之契。 沈逐凰久久凝望着,剑尖的那一抹猩红。 握着剑柄的手,也隐隐颤动着。 她知道,她也许是有些天资的。 在剑这一道上。 可她却从未想过,她能做到,让灵剑主动认主这种事。 而栖凤剑的主动认主,所带给沈逐凰的—— 也是她在真正得到前,全然无法想象到的。 那是以“强大”二字,都完全不足以形容的,属于剑的,最本真的力量。 也让沈逐凰,如水到渠成般,跨入了剑之一道的新境界。 可此刻,胸膛内里,心口处的炙烫感。 却好像并不是因为这些事。 但如果,这颗心不是为了,自身实力的更上一重。 也不是为了,自己做到了—— 数百年,都无一剑修能做到的,让灵剑自愿认主之事。 那她这颗心,又是为了什么,而震荡翻涌,难以平息? ——本章完—— 第282章 自见它时,此生只这一剑;凤舞剑,渡我生 如果,这颗心不是为了,自身实力的更上一重。 也不是为了,自己做到了—— 数百年来,都无一剑修能做到的,让灵剑自愿认主之事。 那她这颗心,又是为了什么,而震荡翻涌,难以平息? 沈逐凰握着手中栖凤,鸦羽似的眼睫微敛。 神情一时有些难辨。 远处,除却朔风刮卷霜雪时,奏鸣起的呼啸呜咽之音。 还能听清,一声又一声,冰块崩碎之时的“咔嚓”之声。 是那只,被六柄刺穿其身的弯刀,困于正中的蛊雕。 在其挣动反抗时,随它所用力量的越来越大,引动冰刀节节崩碎的声音。 照这样发展的话,这只不甘受困的蛊雕,迟早都会挣脱,这由冰刀构成的樊笼。 沈逐凰将这声音,听得很清楚。 可她的目光,却不曾投注到,蛊雕所在的方向半分。 她只是静默地注视着,手中的栖凤。 感受着心底,那如海水涨潮之时,一浪高过一浪的激荡之感。 又是一重“咔嚓”之声,遥遥地传过来。 却比先前听到的,还要重了些。 是一柄弯刀,被蛊雕生生折断的声音。 半截翅翼,以浸满鲜血的代价,得以重新舒展的自由。 而这,也是对方,即将要冲出冰雪樊笼…… 为此,所发出的第一个讯号。 但沈逐凰的目光,却依旧是平静的。 她终于舍得抬手,却不是对着远处的蛊雕。 而是去触碰了,栖凤剑的剑尖。 白皙的手指,落在猩红的剑尖。 红与白的对比,如此鲜明。 而这两种颜色,也许生来便该这样,反差强烈,泾渭分明。 可是于这一刻,当它们真正搭在一处,却竟又能如此和谐。 沈逐凰的眸光,也于这一瞬,深沉如映照于井底的月。 “不会后悔吗?” 她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四周的风雪,像是停了一瞬。 【不悔】 极轻灵的一道声音。 音落之后,风雪犹继,呼啸呜咽,更胜先前。 沈逐凰的眸光,却于一瞬间,变得极亮。 像是永不坠落的太阳,也像是明耀灿然的辰星。 她于这一刻,竟是奇妙地明白了。 为什么她的心,会如此鼓噪喧腾。 为何她手中的剑,还未准备斩出—— 她的剑意,便已经像一场雨后,奋力破开泥石的春笋。 这般迫不及待的,向上冒出来。 原来,是她的心,在忍不住地欢欣。 欢欣于,栖凤对她的信任。 完全不弱于她对它半分,和她对它同等的信任。 也卑劣的欢欣于,对方愿意,同她生死与共。 “我不会负你。” 从她见到它的第一眼起。 被师尊告知,从今往后,这便是她的剑后。 沈逐凰便已经决定,要珍惜爱重对方。 直至她身陨道消,魂归天地。 她是只准备,此生只这一剑的。 但一个剑修,终其一生,只拥有一柄剑。 于沈逐凰眼中,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也合乎常理之事。 所以,她不会想着,要剑来回应她什么。 也从未觉得,剑应该回应她什么。 陪伴就足够了。 只要这样,陪在她身边,便已经足够了。 可是沈逐凰从未想过,更没有奢求过的事。 就这样被她的栖凤,直白明烈的—— 以猩红印记的方式,捧送至她的眼前。 它愿意陪着她,她在一日,它在一日。 死生无惧。 再没有比这,更能撼动,一个剑修心神的存在了。 理智在剑灵的一句“不悔”中,节节败退,全线崩毁。 留存下来的,只有一颗灼烫得过分的心。 “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她会让栖凤的名字,彻底融进她的生命中。 她绝不会,让“栖凤”二字,因她蒙尘。 她要让她的剑,纵使有一日,随她一同消亡。 也能在这世间,留下即使是岁月,也消磨不掉的印记。 为此,她沈逐凰,绝不会就这样,平静无波地死在这里! ———— 冰雪破碎之音,从远处,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困住这蛊雕的,本是六柄弯刀。 但如今,却只剩三柄。 可这是沈逐凰,忍痛为这蛊雕,精心设下的伏局。 即使只剩三柄弯刀—— 这只蛊雕,依旧没能如它自身,所预想的那般。 轻而易举的,便从这仅剩的冰刀中,挣脱而出。 反倒是,越挣扎,便卡得越死。 弯刀刺入血肉内的长度,也越来越深。 而沈逐凰看着蛊雕,这犹如作茧自缚的一幕。 面上也没有半点,嘲讽嗤笑之意。 也没有什么得意之色。 有的,只是如夜色正好,月光如水,流淌向人间的澄明。 她就以这样,如月光一般静谧的眼神,看着困兽犹斗的蛊雕。 而后,缓缓将手中剑举高。 方向,正好。 风向,也适宜。 角度,刚刚好。 沈逐凰翻转手腕,在挽了一个轻灵的剑花后。 她站在雪渊的峰顶,只朝着那蛊雕的方向,手腕微动。 向下劈斩出,一道看着最平常不过的斩击。 而后,便持剑静立,再无其他动作。 只在口中,轻缓念出这一招式的名字。 “凤舞剑,第五式——渡我生。” 话音落下,那道平平无奇的斩击,凶性骤现。 剑光明耀,横贯天地。 如同巨斧,劈开一截微不足道的圆木。 被剑光所笼的蛊雕,只在一个瞬息—— 便从鲜活不屈的困兽,变成自头顶起,被齐齐整整劈分成两半,再无声息的残尸。 ——本章完—— 第283章 雪落之时;她怎会认不出舒语芙的魂灵 “大方无隅,大器免成。” 最方正的东西,反而没有棱角。 宏大的器物,反倒不需经外力的雕琢。 剑道,亦可以如此。 所谓藏锋不露,守拙求臻。 当沈逐凰,将自身所学的剑术,真正研习到极致。 又能做到去除外饰,还其本真,明悟何谓——剑之本原。 她便可以,跃升至剑之一道,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新境界。 而沈逐凰于那蛊雕,所斩出的,便是这样的一剑。 一道看着,不过是最平平无奇的,挥向正下方的一道劈斩。 先不必说,这道经她之手,劈斩而出的剑影。 从肉眼看,其剑影大小,于那蛊雕的庞然身形而言,有多微渺。 就说沈逐凰此刻,她所站的位置。 是雪峰之上,最高的峰顶。 她从这里,向下方轻描淡写般,挥出的一剑。 看那剑影的走势,都未必能真正劈斩到,蛊雕的身上。 若有旁观之人,站于旁侧,见得此幕。 怕是都会担忧于,这道经沈逐凰斩出的剑影…… 会不会就这样,直接消散在空中。 毕竟,自凝雪渊低谷处,向上卷袭而来的朔风。 是真的很冷。 也是真的汹汹。 但这道平平无奇的剑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沈逐凰投向蛊雕的冰冷眼神。 还是自她口中,轻缓念出剑招之名后。 亦或是,那一声在寂静天地间,便显得格外清晰了些的,合剑归鞘之音。 ———— “凤舞剑,第五式——渡我生。” 沈逐凰将这一剑招的名字,轻缓念出的同时。 于她眼底,像是早已预见了,蛊雕最后的终局。 栖凤剑随她收剑之举,清音归鞘。 她依旧立于雪峰上,眼神淡漠地注视着下方。 看着经自己之手,斩出的那一道—— 同蛊雕相比,像是微不足道的剑影。 看着它于一息之间,骤然明耀。 化作一道,足以劈开天地,横贯群山低谷的巨大剑影。 而这样盛大的一剑,沈逐凰也曾在,萃仙大会的秘境里。 那所谓的传承之地中,斩出过这样的一剑。 可那时候,与现在是不同的。 传承之地的那一剑,纵使沈逐凰当日,不知缘由为何。 可在之后,当她得知,自己身上,有夙邈赠予的小人偶。 而夙邈,也一直在守护着她。 那么,当日那般,全然超脱她当时境界的一剑—— 究竟是如何劈斩而出。 原因就很明显了。 是夙邈是暗中助她。 可今日这一剑,却是不同的。 是沈逐凰真正的明悟。 也是她由心而发的一剑。 作为挥剑之人的沈逐凰,再不会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今时的她,同从前的区别。 所以,她注视着蛊雕,却再无半分,心惊之感。 挥剑斩出之时,也不必强逼自己…… 在全神贯注的同时,还要想出,此剑若是不成,她需斩出的另一式。 她只要将剑斩出去就好。 藏锋会于应露时,显出狰狞的利芒。 而守拙求得的至臻,早已全然交付于剑中。 所以,才会有连一丝声息,都没能发出,便被从中劈分成两半的蛊雕残尸。 才会有剑锋一路向下,以不可挽回之势—— 瞧来也这般容易的,切分开阻滞的群山。 又在尽除阻滞后,深切进凝雪渊的低谷处。 在覆满冰霜的大地上,留下一道,狭深如渊的裂隙。 而那,在蛊雕被切分成两半后。 很快,便化作两团金光,想要故技重施的劫雷。 于这时,却是都不必沈逐凰再次出手。 就已经被这巨大剑影的余锋,搅碎成星星点点的金芒。 融散进朔风卷动的霜雪间,倒是给这入眼时,瞧来白茫茫的天地,添了一抹独特的色彩。 不过—— 只要是雪,终究是要落下的。 那些微小的金芒,风一吹就散。 吹得再狠些,便连半分痕迹,都寻不见了。 而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沈逐凰抬首看了眼,那久久都没有新动静的深黑天幕。 她知道,她的第七重劫雷,也已经渡过了。 而也就是在此时,沈逐凰听得一声,极轻灵的铃音。 自她的腰间。 【若源】 沈逐凰握剑的手,紧了一瞬。 她刚要探手,去取下腰间的佛铃,看看有没有自若源那里,传来的讯息。 就觉身前的气息有异。 那自风雪中,升腾而起的—— 不是凝雪渊独有的霜雪气息,也不是天劫降下的劫雷气息。 而是一种,奇异的,将纯圣的佛性,与另一种邪恶的存在。 两者交融在一起,从而结合成的,古怪气息。 沈逐凰几乎是在,察觉到这怪异气息的瞬间,便已经全身心的戒备起来。 佛性,如果她的感知没出错,应该是来自若源佛力的气息。 但另一个,弥散着浓烈的,“恶”的味道。 仿佛其就是恶之化身的存在。 沈逐凰虽没办法,将它同记忆中,哪个存在,两相对应起来。 但不知为何,她从感知到,那点混杂在佛性中的恶之气息后…… 于她胸腔内,就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股,极强烈的厌恶之感。 且这厌恶中,竟还有些许的,似曾相识之感。 而能给她这样鲜明的,厌恶之感的人。 其实就那么几个而已。 放在她渡天劫,即将能超凡脱圣,跃升新境界的情境下。 这抹气息的归属,就更好确认了。 “舒语芙。”沈逐凰面无表情地,将这三字吐出。 下一瞬,于她眼前,蓦地现出一个—— 只手掌大小,其上纹路,却格外繁复的阵法。 且这阵法,从外向里数,是为九圈。 每一圈运转的方向和速度,都有些许的不同。 就仿佛是,这道阵法,原本并非是如今看到的,完整的一个整体。 而是由九重全然不同的阵盘,又堆叠重合,组合而成。 这阵法固然独特。 但沈逐凰的目光,却并没有在上面,多做停留。 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一道,正困于阵盘之中的黑色虚影,完全吸引住了。 这道黑色虚影,即使因为,它和阵盘一起缩小的缘故。 瞧着,像是一颗黑色的圆珠。 可沈逐凰,还是精准地认出了,对方的本质。 是魂灵。 一朵在上古魂录中,被称为至恶魂灵的存在。 书中有言,说拥有这种魂灵的人,受天所弃。 千万年也难出一位。 出则必祸乱世间,搅动腥风血雨。 是不可对其,抱有丝毫怜悯之心。 一旦现世,就必须将其,除灭诛杀的存在。 沈逐凰看着这朵漆黑的魂灵,人却是蓦地笑出了声。 她笑得那样厉害,握着栖凤剑都在颤。 一直挺直着的腰,都半弯下去。 “至恶魂灵?” “受天所弃?” 她明明在笑,声音也含了些,未散却的,蕴在其中。 可听入耳中,却莫名透出股,冷冰冰的嘲讽感。 她沈逐凰,就算是没了这双眼睛,也失去了对外物的感知。 可只要让她和对方,真真切切的,处于同一空间。 哪怕那只是对方的虚影。 是人体被剖开后,都不一定能寻见看见的魂灵。 她的这颗心,因为恨意而烧灼炽烫的心,也会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舒语芙。” “果然是舒语芙。” “所谓的天命之女,剖开之后……” “竟然是由上古仙神,亲手写定的,受天厌弃之人。” “何其可笑!” “太可笑了。” 舒语芙若是受天厌弃。 那她沈逐凰所度过的前生,又算些什么? 天地不容吗? ——本章完—— \u0001 第284章 舒语芙,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我很好惹? “好可笑。” 沈逐凰笑得不能自已。 直到朔风又一次呼啸而至,刮得她遍体生寒。 她才敛了笑,缓缓直起腰身。 再看向那被困于佛阵中的,黑色魂灵的虚影时。 一双眼睛,只有冷冰冰的审视。 【舒语芙真的没有死】 【或者说,身体死了,魂灵犹在,还有复生的可能】 【当初给舒语芙最后一击的,是出自圣域的云执】 【他摧灭了舒语芙的身体,却带走了她的魂灵,妄图复生】 【而云执,从夙邈施予的幻境中看】 【他在圣域,应该另有一重身份】 【一重远比舒语芙,要高上许多的身份】 沈逐凰的眼神,逐渐冷凝起来。 所以,云执会在舒语芙身边做事,应该是听从了旁人的安排。 而这个旁人,或许是圣域的高层。 也或许并不是。 但无论是与不是,对方应该都和朗师兄在幻境中。 有关琼庭的自我意识被改造。 才成为后来的云执一事有关。 而如果她的这个猜测,足够准确的话。 那对方若真是圣域之人,反倒是算,好对付了些。 就怕圣域,也只是对方的一个跳板。 是对方棋盘上,一个只点出几枚棋子,便能将其利用到极致…… 或者说,直接侵吞的存在。 ———— 那么将思绪着眼现在。 舒语芙的魂灵,既然被若源的九转梵天阵,困在阵中。 这也就说明,对她的天劫,暗中出手之人。 和想要让舒语芙复生的,是同一人。 而被囚的,之所以是,舒语芙魂灵的虚影。 不是那个,有关于对她天劫,布下暗手之人的东西。 只能说明,对方之所以,要在她的化神劫中,布下暗手。 其目的——是为了给舒语芙铺路。 而眼下,只看着舒语芙,这只剩魂灵的蠢样。 舒语芙最需要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舒语芙需要复生】 而对方在她天劫中,施下的暗手是—— 加快她天劫降下的进程,力图不给她留下,分毫的喘息之机。 只要她灵力耗尽,经脉崩断,待到彻底挺不住的那一刻—— 等待着沈逐凰地,便是死的终局。 也就是说—— 【暗中人想让她,渡劫失败,陨命于劫雷中】 而将这两条相结合,对方的目的,就变得尤为清晰起来。 【以她沈逐凰渡劫之陨落,换舒语芙的复生】 复生其实可以有,许多种手段。 沈逐凰对此,也算有些了解。 她也该庆幸自己的有些了解。 才能这种时候,做个明白人。 “好慷慨啊。” 拿她原本该有,却因为陨落,而中途崩毁的气运。 献祭给舒语芙的复生。 只要牺牲掉一个,同对方没什么关系的她。 就能得到一枚,极中意的棋子。 对于那暗中人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无本买卖了吧。 可是凭什么? 她凭什么,便要受这样的践踏? 心中燃起灼焰的同时,沈逐凰的眼神,却蓦地更暗了几分。 【她忽视了一点】 【对方能在这个时候,想到她】 【证明其对她与舒语芙之间的事,应该很清楚】 【不然,对方若是只想要,实力更厉害些的棋子】 【以对方能在天劫中,做下手脚,还不被天道察觉的实力】 【完全可以找,比她要渡境界更高的渡劫者】 【以他们的气运,献祭给舒语芙的复生】 【可对方选择了她】 也就是说,对方很清楚—— 她的一切,对舒语芙有多适配。 她的灵根,她的仙骨,都可以让舒语芙,毫无阻滞地使用。 而今,以她的性命,浇筑出的,对方的重生。 也该比旁人的性命,所浇灌出的,要更好用些。 【真好】 沈逐凰想。 她神情平静的,注视着困于阵中的魂灵。 于她的眼眸中,所承载着的,不再像是澄明如水的月光。 而像是松竹于夜风中舒展,投注在地上,交错相映的斑驳暗影。 “你总是知道,该怎么触怒我。” 沈逐凰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落在风雪中。 “你也好像是,总怕我会忘了你。” “要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 “要杀了你,要彻底地灭杀你,连同你的身体,你的魂灵。” “不能留存下分毫。”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是……” 沈逐凰向前踏出一步,离那黑色魂灵,只有寸步之距。 自己也已经站在了,雪渊顶端的最边缘。 再稍往前一线,便是一眼望不见底的冰地深渊。 但她的神情,却依旧是淡淡的。 声音也是,平静到,像是并不带有,丝毫的怒意。 “舒语芙。” “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我很好惹?” “对你的变本加厉,也能有变本加厉的容忍?” ——本章完—— 第285章 沈逐凰:你不过是,畜生不如的肮脏存在 “舒语芙。” “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我很好惹?” “对你的变本加厉,也能有变本加厉的容忍?” 沈逐凰的话音初落,四面风雪骤盛。 朔风凛冽,呼啸间雪花狂乱。 便如同天上的白云,被用力揉碎在人间。 而于沈逐凰眼前,那囚于佛阵中,黑色魂灵的虚影。 也竟于此时,隐隐抖颤起来。 明明它的本体,和沈逐凰并不在同一个空间。 此时,也应该很安全。 可这魂灵的虚影,依旧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将至的小动物般。 它瑟缩着,连想逃离的举动,都显得轻缓。 可这样的行止,落在沈逐凰眼里,却是再可笑不过的场景。 这世间,也许再不会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地明白着—— 这朵魂灵的拥有者,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畜生不如的肮脏存在。 畏惧? 害怕? 舒语芙哪里会有那种东西? 就算有,只要给对方,零星一点的转圜之机。 她就会如烧不尽的野草般,再次招摇乱晃地出现在眼前。 她如影随形,如鸩毒,如附骨之疽。 最擅长的,便是将自己的存在,以狠辣的方式,强行印刻进旁人的生命中。 而这一点,沈逐凰早已尝够了。 也记得够清楚了。 但是…… 沈逐凰的眼神,冷冰冰地落在,眼前的黑色魂灵上。 “如果只是我记得你。” “舒语芙。” “那对我而言,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她说的是问句,口吻却依旧是平静的。 像是真的在和一位,许久都不曾见面的友人,浅谈自己的喜好一般。 沈逐凰继续以这种,极平静的口吻道。 “我不喜欢不公平。” “尤其是,与你之间。”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蓦地暗下来,唇角却微微上挑。 是一个隐隐在笑着的弧度。 “由复生传承而来的记忆,哪里能比得上,印刻在魂灵上——来得鲜明呢?” 这话落下,天幕之上,骤然闻得雷鸣炸响。 其声隆隆,劫云翻涌间,明煌雷光在深黑苍穹上,有如雷蛇般游走。 雷光映明了半边穹顶。 也将沈逐凰晦暗不明的幽沉眼眸,照得清清楚楚。 她便是在这,声势越来越浩大的雷鸣声中,轻缓抬手。 白皙指尖点触在额角,莹白灵光一闪即逝。 下一息,沈逐凰收回手时—— 于她掌心,已经多了一团,呈现出血红之色,正不断波动变幻着的光团。 那是经沈逐凰精心挑选过的,一些有关于她与舒语芙之间,比较有趣的记忆。 有百年前的,也有百年后的。 她都有精心选过,尤其是对方落魄的时候…… 她把每一帧,都提取得很清楚。 比如说,像是在萃仙大会,秘境最后的传承之地时。 她一剑将对方,自脖颈下,几乎劈分成两半,只剩薄薄肉皮相连的情景。 一定会清晰到,让哪怕是重生,再改换一次身份的舒语芙。 也能生出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切体验感。 沈逐凰唇角含着未散却的笑意,右手漫不经心地,将那团血红色的光团,捏出一柄小剑的模样。 她很贴心,舒语芙的魂灵,这样小一团。 承受不住她的栖凤。 毕竟杀鸡焉用宰牛刀。 这个道理,她很明白的。 而就在沈逐凰,凝诀御动小剑,锋锐剑尖指向,困于佛阵中的魂灵时。 上方晦沉一片的穹顶,却像是骤然间,被什么存在,给生生撕裂一般。 属于天劫的气息,厚沉沉地压下来。 雷光明耀降世,有那么一瞬间,竟给人一种,黑云退散,天光重现的错觉。 可身体上,于一瞬间,那仿佛直击灵魂的重压。 清清楚楚地提醒着沈逐凰。 这劫雷,是为护佑谁而降。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果然——是会在这种时候】 沈逐凰嗤笑一声,连仰首看一眼穹顶的兴趣,都丝毫没有。 “不用这么着急……” “来护你的狗!” 腰间栖凤,剑随主人,心意而动。 雪亮剑锋悍然出鞘,明烈剑光迎上无上雷光。 剑尖破空,直刺苍穹。 “很快的。” 沈逐凰低声道。 下一瞬,无边雷光,自深黑穹顶,齐齐降下。 而于沈逐凰身前,一柄血红小剑,精准无误地刺穿了,困于佛阵中的魂灵。 剑穿之时,于耳畔,似乎能听到一道女声,凄厉异常的惨鸣。 沈逐凰听到这声惨鸣。 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摇动了自她腰间,取下的佛铃。 铃音响起之时,天地陡然一静。 无论是旋飞的雪,还是呼啸的风。 一切都显得平静。 沈逐凰看了一眼,佛阵挟着魂灵虚影,消失的方向。 而后,她没什么表情的仰首,目光冷淡的,投注向穹顶。 见雷光如瀑,又似金河天降,垂落人间。 只是,不知是何种原因—— 才刚流至一半,便停却不能前。 于是,像是天忽地低下来。 劫云密布变作金光漫天。 只是,这满溢诛灭之意的金光—— 实在叫人生不出半点,光明灿烈之感。 沈逐凰没再看,这定格在半空的劫雷。 她只抬手,将深刺入劫云中的栖凤召回,握在手中。 “辛苦了,栖凤。” 沈逐凰将它归鞘。 待她垂眸,看到手中的佛铃时。 那自从发现,舒语芙魂灵的存在后,就变得冷沉幽深的一双眼眸。 于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些,真实的温度。 【若源,谢谢】 沈逐凰将佛铃,重新挂悬回自己的腰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 她的劫雷,将回归,她本应渡意义上的正常。 虽然她的化神劫,即使没有加快劫雷降下,和交替的速度。 只从每一重劫雷的本身来说,也依旧是属于化神劫中,非常难渡的那种。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若源费心助她,好不容易,才得以夺回的“公平”。 她绝不会辜负,这份来之不易的公平。 为此,在这重定格于半空的劫雷,彻底降下之前。 她要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86章 黑心老板的烂心眼监工;银红一刀要鱼命 ——断虹宗—— “手脚都给我放麻利点,对,头顶的蜘蛛网,也给我扫了。” “这面墙这么脏,多半是擦不干净了,待会直接推倒。” “重建算了。” “啧,别停啊,快点干!” “宗门重建那么多事,你们这些做人师兄的,不会都指望着别人来干吧。” “再说,就算偷懒,你俩刚才也该偷够了吧。” “一大把年纪的,还要让自己的师妹,一遍又一遍地,去催你们做活。” “你们不羞耻,我这个当你们师弟的,都要替你们羞耻了。” 鱼荀边说,边从腰间,抽出小半截绿藤。 他还像模像样地,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 一副黑心老板的,烂心眼监工模样。 而被他边嘲讽,边监督着干活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意。 但这杀意,也只在两人的眼底,像水面上的波光一般,晃了几晃。 却并没有,迸发出来的意思。 甚至,在鱼荀走近了些。 且对方,还刻意用一种,听了就想暴揍对方的腔调。 叽里咕噜挑他们,清理内库时的刺。 商玺和朗映怀,两人还真就忍了下来。 把被鱼荀,鸡蛋里挑骨头般,找出来的所谓毛病,也给处理掉了。 然后,两人便得到鱼荀,声情并茂地高声“赞扬”。 “好嘛!早该这样了!” “朗师兄,你这不是,也能做得很好吗?” “我看区区洁癖,根本就影响不了,师兄你的发挥呢~” 鱼荀一边阴阳怪气,一边极做作的往旁边一躲。 在躲的同时,他还不小心碰掉了一张,沾了不少尘灰的帷布。 一时间,尘灰飞扬还不算。 这帷布落下的方向,还“恰好”是,朗映怀所在的位置。 若不是朗映怀反应及时,躲得够快。 这脏兮兮的帷布,怕不是要直接砸他脸上了。 帷布飘摇落地。 朗映怀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更沉了几分。 水蓝色灵光一闪而过,深色帷布也随之,四分五裂。 而鱼荀,却已经小腰一扭,转到了商玺的身前。 “哟,这干得不错啊。” “没想到商师兄你,面部表情这么僵硬,却这么会整理东西呢。” “真行,不愧是做大师兄的!” “等小师妹回来了,看到留影石里,大师兄你辛勤干活的英姿。” “一定会更加钦佩,敬重师兄你的!” 本以为鱼师弟会狗叫,却意外的,听到了合心意夸奖的商玺:…… 他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手底下,却明显是更有干劲了。 而朗映怀听到这话,手下的动作,却极明显地一顿。 【鱼荀这个狗东西,报复目标,总共就两个人】 【居然还能整出来,区别对待这一套!】 【等等……】 朗映怀神情一僵。 【他刚才在想什么?】 【是在为鱼荀夸了商玺,却依旧对他阴阳怪气……】 【而心有不满?】 【太可怕了!】 【也太荒唐了!】 朗映怀的危机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果然不能和蠢货,常常待在一处】 【他都被鱼荀这个狗东西,给传染了!】 【待到宗门重建好,他一定要预先打听好——】 【鱼荀准备去往哪个方向】 【然后挑个和鱼荀,完全相反的方向】 【再能有多远走多远!】 鱼荀夸完商玺,转眼便见朗映怀,居然正拿着一个玉瓶发怔。 他眼睛微眯,细细打量了下那个玉瓶。 区区地阶九品的灵器而已,放到外面,或许还是个稀罕物。 但在他们断虹宗,这样不算什么。 所以,朗映怀……这是在消极怠工? 一旦确定了这个认知,鱼荀手里的绿藤,可就不认了。 他甩了甩绿藤,刚想借着兰凝夏总掌全局的威势。 以及上方,留影石的全程记录,最后要给小师妹看的事实。 来狠狠地教训下,这个别人干活,他瞎跑神的朗映怀。 就觉四周,隐有极为熟悉的灵力波动。 鱼荀微微皱眉,刚抬眼看向灵力波动的方向。 迎面便是一道,银红交织的炽烈刀光。 若不是鱼荀足够机警,腰身也足够柔韧。 能够瞬间,便后弓而下。 他险些便要被这一刀,给直接劈死了。 朗映怀感知到来人的气息,又看到鱼荀的惨状。 他也不跑神了,眼睛都显得很亮。 而那斩出要命一刀的人,也似乎察觉到了—— 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晏颂之自法阵中踏出,弯刀握在手中,虽没有收起,杀气却已经收敛了大半。 他皱眉看向,那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气息十分驳杂,但对着他骂骂咧咧时,声音却尤为耳熟的身影。 几息过后,晏颂之方才,略显迟疑地开口道:“你是……” “鱼荀啊!我是鱼荀!”鱼荀要气裂开了。 他本来是想冲上去。 往晏颂之长了,却跟没长一样的破眼睛上。 狠狠来上几拳的。 但他才往前迈了一步,就被晏颂之,依旧提在手中的弯刀。 其上的刀芒,给闪了眼。 鱼荀的脚,瞬间就比理智,更有求生欲的停住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对着晏颂之破口大骂。 “晏颂之,你是真瞎,还是装瞎啊!” “都认识快两百年的人了!” “你跟老子说,你认不出老子?” 晏颂之看着鱼荀跳脚,听到他最后一句时,却是点点头。 神情认真道:“我确实不认识什么老子。” 鱼荀:……我@#¥@%@ 他气的脑袋都要炸了,要不是论起实力,暂时还比不过晏颂之。 鱼荀真想一箭,送对方永登极乐! 他已经气成这样,却见对方不仅毫无,认不出来他,差点一刀砍死他的歉意。 还提着那柄,一看就很是锋锐的新刀,向他又走近了几步。 晏颂之看着这个,裹得严严实实,身上气息也不太对的鱼荀。 面容是惯常的威严沉肃,眼底却带着极明显的探究之意。 “你是鱼荀的话……” “什么叫是鱼荀的话?!我就是好不好!” “你还没认出来?!”鱼荀要崩溃了。 他甚至,都能听见,朗映怀压得极低,却还是很清晰的嘲笑声了! 这让刚在他们面前,立下威风的他,如何自处?! 【可恶的晏颂之!】 【可恨的白毛怪!】 鱼荀心里,刚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听没嘲笑他的商玺,反而先开口了。 “晏师弟,他真的是鱼师弟。” “气息有异,是因为被噬灵鼠咬了,吃了兰师妹给的丹药。” “裹得严实是……” “啊!别讲!”鱼荀声音凄厉。 商玺愣了一下,刚点点头,表示他尊重鱼师弟的个人隐私。 就听朗映怀含笑的声音,几乎是紧随着,鱼荀的惨叫声,说出来的。 “当然也是因为他被咬了~” ——本章完—— 第287章 【前尘篇4】人有尽时,情无终级 ——五重天,天尽头—— 夙邈想,也许,他该建一个宗门了。 一个有些独特的,只有弟子,没有师尊,更无前辈长老的宗门。 这个想法虽来得突然,但真正做起来,也远比预想中的要容易些。 断虹宗这个名字,并非是夙邈,或者是商玺、晏颂之取得。 而是一位,与上古陨神——潋融,有旧之人。 他所创立的宗门。 名字,也便自然是,这人所起。 说来残酷,凡人纵使刻苦修行,修得千年,万年长生。 可这些,同仙神那,堪与天地同寿的无尽岁月相比,依旧显得,短暂若朝夕。 可人心动之时,明知朝夕,也贪欢愉。 痴缠起来,更是只知相思,不觉情苦。 潋融喜欢热闹,他便为她建了一个宗门。 招揽修士,广收弟子。 潋融想要体验下,寻常修士的生活。 全宗便都知道,宗主收了位行迹不定的女弟子。 潋融想去,自己一直以来,守护着的凡人界一游。 他便自封修为,带着潋融隐姓埋名,居于乡野市井间,长住半年,体验凡俗界百态。 两人之间,明明潋融才是仙神,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反倒是,潋融的每一个愿望,都被这凡人修士,一一实现。 仙神,从生于世间的那一刻起,就学会了爱世怜世,和与其生命等长的奉献与守护。 潋融也是如此。 但也同别的仙神一样,她没尝过被爱。 更不知,被旁人心甘情愿,奉献所爱,守护珍惜的滋味。 所以,动心时,只以为是在意。 难过时,只以为是因,与他久别暂离。 她看不懂他眼底,因她燃起的灼烈情火。 也不知她不在时,他日复一日,不眠不休,刻苦修行的无望追逐。 更不知晓,他多少次欲言还休,是一句又一句,才至唇边,又生生咽下的爱语。 仙神的生命很长,很长很长。 她可以有天长地久的时间去明白。 他可以用天长地久的时间,让她明白。 本来是这样的。 如果神明不会陨落的话,那本来该是这样的。 可是神明会陨落。 上古十二仙神,潋融,是第三个感知到,自身神陨之日,将至的仙神。 她平静地和每一位仙神道别。 而后,直到她陨落之时,都再无一位仙神,得知她的半点音信。 还是很久以后,夙邈才知道。 潋融在神陨之日,到来的前一天。 她隐没身形,看着那位断虹宗的宗主,练了整整一日的剑。 又在感知到,终末将临前,用最后一道法术,封锁了那位宗主的记忆。 她本是想,将对方有关于她的记忆,直接抹消抽离的。 可不知为何,临到下手时……她没能做到。 潋融走了,与她有关的这位凡人修士,也再不会被其他仙神提起。 他被彻彻底底地忘记。 随潋融的陨落一起。 ———— 十二仙神共存于世的记忆,哪怕是夙邈这个亲历者,都不会刻意地去想起。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把覆满尘灰,锈迹斑驳的锁。 即使开启锁的这柄钥匙,保存得再好,再怎么崭新如初。 也派不上什么用处了。 因而,夙邈在想起,他需要建一个宗门时。 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个,同仙神也算有些旧缘的断虹宗。 他只是,在某一日,随意掐算了一个,适合建宗门的方位。 再循着掐算出的结果找过去,便看到了“断虹宗”这三个字。 往事忽袭上心头,叫人如此猝不及防。 可他夙邈,到底只是这段往事的旁观者,也便没什么纠结的心绪。 既然来了,也遇见了。 他便坦然地踏入其中。 没有受到一丝阻碍。 这个宗门,似乎根本就没有设置什么,护宗大阵。 就这样对着外界,坦露无疑。 夙邈微微蹙眉,为这个极明显的异常。 也为宗门内部的过度安静。 太静了,这里完全不像是一个宗门。 步入其中,竟没有听到一丝人声。 也感受不到一分,属于凡人修士的气息。 若不是映入眼帘的景致,还算秀美端丽。 入眼的建筑,也算宏伟大气,瞧着也无什么陈旧模样。 反而有种经雨洗过的净意。 夙邈都要以为,这宗门是什么,久无人烟的荒颓之地了。 但等到他,走至宗门深处,一处布满剑痕的苍山下。 看到盘腿坐于半山腰,那个老态龙钟的孱弱身影后。 夙邈方才知道,这宗门,虽有一人总在打理着,算不得什么荒颓。 但也确实称得上,是久无人烟了。 从潋融陨落后,有多久呢,百年,千年,万年? 好像没有那么久。 活得太长,总会模糊掉一些记忆。 尤其是一些,不够愉快的记忆。 所以夙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看到这个人。 在潋融陨落后的这么久,这个他们这些仙神,当时都以为会先潋融一步,离去的人。 却依旧活于这个世上。 他活得这样长,老得也不成样子。 完全没有当年,一剑动九霄,湛然若神的仙君模样。 凡人好像都是这个样子的。 即使是实力强盛的修士,若无修为支撑,也总是要遵循,生老病死这样的生死定律的。 不像经天地蕴养出的仙神,即使是陨落之时,也是神力最盛时的模样。 所以,凡人会老,修士也会老。 无法登仙的修士,就会老,也会死。 会在寿数将至时,修为一点点的溃散,人也一点点的变老。 说是一点点,但这个过程,其实至多也就是五六日。 很快的,五六日,对人而言,都是如此。 更莫说是,对也曾拥有过,千年时光的修士而言。 寥寥数日,走尽一个,寻常凡人需经一生的演变。 这对于,太习惯于自身强大的修士而言—— 谁又能说,不是一种悲哀的残酷呢? 所以,修士一旦察觉到,自己的寿数将尽时。 他们往往会做出一些,与理智相悖,极尽疯狂的行为。 夙邈处理过不少这样的存在。 也见过太多,因为寿命将至,全然变了一副模样的修士。 像眼前这个,这样平和的,倒真是罕有的存在了。 尤其是,对方曾那样强大过。 夙邈想,也许这就是,对方能在潋融心里,留下印记的原因。 他总是与旁人,显得不同。 在他这样的旁观者眼中,都是如此。 那就更不必说,对方在潋融眼中了。 一定会是更不同的存在。 才会让潋融,在神陨之日到来前,还特意去见了他。 也唯独去见了他。 只是,夙邈又忍不住地想—— 若是潋融,能见得这位宗主,如今的模样。 光看模样的话,可还能认得出对方? 但这些同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作为潋融的旧友,他能为她唯一挂念过的凡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也许便是上前,问询一下这人。 离世之前,可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 若有,他便替他达成。 以潋融的名义。 可夙邈没想到的是,他与对方之间,会是对方先开的口。 那人说:【我好像……一直在找着什么】 【从很久前,我练完剑,突然便想到——】 【我在因为什么,而练剑呢?】 【是为了变强吗?好像是的】 【谁练剑不是为了变强呢?】 他笑了一声,那样老迈的一张脸上,却在某一个瞬间,生出了孩童般的迷茫。 【可我好像,又不只是为了变强】 【在我的书房里,有一堆延年益寿的法子】 【那时的我,明明按修为,还有数千年可活】 【可我居然就已经这么怕死】 【这一点也不像一个剑修】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 【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有这些法子了】 夙邈的眉心微跳,隐约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却又好像是雾里观花,朦朦胧胧,看见了也觉得不太真切。 他生为仙神,对于凡人情绪的变化,到底是不太了解的。 但夙邈,能看清楚的—— 是对方那张,即使满布褶皱,也并不显得难看的面容上。 于一瞬间,便褪却如潮水的,孩童般的茫然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被海潮裹挟上岸。 又在退潮之时,被遗忘在岸上的空茫神情。 他就以这种,被什么极重要的存在,抛弃了一般的神情。 望着空落落的前方,近乎自言自语地道。 【我想,我一定是忘了什么】 说这话时,这人语气的坚定程度,同他面上展露出来的神情,截然不同。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夙邈问出了,从他来到这苍山下的第一句话。 那人并不介意夙邈的突然发问,听到夙邈说话时,眼睛都亮了一瞬。 这时候,神情又像是孩童了。 眼睛很亮,晃着执着的光。 【我会为每一条河流,每一处湖畔,甚至是江和海驻留】 【只要有水的地方,我总会停下来看一看】 【尤其是,有光也有水的时候】 【日光倾落下来,湖面随风轻荡,水面泛起潋滟的波光】 【我会忍不住地看很久】 【而这种时候,我的这里,好像就不那么空了】 夙邈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对方正指着的地方,是他自己的心口。 说不出此刻,听着这些,是何种感受。 但夙邈也许有些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为水驻留。 潋融,最喜欢的就是水。 说起自己的名字时,也总要提一句,是水波潋滟时的“潋”。 如果她也将这话,原原本本的,曾说给过,眼前这个人听。 那对方为水驻足,似乎也不是一件,多让人意外的事。 可他的记忆,明明被潋融,亲手封锁了。 不是吗? 这些,又为什么,还会印刻在他的行迹里? 夙邈不明白。 也许即使是潋融,还在这个世上,听到都会觉得不明白。 毕竟,她是真的以为,封锁了对方的记忆,就能让对方的生活,彻底回到正轨。 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正轨。 但很明显,情况和他们所想的,都不一样。 出了很大的差错。 而这个出了很大差错的人,依旧在喃喃道。 【每隔三年,我总会觉得,我应是有一个约要赴的】 【可我想不起,要赴的是什么约】 【赴谁的约,又去哪里赴约】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要赴约】 【可又是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无论去问谁,和我多熟悉的人,向他们提及问起】 【都只对我说,不知道,有吗?】 【你是不是记错了?】 他笑了声,干枯的手指却蜷缩起来,紧紧地揪住贴近心口的衣物。 【如果是我记错了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刚刚浮现到心头】 【这里,就痛得像是被挖去掉什么一样】 夙邈的眉头蹙的更深,手中隐隐蕴出灵力。 他有些想探查下了。 探查一下,潋融施下的那道,封锁住对方记忆的法术,可还效用如初。 但还不待他动手,就听那人说出了,更让他讶然的事实。 【有一日,我饮了酒,浑浑噩噩地就下了五重天】 【去了人间的凡俗界】 【我去了一个临海的渔村,在那里一待,便是十数个月】 【那里,有人认识我,认识我变幻过模样后的样子】 【看到我,下意识地,就想问我什么】 【可又好像,他也像是忘了什么一样,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最后只带我去了,我曾住过的房子】 夙邈的瞳孔微缩,却听对方,近乎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那样大的房子,确实有一个人,曾住过的痕迹】 【却也只有一个人,曾住过的痕迹】 【可我着了魔一般,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我疯魔一样的,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另一个人的存在】 【我遣散宗门里的所有人,也告别我所有的友人,只身去往天涯海角】 【一寻,便到如今】 夙邈垂于身侧的手,无声地紧了紧。 问话时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那你寻到了吗?” 对方愣了一下,而后极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看着夙邈,眼神里,有种遍经风霜后的平和。 “所以……” “你能告诉我,我在追寻什么吗?” 朔风卷起枯叶,梧桐声声落。 夙邈良久,都没有回应他。 “我就要死了……” “三千年前,她就已经不在了。” ——本章完—— \b\b\b\b\b\b\b\b 第288章 【前尘篇5】他看到了一双,正在泣血的兽瞳 断虹宗的宗主走了。 同神陨之日将至,离开九重天,便再未回来的潋融一样。 在夙邈说出那句话后,对方怔愣了许久。 而后,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夙邈很少见到,有人在他面前落泪。 像眼前这样,又是剑修,实力又在大乘境的。 就更是只此一个。 若是换一个情景,夙邈大抵会体验到,凡人所言的“尴尬”,是何种滋味。 但放到眼前,这种情景。 他只觉有一种莫大的悲哀,如雾霭徐徐攀上山缘,升腾于他的心头。 尤其是,看着那人走下苍山。 在西斜的日影下,原本如剑挺直的背,一点点地弯躬下去。 渐渐的,像个真正的,大限将至,困顿孱弱的老人了。 他就那样消失在了夙邈的视线中。 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而夙邈,就这样站在原地。 驻足良久,都不曾发出过分毫声息。 等到又一阵秋风,卷动枝头梧桐,叶落飘摇无数。 夙邈才信步向宗外走去。 才走出数里,便见一方色呈深黑,于晚霞余晖中,却显出光耀的试剑石。 上面,剑痕斑驳,有深有浅,交错纵横。 一看便知,是剑修经年所用之物。 但让夙邈停步的,却不是这些,见证了一名剑修,所经岁月的痕迹。 而是,最新印刻在这方试剑石上,连剑意都未散却的一行字迹。 夙邈将这行字迹,低缓读出。 “人有尽时,情无终极。” “情……” 情有多种,夙邈也并非是对此,一无所知。 可他却也清楚地明白着,他所知晓的情,应是同这断虹宗的宗主,满心所求的,截然不同。 这宗主所求的,应是夙邈端坐于九重天,自入尘镜中,所窥得的—— 投木桃,报琼瑶,结两姓,永以为好。 是这样两心互许,伴以终生的良缘。 也是若良缘不可求,那便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的痴心。 活着若不能结为夫妻,死也渴盼能够与你同穴。 若你不信我的誓言,那便抬首,看看天幕之上,永不消陨的日。 夙邈将目光,从那方试剑石上收回。 他知道,这也许是那位,用一生将极情剑练至极致。 也将情之一字,从遇见潋融的那一刻起,便贯穿至生命尽头的宗主。 最后在这世间,留存下的一处痕迹。 对方对潋融的痴心,炽烈到毫不掩饰。 情意和偏爱亦是,明晃晃地全在那里,全然无需什么外物去验证。 但潋融对这位宗主呢? 他可有一刻,能够踏进,生来便是仙神,根本不懂凡人情爱为何物的潋融心中吗? 仙神,真的会生出情根吗? 【错了】 夙邈想。 【他想错了】 【潋融与这位宗主之间,不是什么可有一刻】 【懂不懂情爱,有没有生出情根】 【这些也都不重要】 【从三千年前,神陨之日将至,潋融选择只身离开九重天】 【告别他们这些真正的同类】 【来到这位宗主身边的那一刻起】 【谁又能说,这不是潋融,全然出于本心的一种回应呢?】 夙邈眸光微晃,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有找过你。” 夙邈掐指凝诀,将这句迟来的话,循着那位宗主,一路余留下的气息,送至东风里。 托风带给,此行一去,再无复来之人。 ———— 想建的宗门有了,还基本是现成的。 尤其是,对于宗门成员,目前只有两个的情况而言。 只需要,简单打理出两处居所,便已经足够了。 真正花了心思的,是祠堂的建立。 因为断虹宗的原身,早在将近三千年前,便已经被一手建立它的宗主,亲手遣散。 也正因此,便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得及变成牌位,摆进宗祠里。 但如今,情形不同了。 商玺和晏颂之,在夙邈的授意下,接手了断虹宗。 便自然也要将断虹宗,已逝的原主人,也供奉起来。 得前宗主宝地庇佑,以香火还之,本就是这天下,再合理不过之事。 且这位前宗主,无论是他在剑之一道,创下的赫赫威名。 还是他修为达到大乘,离渡劫登仙,只差一重大境界的强横实力。 都值得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尊崇拜服。 所以,将前宗主供进宗祠,便成了两人刻不容缓,也最上心之事。 而也许是,这宗门曾出过,一位大乘修士的缘故。 夙邈也沾了点,修士的气运在身上。 那日他不过是,回九重天前,偶然间的心血来潮。 他隐没气息,想要去探看一下,长居八重天的天道。 看看对方,在他下界,去寻真正大气运者的这段时间内,可有生出什么异状。 结果,夙邈便在途经,八重天的放逐之地时。 遇上一个,算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大气运者。 只不过,这个大气运者,比起先前,夙邈所遇见的,商玺和晏颂之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些。 像商玺,深陷仇敌围剿,是在准备自爆前,被他出手拦下。 身上伤虽然多且重,但好歹,人意识是清醒的,离气运尽散,也还有些距离。 而到晏颂之,被夙邈救下的时候,意识全无。 自身神魂都险些,彻底消融在灭魂泉中。 至于其身上,还残存着的气运。 即使宽泛点来讲,至多也只能说一句,聊胜于无。 但到眼前这人,无论是属于生命的气息。 还是其身上存留的气运,都只能用“微若游丝”来形容。 更令夙邈意外的是,眼前这个大气运者,竟有一半的妖族血脉。 且在对方,摇摇倒下的那瞬,身形都维持不稳。 就在他眼皮底下,化作了一只,被血浸红的白狮。 夙邈微微蹙眉,有些意外于,这一位大气运者的独特。 但他身为仙神,平等的爱世,妖族也好,人族也好。 于夙邈眼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皱眉,也只是因为,对方周身的气息,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但夙邈又可以确定,这抹气息,并非是来自于,大气运者的本身。 而更像是,这位大气运者,久居于某地,天长地久下,便不自觉浸染上的。 夙邈近乎本能地,厌恶这抹气息。 但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大气运者的安危。 若这大气运者,不在眼前,也就罢了。 既然看到了,夙邈便不可能,不对其施予援手。 他走上前,手中蕴出神力,刚要出手,先稳固住对方的神魂,再考量其他。 就对上了一双,色呈纯白,正在泣血的兽瞳。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89章 【前尘篇6】很难闻吧?圣域的味道 夙邈走上前,手中蕴出神力,刚要出手,稳固住对方的神魂。 就对上了一双,色呈纯白,正在泣血的兽瞳。 说是泣血,带了“泣”字。 但其实,只是不断有血,一滴又一滴,极为平静的,从这白狮的瞳孔中流下。 夙邈眼见这幕,眸光微不可查地颤了下。 于这此时,呈现出妖兽形态,本应只觉冷酷和凶戾的,属于捕食者的眼眸中。 他居然看到了,一抹如经雨后,越显其色浓艳,红山茶一般,火一样炽烈的色彩。 可那并不是,鲜花渴盼盛放,枯叶渴求滋润,从而燃起的,求生之焰。 而是汹汹翻覆,又寂沉无声,积蓄滔天之势,渴望卷没一切,也吞噬一切的毁灭之焰。 夙邈并没有,被白狮的眼神吓退。 他指尖聚出的神力,依旧如他预先,所准备做的那般,灌输进了白狮的体内。 而兽瞳中,静默淌着血泪的白狮。 自始至终,也只用那藏着火焰的眼神,静默注视着他。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甚至对出现在他身前的夙邈,都毫无半点,关注在意的样子。 他好像,明明就在夙邈身前。 却已经和夙邈,隔开了两个,并不交集的世界。 对于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大气运者,夙邈自是不会吝啬自己的神力。 待他将这白狮的神魂,彻底稳定住后。 已经是一炷香后的事情了。 而就在夙邈,出手为对方,稳固神魂的这段时间内。 如果不是夙邈,在发现大气运者的瞬间,就已经撑开了数重防护罩。 那他与这白狮的周身,绝对不会,还像现在这般清净。 追过来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如同嗅见甜味的蜜蜂般,前仆后继地拥簇上来。 只隔着防护罩,远远瞧他们一眼,都觉得厌烦。 这样大的阵仗,只为抓一个性命垂危,摇坠如风中灯火的半妖回去。 若不是他途经此处,这白狮,之后会遭遇什么,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的事实。 夙邈收回手,眼眸微不可查地沉了沉。 这些真正的承天命者,所经受的处境,似乎一个比一个,要更差了些。 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难保哪次,他卜筮到承天命者时—— 同时得到的,便是对方已经身死的讯息。 夙邈想,待此间事了,他要回九重天,翻翻其他仙神,陨落之前留给他的宝物。 看看能不能寻出个,更为稳妥的法子。 来提前找到,这些承天命者。 想法是好的,但需要先处理好,眼前这只白狮。 不,现在是,已经自觉恢复人身的半妖修士了。 做白狮模样时,对方浑身浸血,几乎都寻不出一根白毛来。 现在化为人形,身上也破破烂烂的,血迹斑驳,大片大片晕染开来,几乎看不清原色。 以夙邈对人类的认知,这半妖,应是先受过重刑,后逃出来的。 所以,身上才会有那么明显的,被钉刺深深贯穿过的痕迹。 尤其是,在对方的手腕,以及脚腕上。 掩盖住这四处的布料上,都晕染开呈现出团状的血迹。 除此之外,在这半妖的身上,还有约莫四十多处,血肉被挖割过的痕迹。 有新有旧,坑坑洼洼的,遍布躯身。 说有规律,也像是有些。 但从挖割的痕迹来看,很难说,挖取这半妖之人,没有抱有羞辱对方,让对方更痛苦的恶意。 毕竟,只看着那疤痕,错乱毛糙的边缘。 便知对方在剖肉时,应是有意用了一柄,格外不中用的钝刀。 且手抖的,应是比他眼前,这个被割肉的,颤得还要厉害。 而抛却这些,想要折磨一只半妖的方法,其实可以有很多种。 割肉对于某些人类而言,也许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凶残的手段。 且夙邈刚才看过,眼前这白狮的血肉,没什么独特的药用价值。 对修士而言,吃了也并不会增长修为,更不会延年益寿。 所以,对方为什么,要割眼前这半妖的血肉。 其原因,就很值得深想了。 夙邈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晦深难明。 而他眼前的半妖,即使恢复了人的形态,也承了夙邈,助他稳住神魂的恩情。 却依旧是闭口不言。 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夙邈身上。 而夙邈却也并不在意,甚至,还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对方的身体状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在确定这半妖,需要晏颂之一模一样的,同款稳定神魂大药包后。 夙邈决定,将这只半妖,封锁气息。 而后交托给,还在折腾断虹宗的商玺和晏颂之。 让这只不愿开口的半妖,直接和同样,不善言辞的两人,去自行相处。 凑成个沉默寡言三人组。 夙邈难得有些促狭地想到。 他看了眼,放弃深入放逐之地,转而向别处去寻的,那堆浩浩荡荡的捉半妖大队伍。 因为聚集在一处的人,实在是太多。 所以他们身上的那股味道,便愈发强烈明显起来。 在让夙邈厌恶到,深深拧眉的同时。 他又不可遏制地觉得熟悉。 【在哪里闻到过呢?】 夙邈在陷入深思的前一瞬,却清楚地听见了—— 随意靠坐在一棵枯树旁,自半妖口中发出的声音。 “很难闻吧?” 夙邈怔了一下,垂眸去看半妖。 就见方才,还满脸心如死灰的人。 此刻,竟是唇角微弯,琥珀色眼底,也随之漾开一抹笑意。 只是,怎么看,都仿佛含着股,嘲弄的味道。 对那些寻不见半妖,已经远走的追兵。 他看着他,再次说道。 “是圣域的味道。” “圣域独有的味道。”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290章 【前尘篇7】我不做宠物的,你别痴心妄想 “是圣域的味道。” “圣域独有的味道。” “圣域?”夙邈微微蹙眉,于他脑海中,浮现出八重天一处宏大建筑群的模样。 那里,在十二仙神陨落前,便已经存在。 且在新旧天道,未曾更迭前,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 那里所弥散着的气息,也绝对不是,眼前这半妖,以及追捕他的那些人身上—— 那股堪称是腌入味的,让他稍一感知,便觉厌恶至极的味道。 至于之后,上古十二仙神,除却他自身,纷纷相继陨落。 新旧天道,也完成了改天换日的更迭。 夙邈只身一人,却要担负起,十二仙神在世之时,庇佑世间万物的全部责任。 也正因此,即使圣域地处敏感,同在新天道长居的八重天。 夙邈也不曾有暇,对其分出,过多地关注来。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圣域的变化。 【是圣域从里至外,整整九圈的封禁阵法】 【将圣域全然掌控的同时,也将内里的气息,彻底封锁】 【才让他分毫不知,因此有了疏忽】 【还是说……】 夙邈眼眸微沉,幽寂如海上的夜。 【是与新天道缺失一部分,有关的那个存在】 【隐于暗中,以圣域为子,布下棋局】 【却又隐而不发,还为了积蓄力量,抛出别的来误导他】 【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圣域这个……】 【号称独立于九重天域之外,逐渐成长为一个,无法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你出身圣域?” 夙邈垂眸看向半妖,眼底的幽沉已经褪去。 只是神情看着,比半妖垂死之际,刚见到对方之时,还要冷上许多。 但刚被夙邈,从生死线上拉回的半妖,对此却毫不畏惧。 他甚至笑了声,眼底的嘲弄,都褪却了许多。 只含笑道:“恩人你这样问的话,我会害怕你和圣域有仇的。” 夙邈闻言,眉峰微挑,眸底神色虽不变。 但他看着,半妖有些肆无忌惮的笑脸。 总觉得,对方应该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种能和商玺,晏颂之,沉默到一处去的性格。 反而……怎么说呢? 有种在生死线上,反复横跳的感觉。 【不过,这大气运者,一看便知,在圣域过得不是很好】 【会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在试探他?】 【毕竟,这样的情况,纵使他救了对方】 【这半妖,只要脑子没大问题,也总会担心下】 【怕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所以,对方会有刚才那样的表现,也很正常。 夙邈觉得他可以理解。 毕竟,若是这些大气运者,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那他无论如何努力,也肯定是无法,将被这样厉害的,针对着的他们,都一一救回来的。 所以,对于半妖在夙邈眼中,“古里古怪”的语气和反应。 夙邈表现得很包容。 而这,也只能说,夙邈此时对人类的认知,太浅薄了。 哦,半妖有一半人的血统,当然也算人。 尚且“单纯”的夙邈,根本就不知道—— 有一种人,即使都到生命的尽头,那种自骨子里溢散出的恶趣味,也是不会减灭分毫的。 所以夙邈对这半妖的问话,回答得坦诚之余,堪称是老实了。 “我和圣域没什么恩怨。” “至少,在看见你之前,没想过会和他们,有什么恩怨。” 夙邈说这话时,神情很认真。 【毕竟,若不是大气运者,身上带着来自圣域的古怪气味】 【还出现在他眼前】 【他到现在,都不会注意到圣域半分】 【至于之后……他还没有去往圣域,亲身探看过】 【当然也就无法确定】 【对方和霍乱九重天域的,那个不安稳因素,是否有所关联】 【所以,有无恩怨,那是待他确认后的事情了】 夙邈说得坦然,但这话,落在半妖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了。 萍水相逢,若他身后,无一追兵。 那对方救他,还可以用一句“心善”来形容。 但他身后有那么多追兵,捅了蜂窝一样,嗡嗡地拥簇过来。 叫人心烦的同时,也足以证明,他这个将死的半妖,是个多大的麻烦。 而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出手救他,且帮他避开追兵之人。 已经可以用圣人(划掉)(冤种),来形容了。 所以,这半妖含笑间几句话,便几乎是—— 将自己是从圣域中逃出来的,后头追他的,也都是圣域的人。 将这事,明晃晃地讲出来了。 而这时候的圣域,虽还没到后来的,那种独立于九重天域之外,力压各方势力的强横威势。 却也已经是,在八重天深深扎根,不容冒犯的一股力量。 要知道,这世间,总共便九重天域。 越往上走,灵力便越充沛。 能在更上一层,站稳脚跟的势力,也便更强盛,更难以撼动。 因而,圣域之势,由此可见一斑。 而这半妖,在刚脱离生死危机,情势尚不明朗的现在。 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是—— 试探意味极小,作死意味极浓了。 但他也没想到,会遇见夙邈这样,难得单纯的。 还听到对方这样,听得认真。 但内容听到耳中,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的话。 【什么叫本来没恩怨】 【但在看到他后,就不确定了】 【对方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那对方说这话时,心中所想的又是什么?!】 【对他有意思?一见钟情?不可能吧?】 【被救的可是他,就算有雏鸟情节一般的依恋】 【也该是他对对方有好感】 【怎么可能会反过来?!】 半妖越想,面色便越古怪。 看着夙邈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等等,不太对!】 【对方走到他身边时,看到的……】 【应该是他的兽形吧?】 【人形是他被救后,方便试探对方,才后幻化成的】 【而对方看他兽形的时候,态度似乎比对着他人形】 【要好上许多】 【所以……对方这是想——】 【想养他?!】 【把他收做自己的白狮宠物?!】 【一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了!】 【不然这人好端端的,看着又不像是个傻子】 【怎么会轻易间,就为一个陌生人,担上得罪圣域的风险?】 【原来是个究极绒毛控!】 自觉想通其中关窍的半妖,一时间,不只是看着夙邈的眼神,比较复杂了。 自己心里头的滋味,也可以说是,百味杂陈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要用自己的兽形,去诱惑痴心毛绒绒的人类,为自己暂时,丢一下脑子了。 【哦,不对】 【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啊】 【这傻子人类,自己送上门来的!】 夙邈看着,下头靠树坐着的半妖,面上的表情,变幻来变幻去的。 心中更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大气运者,和商玺与晏颂之的性格,不能说是毫不相同。 应该说是,毫无关联。 不过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多一个鲜活点的。 他再踏进断虹宗内,就不会有种踏入坟地的错觉了。 毕竟,商玺和晏颂之,两人真是安静的过了头! 仙神看了都想发疯的那种。 至少,对于夙邈而言,他哪怕在九重天时,也能有好几扇入尘镜,换着看打发时间呢。 自然也不会,大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同时拥有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个大活人在的断虹宗,却做到了鸦雀无声的境界。 厉害,真的厉害。 夙邈人站在这里,却偏偏跑神,想着别的事。 而待他回神后,便清楚地察觉到了—— 这半妖看他时,眼神的微妙变化。 怎么说呢,复杂中,带着一丝怜悯。 怜悯中,又带着警惕;警惕之余,又显出几分挣扎。 就好像,他是个逼鸡下蛋,等着现煮的坏东西一样。 而这被逼的,很明显还在衡量着—— 若是不乖乖交出蛋,会不会被丢进锅里煮的,就是自己了。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夙邈眉头皱得更深,他不是什么隐忍的性子。 且说句嚣张的话,从他生为仙神的那一刻起—— 这世间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他去隐忍了。 因而,夙邈问得很直接。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 “我可以还恩但不是做你宠物!” 半妖的声音,几乎是和夙邈的声音,同时响起的。 且和夙邈听愣了,止住话头的反应不同。 半妖情绪激动之下,比夙邈还直言不讳了。 将心中担忧,说得直白到,长了耳朵的都能听明白的地步。 夙邈:……做他宠物? 【这大气运者,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什么时候,给对方一种——】 【他想收对方做宠物的错觉了?】 【而且,你是半妖,有一半人的血统,也算是半个人】 【和妖族,只是化成人形】 【这其中,有本质上的不同啊!】 【他就算养妖族宠物,也不会养这种半人半……】 【等等,冷静,仙神应平等地爱世间万物】 【他要平等,不能因为对方是半妖】 【就认为对方,不适合做他的宠物】 【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得出这样的结论,才是最大的不对吧!】 夙邈的脸黑下来。 他觉得,眼前这个半妖,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不仅是对方自己的脑回路,很有些问题。 还连带着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的纵容,完全助长了这只半妖的奇怪思想! 他要想个办法,纠正一下对方。 毕竟,好端端一个大气运者,以后说不准,能和他一起,让天道恢复正常的存在。 怎么能动不动的,就想着,去做其他人的宠物呢? 以毛绒绒侍人,能有几时好? 好歹也是个半妖,体内属于妖的那部分力量,还挺强大的。 当然,属于人的那部分力量,也不容小觑。 两者相加,就更不必说了。 人族的先天灵能,与妖族的天赋力量,两者集于一身。 这样优质的先天条件,就该加入商玺和晏颂之,两人组成的埋头修行小分队。 然后跟着他们,没日没夜的刻苦修行! 夙邈越想,越觉得,这半妖的宠物思维很危险。 需要当即抹杀在此地。 他面色沉得厉害,浑然没有去想,对方刚才那句话…… 说得是,宁愿还恩还到当牛做马的程度,也不愿当真的牛马,做他的宠物。 夙邈只听了他关注的部分。 所以,夙邈的神情,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冷沉了下来。 周身,那属于仙神的威势,即使他没有刻意去释放,压制眼前的半妖。 可那股气势,还是随着夙邈心情的变差,而不可控地,泄露出了半分。 而这半分,对仙神当然不算什么。 但对此时,修为尚浅的半妖而言,却是轻而易举,便将他压制到,一动不能动。 连呼吸都觉得勉强的可怖威能。 而于方才,情急之下,说出那种宁愿还恩,也不愿做对方宠物言论的半妖。 若说先前,在话出口后,他还有些后悔。 担心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的半妖。 待感知到,对方那强大到,让人连反抗之心,都无力生出的浓重威能—— 就这样,仿佛无处不在的,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身上后。 他心中,恼怒之余,居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好哇,果然是冲着收他做宠物来的】 【这不,被他果断拒绝后,还直接恼羞成怒】 【对他翻脸下手了】 【看来,他有些不幸】 【遇见的是个,小心眼加坏脾气】 【虚假的,只想将毛绒绒占为己有】 【而不是真的爱,会放他自由的那种毛绒控】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想活命……】 【他是不是该识相一些,装乖变个形,先演他个一段的白狮宠物?】 夙邈在察觉到,自身威势,不慎泄露出去,还压制在半妖身上后,便立觉不好。 这半妖,命虽然被他给生拉回来了。 但对方的神魂,还跟风中的蒲公英似的,风一吹就打着圈的散。 可经受不起,他的威压。 夙邈心中担忧,立马便要收回自己的威势。 但他刚一抬手,就见眼前这半妖,忽地化成一只,还没他小腿高的幼态白狮。 不止如此,对方还慢吞吞的蹭过来,用自己毛绒绒的狮子尾巴,轻扫了一下他的小腿。 夙邈:!!! 【教育!必须教育!】 【这只半妖,需要严格的去宠物化教育!】 ——本章完—— \u0001 第291章 你现在……已经玩这么花了? ——断虹宗—— “朗映怀!老子和你拼了!” 几乎是在朗映怀,含着看好戏意味的话音刚落。 鱼荀就丢开绿藤,赤手空拳地冲着朗映怀,直接扑了过去。 而他这一扑间,有没有威慑到朗映怀,暂且不说。 光他抬手间,衣袖上翻…… 就将鱼荀原本,还遮掩在袍袖内的,牙印,咬痕。 以及,疑似被尖锐指甲,抓挠过的红肿痕迹,坦露无疑。 鱼荀的皮肤本就白,这样凌乱的痕迹,又一层复又一层的,叠加在上面。 就更招眼了。 被鱼荀擦身而过的晏颂之,在将手中弯刀,归鞘的同时。 见此情形,他眉心狠狠地一跳。 随即,晏颂之便“啧”了一声。 看着鱼荀的眼神,也透出股意味难明的味道。 “你现在……已经玩这么花了吗?” 不得不说,这样的话,从现在这个,没有小师妹在宗门里,穿衣便格外没顾忌的晏颂之口中说出。 还挺适配的。 毕竟他衣领都快开裤腰去了。 哪怕面容再肃沉,也透出股散漫无羁的浪荡感来。 鱼荀挥出的风刃,刚被朗映怀以水波裹卷了,消解在其中。 出招反被挡,怒气正盛时,便听到了晏颂之,站着说话,毫不腰疼的这句打趣。 气得鱼荀都要,原地化成一只喷火龙了。 若不是,鱼荀仅剩的,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正在疯狂地提醒着他—— 派他们过来干活的,可是兰凝夏! 若是在兰凝夏,心心念念,想要为小师妹,重建宗门的这个紧要关头…… 弄坏了宝库里的一样东西。 怕是都会被兰凝夏,狠辣无情的,直接吊房梁上抽。 而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因为几句口角之争—— 便在这里,放出暴风卷这样威力大,毁灭性强的招式。 他怕不是,能被兰凝夏,立时便安排进新宗祠里。 成为除已逝的前宗主外,第一个有幸入驻其中,摆做牌位的存在。 只要想清楚,一时冲动下,有可能造成的深重后果。 鱼荀便觉自己,像是兜头被兰凝夏,泼了一大盆冰水,淋了个透顶的同时。 人也算彻底冻清醒了。 【是啊】 【商玺那个冷面怪,也许不会对他做什么】 【但另外两个,可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黑脸怪,还是白毛怪,这两个破东西】 【收拾起来他时,可都没有手软过】 【莫说现在所处环境特殊,他无法全力出手】 【就是能全力出手,说句他不情愿,但又的确是事实的】 【这两个破东西,单拎一个出来,他鱼荀都打不过】 【更别说,一波对上两个了】 【到最后,铁定还是他鱼荀吃亏,受这两个破东西的鸟气】 【所以,靠蛮力,原本就是行不通的!】 【他鱼荀,得另想个快狠准的法子~】 鱼荀将手中的风刃散去,原本因为气怒,而圆睁似猫瞳的眼眸,此刻微微眯起。 倒像是成功盯住猎物,胜券在握的小猫咪了。 不过,在场这几人,自然不会有一个人,能将鱼荀和可爱的小猫咪,联系起来的。 此刻,看着鱼荀,突然跟漏了气的河豚一般。 不仅神色平静下来,手中的灵光,居然也消散了。 只觉得,对方铁定是在——憋更大的坏! 朗映怀见鱼荀微眯眼睛,打量自己。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一瞬又消散,随即笑道。 “想做什么?” “这里……可不是能动手的地方。” “兰师妹,也会不高兴的。” 说这话时,朗映怀眉眼温润,语调轻缓。 看鱼荀的时候,眼底竟还透出股,包容的意味。 可以说是,做足了一副,关心包容师弟,还劝告师弟,不要做什么冲动事的,好师兄模样。 但莫说是,被他这样看着的鱼荀了。 就是站在朗映怀,斜后侧一点的商玺。 当他瞧清楚朗映怀面上,“满是关怀”的表情时。 他都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之后,商玺更是拿着一块绸布,直接绕到了多宝阁的后面。 颇有一种,要专心整理宝库,不问世事的勤快感。 而晏颂之…… 他有些后悔,来之前,把阵法的目的地,设置在宗门宝库了。 【如果不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要先和商玺,或者和朗映怀说一下】 【他是绝对不会,设置在这里的!】 【算了,忍一忍!】 【干脆直接说正事好了】 晏颂之刚在心中,十分果决地做出这个决定。 就见鱼荀那张脸,在经历了堪称是,打翻调色盘一般,混乱又扭曲的种种变化后。 他竟是猛的,抬手一捂脸,呜呜咽咽地哭出了泣音。 晏颂之:???!!! 【为什么会哭出来?】 【鱼荀怎么会哭出来?】 【他不理解!】 很明显,绕到多宝阁后的商玺,也不理解。 在听到这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听着像小寡妇在坟头哭一般,还挺有节奏的泣音后。 他腿脚犹如灌铅,却还是因为,自己身为大师兄的身份…… 略显迟缓的,从多宝阁后,又挪了出来。 只是,看着就站在鱼荀正对面的,朗映怀的眼神…… 怎么说呢,就特别的古怪。 朗映怀本就被鱼荀,这全然不按常理的搞法,给整得脑袋发空。 此刻,又见商玺投向他的眼神。 顿时,朗映怀便有一种,滚进黄泥坑的错觉。 “不是,你……”他刚要张口辩驳。 才说了三字,便被鱼荀蓦然升高的泣音,给生生打断了。 若只是这泣音升高,以朗映怀的面厚心黑程度,他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只会将自己想说的,继续给说出来。 但鱼荀……他不仅泣音加重,泪珠还真滚下来了! 大颗大颗的,晶莹剔透的,顺着手背,往下滚着落。 而从鱼荀捂挡着的位置,也绝对可以排除,是口水充数的可能。 且鱼荀露出的眼睛,周围也的确是红了,眼底也有水光在晃。 这幅情景,落在眼中。 那就算是朗映怀,也无法说对方是在假哭了! 可不是假哭,那就是……真哭?! 哭得这么真,鱼荀是去哪里进修了! 不要以为,他朗映怀没有看见—— 鱼荀在落泪的时候,还特意侧了侧头。 找了个,能被上方,至少两枚留影石,都能清楚录进去的角度! 心机鬼!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92章 商玺,你嫌命长?;呜呜呜师兄,我好难过啊 ——断虹宗—— 只能说,心机鬼与心机鬼,彼此之间,许是有某种感应在的。 也正因此,除却朗映怀。 其余两人却是完全没搞懂,这波鱼荀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甚至,在看到对方的泪珠,居然是真的滚落下来。 而并非是,像之前,对方在小师妹面前,演出来的…… 谁都知道是假的,但小师妹心知肚明,却依旧纵容着的那种。 商玺和晏颂之直接懵了。 晏颂之皱眉看向朗映怀,怀疑的意味很明显。 “你对他下药了?” “那种接触到,就会痛哭出声的药?” 朗映怀:…… “哪有那种药啊?!” 朗映怀有些无语,回话时,也显得很没好气。 鱼荀哭得虽真,但越真,他就越有问题啊! 想想鱼荀是什么人,戾气翻上来,能让一方地域的妖兽,直接灭族绝迹的凶残存在。 就这种东西,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哭成这样,这合理吗?! 【等等……】 【嗯,确实不合理】 朗映怀面无表情的想。 【所以晏颂之,才会怀疑,是他朗映怀,偷给鱼荀下了药】 【鱼荀这个狗东西!】 【小心机鬼估计连这点,也算计上了!】 【这不,商玺看他的眼神,也都不对劲起来的!】 商玺可不仅是,看朗映怀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 他还开口,反驳了朗映怀的话。 “兰师妹以前,炼制过能让人痛哭流涕的丸药。” “这种东西,只能说是,很少有人去炼。” “但并非是不存在。” 朗映怀:我@#@#……好像还真是。 兰师妹真的炼过。 当时闻着,还是肉味的。 香味经久不散,勾得隔壁巷子里的狗,都摸进来偷吃了。 然后…… 朗映怀眉心狠狠地一跳,把不堪回首的宗门狗哭往事,重新封存回记忆的深处。 而商玺的问话,仍没有结束。 他继续道:“所以,朗师弟。” “如果真是你的话,你给鱼师弟解开吧。” “想教训的话,可以用别的方式。” “你这样……”商玺欲言又止,最后选了个极为委婉的说法。 “有些不妥当。” “也容易让人误会你。” 朗映怀:……误会? 【误会他有什么,看男人对着自己,痛哭流涕的爱好吗?!】 【他才没有!】 【不过——】 【鱼荀要演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毕竟,他是鱼荀的好师兄嘛!】 朗映怀眼神微眯,手腕一转,手中便多了一块,由鲛纱织就,瞧来流光溢彩的软帕。 他便是拿着这块帕子,在鱼荀于一瞬间,瞪圆的眼眸注视下,轻轻触上对方的面颊。 但这鲛纱织就的名贵软帕,到底还是没能,真正碰上鱼荀的面颊。 只在毫厘之距,便被对方一个大幅度的后仰,给生生躲开了。 鱼荀被朗映怀,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动作,惊得泪都停了。 避开软帕后,看向朗映怀的眼神,更是嫌弃之余,又透出股劫后余生之感。 【朗映怀这……也太恶心了吧!】 【拿那帕子是想干什么,给他擦眼泪吗?!】 【不是说有洁癖吗?白毛怪这是疯了吗?】 鱼荀这里,有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狂晃。 但让鱼荀没想到的,却是朗映怀对他,先发制人了。 “鱼师弟,你……” 朗映怀睫毛微颤,每一根眼睫,仿佛都承载着“难过”两字。 “是我的错。” 他垂下眸来,神情在光线并不怎么充足的宝库内,显得尤为落寞。 “我不该开玩笑没有分寸。” “害你难过了。” “其实,你能帮着我,去除灵脉山中的噬灵鼠。” “我心里,是很感激你的。” “会在灵脉山里,留下留影石,也是怕你一个人,在里面出什么差错。” “我虽然……但总还是担心你的。” 朗映怀这欲说还休,欲言又止,最后又直接跳过去,说关心之语的话术。 就显得,他很有苦衷的样子。 但都一个宗门的,相处这么久,谁不知道谁呢?! 尤其是,朗映怀方才说的那些,模糊事实的鬼话…… 也就只能骗骗不在宗门,心思又纯的小师妹了! 就连不知茶味为何物的,商玺和晏颂之,也都骗不过! 毕竟,鱼荀是怎么被丢进灵脉山的,那个全过程。 在宗门里的这几人,除了中途被说成狗都不如,哭着跑走的朔灼。 其他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看着朗映怀,也逐渐变得奇怪的言行。 饶是商玺和晏颂之再迟钝,这两人,也逐渐意识到—— 这两个师弟,好像没一个是好东西。 瞧着,都很不清白的样子。 尤其是,当两人清楚地看见,鱼荀把怒火生生压下,做出更委屈的样子。 还像模像样地抽泣几声,才呜咽道。 “是吗?” “原来师兄你是因为怕灵脉山的噬灵鼠,才会把除鼠的活,全推给我做。” “没关系的,我是你的师弟,本来就该多照顾师兄的。” “只是,呜呜师兄你为什么,直接推我进了灵脉山。” “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 “还有灵力,你封了我的灵力,呜呜呜师兄。”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讨厌我,想让我被噬灵鼠咬死。” “我真的好伤心,师兄,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呜呜呜呜……” 商玺:…… 晏颂之:……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都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自身,把关心喂猪吃的反思。 晏颂之对着商玺,微挑眉峰,目光落在多宝阁后。 商玺眸光微动,也不再关注,那两个对着留影石做戏的蠢东西。 而是率先,步入多宝阁后。 又在晏颂之随即进来后,商玺掀起一幅卷轴,手指在袒露的墙壁上一点。 于他身前,便悄无声息地,现出一条暗道。 “进去说?”商玺回头看晏颂之。 晏颂之的领口,依旧敞得很大。 但方才那股散漫劲,却已经是,荡然无存。 他随着商玺,步入漆黑的暗道。 直到走入正中的一处暗室,两人方才止步。 晏颂之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眼眸蓦地沉下来。 “你就是在这里,一直压制着自己的修为?” “用这种自伤其身的法阵?” “商玺,你是嫌命长吗?”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293章 何人不慕温柔?何人不渴念真心?她是光亮 ——断虹宗,宝库暗室—— 晏颂之在看清,宝库暗室的情景后。 眼眸于一瞬,暗沉下来。 声音里,也透出股凛冽的味道。 “你就是在这里,一直压制着自己的修为?” “用这种自伤其身的法阵?” “商玺,你是嫌命长吗?” 商玺看了他一眼,从旁侧提起一张竹椅,放在晏颂之身侧。 神色很平静,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坐。” 他边招呼晏颂之,自己还率先,坐到另一把竹椅上。 晏颂之盯着他,瞳孔内里的底色,似乎比之先前,更暗沉了几分。 见商玺这个招呼人的,反倒先落座了,还很从容的样子。 晏颂之冷哼一声,拉开竹椅,坐了上去。 “这里,不交代下?” 他语意简洁,但问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而商玺,既然敢带晏颂之,进入这间暗室,便也没想着,要再隐瞒他什么。 且他原本,也并没有要隐瞒,同宗的师妹,以及师弟们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好现状。 也并没有,主动将自己的事,告知给同门们的习惯。 只不过,在经历过,夙邈所构建的幻境后。 痛苦过后,有所感悟,从而醒悟长进的—— 绝对不止小师妹一个。 而在幻境最后,会造成那般惨烈的局面,也绝不是小师妹一人之过。 无论有没有小师妹,他们自身,原本背负着的东西,也不会消减分毫。 只能说,因为幻境中,小师妹剑道消失,将这一切,都提前引发了而已。 如果,他们像小师妹,不曾出现前—— 对这些存在许久,甚至都让他们有些习惯的隐患,一直放任不管。 迟早,也会有旁的事,将这一切引爆的。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当初,夙邈是救了他们。 将他们每个人,都从死亡的边缘,生生拉拽回来。 可以说,若是没有夙邈,他们根本不会有今日。 早已消陨在毁灭之时。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真正的,都从深渊中爬出来了。 就像他商玺,将他除名宗谱,逐出家门的商家,依旧雄踞于八重天的一方。 而与他断绝关系,犹嫌不够,还要对他赶尽杀绝的生身父母,又孕育出了新的天骄。 在他被确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同一年。 后来,在断虹宗安定下来的商玺,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有关商家的消息。 只是在有事情,要去八重天一趟时,便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对方的近况。 那对夫妻,运气很是不错。 新孕育出的儿子,虽没有像他那时,生具仙骨的异象。 也没有天机宗,那群无聊东西说的什么,有登仙之资的预言,来为他添彩。 但对方也是罕见的天品雷灵根,天资也同样不错,可称一句仙门天骄。 也正因此,那对夫妻受着儿子的余荫,依旧享有修仙世家内部,最为优崇的待遇。 活得畅意至极。 和人聊起,就像平生只有一个儿子。 商玺并不在意什么亲情,就算曾经,有过微渺的在意。 也早就在,他们转身变脸的那一瞬间,如握不住的流沙般,散却了。 只是,到底没想到—— 血脉相连,也能毫无忌讳地,对他痛下杀手。 为杀他,背上修真者,本应最忌讳的,血亲之间的孽债。 也浑不在意。 【荒谬】 【太荒谬了】 回望过去,哪怕到如今,浮上商玺心头的,也只剩下—— 这“荒谬”二字。 他如此,而晏颂之他们,又何尝不是? 若晏颂之真能从过往走出,那他又为何,会在幻境中知晓,小师妹以咒印救他的内情后。 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所谓天煞孤星的命数。 心魔缠身,沦为堕仙。 而若朗映怀,也真正摆脱了,他曾经好不容易,才脱逃出的泥潭。 又怎会,那么快便要被压上,剖身剔骨的祭台。 只能说,即使当初的朗映怀,成功从圣域中脱身。 圣域也不曾,有一刻放弃过,以他躯身,再造妖神的想法。 反而,经过这数百年,将当初只是一个构设的想法,彻底地落实成形了。 而只要圣域那方,需要朗映怀的躯体。 那么,终有一日,朗映怀也是无法避免,要对上他们的。 而他的师妹,兰凝夏。 那个所谓的崇衍圣君,为修无情道,以兰师妹祭剑的渣滓。 也在幻境中出现了。 这次,却是修无情道不成,又想请回兰师妹,助他修极情道了。 何其可笑? 当兰师妹是什么? 他的一块随用随取的试剑石吗? 又以为自己是什么?谁都要为他的剑道,无尽奉献吗? 不愧是能与圣域,平等相处的世家,从中出来的天之骄子。 侵占掠夺都像是施恩一样,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 还有朔灼,明知结局不会好,却依旧在用的生死卦盘。 鱼荀体内,被人强行种埋下的凶性。 那些曾经践踏过他们的存在,总是这样的,光鲜亮丽,高高在上。 没被拉下神坛前,总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便摧毁践踏夺去旁人的一切。 还永远都不会知道,痛悔为何物。 也不会在意,碾碎在脚底的蚂蚁,原本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光,可以看的。 他们如此得意,沐浴在日光下,有着天下最好的声名。 而只要他们,站在光亮里一日。 他们这些被放逐之人,便一日,无法从深渊中,真正地爬出。 所谓救人难救心,大抵如此。 但小师妹,和他们一样。 却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同在深渊,可她身上有光。 她的眼神那样澄净,就像穹顶之上,清凌凌落下的月光。 也像雪山之巅,高高峰顶上的一捧雪,每一次都先落下,不沾分毫旁物。 这样干净的存在,即使被砸落进泥地里—— 骨头都摔折碾碎,沾染满身腥臭狼狈。 但只要意志尚存,魂灵依旧会不灭不休,熠熠生辉。 她的光如此明耀,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透不进光亮的深渊里,一瞬也恍若白昼。 所以,他们其他六人,用了数百年—— 也只是让对方,成为了自己认可的存在。 成为同在深渊的伙伴,和经年积月的习惯。 但小师妹,只用一个毫无阴霾,带着光与信任的笑。 就像背对着明光,向他们伸出了手。 只要需要,便永远不会收回的手。 【何人不慕温柔】 【何人不渴念真心】 为了守住这份存在,商玺想—— 他们,都可以无所不能。 ———— 商玺闭了闭眼睛,在晏颂之周身,越来越晦沉的气息压迫下。 他神情不变,许久,方才睁开眼,声音很沉稳。 “在宗门重建到这里前,我会摧毁这里的法阵。” 晏颂之眉心微跳:“你……” “我会去渡劫。”商玺语气平静地打断他。 “去七重天,渡炼虚至合体境的天劫。” ——本章完—— 第294章 他们会对我,笑脸相迎,俯首称臣 ——断虹宗,宝库暗室—— “我会去渡劫。”商玺语气平静地打断他。 “去七重天,渡炼虚境至合体境的天劫。” 晏颂之眼神微凝,虽然对此,也算隐有预料。 但真正听到,他还是有一瞬的错愕。 无他,商玺压抑境界,并非一二天之事。 对方也不可能不清楚,当他在七重天突破后—— 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合体境大能现世,意味着什么。 商玺,会重新扬名九重天域,以比之曾经,更辉耀的声名。 再一次地出现在,八重天商家的视线中。 而到时,对方会做出的反应,尚且不可知。 虽然晏颂之对此,没什么畏惧之心。 哪怕对方,有着能在八重天,盘踞多年的实力。 又是绵延不知多久,势力也盘根错节的修仙世家。 可这些,于晏颂之眼中,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比较担心的,是对方会以血亲的身份,来钳制商玺。 毕竟,血脉相连之人,即使断绝关系—— 但只要对方有心害人,以他们自己身上的血,都可以对商玺施咒的。 晏颂之眉眼冷沉,闭口不言。 而商玺,也似乎从这沉默中,读懂了什么。 他与晏颂之,曾经一同见证了,断虹宗的第一次整修。 两人相处数百年,对彼此过往的事,都很清楚。 此刻,商玺也明白,晏颂之在担忧什么。 “不会有什么问题。” 商玺眼睫微敛,冰冷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在这一刻,愈发显得冷凝。 “至多,便是麻烦些。” 他抬眼看向晏颂之,淡漠瞳孔里,没有因为谈起晦气的事,而生出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我成为年纪最轻的合体境。” “那些商家的族老,只会想让我,重回商家。” “我的名字没有换过,在他们眼里。” “也许会是,我还惦念着商家的证明。” “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会迫不及待地,把我想要的,都统统送到我眼前来。” “我那对生身父母,也会重拾过往,对我笑脸相迎。” 晏颂之眉头深皱,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你需要这些?” 商玺眉眼间的冷凝,似是消散了一些。 他平静道:“不需要。” “但我们都需要变强。” 听到这话,晏颂之紧皱的眉头,蓦然一松。 眼神却锋锐起来。 又听商玺缓声道。 “有曾经,天机宗为我批下的,千年内,有成道登仙之资的批命。” “他们,在礼与兵之间,只会选择礼。” “毕竟,到那时,我是合体境。” “而不是当初,在他们眼中,比蝼蚁和老鼠强点。” “但放弃,也没什么可惜的元婴境。” “元婴境……” 晏颂之轻嗤一声,眉峰稍挑:“只比蝼蚁和老鼠强点?” “好大的口气啊。” “真不愧是八重天,顶级的修仙世家。” “顶级?”商玺面无表情地纠正道:“这个倒还算不上。” “但那个所谓的崇衍圣尊,他所在的那个家族。” “倒确实是,八重天公认的,顶级修仙世家。” “如果,幻境中的内容,真的是现世的映照。” “那我们很快,就会对上他。” “所以……” 商玺看向周身气息,一瞬压抑如海底火山,将欲喷薄而出,却又死死抑住,更显深沉如渊的晏颂之。 “没什么时间了。” “你说得对。”晏颂之长吐出一口气。 “没什么时间了。” “等到确认小师妹的雷劫结束。” “宗门到那时,也该重建好了。” “待一切妥当,我也会去渡劫。” 商玺点点头,对晏颂之的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意外。 他只是点到为止的,提了三字:“心魔劫。” 晏颂之嗤笑一声:“你还问我,你自己的遭得住吗?” “修为压这么久,劫雷还降得下来吗?” 商玺眉峰微挑,眼底虽依旧淡漠。 但说出口的话语,却难得,有了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今话前,是特意和鱼荀学习过了吗?” 晏颂之一愣,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跟鱼荀学习?】 【说话?】 【鱼荀平常怎么说话的?】 【哦,除了和两位师妹】 【其余时候,都挺像狗叫的】 【把他比成鱼荀……】 晏颂之的眉头,有些嫌弃地皱了皱。 【不过,商玺能开出这种玩笑】 【看来,是真的自觉成竹在胸了】 【这样,倒也不错】 晏颂之的眉头,重新松快下来。 那张总显得威沉的面容,因他挑唇的动作,似乎又将骨子里的那股不羁感,给放出来了。 他看着商玺:“没和鱼荀学过。” “就是说些老实的心里话。” “大师兄遭不住吗?” 晏颂之问完这个,还犹嫌不够,复又说道。 “有点担心。” “合体劫,斩心魔时——” “对方说的话,应该会比我说的,要难听很多。” “不用担心。”商玺眼神平静:“那个能斩。” “你不能。” 晏颂之:…… 【可以啊,他是真没想到,商玺居然也长进了】 【都会应对这种话了】 晏颂之笑了声,下一瞬,面容却是一正。 “有个事情,你记不记得,在我们进入石塔前——” “遇见的那个,小师妹曾经的三师弟。” “叫柳宣鸿的那个。” ——本章完—— \b\b\b\b\b\b\b\b 第295章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直面天道 ——凝雪渊,渡劫之地—— 沈逐凰的第八重劫雷,许是想要补偿些什么一般。 就保持着,沈逐凰联合佛子,破除暗中人施下的黑手后,便定格于半空中的模样。 与下方的沈逐凰,足足僵持了一天一夜。 才在新一日,晓光初明之时,悍然天降。 而沈逐凰对此,也算早有预料。 且一天一夜的时间,于之前,片刻都不能停息的沈逐凰而言,可以说是很奢侈了。 也完全足够她,将体内凌乱破损的经脉,好好地以灵能蕴养好。 除此之外,她先前因为连番战斗,而留下的伤势。 以及疲乏不堪,完全是靠自身意志,勉力支撑的精神。 也于这一天一夜里,得到了极充足的休养。 但沈逐凰的收获,却又远远不止于此。 最重要的是,她在抱元守一的回灵静养中,将自己得以新生的剑道,一一领悟。 也正因此,当沈逐凰提剑迎上,如瓢泼大雨般,轰然降下的雷光时。 她竟觉得……有些轻易。 那样多,密密麻麻,明耀光滟的雷光。 劈在枝干上,便是摧折后,残留的焦痕。 劈在山石上,便是沉闷的崩碎,和塌陷的鸣响。 它们如此肆无忌惮,争先恐后地,显现着自己的威能。 又像风一样,融进了空气里一般,无处不在又如影随形。 说是像瓢泼大雨,可真当它们落近了,从四面交汇相融。 又奔向同一个地方时,却又像潮湿的浪潮了。 挟着风浪,卷着飞雪,明光吞没视线的同时,还想要吞噬掉更多,也更鲜活的存在。 但沈逐凰随着心念,只是像往常,做过千万万次的那般。 向着金色的浪潮,竖直剑身,斩出一剑。 莹白剑光随她动作,深深融进,那无尽的雷光中。 而那气势汹汹,自四面融汇,齐齐奔流向她的浪潮…… 竟就是在这样的一剑中,蓦然平息了。 说是平息,似乎也不是很对。 毕竟,比起平息,这奔涌至沈逐凰身前—— 像是已然张开巨口,欲将猎物,囫囵吞入口中,巨兽一般的浪潮。 此刻,它更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一般。 可沈逐凰,用的确实是剑。 并不是什么,能够定格的法诀,或是符咒,阵法什么的。 而只要是剑招,终会有显锋之时。 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也正因此,于沈逐凰身前—— 那道旁人见了,或许会以为,早已被劫雷吞没其中的剑光。 于此刻,却是蓦地大盛。 莹白色的光耀,从沈逐凰手中栖凤,先前所斩之处…… 如横跨天幕的长虹般,一路破开赤金雷光,其尾端直向晦沉天幕。 而被这莹白色剑光,从中劈分开的金色雷光。 也如真正的海潮一般。 像是奔涌时,遇见横亘其中的狭长山壁,便自然而然地,向两侧分流开来。 可这到底不是海潮。 并非短暂的分流,便能在前方,再一次的相会交融。 也不是真正的海水,还会有什么,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情景。 在沈逐凰的剑光,将它们劈开,并一路贯延至穹顶时。 于这样毋庸置疑的强势剑招下,这些雷光,消亡的速度,远比沈逐凰预想的,还要快上许多。 她的剑光,每壮大一分,两侧的雷光,便消减三分。 而剑光越壮大,这些雷光,便退让得越狠。 但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 无论如何退,也总是逃不脱,被沈逐凰的剑光,吞噬掉的命运。 如此,形势于雷光而言,便愈发恶劣起来。 反倒是剑光,越战越勇。 金光一寸寸地衰颓下去,银芒一分分地辉耀长空。 而此消彼长下,最后的终局,便只能是——雷光的彻底消亡。 沈逐凰手执栖凤,从劈斩出剑招…… 再到她斩出的剑光,将雷光全然摧毁又吞噬。 一直以来,她的神情都很平静。 就像是司空见惯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撼动她的情绪分毫。 但只有沈逐凰,心里自己知道。 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有些意外的。 说句听着有些得意,但确实也是事实的话。 沈逐凰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可以这么强。 尤其是,当沈逐凰发现,身周的金光都已消散。 四下竟也无半点,属于劫雷的气息后。 她是有些困惑的,握着栖凤,仰首看向穹空。 就这样安心等了一炷香,又一炷香。 却都迟迟不见,新的劫雷落下来。 每两重劫雷之间,正常而言,是会有间隙没错。 给修士调整缓解伤势,也给下一重劫雷的降临,提前做好准备。 而在独一重劫雷中,劫雷却本就该是——接连不休,纷至沓来般降下。 但她方才,只斩出了一剑,也只应付了一波劫雷。 可为何,她的第八重劫雷,就像突然中断了一般,迟迟都没有下一波的动静? 沈逐凰有些想不明白。 她蹙眉看着穹顶,又等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才终于有些确定了,她的第八重劫雷,许是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渡过去了。 许是因为,不仅是她,中场休息了一天一夜。 那半落不落的第八重劫雷,也那样僵停在天幕上,足足定格了一天一夜。 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先前那雷光,才会落得那般急促。 争先恐后,给人一种狂风骤雨,忽袭之感。 沈逐凰先前的注意力,都只在她悟剑之后,新斩出的,剑招的威势上。 且那雷光,金灿灿的,实在是晃眼的厉害。 沈逐凰便也没太留意到,先前落下的劫雷,论起总量来,其实十分庞大的事实。 若是于剑之一道上,尚且没有更进一步的她—— 遇上这样,由劫雷汇成的狂潮。 那么即便沈逐凰她,修养了一天一夜,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 只用一剑,便将一切都轻松解决。 甚至,在解决后。 她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先前所面对着的,其实是整个第八重劫雷,应分波降下的庞然总量。 但现在,沈逐凰清楚了。 毕竟,四方静得不像话。 天幕之上,乌云黑沉沉的,积蓄力量都显得无声。 也再没有,雷光跃跳,欲撕破劫云的凶戾景象。 这种场景,沈逐凰渡她的化神劫时,虽没有见过。 但在以前,渡金丹和元婴劫时,却都是见过的。 这可以说是,一重天劫渡过后,劫雷中场休息,暂时不会降下的标志。 眼下,穹顶之上,出现这幅情景…… 沈逐凰挑了挑眉,心头竟生出一种,哭笑不得之感。 这种结果,谁又能想得到呢? 她原本满心警惕,严阵以待的第八重劫雷。 因为卡了一天一夜,太迫不及待,便一波全降了下来。 反倒被她当成,第八重劫雷的开胃小菜,就这样给解决掉了。 说真的,还有点不真实感。 但这点不真实感,在沈逐凰的目光,移落至手中的栖凤剑时,便烟消云散了。 这是栖凤赠予她的,剑道的第二次新生。 是水到渠成后,她于剑之一道上,实实在在,最真实不过的成长。 沈逐凰握紧栖凤,眼神从柔和,转为坚定。 【她会变强】 【会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守护住,她所珍视的一切】 沈逐凰抬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穹顶。 而后,她寻了一处,冰雪气息浓郁的地方,盘膝坐下。 将栖凤剑,横于膝头。 【这样黑沉的天幕,很快就要落下了】 【第八重劫雷过后,劫云没有散却,心魔劫也没有蕴生】 【所以,等待着她的,会是第九重劫雷】 【她所渡的,也真的是,存于传说中的,九霄神雷劫】 【而第九重劫雷过后,便是能够——】 【直面{天道}化身的问心劫】 想到这里,沈逐凰握剑的五指回拢,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眼睫低敛,叫人浑然窥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只是脊背挺得极直,身形也绷得极紧,像深林中的苍竹。 “好期待。” 她低声道。 【和天道对话】 【她很期待】 ——本章完—— 第296章 四个人,同在一间暗室,就我不配; ——断虹宗,宝库暗室—— “说什么呢?” 半掩的石门,被来人一把推开。 那人都不看里面是什么场面,直接便嚷嚷道。 “有什么是我这个做监工的,不能听的吗?” “你们这两个消极怠工,得空就偷闲的懒家伙!” 商玺和晏颂之,两人都无需抬眼去看,便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会这样说话,还能得意到现在的,也就只有怎么收拾,都不会长记性的鱼荀了。 而在鱼荀身后,有另一道身影,也随之慢悠悠的跟了进来。 只是,这人原本,还觉散漫的神情。 在当他看清,暗室地面上,隐没下去。 却仍有纹路形迹,满布地面的法阵时。 他的神情,蓦然一沉。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几乎是于一瞬间,便紧紧锁定在了商玺的身上。 而商玺,正在和晏颂之,以传音之法交流。 从鱼荀和朗映怀的气息,相继出现在,暗室附近的那一刻起。 两人便都停止了话头。 晏颂之更是,直接以传音问询道。 “你没把暗室的禁制,再关上?” “鱼荀还好,他闲心不多,不会关注到这个。” “但朗映怀,他只要走进来。” “第一眼就会发现,你这法阵的问题。” 商玺闻言,神情却依旧很平静。 甚至,他还有闲心,和晏颂之,开和他商玺,人一样冷的玩笑。 “你也不差。” “第二眼就看见了。” 晏颂之:…… 【总觉得,这家伙铁定是背着他,去哪里进修了】 【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冷得快让他接不上了】 也就是在此时,掩住暗室的石门,被来人大力推开了。 而商玺的回应,也随之传进了,晏颂之的耳中。 “封上禁制的话,鱼荀找不到我们。” “到时候,可就不是暴力推石门,这么温柔了。” “整个宝库都得死他手里。” 晏颂之:……虽然有些一言难尽。 但晏颂之不得不承认,商玺说的是事实。 毕竟,鱼荀是什么样的拆家性子。 整个宗门里,除鱼荀他自己外,应该都很清楚。 而唯一跟在鱼荀身后,也有实力,能压制住对方的朗映怀。 遇见这种事,他不暗戳戳在后面,偷下黑手,帮着鱼荀拆。 都算朗映怀良心发现,日行一善了。 至于其他的,别太奢求。 商玺感受着,朗映怀落在自己身上,堪比风刀霜剑凛冽的眼神。 在晏颂之,刻意用传音传过来的,看好戏般的嗤笑声中。 商玺看向朗映怀,没有过多言语,只一个坦然的对视。 朗映怀周身的气息,便蓦地平缓了许多。 只是瞧着,心情仍是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在商玺起身,还拿了张椅子,放到他身边,示意他也坐下来后。 那点显得晦沉的神情,也消散了许多。 瞧着,是比同样得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晏颂之,要好哄上许多。 晏颂之见状,暗自“啧”了一声。 下一息,便听鱼荀,尤为气恼的声音。 “你怎么光给他搬椅子?” “我的呢?” “我不是你的师弟?” “不配坐你的椅子?” 鱼荀原本看商玺,去给朗映怀,搬了一张椅子。 还以为会有自己的。 结果,就见商玺,在给朗映怀送完椅子后。 他竟是直接返身,坐回了自己,原本坐着的那张竹椅上。 丝毫没有,也给自己一张椅子的意思。 这下,在场一共四个人,同在一间暗室。 只有他一个人,傻愣愣地站着。 这让鱼荀怎么接受? 商玺也只是,才刚坐稳。 就听见鱼荀这,气怒中,甚至隐带委屈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看向鱼荀的眼神,甚至有一瞬,微妙的迷茫感。 鱼荀正气呼呼地看着商玺,他自己眼睛又尖。 自是没看漏,商玺在听到他的质问后,那眼底晃过的茫然。 就好像是在反问他:“你也需要坐椅子?” 【都是人,怎么就他鱼荀,还不配坐张破竹椅呢?】 【商玺居然还好意思,露出这样无辜的神情!】 【就好像,是他鱼荀有问题一样!】 【太可恶了!】 鱼荀越想越气! 都想踢翻商玺的竹椅了!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商玺这个冰块脸,还会憋出这样的坏!】 【报复!这一定是商玺的报复!】 【报复他监督对方干活!】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97章 柳宣鸿?他的愧悔,不过是虚伪的扮演罢了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而这一点,在没有沈逐凰在的断虹宗内,便显得尤为明显。 尤其是,这种鱼荀,生起气来的时候。 除了商玺,作为疑似,将鱼荀整生气的罪魁祸首。 他还存有一分关切之心。 其余两人,全都是看好戏的。 一个面容沉肃,故作威严地看好戏。 一个神态散漫,唇角噙笑地看好戏。 从本质上来讲,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都是在看鱼荀笑话的。 落在鱼荀眼里,便都是,如出一辙的可恶! 和商玺那个僵尸冰块脸,是一般无二的面目可憎! 也正因此,鱼荀气得更厉害了。 怒气冲冲的样子,有点像拉不住的疯牛。 他因为深吸气,而时不时鼓起的面颊。 更是像极了,被人打捞上河岸,捏在手里玩的河豚。 一副要炸的样子。 朗映怀看够了鱼荀的笑话,刚要开口。 耳边便听到了,商玺略显迟疑的声音。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 “你想坐,当然可以。” 鱼荀的面色稍缓,刚要再质问这个冰块脸。 既然这样,为何偏偏不给他拿? 就见商玺,本是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转瞬下移。 但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对方又飞快收回,将视线重新落回,他的脸上。 “兰师妹说你屁|股上也有伤。” “她怎么知道?!” 商玺语速飞快,鱼荀也不遑多让。 脱口而出的一句反问,快到他自己都没能拦下来。 “噗。”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鱼荀:……他喵的老子心如死灰。 晏颂之和朗映怀,都在狂笑。 只有商玺,这个仅存的“老实人”,在干咳一声后。 他出言提醒道:“你从灵脉山出来,是不是直接去找兰师妹哭了。” 鱼荀闻言,本就显得圆润的瞳孔,随他瞳孔放大的动作,显得更圆了。 商玺的“好意”提醒,仍在继续。 “外袍上的破洞,可能有些明显。” “但她应该没看到什么。” “你放心。” 鱼荀:他放心个茄子! 这下,鱼荀是真的想刀人了。 【没看见她会告诉你,他屁|股被噬灵鼠咬了?!】 【还有,就通知一下,你们清理宝库,需要归他管这种事】 【做什么还要特意提起,他屁|股啊?!】 【这关他屁|股什么事?】 【关爱受伤人士吗?】 鱼荀要裂开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 他以为的,还算老实的商玺。 在说完这些话后,右手搭在竹椅扶手上。 指节轻轻敲动间,怎么瞧,都透出股悠然愉悦味道的手指。 鱼荀的眼睛,都给瞧红了。 这时候,他要是还不知道,对方所谓的实话实说,无辜老实人的形象,也是在演他。 那他就真是,活该被人搓圆揉扁的大傻子了! 只是…… 在场加上他,总共就四个人。 除他之外,居然都在针对他! 还有不在场的也是。 朔灼那蠢货,就没一天,和他看对眼过。 至于兰凝夏…… 她要是不针对他,就不会表面上为他做主。 背地里,却连他屁|股,被噬灵鼠咬了这种事,都暗戳戳告诉商玺了! 就是想看他笑话! 想看他现在的社死场面! 太过分了! 没有小师妹,他鱼荀在这个宗门里,连根破草都不如! 【呜呜他是真的想小师妹了!】 这种时候,他竟也突然理解了—— 为什么朔灼,会因为兰凝夏一句玩笑话,就哭着跑走了! 谁还能没一个,伤心低落的时候呢? 他以前是没怎么有过。 但他现在有了! 患上了一种没有小师妹在身边,就心理脆弱,容易伤心难过的病! 鱼荀这边,闭口不言,静默感受自己新患上的病。 余下的三人,在感知到,自鱼荀周身,弥散开来的沉郁气息后。 却都是没心没肺,甚至是,抱有欣赏态度的,瞅着站于正中间的鱼荀。 被当猴子欣赏的鱼荀:…… ———— 片刻过后,自鱼荀掌心,聚出一团灵力。 他随手捏揉出一个风团,盘腿坐了上去。 而在他完成,坐上风团的这个动作时。 鱼荀能清楚地感知到,自三个不同方位,投向他面部的,同样灼热的目光。 就像是,很想在他的面容上,看到一些,对方比较期待的神情。 但鱼荀怎么可能满足他们。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上去,就像是,伤处没有知觉一样。 然后,鱼荀便收获到了,三道同样遗憾的目光。 鱼荀:…… 他忍了忍,但又觉忍无可忍。 心态都快给,这三个只知道看他好戏,实力还比他强,他想揍也揍不过的混蛋们,给搞崩了。 “你们。”鱼荀黑着脸警告:“够了啊。” “再这样的话,我炸了这里,咱们同归于尽。” “兰师姐虽然会往死里收拾我,但你们,也肯定逃不过!” “想试试么?” 说这话时,鱼荀眼底的戾气,都快化作实质了。 其余三人见状,眉心微跳,纷纷摆手。 “不必了,谈正事。” 【开玩笑,鱼荀是什么样的疯子】 【满宗里,除了小师妹,应该还没见过】 【其他人,刚和鱼荀相处的那几十年里……】 【谁没被他折腾过?】 【光把他从尸山里往外拽,拦着不让对方作死】 【就已经愁得大批量掉发了!】 【这狗东西,疯起来真的像个牛马】 【他们可没那么多心思驯兽】 并且,最重要的是,玩笑也已经看够了。 确实是该说正事了。 晏颂之看向商玺,率先开口道。 “那个柳宣鸿,当日被我们关在石塔外,以大师兄你的阵法,困住了他。” “且小师妹,还用了一方玉龟,以对方记忆,构筑出了幻境,让对方陷落其中。” “这件事,师兄可还记得?” 商玺眼眸微沉:“阵法上,有我下的四十二道禁制。” 鱼荀听得皱眉,但很快,他便像是,恍然想起什么一般。 “哦,你说的,是那个玩阵法的混蛋?” 鱼荀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暗室,一瞬间,便更安静了。 商玺淡漠到,不带分毫个人情绪的眼神,移转过来,落在他身上。 朗映怀和晏颂之,也皱眉看过来。 鱼荀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商玺也擅长阵法来着。 可他方才那话,真的没有说商玺的意思! 冤死了! 鱼荀提高了点声音,争辩道。 “我这次,真的不是在指桑骂槐!” “我是说认真的!那家伙不是也玩阵法吗?” 让鱼荀没想到的是,他真心诚意的解释,一说出口。 暗室内的氛围,反而更安静了。 鱼荀:??? 【这什么情况?】 他搞不明白。 正茫然间,就见商玺和晏颂之,都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看向他的视线。 一副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 唯有朗映怀,他在深深地看了鱼荀一眼,确认对方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后。 他才缓声道。 “你记混了。” “啊?”鱼荀面露茫然。 朗映怀深吸一口气:“柳宣鸿,他用的是符咒。” “让他在五重天扬名的,还是小师妹当年,在四重天的绝地……” “从魑魅峰,取回的银熠符术。” “*”鱼荀低骂了一声,神情变得很糟糕:“但我记得有个搞阵法的!也很混球。” 这次,不等朗映怀开口,商玺便出声道。 “修阵法的,是骆天纵。” “传承之地,石塔第三层,我们和他遇上过。” “想不起来的话,你就仔细想想。” 商玺声音很冷,应付完鱼荀后,便转而看向晏颂之。 “当日之情形,着实有些混乱。” “师妹被那位带走,你尚未清醒。” “而外面,传承之地的入口,于两日前,便已封锁。” “至于秘境的入口,到第二日正午,便会彻底封闭。” “如果不抓紧行动,我们便都会被,生生困死在秘境中。” “也正因此,无人有暇,去顾及那个,锁于囚笼之人。” 商玺说到这里,眸底蕴生出冷光。 “但我清楚地记得,我在阵法上,施下的禁制。” “并没有被任何人,触发过。” “至于,破开传承之地后,对方的情况,却也不可知了。” 朗映怀认真听商玺说完,方才开口道。 “我有去过那个地方一趟。” 其他三人闻言,气息皆是一变,为朗映怀心思的缜密程度。 在那种混乱的时候,还能想起这个,被他们随手关起,只准备让小师妹亲手处理的玩意儿。 但想到是朗映怀,嗯,其实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毕竟,对方的心眼子,多到可以拿出去摆摊,当街叫卖了。 朗映怀没在意,其他三人身上的气息波动。 他只沉声道:“我也没你们想的,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事事妥帖。” 小师妹被带走,对他的影响,远比朗映怀自己所预想的,还要大上许多。 他只是…… 朗映怀抿了抿唇,晦涩的情绪,一晃而过。 “我是在,传承之地快被彻底摧灭前,才临时想到——” “还有个柳宣鸿在的。” “我原本准备把他提回来。” “但等我过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条,横贯大地的狭深壑沟。” “且四方,除却我们当时所在的地方,没有半点残存的生命迹象。” “所以,我当时也并不确定,他是埋骨于沟壑下。” “还是被旁的什么,带走了。” “当时不确定?”鱼荀精准抓住关键点:“那现在呢?” “有新推断吗?” “我和朔灼,各自给柳宣鸿卜了一卦。” “我卜出的卦象,是死相。” “朔灼卜出的,是死中带生。” “晦气。”鱼荀低咒一声。 “我虽然希望,你测的是准的。” “但要是和朔灼比,那就不太可能了。” “柳宣鸿那狗东西,估计真的没死!” “呵。”朗映怀哼笑一声。 被鱼荀说,卜筮不如朔灼,他倒也不生气。 只抚掌道:“确实,朔灼算得,多半是准的。” “但就算卦象准了,对方也不会好过。” “什么意思?”鱼荀皱眉问:“死中带生,不就是说他死里逃生吗?” “本来该是这样的。” 朗映怀唇边含笑,眼神散漫,却又无端,透出股迫人的冷冽来。 “可他的生,带了一片血红。” “纵使还存于世,也应该是一个,陷于幻境,道心破碎的疯子。” “道心破碎?” 鱼荀还没反应过来,晏颂之的眼眸,就蓦然一亮。 而商玺,周身的冷意,也为之一缓。 鱼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深觉自己,哪怕已经加入了四人间的话题。 他也是那个,被他们排斥在外的。 到现在,鱼荀都愣是没听明白,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 朗映怀注意到鱼荀的异常,有些无言的看了商玺一言。 他以传音和商玺交流。 “我记得,鱼荀以前,应该没这么蠢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还不明白?” 晏颂之也在这个时候,以传音加入其中。 “你们之前说,兰师妹给了他治伤的丹药。” “有没有一种可能……” “吃出什么问题了。” 商玺和朗映怀:!!! 两人恍然大悟,不用说什么,有没有可能。 这妥妥就是!后遗症啊! 鱼荀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差过?! 柳宣鸿和骆天纵,记混也就记混了。 反正都是该杀的渣滓混球。 完全没什么关系。 但刚刚才讲过的,师妹用了玉龟,给柳宣鸿构建了,基于现实和过往的幻境。 那柳宣鸿为什么会道心崩塌,这还有什么,所不能理解的? 当初那混蛋,见小师妹一眼,还有脸做出愧悔的表情。 一口一句“大师姐”的叫着。 活像这些年,有多反省自身。 没了小师妹在身边,过得有多像,身在地狱一般。 可事实呢? 不仅从四重天,升至五重天。 还以小师妹曾经,拼死为他寻来的银熠符术。 在五重天,名声初显。 入的宗门,也是五重天的,四大宗门之一。 人也挺受宗门内里的器重。 就算做出一副,困囿过往,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 可柳宣鸿拥有的,却半点都没有少。 甚至,比之先前,在四重天的凌波宗,还算更得意了些。 这种情况下,会一直惦记着小师妹。 也不过只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罢了。 得到时不知珍贵,失去了纵使得知,也只是想将这份珍贵,再度抢回来而已。 ——本章完—— 第298章 他就是只吸血蚂蟥第九重天劫?荒诞开场 ——断虹宗,宝库暗室—— 柳宣鸿所拥有的,比之在四重天,半点都没有少。 反而越来越多,境遇也更上数重。 于这种情况下,他会一直惦记着小师妹。 不过只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罢了。 得到时不知珍贵,失去了纵使得知,也只是想将这份珍贵,再度抢回手中而已。 哪有什么,对伤害了小师妹的懊恼难过? 太天真了。 披上了忏悔的皮,就以为自己是在赎罪吗? 太自以为是了。 所以说,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自有因果。 可由因果,纠结相缠,结出的孽债。 却绝不是,所谓的一饮一啄,便能清算干净的。 也正因此,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痛苦的人永在深渊。 将她推下去的人,却以为,跪在佛前祷念几声。 这些罪孽,便都能随风散却。 可是怎么可能? 所以沈逐凰,将自身过往经历,重构幻境,又将柳宣鸿拉入其中。 对方迎来的,却不是经百年忏悔,恶孽灵魂冲刷后的焕然一新。 而是真真正正的崩灭。 灵魂深陷幻境,道心也随之轰塌。 沈逐凰曾经历过的一切。 他只是从幻境中尝到,便已经受不了。 狼狈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人,口中讲出的忏悔—— 难道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吗?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对方,现今行迹不明。 小师妹为他选择的这个结局,实在是太妙了。 毕竟,杀人,或者说,杀其他修真者。 抛却实力的对比,只从心理上讲。 对随意一个修真者而言,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而对修真者而言,求仙问道本就是坎途。 死亡也比并非是,毫无准备,不可接受之事。 但诛心便不同了。 将对方曾赠予的阴影,以一倍,十倍,数十倍的奉还。 推人下深渊的人,本就该,也落坠下去。 这样清算而来的罪孽,才算公平。 不是吗? 朗映怀眼眸微沉,本是琥珀色的眼眸,于此刻。 在他的瞳孔内里,竟有一圈极淡的白芒,缓缓浮现。 又随着他深黑眼睫的敛低,隐没无迹。 良久,朗映怀才复又抬眸,看向面色难看的鱼荀。 “有什么不可理解的?” “他在幻境中,以小师妹的视角,经历了数百年前。” “自小师妹的师尊陨落,到最后,小师妹被押上诛恶台的种种过往。” 朗映怀的眼神极冷,声音却是平静的,不带分毫怒意。 有的,只是像封存在,冰雪中的焰火般。 明烈之余,又显得冰冷的嘲弄。 “作为一只,一直以来,都扒在小师妹腿上,疯狂吸血的蚂蟥。” “那般不经风霜雪雨催折,只精心呵护,蕴养出的道心。” “哪里能承载得起,小师妹曾经,在凌波宗孤身支撑,所背负起的一切。” “他承载不起。” “所以,会落得道心崩灭的下场,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朗映怀这通解释过后,鱼荀难看的面色稍缓。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总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此刻,暗室里议论的,全是小师妹的话题。 鱼荀很快,便将自身这点异样,全然抛掷脑后。 转而看向,正被商玺问话的晏颂之。 “你先前提起这个,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晏颂之眼眸微深:“原本我还不太确定。” “但朗师弟方才说,朔师弟测出的卦象,是死中带生。” “且生字,上覆血印,意味不祥。”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邪修,或者是魔修掠去。” “炼制成了,保有一定意识的傀儡?” “傀儡?”商玺微微皱眉:“你是又发现了什么?” 晏颂之颔首,探手摘下腰间的储物袋。 而后,从中取出了一根,瞧来雪白剔透的妖兽骨节。 递至众人眼前。 鱼荀是第一个凑上来的,说话快得像连珠炮。 突突突的完全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 脑袋也凑在骨节上面,将商玺和朗映怀,投注过来的视线。 挡了个结结实实。 “这什么?你啃干净后,剩下的妖兽骨头?” “瞧着,还是只刚成年的冰鹤兽。” “晏颂之,你什么时候,连鸟都不放……” 鱼荀这正经与打趣,掺半的戏谑话,还未讲完。 就被晏颂之,抬手时的一道灵光,狠狠击打在了背上。 这合着灵光的一掌,直接把鱼荀,脸朝地的击趴在了地上。 发出沉闷一声重响。 但在场其他三人,却没一个在意的。 他们还就着鱼荀的分析道:“确实是冰鹤兽。” “这气息,至多,也只死了一天。” 晏颂之点头:“我先前出了趟宗,是在回宗路上发现的。” “本来一节妖兽骨头,我也没太在意,更不会把它带回来。” “但这根骨头,有些不同。” “你们用神识,探知一下看看。” 商玺和朗映怀闻言,没有犹豫,直接用神识,去探查了这节骨头。 就连刚从地上趴起,还没来得及发怒的鱼荀。 此刻,他也压下怒气,将自身的神识,探入骨节中。 三息过后,三人均是色变。 “这气息……” 商玺和朗映怀对视一眼,同时道:“是银熠符术的气息!” “那个混球还真没死!”鱼荀的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从晏颂之手中,拽走那根骨节,握在手中。 在其余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前。 将他自身的灵能,灌注其中。 霎时间,自这截骨节周身,便环旋起了一阵,凛冽的风旋。 朗映怀隐约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他微微蹙眉,刚要开口阻拦。 便见鱼荀,已经阴沉着脸闭眸。 周身灵能翻涌的同时,鱼荀口唇微动,默念法诀。 已是不可阻拦之势。 朗映怀见此情形,便止住了,已到口边的话。 商玺和晏颂之,也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 待到那环旋骨节的风旋,其势越来越汹烈。 随着“吱嘎”一道,令人牙酸的骨节破裂声。 青色灵光裹了一点深黑,凝实成了,方圆一寸大小的光球。 落进了鱼荀,向上摊平的掌心中。 他睁开眼睛,一点凶戾,倏而无迹。 周身灵能也重归体内。 而那截,被他从晏颂之手中,拽过来的冰鹤兽骨节。 也被鱼荀,随意丢回了,晏颂之的怀中。 浑然不管,那原本还算,白雪剔透的漂亮骨节。 此刻,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碎瓷一般的裂纹。 晏颂之只垂眸,看了一眼,这截已经被榨干,所有残存价值的骨节,便没再理会。 随意收回储物袋中。 他沉着的目光,却是投注向了,鱼荀掌心那枚,青中带黑的圆球上。 晏颂之微眯眼睛,刚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见鱼荀,忽而一合掌心,眉眼恣意地对他们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这些老年人慢慢聊。” “我要去找朔灼,让他好好地帮我卜个卦了。” 他眼眸无端阴郁了几分,唇角却挑出个轻率的笑来。 话里也像含着笑意般。 “我倒真想看看,谁这么幸运,收了一条这么好的狗。” 鱼荀说完这句话,便毫不停留地转身,向石门处走去。 抬手拉开石门的时候,他眼底涌动的凶戾之意,都没能全数敛下去。 下一瞬,这点凶戾,被迎面袭来的绿藤,无情粉碎。 “疯了吗?鱼荀!” “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唔唔唔。”鱼荀试图挣扎,却惨遭绿藤勒脖。 兰凝夏气得,亲自上手拍他脑门,拍得“啪啪”作响。 “不是让你当监工吗?你就是这样监督他们的?!” “监督到一起坐这里,还有说有笑的?!” “死……要死……” 鱼荀被勒的快翻白眼,双手扑腾间,活像被抛上河岸的鱼。 “死?你还敢说我要死?!” 兰凝夏更气了,刚准备让鱼荀,更进一步的知晓,花儿可以红到什么程度。 余光就瞅见,另外三道,狗狗祟祟,像是在寻暗室,其他出口的身影。 “好啊,真好,很可以嘛。”兰凝夏都要气笑了。 这三个狗东西,就是这样做她,和小师妹的师兄的? 一个个的,可都真是好样的! 兰凝夏丢死狗一样,丢开被她拽着的鱼荀。 扔进了扭动间,宛若活物的绿藤中。 下一息,人已经移转到了另一头。 兰凝夏抵靠着,通往前面的另一道暗门。 眉眼含笑,不仅人瞧着温柔,声音亦是柔情似水。 “三位师兄,你们在找什么呢?” “用不用凝夏……帮帮你们?” 这样柔情似水的兰师妹,哪里是他们三个,能消受得起的? 无论是商玺,还是晏颂之,朗映怀,三人齐齐一个哆嗦。 明明论起实力来,都比兰师妹要强。 可在此刻,他们还是,极其一致地生出了一种—— 被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盯上锁紧的感觉。 冷汗同时从三人的额角,缓缓沁落。 兰凝夏唇边的笑容,却更明艳了。 那张姣美的芙蓉面,此刻,更是如暖玉盈辉般。 映得满室生华,叫人心旌摇曳,目眩神迷。 但商玺这三人,却只觉,死亡的丧钟,都快敲耳边了。 且随着兰凝夏,她自口唇间,发出的一声轻笑。 有通身沁红的细藤,悄无声息地,便攀展上身前,三人的手腕,半身。 乃至他们的颈项。 兰师妹连带致命毒的红藤,都给用上了。 且攀附的,又是这样脆弱危险的地方。 这让三人,哪里还能稳得住? 刚才还在看鱼荀笑话,现在却都有点羡慕,鱼荀的绿藤球套餐了。 至少,那个不致命啊! 三人赶紧对着兰凝夏,举手投降。 “兰师妹!冷静!” “我们认罚!你别用这么激进的方式!” “是啊,我们可以解释……” “你说干哪儿?我们马上就去!” “对对对,清理宝库是吧,就快……” “晚了。” 兰凝夏冷声打断他们,笑意一敛,面无表情地一扬手。 “嘶……嘶……唔。” ———— ——凝雪渊,渡劫之地—— 沈逐凰从未想到过,只在古籍中,才有零星几处记载的九霄神雷劫。 它的第九重劫雷,真正降下时,居然会是,以这样的形态。 就在一炷香前。 天幕之上,那积郁在一处,安静如眠鸦的乌云。 像是于忽然间,被什么存在,惊醒一般。 云浪翻涌,起起伏伏间,金色雷光破开黑瘴,从中隐现。 而几乎是在,上方穹空,刚现出异样的同时。 沈逐凰便已经,从闭目静修的状态中脱离。 不存任何侥幸的,她自雪渊峰尖处站起,横剑于身前。 剑招也蓄势待发。 但让沈逐凰,始料未及的是—— 上方乌云翻涌的声势,不仅没有越来越浩盛。 反而在几息后,便像是承受了什么,肉眼无法窥见的重创般。 于突然间,便失了后劲,又偃旗息鼓,重归平静了。 饶是心性淡然,如沈逐凰。 她见到这样的情况,眉头都禁不住的蹙起。 尤其是,在十数息过后。 原本恢复平静的乌云,又一次地翻涌起来。 雷光也再一次地浮现。 但这次,依旧是,只维持了短短几息。 上方的雷光,就再一次地,灭熄下去了。 沈逐凰眉心,狠狠一跳。 但这,却依旧不是结束。 反而像是,一出荒诞戏曲的开场。 就在这一炷香内,这般乌云翻涌,雷光显现…… 之后,又突然销声,沉寂下去的情景。 沈逐凰都有些数不清,自己到底看了多少遍。 不过,无论沈逐凰,看了多少遍。 她对即将降下的第九重劫雷,该有的警惕心,却是半点都没有松懈过。 不如说,还因为这劫雷,起起落落的变幻莫测。 而对它,更警惕,也更严阵以待了。 沈逐凰怕眼前这一切,是第九重天劫,有意在麻痹她。 也怕她之所以,会看到这样荒唐的场景。 是因为她,在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情况下。 便已经中了天劫,布下的暗招。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逐凰的心,不可遏制地往下坠沉。 可也就是在此时,她的第九重天劫,落下来了。 以她从没有想象到,也从未听人提起过的,前所未有的荒谬形态。 落遍了她的周身。 也将她围在了正中。 ——本章完—— 第299章 第九重天劫,予你永无止境的死亡威胁 ——凝雪渊,渡劫之地—— 沈逐凰从未想到,只在古籍中,才有零星几处记载的九霄神雷劫。 它的第九重劫雷,于真正降下时,居然会是以这样的形态。 多到数不胜数的雷光,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 如星陨般,自穹顶落坠。 尾端擦磨过长空,一路拖拽着浅金色的光尾。 就像在乌云积郁的天幕上,忽而抖落出,无数条金光熠熠,灿然生辉的明耀绸缎般。 这一幕,从下方看,自是玄奇妙幻,瑰丽异常。 如果不是,那雷光落坠之时,还伴随着,极为浓重的天劫威压。 当真会是,让人想要停步驻足,长观留恋不愿返的盛景。 可惜,美则美矣,却也十足危险。 这威压浓重到,远超先前,沈逐凰所渡过的,前八重天劫。 压得哪怕是,已经在剑道上,取得飞跃式进步的沈逐凰。 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可以很确定一件事。 如果她的剑道,没有在渡劫的过程中,就取得了新进步。 那么现在,只应对上,这第九重天劫,降临之时的威压。 沈逐凰许是,都要支撑不住。 在这里握不住剑,折下腰身去。 但幸好,她和栖凤两心相惜,情谊珍贵。 如今更是神魂为契,有栖凤做她的后盾…… 沈逐凰纵使在这,不讲道理的威压下,额头满浸冷汗。 面色也苍白难看。 浑身都紧绷至了极点。 也承重至了极点。 可她的脊背,却依旧能挺得极直。 如同一柄,永远都不会被折断,摧灭,迎天悍然出鞘的利剑。 她气势如此,意志也不遑多让。 便是顶着这样,如小舟行在暴风将至的海浪中,这般汹烈危险的威势。 抽剑出鞘,剑指穹空。 而同沈逐凰,肉眼所见的,无数道雷光,疾坠而下。 仿佛转瞬,便能砸落至身前不同。 这些雷光,真正欲落时,速度是沈逐凰,未曾预想到的轻缓。 轻缓到,甚至给人一种—— 它们像是,忽而浮空了一般的错觉。 若说先前,这数万道雷光,是千千万颗,陨星落坠。 那么现在,缓滞在沈逐凰上方,徐徐下降的…… 便像是一枚枚,被风吹散的,一朵朵毛绒绒蒲公英的种子了。 而那本来,如雷云压城,巨石临顶,叫人喘不上气,难以呼吸的浩烈威势。 此刻,也像是雪雨稍霁,拨云见日般。 蓦地分散开来。 真正落在身上的,反而不剩多少了。 倒真是让沈逐凰,生出了一种,浑身一轻的松快感。 凝在额头的冷汗,似是也已经察觉到了,眼前形势的转变。 于此时,方才顺沿峨眉,淌流而下。 沿着沈逐凰的面部线条,流经至她的眼尾。 鸦羽似的眼睫,几乎只在一个瞬息,便被冷汗浸湿。 视线被稍稍蒙蔽的瞬间,沈逐凰出手了。 她足下旋动,腰身回转。 以一种快到,肉眼几乎都捕捉不到的速度。 回身迎上一柄,由劫雷凝实而成,金光灿烈,尖端冷锐的长枪。 而在沈逐凰手中的栖凤,与赤金长枪碰撞的瞬间。 那长枪变刺为点,如游龙出水般,直向沈逐凰的心口而来。 且其变招的速度,快到完全不能,以肉眼辨之。 甚至,即便动用上神识,应是都极难捕捉到的。 且最重要的是,这样速度与威力并存,出其不意,又极为狠绝的招式。 即使当真捕捉到了,也看清楚了…… 那对于迎上这一招的人而言,反倒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已至。 毕竟,以这长枪的出招速度,又哪里会给人,看清其招式,探查路径轨迹的机会? 若是硬要去探寻,那最终的结果—— 便很明显了。 看清的那一刻,只会是,性命被其收割的同一瞬间。 也正因此,沈逐凰并没有白费功夫,去探寻什么枪招轨迹。 而是完全在,凭借本能,和四周风向,以及气息的变化。 来与这速度奇诡,招式也变幻莫测的长枪对战。 但这由劫雷幻化而成的长枪,远比沈逐凰,心中最糟预想下的,还要难对付上许多。 沈逐凰眼见,赤金长枪变刺为点,戒备心已经拉高至极点。 手中栖凤,也恍若游蛇般,迎挡住这直取她心口的一枪。 长枪与长剑,本就不能相概而论。 对战起来,本就吃亏。 毕竟,一寸短,便是一寸险。 且这长枪,虽形态庞大。 出招变招时,却总是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沈逐凰能连着阻挡下两次,索命之击,已经是为之不易。 可也就在她阻挡下,点向她心口的这道枪招时。 沈逐凰敏锐地发现,这由劫雷,幻化成的长枪,又变了。 而这一次,并非只是,由刺变点,这样比之,都算简单的招式变换。 而是整个枪尖的变换。 若说之间,悄无声息便出现在,沈逐凰背后,直取她内府的长枪。 其枪头偏长,侧有方棱,扁如荞麦。 枪尖则极其尖锐,更类似于,便于透刺的古矛枪。 那么现在,被沈逐凰再次挡下的长枪…… 便就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全新的改变。 不仅是其长枪的枪头,由方棱枪头,转而变成了梭形。 还有便是,其枪身的枪杆,也从原本的粗细适中,转变为偏细了些。 而这样的转变,给沈逐凰带来的,便是全新的危机。 这枪杆,比之寻常长枪,偏细了些。 攻袭起来,枪头便颤抖不停。 叫人完全捉摸不透,其最终刺落下去的戳点。 尤其是,这改变后的长枪,依旧保有先前,枪出枪退时的迅疾如风。 也正因此,其出招之时,抖颤起来,便更让人,眼前生晕,看得缭乱。 饶是沈逐凰,已经将自身的专注力,提升到了极致。 可依旧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应接不暇的仓促之感。 而这样难对付的枪招,沈逐凰所能联想到的,便也只有——“花枪”这两个字。 除却花枪,再不会有这样难缠,晃得人眼花缭乱的长枪了。 【先是古矛枪,又幻化成花枪】 【那等到她将花枪也拦下……】 【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不是就又要,换做另一种枪了?】 沈逐凰心下发沉,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但她也已经无暇,再去细想以后。 毕竟,如果拦不下眼前,刺戳点变幻莫测,难以判断的花枪。 她根本就不会再有以后。 沈逐凰的面容肃沉下来。 同先前出其不意,有着猎食者,一击毙命特有属性的古矛枪相比。 眼前的花枪,更像是一条体躯柔软的无骨蛇。 只要稍一疏忽,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攀缘其上,直袭命脉。 于紧密不间的缠弄中,将致命的剧毒,注入猎物的体内。 而在它暂时寻不见,猎物的弱点之时。 它也并不会懈怠,而是会不断探出猩红的蛇信,一次又一次的刺探着。 或真或假的舔|弄猎物,显露出尖锐的毒牙。 将对方全然玩弄于,自己的掌控下。 没有弱点,它便用让猎物,应付不暇的小招式。 于好整以暇的恶劣戏弄中,让被它选中的猎物,陷入永无止境的死亡威胁中。 它的猎物,迟早都会疲惫的。 而疲惫,就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力所不及,便会生出疏漏。 而它所一直等待着的,便正是这样的疏漏。 沈逐凰现在所体验到的,便正是这样,看似有希望,实则却是,实实在在的绝境。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00章 沈逐凰:你真的是,太高高在上了 沈逐凰现在所体验到的,便正是这样,看似有希望,实则却是,实实在在的绝境。 她已经将手中的栖凤,舞得密不透风。 从旁侧看,长枪袭来时,纵然形迹莫测,难以窥清路径。 但沈逐凰挥剑迎击的动作,却同样是快若残影。 剑招亦是,如出一辙的窥不清形迹。 也正因此,两者交击之时,除却偶尔擦磨,碰撞出的火星。 便更像是,属于劫雷的金光,与沈逐凰的银白剑光。 两相对撞,时而交融,又时而将对方吞没,或是撕裂驱逐。 于这些之下,金与银的光影变幻。 远远瞧着,如果不是两者交击时,迸发出的余波。 汹烈到,直接波及了,整个凝雪渊的每一寸角落。 只光看那景象,便像是天地间一幅,堪比日升日沉,霞光涌灭,再壮美不过的画卷。 但无论从旁观者的角度,长枪与长剑,是怎样的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都再没有,比身在其中的沈逐凰,更清楚自己如今,真实的处境。 她此刻,看似可以,与劫雷凝实而成的长枪,战的有来有回,实力相当。 但事实上,从头到尾,包括长枪,还未改换成花枪形态。 还是古矛枪的时候。 她与第九重天劫之间,占据主动权地,便一直都是天劫。 而不是她。 她现在所斩出的每一剑,也并非是她沈逐凰,主动出击。 而是她在长枪,让人应接不暇,又叫人难以推衍的莫测招式下—— 为求自保,而近乎疲于奔命的应对。 是的,应对。 只是应对,经第九重天劫,演化而成的长枪,其自然施展出的枪法。 沈逐凰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精力。 再无分毫间隙,去思索其他。 这个事实,虽然残酷。 但于沈逐凰而言,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她的剑道,在先前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下,有所突破。 再加上万佛宗的佛子,若源给她的帮助。 让她终于有了,天劫与天劫之间的喘息之机。 那她也许,依旧能走到,第九重天劫这一步。 也依旧可以,持剑迎对上,眼前这劫雷化作的长枪。 但她,不可能撑太久的。 就沈逐凰,个人的判断而言—— 如果先前,她渡得雷劫,尤其是渡第七重天劫的时候。 那只巨型蛊雕,至少也有着,化神三到四阶的实力。 那么眼前这柄,可以随意变换形态,又将各路枪法,使得如臂使指的长枪。 已经叫人无法确认,它真实的品阶了。 只从危险程度上讲,它是可以,轻而易举,便夺去蛊雕性命的存在。 其实,这种结论,没什么可意外的。 因为,这样一柄不知疲倦,又难以摧灭的长枪。 本就是无法拿,修真者具体的修为境界,去对比衡量的。 毕竟,修真者再如何强,也是有上限在的。 也会有神念疲惫,灵能枯竭之时。 但这样一柄,只由天劫幻化,甚至它作为武器,都不需要人来掌控使用的长枪。 却只会让人,无法判定,它是否还存在有,上限这种东西。 【如果没有的话……】 【谁又能战胜得了它呢?】 只是应付它源源不断,变幻不休的攻势。 就已经让人,将毕生所修,全数用于今朝。 全神贯注,竭尽全力。 然后,疲惫不堪了。 【只是不亡于枪尖之下,就已经拼命至此】 【每一剑挥斩而出,都不知晓——】 【下一枪刺向自己要害的长枪,是否还能如数挡下】 【挡下这枪,再下一枪呢?】 【不祈求能够反败为胜,就是连现状,何时才能终结】 【都尚且蒙昧无知】 汗水越落越多,打湿眼睫,模糊视线,落进颈项里。 身上也在浸汗,背部的衣物早已湿透,又在朔风中,吹得冷凝如冰。 僵直地贴在背脊。 握剑的手腕,也已经,隐隐抖颤起来。 沈逐凰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堪重负。 但她那,像是被冷雨,狠狠浇淋过的神情。 却是同她此刻,所处的糟糕境遇,全然不符的清明与冷静。 【都说,只要将九霄神雷劫的,前九重天劫】 【一一渡过去】 【就会迎来,可以直面天道化身的问心劫】 【可是谁又能确定,这第九重天劫……】 【便没有考验修者的问心之意了?】 如果她真的那样想了,以那种所谓理性的推断。 绝望的认为,眼前这柄长枪,其实根本没有上限可言。 那她在天道眼中,即使只是对方的一丝神念,一具随手捏取的化身。 她都是,根本不配有,去直面的资格吧。 可它太小看她了。 一直以来,它都太小看她了。 不,应该说是,天道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所以它随意拿捏,凭它心意的,拥戴它所拥戴的。 又掠夺她的,赠予它所爱的,还要践踏摧毁她仅剩的。 沈逐凰低笑一声。 雪亮剑锋,映出她一双,漠然无情到极致的眼睛。 “你真的是,太高高在上了。” ——本章完—— 第301章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会输;赌上性命又何妨 ——凝雪渊,渡劫之地—— 沈逐凰低笑一声。 雪亮剑锋,映出她一双,漠然无情到极致的眼睛。 “你真的是,太高高在上了。” 这犹如自语的话音,才刚落下。 于沈逐凰周身,便猛地迸发出一股,凛冽到极致的寒意。 这寒意化作,肉眼可见的冷凝霜雪。 顺沿栖凤剑身,一路攀附而上。 霜雪凝冻的速度,是沈逐凰这个,将其召出之人,都难以捕捉到的快。 而握在她手中的栖凤,从纤薄如蝉翼的雪亮剑锋。 再到满覆一层,晶莹剔透,隐泛蓝光的冰霜。 这期间,也许连一息都不至。 就像,是栖凤剑的剑体本身,自然而然地,便产生了新变化一般。 而这变化,甚至都没有影响到—— 沈逐凰继续将手中栖凤,挥斩抵挡,快若残影。 银白剑光,更是与赤金枪辉,交击碰撞。 不曾有分毫迟滞。 若是叫旁人,于战局外旁观。 或许从头至尾,只能看见金与银的时汇时分。 根本便不会察觉到,这长剑之上,虽不算细微,却足够无声的变化。 但这悄然而至的变化,却在下一瞬,陡然掀起骇浪! 只见沈逐凰,忽而向后折腰,身形极为柔软的,避开游蛇一般,咬袭向她肩头的长枪。 但她脚下却是不停,步法变换,向前逼近数步。 只在枪尖探出,刺空,尚未收回的这个短暂间隙。 沈逐凰便已经将她自身,与枪杆尽头处的距离,无限度地拉近,缩短。 近到她的栖凤,随她一路向前—— 纤长剑身同劫雷凝实而出的长枪,擦磨出一连串,蓝紫色的电火花。 那火花恣意迸溅出来,几乎是紧擦着沈逐凰的面颊,落下来的。 距离近到,沈逐凰甚至都能感受到,这火花经过剧烈擦磨后的炽烫灼意。 但她的眼神,自始至终,却没有任何变化。 连眨动眼睫,或者向后稍仰脑袋,避开些许的轻微动作。 都不曾有过。 于沈逐凰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枪杆尽头—— 那抹由劫雷幻化而成,正和风扬动的红缨。 近了! 沈逐凰的眸底,清楚地倒映出,这簇红缨的艳色。 她足下轻旋,腰身不再下弓,而是柔若无物般,转瞬回转。 与此同时,栖凤剑随她动作,剑尖同样如游蛇般,绕挑赤金枪身一周。 将似是意识到,形势反转,抖震厉害,欲行回马式的长枪。 以自身剑术,硬生生地定困在原地。 而方才,沈逐凰气势迸发,覆笼于栖凤剑身的浅蓝色冰霜。 也于此刻,发挥了它真正的作用。 沈逐凰的手腕,每抖动一次,长剑便随她动作,与长枪交击一次。 而每一声,清晰且浩重的交击。 所换来的,便是攀附上枪身的,一层薄而剔透的冰霜。 如果说,光只是这一层。 那就像是,阳光下的一层碎冰,很快便会融化。 自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并不是。 长枪与长剑,两者交击之音,没有一息停止。 也正因此,凝冻在长枪之上的薄冰,便也越来越多。 一层复又一层,很快便不复先前,蒙覆枪体之上,也晶莹剔透的模样。 反而厚重到,入眼只能看到,冰霜的白。 而看不见,半点金芒了。 且有这厚厚的冰层,将长枪一寸不露地,紧紧包裹在其中。 长枪的活动性,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这冰层的阻滞。 虽然说,这点阻滞,依旧无法,让这由劫雷凝实而成的长枪,彻底僵停下来。 甚至,它同沈逐凰过招时的速度。 也只是比之,其自身先前,稍慢了一分。 可以说,沈逐凰制造出的冰层,对这长枪所产生的影响,其实是很有限的。 但这点,沈逐凰在做之前,便已经有所预料。 且她要的,原本便不是,以灵能凝冰,将对方彻底阻滞下来。 沈逐凰也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想做到那种程度,可以说是,想都不必想。 所以,她要的,原本便是——这长枪的稍慢一分。 长枪慢一分,那原本与长枪,至多也只能做到,速度不相上下的她。 此刻,便是快了一分。 而这一分,给予沈逐凰的,便是形势调转。 换她来掌控,这第九重天劫,战局主动权的开端。 为了走至这一步,沈逐凰已经沉默隐忍至现在。 连她自己都不知晓,从第九重天劫,化作长枪降下。 到现在,她与那长枪,对了多少剑。 只知道,很多很多。 多到她练剑三天三夜,都不会觉得疲累的手腕。 此刻,筋脉暴起,内里生痛。 但现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前路都已经铺好。 沈逐凰不可能,在最后,也最重一步上,让自己懈怠下来。 她比谁都渴望这个时机的到来。 毕竟,有一个并不欢迎她的存在,还在之后等着她。 对方或许,不想见到她。 但她很想,非常想。 —————— 裹满冰霜的长枪,随着沈逐凰对枪柄的逼近,震颤得越发剧烈。 隐约间,甚至能听见,枪身剧烈震颤时,引发起内里冰层的崩碎之音。 沈逐凰对这。极为清晰的碎裂声音,无动于衷。 手中长剑绕击枪身,动作不停。 它内里冰碎一层,她便为它,再补上一层。 但即便这样,波折还是横生。 就在沈逐凰,几乎探手便可触碰到,枪柄紧系着的那簇红缨时。 身后,骤然传来破空之音。 同最先前,长枪袭至她背后的无声无息,有所不同。 这次袭来的,像是生怕她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一般。 其所裹挟着的,属于天地法则的毁灭气息。 浓烈厚重到,只凭感知,便足以让人生出一种,被震慑威吓到的骇然之感。 还未至身前,便觉触身必死。 这便是对方所给予的,无上威压。 而于沈逐凰而言,说全然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样的法则之力,她曾亲眼见证过,对方的威力。 在晏师兄的身上。 那道经舒语芙之手,又转给辛致,本是想夺去她性命的金光。 其本质,便是这样的东西。 且那道,承载着她晦暗记忆的金光。 其气息,比之如今这道,将欲袭向她的,还要弱上许多。 但比之现在,稍弱些的那道。 尚且都能,让实力强盛如晏师兄,都付出那般修为渐失,仙基尽毁的惨重代价。 而这道,比之还要略强些的。 若是真正落在她身上…… 她会死。 沈逐凰对于这点,很清楚。 可让她更清楚的是,越是有这样的巨变,便越是证明了一件事。 她的推测,是正确的。 枪柄上的红缨,就是给一切,画下休止符的终结。 一边是暂时无法验明的推测,一边是即刻到来的死亡。 其实该怎么选,才算稳妥。 是随便指一个人,都能给出答案的简单。 可体内,如沐火海。 被熊熊烧灼着,连说痛都算委婉的经脉。 它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沈逐凰。 错过眼前这次,她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也不可能,再和这柄,仿佛永远,都不知疲倦的长枪。 进行如之前那般,一天一夜,都不曾停歇一息的高强度战斗。 所以,纵使就此打住。 避开这次,所谓的必杀招。 死亡,也只是会,稍迟一些来临而已。 并不会因为,她的不敢赌,而就此仁慈宽恕。 这般也许,两边都是死亡深渊的绝境下。 沈逐凰握着栖凤,却蓦地笑出了声。 脚下步伐,非但没退,反而向前,更深更近地迈前一步。 而这样的动作,无一不在昭示着,沈逐凰最终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她澄净清明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金色枪柄上,血红色的长缨。 素白的手,向上探出。 白皙指尖几乎就要,触碰上那一抹红。 时间于这一瞬,仿佛忽然间,变得很慢很慢。 于沈逐凰的脑海中,在这一息,却竟如走马观花般,晃涌过无数画面。 她眼中的红,一点点地放大。 身后,那属于天地法则的毁灭气息,也越逼越近。 【一直以来,她好像总是,在被命运推着走】 【说不想做天命的提线傀儡】 【可她拼尽全力,真正改变的,却还是很有限】 【天命也总是很如愿】 【如果没有夙邈,没有断虹宗的兰师姐,和其他五位师兄】 【她的人生,早已永远地停留在百年前】 【再不会向前分毫了】 沈逐凰微敛眼眸。 【所以冷静的想一想】 【无论是百年前,或者是现在】 【她的出生,她经历的种种,磨难或是变故】 【又有哪些,是由得她,自己选择的呢?】 【一直以来,她真正能做出选择,也险些就要做到的】 【只有死亡而已】 就像百年前,无论是沦为堕仙,还是恶名满贯,被押上诛恶台,接受天地审判。 都只是她在绝路中,为自己做出的,最后的选择。 她拥有的一向不多。 能押上赌|桌,又不会生出分毫愧意和不舍的,也就只有——她的这条性命了。 沈逐凰做惯了这种事。 如今再来一回,好像也没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会输! —————— 于沈逐凰的眸中,骤然迸发出,如星辉般耀芒的同时。 纤白素手用力攥握上,紧系于枪柄的红缨。 没有分毫犹豫,沈逐凰拢紧手指。 澄蓝色的本命之冰,不用瞬息,便已然将红缨,凝冻其中。 又随着沈逐凰手指的收紧,寸寸崩碎开来。 鲜红的血,自沈逐凰的掌心,小溪一般顺着她高举的雪白手臂,蜿蜒淌下。 白与红的对比,在这一刻,破碎而鲜明。 沈逐凰任由掌心的血,肆无忌惮地淌流着。 她神情淡漠地迈前一步,而后驻足回身。 望向定格在,距她先前所站位置,不过毫厘之距,凝做箭矢模样的金光。 只差一点点,这根裹挟着天地法则,毁灭气息的箭矢。 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但是现在,对方僵停在她的身前。 又在不知何时,于凝雪渊上空,悄然落下的零星细雪中。 一点点的,也像是细雪被朔风吹散一般。 从尖锐的箭尖,再到金色的尾羽。 就这样从头至尾的,灭散,了无痕迹。 而这箭矢的消散,仅仅只是开端。 很快,被一层又一层的冰霜,裹得厚重。 甚至都显不出,原本灿耀光辉的长枪,也像是被浇融了一般。 化成了在雪白霜层中,一条正流淌涌动着的金河。 雪似乎下大了,从烟雪霏霏,变成了飘雪漫漫。 于这样越下越盛烈的雪中。 沈逐凰安静垂眸,神情淡漠的看了一眼,这隐于霜层中的金河。 下一瞬,红色的血,随着她手臂的移动,浇淋在了裹含着金河的霜层上。 刹那间,白的霜和白的雪,纷纷染上艳色的红。 那隐在霜层里,依旧明耀着的金河。 就这样一寸寸的,被沈逐凰的血浸没。 吞噬,又逐渐不留分毫痕迹。 良久,天地间一片静默。 穹顶上方,那独属于劫雷的深黑乌云。 再没有了先前,翻天搅地,压制四方的威势。 而竟像是,失了归巢的群鸟般,四散逃却。 甚至显出还几分,无处可停,更无处可去的惊惶来。 就那样,如海浪退潮,却忽遭海上狂袭的风暴般,向四方乱涌。 但与之截然相反的,却是藏没在劫云后的明光。 它像是已经被压抑太久,早已无法继续隐忍。 劫云不过是稍退了些。 它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这笼没整个穹顶的至暗中…… 如同一只,生性不爱受拘束和禁锢的野兽般,从这樊笼中,冲破而出。 于是,黑与白,对比明刻的两色。 便在这天幕之上,相互撕扯,进退分割,无比激烈。 引得天光乱颤,下方光影也时暗时明,变换不休。 沈逐凰的面容也是这般。 时而被光耀明,时而又被深黑吞没。 唯一不变的,是她由始到终的淡漠神情。 【要结束了】 沈逐凰破损的掌心,合着鲜红的血,握印在了栖凤剑的剑柄上。 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中,有莹白色的灵光蕴生。 而后一闪而过。 是一个洗尘诀。 法诀生效后,沈逐凰周身焕然一新,狼狈感荡然无存。 她缓慢仰首,看向黑与白,糅杂在一处的奇诡天幕。 【不,或许该说】 【是终于,要开始了】 ——本章完—— \b\b\b\b\b\b\b\b 第302章 朔灼:对不起哈哈哈,对不起,我不哈哈哈 ——断虹宗—— “噗……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师兄,你们……哈哈哈哈哈。” “这是哪里看不顺眼了哈哈哈……要专挑着对方的脸揍?” “这痕迹,哈哈哈好重。” “瞧着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哈哈哈……” 朔灼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谁能想得到呢? 在他将自己关进小房间里,勤勤恳恳连轴转,搞了整整一夜又半天的这段时间里。 他虽是足不沾地,手下不停,头脑也飞速运转。 将为宗门重建而模拟出的,缩小版实体模型。 删删改改,推倒又重建,几经波折和坎坷。 才总算弄出一款,比较合他心意。 也足够体现出他九成水平。 端庄与大气,秀美与苍峻并存的形态。 他朔灼,是真忙得快要掉脑子了。 但他这几位,不用构思宗门重建后形态,只需要听兰师姐指挥的师兄。 还有鱼荀那个小蠢蛋。 居然也都没闲着。 天知道,不久前,朔灼拖着疲惫的身体,联络了兰师姐。 将手中的模型交给对方后。 拒绝了对方,劝他回去休息补眠的建议。 而是决定,再在宗门里走一走。 看看还有哪里,是自己没有规划好的。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这本来是,支撑着朔灼,哪怕上下眼皮,都快要粘在一起了…… 也要强打精神,漫步于宗门内地,强大行进动力。 但这波越来越衰微的动力,在碰见,站成一排开山的三位师兄,外加一个鱼荀后。 骤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新生机! 【天!乌青眼!】 【商师兄那张冰霜不可侵,神君一般的面容上】 【有个乌青眼!!!】 朔灼刚看见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以为是自己,长时间推演高精度的模型,把眼睛都给推花了。 看出了幻象。 他还不可置信地,揉了好几次眼睛来着。 才终于确认,出问题的不是他。 而真的是,商师兄的脸。 不止如此,他心中有惑,刚想去问,关系较亲近些的朗师兄。 就发现,对方悄无声息的,便将自己的身体…… 藏在了晏师兄,因为赤着上身,而愈发显得,肌肉勃发的健硕身体后。 于是,满心问号的朔灼,只好去看晏师兄。 这不看还好,一看…… 【好家伙!比商师兄的还离谱!】 【是加倍的乌青眼!】 【还一左一右,极为对称!】 落在晏师兄这,偏向于麦色的深色皮肤上。 青色都变作了黑紫。 眼瞧着,可比商师兄的,要惨不忍睹多了。 生怕对方只一眨眼,鼓肿起来的眼眶那里,就要淌流出黑色的脓水了。 【太可怕了!】 朔灼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双眼,都感同身受的,痛起来了! 但让朔灼,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目前所看到的这两个,居然会是四人中,伤势偏轻些的。 而到了朗师兄和鱼师弟那里…… 朔灼本来是真的想,装出关切模样的。 甚至还想做个,他们四人中的调解员来着。 毕竟,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就算是生了矛盾,彼此各凭实力,友好切磋一下。 让对方躺上个三五天,不也算是个教训嘛。 怎么能像现在这样,专冲着脸打呢? 太不体面,也太不稳重了! 这幸好是,小师妹她不在宗门里。 若是小师妹也在,都是做师兄的。 打出这副鬣狗抢食的模样,谁还能在小师妹面前,留出个靠谱印象? 朔灼在想这些的时候。 他几乎是,以一种高高在上,挑剔又嫌弃的姿态。 去审视着,多半是混战互殴,才搞出这幅惨样的四人。 想的也是,要好好地劝劝他们,和他们说清楚,这样做,会产生的恶劣影响。 让他们“改邪归正”,下次绝不再犯。 但当朔灼的目光,于猝不及防间,将朗师兄和鱼师兄的正脸…… 在同一时间,一齐收入眼帘。 朔灼他……绷不住了。 声音大到近乎放肆的笑声,自朔灼的口唇间,毫无阻滞地倾泻而出。 他像是已经,把先前的种种想法,全都扔出了脑袋。 任它们随风飘走了一般。 什么安慰?什么劝告? 什么让他们改邪归正? 换个新的出气方式? 朔灼他全都不记得了。 在看到朗映怀,与商玺同款,却不同眼,居左边的乌青眼。 像被疯狗啃过,左缺一块,右多一块,有了刘海的新造型。 还有鱼荀和晏颂之同款,甚至还要,更深一些的乌青眼。 高高肿起泛着深紫色,像是被毒蜂,反反复复蛰过数十回的嘴。 这…… 朔灼的大脑,被这“浓墨重彩”的画面,直接冲击到空白。 浑身上下,只剩下了,笑这一个本能。 也正因此,无情的嘲笑,从他口中,一声接着一声。 活像是掀起暴风的海面,笑声也像翻涌的浪花般。 只有起起伏伏的时高时低,却是没有一个,平息休止的时候。 而既然都已经,干脆利落地笑出声了。 朔灼也就彻底,撒开手不演了。 什么担忧?什么惊恐? 什么难以置信? 通通都是假的! 他从看到的第一眼,就想笑了好不好。 朔灼背着手,像个第二版鱼荀一般。 步履轻缓的,从他们四人身后,一个一个地走过。 他边像个监工般,看他们不用灵力的,辛苦刨土干活。 一边将目光,扫过四人脖颈上,如出一辙般,发红发肿的勒痕。 朔灼微眯了下眼睛。 一双异色瞳孔,随他眼波涌动。 于穹顶恰恰好的日光下,愈发显得熠熠生辉起来。 他收了笑音,挑唇轻笑了下。 心中已经有了,对他们为何,会成这幅惨状的精准推测。 但自他口唇间,说出的话,却又是另一个画风。 “对不住……我是真的没忍住。” “你们照过镜子没?” “我给你们取一个出来!” “你们只要看过了,就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哈哈哈!” “要这样的。” “真的哈哈哈,我这就取……” 商玺:…… 晏颂之:…… 郎映怀:…… 鱼荀:……狗东西! 【落井下石的狗东西!】 【谢谢。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镜子!】 【见一个给你碎一个!】 ——本章完—— 第303章 师兄,对不起;眼圈红红的小可怜 ——断虹宗—— 片刻后。 “哈哈哈哈,我镜子呢?” “等等啊,可能放得有点深了,哈哈哈不行。” “你们的脸,太好笑了哈哈哈。” “怎么打的,能出来这种,哈哈哈天才一样的效果。” “哈哈哈哈哈……” 鱼荀都要被朔灼给笑麻了。 想弄死朔灼的杀心,也于这个时间段内,提升至了最高峰! 他甚至,都强忍着,一开口就会,牵动嘴唇伤势的剧烈痛感。 还转头看向了,和他一向最不对付的朗映怀,寻求帮助。 “真不能……弄,张符,把,把他嘴,封,封了?” 朗映怀在感觉到,鱼荀转头看他时,没什么反应。 毕竟,他们四个人,现在一个赛一个的狼狈。 若是互相嘲笑,只会让他们变得更丢人。 所以,朗映怀没太在意,鱼荀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但他没想到的是,鱼荀居然是,想要和他说话的。 且说出来的话,居然还是,这样的……卡顿。 只光听着,就觉得很是艰难的样子。 顿顿停停的,让朗映怀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目光,落在鱼荀高高肿起的紫嘴唇上。 他才恍然明白。 但朗映怀明白的,许是有些迟了。 他还未来得及回话,两人便都听到了—— 朔灼那不知疲倦,犹如魔音灌耳,反复摧残他们身心的笑声。 尤其是鱼荀,直接被二次伤害了。 “哈哈哈不是,鱼师弟,你这样哈哈哈。” “我做师兄的,好担心啊。” “你看看,要不,哈哈哈我先不拿镜子。” “先给你来点灵药?” “你这嘴唇,得怎么治?我不太了解这个……” 朔灼微敛笑音,手在储物袋里一摸索,双瞳就是一亮。 “找到了!” 他语气轻快,还极为幼稚的,用嘴配上了音效。 “当当当,鱼师弟,快看!” 虽然朔灼表现出的,真的像个大傻子。 但一直以来,朔灼在鱼荀的认知里—— 大部分的时间里,就是个笨蛋没错。 所以,鱼荀虽面上嫌弃,心里也烦躁。 但他却还是口嫌体直的,在朔灼说“快看”的时候。 真的看了过去。 然后,鱼荀就看到了—— 自己在一面镜子中,清晰到纤毫毕现。 也让自己此刻的丑态,无所遁形的面容。 于他的耳边,响起朔灼清清亮亮,献宝一般的欢呼声。 “惊喜吗?师弟!” “是镜子!” 【他喵的你不是说你找的是灵药吗?!】 鱼荀想骂人,想怒吼,想尖叫。 他想出手,将朔灼的脑袋…… 连同对方,正举着的这面破镜子,都一起狠狠地砸碎。 可他突然觉得,浑身都没有了气力。 就像是一条,被腌制晒干的咸鱼。 如果没有看到镜子,鱼荀还能,勉强欺骗一下自己。 自己的模样,没有那么惨。 只是感觉痛而已。 但朔灼的行为,直接以鱼荀,全然未曾料想过的方式,一击必中般。 击穿,粉碎了,他所有的自我安慰和欺骗。 鱼荀只要想到—— 他就是以这副鬼样子,被兰凝夏那个疯婆子,拖死狗一样,拖到这里锄地开山。 还被十几枚留影石,全程跟随,清清楚楚地录下了全过程。 鱼荀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副突然被抽干,哀恸恍若心死的模样,没有吓住和他一起干苦工的三人。 倒是把难得起了坏心思后,便想玩个痛快的朔灼,给结结实实地吓住了。 朔灼移开镜子,抬手在鱼荀眼前,连晃了好几下。 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予他。 整个人,都从里到外的,透出一股—— 深山老林阴暗角落里,拥拥簇簇长出的,蘑菇群的感觉。 “师弟?” “你怎么了?” “我错了,我把镜子移开了。” 朔灼是真的有点慌了。 眼前这个,到底是笨蛋美人款的。 在将镜子反手盖在身后,便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大肆嘲笑过几位师兄的事。 直接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商玺他们。 “师兄,鱼师弟这……” 【还不是被你,突然送出的惊喜,给惊着没喜过来吗?】 对上朔灼因为担忧,而面上晕红,更显其容色之盛的面容。 再看看鱼荀此刻的…… 瞬时,便更觉鱼荀,不堪入眼起来。 在意识到,于他们心中,陡然升起的想法后。 商玺,晏颂之,以及朗映怀,三人齐齐无言。 【果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多友爱师弟的人】 【都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拿鱼荀的脸和朔灼的比】 【某种意义上,对鱼荀而言,好像更残酷了】 三人暗戳戳的自省。 落在笨蛋款朔灼眼中,却是师兄们都生了他的气。 已经不愿意理他了。 他抿抿唇,这次眼圈是真红了。 想要上前,却又停步不太敢,怕惹师兄们更生气。 只眼圈红红的看着他们,声音里也透着股,自责的味道。 “对不起,三位师兄,还有鱼师弟。” “我……我不该嘲笑你们的。” “我就是一时……呜。”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哭包朔灼险些真掉下泪来,又被他狠狠地憋回去。 毕竟,这次是他做错了事。 在笨蛋款朔灼的认知里,男人可以为自己做错的事,流血流汗,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不能没用的哭泣! 这也是另一个他,一直告诫他的。 笨蛋款朔灼,有好好的记住。 所以,他不仅道歉,还用法力,凝出一柄和师兄他们,手中拿的,一般无二的锄头。 卷起袖子,一副要帮师兄和师弟们做苦工,好取得原谅的模样。 而除却鱼荀,其他三人,本只是反省于,自己对鱼荀,毫无师兄爱的那颗冷酷心。 也没怎么留意到,朔灼这边的动静。 等他们注意到了,对方已经红着眼圈,露着白到发光的手腕和半截手臂。 举着锄头,在笨拙地挖石头了。 嗯,还挺讲究。 是和他们一样的,没有用灵力的在锄。 但他们不用灵力,是迫于无奈。 好吧,是因为有兰师妹在随时盯…… 【等等!】 【兰师妹在盯着!】 【那这幅画面!】 明明是晴日,三个修为最差,也是化神八阶的,竟是齐齐打了一个颤。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04章 【前尘篇8】她纵身跃进嗜血藤中,犹如红焰 ——断虹宗.回忆篇—— 虽说,第三位大气运者,以自身半妖属性,化作妖宠这件事。 给了夙邈极强的心理冲击。 让他直到,将对方送至断虹宗,交给商玺和晏颂之。 又回转至九重天时,都没太能缓过来。 但夙邈也很清楚,越是这样,他便越不能停下,对原本的,承天命者的寻找。 毕竟,这只是第三个。 却都已经沦落到,想要做人族的妖宠了。 那等到第四个、第五个。 还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惨样。 夙邈只要沿着,朗映怀留给他的心理阴影…… 往更深处,稍一想想,就觉得十分接受不能。 他一个,同承天命者,本质上没什么关联的仙神,看见了都觉惨不忍睹。 那还真不敢想,若是天道没有出问题…… 看到原本,该被自己捧在手心,亲子般呵护疼爱的承天命者们。 落到现在这般,一个赛一个的凄惨境地,会是如何的痛心疾首,懊悔不休。 不过这些,说到底,同夙邈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之所以会这样出力,去挽救这些,被外力剥夺气运的承天命者。 也只是为了稳定,他守护着的这九重天域罢了。 天道已经有缺,天命也随之出了问题。 暗中的推手,始终都没有找到。 连露显出的端倪,都极为有限。 而他身为仙神,注定不能在下界,过多停留。 下方更是承载不住,他无处不在,且运转间生生不息的庞大神力。 所以,等九重天域真正动荡起来。 终究还是要靠这些,本就是被天地法则,真正选中的承天命者们。 而他所能做到的,只是尽全力,去庇佑住那些—— 本不该承受这一切,更无力去抵挡,天域动荡的生灵。 神陨之日,一日未临。 他便会尽一日,身为仙神的责任。 那是他对这方天地,印刻在神魂上,永不磨灭的誓诺。 ———— 第四个承天命者,果然不出预料的更惨了。 而这份更惨,并不仅仅是指,对方在被夙邈找到时,所处的糟糕境地。 还因为对方那,连金丹境都不至,才堪堪是,筑基六阶的修为实力。 这一发现,让当时的夙邈,不可谓是不震惊。 毕竟,这些于因果轮回中,被天地大道选中的,真正的承天命者。 即使他们的气运,被旁的存在所剥夺。 但他们自身的天资和悟性,却是难以被掠取之物。 也正因此,之前被夙邈救下的,那三个承天命者。 即使他们,各有各的坎坷境遇,艰险劣势要渡。 但他们于修行一道上,却是都可称得上一句,年少得意,天赋超群。 是能在九重天域内,闯下仙门天骄声名的存在。 但到了第四位承天命者这里…… 夙邈心下发沉,下意识地以为—— 眼前这女子,之所以实力低微。 也许是遭了幕后人,更深的算计。 这次,是不仅气运受挫。 连同她的天资和悟性,可能也被侵夺了。 而这,对夙邈而言,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 毕竟,气运这种事,玄之又玄。 但它未必是,一经缺失,便再无法补救,更无法再生之物。 而若是这承天命者,自身的天资和悟性,也被掠取。 那如果寻不到,隐在暗处,操控这一切的推手。 便也再无可能取回了。 而这样一位,失却了天资和悟性的承天命者。 即使夙邈出手救下,对方也没办法,像先前那三个承天命者一般,在断虹宗生存。 毕竟,他能给他们的庇佑,其实很有限。 仙道漫艰,这些承天命者,最终想要踏上怎样的大道。 终究还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 且那暂且隐匿,却依旧对他们,觊觎窥伺的暗手。 不知何时,就会向他们,再一次的袭来。 而他也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出手,斩断对方贪婪越界的爪牙。 所以,从这些承天命者,在天道有缺的情况下,却依旧降世的那一刻起。 安稳坦途,便与他们无关。 而一个缺失了,天资和悟性的承天命者。 很明显是,无法承载住这一切的。 所以,这个女子该如何安排,也许他还要,再好好地想一想。 夙邈这样想着。 ———— 可这个身形狼狈,心口还被贯穿一剑的女承天命者。 却在照面的瞬间,给了他远超—— 前一个承天命者,试图做他妖宠,拿狮子尾巴,扫他小腿时的冲击。 不,这样形容,或许都是,对这位女承天命者的蔑视。 因为,对方给予他的,是另一种,朗映怀全然无法同其,相提并论的强大冲击。 “我是仙医。” 对方到底是,夙邈遇见的,第一个女承天命者。 性别不同,夙邈也自不会,像对那些男修般,那般直接下手的粗暴。 为了让对方稍放下些戒心,他便委婉些,套用了仙医的这个身份。 可夙邈在说话这方面,到底也没有,比商玺和晏颂之,好到哪里去。 在说出这干巴巴的四个字后,他便直接准备,就这样隔空,将神力灌注到对方的体内了。 毕竟,对方的气息,真的很微渺。 游丝一般,像是随时都会断却。 而那贯穿其心口的剑伤,也是任谁去看,都知道是直取对方性命的重伤。 但夙邈的指尖,还未聚凝出神力。 便见兰凝夏,在听到他自称是仙医后。 对方只是用一种,近乎空洞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便毫不犹豫地,回身扑进了—— 至少也是天阶二品,在这迷踪林中,盘踞肆虐已久的嗜血藤群中。 九重天域的异兽,包括妖兽和植兽在内。 总共才分为,天、地、玄、黄这四大阶。 每一大阶又分为九品,一品是同阶最低,九品为最强。 而对于,当时修为,只有筑基六层的兰凝夏而言。 莫说是天阶二品的植兽,就是玄阶二品…… 以她当时的修为,都是无法从其手中,存活下来的。 尤其是,兰凝夏还是主动跳进去的。 她扑进去的动作,那样决绝。 快到就像热油浇进火堆中,一刹那汹烈升腾的红焰。 即使夙邈是仙神,有着生生不息的强大神力。 却也从对方,纵身跃落进,嗜血藤群中的那一刻起。 便再也无法,将对方,完好无损的,从嗜血藤群中救出来。 这不仅是因为,对方的修为境界,比之天阶二品的嗜血藤,太过低微的缘故。 最重要的原因是,那道贯穿兰凝夏心口,刺穿背部的致命伤痕。 再没有比那样,淌流着血的伤洞,更适合嗜血藤去寄生的存在了。 只要两者一相触,纵使是夙邈,对此,也只会是回天乏术。 而嗜血藤,在九重天域内,其实并不算罕见。 对方扑进去的动作,又半点都不像是临时起意。 而更像是,早就准备这样做了。 甚至,此刻,当夙邈凝神,去感知这方天地内的气息。 他方才发现,对方是主动深入迷踪林…… 沿途一路,滴流浸落在泥土中的鲜血。 似乎都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着他。 兰凝夏是在受了致命伤后,依旧一路强撑着,有意来寻这方嗜血藤群的。 【为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给自己选择,另一种死法。 那也许并不需要,这样费力。 可以有更多,便捷且省力的方法。 【但如果并不是,为了死亡】 【那又是在选择什么?】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05章 【前尘篇9】炉香袅袅,她本以为就此度余生 ——兰凝夏视角—— 人为了仙道,能做到什么地步? 能百年如一日,屈尊降贵,敛去所有锋芒,为她下界,长伴她身,只为求她垂爱。 然后,再亲手,将她杀死。 ———— 六重天,是兰凝夏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这里,共有三大仙宗,彼此间各有所长,却又势力相当,呈三足鼎立之态。 而在六重天,除却这三大仙宗,还有将近两百个,中小宗门。 而这些中小宗门,就像达成某种共识般。 只要能依附于,三大宗门中的其中一个,便能受其庇佑,长久发展下去。 兰凝夏入道之后,进入的,便是这样一个,谋求大宗门青睐,但却又屡次不成的小宗门。 而也就是这时,作为新入门的弟子,拥有天品木灵根的兰凝夏,入了宗主的眼。 这样根骨优越,六岁便入道的女弟子。 即使是在仙骄济济的六重天,也是较为稀罕,值得看重的存在。 虽然兰凝夏年纪尚幼,之后会走到哪一步,还尚且是个未知数。 但正因她年纪小,反而才更有培养的价值。 毕竟,接手一个,已经长成,在九重天域内,闯出声名的天骄,纵然是件好事。 但这样半途吸纳进来的,又哪里能比得上,宗门里自己从小培养起来。 一遍遍灌输进,要忠于宗门观念的弟子,来得对宗门的长远发展有益呢? 也正因此,即使是像三大宗门,这样常人难以触及的存在。 他们也并不会拒绝,一个来自小宗门投诚,送上来的有成天骄之资的小弟子。 三大宗门中的临阙宗,接纳了兰凝夏所在的小宗门。 而兰凝夏,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临阙宗的内门弟子。 还被一位德高望重的木系长老,收做自己的,第十六位亲传弟子。 一时间,鱼跃龙门,惹得旁人艳羡无数。 真心实意的恭喜,别有目的的接近。 试图和她结下善缘的,以及对她寄予厚望的…… 这些属于旁人的情绪,不断向她靠近,源源不断地纷至沓来。 吞没了六岁的她。 又在她数十年,甚至要用上更长时间,才能勉强升上一小阶的修行速度下。 如潮汛退却时的海。 浪花翻卷着远去,她是被遗留在岸上的贝壳。 她的世界,随着她几乎是,止步不前的修为,彻底陷入了灰暗中。 兰凝夏不是没有失落过。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其实,对旁人的想法,没有那么在乎。 包括她在很久以前,待她还算不错的师尊。 对方的态度,从关切转为冷漠,再到隐隐的厌恶。 她都清楚地品尝到了。 可她的这颗心,竟然真的,没生出过什么波动。 从头至尾,一分一毫,都不曾有过。 【有些奇怪吧】 兰凝夏想,她这样,应该是比较奇怪的。 可是,如今的她,和以往早就不一样了。 没有人会在意如今的她。 她也不用再戴什么,能和旁人正常相处交流的假面。 只要一如既往地,日夜几近不休地炼丹。 再在每一个月的初始,将装满整整三十瓶的丹药,交付给宗门便好。 是的,她要炼丹。 临阙宗并不是什么,慈幼院之类的地方,不会养闲人。 更不会养她这样,浪费了宗门资源的修行废物。 所以,在她修为境界,止步不前的…… 这些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的日子里。 炼丹,保存了她在临阙宗,最后的体面。 兰凝夏其实,并不在意这样的,所谓体面。 但她心里很清楚一件事。 从她被当做那个小宗门,向临阙宗投诚的礼品,送入临阙宗的那一刻起。 她如果有所成,那便是临阙宗,捧在手心里的天骄。 但如果无所成,那便是一件,被临阙宗掌握生杀予夺之权,捏在手中的物品。 既然是物品,就要有物品的自觉。 高价买回,却不中用的东西,是会被毁去的。 兰凝夏虽然对其他的,都没什么所谓。 但却也并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死去。 于是日复一日,炉香袅袅,丹焰灼灼,熏染了她数不胜数的岁月。 而就在兰凝夏,几乎都快要说服自己,沉浸于这般虚假的所谓“安宁”中。 崇衍出现了。 天资卓越,心性坚毅,天品风灵根的剑修。 生的又是眉眼温润,丰神俊朗,无可挑剔的神君模样。 这样的天骄,出现六重天,自是会引起一番轰动的。 尤其是,对方还有着,那样显赫的身世。 由八重天,顶级的修仙世家,精心培养出的剑修。 又因为其自身的优秀,成为了家族里,由宗族长老们,亲自选定的—— 百年后,承接家主之位的人。 这样本就该高居于八重天,一心向剑不世出的天骄。 同兰凝夏这个,世人眼中,平白浪费灵根资质的修炼废物。 根本就不会,碰撞出任何交集。 如果对方,不是预谋已久的话。 他们本来,该是不会有后来的交集的。 ——本章完—— 第306章 【前尘篇10】她突然不想,像囚鸟般死去 ——兰凝夏回忆篇—— 这里是临阙宗,地处最高的一座山峰。 也是独属于,临阙宗宗主的一座山峰。 在兰凝夏的认知里,能来到这里的,只有各峰长老。 以及,受到宗主传召,实力大有进益的天骄弟子。 至于其他的,有关宗主的事,并不会件件,都宣之于众。 像兰凝夏这样,遭人嫌弃厌恶的修炼废物,便更无处去得知了。 但她至少很清楚一件事情。 这样代表着宗门里,最高阶层会聚的山峰。 永远都不会出现她的身影。 所以,当兰凝夏,被两位金丹境的同门弟子,踹开炼丹室的门。 又被他们手法粗暴的,反束了她的手在背后,押到了这宗门里,最高一座山峰的脚下时。 她只觉得荒谬。 她想她该是犯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晓的天大罪过。 才居然需要,被押送到这般——于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荣耀之地。 去接受她全然未知的终末。 而这也许是,她最终会葬身于此的地方。 兰凝夏甚至都没能,将这山峰的全貌,完整的看入眼中。 就被押送她过来的,其中一位修士,自她身后,狠狠踹在了她的膝弯上。 这修士实力已是金丹八阶,纵使未用上灵力,也远远不是,实力只有筑基的兰凝夏,所能承受住的。 何况对方踹人的动作,又那样突然,且毫无征兆。 以至于兰凝夏,连一声痛音,都没能发出。 整个人,便已经伏倒在了山峰底下,零星散落着的碎石上。 额头则是重重的撞击在,那一路延展而上,直至最高处的,白玉阶的最末一层。 刹那间,鲜红的血晕染开来,在白玉铺就的长阶上,点抹开了大片的红云。 “啧,好脏。” 身后,传来那个伸腿踹人的金丹境修士,满含嫌恶的话语。 “别玩了。”另一个修士呵斥道:“你不知道她修为低微,经不起你这一脚?” “让她上宗主所居的地方,已经是对这里的玷污了。” “你居然还让她的血,污了这片地。” “哼,一会还有的磨,我看你怎么和掌事交代!” [污了这片地。] 她头破血流,满身狼狈,他们只觉得她污了这片地。 【有些可笑】 兰凝夏想。 【如果今天,她真的就这般,不明不白地亡于这里】 【那她的一生,即使回望多少次,也是如出一辙的可笑】 【大抵从她入道,踏入小宗门的那一刻起,便都是错的】 【错在她亲手将自己送入樊笼】 【却又像笼中鸟般,碰坏了翅膀,都挣不脱】 散落身后的头发,被人用力地扯住。 她被人就这样拖着,硬生生地拽上了第一个,通往最高处的玉阶。 兰凝夏的膝盖,恰好磕撞上了,那被她的血,晕开大片红云的地方。 她的下裙是白色的,这绯霞一般的红云,便也从白玉阶上,纷涌至她的裙摆。 她听见那个金丹境修士,在她身后笑了一声。 “瞧,这不就擦干净了?” 那人丢垃圾般,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 对她冷斥道:“瞧见了吗?” “这白玉阶的最高处。” “宗主宽宏,竟允许你这样的卑贱东西,去往最上层。” “那些长老,和天资出众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自是,可以施展仙力上去。” “但你当然不行。” “若叫你这样的晦气东西,同他们有一样的待遇。” “那岂不是污了这方圣地的高洁?” “所以,你就这样,跪着上去,听明白了吗?” “听不明白的话,我不介意施把援手。” 兰凝夏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的施把援手,是真的对她伸出援手。 事实上,对方一句连着一句的羞辱,落到她耳边,都同疯狗乱吠无疑。 也正因此,在对方终于舍得闭上猪嘴时。 兰凝夏只是,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 “我犯了什么错?” “你……”对方卡壳了下,面上晕出恼怒:“当然是罪不容诛的大罪!” “你做错了什么,要到宗主所在的山峰,来惩处审判你。” “你自己不清楚吗?” 兰凝夏敛低眼眸,只觉得好笑。 “原来你不知道。” “你!” 对方手中聚出一团灵力,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对着兰凝夏直接砸过去。 却被身旁的,另一个金丹境修士,出手拦下了。 “诅垣!” “这是宗主点名,要掌事长老带过来的人!” “无论她最后是死是活,落得什么下场。” “都不能死在你手里!” “尤其是,宗主还没见到她之前!” “你给我清醒点!” “可她……” 诅垣恨恨地看了兰凝夏一眼,很明显是,怒火难消。 但他却也明显是,把另一位金丹境修士的话,听进去了。 也正因此,对方把要骂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没能如预想般,从这条疯狗中,套到她想要的信息。 兰凝夏对身后这人,彻底失了兴趣。 至于对方的名字,如果她能活下来…… 或许还有,能将今日所受之屈辱,加倍还回去的机会。 但如果活不下来,或是半死不活,彻底废掉。 那她也不必去想了。 毕竟,这本来就是个,实力至上的残酷世界。 她兰凝夏,一直都很明白这件事。 没有实力傍身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恨与报复的。 无能者的怨愤,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可笑。 身后,那个有些理智,但也并不多的修士,开口了。 “你自己跪着上去吧。” “爬快点,掌事长老还在上面等着你。” “呵。”兰凝夏低笑出声,她的手依旧被捆缚在身后。 因而没什么,能用来支撑的。 她只能将双腿挪分开了些,又在身后那两人,以为她要开始向上爬跪的时候。 腰部和双腿一起用力,借着石阶与石阶之间,相隔的高度,作为支撑。 让自己原地站了起来。 随着她这样的大动作,鲜红的血,从她额上的破口,再次淌流而下。 沿着她的额头,淋湿了她的眼睫。 将她姣好的半边面容,都浸染得恍若血面罗刹。 腿后被那个诅垣,重重踹过的地方。 此刻,依旧痛得厉害。 痛意像是深扎进了骨头里。 兰凝夏稍动一下,便如断掉般的痛。 但她咬牙忍住了,在身后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前,便已经向上走了两阶。 鲜血混着冷汗,也一滴滴地落。 兰凝夏余光看见,口中嗤笑一声。 【同现在比起来,方才那又能算什么?】 【如今她一步步,这样走上去】 【只要她的血一直在落,才算真真正正的——】 【将这座高洁到不行的山峰,给染脏个彻彻底底吧】 身后,传来诅垣气急败坏的怒喝。 “兰凝夏!” “不是让你跪着上去吗?!” “你得三步一叩才行!” “谁让你这样走着了?!” 兰凝夏头也没回,虽因为她那条伤腿,走得格外艰难。 但她没停下来过。 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声。 “掌事长老,应该没允许过你们,做太多,多余的事情。” “你们,也没资格跟上来吧。” 这话落下,不仅是脾气暴躁的诅垣…… 就算是那个,总是劝告诅垣的,面色都黑沉下来了。 也正因此,当诅垣再次聚起灵力,想要击向兰凝夏时,对方并没有阻拦。 阻拦住对方的,是兰凝夏蓦然回身,直面他攻势的动作。 她只站在,比他们高上六七阶的位置。 便已经是一个,需要让他们,抬首仰望的高度了。 兰凝夏目光很冷,半张脸都被血迹浸染。 于天光下,像有炽红的焰,在她白皙的面庞上烧灼。 但比这要更灼烈的,却是她落在下方两人,身上的眼神。 叫这两人,同她甫一对视—— 便生出股,被炙烤吞噬的压迫感来。 明明对方,才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筑基境。 可他们,比对方高足足一个大境界,又即将跃升至,新的大境界的他们。 居然会被对方身上,迸发出的威势,所震慑到。 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可这也足够屈辱。 而这份蓬勃的屈辱,尚未来得及喷薄而出。 就见兰凝夏,迎着他们噬人般的凶戾眼神,轻蔑的勾了勾唇。 白皙指尖点按在心口,声音轻柔温缓。 “来,冲着这里。” “只要你手中的一道灵光,我就会死。” “我敢站在这里,毫无防护的,等你出手。” “但……”兰凝夏语音一顿。 唇边勾起的弧度,冰冷而嘲弄。 “你敢动手吗?” “就在这里。” “……”诅垣瞳孔放大,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手中聚出的灵光,似是也在随着他内心的震动,而时涌时落,明明灭灭。 兰凝夏将目光移过去,垂眸望着诅垣手中,波动不己的光团。 自她口中,发出一声嗤笑。 随后,兰凝夏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更高处走去。 将两人气怒的神态,和怨愤的目光,通通抛在身后。 “得意什么?!” “过会就连求饶,都求不出了!” 两人的怨怒声,良久后,才远远地传过来。 对此,兰凝夏并没有理会。 她是也许不会有好下场没错。 但这两个人,不会真以为,先点名要见她的宗主一步,将她惩处成这个样子。 头破血流,腿部受创。 还要不用灵力,一阶阶的爬上去。 让宗门他们那些大人物,等这么久,又见到模样那么糟糕的她。 他们就会有好结果了吧? 太天真了。 要知道,就算是主人,准备丢弃毁掉的东西。 只要没让你插手,你就绝对不能碰。 更别说,还自己上手,先处理了。 “呵。”兰凝夏只想冷笑。 当狗都当不明白,实在可怜。 ———— 这里无愧于,它在临阙宗的,最高峰之名。 以莹润白玉铺就的石阶,只是从下方上看,便已觉高高在上,踏至犹如登天。 但当兰凝夏,真正不靠灵力的走上去。 才知道,这当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高到她干脆,直接放弃了,用她那只到筑基四阶的可怜灵能,去爬这样高的一条长阶。 若是现在不用,她还能指望,到后半段,用灵能去缓一缓。 而要是用了,省不了多少力不说。 只会让她最后,落得个,头伤痛,腿伤痛。 经脉也榨干的痛。 要是那般,还不如现在吃些苦。 反正她兰凝夏,也早就吃惯苦了。 眼前这,同许久许久以前—— 在她还以为,她的修为停滞不前,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努力时。 同那时,她用尽各种办法,去磨炼自身,试图提升修为,为此吃过的种种苦头相比。 这长的像是,走不尽的白玉阶,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且……这样沿途入眼的景致。 虽然依旧,在清楚的告诉着她—— 她仍在临阙宗这个囚笼中,一时一刻都不曾逃离。 可不用今日过去,她也许都再看不到了。 人的一生,原来可以这样长,又这样短。 它这样无聊。 在即将结束前,竟没有一样东西,让她生出不想放手的渴念。 一时,一息,都不曾有过。 这样写满“无聊”二字的人生回想。 饶是生性淡漠的兰凝夏,也会有,一瞬的不甘。 从她心口,破土而出。 而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极微妙的时机,遇见了沿着白玉阶,正拾级而下的崇衍。 那么之后种种,也不会发生。 可偏巧遇上了,在不甘破土而出的时候。 在她想要尝试些,新鲜存在的时候。 在她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想就这样,囚鸟般死去的时候。 着一身月白锦袍,以银线勾织出,山川湖泊纹路,在前襟和衣袍下摆。 苍虬写意间,又难掩通身贵气的剑修,正从玉阶最高处,拾级而下。 来人远比兰凝夏,要走得快上许多。 他虽映进了兰凝夏的视线中。 可这样的人,从看到的第一眼起—— 兰凝夏便知道,对方和这样的她,全然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连像现在这般,相对而行,都堪称得一句,“难得”二字。 而踏上同一阶,擦身而过。 应该便是,她与这样,要被宗主都礼让三分的天骄,此生能挨到的,最近的距离。 “呵。”兰凝夏在心中嗤笑一声。 她是没想到,自己在临死前,居然还能“有幸”,见一见这个,自八重天下来的大人物。 【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和她,总是没什么关系的】 兰凝夏面无表情地,准备踏上新的一阶,和对方错身而过。 却在下一瞬,一块触感绵软的手帕,被来人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按在她的伤处。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307章 【前尘篇11】换了金笼子,也依旧是囚鸟 ——回忆篇.临阙峰—— 兰凝夏面无表情地,准备越过这位,自八重天来的世家天骄,踏上她该走的新一阶。 她脚步未停,更不曾有分毫迟疑。 可迟疑停却的,却都另有其人。 从未预想过,能有更多交集的人,停驻在她身前。 挡住她踏向未知灾厄的路。 又在兰凝夏,淡漠到极致的眼眸注视下。 崇衍倾身下来,将手中的一方软帕,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按压在了兰凝夏额角的伤处。 这人的手,如玉雕作,骨节分明。 于他指腹,还能清楚窥见,对方多年练剑,留下的剑茧。 那是修仙者,灵力自蕴躯体,都无法消磨掉的印记。 可见对方,在剑之一道,也算足够勤勉, 而这样一双,握惯了剑的手,即便崇衍再放轻了力道。 当这手帕,真正落定在兰凝夏的额角时。 她还是能从,自己的额头破口处,清晰地感知到,从那内里,传来的抽搐性的疼痛。 兰凝夏微蹙了眉,却在下一瞬,青绿色的灵力,绕缠过男人的指尖,又涌进了她的额头。 刹那间,痛感尽消。 而兰凝夏自始至终的沉静眼神,于此时,也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波动。 但这波动,却并非是因这出身高贵,于认知里,该是高高在上的剑修,停步为她治伤之举。 而是兰凝夏没想到,在这剑修,止步拦挡住她时。 那于倏然间,便撞进她鼻尖的浓醇药香。 并非是这剑修,从何处沾染到的偶然。 而更像是,对方本就偏好于仙医这一道。 且明显是,也有所成一般。 【有些奇怪】 兰凝夏想。 【不是说,一百个剑修里……】 【至少有九十九个,眼里都是,只能看得到剑的?】 【眼前这个,也是在九重天域内,年少成名的天骄剑修】 【怎就这般与众不同?】 【还修习了仙医的路数?】 兰凝夏的想法,其实没什么错。 毕竟剑修这一道,对修行者自身的资质,悟性,专注,毅力,恒心,种种等都要求极高。 一般而言,以剑入道的人,或许会旁修些,阵法符咒…… 诸如此类的,作为辅助。 但若是拿医道,来作为自身辅修的。 那可真是,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莫说是兰凝夏,就算是换旁人来看,见到崇衍这般,也是会觉不可思议的。 毕竟,剑修和医仙。 一个杀生毫不容情,一个救死扶伤无数。 这两者,放到一起都觉得对立。 更莫说是集于一身了。 反正在修真界,还没听说过,将两样都能修成,还闯出个名堂的剑修,或者说医仙。 也正因此,当兰凝夏见到,眼前这剑修,居然能将仙医才通擅的术法,使得这样自如。 她自然是,会有些惊讶的。 这一惊讶,被同她近在咫尺的崇衍,精准地捕捉到。 对方眉眼温润,眼神同样柔和。 见兰凝夏眼露讶意,也只是弯了弯唇,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他将按在兰凝夏额角的手帕,轻缓移开。 目光专注地落在,她先前受伤流血的地方。 见那里伤处已然愈合,新的血肉,正泛着淡淡的粉。 于崇衍唇边的笑意,似乎也更真切了几分。 显得他那张,本就生得极好的面容,愈发清新俊逸起来。 落入眼中,便像是被三月的春风,拂过岸边的新柳。 青涩枝条垂落河畔,随风拨弄碧湖,泛起涟漪阵阵。 兰凝夏的眼眸深了一分,刚想开口。 就见崇衍已经换了另一张帕子,自然而然地抬手。 从她的额角,再到黛青的眉,淡漠的眼。 对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动作又分外的轻缓小心。 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极珍贵却又极易碎的瓷器。 也像是在,对待什么心中爱物。 他便是用这般,极易让人产生如此错觉的眼神,静默注视着兰凝夏。 以那张新的帕子,将她经血浸染后,狼狈不堪的半张脸。 擦拭得干干净净。 “在下崇衍,可否能得知姑娘姓名?” 他收起沾了血污的手帕,这样问道。 ————— 崇衍为兰凝夏擦去血痕时,动作是那样理所应当。 神情又是,坦然到了极致。 直至对方收手,都显得最自然不过。 就像是,从他拦住兰凝夏的去路时…… 出手对兰凝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些,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怎么会是正常呢? 一个出身八重天,顶级修仙世家,天资超群的仙门天骄。 一个自小失怙,空具灵根,修为却止步于筑基的修炼废物。 这两者之间,所诞生出的,无论是何种交集…… 于旁人眼中,都是怪诞荒谬,难以相信的。 何况,从他含笑对兰凝夏,道出自己姓名的那一刻起—— 兰凝夏与崇衍,一场孽缘,自此为始。 断断续续,缠连百年。 兰凝夏向来知道,临阙宗的宗主,是个只尊强者,渴望谋得更高权势地位,极尽野心之人。 却也从不知道,对方竟还能将他自身,放低到这般地步。 一宗之主,却是亲自押着,和兰凝夏本属同门的一位修士,来向她请罪道歉。 道的便是,之前她被押送至宗主峰,这一桩事的内情。 说得是,这同门修士,因为嫉恨于兰凝夏的天品木灵根。 和她修行不济,却依旧能做,师尊的亲传弟子。 自己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玄品木灵根。 且还是个记名弟子,不被师尊看入眼。 因而她心中生忿,便对兰凝夏炼出的丹药,做了手脚。 以至于,宗主的血亲,在服用后,经脉逆转,身体受了不小的损伤。 而宗主,误以为是兰凝夏有意为之。 因而他震怒之下,才会叫人,将兰凝夏,押送至宗主峰的山脚下。 现在将一切,都查了个水落石出。 他们便自然是该,告知她这个,平白遭难的受害者的。 兰凝夏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接受这,只是崇衍肯将目光,顾她一顾,便带来的这一切。 哪怕她清楚的知道,这套说辞再条理清晰,处处合理。 也都只是虚假的做戏。 连同她也是戏,唯有崇衍,才是那个真正的看客。 而兰凝夏的丹药……就算真的是有问题。 也该是她那位,以她为耻,因她蒙羞多年,倍觉屈辱的师尊,隐于暗中做下的手脚。 而这个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哭着向她道歉的…… 也只是个心思不正,想要对她使坏,却反遭旁人算计,被人借机利用的傻子罢了。 又蠢又坏,实在是没有意思。 人好像就是这种东西,无聊透顶了。 至于,从头到尾,都没再出现,却又好像无处不在的崇衍。 她当然不会像一些迷昏头的女修,看几本凡人写的情爱故事,便情不自禁的代入其中。 也对那些,生出什么虚妄的渴念来。 比起崇衍这个人…… 兰凝夏真正感兴趣的,是对方选择接近她的目的。 她想知道,这样瞧着,像是毫无杂念的眼神,到底会在最后,生出怎样晦涩的变化。 又会结出什么味道的果实。 而为了等待这份,许是待戏落后,才会揭晓的真实。 为了让她这个,足够无趣的人生—— 多上那么一点,还算有趣的事。 即使是从,一个名叫临阙峰的木笼子中,换到一个由崇衍,亲手熔铸出的金笼中,似乎也没什么。 反正都是笼子。 她还是那只,没有足够自保之力的囚鸟。 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08章 【前尘篇12】他爱却不自知 ——临阙峰,回忆篇—— 临阙峰也好,崇衍所给予的一切也好。 真正将它们物化起来,也只是装她的笼子,更尊贵了些的变化罢了。 而对于一只,翅膀折断,却依旧奢望天空的囚鸟而言。 只要是被关着,笼子的好与坏,又有什么不同呢? 兰凝夏便是如此。 她好像彻底地游离于这世间。 在每个月都不需要,定期向宗门内库,上交三十瓶丹药后。 她的日日夜夜,仿佛都变得,愈发没意义起来。 也许有她自己,并不想和旁人,多生接触的原因。 也或许有,崇衍以她喜静,不想让旁人,过多来扰她清净的缘由。 兰凝夏的世界,忽然变得很小。 小到,常常只有她和崇衍两个人。 虽不居于一处,却也紧紧相邻。 也正因此,只要崇衍身在六重天时。 兰凝夏与崇衍,便算得上是,朝夕相对,彼此作伴。 说实话,崇衍待兰凝夏极好。 会和她一起研究丹药,会和她讲自己在外的经历。 也讲自己从前的事,从小到大,让对方印象深刻的。 崇衍都有一一讲给兰凝夏听。 哪怕兰凝夏,常常出神,并不像听入耳中的模样。 也鲜少给他回应,可对方依旧对此,乐此不疲。 甚至变本加厉,分享欲更旺盛了。 每次离开前,都会向她道别。 归来后,也会给她主动说,自己去做了什么。 还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新奇礼物。 有些是,听别人说,女修都会喜欢的。 但更多的,却是他日常中,看着兰凝夏缺了什么,特意为她寻来的。 尤其是,各种各样,说能提升修仙者的资质和悟性,能够助益修士修炼的丹药。 崇衍更是毫不吝啬,更不辞辛苦地,为兰凝夏寻来。 一遍又一遍地寻来。 哪怕多珍贵,多不易得的丹药,吞服到兰凝夏口中…… 最后得到的结果,都堪称是,“无用”二字。 崇衍却从没有放弃过,更没有在兰凝夏前,流露出过半点失望之色。 就算偶有失落,也被对方,很快便化作—— 对她这个,自始至终都保持淡然的,使用者的安慰。 但这种丹药,到底不易得。 崇衍次次取用,却又次次无效用。 那些丹师,还怕他再这样下去,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便也鲜少有人,愿意炼制这样的丹药给他了。 崇衍发现后,还偷偷愧疚了很久。 被兰凝夏嗤笑几声,却反倒振作起来了。 之后,他便不强求什么丹药。 而是去找一些,筑基也能使用的技法。 用最少的灵力,打出最有效的攻击。 以及,筑基境也能使用的保命之法。 这两类,是他主要寻的。 至于其他,名字花里胡哨,效用也各有强弱。 甚至是稀奇百怪,先前都闻所未闻的。 只要是筑基境可以用的,或者说,兰凝夏可以用的。 崇衍都不会放过,大礼包般收在一起。 再等下次,见到兰凝夏的时候,同别的新鲜玩意儿,一起送给她。 而兰凝夏,每次也并不会和他,推诿什么。 都是极其坦然的接下。 若是叫旁人,来看她与他之间的这些。 恐怕只会对兰凝夏满心厌恶,觉得她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且还半点都不贴心,什么回应都不曾有。 但崇衍,却好像极习惯于,这样的相处模式。 从他与兰凝夏,认识的初始,兰凝夏便一直是这个态度。 再不会有人,比他这个身在其中的人,更清楚。 他不仅接受,甚至还一副,逐渐乐在其中的样子。 年少得意的天骄剑修,于旁人眼中,为她兰凝夏,已是折腰低进了尘埃里去。 而这一低,便是百年。 是同样身在其中,却始终清醒的兰凝夏,都全然始料未及之事。 而她当年兴起,突然想要摘取,去尝尝味道的果实。 在经历了堪称是漫长,却总算不是那么无趣的岁月后。 也终于肯成熟落地。 【无情剑道】 【先有情,再斩情】 【而她的存在,她与崇衍之间的种种交集】 【从她与他的缘起之时,便是为了,在这终末的缘灭之时】 【以她有情人的血,成就他这无情人的剑道】 可是…… 相伴百年,兰凝夏有无数次,是真的觉得,崇衍很傻。 傻的过分。 可她却也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可以,傻到这种地步。 以着这样的目的,来接近,想要夺取她的爱的人。 却先一步的,也许在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时候,向她交付了真心。 而她与他之间,一直以来,身陷其中的是她没错。 可深陷其中的,却是只他一人。 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09章 【前尘篇13】斩断前缘,方得新生 ——临阙峰,回忆篇—— 兰凝夏一直都觉得,崇衍不太聪明。 如果对方,确实是抱着某种目的,前来接近她的话。 那么崇衍,就该叫他自己,永远记住—— 当初决定踏出这一步时的心情。 而不是,在日复一日,起于做戏的同她相处之间,弄假成真。 先一步贸贸然的,将自己的真心交付。 以至于,在百年之期将临,才恍然惊觉—— 本该被自己拽下情渊之人,却正好端端地站在崖边。 而自己,却反倒是那个深陷渊底之人。 【不】 兰凝夏想。 【崇衍这样蠢的人,也许根本就想不明白——】 【情爱这种,明悟时显而易见,困顿时却混沌不知之事】 所以他不知道,每次离开和归来,都向她道别和诉说近况这件事,经年累月下来。 所养成的习惯,当它真正成为一种习惯时。 它所带来的影响,会有多可怕。 失却后的结果,又会多让人无所适从。 他连这种,最简单不过的事,都不知道。 所以他更不会知道,从他开始对兰凝夏坦露心声,诉说过往。 将他在未遇到她之前的过往,同她一点点地分享。 喜和忧,或是最平淡不过的日常。 哪怕那些记忆里,都不曾有过兰凝夏的身影。 可只要向她,这样诉说一遍,便也像是—— 有她陪着,重新经历过一遍。 所以是他亲手,不仅创造了他与兰凝夏的现在。 还将自己,有关过去的记忆,也糅杂进了兰凝夏的身影。 从此,过去现在,直至未来。 只要记忆犹在,情根不灭,他便永远都无法,将兰凝夏彻底忘却。 可他不明白。 他也逐渐分不清,自己拼命搜寻,能够提升修真者资质,和悟性的丹药。 为此,生来尊贵的少年天骄,不惜向丹师低头,满足他们种种,渐趋过火的贪婪需求。 为他们送上珍贵灵药无数。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在终末之时,达成自己的野望。 还是…… 逐渐陷落,成为只求那一丝,能够助益到兰凝夏的微渺可能。 但分不清楚也没关系。 这样蠢的崇衍,只会将这些异常,连同其他那些,数不胜数的习惯,通通归结为—— 他为达成目的,所付诸的努力。 一切都是做戏。 也只能是做戏。 所以,当兰凝夏看到—— 红着眼持剑站在她对面,却迟迟无法将剑尖对准她,手也抖颤得不像样的崇衍时。 于她心中,在升起一种,果然如此之感的同时。 兰凝夏甚至还,忍不住地想要为这个,欲杀她之人,喟叹一声了。 百年,这样久的时光。 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如此辛苦。 他好不容易,才蕴养出,只这一颗果实。 却在即将摘获之时,都仍旧不知—— 这颗果实,从未长成之前,便注定是坏的了。 至少,不会是崇衍,甘愿忙碌百年,去求得的一颗果实。 无情人身上寻有情,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所以,她与他之间,从最开始便是错的。 如果兰凝夏知道,他当初接近她,是为了这个目的…… 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如果非要给这样的阴差阳错,去寻一个源头。 那便去怪那日,铺满宗主峰的白玉阶,实在是太高太长了。 长到足够让兰凝夏,将她的前半生,全数回想个遍。 都没能寻到一件,值得再回味一次的事。 也高到,让兰凝夏忽而觉得,就这样死了,太平淡也太寂寥了。 才会让她明知是错,却依旧选择了,去放任崇衍的接近。 任他处心积虑,画地为牢,将她从临阙宗放出,又重新囚于他的羽翼之下。 可画地者,却先自囚。 被困者,却从未入局。 这样的结果,以及崇衍想从她身上,所求得之事。 却是让兰凝夏从未想到,更全然是始料未及的。 他想要的,她原本就给不了他。 但到底是他与她的终末了。 百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崇衍与她的气运,连同命数早已缠连到,密不可分的地步。 而这百年里,她每收他赠予的东西一分…… 他与她之间的因果相缠,便会更深一分。 换而言之,是她又欠他一分。 一分又一分,逐渐堆垒到,难以估量的地步。 就像是兰凝夏,六岁被送入临阙宗。 因为她天品木灵根的资质,备受宗门看重,各种珍贵的修行资源,纷纷向她倾斜。 可以说是,到了取之不尽的地步。 而就是因为,临阙宗曾经对她的投入太多。 才会在,宗门连同她的师尊,他们终于意识到,她是个怎么帮扶都扶持不起来的修炼废物后。 即便停了对她的一切资源和优待,还让她每个月,炼制出大批量的丹药,直接上交给宗门。 这种情况,直至维持到崇衍出现前—— 她与临阙宗之间的因果,都没能彻底偿还,清算干净。 而到了如今,再加之,她与崇衍之间的一桩冤孽。 兰凝夏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如果,她继续现状。 以六重天的兰凝夏,这个身份,存活于世上。 那她与临阙宗之间,她与崇衍之间。 他们之间种种,纷乱难理的因果牵连,永远都不会被斩断。 而只要因果还在,那她无论怎么做,之后到哪里,见识了多辽远,多广阔的天空。 本质上,她也始终会是,曾经那只没有自保之力,只能被动接受外在一切的囚鸟。 既然这样的话…… 那该还的,便都在今日还清好了。 还清之后,无论是生或死,至少,她都是自由的。 兰凝夏想,她真的,已经做厌了囚鸟。 所以现在,她要试着飞出去了。 ———— 两人常居,并排而建的两座漂亮小楼前。 兰凝夏每向前踏出一步,崇衍便仓皇地,向后退却一步。 除了有一次,崇衍在族中比斗受伤,却为了不负同她的约定,拖着伤重之身,也要下界来找她。 兰凝夏还从未见过,他的面色像今日,此时此刻般惨白。 就好像,所有活气都被抽干了般。 也像是活人被冻凝在了厚重的冰层里,才会逐渐变转成的那种面色。 明明提着剑,要拿她来成道的是他。 可现在这般情景,倒像是她骗了对方的心,要用对方来修无情道一般。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这样讲倒也不算太错。 兰凝夏在心中嗤笑一声。 “你要退到什么时候?” 崇衍被她这句话问住,瞳孔内里,晃过极明显的波动。 兰凝夏却笑了下。 这次,是不带任何嘲弄意味的,一个极淡,却又极为纯粹的笑。 就像是,走在一条小径间,拂开探伸至眼前的乱枝。 眼前便骤然开阔,窥得一条澄明小溪,正徐徐淌流过卵石。 见到这样,让人心生愉悦的美好景致,唇边便会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笑意般。 崇衍从未见到,兰凝夏这样的笑。 心神震颤下,他手中的剑,更是拿不稳了。 【为什么会笑?】 【知道了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她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她能如此淡然,去面对眼前这——】 【于她之前,同他共度的百年而言,堪称是天地翻转的巨变】 他不明白。 不明白最后狼狈的,居然会是自己。 不明白明明心知是做戏,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却为何临到终末,本该干脆利落贯穿她心口的长剑。 他却竟是,拿都拿不稳了。 他不明白,通通都不明白。 所以连崇衍他自己,都不知晓,他此刻望向兰凝夏的目光,有多迷茫脆弱。 而这目光,又多像若干年前,他与兰凝夏并肩坐在屋顶上。 仰头是星罗密布的深黑穹空,身前是穿林拂面而来的夜风。 耳边则是,风吹过高扬的檐角,摇动风铃,铃音交击间,便奏出一支极清越的小调。 就是在这样静谧又美好的夜晚。 他看着兰凝夏,一如初见时,清冷漠然。 像是世间万物,皆会如云烟般从她眼前掠过,而不会留下只影片迹的眼睛。 突然就很想在其中,寻见自己的影子。 却怎么都寻不见时。 那时,他就是这样,迷茫又脆弱地看着兰凝夏,近乎失态的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可兰凝夏避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是累了,让他现在下去,回房歇息。 当日的兰凝夏,不会给崇衍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今的兰凝夏,便更不会了。 ———— 所以,在崇衍再一次地犯傻前,兰凝夏已经走到了对方身前。 是崇衍只要握好了剑,抬抬胳膊,便能轻而易举,将冷锐剑锋,送进她心口的位置。 迎着崇衍越来越红的眼睛,和周身翻涌难休的混乱威势。 兰凝夏又想笑了。 这人,都到了如今这种,已经将一切阴诡算计撕扯开来,赤|裸|裸坦露在她眼前的时候。 却仍是下意识地,将自身抑制不住,彻底迸发出的混乱威势,唯独绕避过了她。 而那些应该是,从八重天特意派下来,看着自家天骄剑修,斩情入道的修士们。 身形虽依旧在四周隐匿着。 但那猝不及防间,被崇衍威势所压,伤及肺腑吐出的血,却没能及时清理掉。 也让兰凝夏刚刚好,看了个清楚。 【所以,果然是有人盯着的】 【今日,就算崇衍不会对她下手】 【那些长居八重天,高高在上的宗族长老们】 【也并不会放过她】 【从她被他们选中的那一刻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便注定是避不开了】 【如果硬要去寻一个为什么……】 【她太弱了】 在修真界,弱小就是原罪。 什么样的实力,便过什么样的生活。 享受了太多,本不该自己得到的东西。 那么,或迟或早,总归都是要原样,甚至加倍的还回去的。 如今,便是该还的时候了。 “崇衍。” “百年庇佑之恩,铭感于心。” 是纠缠在因果上,无法抹除的事实。 “今日,换我成全你一次。” “也未尝不可。” 斩断前缘,方得新生。 于崇衍,于她,都是如此。 ———— 那一剑到底是刺了下来。 兰凝夏看过无数次,崇衍的出剑,如惊鸿掠水,浮萍游影,是最为轻巧灵动的剑法。 却是第一次,亲身感知到它的威力。 从冷锐剑锋入体,再到抽身血滴似花落。 一切,都只在瞬息。 像是还未感知到,剑身的存在,杀意便已经侵袭了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冷的很快。 直面死亡,兰凝夏本该是要慌一慌的。 可她没有,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样,在崇衍的剑身,刺穿她心口的瞬间。 兰凝夏清楚地感知到了,那些她与临阙宗之间,以及她与崇衍之间,纠缠绕连—— 如乌云般,笼袭在她体内的因果之线,纷纷崩断消散。 再不存分毫痕迹。 而她,也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样自由过。 比之这得来不易的自由,贯穿心口的致命伤,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崇衍的剑,重重砸落在了地上,发出极清晰的响声。 他的面上,没有半分成道的得意,有的只是言语难以形容的惊惶和崩溃。 他只站在原地,看着胸前晕染开大片血色的兰凝夏,便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般。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这无论受下何等重伤,都从不曾落泪的剑修眼中,没有止尽般地滚流而下。 “你知道……” “你知道我……我……” 他声音低哑,浑身都在颤,却迟迟说不出,那个到如今,已经显得太不合时宜的字眼。 兰凝夏却已经不再看他。 她转过身,向前走去,鲜血落下来,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仙君,我们去把她处理……” “住口!都住口!” “放她走!让她走!” 身后的灵力波动,已经被兰凝夏,彻底抛诸身后。 因果已断,有关崇衍的一切,都同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只是,将仅剩的灵力,都硬挤了出来,去催动了一张传送符。 那是能够,直接通往迷踪林中心处的,一张传送符。 而为了等待今时今日,这个极佳的时机。 她也已经忍耐了太久。 弱,既然是原罪。 那她就去除却这桩罪。 以她的命做赌,赌赢了,她会拥有全新的自由人生。 赌输了,就她胸前的这个破洞,本也就活不了太久了。 那时便当,是她为自己,选了一处上好的葬身之所了。 ——本章完—— 第310章 【前尘篇14】轮回引,赐新生;人藤合一 ——迷踪林,回忆篇—— “我是仙医。” 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也是一个全然在计划之外,气息却很强盛的人。 【是个麻烦】 兰凝夏这样想。 她血流得很快,是真的要死了。 若是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去牵扯一番。 那她就连,去赌输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这是兰凝夏,已经谋求了将近百年的事。 如今,只差一步之遥。 她绝不容许,有任何外物来破坏,她好不容易,才要触手可及地赌机。 所以,兰凝夏只是,看了这个玄衣男人一眼。 而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回转身,纵身跃进了那藤蔓缠连,犹如蛇舞的嗜血藤丛中。 一息,或者更短,该用瞬间来形容。 她那被崇衍刺破的胸口,便成了嗜血藤全新,且合其意的寄居之地。 数不胜数的细长藤蔓,那自嗜血藤主干上,生长延伸出的细小分支。 便如同巨树深扎进潮湿泥土中。 兰凝夏身体内里的血肉,便是滋养嗜血藤急速生长的,最好的养料。 这些原本纤毫毕现的细长藤蔓,在吸尽了足够的养分后,自身充盈生长的同时。 其又开始探生出新的分支。 而这些分支,又再一次的,将主动投身于它们,宛若献祭般的存在。 藤蔓缠连,紧密到没有一丝间隙的,包裹在其中。 嗜血藤群外。 夙邈看着这些得了承天命者血肉,兴奋狂乱到不行,藤蔓主系的分支,都敢舞到他身前的嗜血藤。 他面色晦沉的厉害,面无表情地抬手,准备将敢于伸到他脸侧的嗜血藤,直接捏碎。 却在触碰到这根分支的时候,夙邈瞳孔微缩,猛地顿住了动作。 他只是将这根,胆大妄为的嗜血藤,掌控在了手中。 任由这根藤蔓分支,其上翕张遍布的吸盘,对着他张张合合,却吮吸不到他的血肉半分。 但他到底没有,像先前决定的那般,直接捏碎。 因为,在这根通身呈嫩青之色,明显是新生的藤蔓分支上。 夙邈清楚地感知到了,那位女承天命者的气息。 不是被嗜血藤杀死,吞吃血肉后,余留下的气息。 而是,这位女承天命者,像是同嗜血藤,彻底融杂在一起,彼此间再密不可分的气息。 换种简单的方式来讲,便是说—— 被夙邈钳制在手中的,这根胆大包天的新生分支,不像是原本,那个天阶二品,已经生有灵性的嗜血藤所为。 而更像是,这位女承天命者,自行催生出来的。 只是对方也许,是刚和嗜血藤融合成功,还不能完全掌控好,自己的这份力量。 才会让这最知趋利避害的嗜血藤,送死般找上了他。 【不过,融合……】 夙邈看着眼前,因为已经快将女承天命者的血肉,吞吃殆尽,而逐渐起了新变化的嗜血藤群。 见它们每一根藤蔓,都从原先的深绿,或是青绿…… 由头部蔓及尾端,逐渐转变为,其上隐泛血色红光。 这样将本就生得狰狞的嗜血藤,衬得越发诡异不祥的浓艳色彩。 夙邈见此变化,心中隐有猜测的同时—— 他眉头蹙得更深,看向嗜血藤群的眼神,也愈发凝重起来。 作为天地间,仅剩下的一位仙神。 夙邈自是无需,去借用什么外物,去卜算,眼前这个承天命者的现状。 他只手中蕴出神光,握住那根之前探伸到他脸侧,由兰凝夏催生出的藤蔓分支。 神光一闪即逝。 夙邈深幽的眸底,也有金芒一晃而过。 下一息,夙邈眼底只剩了然。 兰凝夏确实是,用了极孤注一掷的方式。 以她自身血肉为祭,才得以换取,百中取一的,能与嗜血藤,融为一体的可能。 就此得到新生。 但先不说,此法若不是兰凝夏,她本质上依旧是承天命者的特殊性。 才会让她险而又险的,达成她的目的。 而不是,对方又要受万藤噬身之苦。 还要在最后,落得个神魂永灭,尸身更是连骨头残渣,都不会余留下的凄烈惨状。 光说最后,兰凝夏这所谓的目的达成。 献祭成功,两者合二为一,从此人即是藤,藤即是人。 两者紧密,再不可分。 但这样的话,这个世间,便再不会有兰凝夏的存在了。 一个好端端的人族大气运者,自此后,却连人族的身份都没有了。 人不是人,妖不是妖,又非魔非兽。 这修真界,便也再不会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若是夙邈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纵身跃进嗜血藤群中,那也就罢了。 可他看见了,还只差那么一个瞬息,便能出手将对方救下。 但因为他的疏漏,和对方纵身时的决绝,他没能做到。 所以,不管这位女承天命者,来此迷踪林深处,是否是早有预谋。 落至现在这般境地,是否本就是对方,原本特意所求之事。 夙邈都并不能,就这样说服自己,这和他毫无干系。 想和嗜血藤融为一体,夙邈可以尊重对方的这个选择。 但如果,对方身上的气息,也因为与嗜血藤相融的原因,有所改变,不再被世间所容。 那无论这位,以肉身献祭过嗜血藤,已经和商玺、晏颂之他们,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即便天道恢复正常,也再无法恢复,其承天命者身份的女修。 她今后选择怎样的路途,都会倍感艰难的。 而于夙邈的认知里,天道有缺,造成的种种恶果。 不该由这些,是靠自己累世轮回,积累下的功德,才得以成为承天命者,大气运加身的存在,来替其承受。 这无疑是最不公的事了。 此刻,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去卜算,这位女承天命者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从初见对方时,便感知到的,对方只有筑基六阶的修为,便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这都不需要,用资质差来形容了。 该说是,就算没有胸口那一剑,只要对方没有延寿的丹药,一直吞服着。 以她如今迟滞不前的修为,已经可以说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 这便足以证明了,那个藏在暗中,篡夺承天命者气运的存在。 如今出手时,变得有多张狂,且肆无忌惮。 而只要是对方做下的恶事,若是夙邈没有察觉,那也便罢了。 但他既然察觉了,且恶果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便绝不会容许,对方继续这般,肆无忌惮地嚣张下去。 所以夙邈并指凝诀,一点金光随他手指移动,在虚空中勾画出一个,缩小版的阵图。 这阵图又在结成后,骤然扩张,将整个嗜血藤群,都笼于一片金灿灿的光耀中。 而迷踪林四野,则是白雾弥散,彻底隔绝了旁人一切,能够窥探到其中异象的可能。 “莲子生骨血,轮回引。” 夙邈缓声将一句神咒吐露,受他感召,金色法阵的正上方,骤然蕴生出一颗,玉青色的莲子。 这莲子生于神光中,便也沾染了夙邈的神性,足以荡涤掉,一切除圣洁之外的气息。 也正因此,嗜血藤的妖性,以及兰凝夏用肉身献祭,余留下的邪性。 放到这枚莲子的身前,只会是被吞灭,或者是被它抹消的下场。 且除此之外,这枚莲子论起本身,其实是木属性的。 它拥有最纯粹,也最富生机的木系灵力。 正好与兰凝夏,本身的天品木灵根,两相适宜。 夙邈抬手,隔空遥指莲子。 下一瞬,这枚莹润饱满的玉青莲子,便倏地一下,钻进了被法阵笼罩,安静到一动不动的嗜血藤群中。 一息,两息,三息。 原本已经几近沉寂的神光,骤然涌动如日影下的金波。 而那盘踞缠连在一起,显得尤为庞大的嗜血藤蔓群。 此刻,于这金波中,正以肉眼无法窥清的速度,在疾速消弭着。 其溶解的速度,快到只能看到,藤蔓挣动时,留下的模糊残影。 而当一切都划上休止符,再看原处,已经没有了嗜血藤的存在。 颇有种清理一空,并将其斩草除根之感。 唯一剩下的,便是一方,重新缩小回巴掌大小的金灿灿阵盘。 见其正托着一枚,浅青色的莲子,旋转着到夙邈身前。 夙邈接下了这枚莲子,只是他的神色,却算不得多好。 深皱着眉,一副像是遇见了,比先前眼见兰凝夏,纵身跃进嗜血藤群中,还要更难办之事的模样。 不过,他这凝重的神情,倒也并没有维持多久。 夙邈翻手将莲子好好收起,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地想到。 【商玺和晏颂之,都可以养好一个,一心做人妖宠的朗映怀】 【那么现在,再去蕴养一颗莲子,守着她重新化作为人】 【应该也会很得心应手吧】 【毕竟他们肯定很有经验了!】 【嗯,比他有些没用的经验,也算有经验】 夙邈心念微动,手已经撕开了,通往断虹宗的空间通道。 ——本章完—— 第311章 问心劫,天道就不会有陨落的终末吗? ——凝雪渊,渡劫之地—— 沈逐凰缓慢仰首,看向黑与白,糅杂在一处的奇诡天幕。 “金河天倾,雷蛇群舞,双蛟齐袭……翼虎,蛊雕,枪阵。” 一重重劫雷,具象而成的景象。 于沈逐凰眼前,再一次地浮现。 那样繁多,变幻无穷,又极难渡,威势惊人的劫雷。 可它们终将结束。 九重劫雷也会有渡完的一天。 就像所有盛大灿烈的,以为永不磨灭,更不会消亡陨落的存在,即使再伟大,再难以企及。 也终究会有尽数。 物极必反,盛极则衰,是天地间,不容辩驳的常理。 那么天道呢? 天道也会有衰弱,陨灭的一天吗? 沈逐凰嗤笑一声,大抵连天道本身,都未曾想到—— 居然会有个弱小的人族,在明知问心劫将至,它的化身也将要垂怜降临的情况下。 还敢在脑海中,想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 实在是太猖狂了。 就像是天命,轻而易举便可以,将人族以血汗浇灌出的努力,玩弄于手中。 又揉碎了,随意地抛作飞灰一般。 【都太猖狂了,不是吗?】 天道的化身,远比沈逐凰所预想的,还要架子大。 直到穹顶上方的黑云,极其彻底的,被得以重现的天光,尽数吞没。 又在一片,辽远的白茫茫之中,重新笼上了一层,澄明通透的金光。 那天道化身的所谓投影,却依旧没有落降下来。 甚至,连个影迹都没有。 而如果,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问心劫。 那按照流程,沈逐凰应渡的心魔劫,也并没有出现。 就是将她晾在这里,颇有一种,她先前渡的是假劫的感觉。 但沈逐凰并没有因此,心生躁意。 更没有什么,不必要的担忧。 她的耐心一向很好,也并不觉得,天劫会将她一直卡在这步。 一炷香半,或者更久。 那被金光布满的穹顶,才终于有了一丝异动。 沈逐凰手握栖凤,望着头顶这方,被金光笼罩的穹空。 心中想起的,却是另一道身影。 明明都是金光,远远瞧着,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沈逐凰就是,下意识地觉得,夙邈的金光,要比这个瑰丽多了。 那样的金光,才是这世间,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心悦之人的缘故。 沈逐凰原本,还觉得有些疲惫的精神,都舒缓了许多。 她突然,很想渡劫成功,再去见他了。 这样的想法,刚晃过沈逐凰的心念。 她便觉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烫。 但这灼烫感,只是一瞬。 下一刻,沈逐凰面色微变,只觉头脑清明的同时,又像是被暂时,抽离掉了什么。 这感觉极为熟悉。 沈逐凰虽已经不知道,自己又被抽离了什么。 可她却莫名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的讨厌,让她心里像是,憋了团火。 可这火,虽是烧在她心里,却又寻不到根由。 除了生气,好像也只剩下生气。 沈逐凰握紧栖凤,神情难看得厉害。 但下一瞬,她已经没什么时间,去想什么,火不火的了。 因为,穹顶之上,金光骤盛。 不计其数的光点,正从上方,如陨星火石般,飞速坠落。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12章 金光?甘霖?雪地里开出了绮丽的花朵 ——凝雪渊,渡劫之地—— 穹顶之上,金光骤盛。 不计其数的光点,正从上方,如陨星火石般,飞速坠落。 这景象,初初看到,倒有点像第九重天劫落下之时。 只是那时的金光,带着劫雷独有的威势,尚未完全降下,便已经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但此刻的金光,却像是极单纯的,在释放一场,绚烈的金色烟花般。 不仅不带任何威势,甚至连气息,都是平和的,给人一种微风拂面的静谧之感。 而这种,甚至称得上是舒适的感官体验,同这光点,疾速坠下的现实。 倒是成了一种,颇有些奇特的对比。 沈逐凰一直清楚一个事实。 并非所有的危险,都会以鲜艳的色彩,强悍的威势,无可匹敌的力量…… 以这些鲜明而确定的形式,出现在人前。 越是安静的,其潜藏着的东西,便越可能是,让言语都显得贫瘠的致命危险。 所以沈逐凰,对于这除了下降速度过快,其余都显得无害的光点。 她不仅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还反手,给自己加了十数层防护罩。 防护罩是擅于炼器的朔师兄出品。 在沈逐凰临行前,被朔师兄放进了,经他亲手堆积出的,雪人头顶的帽子内里。 而这也是,沈逐凰第一次使用它。 所以,她自己也没想到—— 朔师兄这个防护罩,在没有损坏彻底的情况下,居然是可以,经得起反复使用的。 且朔师兄是真的很怕她受伤。 想保护她的心,也真的是很炽烈。 才会让沈逐凰,刚一按下按钮,便直接被整整十六张防护罩,重重叠叠地,裹进了最内里。 而沈逐凰,原本因为戒备,而显得犹如霜凝的眉眼。 在晃过一丝讶意的同时,也竟像是冻凝已久的冰湖融化,显出几分湖水潺潺流动的柔意来。 不过,这柔意转瞬即逝。 若不是方才曾真切出现过,倒叫人觉得,是自己幻看了。 金色流光终究落下。 细雨一样,绵连不休地浇淋在,沈逐凰周身,最外圈的那层防护罩上。 沈逐凰手握栖凤,站在防护罩正中心,冷眼看着外头景象。 见将她保护在其中的防护罩,同那金光接触到的地方,朔灼的橘色灵光,与落下的金光相融。 便像是给她最外层的防护罩上,披上了一层,极瑰丽的霞光。 只肉眼瞧着,两者相触之处,竟还有种两相安好的感觉。 而这金色流光,既然能落在沈逐凰的防护罩上。 那它自然也能落在,凝雪渊的雪峰上,山谷里,平地上。 落在凝雪渊的各处,它每一分,每一寸的土地上。 而这些金光,落在雪中,地面上。 便不再像是,落在她防护罩时,同朔灼的灵光,相安无事,相处甚好的模样。 而是…… 雪地里开出了绮丽的花朵。 乱石中钻出了青嫩的草叶。 终年不化的雪峰上,有苍松破土而出,屹立于崎岖山隙间。 入眼各处,本是白到极致,被冰雪全然笼覆的景象。 此刻,草木的青,苍松的绿,云霞的红,花朵的粉,黄,紫,各种鲜亮纷繁的颜色,皆入眼中。 这冷冰冰,终年寂沉的凝雪渊,好像只这几息,便有了属于人间的鲜活气般。 也像枯木逢春般,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 而这样的变化,让人只看着,便会将这落降下来的金色流光,联想到另外四个字——“如沐甘霖”。 沈逐凰站在防护罩内,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生机蓬勃的一幕。 她的神情,没有分毫波动。 就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自天而落的金光,其实是好的存在一般。 能让常年被冰雪笼覆的凝雪渊,在短短几息,就产生如此之剧变。 那么,这能让冰雪中开出夏花,如同造物般的金光…… 落在修士体内,又会是怎样的一股蓬勃灵能呢? 这种诱惑,大抵鲜少人能拒绝得了。 更不会像沈逐凰这样固执,在看到了这金光的好处。 也亲眼见证了,金光并不会对她的防护罩,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 却依然故我,缩在防护罩最里层,一动不动,毫无要撤去防护罩的意思。 而这金光,似乎也并不在乎,沈逐凰在不在它的浇淋范围内。 它只是继续,像先前那样,春雨一般地落下来,几无声息地润泽着大地。 也正因此,这自霜雪中开出的花朵,便越来越娇美起来。 有瓣叶合拢时,小灯一样的金菊,在这金光浇灌下,忽而盛放开来。 花瓣重重叠叠,由里向外,层层铺展。 浅色的花芯,则是一点点探伸出来,还在风中,极轻微地颤了下。 瞧着可怜又可爱。 而这金菊的盛放,只是一个开始。 或者说,是一个讯号。 一息,甚至更短。 沈逐凰再看时,眼前乃至身周,除了她与她足下,被防护罩所罩笼的地方。 其余各处,放眼看去,入目俱是开得正盛,花团锦簇,绵连似锦的各式花朵。 像是在争芳斗艳般,各有各的浓丽之处。 而面对这样的盛景,沈逐凰只是,在仰首冷冷的看了一眼,还在自穹空疾落的金色流光后。 她便取了一截,天青色的遮光帛,抬手蒙住双眼,尾端系在脑后。 而做完这件事,沈逐凰自见到金色流光起,便一直是鼓噪不休的心,才终于肯平静下来。 【眼睛,是会骗人的】 【雪地里开不出真实的花朵】 【至少,就算开出了,也该是……】 沈逐凰脑中一痛,总觉得是有一个,她认识在意的人,是能做到这件事的。 但想至一半,思绪便又混沌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刚才的想法,抛置脑后了。 留存下来的便是:总归【天道】是不会,有闲情逸致请她看花的,这样的想法。 问心劫,就算不懂“问心”二字,具体是指什么。 可作为能走到这一步的修士,总也不该,太单纯地以为,“劫”是一个好字词。 而最重要的是,沈逐凰并不觉得,天上会平白掉下这样好的馅饼儿。 就算掉下来,也不会砸在她脑袋上。 对平白无故便能得到好处的幸运事,她活至现在,从没对自己,抱过这样的期许。 她只是守住,她用自己努力,好不容易才换回的东西,便已经竭尽了全部的气力。 所以,沈逐凰越是感受到,自己胸腔深处,因为这金光而升起的渴望。 她便越是,只想远离这金光。 而在她以遮光帛,将视线封锁后,整个世界,仿佛又换了一种模样。 【静】 【好静】 【像是没有任何活物与生气的静】 【世界像是死了】 沈逐凰握紧栖凤,心中猛然迸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危机感。 像是死亡已经和她贴身而立。 十六重防护罩崩碎的声音,同山石崩塌弄出来的声响,都轰隆隆的,快像是没区别。 而沈逐凰也没什么余暇,去顾朔师兄留给她的防护罩。 她只是凭借本能,回身斩出一道,足以耀明周身幻象的银泓剑光。 便已经将她的全部精神,都投注进了其中。 剑与剑的交击之音,在四野的寂静中响起。 两者真正相触之时,沈逐凰原本还算沉静的面容,骤然一变。 这种感觉,对方拿着的剑……是师尊的沉水?! ——本章完—— 第313章 莫非你以为,眼覆白帛,还能胜过为师 剑与剑的交击之音,在四野的寂静中响起。 而当两者真正相触之时,沈逐凰原本还算沉静的面容,骤然一变。 这种感觉,对方拿着的剑……是师尊的沉水剑?! 这个认知,让沈逐凰隐于遮光帛后的双眼,蓦地睁大。 而为了确认,自己方才的感觉,是否出了差错。 沈逐凰竭力稳住,因这个骤得的感知,而浮荡不休的心神。 再一次地折身迎上了,向她袭来的剑击。 两剑交击,声音清越震空。 震荡间所发出的,是沈逐凰曾经,听过无数遍的熟悉。 【真的是沉水】 【不,也或许不是】 【只是由天道化身,比照沉水剑,构拟出的仿制品】 【就像她先前,渡天劫之时,所遇见的那些,由劫雷幻化而成的翼虎,或者蛊雕】 【那些东西,虽看着和活物无异】 【但从其本质上,依旧还是无生命的存在】 【连天道造物都称不上】 【眼前的沉水剑,应该也是如此】 沈逐凰心中想着他事,注意力便不可避免的,有所偏移。 只是刹那的疏忽,露出的一线破绽,便被沉水剑,极精准地捕捉到。 沈逐凰的栖凤,还未斜挡上去,左肩便被沉水直接刺穿。 剑身快进快出,直到自身的鲜血,随着沉水剑的抽离,喷涌而出。 沈逐凰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了痛感。 对方并没有给她,就此停战,先去包扎一下伤处的机会。 而是乘胜追击,将沉水剑舞得愈发是神鬼莫测。 每一剑都尤为刁钻,剑势轨迹变幻无穷,刺入点也处处致命。 而这样迅疾又不失强力的攻势,于眼覆白帛,左肩还受了穿刺伤的沈逐凰而言。 便如同将一个人,赤|裸|裸地抛掷进狂风骤雨中,任她被恣意浇淋。 沈逐凰此刻,便是如此。 她被这沉水剑,滔浪般连绵无穷,斩出的剑招,逼得一路向后急退。 足下都在雪地里,拖出两条长且深的印痕。 沈逐凰这一路,也不知是碾碎了多少,开得正馥郁,汁液糜烂的花儿。 才在她背脊抵上一块,临近雪峰,深埋于雪地中的巨石后,方才停了下来。 说是抵,倒不如说,沈逐凰是硬生生撞上去的。 后背闷痛过后,便是破皮后又同衣物接触的,火辣辣的痛。 至于为什么会破皮,自是因为,这块巨石,上面并不平滑。 反而是起起伏伏,纹路凌乱,粗糙得厉害。 沈逐凰的背,撞上这样的石头,自是讨不得好的。 她皱眉将痛意压下,额上沁落出冷汗,手上却像丝毫不受影响般,向斜上方斩出,与沉水剑悍然相撞。 而这一剑斩出,沈逐凰并没有收剑转势,而是握紧剑柄,同沉水剑的剑身,重重擦过。 刹那间,刺耳的擦磨声,连同电火花鸣响的声音,在沈逐凰身前响起。 而那,一直以沉水剑,同沈逐凰对招之人。 也终于在此时,开口说了,他同沈逐凰对战的第一句话。 “逐凰,许久未见,怎懈怠至此?” 沈逐凰握剑的手,极轻微地一抖。 【这声音……是师尊的】 【她到底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师尊的声音了呢?】 “不可因自重而轻敌,我教你的道理,你可是忘了?” 【不能因为自身强大,就轻视敌人】 【师尊讲过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逐凰闭口不答,对方却像是,已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继续说道。 “既然明白,为何还没有全力以赴?” “莫非你以为,眼遮白帛,还能胜过为师?” 沈逐凰的手腕,极剧烈的一颤。 下一瞬,她却是蓦地笑了。 什么摘白帛,不存在的。 她只是依然故我的,以自身的栖凤,同对方的沉水,狠狠擦磨而过。 又在两剑将欲分离之时,以不知何时,已然聚凝出蓝色霜冰的剑尖,将沉水剑,直接挑开。 而被沈逐凰握在手中的栖凤,则是犹如一条窥伺已久的毒蛇般。 以一击必中之势,直刺对方的空门。 冰蓝剑尖,直直破开对方的前胸。 那内里的鲜血,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涌流而出,就已经被剑尖骤盛的霜雪气息,冻凝在了破口内里。 一击已中。 为了防止对方身体构造特殊{天道出手聚凝},会对她的栖凤,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沈逐凰并不恋战,毫不犹豫地,便将自己的栖凤剑抽回。 血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以白帛覆眼的沈逐凰,也不会看到对方,于骤变下惊愕的脸。 而对方那般神态,就像是他根本没能想象到,沈逐凰居然会对自己的师尊出手。 还是已逝的,曾给予过沈逐凰新生,在她心中地位尊崇,不可磨灭的师尊。 更没想到的是,出手也便罢了。 还竟是这般果断决绝,毫不留情。 十足的无心冷情之人。 “你……” “我怎么?”沈逐凰嗤笑一声,周身的气势比手中剑锋还无情。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14章 住口,你把我师尊当什么? “你……” “我怎么?” 沈逐凰嗤笑一声,周身的气势,比她手中剑锋还无情。 虽然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字,且沈逐凰因为遮光帛覆眼的缘故,连对方说话时的神情,都没能看到。 可她却还是,极清晰地领会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 对方是在震惊于,她居然会对自己的师尊下手。 明明将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尊,一直放在心里,那么尊重。 可当对方真正出现了,哪怕沈逐凰心里清楚,师尊早已是远逝之人,她也该稍作犹豫才对。 尤其是,出现在沈逐凰周身的,绝非只她师尊一道虚影,这样的简单。 在她周围的,那些繁盛浓郁的草木花朵,应该都在消磨着她的意志、 催眠她这一切都是,再美好不过的真实。 特别是,那些开在雪地里的漂亮花朵。 它们以绚丽的色彩,和馥郁的芬香,侵袭迷惑着误入其中的可怜羔羊。 即便沈逐凰蒙上了眼睛,不去看。 她也封闭了五感,不去品嗅这惑人的芬香。 但只有这幻象的核心依旧存在,那这些花,所带来的影响,便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且它们所产生的影响,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加剧。 它们无孔不入,又如影随形,直至闯入者避无可避,彻底沉沦于这虚假的幻境中。 而沈逐凰,本来也该沉沦于这虚假中的。 按天道化身所预想的那样。 可她居然没有。 不仅没有沉沦,还出招回击了。 ——— “呵。” 沈逐凰的嗤笑声,在这方格外静谧的空间内,显得愈发明晰了。 “你把我师尊当什么?” 她语气嘲弄,含着如同裹笼在冰霜里,却依旧在灼烈燃烧的红焰,怒意不显,却又真切存在。 而那张清冷如月中仙子的面容,于此刻,也愈显冰冷,不容冒犯。 而随着沈逐凰,将手中栖凤,再一次毫不留手地刺向,对面那道同她师尊,生的一般无二的天道造影时。 她周身的气势也猛然爆发。 像是只一瞬间,便从本就刺骨的寒凉朔风,转为了雪崩之时,自山巅轰塌而下,犹如雪浪般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存在。 这气势实在强盛。 再配上沈逐凰人剑合一后,挥斩时便愈发得心应手,交织出的紧密无隙,不给敌手留一丝生机的剑网。 即便同沈逐凰对战的,是模拟她曾经的师尊,而构建出的人物。 可在沈逐凰如今,堪比骤雨疾风的凌厉攻势下,对方也只有步步后退,渐渐不敌的份。 而沈逐凰每在对方的身上,新划下一道剑痕,她周身的气势,便随之更攀升一分。 声音也更为冷沉。 “所以,我是真的很不喜欢你。”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是在积蓄着,更为猛烈地爆发。 “你怎么能,总是这么理所当然?” “读取我的记忆,又以你的无所不能,构建出我师尊的虚影。” “我该感谢你吗?让我再见到他,感知到他的存在?” “然后再如你所愿,不可控地陷入对过往的回忆,又被眼前的幻境所迷惑,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葬身在这里,葬身在……我所谓的师尊手中。” “那么死因是什么?” “对师尊的想念和信任,冲昏了头脑的愚蠢吗?” 沈逐凰问到这里,又忍不住地先笑了。 她唇边在笑,眼底却像是蕴藏了,千言万语都诉不尽的悲哀。 “总是践踏他人,小心翼翼珍藏的宝贵之物。” “就这么让你快活吗?” 像是想到了极不好的事情,沈逐凰说到最后时,尾音都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抖颤。 但她很快,就将这几分抖颤,连同她眼底涌动的哀色,一同压了下去。 转而浮现在沈逐凰面上的,是比之先前,愈发凛冽的神色。 她像是将所有,因眼前现状,而蕴生出的浮杂心绪,尽数灌注于,再一次深刺入对方体内的一剑。 而手中栖凤,刚一入体。 沈逐凰便又如先前,刺进对方体内的每一剑般,将雪亮的剑身,从对方体内,毫不犹豫地抽离。 而后,她手腕一转,下一剑便已是蓄势待发。 也正是在此时,对方终于开口了。 以同沈逐凰的师尊,一般无二,叫人全然分辨不出的声线。 唤了声她的名字。 “逐凰。” 沈逐凰的眉头,骤然蹙得很深。 她握在剑柄上,外露的手背表面,青筋都因为握剑之人的用力,而极明显地显露而出。 但对方,却像是根本意识不到,沈逐凰骤盛的怒气般。 他继续以沈逐凰,最熟悉不过的口吻道。 “为什么,你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 “光是用一块,除了遮光,什么旁的效用都没有的布帛,应该是起不到这样大的效用的。” “你也并没有封闭,除视觉之外的其余四感,不是吗?” “呵。”沈逐凰嗤笑一声,唇边勾着笑意,面容却冷到了极致。 “你想问的,便是这个?” “是。” “我并不觉得,这种级别的幻境,我的爱徒还能保持清醒。” 【爱徒】 沈逐凰隐于遮光帛下的双眼,冷色与戾气一同翻涌而上。 如同即将被盛烈风暴卷袭的无边大海,随时都有掀起惊涛骇浪,摧毁一切的可怖威势。 “想激怒我?” 对方虽然知道沈逐凰看不见,却还是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坦然道:“没有。” “我是真的好奇。” 【好奇?】 沈逐凰虽一直都是,不愿与将死之人多说的性子。 信奉的也是杀伐果决,斩草除根,绝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而这一点,在舒语芙身上试验过无数次,都已失败告终后。 沈逐凰虽迟迟,都没能彻底杀死舒语芙。 但她在杀别的敌人时,却变得很轻易。 她也越来越不愿多说什么。 尤其是,帮死在她手里的人解惑,沈逐凰没那么闲的心。 但眼前这个……如果不说清楚,她的回忆,也许会被制造出这一切的人,玷污得更彻底。 唯有这一点,她不想要,更不允许。 所以,在对方再一次开口前,沈逐凰的冰寒剑锋,便已经贴上了对方的颈项。 以对方,全然未曾预想到的速度,和无声无息,连剑光都不曾明灭的奇异招式。 沈逐凰将剑尖,紧贴在对方的咽喉处,手腕带动剑身下移,在对方的颈项上,划开一条纤长的血线。 声音漠然到了极致。 “谁和你说过的?” “我没有被幻境影响。” 对方的瞳孔蓦地放大,却不是为紧贴着,他要害处的冷锐剑锋。 而是为沈逐凰,说出口的这句话。 他情绪蓦地激烈起来:“不可能,你若是真的受影响了,怎么可能还对我下得去手?” “逐凰,我难道不是你的师尊吗?” “将你从凡俗界捡回,收做自己的亲传弟子,还带你入门修仙。” “如果没有我,你早就冻死在雪天的小巷里了。” “逐凰,你都忘……” “住口!” 沈逐凰的剑尖下移,毫不犹豫地捅穿了对方的右肩。 而不等对面之人反应过来,脱身于她的剑袭。 沈逐凰手中的剑,便在抽离之后,又极为果断地刺进了对方的手腕。 而那对于习剑之人,最为重要的手筋。 也在剑尖破开虚影手腕之时,便被沈逐凰毫不留情地,出手挑断,折碎。 于是,那沉水剑便也随着对方,骤然脱力垂落的手腕,砰然落地。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15章 和你说话,真的很扫兴;这便是问心劫? 沈逐凰人剑合一,剑随意动。 剑出剑收,招式变幻快到不可思议。 从刺穿肩头再到挑断对方的手筋,其间,也许连两息都不至。 手筋被挑,那自是再握不得剑的。 也正因此,在沈逐凰将剑尖,从对方手腕中抽离的瞬间。 沉水剑便也随着对方,骤然失力垂落的手腕,砰然落地。 沈逐凰听着这声闷响,将手中栖凤,再一次地横于对方颈侧。 她像是不再有任何顾忌般,用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单手便将覆眼的遮光帛,从脑后扯了下来。 入眼的,果然是同她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师尊。 单以肉眼看,当真是看不出分毫的差别。 甚至,让她的心神,都再一次地抖颤起来了。 却不是为对方的相像,而是为……某种意义上的太不像! 沈逐凰目光冰冷的,看在被她用剑横在颈上,还摆出师尊同她相处时,如出一辙温情目光的人。 只觉得,从未像此刻这般恶心过。 恶心的,她都想要吐出来了。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受影响吗?” “或者说,我受了影响,却还是能对你出手,是吗?” 沈逐凰虽是在问话,但她却半点都没有,要对方回答的意思。 而是兀自继续道。 “可这些,我明明第一句话,便告诉过你了。” 对方沾了血痕的面颊上,在听到这话后,晃过极明显的疑惑。 “忘了?” 沈逐凰眉梢微挑,手中的栖凤,剑身上于一瞬间,便裹覆上了一层,冰蓝色的霜雪。 “我不是问过你,你把我师尊当什么了吗?” 对方皱了皱眉,神情依旧是,不太理解的模样。 沈逐凰见了,忽然便觉得扫兴,觉得向对方说清楚这件事,也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对于一个自视甚高,也确实是,常常处于至高位的存在来说—— 它又怎会真真正正的,肯俯低它高贵的头颅,去窥得并不被它放入眼中的人心呢? 所以说,这所谓的问心劫,不渡尚且不知道,还能稍微报以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若是等真正经历了,方才会知道—— 这所谓的“问心劫”,竟会是这么一件荒唐可笑的事。 “没必要了。” 沈逐凰微微敛眸,垂低的浓密眼睫,仿佛都透出了“厌倦”两字。 “什……” 对方一句“什么”,都尚未问出,便被沈逐凰不再留手后的穿心一剑,钉在了石峰上。 沈逐凰按着剑柄,将已经刺透对方身体的剑身,刺得更深了几分。 剑尖继续向前,甚至都刺穿了,虚影身后的山石。 手中做着这样残酷的事,沈逐凰的神情,却依旧是恹恹的,像是提不起半点精神了。 她只是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道。 “这还需要解释?” 她又想笑了。 “我的师尊,永远都不会斩出,那样徒有其形,却无半分剑心的剑。” “你这样的剑,即便威力再强……都是软的。” “而我,就算陷进去多厉害的幻境。” “也绝不会拿你这样的东西,错认成我同样嗜剑如命的师尊。” “我怎会那样侮辱他?” 沈逐凰咬牙说完最后这句话。 她搭在剑柄上的手,用足了力气,直接就以现在这个,将对方一剑穿心的状态,手腕下压。 剑身也随她力道下移,将对方直接切分开来。 鲜血喷溅出来,淋了沈逐凰半身。 而在这所谓的鲜血,喷落在沈逐凰身上的瞬间,她的神情骤然一变。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逐凰抽剑后撤,足下也御起提速身法。 但已经来不及,炽烈的金光,就在她身前,剧烈地爆发。 沈逐凰提前预知到不对的这个瞬间,只给了她将栖凤深藏于怀中的机会。 至于她自己,则是只有属于元婴境的护体之光笼着。 而于天道化身而言,沈逐凰的这点防护,与赤身\/果\/体,毫无防备的,显露它眼皮底下,完全是没什么区别的。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沈逐凰连给自己,撑冰雪屏障的时间都没有。 这无处不在的幻境,到底是影响到了她。 她的反应能力,是肯定没有,像她平时,正常情况下那样好的。 毕竟,这幻境看着再平和无害,那也是出于天道化身的手笔。 而沈逐凰之前,虽表现得坦然,像是不受影响。 但也是她表现出来的而已。 何况,真要是半点都不受影响—— 沈逐凰就不会忘了,对方构造特殊,持剑刺入对方体内后,要快速收剑,随时戒备异变这件事了。 也正因此,在这金光突袭之时,沈逐凰只能蜷紧了身子,在心中,做下最不好的预想。 但等到金光彻底平息,沈逐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完好无损的? ——本章完—— 第316章 天道:可以给她机会,但能变多强,看她自己 从金光涌现到轰然爆发,这中间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 而等金光彻底平息,沈逐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居然是,完好无损的。 沈逐凰微微蹙眉,有些不确定,眼前这现状,是因为什么。 她可以很确定,方才那金光爆发时的杀伤力,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虽然它肯定是要不了自己的性命,但受重伤却是难免的。 可眼下,她完好无损,这就有些奇怪了。 沈逐凰也并不觉得,引动这番爆炸的天道化身,只是为了拿这波金光吓吓她。 对方虽然挺有闲情逸致的,但也不至于闲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只从穹顶上方,那片金灿灿中,沈逐凰所感受到的,骤然增重的威压。 便可以知道,什么留手,什么中道又撤回,只为吓唬她一下,这些统统都是愚蠢透顶的猜测。 对于她的完好无损,对方也同样觉得不可置信。 而感知到这点的沈逐凰,她将疑惑暂时压下,直起腰身,手中凝诀刚准备确认一下,自己如今的身体状态。 就觉自她的衣袍上,滚落下来了什么东西。 沈逐凰垂眸看过去,一个银白色的小阵盘,摔在了她的脚边。 且这方小阵盘,其上本就破损不堪的表面,似是再承受不住,这坠落后又撞击在地面上的冲击。 就在沈逐凰蓦然睁大的双眼注视下,彻底地破碎开来。 裂分成许多块,又碎落在雪地里。 沈逐凰目光微颤,下意识地蹲下身去,探手想将这枚已经破损掉的小阵盘取回来。 但她的指尖,只刚触碰到这方小阵盘的一角…… 小阵盘就像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般,就在沈逐凰的眼前,在她的指尖下,化成齑粉。 如绕指而过的轻烟般散却了。 沈逐凰神情一滞,两只手却下意识地向前探出。 但最后,她所触碰到的,只是凝雪渊,冰冷却又最寻常不过的一捧雪。 沈逐凰怔了一下,方才有些迟缓的起身。 刚才…… 护住她的,是朔师兄。 她以为,那十六重保护罩,便已经是极致。 却不曾想到,在那十六重保护罩,尽数被破坏后。 只留下的阵盘,还能护佑她到这种地步。 且还是在这般关键的时候。 于天道化身埋下的一处暗手中,护了她周全。 沈逐凰不可能,不为此而动容。 她心中那原本,因为天道化身,模拟出师尊模样,同她对战,试炼于她…… 更亵渎于,她与亡师过往记忆的行为。 从而迸发出的汹汹怒意。 以及被凝雪渊这,已经是无处不在的幻境,所迷惑的理智。 于此刻,统统回归了正常的范畴。 怒意虽犹在,但沈逐凰,却已经不会为此而失却理智。 —— 且她曾经,也并不是没有失去理智过。 她也有纯粹凭感情用事,将一切错因归咎于自己,便觉得可以抛却自己的一切,只为换回自己所理解的好结果的时候。 但事实证明,这样的好结果,并不是真正的好结果。 她为所有人做下的决定,最后换回的,便是她最在意的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相继死在了她之前。 而那样被现状冲昏头脑,理智不复,选择用自我牺牲,换取所谓圆满的蠢事,她再不要做了。 也不会做了。 所以理智,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朔师兄留给沈逐凰的阵盘,所护佑到的,也绝不止是,她的身体不受伤害,这样简单。 更重要的是,师兄在保护着她。 有她很珍重的人,一直在默默守护,等候着她,期待她平安归来。 这个事实所产生的认知,便足以给沈逐凰带来,生生不息,便也等同于无穷无尽的力量。 而在这个世间,也再没有比这—— 更能慰藉沈逐凰这颗漂泊已久,什么事都习惯于独自支撑的心了。 且这颗被师兄重新温暖到,让沈逐凰意识到,她已经和从前彻底不一样,有了软肋,有了依靠,更有了同行之人的心。 足以支撑着沈逐凰,做到更多也更强的事。 至少,身前这铺满整个凝雪渊的幻境,于沈逐凰而言,都失却了其存在的意义。 鲜花也好,苍松也好,各种各样的明烈色彩也好,充斥于鼻腔的馥郁香味也好。 无论在她眼前,再出现怎样的幻象,曾经在意的,或是厌恶的,甚至是现在都仍在意着,厌恶着的。 沈逐凰,都不会再信了。 这里,没有兰师姐和五位师兄,也没有夙邈的地方,绝对不会是她的归处。 所以,她不会再在意了。 下一次,再出现于她面前的,无论是什么,到她这里,都只会是阻拦她去往归处的路障。 是需要她破除或翻越的存在。 思绪转到这里,沈逐凰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凛冽。 周身的气势,更是随着沈逐凰随手挽出的一个剑花,而重新变得勃发起来。 天道化身一击不成,倒也没有急着,借着他铺展出的幻境,营造出更多的虚假戏码。 而竟是出言问了沈逐凰一句。 “你的气势变了,为什么?” 空渺而无情的声音,自金色的穹顶,极威严地响起。 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听入耳中时,便像是天道直接在脑中讲出一般,清晰且不容拒绝。 沈逐凰讨厌这样没界限的传音手段。 她微眯了下眼睛,手中透亮的剑身,映出她近似于无情的眉眼。 沈逐凰将眉眼间的冷意压下,只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天道化身似是并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修士,居然敢这样出言反问于它。 直接便不出声了。 但它见过的修士,数百年来不知凡几,这点冒犯倒也不至于太放在心上。 最多便是,待会儿的问心,它会更严苛些! 且最重要的是,这女修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 过往的命数,它竟是丝毫也查看不到。 它所能看到的,只有从对方脑海中,读取到的片段性记忆。 也正因此,它才需要以幻境作为辅助,来将对方置身于过往中,考验对方实力的同时,也起到问心的效果。 可眼下这情况,很明显,它是失败了。 对方不仅没有被它骗到,还对它生出了极浓重的怨气。 而且,看这女修的气势变化,它总觉得,先前在它预想中的计划,此刻,应是已经行不通了。 毕竟,幻境到底是幻境。 是虚假的,并不真实存在着的影。 身在其中的人,只要不相信它,那么无论是多高超的幻境,终究也会显露出,其弱势的一点的。 而只要抓住这一点,便是幻境崩灭溃散的开始。 眼前这女修,心性坚毅远超同阶之人,实力亦是。 若她真能成功通过,它为她设下的问心劫,又在之后平安渡过属于她自身的心魔劫。 那么,也许距离下一次,它在天劫中再度见到她,并不会相隔太远了。 毕竟,在这女修渡完劫后,她所聚凝而成的修为境界,绝不会只是刚入化神,这般寻常的等阶。 但她最后,究竟会升至化神的哪一阶,却是要看她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了。 而作为构建出问心劫的存在,它可以给她这个机会。 就当是,为了偿还先前—— 因本体失职而导致这女修,刚渡一重便被夙邈那个狗东西打断,让她化神劫拖延至今的乱账好了。 天道化身这样宽宏大量的想到。 ——本章完—— 第317章 当它堂堂天道,没脾气的吗? 它可以给她机会,但最终能变多强,却要靠她自己。 天道化身打定主意,只一道金光落下,铺满整个凝雪渊的幻象,便消失无迹。 沈逐凰挑挑眉,有些意外于对方的果决。 但想到对方,到底是象征着天道。 既然它察觉到这些幻境,也许已经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那么随意撤去,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毕竟,对方无所不能嘛,有的是别的招数。 沈逐凰对此的认知很明确,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慌了阵脚。 她甚至,还有一丝微妙的期待在的。 想看看对方,除了建构幻象,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新鲜招数。 如果没有的话,其实像之前,她所渡的第九重天劫就很好。 一柄由劫雷幻化而成的长枪,变幻莫测间,只一场对战,便让她对枪法这一道的了解程度,不知是加深了多少。 而且,她最后斩除第九重天劫的方式,其实是有些取巧的。 并不能说是,她靠剑术,胜了那柄劫雷幻化而成的长枪,所使出来的枪法。 她还没有那样高的水准。 能和那柄将各路枪法,使得出神入化的长枪,对战到当时那种程度,已经濒近她的极限了。 再多,却是不行的。 但那样的天劫,若是给精于枪法的商师兄碰到,商师兄一定会见猎心喜,十分开怀的。 虽然……以商师兄的那张脸,旁人应该是很难,从他脸上感知到开怀这种情绪的。 但那绝对会是,商师兄会乐于见到的天劫类型。 就像她当时,即便迎对那柄长枪时,逐渐变得越来越吃力。 可在她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若对方聚凝的是柄剑就好了。 这样,她既能渡劫,还能和精通各路剑术的长剑对战。 这样好的事,哪个剑修能抗拒得了呢? 反正沈逐凰是无法抗拒的。 也正是因为,在沈逐凰心里,一直有惦念着,第九重的天劫,为何是枪,却不是剑的可惜想法。 这条想法,便被急于想要整出点新花样,给沈逐凰开开眼的天道,精准捕捉到了。 【不就是剑吗?】 【想要和剑对战,它有的是合适的剑法】 【且只要它心念一动,挥手间便能造出无数柄长剑】 【但……它为什么要满足对方的愿望呢?!】 【哼,刚才对它的态度那样恶劣】 【它不对这女修下黑手,都是它宽容大度了】 【想要剑?梦里什么都有!】 【真当它堂堂天道,没脾气的吗?】 ——— 片刻后,被金光铺满的穹空忽生异动。 沈逐凰只刚皱眉,抬眼上看。 便见无穷无尽,恍若鸦羽掠空般的箭矢,自天幕向她而落。 沈逐凰:…… 她难得有些哑然。 这……应该是鱼师兄会喜欢的? 沈逐凰抬手撑起数面冰壁,围转间将她护在正中,双手已经将栖凤并握。 自从沈逐凰人剑合一后,她已经无需蓄势,便可以将凤舞剑法中的主要招式,如平斩般自然而然地挥斩而出。 所以,沈逐凰只沉声念道:“凤舞剑,第二式——雪千重。” 随她话音落下,四面风雪骤盛,比之先前她使出这一招时,还要更为巨大的剑影,浮现在她身后。 又在沈逐凰挥动栖凤,剑尖指向穹空之时。 于她身后,那直刺天际的巨剑,于瞬息间便蝶散般分裂。 分化为不计其数的,同沈逐凰手中栖凤一般无二,只是由冰雪凝做的长剑。 密密麻麻的剑尖,直刺向上,纷纷向着自穹顶而下的万千箭羽而去。 刹那间,黑的羽箭,与白的剑光,如滔浪撞上阻碍前行的海礁般,连绵不休地相继对撞。 黑与白在半空中纠缠碰撞,两者交击间迸发出的明光,几乎要将铺满天际的金光,都给遮没了。 沈逐凰撑着冰壁,倒也没再出手,只静默观察着战局。 一炷香,甚至更久些,属于剑的白光,将黑色鸦羽尽数吞没,搅碎在其中,不留半分痕迹。 而等到白光也落幕,一柄柄由冰雪凝固而成的巨剑,化作细细碎碎的冰屑。 在一片金光的晕染下,初雪一样地落下来。 沈逐凰都没能等到,天道化身除却放出,那些黑色箭矢之外的举动。 她有些困惑地蹙了眉。 这个微表情被天道化身察觉,它本是没有心,也没有感知的。 毕竟本体都没有,它怎么可能有? 可它于此刻,不知为何,却竟是有种微妙的畅快感。 莫非,这就是偶尔,本体也会对着夙邈,没事找事,有意挑衅于对方的原因? 【啧,图什么呢?】 【图这个?】 天道化身将这个极为危险的念头,灭死在记忆中。 而后,它望着下方,明显不愉快的沈逐凰,挥手,降了一团火。 【嗯,它从对方记忆里,看到的没出错的话】 【这女修的二师兄,是擅用火的】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18章 天道想怎么做,她只管接着便好 若说最开始,沈逐凰还没有将这一切,往天道化身是故意为之,两相联系起来。 但在她连番经历过箭雨,火海,水浪,风暴。 特别是之后的藤蔓和红线,这样极具代表性的攻势后。 沈逐凰若是再不知道,天道化身应是读取了,她想要同剑对战的心思,才会故意这样反着做的。 那她就真的是,也太迟钝了些。 但…… 【这天道为何,同她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 沈逐凰会这样想,却也不止是因为,对方并不全似于常人眼中,那般高高在上,淡漠到毫无情感可言。 也并没有摆出俯视审判,衡定裁决一切的,所谓的神性姿态。 对方虽是天道的化身,但它的行事,却像是有情绪的。 会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怒,从而想要给她个教训。 但刨除这些,最让沈逐凰感到异样和不同的是—— 对方即使是想要给她个教训,可它所使出的小手段,却还是属于问心劫本就该进行的正常范畴中的。 就比如说,在问心劫结束前,即便不是火海,绿藤,这些明显是她师姐和师兄们,会想要遇见的关卡。 沈逐凰也会遇见别的。 也就是说,这些关卡不管天道化身,它最后怎么设置,中间又是什么内容。 都是沈逐凰,在这场问心劫中,正常且必经的考验。 唯一有一处不同的,便是沈逐凰和天道的化身,彼此都很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其实天道化身,完全可以安排出,许多种有关剑的关卡。 它也很清楚地知道,沈逐凰想要。 但也就是因为,它知道沈逐凰,对有关于剑的关卡心心念念,所以它才有意地不安排的。 天道化身做出这样的行径,说实话,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沈逐凰是不会信的。 【太孩子气了】 【从对方的思考方式,再到选择的报复手法】 【都太孩子气了】 但又不得不说,其实还挺有效的。 至少,沈逐凰在反应过来之后,是真的有被天道这神来一笔,给憋屈到。 也让她愈发的怀疑起了,自己曾经对天道的认知。 难道说,一直以来,她恨的就是这么个…… 实在是一言难尽。 沈逐凰微垂眼眸,将身前商师兄和晏师兄,两人若是见了,绝对会见猎心喜的十六叠阵法,寻出破绽,一招破除。 栖凤剑随她意念,自上而下,御风而落,剑尖朝下,直直贯穿阵眼。 而随着那十六重,上下错开式交叠的阵盘,一层复又一层,于冷锐剑锋下,崩碎溃灭的声响。 沈逐凰由心感应着,自栖凤剑的剑身上,传回来的气息。 她的眉头,也随之越锁越深。 沈逐凰修的,是万事随心的逍遥剑道,剑意最澄明不过。 窥破人心于她的剑意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同理,从天道化身设置出的阵法中,窥到设阵时,天道的真实意图,对于栖凤剑来说,也并不会太难。 也正因此,沈逐凰才会放手让栖凤剑去感应。 而最后,所得到的结果是—— 天道的化身,对她,是真的没有半分恶意。 甚至,还有着对她未来的期许。 想要给她提升问心劫的难度,助力她在渡劫后,踏上更高的境界,早日将化神劫也突破。 可是怎么可能? 天道怎么可能有心,这样善待于她? 甚至还期许她,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它怎会突然要眷顾于她? 沈逐凰不敢相信。 可她比起这个,却又更清楚着另一件事—— 这世间,谁都有可能骗她。 但她的栖凤不会。 所以,沈逐凰愈发烦躁起来。 天道化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确实是暂且弄不明白。 但沈逐凰可以很确定的是,百年前,乃至更早。 她每一次与舒语芙交锋之时,那种受天命压迫的感觉,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以对方的那种行事手段,和害人不倦的事实,对方能活到现在,说舒语芙她不受天道眷顾,这很难让人信服。 尤其是,沈逐凰还记得,在她先前渡天劫时—— 被若源以九转梵天阵,困于其中的,属于舒语芙的魂灵。 那朵魂灵通身漆黑,其上满溢着“恶”的气息,是一朵象征着至恶的魂灵。 这种至恶魂灵,在仙史记载中,是根本不被天道所容的。 可事实呢? 不仅容得下,还被捧得高高的,称一句“天命之女”都不为过。 想到这些,沈逐凰握剑的手紧了紧,刚有所缓和的心念,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无所谓了】 对方想怎么做,她只管接着就好。 就像舒语芙,无论她能复生多少次—— 她沈逐凰所能做,也需要做到的,只是“杀”而已。 对方活一次,她便杀一次。 活两次,她便杀两次。 一次又一次,迟早,也会有舒语芙她无力回天的时候。 且上次,隔着若源布下的九转梵天阵,同舒语芙交锋,并在对方魂灵上,刻下属于自己印记的时候。 沈逐凰心中,就隐隐有一种预感—— 等到下一次再见,便是快要真真正正的,将她与舒语芙之间的种种孽债,清算干净的时候了。 【所以,没什么所谓了】 【天道化身如何,天道又如何?】 【这些同她,本就没什么关系】 【当灾厄降下之时,真正能依靠到的,也只有自身而已】 沈逐凰也从不祈祷神佑。 【所以无论天道对她,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本就是她从没有关心在意,更不曾渴盼过的东西】 【有或者没有,于她而言,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沈逐凰在想通这些后,烦躁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眉眼间的冷意和郁色,都散却了许多。 而也就是在此时,那天道的化身,自觉它已经玩够了,该上些真正能体现出它水平的考验了。 顺带,看在这女修,让它戏耍得很开心的份上。 天道的化身,决定对沈逐凰,再宽宏大量一些。 【已经是最后一波考验了,就小小地满足她一下】 【给她安排一下剑吧~】 【这女修一定会开心到不行,感叹它宽容又大度,真是个好天道的吧~】 【说不定,还会为先前,对它的出言不逊……】 【愧疚自责到痛哭流涕呢!】 天道的化身,这样美滋滋地想到。 下方刚将混乱的心绪,彻底稳定下来的沈逐凰:…… 【怎么忽然间有种,脊背生寒的不妙感?】 【是这个天道的化身,又想整出什么新鲜的幺蛾子吗?】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19章 镜像双生;人最难战胜的是什么? 十六叠阵法尽数溃灭后,上方迟迟都没再有新的动静。 沈逐凰想到,兰师姐和其余五位师兄,他们比较擅长的攻击类型,已经被天道化身,拿来在她身上,试个遍了。 却不知现在,对方迟迟没有动静,是又在憋什么大招。 以沈逐凰暂时压下前仇,只从她眼前所看到的,对天道化身的分析。 对方积蓄这么久,估计是要动真格了。 她的问心劫,再应付完这一波,多半就会结束。 但以她对这个天道化身,目前的认知。 即便对方真的动了真格,最后所展现在她眼前的内容,可能也会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这种接受不能,当然不是指威力方面。 沈逐凰也并不会因为,要渡得问心劫难度变高,就不安成这样。 她只是于隐隐间,有种像之前那样—— 恍然发现,对方是在故意不给她安排,有关剑术类关卡的时候。 那种如出一辙,又一言难尽的微妙感。 且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上方沉寂越久,她心中这种不好的预感,便也愈盛一分。 终于,上方铺满整个穹顶的金光,陡然明灭了下。 随后,有无数道看不清面孔的身影,下饺子般,从天上掉了下来。 随着这些身影,越落越近。 沈逐凰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尤其是,这些下落的身形里,每一道人影手中,都拿着和她手中栖凤,只看外表是一般无二的剑。 待离得更近些,从这些剑的剑身上,所感知到的气息,也和她的栖凤相近,几乎快要以假乱真。 【这……天道化身它是想要做什么?】 【不会是……】 沈逐凰的眉心狠狠一跳。 她的目光终于肯从这些虚影,手中握着的仿制版栖凤剑上。 移落至这些无脸人们,同她一模一样的衣着打扮上。 在发现它们的左肩处,甚至都有着和她,处于一样位置的贯穿伤后。 沈逐凰的不安感,提升到了极致。 她已经意识到了,上方的天道化身,憋了这么久,是去干了什么好事了。 沈逐凰几乎是下意识的,御撑起数面冰壁,护佑在自己身旁的同时,又拽出一截遮光帛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将这遮光帛系在面上,就被无数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虚影,围在正中了。 沈逐凰:! 突然间看到这么多个自己,说实话,不适应之余,甚至有些恶心。 就像是置身于,由无数扇镜面,构建出的迷宫中。 身在其中的人,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这种感觉,极具冲击力的同时,也给人一种强烈的晕眩和窒息感。 至少,沈逐凰就挺不适应的。 因为,围着她的“自己”,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沈逐凰她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那张脸了。 这些虚影,好像不止是承继了她的容貌,和她的剑。 连她的实力和性格,也像是全然复刻了一般。 沈逐凰围建在自己周身的冰壁,连一息都没有撑过,就被逼至她身周的虚影,提剑直接斩落做雪屑。 十足的人狠话少风格。 而沈逐凰,感受着被剑锋扫落的细雪,和风扑在面上的感觉。 她握紧手中的栖凤,已经隐隐意识到,此时的现状,有多棘手了。 【人最难以战胜的,到底会是谁呢?】 【一样锋锐的冷刃,一样凛冽的剑招】 【一样果决的性格,一样直击弱点的思考模式】 【战胜一个实力超于自己的强者,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这却并非是一件,无法做到之事】 【但若是想要,战胜一个,同自己如镜像般呈现——】 【将自身的优势与劣势,根底习惯都知晰的,清清楚楚的存在】 【这却绝非是一件易事】 只是一个,便可以说是——难比登天。 毕竟,想要战胜和自己,如同镜面照影般的存在。 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便是让自己,在同自身的影子对战之时,让自己变得更强! 强过前一息的自己,才有战胜影子的可能。 通俗点说,便是要自己,在对战中自我突破。 但人在有限的时间里,自我突破一次,两次,或许还能勉力做到。 可现在出现在沈逐凰眼前的,是一眼望去,数都数不清的无数道,一模一样的自己。 若最后一道关卡,是要让她战胜眼前的,这无数个她自己。 即便心志坚定如沈逐凰,她也并不会觉得,只凭真刀实枪的对战,她能做到。 如果真的那样以为的话,那不叫什么坚定自信,而该叫自不量力了。 毕竟,这可是无数个,以她为基础构建出的虚影。 沈逐凰可并不觉得,同时遇见十个百个她,换做哪怕是炼虚巅峰的商师兄,他会觉得,这是件好对付的事。 商师兄尚且如此,那就更别说是她自己了。 沈逐凰对自己的杀伤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也正因此,此刻,沈逐凰一动不动。 她强忍着,入目都是同一张脸的不适感,来寻找她被这些虚影,包围在正中的突破口。 而她不动,这些和她一模一样的虚影,竟也不动。 倒是给了沈逐凰,一丝喘息之机。 只是,被无数个自己,从四面八方盯着的感觉,着实不算太好。 这段记忆,沈逐凰已经打定主意,等渡过此劫,就立马封锁到记忆深处去。 而也就是在沈逐凰,刚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 她就觉上方,金色光影微晃。 沈逐凰握紧栖凤剑的剑柄,神情有些不善地抬头上看。 而这些潮水般汇聚在一起,拥拥簇簇着的“沈逐凰”中,沈逐凰是唯一一个抬头的人。 其余的“沈逐凰”们,都在盯着她看。 而这个极明显的差别,也让天道的化身,无需投注神力,也能知晓沈逐凰此刻的位置。 它看着下方的“沈逐凰”们,甚至还有些满意,开口道。 “怎么样,最后还是给你安排上剑了!” 沈逐凰:……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20章 不会吧?这女修这么弱的吗?死的好快! “怎么样,最后还是给你安排上剑了!” 天道化身的声音落至耳边,依旧显得空渺且神圣。 但其微扬的尾音,于沈逐凰听来,却总觉得从中竟透出股,天道化身正在洋洋自得的意味。 【自得什么?】 【给了她想要的剑吗?】 【可谁告诉它,她想要的是眼前这种,有关于剑的关卡?】 【剑是可以,再更多些也没关系】 【但和她穿得一模一样,长得也都是同一张脸的这些人】 【真的很没必要】 【也很难让她不去怀疑,这也是天道有意为之,就是来戏弄她的】 但不管怎样,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再去探究天道的真实意图,也都没有了意义。 反正,无论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她总是要一一斩灭,才能顺利渡过问心劫的。 所以,眼前的这些虚影,虽然和她一模一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如说,正因为这些虚影,从容貌身型,再到其内里所掌握的剑术。 以及她们手中握着的剑,都和她一模一样。 才更适宜炼心了。 如果……她真的能战胜这些,同她如镜面相生的影。 那她的实力,都无需用“提升”二字来形容,该用“飞跃”才对。 沈逐凰握紧栖凤,极用力地闭了下眼睛,让自己彻底地静下心来。 她并没有去回复天道,也没有那种空暇。 于沈逐凰再度睁开眼的那瞬,原本隐于她体内的剑势,挟霜雪的冰寒骤然迸发开来。 寒意蔓延,席卷她周身数里,灵力激荡下,掀起雪屑无数。 飘飞间恍若落雪。 而随着沈逐凰抽剑出鞘的动作,于她周身,也整齐如一,近乎与她同时的,响起了极清越的拔剑之音。 于是,便有了沈逐凰站于正中,周身是如湖面涟漪般,圆圈式向外扩散开来的无数道虚影。 且若是从正上方看,那将沈逐凰困围正中的无数圈虚影,其边缘处,还弥散着银色的光晕。 那是一柄柄,剑锋直指沈逐凰的长剑。 银白剑光交映连汇在一起,便汇聚成了银白色的光晕。 而沈逐凰,便是在这从里向外,不止有多少圈的银白光晕中,斩出了她的第一剑。 “凤舞剑,第四式——贯长虹。” “二十七连。” 随沈逐凰话音落下,银泓剑光大盛,观其剑斩走势,如天上星斗,又似地上蛇行。 陡曲回折,直行斜斩,硬生生地在四面,紧紧拥簇着沈逐凰的虚影当中,开出一条虽走向陡折,却极为连贯的通道来。 而在这二十连斩剑落下的同时,沈逐凰足下御风,身形便是跟着剑身斩出的通路,向前行的。 等到这剑光切实落地,她人也已经在包围圈外。 甚至,沈逐凰还乘风而上,登上了凝雪渊连绵群峰中的一处,观其地势,恰好能将下方之景,尽收眼底的山巅。 此刻,沈逐凰持剑立于山巅之上,朔风穿骨,云烟拂身。 她离天道化身隐匿行迹之地,便也更近了几分。 虽然沈逐凰在之前,并没有理会天道对她的问话。 但天道化身见她现在离得近了,还是没忍住,又自己率先开口问道。 “诶,怎么上来了?” “不是一直说,想要和剑对战吗?” 光听天道化身的声音,竟还透出股天真无辜,像是在单纯疑惑,沈逐凰所作所为的困惑味道。 但加上先前那,同师姐和师兄们,所擅长招式相关的七八波攻击。 算是被天道的神操作,快连撞十次的沈逐凰,已经再不相信这只天道化身,任何的“胡言乱语。” 所以根本就没说“要和剑对战”,只是在心里想,却被狗天道读取了心声的沈逐凰。 听到天道化身这话,她本就不想张的口,闭得便更紧了。 但这次的天道化身,却并没有因为沈逐凰的闭口不言,而就此失落离场。 它像是掌握了什么,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能说得极为愉快的新秘诀。 对着神情越来越冷的沈逐凰,依旧能做到喋喋不休,且兴致勃勃。 “怎么不答话?” “不至于吧,沈逐凰,你这就不行了?” “看到阵仗太大,超乎你的预想,所以不想正面对战了?” “也行,有策略。” 它还夸了一声,而后又忽地话锋一转,嘲笑道。 “不过,和你一样的存在,有着这么这么多的话……” “那你这个所谓的本体,逃到哪里想策略,都是没用的吧?” 沈逐凰眉头微蹙,握剑的手猛然收剑。 像是为了验证天道最后的嘲笑之音,不是在说空话般。 六道剑光分别从全然不同的角度,向沈逐凰斜斩而来。 而这些剑光,不仅劈斩过来的方向,各不相同。 它们最后的落点,也有所不同。 唯一相同的,便是这六道剑光,如出一辙的凛冽锋意。 是已经能将沈逐凰现有的霜寒剑意,运用到极致的六道剑光。 沈逐凰瞳孔微缩,足下一个转旋,连同栖凤剑在空中,划出一个银光凛冽,极为漂亮的圆弧。 方才将这些,像是出于她手的六道剑光,拦挡了一息。 又用这得来不易的一息间隙,供她将身法提升到极致,险而又险的才升空,避开了这六道斩击。 银白圆弧一息陨灭,这些斩击也随之失了目标。 而这六道剑光,即使曾被短暂地拦截过,也依旧是去势不减,继续沿先前的轨迹,各自向前劈斩而去。 几乎是在沈逐凰疾掠长空,穿过金云的瞬间。 于她身后,便响起了长剑破开崖壁,崖石碎落后,又沿山壁滚落而下的轰隆之音。 沈逐凰足下一停,却不是为身后,方才她所站立过,如今却被六道剑光,削平的山巅。 而是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的一道身影。 和她一模一样,斩出的剑都叫人难以分辨的身影。 沈逐凰眉心一跳,有些不明白为何只这一道虚影,追了过来。 但拦挡在她身前的虚影,明显没想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直接便扬手,提剑刺向了她。 沈逐凰执剑挡住,两剑交击间,她与虚影的距离,也被无限度地拉近。 提,刺,点,挑,碰。 真正只面对一道虚影时,沈逐凰才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关卡的可怕之处。 她的出招方式,变招方式,应对模式,甚至是斩剑的力度。都是和虚影,时时刻刻地相同着的。 是的,时时刻刻。 她手中虽有剑,却像是个被困在镜中的可怜人。 怎么摸索试探,触碰到的,都是冰冷的镜面。 看到的,也是一个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和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的存在。 镜像相生,如影随形。 沈逐凰再没有比此刻,更清楚这八个字的含义。 而想要战胜眼前的“自己”,唯有让自己,胜过前一息的自己。 沈逐凰握紧剑柄,身形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陡然攀升的战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最后一波对战,天道的化身说得没错,确实很合她的心意。 上方的金光微微闪了闪,它是真的没想到,还能从沈逐凰这里,得到个好评。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还挺意外的。 意外之余,还有些高兴。 【本体它坑到夙邈时,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天道美滋滋地想着。 【那么,看在这女修识相的份上】 【要不要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给她提个醒呢?】 天道的化身,刚这样暗戳戳地想着,要不要给沈逐凰开个后门。 就忽觉下方,沈逐凰的气势,陡然消弭。 【!】 天道的化身一惊,晃过神识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 【不会吧!这么快就死了?!】 【也太弱了吧!】 ——本章完—— 第321章 鱼荀:死亡线上反复横跳,我是专业的 ——断虹宗—— “这是……啧,什么破玉,不认识。” “比琼水玉差多了!” 本来见朔灼身前,摆了一大块比他还高的玉石,便好奇凑上去的鱼荀。 他在绕着大玉石,有模有样地转了两圈,都没能认出这是什么玉后,鱼荀便黑着脸放弃了。 别人放弃都是灰头耷脸的转身离开,鱼荀的放弃可不一样,他直接拿别的来拉踩了。 本来拿着刻刀,正在研究玉石纹理的朔灼,听到鱼荀的高论,手下也只是顿停一下。 而后他便继续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玉石的走势。 只是看朔灼拿着刻刀的姿势,再配合他周身骤寒的气息。 怎么瞧,都像是下一秒,便能将刻刀捅进鱼荀的身体里。 鱼荀这人,对来自于同门师兄弟的危机感,向来没什么感知。 因而,他毫无在冷漠款朔灼,锋刀之下反复横跳,试探对方底线的自觉。 在吐槽过后,鱼荀还抱臂靠在梁柱上,继续对着这块,朔灼好不容易找出的玉石,指指点点。 “朔灼,你这玉干什么用的啊?” “这么大,真难为你能翻得出来。” “在宗门里,你住的地方那里,我好像没见过这个。” “它不会一直都待在你的储物空间里吧?” “呵,不愧是炼器大师啊,厉害厉害。” “还有专门的空地来装这个,真是阔绰。” 鱼荀嘴坏起来就没完,他是不吐不快,说得爽快了。 但朔灼那里,若不是他已经答应了,另一个朔灼的交换条件,允诺对方他会雕好这块玉。 被鱼荀这样,让人联想到苍蝇蚊子和蟑螂的存在。 人狠话不多款的朔灼,是真的险些要将手中的刻刀,在身前的玉石上,戳出一排洞了。 但他虽然不能对这玉石下手,却可以对让他烦心的鱼荀下手。 就当是雕刻前的热身活动了。 朔灼这样想着。 他活动下了手腕,刚准备起身,就听鱼荀话锋一转,忽而道。 “不过朔灼,你这就过分了。” “有闲心给自己弄那么多储物空间,就不知道给小师妹也来一个吗?” “太没有师兄爱了!” 小师妹这个关键词,成功让朔灼准备抛出尖刺杀鱼的手,又收敛了回去。 鱼荀并不知,自己和死亡贴脸而过。 他见朔灼也不看玉了,而是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 鱼荀只洋洋自得的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让这个冷石头款朔灼,都给听进去了。 想到能给小师妹,直接从朔灼那里,骗过来一个储物空间。 鱼荀说得便更起劲儿了。 “你好好想想,师妹配在腰间的那个储物袋!” “几品的?想想!” 朔灼微微皱眉:小师妹挂在腰间的,似乎是……七品? 他这想法刚出来,就听鱼荀斩钉截铁道。 “想到了吗?是不是才七品?!” “你一个炼器大师的师妹,居然才用七品的储物袋。” “还是黑突突,丑巴巴,一点女修喜欢的气质,都不在上面的储物袋!” “作为她的师兄,让她用这样的储物袋,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鱼荀十分义愤填膺地说到。 但他身前的朔灼,还没什么神情变化。 从鱼荀身后,便传来一道冷沉中透出威严的声音。 “是啊,作为小师妹的师兄,让她用那样的储物袋,我是真的很羞愧。” 晏颂之语速不快不慢,却又如同重石般,一颗又一颗,扔砸进了鱼荀的心湖中。 砸得鱼荀头发蒙,腿发软。 整个人都快被,从晏颂之身上迸发出,又专门针对于他的威慑之意,给压死了。 毫无反抗之力,腿甚至软得很想给晏颂之磕一个的鱼荀,在心里恨恨地想—— 【这狗东西,一定是快突破了!】 【他鱼荀绝不相信,这家伙渡完劫后,会只是个炼虚初阶!】 【这黑面鬼,多半也学着商玺那个僵尸脸,偷压修为了!】 【可恶,等小师妹回来,他不会变成全宗最弱吧!】 【本来他年纪,其实就比小师妹小,若是修为也比不上小师妹了……】 【那他还怎么有脸做小师妹的师兄?!】 全宗真真正正的年纪最小人士,陷入了对未来的深浓担忧中。 身后,晏颂之冷眼看着鱼荀在他眼皮底下,还敢走神。 腰侧弯刀毫不犹豫地出鞘,随他翻转手腕的动作,贴着鱼荀的头皮扫了过去。 鱼荀感觉到晏颂之的杀机,在他头顶跳跃的瞬间,已经有些来不及。 为了不变成可怕的秃顶,鱼荀直接腿一软,跪了下去。 膝盖直直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人也正对着,被他羞辱过的那块玉石,磕了一个响头。 站在玉石边的朔灼,见状微挑了下眉梢:“挺好,算你提前演练下。” ——本章完—— 第322章 你还真要给夙邈雕像摆宗庙? 为了不被晏颂之的刀锋,削成可怕的秃顶,鱼荀躲避不及,直接双膝一低,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大抵他自己都没想到,晏颂之在削他脑袋的同时,还有功夫从他身后,往他膝窝上也来一脚。 以至于鱼荀跪了个结结实实。 人也恰好跪在了,那方被他大肆嘲笑过的玉石前,还磕了个响头出来。 而站在玉石边的朔灼,见此情形,神情也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眉梢微挑了下,道:“挺好,算你提前演练下。” 就跟在晏颂之身后进来的兰凝夏,听见这话,笑了一声。 “可不是。” “像还没雕出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跪拜点香火了?” 兰凝夏说这话时,人也走到了鱼荀身侧,垂首轻拍他狗头,含笑又道。 “该说你什么好呢?鱼师弟。” “你刚才说黑突突,丑巴巴,才七品,一定不被女修喜欢的储物袋。” “可是你晏师兄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呢。” “是师兄他送小师妹的第一份礼物。” “你说说,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会,往别人在意的点上深扎呢?” “我……”鱼荀哑然一瞬,他怎会么会知道,那居然是晏颂之那个黑面鬼送的啊?! 他和黑面鬼又不熟! 不对,等等! 鱼荀猛地抬头,转头怒视晏颂之。 随后,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自己这个跪着怒视晏颂之的姿势,太丢份了。 鱼荀腿下一用力,人一骨碌地从地上趴起。 “晏颂之!你什么时候偷送小师妹储物袋了!” 他居然一无所觉! 让晏颂之这个黑面鬼,早早的就在小师妹面前,抢占了此等先机! 手里的弯刀都没归鞘的晏颂之,听到鱼荀这样质问他,人都快要被气笑了。 【是他晏颂之手软提不动刀了】 【还是他的本命之火,烧得不够灼烈了】 【才让鱼荀在被他收拾过这么多遍后,还敢对着他这么膨胀】 【小师妹可不在宗门里,没人会对鱼荀留手】 【这家伙就没一点对自身的认知,和对求生的渴望吗?】 晏颂之决定再给鱼荀一次机会。 他握了握刀柄,将自己总能被鱼荀,轻而易举就招惹起来的怒意,稍稍压下去。 晏颂之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一座沉在海底里的火山。 不喷涌并非是火焰消陨,而是他自身积蓄不发。 “在你对着小师妹,阴阳怪气我一通,被我用刀光,忍无可忍地劈下仙舟后。” 晏颂之将手中弯刀提高了些,刀身映折出的寒光,晃花了鱼荀的眼睛。 又听晏颂之冷声问道:“有意见吗?” 鱼荀:…… 【这要是现在说有意见,晏颂之会把他脑袋都削掉的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他鱼荀有的是十年!】 【明知道这个黑面鬼对他不怀好意,就希望他再说出些,会让这黑面鬼更不开心的话】 【然后这黑面鬼,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再给他来上一刀……】 【当他鱼荀真是傻子吗?!】 【他才不说!】 所以鱼荀摇摇头,翻着白眼道:“没,没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晏颂之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 可他到底没有即刻出手,而是转动手腕,像是要将弯刀归鞘了。 鱼荀见状,得意地笑出了声。 他向前一步,刚准备去摸那块,有幸被他跪过的玉石。 他就觉膝窝一痛,人又“嘭”的一声跪下了。 鱼荀跪得猝不及防,人也气到不能行。 “晏颂之!”他喊人的声音里,都透出股气急败坏的味道来。 “你怎么都不讲武德的?!” “不是都收刀了吗?!” “是啊。”晏颂之轻轻颔首,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所以我是带着刀鞘抽的。” “至于不讲武德,你先把嘴德讲好了,再来管我的武德吧。” 鱼荀只觉得委屈:“可我刚才的话,没说什么过分的啊。” “我不是在应和你的话吗?” “这你都不满意吗?我要和小师妹告状!” “有你这样做人师兄的吗?” “呵。”晏颂之冷笑一声:“行,去说吧。” “我要不是你师兄,你脑袋都入土上百年了。” “至于刚才?” “你的嘴在应和,但你的眼在挑衅,所以我很不满意。” 晏颂之拿刀拍他后背,提议道:“委屈的话,下次闭着眼说?” 冷漠款朔灼闻言,手中转瞬便多了两把,夹在他指隙间的圆尾尖刺。 朔灼转了下尖刺,淡漠且冷戾的目光,毫无情绪波动地落在了鱼荀身上。 “我可以手动帮他关闭。” 关闭什么? 眼睛吗? 鱼荀真的会谢,他觉得自己又被针对了! 没有小师妹在的宗门,他简直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鱼荀忍着身体的疼痛,动作阴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委委屈屈地缩到了墙角。 很快,有鱼荀在的那处墙角,就像是有邪修蹲在那里施咒般,黑气都快如有实质的漫出来了。 不过,除了刚踏入宗庙中的商玺,其他人谁也没有去在意他。 包括和商玺一块进来的朗映怀也是,脚步根本没停,直接就走到了玉石前。 “这是……般若玉?” 朗映怀的瞳孔微微放大,看向朔灼的眼神中,都带了一丝惊叹。 “你居然能寻见这个。” “还是这么大,这么完整的一块。” “般若玉?!” 其他几人也微微睁大眼睛,他们可不是鱼荀那个不爱翻阅典籍,便也没什么见识,更不怎么识货的家伙。 这般若玉,可是将佛性与神性融为一体,既可以做神的载体,也可以做佛的化身。 是最具灵性,也最适宜供奉神明的存在。 但因为这般若玉,只可以沐天地精华而生,又需经千万年岁月沉淀,因而它极为罕见。 可以说是,零星一点也极难求。 更莫说是,像朔灼取出来的,这么一大块,纹理完整的,等成年男子身高的巨型玉石了。 简直是难求更难遇的稀世罕物了。 说是世所仅有都不为过。 毕竟,这种规模的般若玉,一经现世,很快便会被各方势力,用尽一切办法,掌控在手中。 又被精心雕琢为天道的影身,或是佛门的佛像,供奉在宗庙,或者佛龛中。 谁又能想到,这样抢手又罕见的般若石,居然能有这么一大块,还就藏在朔灼他一人的手中呢? 且这块般若石,还是完全未经雕琢过的。 若是让外头的势力知道了,怕不是要先拆了他们断虹宗,再把彼此的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朗映怀摇摇头,看着这方般若石的神情,有些复杂。 说出口的话语,也显得有些犹豫。 “你确定……要用这方般若石,来给那位雕像?” 朔灼还未答话,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兰凝夏就惊了。 “雕像?给那位?!” “你们还真准备把夙邈供奉起来?” 这次回话的,倒确实是朔灼了。 他神色淡然地点点头:“他的身份,可以担得住。” 兰凝夏哑然了一瞬,表情更复杂了。 “我当然知道他担得住,仙神嘛,他不配受人供奉那谁配?” “但问题是……” 【他和小师妹啊!他和小师妹都抱在一起了!】 【我们再把他供在宗庙里】 【你们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兰凝夏都想要掐着朔灼的脖子,死命的去晃他脑袋里的水了。 但很快,兰凝夏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可是冷漠款朔灼,不是笨蛋款朔灼。 做这种事,不可能没有目的。 他们也不可能,还自欺欺人地以为,小师妹和仙神没什么。 毕竟,小师妹和夙邈,要是真没什么。 师妹就不会收下,夙邈托小金龙带给小师妹的,两人相拥时的冰雕了。 也更不会,在有他们这些师姐师兄们,在场的情况下。 小师妹最后,还是把小金龙和那个跟夙邈一模一样的小人偶,托付给了夙邈,而不是他们。 【啊!越想越气!】 【救命啊!她的小师妹,是真的被一个年纪大到,用老来形容,都觉得是对老的侮辱的男人,给叼走了!】 【可恶!】 【好可恶!】 【小师妹看中他什么了?!】 【虽然夙邈的皮相确实很不错,实力也真的可以说是最强】 【还屡次救小师妹于危难之间,更给了小师妹新生】 【让她能与小师妹相遇,有了这段美妙的师姐妹缘分……】 兰凝夏想着想着,原本快要爆炸的心情,居然又奇妙的平和下来了。 【这么一想,夙邈好像……还挺好的?】 【而且,如果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 【我的小师妹,搞到了仙神诶!】 【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也是我小师妹的裙下之臣】 【豁,真不愧是我魅力无穷的小师妹!】 【强,太强了!统统拿下!】 兰凝夏这边,开启了自我说服模式,且越看夙邈,便越觉满意了。 但其他几个男人,他们在知晓,这块般若玉,确实是朔灼准备用来雕夙邈的时候,神情就很微妙了。 当然,他们肯定不是心疼这块玉。 也并不是觉得,跪拜夙邈有什么难为情的。 毕竟,对方先是天地间,唯一一位仙神,本就不算是人类的范畴,而是生来就为神明。 其次呢,对方又对他们,有过以救命之恩,都不足以形容的再造之恩。 莫说是跪拜,以香火长明灯供奉对方,就是拿命去还对方,于他们而言,也是本应去做之事。 所以,他们的神情,会这样复杂。 也只能是因为,这位恩人,与他们最疼惜的小师妹之间,突然产生的微妙情感了。 当初想建神像,是真心想要感谢对方。 可现在,知悉了对方与小师妹的另一层关系…… 还要建的话,就好奇怪。 尤其是,还摆在宗庙里。 小师妹的道侣,雕成神像,供奉在宗庙里,还受她的师兄们日夜跪拜…… 这算什么事啊?!太奇怪了! 师妹以后踏进宗庙,那算什么样子?! 是拜宗主,拜神像,还是见她的仙侣啊! 朗映怀和晏颂之,看着朔灼平静的脸,都觉得最先提出要给夙邈建神像的那个家伙,真的太欠抽了。 怎么想的啊?什么离谱的脑子出来的离谱想法? 他们当时……居然还觉得是个好主意? 猪油蒙了心?猴子抓了眼? 当初最先提出要给夙邈建神像的鱼荀,忽而背后一寒。 他抖了抖肩膀,将身子往角落处,更缩了几分。 手下依旧在画,对晏颂之的诅咒圈圈。 也就是在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拿着刻刀,神情冷静的朔灼,谁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一下对方的时候。 商玺走了过来,刚站定想要说话。 挂悬于他腰间的方形玉佩,其上,便亮起了一层金色的明光。 商玺垂眸看去,眸光微动,将玉佩摘了下来。 他看了眼,身周的师妹和师弟们,到底没有去另寻一处地方。 而是就在这里,将他自身的灵力,输送了进去。 朗映怀略一挑眉。 下一瞬,便听从商玺的传音佩那头,响起的,竟是一道让他们全员,都始料未及的声音。 “商玺。” 断虹宗众人:! 【这声音!夙邈?!】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商师兄?!】 【是小师妹有了消息……】 【还是……】 几人齐齐看向,还没被朔灼下手开雕的般若石。 【不至于吧,朔灼还没雕呢】 【对方就已经感应到了?】 【仙神的感知,原来能厉害到这种地步吗?】 那头仍旧身处五重天天尽头的夙邈,久久未听到,商玺那边的动静。 他眉头微蹙,垂眸检查了一下,手中的传音石。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夙邈再次道:“商玺?” 这次商玺回神了,赶紧问道:“您可是有了小师妹的讯息?” 夙邈听他答话,也并不在意,对方方才为何久久没有出声。 他直截了当道:“是,我为她推演了一卦。” “她所渡的,是最罕见的九霄神雷劫。” “事实上,秘境中被我打散的那次,降下的,其实也是九霄神雷劫。” “这应是她注定所经之事。” 九霄神雷劫? 众人面色微微发沉。 商玺追问道:“那师妹现在如何了?” “您可有探查到?” “中有波折,但已顺利渡过。” “具体的内情,你们可以去问万佛宗的佛子。” “佛子?” 小师妹的劫雷,为何会和佛子扯上关联? ——本章完—— 第323章 你确实该担心,逐凰归来,修为便胜过你了 ——断虹宗—— “具体的内情,你们可以去问万佛宗的佛子。” “佛子?” 【小师妹的劫雷,为何会和佛子扯上关联?】 众人面露不解,但那头的夙邈,却并没有要更多解释下去的意思。 他只继续道:“我要说的是之后的事。” “她在渡过九重劫雷后,迎来的是直面天道化身的问心劫。” “直面【天道】化身?!”众人俱惊。 “如今的九霄神雷劫,那位的化身,还能正常出现吗?” 朗映怀能问出这句话,明显是他也知道了些,有关于天道的内情。 夙邈眼眸微凝:“其他的我没有特别关心过。” “但逐凰的化神劫,到最后确实出现了天道化身的存在。” “且对方与逐凰相处,还算和谐。” 断虹宗众人:……和谐? 【天道和小师妹?】 想到小师妹曾经遭受过的种种痛苦,和她心中那一簇,始终烧燃着的灼焰。 哪怕这话,是从天地间唯一一位仙神口中说出,似乎都不太不具有说服力了。 夙邈似是也知悉他们在想些什么,只淡淡道。 “天道之上,也是有天地间的规则在的。” “它的个人喜好,至多是影响逐凰她渡劫的难易程度。” “而不会在渡劫上有意针对于她。” “所以不用担心,即便逐凰真的触怒了对方,天道能在逐凰的渡劫中,施加出的手段,也很有限。” 断虹宗的人听到这些话,都不知道是该吐槽对方一句复又一句,让人想忽视都不行,强行灌入耳中的,“逐凰”的亲昵叫法。 还是该指着对方的鼻子,狠狠地反驳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什么叫“至多是影响逐凰她渡劫的难易程度”? 又什么是叫“即使真触怒了,【天道】能使出的手段,也很有限?” 对于修士而言,渡劫的难度每增一分,便是这修士离死亡,更近了一分。 而如果对修士的渡劫,出手的是【天道】的话,即便是对方的有限手段,也不是谁都能抗得过的。 再想到夙邈先前,对小师妹渡过雷劫的过程,形容是“中有波折”。 虽然小师妹最后,是安然度过了九重劫雷,可马上随之而来的,便是直面【天道化身】的问心劫。 那么,这无论是对小师妹的体力,还是精神力,都是极为损耗之事。 这种连环高压下的对战,理智和冷静,也是最容易受到冲击的地方。 而只要这两者稍有所动摇,人就容易露出破绽来,便会有被天道抓住的可乘隙机。 仙神高居九重天,生来便是神明,神力强大到近乎无所不能。 他自然无法,真正的同他们这些修仙者,感同身受的共情。 但商玺他们不可能不明白,于夙邈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所勾勒出的—— 是小师妹如今,身周怎样的险象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陨于化神劫中的局面。 再加之,师妹虽从不诉诸于口,但却又真实存在着的,对天命的厌烦,和对【天道】的嘲弄。 两者在于小师妹这样重要的关卡中相遇,这又让他们,怎么能不担心自己的小师妹? 这边断虹宗的几人,越想越心头发沉。 即便是听到夙邈的声音,是在说小师妹的事,便在不久前,从角落中又挪回众人旁的鱼荀。 他此刻都是阴沉着脸,没有发出一言。 还记得在传承之地的石塔中,小师妹与舒语芙对战之时,面上曾显现出堕仙的印记。 那说明,即便渡过百年,也经历过百年前,诛仙台上以神魂诅咒之事,小师妹对舒语芙的恨意,依旧不曾消减过半分。 即便在之后,师妹亲手挖回了自己的灵根,又剃了舒语芙的仙骨,将前孽同舒语芙清算干净。 面上的堕仙印记,也随之彻底消陨。 可舒语芙并没有死绝。 或者说,舒语芙死不死绝,于小师妹而言,都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仇敌。 她更像是一个象征,一个受天命眷顾,蒙天道垂爱,天命之女般的存在。 而只要与舒语芙有关的一切,依旧铭刻于小师妹的记忆中。 师妹就不可能,不对天命和天道,这样高高在上,恣意玩弄他人命运的存在,生出恨意。 而他们这些做师兄和师姐的,最怕的就是,师妹因为这份恨意,在天道面前,失去原本该有的冷静。 这边断虹宗的众人,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那头的夙邈,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这些人的不对劲。 他们……好像并没有被他刚才,有意体谅他们的心情,才特意多说了几句的“熨帖”之语,所安慰到。 反而像是……更担心了? 夙邈微微蹙眉,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作为天地间唯一一位仙神,是见过天道不少次。 他也清楚地知道着,有缺的天道,平时究竟是个什么画风。 但断虹宗的这些人,虽是修士,可到底也是人族,又怎么可能,说见天道便见天道。 更别说,对天道有什么具体的了解了。 —— 夙邈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不用太担心,虽然我也很意外,但天道确实对逐凰很有好感。” “逐凰在问心劫中,所经过的每一轮考验,都是由天道的化身,亲自安排的。” “而不是天地规则自然生成。” 断虹宗众人齐齐睁大眼睛,投注过来的眼神,几乎要将商玺手中的传音佩,给扎碎了。 【仙神,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好感?】 【就小师妹那前半生的经历,你管那叫天道对她很有好感?】 【那这天道的好感,果然不是常人能经受得起的】 【厚爱太重,一不小心就有被压死的危险】 【托福,愿意给谁就去给谁,别沾他们小师妹的边!】 众人的神色,难看得要滴水了。 而鱼荀也终于再按捺不住,他直言不讳道:“不是,仙神。” “每一轮都是由天道化身亲自安排,这对小师妹而言,明显是针对吧?!” “哪有这样待见人的?” 夙邈眉峰微挑,于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些和逐凰同宗的人,在纠结什么。 也是,他们并不知道,天道有缺的事实。 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和小师妹的经历,这个有缺的天道,从头至尾都受暗手蒙蔽,根本就没能察觉到。 夙邈捏了捏眉心,为自己的失策。 但这些事,他当初救他们的时候,不曾说起过。 这时候,便更不可能了。 他也不是,什么天机都能吐露的。 不过,待问心劫平安渡过,逐凰渡劫归来,以她的聪慧,应该会有所察觉。 到那时,她和宗门里的人,怎样讲,又猜到何种程度,便不算是他妄泄天机了。 夙邈想通这些,声音恢复淡漠。 “无论天道如何做,你们难道不相信你们的师妹?” “怎么可能?!”鱼荀脱口而出:“我们当然相信师妹了!” “但相信是一回事儿……” 担心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后头的这句话,鱼荀即便是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夙邈也明白。 他闻言后,甚至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那头的断虹宗众人,听到这声轻笑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尤其是鱼荀,一瞬间脸黑得都像炭锅底了。 【夙邈这什么意思?!】 【他刚才说的话,很好笑吗?】 【人和仙神,是不是有什么壁垒啊!】 鱼荀正要问出来,却听那头的夙邈,用一种沉稳淡然,全然不似在开玩笑的语气道。 “你确实该担心。” “嗯?”鱼荀一懵,他觉得他根本就搞不懂这个仙神。 脑回路和对方,根本就连不到一条线上。 【真不知道他的小师妹,看中了对方什么呜呜呜呜呜!】 “如果你再不去努力提升修为的话,待得逐凰渡劫归来,她的修为,便要胜过你了。” “什么?!” “真的?!”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一种惊恐震惊如遭雷击,另一种则是兴奋欢喜,十分期待。 很明显,除了被夙邈精准攻击到的鱼荀,其余几人,都挺为沈逐凰开心的。 毕竟,夙邈虽然寡言,不爱解释什么,但从来不会妄言。 他这样讲,就几乎是在明示他们:小师妹这次渡劫,不仅不会有事,还会大有收获了! “鱼荀的修为……” 晏颂之偏头看了一眼,表情僵滞的鱼荀,在确认了对方的修为后,他又毫无同情之心的转了回去。 “化神分为三境九段,是为上中下三境。” “而鱼师弟,处于中境初段。” “比鱼师弟强的话,也就是说,待小师妹顺利渡过化神劫,将修为稳定后,境界会直接攀升至化神中境。” 晏颂之说到这里,目露赞许,内里全是对小师妹实力的认可。 而一旁的兰凝夏,也在此时,对着鱼荀精准补刀道。 “拿鱼荀做参照物的话,准确点讲,师妹渡完劫回来,至少也该是化神中境中段。” “甚至,化神中境末段,离化神上境只差一线,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这样的话……”朗映怀含笑看向朔灼:“我们这些做师兄的,也要更努力了。” “不然就要被小师妹给追上了。” 冷漠款朔灼闻言,转头看向朗映怀,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朗映怀见状,他那双狭长又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内里的笑意似水波般轻晃。 “呵。”他轻笑一声,没什么嘲讽意味,只继续道。 “虽然,被小师妹护在身后保护,听起来也很不错。” “但如果自身的修为,甚至都不能和小师妹比肩的话。” “那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再大言不惭地说要守护小师妹呢?” “不行,那样可不行。” 朗映怀口中我呀我的,但谁都知道,他这话最针对的是谁。 头一个面临被小师妹修为,全面压制危机的鱼荀。 此刻的他,已经被众人插刀到千疮百孔,完全不想说话了。 但其他人,难得听到这样,有关小师妹渡劫的好消息,正是兴致最盛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 于是兰凝夏也跟着加入了话题,点头道:“是啊,不说你们,我也要努力了。” “毕竟,我可是小师妹她唯一的师姐,我不护着她,谁护着她呢?” 兰凝夏说这话时,声音轻软,眼底含笑。 一旁的鱼荀,却难过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些人……这些人太可恶了!】 【谁不知道朗映怀他,身上有一半的妖族血统,渡的根本就不是人族修士的常规仙劫!】 【对方外在的修为,是化神临近巅峰没错】 【可他按妖族那边的修为来论,至少也是个妖族圣尊了!】 【而兰凝夏,作为一个由圣莲重塑躯身,早已抛却人族身份的藤灵,她的所谓修为就更虚假了!】 【打朗映怀都不带虚的好吗?】 【而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就更让鱼荀无语了】 【两个压制修为的老东西,这次渡劫过后,肯定也是直接再新境界上,像小师妹一样的连环跳!】 【至于和他修为离得最近,但却已经是,处于化神末境初段的朔灼】 【对方修为停滞不前,也只是因为他更热衷于炼器,容易被旁的事情,占去过多的精力】 【但实际上呢,朔灼两魂共生,真正修行起来,便是寻常人的双倍】 【且虽然鱼荀不想夸,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个宗门里,就没有天资悟性差的人】 【所以朔灼一旦认真修行起来,说不定全宗下一个炼虚境圣尊,就是他】 【可他鱼荀呢?】 鱼荀又想蹲角落里,阴郁的长蘑菇了。 【不过……在夙邈的卜算中,小师妹能够顺利渡过化神劫】 【还能在修为境界上,取得这样大的飞跃】 【实在是太好了!】 鱼荀这样想着。 几人笑闹了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商玺握在手中的传音佩,居然还是亮着的。 众人面露疑惑:仙神居然没有切断联络? 【是还有什么事,没能交代清楚吗?】 “仙神,可是有事要嘱咐我们?” 其实只是想通过他们的聊天,听到点小凤凰和他们相处日常的夙邈:…… “三日,至多三日,问心劫便会出结果。” “之后,便是逐凰自己要渡的心魔劫。” “你们,也该早做打算了。” 说完这句话,夙邈切断了传音佩。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24章 天道:这女修,在死之一事,能撑到多少遍? ——凝雪渊,渡劫之地—— 天道的化身,正想着要不要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给沈逐凰小小的提个醒。 下一瞬,它便觉下方,沈逐凰的气息,竟是陡然消弭于这方空间内。 【!】 天道的化身一惊:不是吧,这么快就死了?! 【这么弱?!】 它这念头刚起,便见下方,平地乍现出一方巨型风旋。 那风旋卷带着四面崖壁上的落雪,转旋间从上方看,像是在半空中卷动起一大朵纯白的霜花。 而这霜花在疾速转旋过六息后,竟是骤然一停。 于这霜花似的巨型风旋正中心,一柄由冰雪凝做的长剑,自下而上从其正中贯穿而出! 霎时间,明越剑光劈分开风旋,朔风卷动霜雪,纷飞间犹如雪障,遮天蔽日,阻隔视线。 风声呼啸不休,而待一切停息之时—— 白雪纷落间,沈逐凰手中的栖凤,已经直直贯穿了,对面观身形样貌,同她一般无二的虚影的心脏。 天地间陡然一静。 雪落时的簌簌之音,都轻忽到近乎微不可辨。 只有零星的穿堂风,在吹经过破碎后,半洞开的崖壁时,间或会发出细细的呜咽声。 犹如幼鸟啼鸣。 也就是在这样空渺的至静中,一片剔透莹白的雪花,自半空中打着旋般落坠而下。 又轻轻飘落在了,沈逐凰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上。 沈逐凰感受着,自虎口处传来的湿凉之意。 那是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手上,又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就像是在她身前,被她一剑贯穿心脉要害处的虚影。 对方本该,就像这片落在她手上的雪花般,无声无息地便消陨在她眼前的。 可消陨是真,无声无息却不是。 在沈逐凰手中的栖凤,贯穿对方心脏的瞬间—— 沈逐凰极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她心口处,近乎是同时传来的,被冰寒剑锋洞穿之感。 可她方才的那一剑,那样快。 对方手中的剑,甚至都没能向她斩出,便已经再也没有了挥斩向她的机会。 可自她完好无损的心口处,传来的痛感是那样明晰。 就像这里,是真的被人用长剑,毫不留情地贯穿而过一般。 但沈逐凰也很确定,自己和虚影对战时,并没有受到任何肉\/\/体意义上的伤害。 那这里的痛感,又是因何而来。 【是幻觉,还是……】 沈逐凰凝沉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虚影上,在触及到对方心口处,被自己手中长剑,所贯穿的位置时。 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 虚影心口,被她长剑所贯穿的地方,也是她心口正痛之地。 电光火石间,沈逐凰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握剑的手,骤然收紧,却是剑身向前,更捅进了几分。 沈逐凰的面色,因为她这一突兀的举动,蓦地更白了几分。 而这一次,她清楚感知到了,剑身穿过身体,刺破血肉,向内里深入,刺向背部之感。 她与这虚影,居然真的是共感的。 上方的天道化身,似是全然没料到,沈逐凰在觉察到异样后,仍会有此自伤之举。 也正因此,即便沈逐凰此时,处于山势稍低处。 她仍旧能听到,对方自高高天幕上,传来的一声,极短促的讶然之音。 沈逐凰并没有理会对方,她手中再次用力,刚要再度出手。 就听上方的天道化身,是按捺不住,直接开口了。 “为何?” 这二字问得没头没尾,沈逐凰即便清楚天道化身的意思,却也是原本就不想答的。 她便只闭口不言。 对方却像此时,又成了窥不见她心声,不知她不想理会自己一般,继续追问道。 “你便不怕痛吗?” 沈逐凰握剑的手一顿。 她已经知道,若是不回复对方,这天道的化身,应该会对着她,没完没了地继续喋喋不休下去。 所以她嗤笑一声,只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 “我怕痛,你便会取消,我和这些虚影之间的共感吗?” “这……”天道化身闻言,直接哑然了。 【这自然是不行的】 【前面虽是有烈火,飓风,还有绿藤、红线之类的关卡】 【虽都不算多好对付,但那些,比起最后这道关卡,只能说是些开胃菜罢了】 【折腾的花样再多,目的也只一个】 【是要测测,这渡问心劫之人的综合实力罢了】 【哪像最后这个,要考验的东西可就多了】 如果没有共感的话,那这最后一道关卡,除了每一道虚影,单拎出来和渡劫之人实力相当。 其他的,从本质上讲,又哪里有什么区别? 只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去打败战胜对方便好了。 但有了共感,那便不一样了。 对手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同时,自身所斩向对方的每一剑,如果落在实处,便会同时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杀死对方,自己也会同时尝一遍,死去的苦痛。 而在明知会有这种情形发生,也真切体会过的情况下。 亲手杀死自己一遍,或许还能做到。 杀死自己两遍,也能勉强做到。 甚至是四遍,五遍。 对于心性极为坚毅之人来说,或许都并非难事。 但若是更多呢? 这里的虚影,拥簇在一起,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根本就是多到数不胜数。 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杀下来,就算是心性最坚毅之人,迟早也会有精神崩溃之时。 而从有直面天道化身的问心劫起,能够完整闯过这道关卡的,更是只在五指之数。 这是铭刻在天道记忆中,算上历任天道所记载的,一共加起来,完全通关之人,都不到五个。 眼前的沈逐凰,天道的化身虽然对她有所青睐。 觉得她应该能勉强撑到中盘。 可若是到完全通关的程度,它却是对此不抱期待的。 但眼下,看这女修对自身下手,也毫不容情的态度。 它忽然就有些,不太确定了。 倒不是它多事,非要去追着沈逐凰问。 只是,明明抽剑出来,往虚影身上,再划一小下,便能确认之事。 这女修又为何,会选择将剑身,往虚影体内,捅得更深些呢? 就算是为了试验,也不至于连剑尖,都深入到从虚影背部透出来吧? 【太狠了】 要知道,天道的化身在看到那一幕时,还以为是自己,没施好共感的神诀呢。 不然,怎么会有人,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心? 还是个看起来,心理并不病态,没有嗜痛这种特别爱好的正常女修。 天道的化身,陷入自身的沉思中。 下方的沈逐凰,却并没有停下做事的手。 她将剑身在对方体内扭转,与此同时,自己的心口处,也清晰地体验着,心脏被剑锋搅碎的感觉。 沈逐凰的面部,惨白得厉害。 痛意深浓到,让她的额头处,都渗落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死亡的气息,似乎已经绕缠在她身周,扼住她的呼吸,蒙住她的眼,让她的世界,都就此消黯下去。 又于她意识的半梦半醒中,在她的眼前,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死亡】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沈逐凰沉陷于濒死前的错乱幻象中,呼吸都变得细弱,躯体更是不可遏制地变得僵冷。 头很重,身子却很轻,像是要飘起来。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近乎白纸的额际滚落。 沈逐凰的身体,极用力地抽搐了下,才让她从这死境中,彻底地脱离开来。 她握紧栖凤,猛地弓下身子去,额头滚落下的汗,也随之砸进了脚下的雪地里。 沈逐凰急促地呼吸着,握着栖凤的手,都在不住地抖。 整个人瞧着,已经是狼狈到了极致的模样。 可就是在她这般狼狈的时候,她竟是就以此刻,弯弓着腰的姿态,近乎放纵的大笑出声。 上方的天道化身,哪里看见过沈逐凰发笑? 冷笑都没有过,更别说是这样的大笑了。 它缩在金云中,看着下方笑个不停的女修,简直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难道说,只是一次的死亡,就让这女修的心神,彻底地崩溃了吗?】 天道的化身,虽觉得沈逐凰连顶撞它这件事都敢做,不至于对死畏惧成这样。 可如果不是心神崩溃,那这女修,又为何会做出,此等疯魔之态? 它是真的不明白。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25章 剑道再次升级,她窥见了大道的影迹 ——凝雪渊,渡劫之地—— 沈逐凰的大笑,仍在继续。 天道的化身终于看不下去,化作一道金灿灿的无面虚影,落定在离沈逐凰最近的一个小山坡上。 它垂首看向她,声音空渺中,多了几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你在笑什么?” 沈逐凰缓缓的直起腰身来,眼底还含着尚未散却的笑意,眼神却是冷的。 “我在笑……可笑之事。” 天道化身:…… 有那么一瞬间,它觉得是这女修,又在出言讽刺它了。 但并不是。 沈逐凰将栖凤横于身前,目光在剑身上,寸寸看过。 她面上的笑意,也像一枚沉入湖水中的石子般,逐渐地隐匿消失。 声音也重新变得冷静。 “我一直都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的。” “但那是我觉得,并没有真真正正地体验过。” “而现在,我算是尝到了。” 天道化身并不明白,她说这些的意思,但联想了下她方才死过一次后的“疯狂”反应,它便追问道。 “你是想说,你尝过了,才知道,死是可怕的吗?” 沈逐凰挑了挑唇角,这次,是个冷笑没错了。 她摇摇头,声音很轻。 “不是。” “我尝过了……才更知道它没什么可畏惧的。” 沈逐凰信手挽了一个剑花,细窄剑身映出她的眼睛。 在那其中,像是有一簇热烫的火,正在内里汹汹燃烧。 但和她眼中的热烈,形成天差地别的,却是她显得极怅惘的口吻。 “原来死之一事……也不过如此。” 而随沈逐凰这句落下,天道的化身能极明显地感觉到,沈逐凰周身的气势,又变了。 变得更强了。 如果说,之前环旋于沈逐凰周身的威势,是藏锋后仍难以亲近的冷,像是雪渊山巅之上的一簇新雪。 高洁难以触碰。 那么此刻,沈逐凰周身,原本已近乎至冷的威势中,却突然多了一缕生的气机。 通俗点讲,便是说沈逐凰先前的剑,是冷而锋锐,杀机凛冽,不留余地的凶杀之剑。 她的剑一往无前,锋锐难当,无论是对敌手,还是对自己,都是直击命脉,如霜雪般寒凉,侵袭一切生机的剑。 可现在,沈逐凰的剑,多了一线,以前从未有过的活气。 而这缕活气,就像在贫瘠的沙漠中,也能开出炽红的花朵。 冰雪铺就的冻土中,也能生长出苍翠的松柏。 而在枯败,倒塌的巨树旁,还能长出许许多多,新的草木生命。 沈逐凰的剑,因为这缕“生”的气机的存在,于这一刻,开始有了脱离简单的,生与死范畴的可能。 “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师尊从前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逐凰声音平静,眼底也完全没有,为自身剑道再次突破新境界的欢喜。 她有的,只是对往事的追忆,和眉眼间沉凝的追思。 但小坡上的天道化身,就没办法这么从容了。 它是从本体记忆里,见到过不少天资出众的修士。 可像沈逐凰这样出众的,还是太稀罕了些。 【怎么会有人,只杀了一道虚影,便能窥见大道的影迹呢?】 【领悟生的气机,居然会是在,品尝过一次死亡之后】 【怎么会有……会有这样的怪才!】 天道真的想不通。 它看着沈逐凰,也就这样啊。 以对方的年纪,这时候才渡化神劫,虽也算靠前那一波的,可也算不上什么顶级天骄啊。 至少,比现在这再早上个五十年,她能有如今的修为,那才算是在顶级天骄的队列中。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修,居然连大道的影迹,都给窥见了。 【简直离谱!】 天道化身原本是并不觉得,沈逐凰可以闯过,问心劫最后一道关卡的完整版的。 可现在,它是真不确定了。 这女剑修,太邪性了! 想起刚才,对方在同虚影共感的情况下,还坚持搅碎了对方的心脏。 直至虚影在她身前,如镜面般龟裂破碎,消散成雪屑,才抽剑回来的狠劲…… 【啧,还真说不准呢】 【若她真能做到……那估计真不用多久,就能又看见她来渡劫了】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26章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凝雪渊,渡劫之地—— 五天后。 沈逐凰将手中栖凤,从一道虚影的胸腔中,猛力抽出。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下。 沈逐凰脚下向前两步,又在像是要昏沉倒下之前,以手中栖凤,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同五天前,她虽面色苍白,额上也沁落汗珠,但总体上来讲,衣服还是整洁如新,因而便也显得不是那么狼狈不同。 此刻的沈逐凰,右脸有一道血肉外翻,极为明显的剑痕。 那是她在被两道虚影,同时围攻时,避无可避落下的。 当然,在其中一道虚影,以手中剑锋,深深划破沈逐凰面颊的同时…… 沈逐凰也在血光中旋身,以她手中栖凤,速度快到近乎同时地抹上了两道虚影的颈项。 一剑断两首。 这道伤疤,倒也不算毫无价值。 而这道脸上的伤疤,也只是沈逐凰此刻,一眼望向她,最明显的一处罢了。 至于其他地方的,因为沈逐凰早在第一日,便以法诀换了件玄色法袍罩在身外。 还是件除了腰封为暗红色,其余地方都只玄黑这一色的单色法袍。 也正因此,血就算从沈逐凰的身体内里,浸透出来。 也是叫旁人,全然看不出的。 肉眼所能见到的,大抵只是零星几处地方上,被虚影以手中剑锋,斩挑出的几处破损痕迹。 但即便是这样,从沈逐凰第一次通过共感,品尝到死亡的滋味,再到她连番战至现在的第五日。 她周身所弥散出的气息,除却依旧凛冽的杀意外,的确是添了几分疲乏之意。 修士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而以沈逐凰一个按境界分,只在元婴巅峰的修士,能战至如今这一步,已经让天道化身,很是心生震撼了。 它是真的没想到,沈逐凰能走至这一步。 眼下,这凝雪渊内,原本声势浩大,可称一句不计其数的虚影,此刻,却是只剩下十几道了。 即使同虚影对战的沈逐凰,此时也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态。 但在这打斗几乎没停的五日内,天道化身已经见识过了太多次,沈逐凰式的绝地反击。 所以,它也已经习惯了,在沈逐凰身上,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妄下定论的规则。 尤其是,沈逐凰的周身是显露出了疲态没错,但她的眼睛,却依旧是坚定无所畏惧的。 内里燃烧着的那簇火,更是不曾有一息,稍暗淡过。 所以,究竟是什么,能支撑着她拼命到这种地步? 早在第三日,天光初明之时,天道化身便有告诉过沈逐凰,这最后一道关卡,并不会强求渡问心劫之人,完整闯过。 如果她力有不及,随时都可以叫停。 毕竟,只她先前那两天两夜,所抹除掉的虚影,已经能让她在问心劫中大有收获了。 她也算是,已经达成了问心劫的通关要求。 还是属于优秀通关的那种。 但沈逐凰并没有因此,就放松懈怠下来。 她接受了天道化身,给她特意留下一个时辰,用来调息疗伤的好意。 然后,在一个时辰将至之时,便又拿起了她的剑。 天道化身还记得,当时它心有不解,便直接问对方。 “已经通关了,为何还要继续下去?” “以你的境界,到第三日,便已经足够优秀了。” “何况,如果不能彻底通关,那么停在哪一步,和现在所能得到的好处,其实都是一样的。” “而能彻底通关的人,少之又少,数量只在五指之内。” “如果你继续同与自己有共感的虚影,像这样斩杀下去。” “那么到最后,你所得到的收获,能不能养护好,你在屡次体验死亡后经受的神魂损伤,都是未知数。” 天道化身告诉沈逐凰的这席话,通俗点讲就是说——再继续下去,于沈逐凰而言,大概率是弊大于利。 她会得不偿失。 而当时的沈逐凰,在听到天道化身,肯这样恳切地告诉她这些内情,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或者说,任哪个修士来看,天道和天命,两者都是不可分割,近乎共生性的存在。 天命对她施加的恶意,沈逐凰也从不觉得,天道会分毫不知。 甚至,对方也应该是,护佑舒语芙的那一方。 但从她和天道化身,越来越多的接触中,沈逐凰说不动摇是假的。 她已经开始觉得,天命对她施加的诸多恶意,天道许是并不知道的。 至少,眼前这个天道化身,是绝对不知道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如果说,天道是冰冷的法则,是无情的审判,是理智的裁决。 那么,天命便是臣服在天道规则之下,代表上天意志,主宰众生命运的存在。 而这两者的意愿,又怎么可能是毫无关联呢? 沈逐凰的理智,无法说服自己。 所以她不会感情用事,也不会就此对天道彻底改观。 但该承的情,却还是要感谢的。 所以这一次,沈逐凰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沉默着不回应。 而是认认真真地对天道化身道。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这是师尊自我第一次踏上,宗门内的演武台上时,师尊告诫于我的话。” “而这句话,师尊说的虽是,做事情如果从开始到结束,都能一如开始般慎重,那么就不会有失败的事了。” “他用这话告诉我,要在对战中,始终保持冷静和谨慎,才能抓住每一寸隙机,取得最终的胜利。” “但这句话在我这里,早已经不是,只为了取胜这般简明的事。” 天光之下,沈逐凰仰首看向穹空的眼神,清透而澄明。 “它更多让我明白的,是做事的道理。” “我要始终如一,我要持之以恒,我要慎终如始。” “才能有——取得我想要之物的机会。” 沈逐凰说起最后一句时,语气并不算激烈,甚至可以用一句沉稳来形容。 可不知为何,天道化身却觉得,这话像鼓槌般,重重敲击在它身前。 这般掷地有声,像是深藏了一个剑修的意志在其中。 也像是,藏了更多它不知道的,有关这女剑修过往经历的事。 可这样一位天资出众,意志惊人的女剑修。 按下方修真界的喜好,她难道不该是,会被各大宗门去争相抢夺的,奇才天骄般的存在吗? 却又为何,叫它在这女剑修平静的话语里,听出这般沉重难言的意味。 天道化身还是不明白。 而如今,到了第五日了,问心劫即将结束。 围攻沈逐凰的虚影,也只剩下寥寥几道。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她居然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天道化身很清楚,言语的力量,即使是来自于亲近敬重之人,能起到的效果,是有,但这也是极有限的。 沈逐凰能做到这一步,终究是凭着她自身的强大实力,和也许比她目前的实力,还要更胜一筹的坚定意志。 这样的人,即使没有由它设立的,问心劫通过后的加成,只要不早早陨落,迟早,也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不,也许已经有了】 【对方早在,第一次品尝到死亡滋味之后……】 【便已经窥见了大道的影迹】 前途早已不能以常理来估量。 那么,像现在这样,将最后一道虚影,也斩于她的剑下,便也并非是,让它多难以置信之事。 只是,对方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那么之后的结果会如何,即便它是天道的一具化身,也无法得知了。 因为,斩杀掉所有虚影的沈逐凰,已经得到了参与真正的问心劫,同天道直接对话的机会。 而这,是它这具化身,无法插手的。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27章 你也接我一剑,如何? ——凝雪渊,渡劫之地—— 当沈逐凰持剑,洞穿了最后一道虚影的胸腔。 天地骤静下来,风声雪声俱停。 唯有沈逐凰在过量战斗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以及她胸腔内部,心脏跳动的声音。 在这方凝雪渊中,一声又重一声,分外明晰。 沈逐凰持剑站在原地,缓了许久,她才抬眸去看穹空。 但这一次,却并没有看到,那道让她对于往事,开始心生动摇的天道化身的虚影。 沈逐凰眉头微蹙,不明白她已经斩灭虚影,为何上方却迟迟没有动静。 以那个天道化身的性子,在她除灭最后一道虚影后,就该蹦出来和她说话才对。 像之前对方经常做的那样。 可这次,却没有。 迟迟没有。 沈逐凰眉头皱得更深,抬眸打量着被金光铺满的穹顶。 上面属于天地法则的气息,极为明显,也同先前的,好像并没什么区别。 所以,那天道化身,是又藏哪里了? 她心中刚生出这样的想法,下一瞬,便觉上方气息骤盛。 原本已经被她适应的天道威压,于这一刻,重新变得难以接受起来。 刚经历过剧烈战斗后的沈逐凰,若不是她及时将栖凤剑剑尖朝下,深刺入脚下的冻土中,用以稳住自己的身体。 此刻的她,便要被这陡然加重的威压,压制到跪俯在地了。 沈逐凰虽然稳住了身体,可她却不明白,为何会忽然生出这样的波折。 但很快,她就没工夫去细想这些。 因为,自穹顶之上压下的威势,更重了。 重到像是,在沈逐凰的身上陡然压了座小峰,让她的腰身,都不可控地,向下微微弯倾。 沈逐凰的额头,沁出晶莹的汗珠来,面色泛白,却紧咬牙关,不让自己泻出半分狼狈之音来。 她握剑的右手,用力地攥握在剑柄上。 手背上,细长的青筋暴起,指骨也惨白得厉害。 头脑却在飞速运转。 【天道化身说过,若将问心劫最后一道关卡,完整通过】 【渡劫之人,会得到难以估量的收获】 【难道说,这无上的威压,便是天道赠她的礼物?】 这一想法一出,沈逐凰只觉得可笑。 【天道化身是没必要骗她的】 【毕竟,人要有自知之明】 【天道化身想要杀她,完全不需要还用言语给她画大饼】 【她太弱了,或者说,在修士未成大道,登临为仙前】 【无论是在修真界,多强大的修士,放到天道跟前,都是不够看的】 【她当然也是】 【天道若是想处理掉她,于对方眼中,她顶多比蚂蚁强一些】 【是一只好捏死的虫子】 沈逐凰对此,看得很清。 她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承认现实。 所以,联想一下先前,天道化身劝告她停手时,说通关之人,只在五指之内。 眼下会出现这种级别的威压,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才是问心劫最后也最终的考验。 【天道化身,迟迟没有出现】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现在出现在她上方的——】 【是真真正正的天道】 沈逐凰的心中,刚生出这样的猜测,上方的金光,就更灿明了几分。 但同天道化身不同的是,这次的金光,是真的只有光耀是灿明的。 其余给人的感觉,其实是冰冷的。 是比凝雪渊上的积雪冻冰,还要冷漠的存在。 被这样的光,从上方倾落至身上,不会有一丝一毫,被日光包裹住的温暖知觉。 有的,只是像赤身\/果体被置于强光下,接受审判之感。 而若是沈逐凰在方才,没有及时以栖凤剑撑住身体,此刻也没有咬牙死死挺住。 她再跪俯下去的话,便更像是,正在接受天道裁决的可怜囚徒了。 而上方的金光,像是根本不在意,沈逐凰是跪还是站,只是想单纯的放个威压一般。 它就以威压降世的姿态,在穹顶将金光聚拢,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像是于地平线上,又跃升出的一颗太阳般,金灿灿地挂在天幕上。 而它所发出的光耀,像是在下方以冰雪铺就的冻土上,洒上了一层瑰丽灿明的金粉。 放眼望去,原本极白的雪渊,此刻都变成了纯粹的金。 更给人一种,被审判金光所笼,无处可逃之感。 这光也刺得沈逐凰,几乎要睁不开眼来。 却也是在此时,自穹顶之上,传来了更为厚重沉肃的声音。 “我已经见过了你的剑。” “沈逐凰,你也接我一剑,如何?” 话音落下,金色光球骤然裂开,一柄赤金巨剑从中破出。 万千盛灿光华中,剑锋向下,直指沈逐凰。 ——本章完—— 第328章 你自身不正,反倒怨天尤人 ——凝雪渊,渡劫之地—— “我已经见过了你的剑。” “沈逐凰,你也接我一剑,如何?” 这空渺又不失威严的话,虽是在发问,却并没有要等沈逐凰去回话的意思。 只它话音刚落,天幕之上,那如一轮金日般的存在,便骤然裂分开来。 一柄金光熠熠的炽明巨剑,从中直贯而出! 于万千盛灿光华中,那剑锋调转向下,直指沈逐凰。 其剑身之巨,锋芒之盛,周身缭绕剑势之重,是只凭肉眼去看,便觉难以抵挡的存在。 尤其是,上方天道施加于下方的威势,到现在,仍没有半分稍作收敛之意。 于是,此刻的沈逐凰,便愈发难熬了。 她既要忍受着天道将天地法则之力,直接凝做不可违抗的威压,负重在她身上。 还要承受着被这样一柄,可以轻而易举,便将她劈分成两半的巨剑,所带来的强大压迫感。 但她还是站稳了,甚至,站得比方才还稳当。 腰身重新挺直,脊背像山峦之上永不折断地苍松。 手中的剑,更是横挡于身前。 沈逐凰足下后撤,身形已经摆出了斩剑时的起手式,一副已经做好准备,要同天道这一剑,去试试高低的姿态。 如果不是,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和额上不断渗落出的冷汗,倒真是会给人一种,她全然不受影响的错觉。 不过,即便是这样,只需看看沈逐凰的眼睛,便知这场所谓的“接剑”…… 无论双方在实力上,是否因为实力悬殊天差地别,而显得尤为不公平。 但任谁去看,都觉得是处于弱势一方的沈逐凰,却是从容接受,并愿同其一战的无畏坚定姿态。 一举一动,无愧剑修之名。 沈逐凰仰首看向穹顶,一双澄明透亮的眼眸,清晰无比地倒映出了,天幕之上如虹贯天的那柄巨剑。 剑辉赤金,落在她的眼底,也像是日光倾落下来,被泼满金粉的湖面。 随她眼神的变化,搅乱金波粼粼。 “那便来。” 简单三字落下,上方那柄巨剑,气势骤然大盛。 它本是从犹如一轮金日般的存在中,蕴生而出的。 此刻,它便也像是汲取了那轮金日的光耀般,剑芒炽亮,叫人全然难以直目相视。 而比之方才,那轮只是其形近似于日,但并无半分太阳之炽烈的金日。 这柄从金日中,直贯而出的巨剑,剑身颤鸣之时,周身弥散出的,是堪比红日的焦灼热烫。 四面同它接触到的空气,都似乎被其炙烤到一般,明明无形,却给人一种连同空间,都随之扭曲变形之感。 还有如流岚雾霭般的白烟,就徐徐绕转在巨剑的剑身,给人一种神降之感。 而在下方,直面巨剑变化的沈逐凰,几乎只在一瞬间,便汗湿了脊背。 衣袍更是湿漉漉的,紧贴在了身体上。 她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上方巨剑那骤然拔升的炽烫热度。 只在一息间,便让猝不及防的沈逐凰,陷入了严重脱水的状态。 她才会如此狼狈。 而迎对着这样,像是能将人直接烤熟烤干的强烈热度,沈逐凰本就泛白的嘴唇,此刻便愈发白了。 还像是一片颓败干枯,脱离花苞,失却所有养分的花瓣。 嘴唇也随之皲裂开来,细密的伤口中,也沁出细密的血丝。 沈逐凰尝到了这股极淡的血腥味。 她面容狼狈憔悴,神情却依旧沉稳平静。 上方的天道,似乎并没有想到,沈逐凰居然这样能稳得住。 它开口道:“你便当真毫无畏惧?” “生前无眷恋,身后亦无遗憾?” 天幕之上,威势骇人的巨剑,随它这话语的同时,剑锋向下,深切了一寸。 赤金剑锋劈分开空气,其剑身挟带着的灼烫温度,直接在上方,掀起两股极为巨大的气浪。 这气浪随着天道的威压,天倾般向着下方的沈逐凰,沉沉砸了下来。 她却依旧能将腰背挺得极直。 听到天道有此问,她甚至还能做到,仰首去直面,头顶高悬着的那柄赤金巨剑。 “生尚未明,怎知死?” 声音有些干涩,是被高温侵蚀出的,但语意却极坚定。 坚定中,又透出股看破一切的洒脱来。 生的事情都没活明白,又哪里知道死后的事? 沈逐凰的这一回答,可以说是很符合修逍遥道的修士,会有的认知了。 而她这样豁达的回复,很明显,是出乎天道意料的。 它继续问道:“我以为你很在意你的新宗门,也很在意你的师姐,和那五名师兄。” 都具体到人数了。 沈逐凰眼眸微沉,握着栖凤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天道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提起她的师姐和师兄们。 而如果提起这些的,是之前那个天道的化身,沈逐凰要和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警惕。 毕竟,那个天道化身,至少沈逐凰从对方身上,是半点恶意,都不曾感知到的。 甚至,对方在一些事,还算帮了她。 但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是天道本体的存在,它对她的态度,并不明朗。 也无法用“敌”和“友”,这样简单明了的评判标准,来权衡对方的意图。 也正因此,在它面前,沈逐凰很被动,各方面都是。 而上方的天道,也似乎是非要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一般,继续道。 “如果你身死这里,会后悔吗?” 沈逐凰微微挑眉,反问道:“我该后悔什么吗?” 她这反问,着实不客气。 但天道意外的没有发怒,只像是提醒般道。 “我的分身告诉过你,不用闯至最后,你也已经算是通过问心劫了。” “而能得到的收获,以你如今的修为境界来说,已经是份很不错的馈赠了。” “它也提醒过你,自问心劫在九霄神雷劫中蕴生后,能完整通过者,不过五指之数。” 沈逐凰听它以“我的分身”,提及之前那个天道的化身,心中竟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在渡九霄神雷劫之时,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天道,到底是在最后,让她见到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沈逐凰点头道。 天道以寻常的语气说,她便也以寻常的语气去接。 像是上方的威压,根本没落在她身上一般。 “但它忘了和你说清楚,能成功走到你现在这一步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少数。” “但最后能成功走出去的,其实只有四个。” “沈逐凰,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成为第五个?” 这话若叫别人来说,简直像是在嘲讽挑衅。 可从天道口中说出,即使是问话,也像是它在冷冰冰的在陈述事实了。 沈逐凰对天道话里的内容,并不感到意外。 自天地鸿蒙,蕴生仙道之后,古往今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天骄人物,熟读各路史载典籍的沈逐凰,再清楚不过了。 她自己也算有些天资,心里清楚这问心劫虽不好过。 但也不至于,就因为最后一道关卡时的共感虚影,就让自问心劫诞生至今,只有五指之内的人数通过。 所以,那时她便很清楚了。 在渡过所谓的最后一道关卡后,应该还是有更艰难的路要走的。 只是当时,她以为天道化身有不能说之处,且对方也并不觉得它能走到最后,所以便对她有所隐瞒。 但现在看来,也许天道的化身,自己都不清楚整个问心劫的真正流程。 毕竟,走到最后的人,要面对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天道。 至于其他的…… 天道似是不满于沈逐凰的沉默,剑锋向下,又离沈逐凰近了一分。 沈逐凰看着那剑锋,声音很平静:“我从未觉得,我会是第五个。” 她说这话时很认真,可天道只觉得她不坦诚。 “从未?”这声音里似是含了几分嗤笑之意。 “你既不觉得,也没这个信心,又怎么敢坚持到现在这步?” 【果然是话不投机】 沈逐凰低笑一声,不再仰头去看上方,浓密的眼睫低垂下去,恰恰好地掩去了,她眼底浮现出的嘲弄。 有对天道的,但更多,却是对自己的。 “一朵花,在它还是一枚种子的时候,即使你早已知道,它会开出什么种类的花。” “可让你对着种子,原封不动地画出,不久后待它长成,开出花朵的样子。” “这种事……”沈逐凰嗤笑一声:“我以为,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您和天命的意念,才能做得到。” “而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每次出手,只管全力以赴。” “又哪里知道,这次是死是生呢?” 她重新抬首看向穹顶:“我没有那样的本事。”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口吻,可却轻而易举的,让本该波澜不惊的天道,都生出了一种被她激怒到的感觉。 这怒意来得突然,很快便化作了,巨剑向下斩去的实质性动作。 但这剑终究没彻底落下来,而是停在了算是凝雪渊,雪峰半山腰处的位置。 当然,依旧是在沈逐凰的头顶。 沈逐凰有些意外于,对方没有彻底劈斩下来的举动。 毕竟,她刚才那话,基本上就是明着在怼天道—— 说只有它和天命,才有本事在一切未发生之前,便决定之后的走向和最后的终局。 它们才是他人及万物的操控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她这种小人物,只能靠赌赌自己的命,被它们看不上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自诩衡定世间法度,最遵从天地规则不过的天道,听到她这样的混账话,不生气的劈了她,才叫奇怪。 就像现在这样。 天道没劈下来,反而还想和她说话,倒真是让沈逐凰觉得好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 【如果言语能够解决一切,那请告诉她——】 她的商师兄,为何叫他生来便具仙骨,高高捧至云端上,却又一朝狠狠摔下? 陷落泥沼仍不够,还要让他死于血亲的背叛,即便侥幸活下,却连报复都不能。 子杀血亲,纵使不会天诛地灭,也会背上无法抹除的血孽,从此与仙道相绝。 而她的晏师兄,如果说生时诞辰,只是凡人的愚昧作祟,可之后呢? 之后那些,因为“天煞孤星”这四字,晏师兄所承受的一切,遭遇到的种种变故,便当真都只是因为人的愚昧吗? 沈逐凰并不觉得。 也就是在此刻,她才恍然发觉—— 一直以来,在她胸腔内里,灼烈燃烧着的那团火,不仅没有因为师姐和师兄们的出现,而被彻底浇熄。 反而,还更加强烈了。 只是在先前,平息,确实是有的。 有被师姐和师兄们的温柔以待,平息下去。 但平息并不代表着,不会再次起复,就像午后夕阳映照下的湖面。 晚风吹来之时,依旧会翻起红色的浪。 而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大抵便是—— 她和师姐,与五位师兄们,本质上都是被这世间所弃,无处可去的放逐之人吧。 可他们,都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能拥有全新的人生。 所以她试着去做了。 这团火也深藏下去,不露声息,便也像是真的不存在了一般。 可现在,当沈逐凰直面天道,直面这极有可能,是肆意践踏一切,始作俑者般的存在。 这团火,便像是桎梏太久,急欲脱笼的野兽,即便是沈逐凰,也无法完全压制住它了。 而说实话,沈逐凰也并没有很努力去压制它。 今日之事,说到底,也只有两种结果,“生”与“死”。 如果她可以得“生”,她当然会竭力争取。 如果是“死”,她也会坦然接受。 而这两种结果,哪一种都是有可能的,且绝无可能会因为,她对天道摇尾乞怜,便能换回生的契机。 既然一切都是未知,那她对天道什么态度,自然是全凭自己的心意。 “你对我有怨?” 天道想要读取一个人的记忆,自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何况沈逐凰的情绪那样鲜明,它想不感应到都不可能。 但天道得出的这个结论,只让沈逐凰觉得可笑。 她甚至真的笑出了声。 “你……你读了我的记忆,最后的解读就是,我在怨你?” 天道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你的两位师兄,还有你自己,受到了一些波折,就觉得这世间不公,对你们不好。” “可天底下每一个人,难道都要吾一个个去细看吗?”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自身不正,反倒怨天尤人。” “那最后,你们落得怎样的凄惨下场,吾都不会觉得意外。”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29章 和我一起,最后一剑,登峰造极 ——凝雪渊,渡劫之地—— “你觉得,我是在怨你?” 沈逐凰只觉得荒唐,可天道并不觉得,它甚至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你的两位师兄,还有你自己,受到了一些波折,就觉得这世间不公,对你们不好。” “可天底下每一个人,难道都要吾一个个去细看吗?”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自身不正,反倒怨天尤人。” “那最后,你们落得怎样的凄惨下场,吾都不会觉得意外。” “自身不正?” 沈逐凰握剑柄的手,因为过于收紧,手心硌在剑柄表面突起的纹路上,甚至按破洇出血来。 “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将手中栖凤出鞘,抬手剑指穹空,眼神淡漠到不带任何情绪。 “是我的错,和你这样的存在,本就不该说这些的。” “平白让我的两位师兄,受了你的侮辱。” “只能以我的命和剑术,向他们谢罪了。” “谢罪?”上方的天道,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东西一般。 “你要向我挑战,以你的剑?” 沈逐凰摇头:“不是挑战。” 她望着穹顶的眼神,坚定且没有分毫畏惧。 “不是你先邀请我的吗?” “我应战了。” “我要接下你的剑。” “呵。”上方金云聚拢处,传来一声极轻蔑的冷笑。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你以为吾是什么?” “天道啊。”沈逐凰也笑了,嘴唇微勾,嘲讽意味十足。 天道并不介意,她十分不敬的语气。 毕竟,将死之人,它也没必要太在意。 它只道:“既然你知道,又为何敢这样向吾说话?” “狂妄至此,你以为你还有活的可能吗?” 沈逐凰轻笑一声。 “我有没有活着的可能,倒是不用您多操心。” “我自己也并没有去细想这件事。” “只是,在凡俗界有这么一句,极为有名的话……”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话里说的便是,天地不过是万物的客舍,而光阴只是古往今来的过客。” “所以天地运转,暮去朝来,万物枯荣交替,却又生生不息。” “而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太阳升至最高点,就会向下落。” “月圆过后,则是会慢慢变缺。” “既然世间的荣衰交替本应如此,那谁又能保证,您贵为天道,便没有陨落之时呢?” “放肆!” 穹顶之上金云浓深处一声怒喝,伴随而来的天道之怒,直接压得沈逐凰单膝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类似于骨节断裂的脆响。 沈逐凰垂下头去,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浸落在白雪地里,一片腥红,尤为的刺目。 沈逐凰却浑不在意,连沾染到下颌上的鲜血,都擦也不擦。 她只握着剑,低低地笑出声来。 “是说到您的痛处了吗?” “凡人生死不过百年,光阴如此匆匆,却仍旧有为心中所向,明知是死仍旧赴往之举。” “于您眼中,如此卑微,与蝼蚁无异的存在,尚且有不畏生死之心。” “而您,似乎没那么从……” 沈逐凰的“从容”二字,尚未说出。 整个人便被一股,全然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直接压伏在地面。 她的侧脸连同大半个身体,就这样直接狠砸在冰冷的冻土上,冰面裂开间隙。 有碎裂的冰块,正尖锐的部分,便就这样,捅刺进了她的体内。 鲜血晕开,转瞬便染红了沈逐凰身周的落雪。 上方,传来天道高高在上的呵斥之语。 “吾对你太宽容了,竟容你这般恣意狂言,毫无敬崇!” “你难道以为,换个天道,便能让你得意起来吗?” “人之命数,何其驳杂,非一笔便能写就之事。” 【非一笔写就,所以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剥夺践踏?】 沈逐凰覆在冰面上的手,努力挣动了下。 她试图爬起来,可身上比之先前,还要加重太多的威压,让她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 至于痛,她已经有些体验不到。 她的身体,她的心,一字,她整个人便像是剖光了,回到婴儿时期最脆弱的时候,而后直接丢进火里烤。 “若无累世的因果福报,于天命下,自然是众生平等,不会有天命加身,事事顺安的荫庇。” “且最重要的是,既为得天命者,以他们的心性和能力,本就担得起天命给予他们的庇佑!” 【何其可笑的言论!】 沈逐凰听得都想要大笑出声了。 【因果福报?累世的因果福报?】 【别说累世,就算只一点点,舒语芙有过那种东西吗?】 【一个剖开后,全然漆黑的至恶魂灵】 【你竟然说她担得起,说她就该生来便是得天命者】 【难道前史记载中,至恶魂灵受天道所恶的天道,只是那时候那个天道的特例吗?!】 沈逐凰拖着断掉的右腿,双臂用力,想要将自己撑起来。 下一瞬,却被天道再一次地,狠狠压回地面上。 “你看起来很不服。” 沈逐凰笑了,唇边溢出鲜血来,却并不影响她反问对方。 “你觉得我该服吗?” “当然!”天道回答起这个,毫不犹豫。 “你就是因为想走捷径,羡慕旁人的气运,却不反省自身,心生嫉恨,有了怨怼,才会落至如今的地步。” “你们凡俗界的话,吾也并非是一无所知。” “其中有一句,说得便是——世人皆苦。” “人生在世,坎坷波折,皆是不可避免之事。” “而你身为修仙者,又有这样高的资质悟性,莫说是同凡人比,就是在修真界,也胜过别人良多。” “可你却依旧不满足,觉得自己得的不够多,觉得自己不被天命所眷。” “你只看见了你没有的,便觉得这一切不公平了。” “但你的不公是不公,别人的不公便不是不公了吗?” “没有承天命者的命,你就该认!” 【认命?】 “我,不,认。” 沈逐凰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的。 自她周身晕染在冰面上的血,也越来越多了。 蔓开的血多到,全然不像是,几块碎冰便能扎出来的。 大抵只有沈逐凰自己知道,她的骨节,在天道的怒声中,被一寸又一寸的压碎了。 可这对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百年前,被上方这个存在,以天命相佑之人,不也是这样,一寸寸细细敲断她的骨头的吗? 这个流程,她都有些熟悉了。 被敲碎的感觉,也熟悉得厉害,恍惚间,竟像是昨日一般。 可身体上的伤害,多严重也没关系,最多也只是“死”。 但“认命”这二字,百年前她不会认,到现在,她也不会认。 想走捷径?羡慕旁人?心生嫉恨? 天道这样的定论,同百年前,那些人云亦云,往她身上狂泼脏水的丑恶嘴脸,有何不同? 可她没必要去解释了。 人和畜牲,说不通的。 天道虽不是什么畜牲,可它高高在上,连人都不算。 她又怎么能指望,它能懂呢? 所以,她只需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不认”。 只这三个字,便足够了。 ———— 但沈逐凰这三字,很明显是彻底激怒了对方。 剑身长到足以劈分开天地的赤金巨剑,骤然向下。 逼兀的锋芒,挟着火山熔浆般的炙烫,太阳一般落坠在沈逐凰上方,至多一丈的位置。 这样的距离,即使沈逐凰不挣扎着,抬首去看。 她也很清楚,这柄巨剑轻而易举地,便能将她连同身下的雪地,一齐劈分成两半。 并在这凝雪渊的低谷处,划分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来。 毕竟,这样自带金芒的巨剑,已经将她连同身周的一切,都映照成了它的颜色。 处处都是金芒,她像曝光在其中的困兽,已经无处可逃。 但她从开口,说出明知会让天道不喜之语的那一刻起,便没想过要逃。 【莽撞】 【或许有一点吧】 【但还是那句话,死或生,其实并不在她的手中】 【但就算去讨好天道,不与对方交恶,也不可能就被轻易放过】 【问心劫,试炼的终究是心】 【而一颗为了活命,可以花言巧语,隐瞒欺骗,违背原则的心】 【是绝无可能通过问心劫的】 【所以从一开始起,从她直面的天道的那一刻起】 【她能有的选择,便极为有限了】 【或者说,从始至终,都只有通往如今这般局面的这一个】 【中间无论如何发展,只要她心中的这团火仍在,她和天道,即便是表面的和谐,也始终是要扯下来的】 【所以何必徒劳呢?】 “为什么不斩下来?” 沈逐凰仰头去看巨剑,金色的剑光太盛,刺得她想闭眼睛。 沈逐凰忍住了,没听到天道的回应,便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不斩下来?” 天道仍没有回应,沈逐凰却恍然像明白了什么一般。 她动了动僵冷的手指,所感觉到的,不再是逼兀到呼吸不能的厚重威压。 而是,毫无桎梏,陡然一轻的感觉。 沈逐凰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天道被她打动,要放了她。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天道收回对她的威压,是为了什么。 是给她起来的机会,也兑现它与她说定的,让她接它一剑。 只是沈逐凰的骨头都断了,碎裂的厉害。 虽然只有腿部,可她应该也站不起来了。 但跪着接敌手的剑,她宁愿去死。 所以沈逐凰有些费力地开口道:“等我半炷香。” 天道不发一词,沈逐凰便只当是它应了。 她有些艰难地将手,探至自己的腰间。 那里,有一枚储物袋。 还是她初见晏师兄那日,师兄赠予她的,说要向她赔罪,也作为见面礼的存在。 往事浮上心头,饶是沈逐凰此刻处境艰难,离死也不过只差一线。 可她的眸光,还是轻颤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的温柔,为她的几位师兄,也为她的师姐。 还有她在断虹宗,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思绪浮动间,沈逐凰已经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将这枚,在修真界应该属于禁药的存在,吞服在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剧烈疼痛,在她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内恣意翻腾。 这疼痛,远超她先前,被天道压迫之痛,十倍百倍之多。 而在这让人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的剧烈疼痛中,沈逐凰混沌又清醒的想着—— 她好像,总是在受着这样的痛。 就像她走至今日,无需回看,也无需和旁人诉说比较,可也确实是,步步不轻易。 如果她流下的血汗,没有被她抹除,也没有被尘泥淹没,受岁月侵蚀,汇聚在一起。 大概早就成了一方血湖,或者一条红江。 半个海面都被浸红也说不定。 天道怎么误解她,没关系的。 毕竟,每一个决定,都是她做出的。 凡是她能选择的,她也努力选择了。 不能选择的,她也努力争取,试图做到极致了。 所以她不后悔。 当时发生的事,都是当时做下的抉择,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也原本就,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什么。 天道也是,她不需要向对方证明什么。 所以,待半炷香过后,像是从水缸中捞出来的沈逐凰,在对自己施了一个洗尘诀后。 她便双手并握栖凤,剑锋斜倾,迎对上巨剑沿先前轨迹,最有可能的落点。 沈逐凰准备好了,但天道的剑,却意外地没有当即落下来。 “你可知错?”落下来的,是天道厚沉的声音。 【错?】 【不认命的错吗?】 沈逐凰闭了闭眼睛,并不像是在回应天道,而更像是自语一般。 “你还是不明白。” “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于命争衡。” “我就是不想有朝一日,生出这样的感叹。” “才会在心中憋了一团火,燃烧至今的。” “就算你不杀我,如果让我认了命,这团火也会烧死我的。” “胡言乱语!”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吾成全你又何妨?!” 随天道怒音落下,上方巨剑金芒大盛,剑锋向下,以劈天灭地之势,向沈逐凰沉沉斩来。 沈逐凰被巨剑锋芒锁定,却不闪不避,神情依旧沉稳。 【栖凤,也许是最后一剑了】 【和我一起,尽全所能,登峰造极】 凤鸣清灵,啼鸣长空,像在回应剑主的意愿。 “凤舞剑,第五式——渡我生。” 银白色的巨大剑影,随沈逐凰挥剑动作,骤现于她身前,直接迎上挟金光,兜头向她劈斩而下的赤金巨剑。 银白剑光与赤金剑光,两相对撞,天地轰鸣,震颤过后,骤然一寂。 ——本章完—— 第330章 沈逐凰并不是承天命之人 ——五重天,天尽头——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夙邈抬首,看向天幕之上,忽而降下的落雪。 似梅花,又似柳絮,洋洋洒洒地向下落。 他抬手,将一片雪花接入手中。 触手微凉,很快便消融在他掌心。 夙邈看着手中的晶莹,缓缓合上掌心。 逐凰的问心劫已经通过了,还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 那个生来残缺的天道,和他虽有诸多龌龊。 但对他的小凤凰,却是出乎意料的慷慨。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即使他是仙神,也是难以知晓的。 至少现在,夙邈是推测不出的。 一是因为,他当初赐予小凤凰的神祝。 【从今以后,于这世间,纵使是天道,也再不能推衍测算出你的命数】 【你所行之路,心向之道,会真真正正地掌握于你手中】 【再不受天命所缚】 夙邈那时,虽只提及了天道和天命。 但这样的神祝说出口后,就算是他自己,也是无法以除亲身参与之外的其他力量,去干预小凤凰之后的人生进程的。 他既许诺给她,她的人生会真真正正掌握在她手中。 那小凤凰的命运,就只会掌握在她一个人的手中。 连他这个赐下神祝的人,除却亲身参与,也没办法多做干涉。 夙邈想,小凤凰一直以来求得,大概便是这个。 她最讨厌的,应该也是被命运操纵裹挟,万事争碌却处处不由人的徒然。 所以,那时的夙邈,会想要送她自由。 当然,现在也一样。 只是到如今,礼物早已送出许久。 所以即便是亲手送出礼物之人,也已经很难去将小凤凰的事事,探查得那么清楚。 尤其是,另一方还同天道有关。 即便从现状分析,天道对小凤凰是没有恶意的。 可若是天道知道,他与小凤凰之间的事,那这个态度,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在天道明确表现出,对小凤凰的优待后,夙邈只会做得更谨慎。 绝不会让天道察觉,小凤凰和他之间的关联。 至于第二个原因,那便是小凤凰和她的师姐师兄们,实际上是不同的这件事了。 小凤凰并不是承天命之人。 从一开始便不是。 他会和小凤凰有所交集,也并非如先前那般,他为寻承天命者有意测算。 而是四重天,诛恶台上,天罚审判的金光,就是在他眼前降下的。 他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却换来了这段,让他全然想不到后来的美好因缘。 风雪中,夙邈想到这里,面上不觉间便显露出了笑意,眉眼都显得温柔。 不过,也正因为,小凤凰并不是承天命者。 那么,即使气运命数被遮掩,天道依旧会出于本能的,优待于承天命者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在小凤凰身上。 所以,夙邈也并不清楚,天道在想什么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之前的卜卦结果,大抵要被推翻一些了。 小凤凰应该没办法,在五十年内便回来了。 而等她回宗之时,修为说不定,连化神境都要越过去了。 天道赠予小凤凰的,是连他这个承继了十一位上古仙神,大部分藏宝的存在,都会意外于其慷慨的程度。 可见小凤凰所得之盛。 也正因此,无法窥得小凤凰在渡问心劫时,具体经历了什么的夙邈,才如此头疼。 而凝雪渊那边,夙邈能远远地感应到,天道的注视还没有离开。 所以他也没办法现在过去,只能待在这里等。 可夙邈也没想到,这雪会落得如此应景。 明知他心里都在惦念着一个同雪有关的人,却还是要降下来,让他所想是她,眼前身周也像是有她。 夙邈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抬手撕开一条空间裂隙。 没办法去凝雪渊找小凤凰的话,那便先去一趟断虹宗吧。 小凤凰已经顺利渡完问心劫,这件事总是要告诉他们一声的。 毕竟,他的小凤凰,那样惦念着她的师姐和师兄们。 他也答应过,要在她不在宗门的时候,替她处处照应着。 那他当然要说到做到。 夙邈最后回身,看了一眼簌簌落下的飘雪,天地恍若一色,洁白澄明,一如她信手挥就的剑招。 夙邈收回目光,转身踏进混沌中。 ——断虹宗—— “一,二,三,稳住!好!对!就是这里!” “很正!不用调整了!完美!” “大功告成,顺顺利利!” 兰凝夏笑着给做苦工的几人鼓掌,目光落到刚被晏颂之他们,只凭肉体力量就抬上高台,扶稳摆正的雕像上。 她的眼神里,全是对这尊雕像的满意。 不愧是经朔师弟妙手雕出来的神像,这瞧着,同夙邈真人站在这里也不差什么了。 兰凝夏自觉忽视了,即使有修为傍身,也被她使唤到各自瘫靠在一角,几人的狼狈现状。 她鼓掌招呼道:“好了,都过来。” “香准备好了吗?” “宗门重建圆满完成,现在要供奉的神像也摆好了。” “一人一个蒲团,都过来一起拜一下!” “庆祝我们断虹宗的新生!” 兰凝夏这一连串极具鼓动意义的话语说下来,现场却没一个回应的。 唯有最老实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拖着被连轴转使唤了十几天的沉重身体,慢吞吞地挪到了兰凝夏身旁。 兰凝夏却没看他们,她的目光,专盯在不听话的身上。 比如说,抱着柱子一副痴呆像的鱼荀。 还有走一步,恨不能停八十息,比白发苍苍,满脸岁月痕迹的老爷子,行动还要迟缓的朗映怀。 至于站在一旁,像是神游天外的朔灼…… 嗯,这尊神像都是对方,不眠不休地赶工出来的。 训斥对方懒怠的话,即便黑心老板如她,也是会有那么一丝的于心不忍的。 尤其是,在现场还有另外两个刺头,可以抓典型教训的情况下。 所以兰凝夏毫不犹豫地,向朗映怀和鱼荀,这两人发难了。 “朗师兄,您腿脚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兰凝夏含笑发问,一边问一边自腰间,摘下她的储物袋握在手中。 “我这里有上好的丹药,对治疗腿疾很有效的。” “尤其是像你这种,长了却跟没长一样,派不上什么用场,走路都费劲的腿。” 兰凝夏说话间,纤长的手指已经挑开储物袋的封绳,一副正在取丹药的姿态。 迎着朗映怀骤然僵硬的神色,兰凝夏弯唇对他轻笑。 “放心,一丸下去,永无烦恼。” 【永无烦恼?】 【什么意义上的永无烦恼?】 【没有腿,就不用愁腿为什么走不好,走不快的那种烦恼吗?】 绕是同样黑心如朗映怀,都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他很清楚,兰师妹可不是小师妹那种,冰皮甜馅儿,好骗也好哄款的。 兰师妹较起真来,可是什么狠手都下得去的! 都不用兰师妹,真的将所谓的丸药翻找出来。 朗映怀的腿就已经发挥了,也许比他本人都要更有求生欲的举动。 身法都给用上了,瞬移一般移转到晏颂之旁边。 于朗映怀手中,还极为自觉地开始给大家摆放,待会儿跪下时要用上的蒲团。 低头屈服的速度,可以说是快到让人叹为观止。 也正因为朗映怀如此识相,才显得依旧抱着柱子发傻的鱼荀,尤为的不识时务起来。 毕竟,就是刚才还在发呆的朔灼,此刻都很合群地凑过来了。 要说辛苦,在场的哪一个,又能比得上既设计出宗门的重建图,又亲手雕出这尊,工程不可谓是不艰巨神像的朔灼呢? 鱼荀那点辛苦,完全没办法同朔灼相提并论嘛! 现在还杵在那里傻呆呆的,不是找着被兰师妹教训嘛? 不过其他人也都累得厉害,朔灼雕神像没睡的时候,他们也没闲过。 建房子,栽树,翻整石路,开山造湖,抓妖兽,设阵法,整关卡,种种之类,忙得像蒙眼拉磨的驴。 被兰师妹使唤得够呛。 也正因此,好不容易才艰难挪过来的几人,没一个愿意再挪回去,赶在兰凝夏发飙前,拉鱼荀也过来的。 尤其是,他们和鱼荀之间,还没这么铁的关系。 不仅不铁,还有仇。 这几人,别管是老实类型的,还是黑心类型的。 这几天来,可没少被鱼荀揪着一点小事,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管。 这狗东西不仅告状,还喜欢在留影石能看到的地方,掉鳄鱼泪装可怜,晦气的不行。 别说顶着兰师妹的怒意去救对方,他们还巴不得看兰师妹,拿绿藤抽死对方呢! 所以在这时候,看着兰师妹真的向,唯一一个敢挑战她绝对地位的蠢东西走去。 其他几人也不再做什么萎靡不振的样子,纷纷支棱起来,精神抖擞的盯着兰师妹的一举一动。 一息片刻也不想错过。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绿藤没现身,更没有大展神威。 兰师妹只是站定在鱼荀身前,盯着对方摆出傻子状的脸,像是在研究什么一般,静静看了几息。 又在看过后,从她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颗紫红色,其上坑坑洼洼,好像还长了毛的丸药。 而后,兰凝夏十分霸道的,一手掐着鱼荀的下颌,一手捏着丹药,放进了鱼荀被迫大张的口中。 片刻后,即使是在看到丹药后,便生出先见之明,预先捂上耳朵的几人。 他们也能极清楚地听到,一长声单用惨烈都不足以形容的凄厉嚎鸣。 兰凝夏将鱼荀摆成五体投地,朝向雕像的虔诚姿态。 之后,她也并不管对方,声息越来越弱的哀鸣。 而是淡然移步至,属于自己的那方蒲团前。 兰凝夏掀起外袍,面朝雕像,从容跪下。 在她两侧,其余三人跪得老实,一个赛一个的虔诚恭敬。 纷纷低垂着头,没一个敢去看兰凝夏的。 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便被兰师妹(师姐),喂上一颗颜色诡异不说,还长白毛的丹药。 却听兰凝夏在探身取香时,语气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居然连睁眼睛睡觉都学会了。” “这几天来,也不知道背着人,偷了多少懒。” 【睁着眼睛睡觉?鱼荀?】 【那满脸傻样,原来不是脑子忙坏掉了】 【而是在偷懒睡觉?】 【喂得好,这丹药都算喂轻了】 【这种人该吊起来抽,抽个一百年才对!】 本就对鱼荀没什么怜悯之心的几人,此刻更是义愤填膺,都恨不得亲身上去教训鱼荀了。 但兰凝夏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至少现在不行。 先上香才是正经。 “请香。”兰凝夏道。 二字落下,几人都没了玩笑之意,纷纷肃正心神。 线香燃起,白烟袅袅而上,重建之后焕然一新的宗庙内,一时间云烟缭绕,犹如神降。 “捧香,拜——” 几人同时拜下,神情肃穆,并无半分做戏之态。 抛却他们所拜之神像,其本体同小师妹之间的特殊关系。 夙邈作为庇佑世间生灵的仙神,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是值得他们去跪拜的。 只是,在他们的额头,刚刚叩及地面时—— 就觉躬俯下的上身,被一阵忽如其来的狂风直接托直。 而后整个人,都一动不能动了。 这变故来得突然,但等到他们看清楚,那突然出现在神像旁的身影时,本就安静的宗庙内,便更安静了。 他们可以闭口不言装哑巴。 但眼睁睁看着,小凤凰认定的师姐和师兄们,捧香虔诚参拜自己的夙邈,却没办法保持沉默。 他站定在高台上,侧身看看雕得栩栩如生,精致异常,用的还是最顶级般若玉的神像。 于他心中,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之感,滔浪般疯狂涌现。 这种感觉,让夙邈没怎么动怒过的脸,都黑沉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下方,除了鱼荀,都手捧线香,跪得齐整的几人。 夙邈冷声开口道:“谁的主意?” 下方几人齐齐斜瞄向鱼荀的方向,而后不约而同地回复道:“鱼荀!” 言辞肯定,毫无说谎,或者为鱼荀遮掩的痕迹。 夙邈皱眉:“鱼荀?” “对!” 其余几人,此刻他们的身体并不能动,但他们的回答,却依旧能保持一致。 这无疑为他们的回答,增加了极有效的说服力。 饶是夙邈,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断虹宗众人:感谢兰师妹的过期丸药! 【昏死过去的鱼荀,才是不会张嘴,方便顶锅的好鱼荀!】 ——本章完—— \b\b\b\b\b\b\b\b 第331章 浩劫将至,正心明意;要做师妹的后盾 ——断虹宗—— 夙邈看了一眼昏死在地上,嘴角还疑似有不明残余物的鱼荀,到底是有些嫌弃。 他便没有上前探看,也没有什么去将对方叫醒的意思。 “我来时,差点认不出这里。” 夙邈主动换了个话题,倒是让众人,心头俱是一松。 “你们之前不是说,修行之人不在乎居所是否简陋。” “怎么到如今,却想起要整修宗门了?” 几人沉默了下,那叫什么修行之人,不在乎居所是否简陋。 只是当时,有容身之所便已足够,也都不愿收拾罢了。 夙邈这……他可是仙神啊,不会连这种鬼话都信吧? 现在提起这个,真的不是在嘲讽他们? 夙邈见自己都主动换了个话题,这些人居然还都沉默着,一副不知该怎么回话的样子。 他眉头微蹙,放弃了看在小凤凰的面子上,给这些人搭台阶的想法,直接道。 “重修宗门,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你们有这么难回答吗?” 这话落下,几人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摇头:“没有啊。” 夙邈:…… 【没有为什么刚才不能回答?】 【现在光说没有,他还怎么和他们,开启下一步的话题】 【就不能主动点,多说一些吗?】 夙邈深吸一口气,余光看见身旁的等身雕像,只觉得脑壳都在隐隐发疼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亲自来这里? 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用传音佩通知他们? 【后悔,真的后悔】 夙邈看了一眼,下方依旧是跪了一排的断虹宗众人。 觉得比起言语,还是他的神力,更具说服力。 夙邈挥袖以风将几人一起托起,又一道神力落在鱼荀的身上。 三息过后,断虹宗众人,齐齐整整的站到了他面前。 就连先遭兰凝夏毒手,又被众人推出来抗锅的鱼荀也是。 他也安静乖巧,站得笔直。 而能让断虹宗的这些人,变得如此老实的,除了小师妹的消息,其余的不做他想。 他们这反应,也让夙邈再次确认了—— 不管他与小凤凰的关系如何亲密,对她这些师姐师兄,还是一如从前相处时有话直说的模式,会更合适些。 闲聊话家常什么的,真的不适合。 “逐凰已经顺利渡过问心劫。” 夙邈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前的五人,十只眼睛全亮起来了,齐刷刷地看着他。 “真的?太好了!那小师妹现在呢?” “她状况怎么样?身体能受得住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师妹连问心劫都通过了,那之后的心魔劫还用渡吗?”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问心劫是问心劫,心魔劫是心魔劫,这两者又没什么关联。” “问心劫是特例,心魔劫却是修士想要踏入化神境,脱凡入圣前的必经一步。” “怎么可能因为有【天道】在先地问心劫,就不渡了?” “行吧。” “可这样的话,小师妹怎么连渡劫,也要比旁人难上这么多啊。” 鱼荀这半是感叹半是心疼的话语落下,众人都安静下来了。 【小师妹的化神劫,渡的确实是凶险了些】 【先是有恶人生乱,之后又直面[天道],现在估计还陷身于心魔劫中】 【不知何时才能出个结果】 夙邈见他们的情绪,倏而又都低落下来。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本来低垂着脑袋,神情暗淡的朔灼,忽地抬头向他看过来。 眼神真诚,口吻直白,内容一击必中。 “您有去看过师妹的现状吗?” 夙邈:…… 这种情况下,又让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就是顾忌着天道,没办法去看小凤凰,才先来到这里的。 被众人以期待的眼神,这样齐齐望着的夙邈,一时间压力极大。 但夙邈到底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他坦诚道。 “还没能去。” “先过来这边的。” 断虹宗众人:??? 【仙神您脑子没坏吧?】 他们可不觉得,仙神是体谅他们挂心小师妹渡劫情况,才会先来他们这边,通知一下的。 毕竟,若是换做他们,肯定直奔着小师妹去了。 而到那时候,能不能想起来用传音佩,联系一下其他人,都未尝可知。 更别说不急着去小师妹那里,却先来这边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小师妹那里还有什么极特殊的状况。 特殊到就是强大如仙神,也有暂且不能靠近的缘由。 而能让仙神这样头疼的…… 【天道!】 断虹宗这几人,平时怎么玩闹也就罢了。 但到关键时候,或者说,他们想弄清楚的时候,没一个会是傻的。 就连笨蛋美人款朔灼,也都立马反应过来了,能让仙神这样忌惮的,除了【天道】,那还能有谁? “怎么回事儿?” “师妹的问心劫不是已经渡过了吗?” “为什么那位,还会盯着她不放?” “师妹现在的境遇,真的还好吗?” 众人揪心不已,虽然从夙邈还有心情,先来他们断虹宗这件事上,是可以分析出—— 小师妹此时的处境,应该是还算不错的。 可关心则乱,太过看重在意,反而会不敢只相信于自己的判断。 会这样追问夙邈,也只是想从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中,得到确定的回复。 夙邈明白他们的意思,也知道他们是关心小凤凰,自然不会有半点不耐。 而是道:“放心,那里有一丝变化,我这里都能很快得知。” “至于我现在不去的原因,相信你们也能猜得出。” 夙邈很坦诚于自己的不知:“天道很青睐于逐凰。” “问心劫的整体流程,都是它亲自设计的。” “先是分身设计,之后便是天道的本体,亲自折腾出的了。” “虽然过程有些……”夙邈顿了顿,具体的内情,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所以他停住话头,决定只说结果。 “逐凰在问心劫中的收获极大。” “比我之前卜算出的还要厉害。” “待她再次归来,也许会踏入炼虚也未尝不知。” “炼虚?!” 众人俱惊,小师妹这也太厉害了吧?! 谁家师妹说出去渡个化神劫,结果归来之后,不仅化神成了,还又渡了一重大境界,直接跃升炼虚了! 【卷,这实在是也太卷了些!】 【不过……真不愧是他们的小师妹啊!】 【就是不一样的强!】 虽然夙邈说的是“也许”,但这话落至断虹宗几人的耳中,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毕竟,他们的小师妹,在实力这一方面上,可从未让人失望过。 如果不是师妹之前,修养神魂百年,那以师妹的心性天资,估计早就是化神境的一员了。 如今小师妹她厚积薄发,又得了渡问心劫得来的好处,那么直接冲至问心劫终段,也没什么可难以置信的。 再渡心魔劫,经过闭关蕴养,稳定自身修为后,小师妹的境界冲破化神,得入炼虚,也只是顺其自然之事。 而这一切,也不过都是小师妹,本就应得的罢了。 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只会为小师妹开心,而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只是…… 朗映怀为小师妹欣慰之余,精准抓住重点。 “这样的话,师妹的归期,是不是也要往后拖了?” 夙邈并不意外于,朗映怀会注意到这个,对方一直都是心思缜密之人。 不能关注到这点,他才会比较奇怪。 夙邈颔首:“会。” “也许五十年,也许是百年。” “天道的注视,仍没有从逐凰的渡劫之地移开。” “所以,我只能感觉到,逐凰被天道赠予的力量包裹着。” “而消化这份于现在的她而言,强度过盛的力量,便已经需要很长的时间。” “加之天道,连心魔劫也为她亲自安排了。” “所以逐凰会在心魔劫中,经历多久,我暂时也不清楚。” “倒是你们,宗门也重建好了,逐凰那里我会一直留意着。” “你们也不必太过心忧。” “也是时候,去做你们该做的事了。” “五十年……百年。” 断虹宗几人的神情,都有些怅惘。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好不容易才守到师妹醒来。 又和师妹一起,经历了种种时间虽算不得太长,但事事却足够精彩的历程后。 便又要和师妹,面对长达五十年乃至百年的漫长分离。 是的,漫长。 对于断虹宗的这几人而言,五十年,百年,甚至更多,对于从前了无牵念的他们而言,自是算不得什么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人能在拥有过真切熨帖,直达心头的温暖后,还想要回到朔风啸然,处处凛冽的寒冬。 至少,断虹宗的他们都不想。 但……小师妹的离开,是为了变得更强。 所以,只要知道小师妹在某一处安好,他们如何都可以接受。 夙邈见他们,俱是闭口不言的沉思模样。 他斟酌了一下,到底将部分可以说的内情透漏。 “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无论天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逐凰青睐有加,还给了她远超她这个境界,可以得到的力量。” “这份半馈赠式的给予,即便逐凰不知内情,可也算是承了天道的恩情。” “也正因此,如果之后有什么实力强大到,能够威胁到天道,像这样的存在出现的话……” “逐凰也会避无可避,身不由己地被卷进,那种足以搅动整个九重天域的大事件中。” 夙邈这一席话说完,却发现断虹宗的众人,都把凝重的目光投向了他。 夙邈怔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 “实力强大到,能够威胁到天道……” 他哑然一瞬,这才明白了断虹宗的这些人,为什么要用这样古怪的眼神,都来看着他。 “不是我。”夙邈的神情,几乎是有些无奈的。 “我指的不是我。” 迎着断虹宗众人,不是你那还能有谁,那还可能有谁的怀疑目光,夙邈再次重申道。 他叹息一声,眉眼微沉。 “据我目前的判断,在逐凰的化神劫中乱做手脚的,和那时相继夺去你们气运的,应该是同一个存在。” “而天道会对逐凰有所眷顾,除了逐凰自身的心性意志,本就远超常人所能想象,自身也足够优秀。” “也许还有……” “逐凰身上,粘连了你们因为对她真心相佑,而让天道极为熟悉的,承天命者的气息。” “一个或许还不明显,但你们五个加起来,就算各自的气息早已驳杂到,分辨不出原是承天命者的身份……” “却也足够让天道下意识地,待逐凰更宽容些。” “所以,逐凰能够在问心劫中,获益这么多,你们也不是毫无功劳可言。” 夙邈这半是事实,半是推衍,但更多也有对断虹宗众人,宽慰之意的话语,却并没能让这几人开怀。 在化神劫中对小师妹下黑手的,和让他们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式异变的,居然会是同一个存在。 尽管仙神没有说得更详细,可只要看那个存在,还能对小师妹下手,而仙神也并没能处理掉对方。 便知道他们今后会面对的,绝对是实力强横到无法估量的仇敌。 夙邈身为仙神,虽然有诸多天机,都不能轻率泄露。 但对方也从不说无用之语,至少在这种时候,对着他们是不会说废话的。 所以仙神说的,实力强大到甚至能够威胁到天道的,也许指的便是——他们的这个仇敌。 如果是那样的话……以他们如今的修为,放在那样可以插手天劫的存在面前,便极其不够看了。 而现在,也便不止是小师妹,需要用这五十年到百年的光阴,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了。 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也要日夜不休的苦修起来才成。 不然,真到了仙神所说的,天地巨变之时,他们莫说是清算仇孽,就是连保及自身,也许都极为艰难。 更何况,小师妹已经因为天道的原因,避无可避地牵连其中。 而断虹宗的其他人,也并不会觉得,从一开始便被那种存在盯上的他们,能在天地浩劫中,安然无恙。 他们才不会抱有那种侥幸,也根本没准备要逃。 既然是迟早将至的劫难,那便充实自身,去应对便好。 从前身经巨变,他们尚且不畏不惧,如今有了想要守护之人,便更无惧怕之心了。 他们,可是要努力做小师妹后盾的。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32章 夙邈:我在这里守着你 ——凝雪渊,渡劫之地—— 夙邈来时,风雪扑朔,雪花狂乱,似天上醉仙将白云揉碎,四散人间。 又似地上道修点燃炉烟,蒸腾间白雾袅袅,天地也随之蒙上一层清冽寒光。 夙邈的目光,沿着残损的山脉寸寸看过,又到裂隙四现,剑痕纵横的山谷。 眼前种种,即使因为天道意识驻停此地,迟迟不愿离去,而穹顶的雪却愈下愈大,以至于将这里的痕迹,都掩没了大半。 却依旧不难看出,在这方凝雪渊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多激烈宏大的战斗。 夙邈来到凝雪渊后,也并没有临空而行,而是切切实实地走在这片土地上。 也正因此,他所看到的,有关沈逐凰的印记便更多了。 剑痕,碎石,凝冰,霜层,还有血。 这凝雪渊,几乎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峦,甚至落下的每一片雪,仿佛都印留下了沈逐凰的气息。 而夙邈一路以自身神力静默感应着,身前是被雪铺平的路,耳边是凛寒的风。 于他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沈逐凰在这方天地间,驻停过的每一道身影。 有时短暂,似惊鸿掠影。 有时却恒常,像伫立在凝雪渊中的,另一座雪峰。 但无论是什么模样的沈逐凰,总是最让他心慕的那个。 也是最能动乱他心神,让他既为她的剑招惊艳,也为她的意志钦叹,更为她的隐忍而生忧的存在。 而当夙邈循着天道余留下的气息,才终于找到自身气息被心魔劫掩盖,神智也陷于其中的沈逐凰时。 对方正身处于一道狭而深长的裂隙中。 裂隙两旁落下的乱石碎土,以及穹顶飘落的雪,几乎是快要将沈逐凰整个人,都活埋在其下了。 从裂隙上方,窥见沈逐凰全无意识,被霜雪冻得青白的脸。 那一瞬间,冲升至夙邈心头的,只用“心疼”二字来形容,都显得太浅白了些。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掌便将这狭深且长,裂谷一般的缝隙,以神力冲击成一方深不见底的幽渊。 沈逐凰险些要接着向下落,但夙邈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 他身影极快,几乎是跟着裂谷向四方蔓延,地面土层相继崩裂塌陷,洪潮般势不可当的速度,落至了沈逐凰身边。 又在对方将要下落的那一瞬,伸臂揽紧了沈逐凰的腰身,将人环着腰直接拥上了一座,未被他方才那一掌波及到的雪峰。 夙邈一搂着人,便有些不愿松了。 即使此刻的沈逐凰,因为先前快被活埋了的缘故,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的,灰头土脸都不足以形容。 脏兮兮的,全然不似一个刚渡过九霄神雷劫,连天道亲身设计的问心劫,都没能难住她的天骄修士。 夙邈却半点不嫌弃,或者说,他看到这样的沈逐凰,除了心疼怜惜,便再无其他了。 抱着人在怀里,更是什么都顾不得,第一件事便是去摸怀中人的脉搏。 夙邈在反复确认过,沈逐凰除了损耗过多,需要休息后,其余便再无别的毛病。 或者说,有也在天道的馈赠中,被尽数治好了。 就连沈逐凰在问心劫最后,使用了禁断性的药物,本该会有的后遗症都没有留下后。 他才终于狠狠地松了口气。 也有了细细打量沈逐凰的心思。 【十九日】 只是十九日,十九个日夜。 于他漫长前生,只犹如一瞬的光景,却让他生出了比千千万万年还要厚重的惦念来。 尤其是,在和断虹宗的人相继告别,目送他们各自去寻试炼之处。 并在他们走后,独自一人封上断虹宗的大门,设下除了断虹宗之人和他之外,谁也无法探寻进入的结界后。 他突然就觉得寂寥,从未如此之盛的寂寥。 有那么一瞬间,夙邈忽而觉得,他的小凤凰,也不止是像清清冷冷,于无声处静默倾落的月光了。 至少,在他这里,小凤凰有时候给他的感觉,会像是掠经他指隙的一缕清风。 见时两相欢,似春风拂面,夙邈却又同时清醒地知道,她不会为自己做太多的停留。 但既然是风,有离时,便有再逢之日。 风过风来纵无定数,可若是为她,他也甘之如饴的愿等。 她能垂青于他,本就是他的幸。 所以不通情爱的仙神,也愿为一人,去落坠于这软丈红尘。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身为经天地造化蕴生出的仙神,夙邈虽不会像世间之人以为的那样,也认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 但妄自菲薄这种情绪,也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以为自己能够克制,以为那早已滚水般沸腾的爱意,裹藏在心底,再深压下去。 便是他对着沈逐凰,虽然是郑重说出口,却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心悦而已。 可是怎么可能只是心悦? 他的“情”字,一种于心,便如火星落入草木丰茂的原野,东风乍起,一瞬燎原。 就连被烤炙其中的仙神自己,却都始料未及。 他也不明白,为何第一次爱人,便会深陷沉沦至此。 但这世间的喜欢,也许原本便没什么道理的。 人与人的因缘,也是如此奇妙之事。 如果没有那时,审判金光落降四重天,他一念生的心血来潮,他和沈逐凰,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至少,从他尚未知晓沈逐凰的存在之前,他算出的每一卦,推衍出的每一次天机,却是全然没有他的小凤凰的。 所以,夙邈拿上面那些,“喜欢本就没什么道理”之类的话,来解释自己对沈逐凰,日盛一日的在意。 可近些日子,夙邈亲自送离断虹宗的那些人。 送走那些与他最开始的交集,同他与小凤凰之间的,其实没什么差别的承天命者后。 夙邈碍于天道意识的投注,只能再度回到五重天的天尽头。 他全然不敢贸然接近凝雪渊,生怕天道意识察觉,对小凤凰做下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 即使是仙神,心有软肋,便也只能在天尽头,看着漫天的飞雪,静默地等。 而也是在这样静谧空寥,天地恍若一色的澄明之境中。 夙邈忽而就明悟了。 根本不是什么,他的情念一起,便如烈火汹汹,狂狼滔滔。 是“情”字从他心头扎根之时,他根本就蒙昧不知。 他以为他与沈逐凰的初次交集,除了沈逐凰的身份,不是承天命者之外,其余的,和商玺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救人于不该有的厄运中罢了。 但实际上,不是的。 从一开始,沈逐凰就是不同的。 无论是商玺,还是晏颂之,兰凝夏他们,他会出手相救,虽也有惋惜不忍,惜才之意。 但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五人,都是原本的承天命者。 只要他们五人活下来,好好修行历练,迟早都会成为,凭实力可以搅动九重天域的存在。 而天道有缺,最终会引发的动乱,也需要有他们五人这样的存在,来成为稳定九重天域,庇佑生灵不可缺失的力量。 但沈逐凰不同。 审判金光落下之时,他信手一掐,便推衍出了她的前生。 而以分身金手,降临四重天,将她救起之时。 他心中,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想法。 这样的人,他不想见她就这样,屈辱遗憾地死去。 凤凰就该展翼遨游,清唳九天才对。 或者说,再简明一点,他不想让她死。 所以夙邈救下了她。 第一次全然没有站在仙神维系天地平衡,庇佑世间生灵的角度上,只凭私心的,去救下了一个人。 是的,私心。 信奉神爱世人的仙神,第一次有了私心。 从那时起,也许今日的恋慕,便都有了缘由。 毕竟,他的私心,是为一人而生,也只为一人有过。 之后,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经历的年月太长,早已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了具体感知的仙神,却会留意于沈逐凰蕴养之后,醒来的日子。 会挂心于她与断虹宗众人的相处,看看她是否能放下前痛,融入其中。 也会羡慕于对方只送给断虹宗众人礼物,却半点都没有想起自己。 在救下金龙一族,存留于这世间的唯一命脉后。 明明断虹宗的其他几人,每一个都比沈逐凰,当时的修为境界要强。 可若是想一个要将金龙托付于对方的人,他第一个想起的,却是沈逐凰。 之后,以窥尘境给小金龙看沈逐凰,在五重天秘境中的日常。 私心和为了让小金龙提前了解它的新主人,这两者放在一起…… 如今想来,就连夙邈自己,也记不起当时,哪一者更重一些。 但当窥尘镜上的景象,显现出时,亲眼见到沈逐凰被人一刀劈开血肉,刀身斩陷进骨节。 那一瞬间,夙邈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 除却那些不顾条例,到凡俗界肆意作恶的魔修,或是邪修之类的,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愤怒过。 连被有缺的天道找茬时,他都是游刃有余的,甚至只把对方,当做自己漫长且无聊岁月中的一味调剂。 可那时的他,眼睛被落满素衣的血刺红。 理智都有一瞬间的崩断,自然不可能会去细想,这愤怒究竟是因何而来。 是否真的只是因为,他看穿了沈逐凰,对她自身毫不顾惜,拿命而赌的行为。 所以作为救她之人,希望她能拥有新人生的自己,才如此愤怒。 又如此无力。 可现在再回想一下,只是一时兴起才救下的人罢了,之后怎么过,终究是那个人自己的人生。 就像商玺,晏颂之他们,他们在断虹宗的种种,他之后又哪里有曾,再多做关注过? 所以沈逐凰赌不赌命,顾不顾惜自己,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作为仙神,见过的生老病死,人间惨事,难道还少吗? 就连他自己,出世不久,不也遭遇了十一位仙神相继陨落,十二仙神仅剩他一个的神陨巨变吗? 所以,沈逐凰是苦了些,惨了些。 但他苦的惨的见多了,又怎么可能是因为怜悯,是因为所谓的“神爱世人”,就为沈逐凰做到那种地步呢? 不可能的。 就像有再多的悲悯,他也不会轻率的去触碰一个人。 不会因为随意一个人,失却意识后脱力,便揽住她的腰身,更是在之后,亲手将她抱了起来。 更不会因为对方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低喃,便对对方心软。 连理智上不该向对方展露的容貌,也应下了要给她看。 更不会为她做出抹除天劫这种事,还为了不在天道面前,显露出她,接连破戒,彻底激怒了天道。 而第一次,这样放纵自己的私欲,去护着一个人的夙邈,当时所惦念着的,却只有他对沈逐凰的失约。 他答应过,要等她醒来,让她看自己的样貌的。 但那件事,因为天道的原因,终究没办法以他真身兑现。 所以他为她留下了一枚,内藏玄机的神石。 神石解除封印后,会显现出他的模样,护佑在她周身。 即使他有意封锁她从前的记忆,就是为了不让天道察觉到,沈逐凰与他之间,越来越多的交集。 可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她。 所以,那会自行藏匿身形的小人偶,就像由他亲身上演的,一场极为荒诞的掩耳盗铃般。 夙邈何时做过这种前后矛盾,踌躇不停的事? 所以大抵是在那时,他便早已是动情而不知了。 身体远比心诚实,都先一步抱她在怀中,接纳她于自己的领地内。 他却还将这一切,都归于沈逐凰到底是他救下之人…… 而既是由他亲手结下的缘分,那他再多庇护她几分又如何? 活该有了后来,感知到她的泪,砸落在神石上,心口恒持到下一次亲眼见到她时,才稍稍缓解的灼疼。 —— 将往事重新想过一遍,夙邈叹息一声,手指轻轻抚过沈逐凰的额间。 “我还一直以为,我是在赐你神佑之时,才对你有了不一样的心思的。” “所以我走得那样急,被你只抓了下袖子,便已经窘迫到了极点。” “为自己难以诉诸于口的心思。” “和你比起来,我不够坦诚,也总是迟钝。” “逐凰。”他将人拥紧,声音有些低:“我好像,已经无法忍受一个人再常居九重天了。” 所以他曾经觉得,沈逐凰是倾落在他身上的一隙月光。 后来又觉得,她是自由自在的风。 但现在,却觉得她是赖以生存的呼吸。 “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我等你醒来。” ——这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333章 新篇章开启;五重天至强者发布天骄召集令 ——【百年后】—— ——五重天,天尽头—— 这里,是五重天通往其他天域的分界之地。 因为需要极特殊通行令的原因,也因为其所处地域较为偏僻。 且最终通往这里的唯一一条路径,于普通修真者而言,路况较为凶险。 因而这天尽头,鲜有人至。 但今日却不同,这一向没什么人迹的天尽头,却接连亮起近百道灵光。 而待这些灵光相继落地后,方才发现竟是这五重天,由各大宗门精心培养出的天骄修士们。 也不知今日是何等的大日子,竟将他们一齐召集于此。 虽是共处于同一方天地中,但这些人身上,俱穿了能够彰显出自家宗门风格的服饰来。 且即便人数少的,每宗只来了七八个人,却也要和其他宗门区分开来,离得远远的,泾渭分明的姿态。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毕竟,站在这里的,都是被各宗寄以厚望,平日甚至都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的天骄子弟。 他们也多多少少,都算是在五重天,甚至更高的天域内,闯出声名的存在。 谁还能没有点,同辈之人谁也看不上的傲气呢? 所以,即便是亲自主持了,这场召集会的合体境巅峰大能,这位五重天的至强者之一。 他隐在云端,看着下方这些天资超群,意气风发的天骄弟子,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强者,是有资格傲气的。 如果没有一颗“我就是最强”的心,下方这些仅凭数百年,论起修为境界来,却已经最低也是化神中境的修士们。 他们也绝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何况,人还没有来齐,该交代的事,以及为了让他们团结联合起来的钓饵,还没撒下去。 这些人现在如何表现,他也不会多做在意。 ——— 下方聚集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多。 天水宗,晋武宗,蕴文宗,迭莲宗。 五重天,四大仙宗见召集令,特意派出的修士,都已经到齐了。 这些自大宗门出来的修士,虽来时摆出的排场大了些。 但他们也都表现出了,对亲自发出召集令的,五重天的至强者绝对的尊重。 至少,距离召集令上明文规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他们便已经到场了。 同参加其他什么活动时,这四大仙宗的人恨不能踩着点,甚至是姗姗来迟的行为相比,也已经算是相对看重了。 这边,天水宗的人甫一落地,眼睛便开始了四处搜寻的模式。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点身为大宗的派头,去挑选一个地方宽广,视角也好的空白区域,先率宗门里的人站过去。 就站定在宗门众人听领头人命令,齐齐御风降下时,最后落至的地方。 而后他们一个个探头探脑,毫无什么矜贵自持,气度非凡的天骄模样,就这样把已经聚集在这里的修士,看了个遍。 那目光灼热,火急火燎,像是正在急切找寻着,什么宝贝珍物的模样…… 莫说是那些背后没有大宗门支撑,只是在某个领域格外出众的散修。 或是中小宗门里,集全宗之力,好不容易才培育出的天骄们。 就是同为四大仙宗其中之一出身的那些名门修士,也被天水宗这群人的猴急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 “这群天水宗的,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呢?他们这些年来,可得意得厉害呢。” “尤其是他们剑峰的那位大师兄,也不知暗地里是怎么苦修的。” “不过百年的光景,不仅从元婴境,渡至化神境,超凡脱圣也就罢了。” “待修为稳定之后,他又去闭关了五十年,出来直接化神中境了!” “什么?这么厉害?” “呵呵。”率先挑起话头的修士冷笑一声,神情却多了几分艳羡之余的无奈:“岂止呢。” “他还能更厉害,前些日子,也就一个月前吧,我师尊去了一趟天水宗,回来差点没把我吊树上抽。” “说我仗着天资可劲嚯嚯,以至于比我年纪轻的,却都后来居上了,让他这个糟老头子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来脸了。” 和他聊天的是位蕴文宗的弟子,听见这话后,他半点都没当真,嗤笑道。 “沉昇,你差不多可以了啊。” “知道天水宗的牧枫,他在百年前的秘境中,和你有同舟共济的帮扶之恩。” “且他原本跟你,也多有渊源。” “但你也不用捧他捧到,拿自己去做他参照物啊,还是做那个被比下来的。” “他再厉害也是在化神中境折腾,而你呢,都差一脚要迈入炼虚境的人了,开什么玩笑。” “呵。”沉昇又干笑一声:“可不是,我也以为他再厉害,也要在化神中境,多折腾些时日。” “想要到化神上境,至少也得再来个六七十年……” 沉昇深深的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到了不远处,站在天水宗一干人最前面,此刻正背对着他的牧枫身上。 “可他现在,就已经是化神上境了。” “什么?”这位出自蕴文宗的天骄一惊。 他顺着沉昇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周身气势已然大成,如巍峨石峰般屹立于天地间的牧枫。 “他……他这周身的气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位蕴文宗的天骄,完全无法想象,这样浑然天成的,山岳般的雄浑气势,居然是出自一个化神境修士身上的。 要他单纯只感应对方周身气势的话,就算告诉他,对方是炼虚境的圣尊,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是的,在感知到牧枫周身的气势后,这位蕴文宗天骄最想不通的事—— 已经从牧枫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化神中境,又提升至了化神上境。 而变成了,为什么这样的气势,会出现在一个化神境修士的身上啊?! 天道也太宠爱他了吧?! 这位蕴文宗的修士,心都要羡慕碎了。 他也突然就很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向豁达开朗,修逍遥道讲究万事随心的好兄弟…… 会用怨妇一般的语气,谈起天水宗的牧枫了。 是他的话,他也要变怨妇啊,对方这天资也太不讲道理了! 尤其是,好兄弟的师尊,和牧枫的师尊,还是至交好友,有事没事都要联系下的那种。 沉昇和牧枫,也一直是这两位口中,一项重要的聊天内容。 而对沉昇而言,他一直以来,都是当自家师弟,也算是亲近后辈的存在。 后浪一起,忽然就要将他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这让沉昇能不尴尬吗? 毕竟,牧枫只用百年,就完成了从元婴巅峰,到化神上境的飞跃。 而沉昇呢? 已经困在化神上境一百多年了。 就差一脚,他却怎么也越不过,那登临炼虚的一隙。 所以这次召集令的事一出,沉昇第一次主动成这样,几乎都是迫不及待地要参与了。 毕竟,再找不到登临炼虚的契机,他就真要被小他两百多年的牧枫赶超了。 沉昇的目光越来越僵麻,逐渐得像两只死鱼眼了。 而这位蕴文宗的天骄,只要稍代入下自家好兄弟的处境,便觉得头皮发麻,心口也要跟着郁卒死了。 沉昇却眼含疑惑地开口了:“祁姜,还有哪方大势力,或者大人物没来吗?” “我怎么觉得,不止是天水宗那帮弟子在找人,牧枫好像也在找?” “他们对新到场的人都很关注,但又好像,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祁姜,也就是这位蕴文宗的弟子,也跟着仔细看了看。 “好像还真是啊,没来的宗门……万佛宗算吗?” “这次召集令,万佛宗也在受邀之列。” “然后除了万佛宗,还有一个比较玄乎的宗门来着。” “听说虽是个小宗,但是宗门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很厉害,是到哪个宗门,都会被奉为座上宾的那种。” “尤其是他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好像是说,已经是大能级别的人物了。” “至于宗门的名字……我想想啊,是……” “断虹宗。”稳沉的男音,落定在两人身前。 牧枫一袭黑衣,诛罪剑负于身后,阳光俊朗的面容不笑之时,给人极浓重的压力。 他对上沉昇和祁姜,两人见他突然走至身前的惊疑眼神,再次道:“你们方才提及的那个宗门,是断虹宗。” “至于他们的师兄,名为商玺。” “现在确实该称一句大能了。”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34章 想吸引沈道友注意力?先长成个名剑样吧! ——五重天,天尽头—— ——天水宗这边—— “啊,我们果然是来早了,断虹宗的人完全没来嘛!” “就是万佛宗的那帮子和尚,这也没来啊。” “都怪牧师兄一直催,我都没打扮好,快看看我今天这身,英俊否?” “能不能给我女神,留下一眼永难忘的绝美印象?” “哈哈哈哈我去,你做什么梦?你又没长成剑的模样!” “沈道友哪里会记得你是哪根小绿葱?” 这话说得逗趣,原本还忙于盯着新到场之人,是何模样的天水宗弟子,便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尤其时清还跟着过来,凑笑说了一句:“万师弟说得对啊,要想让沈道友对你一眼难忘……” “你就算不是个名剑模样,也要长成本剑谱样子,才比较有可能。” “不过……”时清扭头看了眼,看似没理会他们在说什么,实际上估计将他们的话,尽收耳中的牧枫。 他又笑着道:“你要真长成我说的这两种了,估计都等不到沈道友对你有印象。” “我们牧师兄就先搂着你不撒手了哈哈哈哈!” 时清这话落下,天水宗的弟子先是一愣,随后就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哄笑声。 还有人起哄,去推那个最开始在他们面前转圈圈,展示自己精心打扮出的帅气形象的弟子。 “万师弟,别害羞,快变啊!” “对啊,快变快变!” 时正也跟着鼓掌笑道:“对啊,你别看你牧师兄虽然背着我们不说话,但他心里其实都已经等不……” 话未说完,牧枫一伸胳膊,正在说话的时正和正在笑的时清,两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牧枫动作“亲密”的搂了过去。 时正和时清:! 【救命,牧师兄这是什么铁臂?!】 【脖子都要断了!】 【真的要断了!】 天水宗其他弟子:噗,哈哈哈哈不行,捂住嘴,憋住! 【感谢两位时师兄,救了他们在牧师兄威压下的狗命不说】 【还让他们看了一场这么热闹的笑话~】 【是时候掏出画符的黄纸,给两位舍己为人的好师兄,充充纸钱了】 而这边,牧枫在“耐心”教训完,两位带头闹腾的师弟后,他便看向了沉昇和祁姜的方向。 修真者的感应一向很强,何况这两人先前,无论是讨论他还是打量他,都毫不掩饰。 牧枫当然不可能一无所觉,甚至知悉得清清楚楚。 若是旁人,以他的性子,当然是不会在意的。 可这两人中,祁姜无所谓,他同对方没什么交集。 但沉昇就不一样了,对方的师尊和他的师尊,两人是至交好友。 因而沉昇的事,他也没少从师尊口中听到过。 不过因为沉昇修习的,并非是剑术,所以他对对方,也只存在于知道和见过的范畴。 如果说真正有交集的话,除了四大仙宗交流修行经验时,偶尔会举办的弟子间的演武。 那便是百年前,在松鹤都举办萃仙大会时,秘境中的传承之地。 沉昇也是为数不多,和他们一起打碎壁垒,走出秘境的幸存者。 只是看对方被祁姜提及断虹宗时,一无所觉的反应。 沉昇,应该也是被断虹宗之人,模糊了一部分记忆的一员。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35章 恭贺鱼前辈得入炼虚,成就圣尊之名 ——五重天,天尽头—— 时正和时清被牧枫训得像两只小鸡崽般,蔫头耷脑的站在牧枫身前,却也不敢就此离开。 等他们稍缓了会儿,也听不见牧师兄再训他们时,方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去探看牧枫的脸色。 这一看才发现,牧师兄的注意力,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从他们身上转开了。 现在牧枫看着的,是两位站在一起,一个出自蕴文宗,一个出自晋武宗的修士。 时清和时正两人认真看了看,那个晋武宗的修士,他们总觉得对方那张脸,很是眼熟。 却又想不起来,对方具体是什么名姓来头。 两人一向是训过后也半点不记的性子,挨批后便觉得前尘往事会一笔勾销的那种。 此刻他们便凑上来,挤在牧枫的背后,探头探脑。 “有点眼熟啊,牧师兄,那两位是你的熟人吗?” 牧枫眉头微皱:“算是。” “师尊在我来之前,有让我和他沟通一番,最好在之后……和他相互照应。” “相互照应?”时正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那沉庚大长老的意思是,让我们和晋武宗的人结成同盟?” 时清一听也急了,都顾不上牧枫还没说出什么准话,便直接道:“不成吧。” “你难道忘了,当初在秘境中想要截杀沈道友,却被沈道友反杀的,就是晋武宗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何被杀的那个化神境修士,他的师尊没报复回来,也没让宗门里的人去找断虹宗的麻烦。” “可他们对断虹宗出手是事实。” “以断虹宗那几位前辈的护短脾性,我们要是和晋武宗的人扯上关联……” “他们肯定就不愿意,让我们和他们一起走了!” “那沈道友,我们就真的只能远远看着了!” 当然,在说这些话时,时清即便心里再着急,也是用了传音的。 而时正也在旁跟着点头赞同。 在时清说完后,他还小心瞅了眼神色晦沉,难辨情绪的牧枫,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 “到底是沉庚大长老的嘱托,牧师兄你要实在为难的话,也可以自己独自上门,去加入其中啊!” “至于我们,您也别太担心,延之师兄这次也来了呢。” “我们由他带着,也是一样的!” 突然就被驱逐出队伍的牧枫:…… 他眼眸微沉,也不和这两人多说什么,直接有一个算一个,往他俩额头上,赏了两个暴栗。 人便在时清和时正,两人故作夸张的哀嚎声中,当真走向了沉昇和祁姜那里。 身后,时清和时正放下捂着额头的手,露出同样红彤彤的脑门。 两人对看一眼,双生兄弟便跟照镜子一般,是如出一辙的傻眼。 【不是吧?还真去了???】 时正和时清面面相觑:虽然从百年前,牧师兄紧随着沈道友渡劫的脚步,跟着要闭关的时候。 他们就觉得,牧师兄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但他们问又问不出来,师兄闭关又闭得急。 他们便只能将牧师兄,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归结于牧师兄不想被沈道友落下太多。 可之后,师兄渡劫加闭关五十年,出来后便直接是化神中境了。 这已经是四大仙宗有史以来,属于天资超绝中,还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修士的行列中了。 但牧师兄在听闻沈道友仍未出关后,都没多看他们这些来接他出关的师弟妹们,直接便又寻了别的历练之地,去闭关了。 现在,更是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化神上境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牧师兄好像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不是别的,就现在,若不是有至强者召集令在先,加之明确得到了,断虹宗众人也会参与的消息。 牧师兄估计根本就不会来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一个原本虽威严,但平时瞧着还是阳光英气,豪爽居多的师兄,闭关闭了百年后,直接就成黑面神了。 再加上剑道有成后,牧师兄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如山岳般巍峨的气势…… 说真的,很有些像是断虹宗晏前辈的风格。 只不过……嗯,牧师兄的穿衣风格,和晏前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两人思维跑偏,想得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 却忽听身周嘈杂了起来,上方隐有一片金云,在飞快地向这边移拢。 时正和时清两人同时抬头,霎时间,眼睛便睁大了。 ——牧枫这头—— “你们方才提及的那个宗门,是断虹宗。” “至于他们的师兄,名为商玺。” “现在确实该称一句大能了。” 牧枫这几句话落下,沉昇和祁姜两人听进去之余,还有几分难以言明的尴尬。 说实话,牧枫这样突然走过来插话,按理来说,应该是牧枫比较不讲规矩。 可他们先谈论别人的,现在被谈论的主动找上来聊,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沉昇他们本就是光明正大的聊,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很快也就释然了。 “原来是这样。”沉昇点点头,回想着“断虹宗”这个名字,有些零星的记忆,从他脑海中浮现。 却又一闪即逝,让他抓握不住。 牧枫看出沉昇神色的不对,他刚要开口,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就觉上方有什么威严庄肃的存在,正在向这里飞快靠拢。 沉昇和祁姜也有所察觉,三人便同时往上看。 便见原本澄明辽远,一尘不染的天幕之上,佛光自远方而来,一路染抹飞云,驻停在这里,便似金云罩顶一般。 这些修士,除却渡劫成功,天光降下甘霖时,见到过这样圣明的金光,平时哪里能轻易见到这样的阵仗。 即便个个都算是五重天新一辈的天骄人物,可还是忍不住的,为万佛宗这牌面十足的出场方式而咋舌。 【太阔气了吧?】 【瞧这绵延大半个天幕的金云,万佛宗这一路上,怕不是降着佛光来的吧】 【敢情我们是为召集令,人家却是顺道来普度众生的】 沉昇和祁姜,两人感受着落在身上,让神魂都随之一清的佛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万佛宗什么时候,整得这么张扬了? 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而且这金云,是不是正朝着他们这里落呢? 沉昇和祁姜看看周围,是有点空的。 可万佛宗一个独立于五重天的佛门大宗,没必要来挤他们这点地方啊。 这不就委屈他们来时的大排场了吗? 祁姜和沉昇正想着,要不要问问牧枫,他们几人先挪开些,给万佛宗的人挪出点地方,也算同万佛宗结下点善缘。 就见牧枫正抬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万佛宗聚拢出的那朵金云向下降。 沉昇眼含疑惑地开口:“牧道……” 话未说完,就见有万佛宗的人,已经率先从金云上飞身而下。 第一个跃下之人,却不是什么佛修,而是一个观眉眼英气桀骜,面容俊美之余,却透出股邪性恣意的修士来。 这人直接跳到牧枫身前,盯着牧枫的视线也有些凶狠。 就在沉昇犹豫着,要不要出言相护牧枫,并询问对方的来头时。 就见那修士忽地上前一步,一副长辈模样地用力拍了拍牧枫的肩。 而牧枫也并没有躲开,听着那修士像模像样摆着长辈谱道:“行啊,你小子。” “都化神上境了。” “要不是我往死命练,别说跟上小师妹的步伐了,就是你都要赶超我了。” 这话说得其实很不客气,但牧枫却没半点生气的样子。 他面容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却是:“我同鱼前辈比起来,自是还要差上许多的。” “还未恭贺鱼前辈得入炼虚,成就圣尊之名。” “圣尊?!”沉昇和祁姜齐齐瞪大眼睛。 【这人的年纪一看,就要比他们和牧枫都小,居然已经是炼虚境的强者了吗?!】 【那他们这么几百年,是努力到狗身上了?】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36章 有这样美的师姐,鱼荀是怎么做到得成炼虚的 ——五重天,天尽头—— “圣尊?!”沉昇和祁姜齐齐瞪大眼睛,震惊之意全然无从掩饰。 鱼荀方才根本没注意到,牧枫身边站了谁,现在听到两人的声音,他便皱着眉看过去。 他脾气一向不好,直接便道:“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 语气虽恶劣,但鱼荀的修为境界依旧收着,并没有拿出来压一压这两人的意思。 而这也正是,为什么鱼荀刚出现时,沉昇和祁姜没有意识到,鱼荀的修为居然如此强大的原因。 沉昇和祁姜被鱼荀这恶劣的语气一顶,当时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还是在牧枫面前。 牧枫微微皱眉,刚要打个圆场,就见一根绿藤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鱼荀的颈项。 而鱼荀却依旧一无所觉。 牧枫的瞳孔微微放大,有心想要提醒鱼荀一句,但他的第六感却又急切地告诉他—— 这种时候,他还是闭嘴比较安全。 所以牧枫真的闭嘴了。 而鱼荀看了看,神色有点不对劲的沉昇和祁姜两人,眉头皱得更深。 他看向牧枫,直言不讳地嫌弃道:“牧枫,你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哑巴朋友?” 被说成哑巴朋友,但实际上既不是哑巴,也不是朋友的两人,都更沉默了。 年纪轻轻的炼虚境圣尊,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 他们当然不会,因为鱼荀语气不好,就心有芥蒂。 且对方要真的是为人恶劣,只需要将炼虚境的气势,全然外放出来,便足够压得他们狼狈低头了。 可对方没有。 而从鱼荀和牧枫的说话方式来看,便知道对方就是这样的性子,那就更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他们原本都准备直接道歉,说是自己先失礼了。 但之所以沉默……和牧枫沉默的原因一样。 他们也看见鱼荀脖子上游走着的绿藤了。 那绿藤像有灵智般,看见他们还分出两个小分支,对他们一副招招小手的模样。 如果那小分支,不是色泽血红,还舒展着许多小触角的邪性模样…… 光看动作,还挺可爱的。 但无论是沉昇还是祁姜,两人都觉得自己是,万万也消受不起的。 所以这两人便宁愿当鱼荀口中的哑巴了。 不过他俩看鱼荀脖子的眼神,却一直都不没怎么掩饰。 而鱼荀已经是炼虚境的强者,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两人视线的落点。 他有些嫌弃,嫌弃之余又觉得这两人更讨嫌了,古里古怪的,盯着大男人脖子看。 自己又不是没长。 不过心里腹诽着,鱼荀却还是低头看过去。 下一瞬,鱼荀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温软手臂。 来人以雪白的柔夷,将鱼荀往下低的脑袋托起,掰转过来看着她,声音温温柔柔像三月连绵的细雨。 “师弟,怎么下来的这么急?” “嘶……”沉昇和祁姜没忍住,两人极小声地抽了口冷气。 【师弟……那这人是这个鱼前辈的师姐?】 【这身姿,这容貌,还有这声音……鱼前辈也太幸福了吧!】 【他是怎么做到,有这样漂亮还愿意挨着他的师姐,还能年纪轻轻修炼到炼虚境的!】 【这意志力也太强了吧!】 沉昇和祁姜一边心里不服气,一边又情不自禁地去看兰凝夏,心里羡慕和嫉恨交织在一起,复杂到不行了。 但和他们所想的,鱼荀深坠温柔乡全然不同的是—— 鱼荀只觉得自己是被一条蛇给缠上了,虽然是条美人蛇,但在他眼里,美人蛇也是蛇,这两者根本没区别!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了这个祖宗。 是的,祖宗。 鱼荀自十年前突破化神,将修为稳定在炼虚上境后。 他还以为自己与修为境界不明的兰凝夏,有一战之力了,便不知死活地去主动挑衅了。 然后,就在一众同门看笑话的眼神中,被兰凝夏像落水狗一样的狠狠痛打了,收拾得他半个月都没能爬下床。 当然,最后让鱼荀畏惧至此的,并不是因为兰凝夏的痛打。 而是因为,兰凝夏给他揍出来的伤,本来靠自愈,至多一两天也就好全乎了。 但兰凝夏很有师姐风范的,言辞温柔,以“商量”的方式,给他喂了一颗丸药。 之后,已经是炼虚境圣尊的鱼荀,却因为这一颗丸药,直挺挺地躺了半个月。 而这期间,其他所谓的师兄,打着来照看的旗号,对他做下的那些事……鱼荀终生难忘! 但和其他师兄怎么斗,鱼荀并不怕。 兰凝夏的丸药,他却是真的怕了! “牧枫,好久不见啊。” ——本章完—— 第337章 白毛怪,朔笨蛋,你们也不过如此嘛 ——五重天,天尽头—— “牧枫,好久不见啊。” 兰凝夏才没有管鱼荀,一瞬变得很僵硬的面色。 她只眉眼含笑地看向对面的牧枫,另一只手对他摇了摇,算是打招呼。 浅青色的宽大袍袖,随兰凝夏右手上抬的动作,露出一截如白玉莲藕般的手臂来。 于光影映照下,白得不可思议,简直要晃了人的眼睛。 牧枫的神情,还未生出什么波澜。 站在他身后的沉昇和祁姜两人,就先忍不住的羡慕,牧枫居然还有此等好福气了。 竟是认识这么一个柔情似水,又妩媚动人的大美人。 而这样的大美人,还主动给他打招呼。 【牧枫这小子,何德何能啊,这么大的福气!】 【羡慕死他们了!】 沉昇和祁姜,这两人都恨不得上前一步,替反应跟慢几拍的牧枫,先回答了。 倒不是他们没见过什么美人,可好看成眼前这位女修的,气质又能这么温柔的,还真的是没见过。 这样的师姐,谁能不想拥有呢? “兰前辈,好久不见。”牧枫躬身对兰凝夏行礼,随他低首时,显露出的耳根,正隐隐泛红。 这点红意,同他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和沉稳平静的语气,全然不相符。 但除了眼底含笑的兰凝夏,和感知到自己心神微澜的牧枫,其余人,谁都不曾能察觉。 “这么客气?还对我行礼?” 兰凝夏笑问,手中没做出什么去搀扶的动作。 但牧枫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像是有什么极细的绿藤,悄无声息地便缠上了他的手臂。 绕缠游走,将他的手臂向上提。 牧枫顺着绿藤的力道直起腰身,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手臂,却没看到半点属于绿藤的痕迹。 可被缠绕的感觉如此明晰。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兰师姐的境界修为,也已经大有长进。 她的绿藤,也已经可以隐匿行迹,或者说隐藏形态而动了。 牧枫是真心为,兰凝夏实力的更进一竿,而感到开心。 他平淡沉稳的神色,于眉眼前,也浮生出一丝微澜。 “是想恭贺兰前辈,实力更胜以往。” 兰凝夏倒也不谦虚,闻言笑了下:“你也不错,已经是化神上境了。” 鱼荀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这气氛,有种不可言说的微妙感。 他眯起眼睛看着牧枫,下意识地便插话道:“其实比起修为,我师姐炼丹的功夫更有长进。” “你想不想试试看?” 沉昇和祁姜:!大美人长得漂亮修为还高也就算了,居然还会炼丹?! 【而且听鱼前辈的意思,兰前辈炼丹的本事,还是更胜一筹的那一个?】 【这也太绝了吧?简直是梦中神女了!】 但被鱼荀出言询问的牧枫,神色却是下意识的一顿。 他抬眸迎上兰凝夏饶有兴致的眼神,又在鱼荀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注视下,主动上前一步道。 “兰前辈的丹药,确实是有奇效的难得之物。” “若能有合适的尝试之机,兰前辈愿意的话,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牧枫这话落下,鱼荀的眼睛瞬间便瞪大了。 【这家伙,他没记错的话,可是尝过兰凝夏丹药的厉害的】 【就算是做戏,说场面话】 【在明知兰凝夏的丹药有什么副作用的情况下,还敢说出这种话……】 【太狠了,是个狼人】 鱼荀都有些佩服了,佩服牧枫这股不知死活的劲儿。 “行,你可以。”鱼荀面色古怪的道,看着牧枫的眼神,和看个傻子也没差。 沉昇和祁姜听得茫然,给丹药这种事,难道不是好事吗? 怎么他们的对话中,这丹药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问题一般。 他们正困惑着,上方的佛云就彻底降了下来。 还真就不讲究什么牌面的,硬是落在了他们这里。 而沉昇和祁姜,两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位前辈,可都是从佛云上下来的。 而这两人,一看便知道都不是万佛宗的人。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和连四大仙宗,都几乎没有任何私交的万佛宗,一起到场。 几乎只一晃神的功夫,万佛宗的人便在佛子的带领下,齐齐现身于这里。 金云虽收,佛光犹在,随他们合掌时的一声佛号,一时间,五重天的天尽头,金光氤氲,庄严肃穆。 就连原本还在这里各自交谈的嘈乱之音,都随着这声“阿弥陀佛”,而陡然一静。 四下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投注到了,万佛宗的现身之地。 唯有兰凝夏拽着快翻白眼的鱼荀,连同牧枫在她后面跟着,一起走向了天水宗聚集的地方。 那里,无声无息地便多了两道身影。 是朗映怀和朔灼。 两人一个把玩着一柄上绘山水的青绿折扇,一个则是百无聊赖地解着手中纠结成一团的红绳。 而天水宗的人,正开开心心地将他们围着。 似是被特意交代过什么,一个个神情看着,是掩也掩不住的兴奋,但嘴却闭得严严实实的。 有憋不住的,还用自己的手捂住。 一看便知,是十分的给正闪亮登场的万佛宗面子,憋着不发出一声惊呼,来破坏万佛宗他们极具格调的出场。 兰凝夏和鱼荀,还有牧枫,三人前后走过来。 鱼荀一看站在这里的,有让他最讨厌的白毛怪,还有智商低谷朔蠢蛋,瞬间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还笑话我?”鱼荀得意极了:“白毛怪,朔笨蛋,你们不是笑我第一个被淘汰吗?” “说我运气差,第一个便出局了。” “可我怎么瞧着,你们两个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笑死了,赢家只有两个的情况下,倒数三四名和倒数第一名,又有什么区别呢?” 鱼荀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反正从他出局的那一刻起,之后无论是谁,他都是只盼着对方输的。 尤其是,在他第一个出局的时候,朗映怀和朔灼,这两人还是笑他笑得最厉害的。 现在好不容易苍天有眼,叫风水轮流转,他不好好地奚落一下这两人,他鱼荀这个名字,就倒过来写! 白毛怪朗映怀和朔笨蛋朔灼:…… 【虽然知道鱼荀这只狗东西,见到他们后,说出的话肯定不会很客气】 【但没想到,他还可以这样不客气】 无论是朗映怀还是朔灼,都觉得自己的拳头,忍耐不住地发痒起来,像是极需一个名叫“鱼荀”的沙包。 唯有站在一旁的牧枫,不太明白他们正说的,是什么话题。 看朗前辈以及朔前辈,此刻暗藏杀意,极具隐忍之态的神色。 牧枫极为识相的,没在这个时候插话去向两人见礼。 他更不会没眼色到,在此时拿他的疑惑,去问朔灼和朗映怀。 他敢保证,他只要问出口,肯定便是鱼荀先接的话。 且对方还会借着他的发问,将旧事重提,再奚落一把朗映怀和朔灼。 虽然牧枫并不理解,为什么第一个输掉的鱼荀,能以得意的姿态,去嘲讽第三个和第四个输掉的。 但不理解,并不影响他尊重。 这可能就是鱼前辈,一种损人不利己的个人爱好吧。 牧枫并不在意的,他只看向兰凝夏,传音询问:“兰前辈,鱼前辈说的出局是什么意思?” “你们比赛了什么吗?” 兰凝夏侧眸看了他一眼,眉眼竟也有点郁郁的,但她到底还是回答了他。 “是个赌局,但过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赢的人可以……去渡劫之地接我们的小师妹。” 小师妹?沈逐凰! 牧枫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严正沉稳的面色,于一瞬变得鲜活起来。 隐约间,从他的眉眼甚至都能窥见,那时牧枫身上那股,阳光飒爽,意气风发的味道。 他甚至都忘了用传音,直接便道:“逐凰终于要出关了?!” “这次召集令,当真能见到她?!”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38章 剑意共鸣,沈逐凰出关至! ——五重天,天尽头—— 他甚至都忘了用传音,直接便道:“逐凰终于要出关了?!” “这次召集令,当真能见到她?!” 兰凝夏挑挑眉,并不意外于牧枫,听到自家小师妹的消息后,这样外露的情绪。 她甚至还抬手拨弄了一下,被风吹至颈侧的一缕青丝,笑道。 “你来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怎么事到临头,又像是第一次听说,我小师妹要来一般。” 牧枫将自己过于外现的激动压了压,被兰凝夏点破后,面上有些窘迫,回答却很实诚。 “之前朗前辈说,是有可能。” “再加上先前那么几次……”牧枫顿了顿:“我自然是想见到逐凰才来的。” “但毕竟给的消息是可能,不是确认。” “也一直没能和她联系上。” “现在听到确切的消息,便有些失态了,望前辈们见谅。” 兰凝夏他们很清楚,牧枫停顿时,提起却没具体说的,先前那么几次,是怎么回事。 这事归根到底,还要怪给他们传信的那位仙神! 他们的小师妹清醒一次,他便传信一次,每一次都说要出关了,之后又变卦。 说小师妹境界又突然提升了,需要再闭关多久多久。 而牧枫又常常来问,便也跟着他们被那位仙神,这么折腾着坑了好几回。 但当然,就算仙神在这方面那么不靠谱,每当他们收到仙神传来的音信时,还是会翘首以盼的。 谁让除了仙神,他们谁也没办法,去探看小师妹的现状呢? 所以,再不靠谱,他们也只能受着了。 嗯,想必牧枫每一次收到他们所谓的,小师妹会回来的准信,应该也很能和他们共情。 【害,一笔烂账】 【不过,小师妹只要回来——】 【那么等再久,失望多少次,这些也都没什么关系】 兰凝夏想到这些,眉眼于不觉间,变得温婉而柔和,像一抹染过轻云的暖霞。 但鱼荀的神色,却没那么好看了。 他从听到牧枫激动问询小师妹,是否要来的消息时,神情就从漫不经心的嘲讽,变成了如同被觊觎领地的凶兽。 而听到牧枫之后的解释,鱼荀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牧枫的意图很明显。 他用一种怀疑且警惕的眼神看着牧枫,直言不讳道:“你该不会……是觊觎我的小师妹吧?” 鱼荀这问话一出,身后立马传来连成一片的“嘶”声。 是那些听到沈道友真的要来,激动到不行,但为了不打扰到大佬们的交谈,捂紧了嘴巴的天水宗众人口中发出的。 牧枫听到“嘶”声,神色也跟着空白了一秒。 他这一愣不要紧,直接就让原本就有猜忌的鱼荀,和此刻是笨蛋美人状态的朔灼,给真怀疑上了。 就连眉眼温婉的兰凝夏,和轻摇折扇的朗映怀,两人也含笑看过来,一副要他给个解释的姿态。 牧枫:…… “我……” 牧枫才说了一个字,话头就直接被鱼荀给截断了。 “不是吧,你还真敢想?!”鱼荀想要摸弓抽箭了。 而朔灼也皱眉看着他,将手中的红线拽下一截,探向前递给他。 “还是别了吧。” “爱慕其他人都没关系,红线给你,想栓谁就栓谁。” “但你要是爱慕小师妹的话……这个危险程度,真的太高了。” 【和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抢人,这已经不是用一句“有勇气”便能形容得了的事情了】 【佩服,是条汉子】 鱼荀竟也赞同朔灼的话,手探到背后便要摘弓:“是的,所以劝你死心。” “如果不能死心的话,那么还不如让我现在就送你走。” “也算全了我们认识一场的兄弟缘分。” 鱼荀说着,白羽箭都准备好了。 牧枫:……他怎么觉得,比起让他死心,鱼前辈更想用箭送他一程呢? 眼看着事情就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但兰前辈和朗前辈,他们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两人也丝毫没有,拦一拦鱼荀的准备,至于还在试图,将红线递给他的朔前辈,那看着便更不靠谱了。 牧枫有些无奈,手腕一转,以合鞘的诛罪剑,抵住了朔前辈蓄势待发的羽箭。 “诸位断虹宗的前辈,你们大可放心,我对逐凰真的只有挚友之谊。” “除此以外,我对她没有半点觊觎……” 牧枫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他便觉手中的诛罪忽而震鸣起来,一声比一声高亢,牧枫话头顿住,暗沉的眸底倏而亮起。 剑意共鸣,栖凤……是沈逐凰! 她真的出关了! 牧枫猛然抬头望向穹顶,便见一柄巨大的剑影,正从远方,穿云破日而来! ——本章完—— \u0001 第339章 有师兄和师姐在,我什么都不会畏惧 ——五重天,天尽头—— 牧枫解释的话尚未说完,便觉他手中诛罪忽而震鸣起来,且一声比一声高亢。 他顿住话头,暗沉的眸底,倏而点亮。 这是,剑意共鸣……是沈逐凰的栖凤! 她真的出关了! 牧枫猛然抬头望向穹顶,便见一柄御空而行的巨大剑影,正从远方,穿云破日而来! 下方刚被万佛宗排场惊到的众人,此刻再看这巨剑,可接受能力便强了许多。 只是,随这巨剑而来的,除却让在场的剑修,纷纷燃起战意,想要与其交手一场的凛冽剑气。 还有另外三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威势。 下方的人原本感觉还不算明晰,但当那巨剑渐近,立于剑身上的三人身形也随之显露之时。 除却中间那位女修,身上所弥散出的,属于炼虚境的威势。 护佑在她左右身侧的两人,有属于合体境的威能,自两人身上倏而一现,又飞快隐去。 这合体境大能的威势,虽收敛得快,但下方众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当然,一瞬的威压,还不足以让这些天骄露出狼狈之态。 他们只是惊撼,惊撼于召集令,居然会召出这种级别的强者。 若这也是应召集令要求而来,和他们属于同一辈的天骄子弟,这样悬殊的境界差距,他们会无地自容的。 也正因为,大多数人都摸不清,这踏巨剑而来的三人底细。 下方的窃窃私语,讨论之音便没有停过。 “合体境……居然是合体境的大能,还直接便是两位。” “整个五重天,修为能达到合体境的,应该也就只二十几位吧。” “还都是各大势力的座上宾,恨不得供在宗门里的。” “这两位大能为何看着如此眼生?难道是从别的天域请来的?” “不清楚啊,四大仙宗中,近日以来有哪个仙宗,新请了大能来坐镇吗?” “只有我更好奇,被他们护在正中的那个女修吗?” “这巨剑好像便是听她操控的。” “她自己也是炼虚境的强者,还被两个合体境大能护在正中,这得多高的身份啊?”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位女剑修年纪很轻,好像修行都不到五百年的样子。” “五百年都不到?怎么可能?” “别说是在我们五重天,就是往上面那些天域去数,还从未听过五百年都不用,便能得成炼虚的!” “就是就是,你看看你,都七百年了,不才化神上境吗?” “你……” 众人的话题于不觉间,便转到了对中间那女剑修入道年龄的猜疑上,争论之间,隐约都快有要动真火的意思了。 却在这时,众人听见四大仙宗之一的天水宗那里,骤然掀起一阵喧腾的欢呼之音。 直接便将他们到嘴边的争论,给又生生压了回去。 “沈道友!真的是沈道友!” “沈道友终于舍得出关了!” “幸好我有努力修行,不然真怕修为不够,命数延不长,都活不到沈道友出关的时候。” “嗯嗯,真的是太好了!幸好我们都有好好修行!” 天水宗的两位弟子,手拉着手贴在一起,仰头望着沈道友飒爽依旧的身影,感动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挨着天水宗右边站的,是四大仙宗中的迭莲宗。 队伍里有几位天骄,听到天水宗的人说出这种话,下意识地便扭头看了过去。 这看过去的目光,本来是带着几分嫌弃的。 心里想的也是,这天水宗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连至强者发出的召集令,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瞧瞧这放出来的,都是什么没本事的阿猫阿狗,连等人闭关都怕自己修为不济,延不长寿命先死了。 但当这几位迭莲宗的弟子,将目光投向说出方才那没出息话的两人身上时,鄙夷的视线瞬间僵滞。 【这……都他喵的化神中境了,瞎充什么大尾巴狼!】 【一入化神,寿为四千】 【整整四千年的寿命,除非想等的对方是顶级闭死关爱好者,一旦闭关就绝不出关的那种……】 【不然怎么都能等到对方出关一见的!!!】 这几位才初入化神的迭莲宗修士,看着还在互相抱着,感慨幸好自身修行刻苦的两人。 只觉得有一口老血,憋在他们的喉咙眼里,不上不下的,堵到不行,也气到不行。 【他们迭莲宗的,果然是和天水宗的八字不合!】 这群迭莲宗的弟子,又气冲冲地把脑袋扭了回去。 不过全程,除了他们迭莲宗自己,知道自己嘲笑人不成,又灰头土脸地先偃旗息鼓了。 天水宗的修士,倒没有一个人关注到他们的动静。 他们此刻的注意力,都全在沈逐凰的身上了。 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在冲着沈逐凰摇手,若不是瞧着沈逐凰他们准备落降的方向,就在他们正前方。 此刻怕都忍不住纷纷扑上前了。 上方的沈逐凰他们,自然也将下方所发生的一切,都尽数收入了眼中。 而那些有关于她入道年龄和修为的议论声,也自然被沈逐凰和她的两位师兄,听入了耳中。 沈逐凰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到底是刚突破不久,周身的威势,还有些压不住,没办法做到收放自如。” “还要劳烦两位师兄为我遮掩。” “只是这结果……” 沈逐凰自然知道,一向不爱出风头的商师兄和晏师兄,为何会在她周身炼虚威势显露之时,也将他们自身的威压外泄。 为的便是,不想让她在下方那些天骄眼中,显得那么招眼。 毕竟,召集令虽被五重天的至强者发下,可具体要做什么事,众人却是暂且不知的。 实力强大,虽可以让旁人有所畏惧。 但太出头,却未必会是件好事。 所以,沈逐凰他们多少也是想藏藏修为的,但目前来看,是事与愿违了。 她这略显无奈的话语落下,头顶和左肩处,却各自落下一只安抚意味极重的大手。 “别乱想,这百年来,变强的可不只是你一个。” “我们分离百年,可不是为了再重聚后,还让你像从前那样步步谨慎的。” “所以,放宽心,已经不会有什么存在,能再从你身边夺去什么了。” “你不相信这一点吗?” 沈逐凰怔了一下,笼罩在眉间的无奈之色,瞬息便消散一空。 她看了看站在她两侧的商师兄和晏师兄,又垂首去看下方那些,一张张极为熟悉,看见她也分外欢喜的面孔。 沈逐凰的唇角,于她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便浅浅地勾出笑的弧度。 她重重地点点头,眼底是比云霞还要瑰丽的光芒:“相信,我当然相信。” “有师兄们和师姐在,我什么都不会畏惧。” ——本章完—— 第340章 小师妹,你这样师兄可是要伤心的 ——五重天,天尽头—— 沈逐凰刚从巨剑的虚影上跃下,还未来得及翻转手腕,将虚影收回,便被扑上来的兰凝夏,伸出双臂用力地抱进了怀中。 “小师妹!我的小师妹!”兰凝夏难得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或者也可以说,她只会对着沈逐凰这样情绪外露。 “想死师姐了!居然都炼虚了,真是好样的!” “不愧是我的小师妹!” “就是师姐都快一百年没见过你了,小没良心的,有没有想师姐?” “闭关的时候苦不苦?你还渡了那样厉害的劫雷,师姐都没办法去守着你……” 兰凝夏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兴奋激动,到逐渐变得低沉失落。 她将人亲密无间地搂了一会后,又稍稍松开,握着沈逐凰的双手,恨不得将沈逐凰转着圈地细细打量。 看看小师妹身上,有没有什么背着她受的,让她分毫不知的伤。 沈逐凰被兰凝夏这样关切着,触及到的也是师姐一如她记忆中,最温柔不过的眼神。 原本那点“近乡情怯”的小心思,转瞬便消失无迹了。 心中满满当当的,全是师姐给她的爱与温暖。 这份再明确不过的心意,让沈逐凰的神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最后十几年,沈逐凰日夜不停自研剑招,从而磨砺出远胜以往的霜寒之气,到兰师姐面前,都有些消融退散的趋势。 而沈逐凰对此,也毫不意外。 一直以来,兰师姐都是这样的,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她的心柔软下来。 她反手紧握住师姐的手,神情带了些她自己都不知晓的,近乎撒娇的亲昵之意。 “师姐别担心。” “我好好的,就在你面前呢。” “劫雷虽然厉害,但既然被我顺利渡过去了,那说明它也不够厉害,至少也没我厉害。” “所以师姐放心,我现在……” “说什么傻话呢。”兰凝夏皱眉,屈指轻敲了下沈逐凰的额头。 “怎么?听你话的意思,还希望劫雷更强点,最好是个使剑的,给你喂喂招?” 虽然没有希望过劫雷更强点,但确实希望过对方是个使剑的,还被天道给顺道满足了的沈逐凰:…… 她含笑的面容微僵,不擅长说谎的人,即便是说起善意的谎,也显得干巴巴的。 “咳,怎么会呢?” “师姐,我只是想让你别担心,我现在很厉害的。” 兰凝夏眯着眼,打量着沈逐凰的面色,总觉得自家小师妹前半句的,那句“怎么会呢”,其中的水分有些大。 像是有什么,可以去深入挖掘一下的信息。 但到底是久别重逢的刚见面,兰凝夏觉得,她还是先小小的放过一下,自己的小师妹比较好。 毕竟,旁边几个,感觉羡慕她都快要羡慕疯了。 谁让他们不是女子,不能和小师妹想搂就搂呢? 兰凝夏眉眼微挑,对着神情略带忐忑之意的沈逐凰,弯唇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的小师妹很厉害。” “不止是现在厉害,以前就很厉害了。” “尤其是在师姐的眼里,我的小师妹,一直都很厉害。” 虽然是三句,内里含义其实一模一样的话,但被眉目温婉,眼底含笑的大美人,轻轻柔柔地说出。 绝对是少有人能抵得住的赞语。 沈逐凰也抵不住,白皙的面颊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绯色。 看得只恨自己又为男人,还笨嘴拙舌地另几位师兄,嫉妒地都想直接从兰凝夏手中抢人了。 所幸沈逐凰虽然前面被兰凝夏抱住时,是真的忘了自己还有另几位师兄的。 但现在,被几位师兄,用如出一辙的怨妇式目光盯着,饶是沈逐凰再迟钝,也觉得身上脸上快被盯出洞来了。 而在几道属于师兄的目光注视之余,还有更多的,让她有些熟悉的目光也在盯着她看。 能和师兄们,还有旧友们重逢,沈逐凰自是再开心不过的。 可此时,饶是擅长端水如她,也有种感觉要端不稳了的微妙沉重感。 她抱了下兰师姐,又在兰师姐要再次搂紧她之前,退开一步,行云流水地回身,面朝诸位师兄。 而这一转身,她才恍然发现,原来不止是商师兄和晏师兄,以及兰师姐,就是朗师兄,朔师兄,鱼师兄,他们都穿了青衣。 同秘境那时,见她换了一身青衣后,便都寻了和她色系一致的衣服来穿。 如今,也是一样。 百年前,青袍相离,如今再会,青袍犹见。 青色也是她喜欢的颜色,只这么一个再小不过的细节,旁人见了或许只以为是巧合的事…… 却是他们师兄妹之间,最能看懂的讯号。 我们,是同一个宗门的。 沈逐凰嘴唇动了动,想对自己的师兄们,说一句“好久不见”,却突然觉得喉头干涩得厉害。 鼻子也隐隐发酸,她看不见自己,已经开始泛红的眼,所以还努力挑起唇角,试图勾出一个久别重逢的笑来。 却不知她这幅快要哭出来,却还想对着他们笑的模样,让自己的师兄们,看着心里多酸涩。 最后打破僵局的,却是将手中折扇合拢的朗映怀。 他眉眼温润,笑意若拂面春风,语气轻缓。 “小师妹,你这就不公平了。” “对着兰师妹,有那么多要说的话,对着我们,就一字不发?” “这可不行,师兄要伤心的。” ——本章完—— 第341章 悸动,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高热无地自容 ——五重天,天尽头—— “小师妹,你这就不公平了。” “对着兰师妹,有那么多要说的话,对着我们,就一字不发?” “这可不行,师兄要伤心的。” 朗映怀边说,便像模像样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一副被沈逐凰伤透了心的模样。 还红着眼圈的沈逐凰一愣,纤长浓密的眼睫一颤,面上浮现出因为不好意思而显露出的淡淡绯色。 她有些窘迫,为自己和师兄们久别重逢后,她显现出的失态。 “师兄,我……” 眼看着小师妹就要从难过,又转变为羞窘,断虹宗的其他几位师兄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将沈逐凰围在正中。 “对啊,小师妹!” “你是该反省一下自己了,太偏心了!” 这酸溜溜的语气口吻,一听便是从鱼荀口中发出来的。 “我也想和你抱……” “抱个球,师妹别理他,鱼荀他不配。” 朔灼抬手,一把便将凑到沈逐凰身前,都已经张开双臂的鱼荀,给挤到了一边。 那对着鱼荀堪称是凶神恶煞的冰冷面孔,到沈逐凰面前,却换成了恍若春花盛开的笑颜。 “但师妹可以和我手拉手。” 朔灼对着沈逐凰伸出双手,漂亮的异瞳中满是亮闪闪的期待。 那是即便朔灼带着半边面具,都无法掩去的绚丽光彩。 沈逐凰被朔灼这样一看,竟还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就算是她这个做朔师兄师妹的,也很难想象,有人能拒绝朔灼这样的目光。 反正她不太能。 所以沈逐凰晕乎乎的,就真的对着朔灼伸出了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只手确实是被朔师兄握住了没错。 但她的另一只手,却是被上前一步的朗映怀,握在了手中。 而横插一脚,和朔灼同时握住她的手的人,还眉眼含笑地看了看她和朔灼,尤其是看向朔灼的方向,笑道。 “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我也想和小师妹你手拉手。” 说这句时,朗映怀的目光便是看着沈逐凰了。 沈逐凰:…… 朔灼:……介意! 他很介意! 朗师兄怎么能这样?! 朔灼很想发怒,但是小师妹的手,小小的就在他手中。 他实在是舍不得就此放开师妹的手,而去和心眼子比他多上千百个,可能还多的朗映怀斗。 所以,朔灼也只好勉强接受,他和朗师兄一人握小师妹一只手的奇怪现状了。 至于被握着的沈逐凰,最先握着她手的朔灼,都没有介意朗师兄突然凑过来。 而无论是朔师兄,还是朗师兄,她无论先抽出哪一只手,感觉都顶不住师兄到时,会向她投来的委屈目光。 所以,沈逐凰也就只能说服自己接受了。 而且都是她的师兄,握哪个她都很开心。 所以,这边三人还真就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三个人快快乐乐地聊起了近况。 一时间瞧着,气氛十分和谐。 而当被朔灼挤开,又被朗映怀暗中使坏,好不容易才挣脱束缚的鱼荀,他一抬手便看见这一幕…… 鱼荀:啊!!! 鱼荀发出了土拨鼠一样的怒吼。 站在一处,从朗映怀开始发力时,便开始旁观的兰凝夏,商玺和晏颂之三人,看见这幕。 即便是没表情的商玺,淡漠的眼底都有一瞬的笑意显现。 而晏颂之也嗤笑出声,那就更不必说兰凝夏,她几乎要笑歪在身旁的晏颂之身上。 “鱼荀哈哈哈,这可真是,怎么每次都这么惨。” “瞧瞧,从小师妹进宗后,你俩还能看出来他以前那副,老子狂炸强酷炫,鼻子放天上的凶样吗?” “笑死我了哈哈哈。” “师妹……师妹这表情,哈哈哈是真的无辜,完全都不知道鱼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多少欺负。” “鱼荀哈哈哈这不就更惨了吗?小师妹对其他两位师兄的暗中使坏一无所知。” 兰凝夏这是完全把小师妹,和另外三人之间暗潮汹涌,当一场好戏来看了。 和晏颂之,商玺说这些,也只是看高兴了,她的即兴发言而已。 却不曾想,晏颂之在沉思了会后,还真就认认真真的回答了她。 “确实想不到。” “嗯?”这下,搞不明白的成了兰凝夏。 她方才都随口说得,现在晏颂之突然回复她,她都不知道晏颂之指的是什么。 所幸晏颂之没有卖什么关子,也不并不是只说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又在兰凝夏投注过来的疑惑眼神中,晏颂之继续道。 “如果没有小师妹,完全想不到鱼荀会有今天的变化。” 兰凝夏一怔。 “我甚至一度以为,鱼荀会因为体内的那股凶戾之气,亡于彻底爆发后的自我毁灭。” “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以自身之力,将那股那位出手,都无法尽除的凶戾之气,炼化并化为己用。” “不过,我们其实也一样。” “能像现在这样,一起站在这里,本就是最明显不过的不同。” 商玺侧眸看了晏颂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将目光,又投回了前面正在笑闹的四人身上。 那里,沈逐凰正在护着鱼荀,不让另外两位被鱼荀发狠坑到的师兄,掀了对方的天灵盖。 平时瞧着是清冷出尘的女剑修,此刻也被师兄们拉扯着坠下凡尘来,每一个神情都显得生动而鲜活。 是他们记忆中的小凤凰,也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小凤凰。 兰凝夏也从怔忡中回神,唇角弯起,露出一个从前只会在小师妹面前展露,真正意味上温柔的笑。 “确实。” “我们都有变化。” 只是像此时这样,一起站在这里,敞开心扉,品尝简单又纯粹的快乐,就已经是他们同从前,最大的不同。 这边断虹宗几人其乐融融,那边被牧枫眼疾手快,尽数拦下的天水宗众人。 此刻他们就都恨不得,齐齐咬手绢忍眼泪了。 “呜呜呜等好久了,好不容易才见到的!” “真的是沈道友,沈道友好厉害,都炼虚境了,她怎么这么厉害,我的神女呜呜呜。” “好想和沈道友说话啊,沈道友笑起来好漂亮,是一剑穿心的感觉!” 牧枫:……沈道友真要一剑下去,保证你无知无觉。 不过,说起笑…… 牧枫的目光本是要投向他的挚友的,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投向了兰凝夏的侧脸。 兰前辈的笑…… 牧枫眼睫一颤,在兰凝夏感知到他目光之前,便急急收回视线,眼眸也随之敛低。 而在他旁人都不曾留意到的耳根和后颈,偏麦色的皮肤上,却泛起了极明显的红。 心跳……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地变快了。 牧枫垂低了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内部,突如其来的这场高热是因为什么。 更不明白,心口这份悸动,为何会因为兰前辈的一个笑,就汹烈到这种地步。 让他握紧了诛罪,仓皇迷惘,近乎无地自容。 ——本章完—— 第342章 那位女剑修,会不会更强? ——五重天,天尽头—— “阿弥陀佛。” 若源带着万佛宗的人,对沈逐凰率先行了一个佛礼。 而沈逐凰又怎么能看着十数位佛修,先向她行礼,尤其是领头的那个人,对她说有救命之恩都不为过。 沈逐凰便也赶紧低首,掌心合一,虔诚还礼。 而站在沈逐凰身周的断虹宗众人,见此情状,也纷纷对着万佛宗的人,还以佛礼。 这还礼倒全然是出自真心,毕竟,百年前小师妹渡化神劫时,佛子若源对小师妹的帮助,是无可替代的。 也正因为有此事,以及从前在萃仙大会的秘境时,两方一起破开传承之地的深厚交情。 他们这次,在决定了去接小师妹出关的人选后,其余的人便是在若源的邀请下,同他们万佛宗的人,一起来到此地的。 等两方互行佛礼后,彼此目光相视,无需再多说什么客套的话,眼神便已经吐露一切。 “恭喜沈道友解开心结,剑道大成。” 沈逐凰弯唇笑了下:“大成算不上,但确实有所得。” “我闭关太久,音信相断,不知佛子近来可好?” 若源握着红玺佛珠,素淡的眉眼因为笑意,而变得浓烈起来。 “贫僧一切安好。” “那便好。”沈逐凰衷心道。 天水宗的弟子,看到万佛宗同断虹宗的人,互相打招呼的这一幕,也终于再忍不住了。 他们推了把自家冷酷无情,此刻不知道在发什么愣的剑峰大师兄,言辞委屈道。 “牧师兄!你看!万佛宗他们都和断虹宗的一起来了,这会儿还凑上去说话,我们就傻站着……” “就是,再不过去的话,沈道友说不定都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了!” “师兄……” “好了,停,我们现在就去。” “好诶!沈道友沈道友!” 这边彻底成了断虹宗和万佛宗,以及天水宗的三宗聚谈了。 而那些被沈逐凰和她两位合体境师兄的修为,所惊到的其他修士,也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们。 有关于断虹宗的交谈,自然也就没中断过了。 这倒也不能说是他们没见识,毕竟站在这里的,都是各宗,或者说五重天叫得上名号的天骄弟子。 谁还能没见过几个合体境大能不成? 甚至,在他们中,有的人的师尊,就是合体境大能。 但像沈逐凰那两位师兄,这么年轻的合体境大能,他们是真的闻所未闻,更不要说是见了。 是的,年轻。 从修仙之人的视角来看,沈逐凰的两位师兄,确实是可以说是一句年轻了。 当然,沈逐凰也一看便知道,年岁并不长,只是他们暂且无法判断对方的年纪。 而她两位师兄的年纪,具体的他们不清楚,但也知道,这是千岁以下的。 年纪过千岁的修者,是只从气息上,便能感应到的。 但无论是沈逐凰,还是她的两位师兄,释放威压时,呈现出的那些气息中,都昭示着他们都不及一千岁。 而不到一千岁的合体境大能,这对修真界意味着什么? 天才?天骄?得天眷佑者? 这些全都不足以形容! 他们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用来打击他们的,让他们无法想象,更难以相信。 他们五重天,怎么会出现这种级别的强者? 而如果这两位强者,当真是不到一千岁,便达到合体境大能的地步。 那先前,被他们护佑在正中的女修呢? 她会不会真的如先前那位修士,所猜想的那般……是一名不到五百岁,便踏入炼虚境的圣尊? 如果是那样的话……太可怕了。 他们这近千年,或者说上千年的苦修……简直是修坟堆里去了。 ———— 这边,沈逐凰已经和天水宗的人,说上了话。 她看向被天水宗众人,挤到了最后面的牧枫,脑海中瞬时便回想起了,在秘境中共同经历的一些画面。 那时,牧枫也总是这样,明明是队伍里最强的,却还是被自己的师弟和师妹们欺负。 看着威严沉稳,实则对同宗的师弟和师妹们,在除正事以外的事情上,很是包容。 沈逐凰唇角弯起,目光落在牧枫手中握着的诛罪剑上,有讶异之色一晃而过。 随后,浮现在沈逐凰眼底的,便是全然出自真心的恭贺。 “牧道友,恭喜你和诛罪剑心意想通。” 牧枫并不意外于,沈逐凰能看破这点,他抬起剑对沈逐凰也笑了下,一如从前的阳光英气。 “你也一样,也恭喜你和你的栖凤。” 牧枫不笑还不要紧,他这一笑,直接就把和他明明是同宗出来的师弟和师妹们,给看傻了。 “哇!牧师兄!原来你还会笑啊?!” “哪呢?哪呢?还真笑了!我的天,还得是我们沈道友!” “我还以为师兄闭关闭的,对着大石头练剑久了,脸也掰不回来,和石头越长越像了呢!” “原来还会笑啊!” “是啊是啊,牧师兄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对着我们笑!” “太过分了,我们还都以为你脸坏了,在偷偷研究丹药呢!” 被怀疑脸坏掉的牧枫:…… 天水宗的弟子,就好像总是有这个本事,认认真真说话,却好像是在嘲讽人的本事。 而天真的朔灼,却精准抓住了他们话里的有用点:“你们还研究了丹药?” 天水宗的人,虽然不知道朔前辈,为什么会对这个好奇。 但他们还是热情地回应:“对啊对啊!” “太好了!”朔灼眼睛一亮:“那你们研究出来,能不能给我大师兄用一颗?!” 众人一愣。 “噗哈哈哈哈。” 突然被关怀的商玺:……谢谢,不需要,真的。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43章 他永远不会在天地与小凤凰之间作出取舍 ——九重天—— 夙邈在暂别沈逐凰后,手中展开一卷经他之手,特制而成的传送轴。 他的身形,被传送轴展开之时,弥散出的金光吸入其中,转瞬便回转至九重天。 身形保持着隐匿状态,人却已经站到了他的宫殿前。 这里,自他被天道“封印”,以分身下界去寻小凤凰后…… 为了不让天道发现端倪,夙邈便再未踏足过一步。 也正因此,在宫殿的外围,依旧有残损的玄金寒链,是天道曾在他殿外施下,又被他以神力破之的封锁禁制。 只是如今,这些玄金寒链,不止失了原本的效用。 其上,竟还透出股被岁月侵蚀过久,风霜雨雪交替落下,从而余留的斑斑残痕来。 明明,也只过去百年而已。 夙邈眉头微蹙,目光刚要从这些玄金寒链上收回,就忽觉出不对来。 是啊,才过去百年而已。 玄金寒链,就算在他的神力面前,或许不算什么。 可其到底也是天道的造物,是天道亲自施就的禁制,怎会只过一百年,就生出这样如凡间刀具般的锈迹残痕呢? 夙邈眉眼微冷,眼眸深处如海潮汹涌。 眼前这景象……究竟是天道在有意试探他。 还是说,这天道在他未出现的这百年内,当真又出现了什么他不曾察觉到的新问题? 夙邈眸光冰冷,目光越过流转过身边的轻云,手指微动,在一道霞光右倾,染红一片白云时。 他眸中神光蓦然一现,又倏而消隐。 轻云挪开之际,他身形已然闪至殿门前,右手将半根断掉的玄金寒链握于手中。 下一瞬,这玄金寒链,便在他手中,碎若齑粉。 夙邈瞳孔微缩,自原地蓦然回身,玄色袍尾在空中划过一个极英飒的弧度。 四面凉风骤起,无数金粉似夜中的磷火,被风裹卷着,飘舞升高,又扑簌着向下落。 这景象映入夙邈的瞳孔中,像陡然盛放于空中的万千焰火,绚烈盛放后,又于一息之内,流星火雨的向下落。 【不对】 【天道是真的出了问题】 【可他这百年来,明明也有履行着作为仙神的职责】 【神念依旧在影响着天地,也一直不曾忘却,要护佑着世间的生灵】 【而这一点,即便他被天道真的封印了】 【只要他真身不亡,神力依旧会自行送去这世间需要之地】 【而天道,当然也算天地间的一部分】 【所以,若天道真的出了问题,他不可能无知无觉】 【正如十二仙神相继陨落,最后只剩他一人之时,即便那时他浑浑噩噩,却在天道真正更替之后】 【他依旧能感知到,天道的残缺】 【那是天道其本身,都不曾察觉到之事】 【所以,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夙邈原本想着,他先回转九重天一趟,之后再去寻沈逐凰的好心情,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原本还和逐凰说定,无论至强者召集他们,是为什么事,他都要陪她一起的。 毕竟,即便是对旁人而言,再寻常不过的一起历练…… 对于他和逐凰而言,却都是从不曾有机会,去一起尝试的难得之事。 所以,无论时间长短,他总是想要和她,像寻常仙侣所能做到的那般,一起也历练一次,探险一回的。 可现在,他答应逐凰的事,也许要失约了。 夙邈几乎已经可以想到,他的小凤凰会有多失望了。 尤其是,如果真的是天道有变……那他连失约的真实原因,都是没办法讲给小凤凰听的。 而夙邈又不想说谎话,去骗他的小凤凰。 那之后,待他突然告知小凤凰,他没办法去的话…… 小凤凰的心情,即使是作为失约一方的夙邈,也是可以想象到的。 毕竟是两心相印之人,夙邈只会更觉低落。 即便知道他清楚地明白着—— 按照世人观念中的常理而言,他远远有比去赴一个人的约,还要重要的事去做。 儿女情长放在足以引发天地巨变的大事前,实在是太过轻微,轻微到不值一提。 甚至如果和逐凰直言的话,他的小凤凰也只会担忧体谅他,甚至会想要帮他,和他一起去面对。 他的小凤凰,就是这样好到可以照亮他,也照亮其他人,自己却半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或者说,正因为是这样,他才分外的珍惜小凤凰待他的好,才会愈发这样的在意她。 天地大事,和小凤凰,这两者不是不可以相提并论。 而是他根本不舍得,也不会让自己弱小到,需要将他最珍爱之人,同他与生俱来,不可卸除的责任,放在同一架天平上。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在这两者间,作出绝对的取舍。 他夙邈在这世间一日,这两者他便都会护得好好的。 不然,他还当什么仙神? 夙邈将挂于腰间,同沈逐凰一般无二的小雕像,稳稳托于掌心,目光深处,像藏了一片辽阔的海。 是于明泓月光映照下,静寂到深处暗流汹涌,上方却全然窥不真切的深幽之海。 夙邈微合眼眸,将小雕像又复归原位,再抬眸时,眼底肃寒一片。 方叫人知晓,他看着那尊雕像之时,眼底承载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柔情。 但现在这柔情尽消。 夙邈拂袖,去了藏匿身形的法术,周身的神力,毫无顾忌地倾泻而出。 九重天上,轻云狂舞,云中隐有青鸟啼鸣之音。 而在夙邈身后,那一直紧闭着的殿门,也完全无需其主人的吩咐,正门便自动向两边洞开,迎接着其主人的回归。 夙邈的神力,甫一接触到九重天的空气。 那环围殿外,早已枯败,或显露出衰败之像的珍药奇花…… 便像是在沙漠中苦苦挣扎十数日,终于得见绿洲的旅人。 于一瞬便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馥郁花香裹挟着清甜药香,袅袅绕绕地涌进殿内,以及九重天每一个生灵的呼吸间。 这整个九重天,好像都随着夙邈的回归,而彻彻底底地活过来一般。 而能让它们生机勃勃,如此鲜活的,也就只有夙邈才能做得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先前夙邈在来到九重天后,在刚发现除了先前的残局,天道并没有在九重天,留下其余的痕迹后。 他还以为是天道嫌这里不好把控,住不惯。 封印他便也算解气了。 所以天道也没必要,还要来九重天瞎折腾一通,吃力还得不到其在八重天居住时的舒适程度。 夙邈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但现在…… 他都撤去隐匿的法术,还这样大张旗鼓地,向天道宣告他的回归。 而天道只要稍有点脑子,这时候也该反应过来,百年前,天道对他的封印,完全是他配合其表演的一出好戏罢了。 当天道得知这个又被他戏耍了的真相,不可能不恼羞成怒的冲上来,寻他的麻烦。 可天道没有这样做。 甚至,他都感受不到天道的动向。 这种情况,无疑是极为异常的。 说一句形势严峻都不为过。 夙邈沉沉叹息一声,再无任何侥幸之心,更无半分继续向天道试探之意。 若天道真能为了瞒他一场,隐忍到这种地步,那他夙邈,就是真入局一次又何妨? 夙邈眼眸晦沉一片,抬手撕开一道直通八重天,天道所居巢穴的空间裂隙。 无论天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要去亲自看看的。 若对方真的有难,即便不看在同为天地蕴生之物的份上,也总要…… 还一些对方对小凤凰,在渡劫之后的照顾。 作为在小凤凰问心劫过后,守着小凤凰渡化神必须渡的心魔劫,外加之后一路闭关的人…… 再没有人比夙邈更清楚,天道在小凤凰成功渡劫后,其对小凤凰的赠予,有多优厚。 当然,如果小凤凰承受不了,也完全不会在短短百年,就从化神又一跃升,达到炼虚境的可怕高度。 甚至,小凤凰还极有可能会因为能量过盛,遭受到极严重的反噬。 但总归,结果是好的,这因果恩情,也算是欠下了一分。 那他为小凤凰,提前还些,倒还刚好合他心意了。 ——本章完—— \b\b\b\b\b\b\b\b 第344章 恭迎至尊,敬仙道永昌,万古长春 ——五重天,天尽头—— 众人欢笑之语不断,正是重逢相聚展颜之时。 便觉前方忽生一阵灵能波动,是从那始终空着的主位方向传来的。 朔灼止住话头,天水宗的人也安静下来,旁边的万佛宗,乃至其他宗门,也都纷纷静下来。 在场这些天骄的目光,俱都投向了主位。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但这道人影,却并没有坐下,而是拂袖将原本摆好的座椅,直接收起。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这位脸戴玄金面具,身着深蓝法袍,手持一卷玉简的合体境大能,右手微抬。 半空之中,便现出一道极为清晰的镜像。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而去,却在瞬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眼部的刺痛。 那是修为已至大乘的五重天至强者,身上于不觉间便自然而然,弥散而出的护体金光。 众人被这金光所摄,多数都不敢直视,狼狈低下头去,掩饰已经显露的失态。 而那召出镜像之人,那位作为代表至强者,来到此地会见一众天骄的合体境大能。 他却是趁着此时,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在场之人于镜像现空后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像那些,被大乘境至强者气势撼摇心神,垂头之后便浑身僵滞,一动也不敢动的天骄修士。 还是像一些,意志坚定,却仍受金光所迫,低首垂眼却依旧努力仰头,想要去直视的天骄修士。 以及,极少一部分的,像是断虹宗的六人,天水宗的两人,以及万佛宗的三人,晋武宗的一人。 这样极特殊的,像是完全不受至强者,护体金光所迫的存在。 这位合体境大能虽将在场天骄,众生百态尽收眼中,但他的神情,却依旧没有分毫波动。 或者说,有玄金面具遮掩,即使对方面部真的有所波动,旁人也是难以窥见的。 唯有一点,稍显特殊的,有另眼相看之意的,便是他的目光,在断虹宗众人的身上,尤其是沈逐凰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同在场的其他天骄,无法确定,或者说,纵使他们成功推测出,却也不愿相信不同。 这位合体境大能很确定,这位断虹宗的女剑修,入道至今绝不超过五百年。 是无论放在哪一重天域,都足以称一句史无前例,当之无愧的真正意义上的仙门天骄。 这种不至五百年,便能修得炼虚上境的本事,即使用天资超群,悟性惊人来解释,也是无法说服旁人的。 夸张点讲,说一句修炼奇迹也不为过。 尤其是,在这位合体境的大能,注意到沈逐凰的存在后,还特意去翻看了,有关她过往的调询记录。 在知晓沈逐凰曾在四重天,经历过天罚审判,被天道宣定无罪后。 之后,她又有近百年,修为几乎未进一步,应是在修养身体的漫长空白后。 沈逐凰在修行这一道的能力,已经强悍到,连这位曾经也算是天纵之才的合体境大能,也为之惊撼的地步。 而对于这次,至强者的召集令,五重天能有这样的人物参与其中…… 至强者一直以来,所忧心的事,也许便不会发生了。 这位知悉内情的合体境大能,忍不住地对沈逐凰,以及和她一样,能够直面至强者威势,而躲闪都不曾有的天骄们,报以新的期待。 “抱歉,我这金光有些不听话。” 即便是隔着一道,以法术构造的联通镜像。 至强者的威压,依旧能让原本就极为静寂的五重天天尽头,变得静寂到彻底无声的地步。 而造就出这片静寂的,也正是最先打破这片静寂之人。 至强者在那头开口了,以抱歉的口吻,爽朗豁达的语气,听起来是个性子爽利的男人。 并不像是会刻意做出,以自身金光,压迫一众天骄向他低头之人。 当然,即使对方是有意为之,这些天骄也是绝不会,更不敢说什么的。 五重天的至强者,修为已至大乘境,是在整个九重天域都极为寥寥的存在。 无论对他们做出什么,信奉修真界强者至上的他们,在羽翼未丰,实力不及至强者之时,都只会选择隐忍。 所以,在至强者话音刚落,无需人发号施令,在场天骄齐齐躬身低首,郑重行礼。 “弟子恭迎至尊,敬仙道永昌,万古长春。”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45章 他竟觉得,有断虹宗修士在,可解至尊之忧 ——五重天,天尽头—— 浩大辽远的天尽头,于镜像那头,至强者开口的那一瞬间,四下鸦雀无声。 而在至强者话音落下,这些往日里各有脾性傲气的天骄修士们,俱都躬身俯首,向镜像中人齐齐见礼。 “弟子恭迎至尊,敬仙道永昌,万古长春。” 声音齐整落下,五重天都为之一肃。 那头映现于镜像中之人,见此情形同样肃容,郑重还以一礼。 但众人在至强者未出言叫起前,俱都是心悦诚服,至少也是衷心敬重,钦佩于至强者修为实力的。 所以,他们此刻皆都保持着对至强者,躬身行礼之态。 也便无一位天骄,察觉到这位五重天真正意义上的最强,有回应他们以同等的尊重。 而那位一直追随在至强者左右,今日也是代至强者出面的合体境大能,他自然是察觉到了。 他也清楚地看到了至强者躬身,向一众天骄还礼的那一幕。 而眼见这幕,他心中却没什么触动之意,有的只是无奈,清楚地知道至强者是会做出这种事的无奈。 万至尊就是这样的人,稳重可靠如山岳,又豁达爽朗,光芒与生俱来,如炎日般照耀大地的存在。 越接近他,就越会明白——比万至尊已经臻至大乘境的修为,所更可贵,更不易的,却是他一如初始的品格。 人生于天地之间,既得万物庇佑,便应反哺于众生。 不欺弱,不妄行,克己慎独,身正心明。 这是万圣尊即便自身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近乎人修最强的地步…… 却都印刻在他身上,虽岁月流逝,不仅不曾磨灭掉半分,反而还愈发闪耀的存在。 而这位合体境大能,他虽然觉得,始终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也真正做到护佑五重天安稳,近两千年的万圣尊…… 在某种意义上,实在太过单纯了些。 可大概,人就是天生慕光的。 即便他偶尔会觉得万圣尊,为五重天的付出和牺牲,有些傻。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万圣尊的人格光耀所吸引,同其几位志同道合者,一起追随于万圣尊。 而从他们决定成为万圣尊的护行者时,他们便已经决定,此生要以性命,去贯彻达成万圣尊的心愿,实现万圣尊想要看到的一切。 如果是万圣尊的意向,即便是在旁人看来,傻了些,蠢了些的选择,他们也会奉行到底。 所以他们五重天,是唯一一个,不曾上交过天骄弟子,进入圣域的天域。 除却类似于萃仙大会,那样在万圣尊羽翼未丰,尚未完全护佑住五重天之时,以明文规定过的,圣域有权参加的盛事。 其余的,只要是万圣尊能推拒掉的,他都是冒着被圣域下黑手的风险,也要阻止斩断,圣域探伸向五重天的须蔓的。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次万圣尊居然会被逼迫到动用了召集令,这件事,才更让这位合体境大能心中生忧。 也不知是不是他近些日子,托人卜筮卜多了,自己也耳晕目染地沾上了些算命的本事。 他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宁,从离开至强者身边,应至强者命令下达召集令,并来到这天尽头后,心中便总是惶惶不安。 总觉得,这样在万至尊的手中,至少也维持了真正意义上,一千五百年之久安稳的五重天,像是要生出什么巨变了。 而这召集令,也许便是疾风狂浪将至的前兆。 这位合体境大能,将心中无法向任何人明言的隐忧,勉力压下。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批天骄中,当真有出众到不输于万至尊当初,或者哪怕略逊几成也可的存在。 能够将万圣尊即将交代的任务顺利完成。 这样,多少也能帮万圣尊分担一下,随着圣域势力日盛一日,与之俱来的重压。 这位合体境大能的目光,从那位万佛宗内部,说是千年难遇的佛子身上…… 又移转至天水宗那位,能将凶剑之首——【诛罪】收为己用,并与剑灵成功定契的剑锋大师兄身上。 最后,他的目光又投向断虹宗的方向,这个人数虽然最少,但实力却是最强的宗门。 感受着自断虹宗众人身上,遥遥传来的,无疑是在场,不算万至尊最强的一股气息后。 这位合体境大能的心神,竟就这样奇妙地,再度安稳下来。 近日缭缠于他心头的焦灼之感,此刻竟也一点点沉寂下去。 虽然对这些人,他也只是着重翻看了,经专人调询过虽不算完整,但明文记载上的内容,却绝不会有差错的部分信息。 他也没有对这些人,一一去亲身了解过。 甚至,他也并不知道,万圣尊隐瞒着他们这些护行者,非说要当众宣布,要交代给这些天骄们的事情是什么。 可这位合体境大能,在这种时候,却近乎不可思议地觉得,如果是这些人的话,也许真的可以帮到万圣尊。 这样的想法,甫一浮现上心头,连这位合体境大能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而可笑。 【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心怀侥幸,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的时候】 【万圣尊都无计可施,需要向圣域妥协的事】 【我却居然会觉得……他们可以走出一条不同的生路来】 【真是脑子不清醒了】 这位合体境的大能,稍稍闭目,将浮浮沉沉的心绪,努力压下,不让自己因为这点动摇,就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来。 而这边,万圣尊已经出言让众人起身,此刻他一抬手,处于五重天天尽头的虚空中,便又多了五面巨大的屏幕。 “诸位请看。” 万圣尊的声音,隔着镜像传过来,在这过于空辽的天尽头,甚至还能听到似有若无的浩沉回音。 众人听从万圣尊的指示,纷纷看过去。 便见五面屏幕悬于半空,白光做底,黑字浮现其上。 而与其同排的黑字,在隔断之后,却是以红色标示出的,如“一”,“二”这样的计数。 “四重天,五重天……八重天。”有修士将每一面屏幕最上方的墨色大字读出。 “诶?只有四重天到八重天域的,下三重并不算在内。” “不算在内也正常吧。”有人接话道:“下三重又没什么灵力,就算有好苗子,也早早的被选拔上来了。” “如果天资不算高,后期修炼有成,也会想办法往更高域走,所以能修仙的,还待在下三重的,那简直少之又少。” “说他们下三重天域,统称为凡俗界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至尊发布召集令是为了什么,但我们修真界的事情,不牵连到下三重天域……” “于他们而言,是好事才对。” “也是。”最开始问出声的修士点点头,目光转到其中的一面屏幕上:“五重天……星鸾渊,寂琛岭。” “怎么觉得……嗯,好耳熟的样子。” “这不是我们五重天的地名吗?!”有修士惊呼出声。 “能不耳熟吗?!” “这些全都是妖兽多的地方,谁没去历练过啊!” ——本章完—— 第346章 沈逐凰为什么在看四重天的屏幕? ——五重天,天尽头—— ——断虹宗这边—— “星鸾渊?”兰凝夏眯了眯眼睛,绕缠在玉腕上的绿藤,悄无声息的便出动了。 绿藤蜷缩成一个小球,流星锤一般被兰凝夏操控着,狠狠地砸到了鱼荀的脑袋上。 “啊!!!”让后者惨嚎一声,捂着被砸的头顶,原地跃起三尺高。 鱼荀眼睛都被砸红了,痛的。 他又委屈,又愤怒,更不解地怒视着兰凝夏,完全不明白这个疯婆子又哪里不开心了,突然对自己的脑袋下这么重的手。 这还是当着小师妹的面! 这样毁坏,破灭他的形象,太可恶了! 简直罪无可恕! “你怎么可以突然打我?” 鱼荀气到跳脚,刚要闹腾就蓦地反应过来—— 【对啊!小师妹!小师妹也在这里!】 【小师妹还看着呢!】 【兰凝夏居然就敢这样欺负他!】 【那小师妹没看着的时候……】 鱼荀还正愁留影石都被商玺那个僵尸脸没收,没办法好好向小师妹,告他们集体针对自己,还往自己身上推锅的状呢。 现在这不,机会就来了! 还是欺负他欺负得最狠的兰凝夏,亲手送过来的! 鱼荀瞬间就支棱起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正要用灵力逼出两滴要坠不坠,却可以很好的,让小师妹虽他心生爱怜之意的剔透泪珠儿来。 就听兰凝夏冷笑一声,用十分霸气豪横的语气道:“想打就打了,你居然还问我原因?” 鱼荀:……??? 【虽然他是存在坏心思,想让兰凝夏在小师妹面前,表现得对他越凶越好】 【这样也很方便他去向小师妹告状】 【可是……兰凝夏这个粗暴的女人,对他也太凶了吧!!!】 【不,这态度都不是凶,是恶劣了吧!】 鱼荀现在不觉得这是可趁之机了,他是真觉得委屈了。 兰凝夏冷冷地看着鱼荀,倒也不多做解释。 不过原本在敲鱼荀脑袋的绿藤流星锤,却是被她重新收了回去。 而除去疑似正在跑神的沈逐凰之外,断虹宗的其他几人,却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没一个为鱼荀说话的。 最后还是朗映怀,看不下去鱼荀这幅蠢样子。 他直白道:“你以前在星鸾渊发过的疯,自己倒是一场也不记得了。” 鱼荀一愣:“星鸾渊……” 于他眼前,混沌之中,许多模糊的画面一晃而过。 妖兽尸体堆垒而成的巨大尸山;聚积在地面淹没脚腕的血河;夕阳中被火烧灼,犹如被血色铺满的天幕。 “我……” 鱼荀嘴唇微动,神色有些怔忡。 即使他已经想不清楚,朗映怀口中所说的自己发疯,具体是什么样的场景。 可鱼荀也明白,应该是自己的理智被凶性吞噬后,所发生的事情。 而眼前这些人,即便是小师妹没有加入宗门之前,他与他们的关系根本不亲近,甚至连和平相处都算不上的时候…… 他们还是会在他每一次,意识被凶性影响,甚至侵吞,挣脱束缚出去发疯后,再骂骂咧咧地将他寻回来。 这样一想…… “啊!!!” 鱼荀心中难得生出的几分愧意,还未来得及真切地显现出…… 就被兰凝夏手中神出鬼没,又一次出现的绿藤流星锤,给无情敲碎了。 鱼荀这次是真的疼得快要掉眼泪了,兰凝夏这绿藤也不知道在对方历练时,吞吃了什么。 百年过去,打起人来更痛了。 连他这个挨惯了兰凝夏欺负的,都有些受不住了。 所以鱼荀忍无可忍,都学会反问了。 他红着眼看兰凝夏:“所以刚才那一下,也是没原因,你想打就打了?” 兰凝夏皱眉看他,就在鱼荀十分戒备的眼神中,她淡定地解开蜷缩成流星锤的绿藤,摇头道。 “那倒不是。” “嗯?”鱼荀不解。 “是你刚才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恶心。” “所以我想办法打断了。” 说这话时,兰凝夏像是跟着又回想了下,鱼荀刚才的表情一般,瞬间,她面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而她这一举动,可以说是,极为生动地为鱼荀展示了一下,刚才看到鱼荀表情的心情。 被当面嫌弃还是自己求来的鱼荀:…… 【他喵的,果然和这群人相处,就不能有心!】 【这种温情的东西,根本就不适合他们!】 【他们也不配!】 【除了小师妹,他们都不配!】 鱼荀要气死了! ———— 而天水宗这边,时正惊呼出声:“寂琛岭?!” “这不就在我们天水宗附近?” “后面的红字……六?” “这什么意思啊?” 牧枫眉头微皱,见水镜那头的至强者,正处于闭目状态,周身灵光氤氲,像是在准备什么。 很明显,一时半会儿,至强者是不会再出言解释了。 而那位作为至强者护行者,代表至强者来到此地的合体境大能,此刻也和他们一般,目光直直的注视着这几面屏幕。 且对方的神情,远比他们这些人,要严峻冷沉得多,周身的气势也晦沉一片。 看起来……并不像是知晓什么,更多内情的样子。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屏幕上显示出的信息,具体的解读,还是要等这位至强者来。 牧枫收回目光,余光于无意间,扫至沈逐凰的身上。 他目光一停,顺着沈逐凰的视线落点看过去。 【四重天,无阙海,长风塔……魑魅峰?】 【这些,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本章完—— \u0001 第347章 凡参与者,应我意愿,生死不论 ——五重天,天尽头—— 牧枫在看清楚四重天的那些地名后,下意识地就将目光,又投向了沈逐凰的身上。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沈逐凰也是在这个时候,将目光从那面有关四重天的屏幕上移转开了。 视线偏移,恰好同他对视。 牧枫一怔,都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见在他预想中,也许会露出复杂,或者是什么更深更强烈情绪的人…… 此刻,于对方的眼中,他所能看到的,却只有一片平静。 像是午后,无风的平静湖面,平整澄明,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有。 牧枫虽然读不懂,沈逐凰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毕竟,在百年前,萃仙大会秘境中,在传承之地的石塔前,沈逐凰遇见自己曾经的所谓“师弟”时…… 即使沈逐凰极力掩饰,周身气势也冷沉无比,可这却也恰好证明了她的在意。 对过往的在意。 而那时的沈逐凰,在牧枫的眼中,就像是一团被厚重坚冰凝裹于其中,却依旧在灼烈燃烧的火焰。 她的愤怒,虽然无声,甚至都不曾宣之于口,可不说不显现却不代表不存在。 而之后,萃仙大会事了,之后的百年,沈逐凰一直在闭关不出。 自然不会同与她过往相关之人,有再相遇的机会。 而以沈逐凰的性格,这百年想得最多的也该是变强,和与剑道有关的事情。 那些伤害过的她的,她应该根本就无暇想起。 所以为什么? 既然沈逐凰与她的过往,并没有新的交集产生,可沈逐凰对于过往的态度…… 却让他在这一刻真切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牧枫思索间,看着沈逐凰时,眉头于不觉间微皱。 但被他注视着的沈逐凰,却对着牧枫露出一个具有安抚意味的,颇有些洒脱的笑。 “牧枫。”沈逐凰直接对着牧枫摇了摇手。 而牧枫也下意识地,往沈逐凰身边走了过去,身后的几位天水宗弟子见状,也冲着对这边招手的沈逐凰笑了笑。 而后,他们就这样跟在牧枫身后,也跟着凑了过来。 沈逐凰对此倒是不介意,因为跟过来的,全是当初在秘境中,她见过的熟面孔。 这边天水宗的人凑过来,断虹宗的其他人虽不知道,小师妹为何会突然叫牧枫过来,但他们也没什么异议。 只以为是小师妹想和牧枫他们,也一起讨论下召集令,和这几面屏幕的事。 也就是在这时候,兰凝夏隐隐觉出不对。 她的目光越过唇边含笑的小师妹,看向了标识为四重天的那面屏幕。 上面极眼熟的三个地名,让她的神色蓦然变冷。 兰凝夏周身的气息,改变得太过突然,眼神又毫不遮掩地直白。 其他几人,就算再迟钝,此刻顺着兰凝夏的视线看过去,也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了。 无阙海,是小师妹为骆天纵取迷踪阵谱之地。 长风塔,是小师妹为连弘深取剑冢真意之地。 魑魅峰,是小师妹为柳宣鸿取银熠符术之地。 而这三地,都属于四重天的至凶之地,也都显现在这面屏幕上。 鱼荀垂于身侧的手暗暗收紧,眼底深处已经迸发出怒意。 但他这怒意,尚未来得及显现,就被镜像那头,至强者的骤然出声,给直接打断了。 “诸位。” 至强者一开口,不过二字,便将在场所有天骄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四下也于瞬息间,便重归寂静。 鱼荀见状,眉眼更沉,但开口说话的,是护佑五重天有两千年之久,各方面都很值得敬重的至强者。 饶是随性恣意如鱼荀,也闭口将已经逼至唇间的怒言,咬牙压下。 但让没想到的却是,沈逐凰会在这个时候,向他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小师妹略显冰冷的手,在他因为过于用力攥紧,而青筋炸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一如那时,进入传承之地,通往石塔的暗道中,他因为旁人对他头发全无的嬉笑嘲弄声愤怒之时…… 也是小师妹如现在这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像这样触碰他的手,安抚了他。 想起往事,鱼荀周身的凶煞之意,几乎只在瞬息间,便如潮水般退却,消隐无迹了。 断虹宗的几人,都隐隐约约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但谁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说什么。 虽然……是有些复杂于小师妹对鱼荀的偏爱的。 但至强者已经准备开始谈及召集令的事,他们作为小师妹成熟的师兄和师姐们,怎么能像鱼荀一样…… 明明是做小师妹的师兄,还总要被小师妹哄着安慰呢?! 那样就太没出息了! 他们可是要干大事,给小师妹遮风挡雨的! 就从先认真听至强者的话,弄清楚召集令为什么会和四重天这些凶地有关开始! 镜像中,至强者的目光落在遥遥远处,像是已经穿过时空,望见了天尽头边界处,一路绵延的云霭。 他将视线收回,面容肃穆,口吻沉稳而有力量。 “十五日之后,八重天,圣域会开放云寰秘境,特邀四重天到八重天的天骄前往,共探秘境。” 【云寰秘境?!】 众人听见这个秘境的名字,神情俱是一变。 无他,云寰秘境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它是真真正正的上古秘境,内里珍宝灵药,功法传承无数。 且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是那则据说修士若是得遇机缘,便能够在云寰秘境中,丰富充实并进一步领悟——自身所修之道的传闻。 而对于在场这些已经超凡脱圣的天骄修士而言,谁又能拒绝得了,充盈自身所修之道的诱惑呢? 毕竟,无道不成基,无基不成仙。 若连自己的道都修不好,那还妄想成什么仙? 尤其是,这云寰秘境能充实自身所修之道的消息,虽说最后被修真界统一定义为传闻。 可那也只是因为,去过云寰秘境,并成功出来的人,都对他们在秘境内里所经历之事…… 尤其是有关自身之道的事,讳莫如深,避之不谈而已。 但实际上,就现在这些九重天域内,修为到合体上境,以及大乘境的老牌大能们,没有一个,不曾去过云寰秘境。 还有许多,直接就是在去过云寰秘境的不久后,便从合体境突破为大乘境的。 而他们五重天的至强者,镜像中正对他们说话之人,当初便也是这样—— 至强者是在去过云寰秘境后,又过一百年,便从合体境突破至大乘的。 之后,便是至强者对他们五重天,长达两千年的守护和庇佑。 也正因此,五重天的修士,听到数千年不曾开放过的云寰秘境,如今居然要再度开启,只会加倍的狂热。 他们是如此敬重钦佩,此刻隔镜相看的至强者,便也由衷地渴望,能够重走至强者当初的路。 然后,终有一日,他们也成为凭修为实力,可以傲视九重天域的存在。 这样的念头,只是刚在心头升腾而起,便炽烈似火,渴望和野心在内里烧灼,是如此迫不及待。 如果宣告这个消息的,不是至强者,不是这位一直庇护着他们的万至尊…… 此刻的天尽头,大概早已如沸油翻滚的热锅,彻底地喧腾起来。 而万至尊,也并不意外于他们的狂热。 他也正是清楚地知道着,这个消息一旦说出,这些天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的内心,才会如此的煎熬不安。 眼看着下方的一众天骄子弟,无论其周身原本的气质如何不同,此刻于他们的眼底,却都是如出一辙的渴盼与野心。 万至尊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些,眉目凝重,眼底晦沉一片。 就连声音,也少了他原本的豁达与爽朗,多了几分沉闷和冷意。 “虽是如此,但最终能够进入云寰秘境的人数,是有限制的。” “从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除圣域本身的三十五人以外,其他所有天域,共有一百一十五的人数名额。” “至于名额的决定方式,圣域已经在四重天到八重天,均都设下特殊关卡。” “只要修士成功通关,便能取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便如这五面屏幕上所示,前者为设置关卡的地点,后者为此地,预先放置好的通关令的个数。” “以我们五重天的寂琛岭做示,寂琛岭—六,便意味着在寂琛岭,共有六枚通关令可以获取。” “另外……”万至尊语意一顿,声音威沉:“凡参与者,获取地点不限,四重天到八重天均可。” “获取方式不限,个人或者团队,甚至是抢夺,均可。” “在云寰秘境正式开启前的三十日内,持有通关令的人选,随时都可以发生变动。” “最终的得入秘境者,以最后手持通关令,来到圣域指点地点集合的人为准。” 在一片静到诡异的沉默中,万至尊将最后一句警示说出。 “凡决定参与争夺通关令者,需先立天道誓言,应我意愿,生死不论。”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348章 他只能看着这些天骄们向死如飞蛾扑火 ——五重天,天尽头—— “凡决定参与此次争夺通关令者,需先立天道誓言,应我意愿,生死不论。” 随万圣尊话音落下,五重天一片静默。 生死不论……也就是说,一旦参与,便是拿自己的性命作以豪赌。 如果真的在争夺通关令的过程中身亡,即使是遭人偷袭,或是围杀,这样毫不公正,极为低劣屈辱的死法…… 旁人也无法为自己报仇。 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毕竟,一旦决定参与,之后所要经历的,无论是怎样的残酷…… 都会因为在决定踏入深渊前,那主动立下的天道誓言,“应我意愿,生死不论”,而变得合乎常理起来。 是自己选择的。 无论会发生什么,都是自己选择的。 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在这方天尽头铺展开来。 但就像晴日里,纵使有流转的轻云,被风吹过来,遮住了太阳投向人间,也在地上笼下一层暗沉的影。 可风既然能将这朵轻云吹送过来,便能接着将云推走。 而云走了,日光照样会明晃且坦然地落降。 所以,让空气都变得凝重的沉默,也如短暂笼于人们头顶上方一层轻云般。 理智的沉思过后,便是欲望和野心的加倍膨胀。 名额有限,方式残酷,且生死不论,某种意义上,不就更说明这云寰秘境内里储藏的丰厚了吗? 珍贵,所以难得。 【这是必要的考验。】 当这个念头,自众人心头升腾而起之时,旁观了在场众人神情变化的万圣尊,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 【阻止不了】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他寄予厚望,也是五重天真正意义上的未来…… 看着这些被各宗精心选拔,培养出的天骄修士们,主动步入圣域以秘境相诱,藏匿在暗处的深渊。 他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悲哀。 为即将要发生的,无可挽回的养蛊式内耗杀戮,也为在经历过这一切后,进入秘境中,有可能会发生的更残酷的惨剧。 可以说,从这些修士,决定立下天道誓言,去争夺通往云寰秘境的通关令时,一切悲剧便已经拉开了序幕。 正如他从前,曾真切经历过的那些。 只是,那时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两千年还多。 如今的圣域,能想出的手段,只会更加血腥残酷。 背后的意图,也只会更加肮脏恶心。 他已经尽了全力,可即便他是整个九重天域内的强者之一,也有力所不及之事。 就如现在,他明知前路凶险,明知圣域不安好心,可却无法将一切他所知晓的真相,吐露出口。 【不过……说出口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云寰秘境的吸引力如此之大,名头又如此之响。 而他作为旁人眼中,进入过云寰秘境后,百年便从合体境升至大乘境的既得利益者。 纵使他将其中的血腥和残酷,尽数讲出,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当飞蛾决定向明,扑向的是光,还是火,已经孤注一掷的飞蛾,它难道会在意吗? 【不会的】 ——本章完—— 第349章 师妹,你要选择先去四重天吗? ——五重天,天尽头—— 至强者手中凝诀,一道橙橘色的灵光,从镜像中涌出,直接穿过空间,涌现在天尽头。 又在一众修士的目光注视下,如一道横贯长空的橙橘色光虹,纷涌至那位代万圣尊,亲至于此的合体境大能身前。 面具遮住了这位合体境大能的面容,也让在场众人,皆难以窥见他此刻的神情。 只能见得,一片寂静中,这位合体境大能看着绕缠在他身周的光虹,却迟迟不曾有什么反应。 对方就像是浑然感知不到,这光虹是万圣尊,特意送至他面前的一般,就那样动也不动地僵站在原地。 这些修士,原本只是好奇万圣尊突然出手,是要做什么。 可他们却没想到,会撞上这样,万至尊身边的护行者大能,当众不理会万至尊,这般不给万至尊的反应。 这让跟着万至尊手中的灵光走,将一切都收归眼中的他们,该如何自处?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虽然在场这些天骄修士们,从不会把自己放到小鬼的位置,去贬低看轻自己。 可现在,他们却竟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符合他们此时的处境了。 而在这五重天的天尽头,先前的那些寂静,同现在的一片死寂比起来,都显得算是岁月静好了。 也就是在这个气氛极其尴尬,谁都不敢开口,也不敢发出一丝声息的时候。 隔着一面镜像,万圣尊居然爽朗地大笑出声。 众人一愣,有的人没忍住,下意识地便抬头,看向投出镜像的方向。 万圣尊是真的在笑,方才面上的肃穆凝沉,在他的大笑声中,全数荡然无存。 整个人眉眼舒朗,笑起来时,像一团跃动着的骄阳。 而就在众人傻眼看着万圣尊开怀大笑时,那位戴着面具的合体境大能,居然伸出手来,将那道虹光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一众天骄修士:??? 这形势变化,他们更看不懂了。 刚才不还不理会万至尊的吗? 怎么现在又接受了? 【总不能是……因为刚才万至尊没有笑着送吧?!】 【真要是这种原因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吧?!!】 这些修士,无论是万至尊,还是对方的护行者,这位合体境大能,他们都不熟。 所以让他们现在,去分析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简直就跟无头苍蝇瞎乱撞,没什么区别了。 但要是为了心中这点好奇,开口去问…… 那还是算了吧,能在修行一道,走到如今这种程度的天骄修士们,没有那么傻憨愣的存在。 而万至尊,直到那位合体境大能,将虹光收下后,他的大笑声都没有停下。 沈逐凰的目光在这位护佑五重天两千年,毫无疑问很值得尊重的至强者身上,停留了几息。 看着对方面上,状似开怀的大笑,不知为何,她竟从中看出股回天无力的悲悯和无力来。 沈逐凰微微蹙眉,并不明白她为何会从至强者的大笑中,感知到这样沉重的东西。 但这份感知,无疑在她心头,蒙上了一重晦沉的暗影。 【总觉得,这位至强者,像是隐瞒了什么更重要,或者说,更凶险的事】 【不过,和圣域牵扯在一起的事……】 沈逐凰本就没对其,抱有什么好的期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师姐和师兄们,还有她的挚友和旧友们,他们都在她身边】 【又有圣域那样的规则做底,谁有能说,这次便不能扭转为,一次前年也难遇的好时机呢?】 沈逐凰眼眸渐深,却听镜像那头,至强者的笑声,极突兀地止住了。 他目光投向众人,声音重归沉稳:“诸位,我希望,至少同出五重天的你们,不要徒劳内耗,自相残杀。” 万至尊说完这句话后,话头却并没有停下。 他好像并不需要,在场这些天骄修士们,对他作出承诺一般,只继续道。 “有意参与争夺通关令者,明日午时前,在我的护行者,洄蝉那里,印刻下你们的神念。” “望知,神念一旦印下,除却该修士陨落,中途不得退出。” 至强者将这些话交代完,目光便移转到了,在场那位合体境大能的身上,眼中除却威严,更多则是信重。 “洄蝉,之后的事,我便全托付给你了。” 一片静默。 而就在一众修士们,都以为这位名为洄蝉的合体境大能,不会对万至尊作出回应时…… 便见洄蝉竟是躬身垂首,对着镜像中的人,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他声音偏冷,像流经湖水池底的凌凌水流,语意却极为坚定。 “洄蝉……定不负至尊所托。” “好。”万至尊笑了一声,下一瞬,镜像蓦然暗下去。 众人再看过去之时,原地除了那五面记录了地点和通关令数量的光屏,还浮现在虚空中。 至强者的身影,早已随那面镜像消隐不见。 一众修士怔愣之余,又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位合体境大能,洄蝉的方向。 却见洄蝉迎着众人的目光,也依旧不紧不慢的,从储物空间中移了把椅子出来,自己坦然坐下。 而后,洄蝉右手暖橘色灵光一现,一张白色的卷帛便悬置于他身侧。 上面空无一字,留待后人来记。 而洄蝉也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在变出卷帛后,便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像是将自己放空了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有心想向对方确认一下,这张卷帛可是万至尊之前说得,参与者可在其上留下神念之物。 但想到这位大能,在应对至尊者时,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那轮到他们,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几息沉默后,到底没有修士想要去尝试一下,看看会不会在洄蝉面前自取其辱。 而是纷纷选择了,转身和自己的同门好友讨论了起来。 断虹宗他们这边也是如此。 在那面卷帛现世后,洄蝉又迟迟没有说话的意思,商玺他们便重新转身过来。 兰凝夏还惦记着,至强者开口说规则之前的事。 她转过身来,看向沈逐凰,问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师妹你肯定会参加的,而我们也是一样,都会参加。” “但我想问的是,师妹,你要选择先去四重天吗?”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50章 三宗联盟;小师妹要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活 ——五重天,天尽头—— “我知道师妹你肯定会参加的,而我们也是一样,都会参加。” “但我想问的是,师妹,你要选择先去四重天吗?” 兰凝夏这话问出,断虹宗和天水宗全安静了,不管知道内情的,还是不知道的,都把视线投向了沈逐凰。 这话几乎就是在明着问沈逐凰,你对四重天,还有未放下的执念,要去消解吗? 迎着众人或严肃,或担忧,或关切,或鼓动的眼神,沈逐凰弯唇笑了一下,十足的风轻云淡。 她摇摇头:“没必要了。” “去与不去,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鱼荀眉头皱起,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朗映怀以眼神阻止了。 他下意识想翻个白眼回敬对方,但当他的目光落至周身气息平和,确实已经将往事放下的沈逐凰身上时…… 他保持了安静,没再想着去提什么,小师妹曾待过的凌波宗。 反正,她的小师妹已经站到了,那些人连想象都不能的高度。 他们曾经所做出的一切,也除了证明他们的愚蠢和无知,对小师妹而言,都不属于她在意的内容。 两百年前是这样,两百年之后,便更是如此。 而对着一群目光短浅的蠢人,重回四重天,再见凌波宗众人,去展现自己的能耐,也并不会是一件多值得开怀的事。 想想,还挺无聊的。 就算是为了找通关令,也挺没意思的。 鱼荀打消了让小师妹去四重天,荣归打脸凌波宗的意图。 而其他几人,自然也明白小师妹,不想和凌波宗再有什么交集的意思。 当然,他们很清楚,这并不是小师妹念及往事,有意回避于凌波宗。 而是小师妹觉得,没必要特意去和凌波宗产生交集。 这也就说明,四重天的事,至少在曾经将小师妹驱逐出宗的凌波宗这方面,小师妹已经彻底放下了。 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这样很好。 他们想要的,便是小师妹能够无拘无束,自由快乐地活。 断虹宗这边没意见,天水宗这边,对沈逐凰过往一知半解的一众修士,便更是只知道遵照沈逐凰的意愿了。 他们只想和沈道友一起行动,至于去哪里,完全不在意的。 而若源,便也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万佛宗的人走过来的。 他含笑看向商玺,问道:“不知这次,商兄可愿让贫僧率万佛宗众弟子,与断虹宗结为同盟?” 商玺尚未答话,天水宗这边先不依了,手下毫不迟疑将自家牧师兄也推了过去。 “既是结盟,怎么能少得了我们天水宗?” “我们还是经沈道友邀请,先你们一步过来的呢!” “是么?”若源面上笑意未变,转而看向沈逐凰,眼底笑意反而更深几分。 “那沈道友可愿邀请我们万佛宗之人?” 沈逐凰:…… 她莫名觉得,这一幕似乎分外熟悉了些。 不过,能和天水宗与万佛宗的修士,结成同盟,在之后守望相助,有百年前情谊在先,她自然是愿意的。 但她还要去问问,诸位师兄和师姐的意愿。 沈逐凰刚准备将目光投向师兄他们,就恍然发觉,围聚在这边的三宗之人,都在看着她。 包括她的师姐和师兄们。 这种被众人目光包围的感觉……更熟悉了。 沈逐凰心中无奈,面上却露出笑容来,萦绕在周身的冰寒气息,也像是有一瞬的消融。 “三宗联盟,求之不得。” 八字落下,于天水宗这里,瞬时便发出数声快活的欢呼。 “又可以和沈道友一起冒险了!” “幸好我有好好修炼!” “嘿嘿嘿沈道友……” 其他人虽没有天水宗这些修士,这样夸张的反应,但眉眼间,也是能看出几分轻快之意的。 就从天水宗的修士对着沈逐凰,兴奋到两颊泛红…… 断虹宗的几位师兄,都没有用眼刀暗杀对方,就能看出他们也是愿意和这些人一起同行的了。 甚至,晏颂之还在天水宗的人爆发惊呼声前,就手疾眼快地撑起了数道隔音屏障。 商玺也出手,虽没有直接将众人和其他人阻隔起来,却是以阵法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这样,若是有旁人,想要窥视他们这里发生的事,别说是声音,就是连他们的身影,看着也是混沌一片的。 尤其是,商玺和晏颂之,两人作为在场修为境界可与洄蝉一战,同为合体境之人。 两人联手设下的阵法,就是洄蝉想要探看,也是不能的。 也正因此,众人便也能肆无忌惮地交谈,讨论刚才发生的事。 “五个天域的修士,总共才一百一十五个名额。” “光是想想,就知道斗起来会多夸张了。” “是啊,万至尊说,神念一旦留在卷帛上,便不容退出了。” “也不知道我们五重天,被召集令选过来的这些修士们,有没有不准备参加的。” 沈逐凰笑了下:“应该都会参加的。” “至少,也会把他们的神念,留在卷帛上。” 刚才说话的修士,眼中有些疑惑,不明白沈道友为何会如此笃定,他这样想,也便直接问了。 “为什么啊?” “因为只有在卷帛上,留下神念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到,对通关令的争夺上。” “万至尊也一直在强调,要合作,不要内部损耗。” “他的意思便是在告诉这些修士背后的宗门,最好先遴选出最终持通关令,去进入云寰秘境的人选。” “然后,在云寰秘境开启前,集全宗天骄修士之力,去夺取需要的通关令数量。” “啊?”那位天水宗的修士一懵:“这不就是让其他在卷帛上刻下神念的人,去做被选中那人的垫脚石吗?” “其他人能愿意?” 这次,都不等沈逐凰回复,时正便从后头,揉了把这修士的脑袋。 “傻呀,宗门肯定会给补偿的啊。” “对手可是六重天,七重天和八重天的修士,不团结起来,肯定会吃大亏的。” \"再说,就像我们天水宗,同门情谊这么深厚,让你给师兄我铺路,难道你不愿意?\" “不愿意啊。” 这修士原本还在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毫不犹豫地变了脸,头摇得像拨浪鼓。 时正:……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51章 我们断虹宗当然要全宗参加! ——五重天,天尽头—— 时正被师弟一句,果断到不行的“不愿意”,堵得心口生疼。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看向自家师弟的表情,满满的都是被对方背刺的难以置信。 声音也透出股痛心疾首的意味来:“你……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师兄好伤心。” “如果是师兄的话,师兄可是会愿意给你铺路的呜呜呜……” 时正边说,边用自己没有按着心口的另一只手,去擦自己不存在的泪珠儿。 他这般唱念做打的,却不曾想那位,被他指责冷酷无情的天水宗弟子,在听到时正说愿意给他铺路时,面色却是忽然大变。 这天水宗弟子脚步一挪,便愣是把自己藏到了沈逐凰和牧枫之间的正后方,只探出个脑袋来瞪视着时正。 他口中更是气怒道:“时师兄,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时正:??? 这弟子也不管时正一副摸不清现状的蠢样,直白道:“以我现在的修为境界,在五重天或许还能称一句天资出众。” “但要是和七重天,八重天那些相比,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时师兄你要真是给我铺路,铺得我拿到通关令,进了云寰秘境,不就是害师弟我的命么?” 时正:……师弟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时正面上的神情放空了两息,而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暗淡下去的眼睛,重绽光亮。 时正看着一直被自己寄予厚望,多有关照的这位师弟,口吻又激动又欣慰的道。 “所以……师弟你刚才说不愿意为我铺路,是怕我拿到通关令后,在云寰秘境出意外吗?” “你居然是因为关心师兄,是师兄错怪……” “不是啊。”这弟子看着时正,直白道:“刚才是下意识答的,没想那么多。” 时正:…… 似是时正骤然失光的眼睛,以及他如遭重创,一片空白的神情,太过明显。 这位天水宗的弟子,终于有了自己言语似刀,刀刀刺人心的自觉。 他抿抿唇,补救道:“时师兄,你可以当成我是担心你受伤的。” 时正:……迟了!太迟了! 他虚弱地摆摆手,若不是他的同胞兄弟时清还算有点人性,在他背后扶住了他,他腿脚都要被打击软了。 当然,如果扶着他的“好兄弟”时清,没有在他身后憋着笑,以至于撑着他背部的那只手,都在一直发着颤,那就更好了。 时正不说话了,其他数十人看了场天水宗的好戏,一时间,心头都松快了许多。 沈逐凰侧身看了眼,算是站在她和牧枫中间的这位天水宗修士,眼底含笑,开口道。 “你是剑修?” 这修士摇头又点头,在众人有些好奇的目光中,回答道:“我是阵修,不过,在前两百年,确实一直是剑修。” “之后入天水宗,遇见师尊后,才转为的阵修。” “哦,我和两位时师兄,是同一位师尊。” 这位天水宗弟子,又特意补充道。 沈逐凰眼底笑意加深,目光落到时正身上…… 果然看到对方,原本已经稍显和缓的神情,在听到这修士补充的这句话后,又重新变得痛苦起来,满脸都是师门不幸的痛心疾首。 而其他看好戏的人,也纷纷用惊讶的眼神,看了时正许多眼。 【原来不是在开玩笑,这还真是时正他同门师弟】 【还是同出一位师尊的亲近关系,扎刀还能扎这么深……】 这几十号人都有些同情时正了。 被数十道同情目光同时笼罩的时正:…… 他心死了。 耳边却还听到沈逐凰在问他的“好师弟”:“那你之前修的,是什么样的剑道?” “无情剑道。” 这名天水宗弟子明显对沈逐凰很有好感,有问必答,态度好到不能行。 但其他人的注意力,却都被“无情剑道”这四个字吸引了。 【无情道啊……那怪不得了】 于是时正又被几十号人“原来如此”,“你就忍忍吧”,这样的眼神,给包围了。 时正:……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时正简直后悔到不行,最后到底是牧枫看不下去自己的宗门,在众人面前继续丢人。 他将站在他和沈逐凰身后正中位置的弟子,又拎回天水宗的队伍中,而后便道:“所以,大家是怎么打算的?” 牧枫这话落下,三宗短暂地沉默了几息。 最后,竟是万佛宗的佛子率先开口了。 “以我们万佛宗,这次被召集令选中的人选,和他们的修为境界来看,我们至少需要三枚召集令。”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竭力争取到五枚。” “不过,具体是要看到时候,遇见的更高天域修士的境界修为而定。” “毕竟,如果他们普遍都是炼虚境,即使我们万佛宗倾尽全宗之力,去守住这五枚召集令……” “那么,在之后真正进入到云寰秘境后,修为不及,也只会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牧枫闻言,赞同的点头:“我同佛子意见一致,被召集令选中的,都是天资与悟性俱佳之人。” “比起为一次秘境中的可能所得,孤注一掷,赌上所有。” “他们之后的发展潜力,更具有重要性。” “而宗门,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本就是在之后,要支撑起宗门的修士们,都陷入圣域的这个杀局中。” 牧枫这“杀局”二字落下,意思就很明确了。 在场这几十人都不是傻子,或者说,能被召集令选中,来到天尽头的这些天骄修士们,本质上就没有蠢人。 真以为修仙便不用动脑子吗? 研究秘籍,磨炼招式,修心悟道,这些,如果只是纯粹的没脑子莽夫,于修仙一道上,是绝对走不到今天这种境界的。 修仙所需要的毅力,耐心和细致,完全就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只凭借天资,就能轻而易举修炼到化神,乃至更高境界这种。 而在场这些修士,最低也是化神中阶,自然便是没蠢人的。 所以,至强者先前那些,看似是在宣读规则,实际句句都在试图点醒他们—— 这次秘境之行,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更多。 绝不能被云寰秘境的所谓传言,惑乱心智,不自量力也非去不可之类的告诫之语。 他们也不是没有听懂。 只不过,两千年都不曾开启过的秘境,珍奇秘宝,甚至与修士所修之道有关的秘境。 这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机会就放在眼前,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会愿意放弃呢? 也幸好他们三宗,目前看来都是脑子清醒之辈。 尤其是刚才天水宗时正和他同门师弟,闹出来的那一出,无论本意是玩笑,还是别的什么。 可就算是误打误撞,又何尝不是又一次提醒了有心之人,要量力而行吗? 不然纵使拿到召集令,也保不住。 保住了,也很难从云寰秘境中活着回来。 到头来,只会是得不偿失。 可这个道理,不是谁都能明白的。 满心被欲望吞噬之人,最终只会亡于过载的欲望。 牧枫和若源,都是出行前,便被宗门长辈将诸事交托,十分信重的存在。 他们做出的决定,此刻在各自宗门的队伍内部,也无一人出言反对。 甚至,连面上都没有半分不满之意。 有的,只有对各自领头人的信任。 万佛宗和天水宗的人都表态了,那么现在决定召集令个数的,自然就到了断虹宗这边。 还不待牧枫或者若源,开口询问商玺,就听鱼荀一拍手,笑道:“行,这就成了。” “万佛宗三到五枚,天水宗一样。” “我们断虹宗自然是全员七枚,好了,报名去。” “小师妹,你想先去哪里?” “全员?!”众人一懵。 ——本章完—— \b\b\b\b\b\b\b\b 第352章 四重天,师妹,你也许必须去一趟了 ——五重天,天尽头—— “万佛宗三到五枚,天水宗一样。” “我们断虹宗自然是全员七枚,好了,报名去。” “小师妹,你想先去哪里?” 鱼荀搓手看向沈逐凰,满脸都写着期待二字。 “全员?!”众人一懵。 “怎么了?有问题吗?” 鱼荀反而用一种,你们在大惊小怪什么的眼神,转过头去看他们。 迎着鱼荀这样的眼神,倒叫这些被“全宗都去”这种决定惊到的众人,反倒怀疑起自身来。 他们两眼放空,目光从修为最高的商玺,再到次之的晏颂之……最后再到鱼荀和沈道友的身上。 【行吧】 【断虹宗的这群人,最低也是炼虚下境】 【同他们天水宗最高也才化神上境,万佛宗最高也才炼虚中境相比……】 【未免也高出太多了吧!】 一瞬间,众人面上的神情重归平静。 以断虹宗如今的实力,放到七重天、八重天,也少有敌手的吧! 没看连追随在至强者身边的,那位名为洄蝉的护行者,也只是合体境上境的修为吗? 等等,“只是”…… 他们真的是被天水宗,清一色的强者修为给洗脑了,怎么会觉得九重天域的合体境就多呢? 如果这次,都是按五重天召集令选拔出的水准…… 那么别说是五重天,就是七重天,八重天,也未必能选拔出一位在两千岁以下的合体境修士来。 这么一想,他们这是找了一个多强力的联盟啊! 毕竟,等召集令的抢夺真正开始后,各宗除了提供资源支持以外,其余却是无法出手,去护佑他们的。 到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结成的联盟力量。 而拥有断虹宗这个,全员炼虚下境乃至以上的修为,作为自己的同盟,还有比这个,更有安全感的事吗? 众人自我调整过心情,便也都顺着鱼荀的意思,看向了沈逐凰。 又被众人的目光围拢锁定的沈逐凰:…… 她已经习惯了。 “对于我们五重天而言,选择五重天和四重天的地点,去取召集令,自然是更为容易些的。” “但同样,对于六重天,七重天,乃至八重天而言。” “他们也会有修士,想要来我们五重天,抢夺召集令。” “而以万至尊的意思,这些是都不做限制的。” “修士可以随意选择要去的天域和地点,这也就意味着,前期无论如何避免……” “到最后,都会发展成在整个九重天域内,掀起腥风血雨的大混战。” “所以,我建议我们可以去往洄蝉大能那里,问询一下对方是否知道有关抢夺通关令的更多内情。” “比如说,在得到通关令后,我们的名字会公示于众吗?” “还有,如果一个地方的通关令,已经被全数取走,会告知参与者吗?” “这些信息,如果洄蝉大能并不能解答……” “我们就需要早做打算。”沈逐凰目光平静,语气沉稳。 “比如说,预先想想有没有什么易守难攻,便于藏身之地。” “方便我们得到通关令后,尽可能地避战。” “毕竟,进入了云寰秘境,也并不会比在外同人抢夺通关令时,安稳多少。” “这样的秘境,只会更危险。” “所以,在成功进入云鬟秘境前,我们要尽可能地避免受重伤。” “灵丹妙药,阵法符咒,这些都必不可少。” 众人俱都点头,明白这其中的孰轻孰重。 若源手拈佛珠,宁和目光投向沈逐凰:“所以,沈道友的意思是?” “我想,佛子和牧道友,你们可以现在就和各自宗门的前辈长老联络一下。” “尽快确定参与到争夺通关令的人选,是在这里的全员,还是要回转一部分。” “等确定后,我们尽快去洄蝉大能那里,留下神念。” “这样,在明日午时的截止时间到来之前。” “我们还能早做一些准备。” “也要看看调配一下,看看怎么分配人选,才更有利于对通关令的夺取。” “好。”若源和牧枫同时应声。 两人不仅不介意,对他们做出安排的是沈逐凰,反而还对她的决定,很是信任。 他们也明白沈逐凰的意思,之后具体要做的准备,还是要看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参与。 要根据参与人员的实力和能力,才好敲定最终夺取通关令的方案。 两人向沈逐凰点头示意,之后便各自走到另一边,去联络自己的宗门长老。 断虹宗这边,牧枫和若源刚带着各自同宗修士,往两侧走去。 他们便都对着自家小师妹围凑上来,面上带笑,让沈逐凰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却在这时,听得晏颂之开口道:“师妹,四重天,你也许必须要去一趟了。”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53章 人渣师弟在四重天?!做一个了结 ——五重天,天尽头—— “小师妹,四重天,也许你有需要去一趟的理由了。” “师兄指的是?”沈逐凰目露不解,侧身看向晏颂之。 晏颂之却拍了拍朔灼的肩膀,将人往前推了一步。 沈逐凰顺着晏颂之的动作看过去,这时候才发现,在朔师兄手中牵扯着的红线间,不知何时,竟勾织出了一个卦盘的模样。 沈逐凰对卜筮一道并不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不怎么了解。 但尽管如此,她也知道,不是谁都能用随手之物,就摆出卦盘模样,还能顺利卜出结果的。 当然,这红线倒也不算什么随手之物,而是其中一个朔师兄的武器。 可正因为是武器……沈逐凰倒真没想到,朔师兄在卜筮一道,已经可以运用自如到这种程度了。 她倒也不急着问什么卜筮结果,而是先真心实意的对朔灼钦佩道。 “数年不见,没想到朔师兄你的卜筮之道,已经精妙到这种程度了。” 沈逐凰说这话时,一双澄净漂亮的眼眸里,洒了明光般就这样看着朔灼。 直让被小师妹目光注视着的朔灼,心神激荡之余,面上都要晕红了。 只不过,有面具遮着,除了同宗的熟悉之人,纵使朔灼脸颊红个彻底,旁人也是窥不真切的。 不过,面上看不出,声音里却是能听出来的。 朔灼的声音,轻快之余,又透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怯来。 “是进步了一些。” “小师妹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之后我可以教你的。” “其实不难学的。” “好啊。”沈逐凰笑着答应:“所以师兄,你方才是为我卜算了一卦吗?” 朔灼面上笑意一顿,声音游移了下,才又开口道:“嗯……也不算。” “但是确实是,和师妹你有些关系的。” “我……” 朔灼接着要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晏颂之便看出朔灼的犹豫,直接抢过话头,替他说道。 “小师妹,作为师兄,我要先向你道个歉。” “晏师兄……”沈逐凰眉头深蹙,抬步走上前:“师兄别这样。” “有什么事情,师兄只管告诉逐凰就好。” “没关系的。” 晏颂之凝沉的目光,落在沈逐凰身上时,于不觉间又变得温和起来。 “你闭关的这百年来,我们有发现曾经和你有关联的,凌波宗那几人的行迹。” “因为你尚且在闭关中,所以我们也并没有,主动对他们出手。” “只是在这一百年来,一直想办法监控着他们的动态。” “我在卜筮一道上并不精通,而朗师弟也闭了一段时间的死关。” “所以我便拜托了朔师弟。” “这百年来,也一直是我们两个在探查着。” 晏颂之语意微顿,看向沈逐凰时,目光隐含歉意。 “抱歉,小师妹,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们就擅自……” “师兄!”沈逐凰的声音,因为胸腔深处,过于满溢的情绪,而扬高了许多。 她止住晏师兄还未说出口的,更多的抱歉之语,嘴唇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化作两个字。 “谢谢。” 谢谢师兄们总是这样珍重待她,站在她的角度,慎重小心地为她考量。 她主动上前,抬臂分别拥抱了晏师兄和朔师兄。 很短暂的拥抱,却让三个人的心,都柔软下来。 沈逐凰拥抱过后,向后退开两步,再抬脸时,面上又是那种清冷消退,显得平和恬静的笑意。 “所以,朔师兄新卜筮到了他们的消息?” 朔灼揪紧手中的红线,哪怕即将要提起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可他的心情,却还是不可思议的好。 心神沉浸在,小师妹方才云朵一样的美好怀抱中,全然不想脱离。 但小师妹的问话,还是要回复的。 “探查到了其中一个的新动向。” 朔灼顿了顿,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柳宣鸿,魑魅峰。” 朔灼这话落下,断虹宗其他几位,原本还眼红于小师妹主动去抱晏颂之和朔灼的,现在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凝沉起来。 魑魅峰,那不就是小师妹当初,为柳宣鸿取银熠符术的地方吗? 这畜牲居然还有脸踏足?! 同震怒的师姐和师兄们相比,沈逐凰反倒成了众人之中,最淡然以对的那一个。 她闻言,只是敛了笑容,声音一如先前的平静。 “看来,想彻底做个了断的,并不只是我一个。” “晏师兄,朔师兄。”沈逐凰侧眸看向两人,眼神很柔软:“谢谢你们,我确实需要去一趟四重天。” “和师兄道什么谢。”晏颂之紧皱的眉峰瞬间舒缓,抬手就想去摸一下师妹的脑袋。 但这大手只刚探出去,手下便摸了个空。 目光追过去,只见兰凝夏已经将小师妹,一整个拥过去了,拿手臂紧紧圈着。 “好了,那决定了!” “我们断虹宗要去的第一个地点,便是四重天的魑魅峰了!” “师姐……”沈逐凰被兰凝夏搂得太紧,但也没有抬手去推离她,只是面带几分无奈的纵容着。 但沈逐凰越是这样,兰凝夏便越想和自己乖到不行的小师妹,亲密贴贴。 她不依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但小师妹主动去抱晏师兄和朔师弟了。” “同样都是一个宗门的,所以师姐也要!” “我要补回来这一个拥抱!” 沈逐凰难得见兰师姐在她面前,不是温柔似水的体贴模样,而是孩子气般闹脾气向她撒娇。 她宠着纵着都犹嫌不够,哪里还舍得推拒分毫? 所以,沈逐凰也抬起双手,环住兰师姐的后腰,面上全是纵容的温柔。 “好,给师姐补回来。” “那我要比你抱晏颂之和朔灼的时间都长!” 沈逐凰心中失笑,面上也于不觉间,露出真切的笑意来。 “好,师姐想抱多久,我就抱多久。” 被反复提及的晏颂之和朔灼:…… 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看着小师妹抱别人的其他人:…… 几息的静默过后,断虹宗的其他人也绷不住了。 “不行!太不公平了!” “师妹我也要!” “其实吧,我觉得刚才的拥抱,有点短。” “如果可以……” “不可以!朔狗蛋,你也太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 朔狗蛋:…… 朔灼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僵直着脖子,极艰难地扭转着脑袋去看向晏颂之:“他……他刚才在说我?” 晏颂之:……这种时候,他是该说出师弟绝对不想听到的真相,还是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伴随着晏颂之良久的沉默,朔灼原地心态崩了,直接转换出了另一种人格。 晏颂之:……看来鱼荀的杀伤力,在百年后,风采依旧啊。 这边,朗映怀也主动发起了装可怜攻击。 “小师妹好偏心,兰师妹,晏师兄和朔师弟,他们都有,独你朗师兄没有吗?” “哈?我也没有啊!你说这话,是不把商玺当人吗?” 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加入话题中的商玺:…… 他沉默三息,叫外人看来只有淡漠的目光,也落在了被众人声讨的沈逐凰身上。 商玺嘴唇微动,直白而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 “我也想。” 断虹宗其他人:……夭寿了,何方妖孽,合体境大能的身都能夺舍?! 他们齐齐看向沈逐凰:“俺也一样。” 沈逐凰:…… “好。”她艰难地点了下头,唇边的微笑几乎维持不住:“我们一个一个来。” 已经和各宗长老交流完,准备和断虹宗汇合的万佛宗和天水宗之人:……好家伙,不愧是沈道友。 【是沈道友能拥有的牌面没错了!】 【可恶!我怎么也有点想……】 ——本章完—— 第354章 圣域凶险;队伍集成; ——五重天,天尽头—— 想或许还勉强行,但实现的话…… 不说沈道友自己同不同意,就是围在沈道友身边,最低也是炼虚上境的强者,就能先把他们收拾的连想法都生不出了。 脑袋连同大脑一起粉碎的那种。 所以,等沈逐凰将自己的师姐和师兄们,一一安抚好,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一直旁观着的天水宗和万佛宗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三波人对视,最坦然的居然还是断虹宗的。 尤其是,成功得到小师妹抱抱的鱼荀,眉眼都飞扬了不少。 他瞧见这两波人,还难得主动的,对着他们摇动手臂招呼道。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呀!” 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闻言,便也当真走了过去。 待他们刚走近,鱼荀便迫不及待道:“你们商量出个结果来了吗?” 朗映怀鱼荀往后拽了拽,对着牧枫和若源,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 颇有种家里的大狗没栓好,但他真的不咬人,你们多见谅的意味。 牧枫和若源,两人和断虹宗也算各有交集,自然都知道鱼荀的性格如此,也并不在意对方这种偏肆意的行事方式。 两人对视一眼,若源先开口了,声音清朗温润如凌凌玉石。 “我们万佛宗,这次取三枚通关令便可。” “在场万佛宗的共为十二人,俱都会参加到对通关令的争夺中。” “可。”商玺颔首道。 若源话毕,便只剩天水宗了。 牧枫的目光,也落在商玺的身上,恭敬道。 “我们天水宗,此次取两枚通关令便可。” “在场天水宗的,共为十一人,也全数参加到对召集令的争夺中。” “可。”商玺再次颔首。 众人见商玺答应,神情都有明显的放松。 虽然论争取通关令的数量而言,断虹宗全员参加,一共七枚的需求确实很大。 但在场,整个五重天的天骄修士加起来,也就只有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位合体境的大能级人物。 而合体境之下,是为炼虚境,全场修为到炼虚境的,一共加起来也就八。 且这八人中,五人都是出自断虹宗。 这样一看,能和断虹宗联手—— 无疑是在场任何一个势力,都会明知对方需求的通关令数量较大,却还甘之如饴,想要同其合作的存在。 也正因此,无论是牧枫,还是若源,当两人和宗内大能,说起断虹宗的实力时…… 宗内大能都对他们与断虹宗之间的联盟,再满意不过了。 这边,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向断虹宗说明所需后,心中放下一块石头。 而断虹宗这边,也在对方讲出所需后,紧绷的心神稍松。 他们倒不是担心,对方宗门想要的通关令太多。 毕竟,就他们自己,都准备要七个。 估计放到整个五重天,他们所想夺取的通关令数额,都是最多的。 自然不会因为天水宗和万佛宗,要的通关令多,就心有不满。 之所以会心神松动,只是因为—— 要通关令也许不难,守住通关令,以他们现在联合起来的势力,也不会太难。 但…… 云寰秘境是圣域的手笔。 夺取通关令的形式和内容,也都由圣域来定。 而对于经历了幻境,以及听说过朗映怀身上,亲身遭遇的断虹宗众人而言—— 进入秘境中,才是最危险的。 他们尚且不知道在秘境中,究竟会经历什么。 如果天水宗和万佛宗,最后进入秘境的人数少而精。 那在云寰秘境中,他们多多少少还能帮扶一下,尽可能所有人,都顺顺利利地活着回来。 但如果人数过多,且自身实力也尚且不足的话…… 那到时候,他们纵使有心,也很难处处照看。 但现在,从若源和牧枫,最后口中说出的,想要的通关令数量而言—— 很明显,他们断虹宗和天水宗,以及万佛宗的长老们,想到一处去了。 对方也是想着细水长流,适可而止,并不贪心于云寰秘境在传闻中的声名。 只是做出了最保守,也最合适于现状的决定。 沈逐凰只要往万佛宗和天水宗,在场的人身上,稍一查看。 她便能知道,由宗门长老,或者说各宗内部,自己决定出的,最后去赴往云寰秘境的人选。 万佛宗是佛子若源,和修闭口禅的慧竹,以及佛子的另一位守护者慧松。 天水宗是牧枫,和百年前在进入传承之地前,主动率另一支队伍折返的陈延之。 这些人的修为,至少也都在化神中境以上。 最低的陈延之,离化神上境应该也只差一线。 且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上,应该有道的存在。 论起战力,应该并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化神上境乃至化神巅峰之人。 而这样的一支队伍,即便是入云寰秘境,沈逐凰也觉得,可以一闯了。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55章 兰师妹怎么招惹的都是剑修? ——五重天,天尽头—— “天水宗,万佛宗,还有那个有合体境大能在的宗门……” “他们这是结成同盟了吗?” 被至强者的召集令,召集到此地的在场其他天骄们,在看到这三个宗门的人,撤去屏障后,齐齐向护行者所在的位置走去。 议论之声便没有停过。 “这是……已经决定好了?” “肯定啊,你看他们走的方向,不正是洄蝉大能在的地方吗?” “估计是准备先在卷帛上留下神念了。” “他们这么多人,不会都要参与到对通关令的争夺上吧?” 天水宗和万佛宗的还好,都是五重天的大宗出身,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呢? 但那个有两位合体境和一位炼虚境在的宗门,他们的实力,就让他们很忌惮了。 虽然那个宗门里,其他几人的修为,都做了掩盖,叫人全然判断不出,对方如今的真实境界。 可想到对方宗门里,连合体境这样的大能都有…… 其他几人,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的。 真要太弱的话,至强者的召集令根本不会到他们手上,还把他们邀请到这里。 这修士正想着,旁边出去打探的修士朋友便回来了。 迎面第一句话便是—— “你知道吗?” “那个炼虚境的女剑修,是他们宗门的小师妹!” “一个宗门,小师妹都是炼虚境的……那其他人呢?” “从四重天到九重天,五个天域除却圣域的,总共就一百一十五个名额。” “就算平均下来,每个天域也就只能分到二十三个名额。” “而只要稍动脑子想想,就知道等混战真正开始了,我们五重天连这二十三个名额,估计都很难保住。” “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三个宗门联合……” “那我们五重天最后进云寰秘境的名额,岂不是要被他们三宗给包圆了?” “哪里还有我们什么事?!” “呵。”这修士冷嗤一声:“道理大家都明白。” “说穿了,不就是都想掺和进去分一杯羹么。” “但很可惜,独立于四大仙宗之外的万佛宗,和那另一个信息不明的宗门,我们都说不上话。” “唯一一个有点联合关系的天水宗,有那个宗门两个合体境大能的修为实力压着,他们又怎么可能出言为我们引荐?” “与其寄希望于加入他们的队伍,还不如现在就把剩余的有生力量,联合……” “等等,你看,迭莲宗的走过去了!” “还是直接冲着,那个我们之前没过多了解的宗门去的。” “他们该不会是……认识吧?” “天水宗,万佛宗,如果再加上迭莲宗……” “那我们其他几个宗门,哪里还有机会可言?!” “到时候五重天的,那些有通关令的地方,肯定会被他们扫荡一空的!” “等等。”旁边的同门修士止住他的话头:“你先别急,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 “什么?” ——断虹宗这边—— “我们已经决定了,会先去四重天一趟。” “不过是轻装简行的去,就小师妹,朗师兄,和朔师弟三个人去。” “余下的人会和你们一起行动。” 牧枫微微皱眉,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沈逐凰,却得到了沈逐凰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牧枫眼眸微深,知晓沈逐凰这是,之后会向他说明的意思。 他便松开眉头,暂时按下不问。 到万佛宗这边,一切都以佛子的意愿为行动准则。 而佛子若源又是再通透不过的人,他更是连问都没问,只点头道:“好。” 倒是沈逐凰主动开口,解释道:“是因为一件,有关于我自己的,必须要清算之事。” “所以需要去四重天一趟。” “不过我的目的地,正是四重天的魑魅峰。” “我和两位师兄,会在清算的同时,也尽可能地取到一枚通关令。” “到时候,便可以直接确定,取到通关令会发生什么了。” “我们的行动会很快,” “所以,你们介意等我们取到一枚通关令后,在确认得到通关令后,之后有可能的事态……” “然后再汇合,去取别的通关令吗?” 沈逐凰话音落下,若源先含笑道:“有这样稳妥的方式,应声还来不及,又怎会说什么介意?” 他手中红玺佛珠,在他白皙手指的拨弄下,转落下一颗,一点佛光在若源眉间隐现。 他看着沈逐凰,眉目慈悲,眼含禅意:“贫僧观沈道友,此次必有所得,前缘终了,方得新生。” 沈逐凰一怔,随即面容上多了几分郑重,她合掌为十,对着若源行了一个佛礼。 “多谢佛子为逐凰解惑。” 若源唇边含笑,未再言语。 等沈逐凰起身,看向牧枫时,对方只是露出个,颇有几分无奈在其中的神情。 “唯愿友人此去,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以及,如果有什么事,我随叫随到。” 前面的话,郑重到不能行,到最后这句,虽也是承诺,可气氛却陡然活跃起来。 沈逐凰心头触动,一片温暖,面上却是失笑。 “好。” “好什么好?”鱼荀凑上来,十分不满的抬起手臂,啪啪的拍牧枫的肩膀。 “我们这些当师兄的还喘着气呢,哪里就轮得到你了?!” 虽然牧枫这家伙,一直说他对小师妹没有觊觎之心,可不知道为什么,鱼荀就是越看对方,越觉得对方像猪。 准备来啃他们宗珍宝的猪。 而对于觊觎他们宗门珍宝的人,鱼荀他自然是要,抱着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一个的心了。 所以,牧枫这么一和小师妹搭话,他便忍不住地凑过来拆台了。 但他这话说出来,牧枫还没有什么反应,兰凝夏却是先出手把他给镇压了。 “鱼荀,你这小子是不是不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 鱼荀猝不及防,又被绿藤勒了脖子,他一边反抗一边气恼道:“兰师姐,你到底站哪边的啊?!” “我说的是牧枫,你怎么都和我急了?” “你……啊啊啊别勒,死了,要死了……” “哼。”兰凝夏冷哼一声,看着鱼荀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反正不站你那边,我和傻子没有共同语言。” “你真是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嘴坏的没边了。” “人家对小师妹说祝福的话,你也要奚落回去,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兰凝夏收紧绿藤,注意力全在教训鱼荀的这件事上,她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牧枫看着这样的她时,眼底掀起的无声滔浪。 倒是摇着山水折扇,看鱼荀好戏的朗映怀,在无意间窥见了牧枫眼底,这只在瞬息的变化。 手中轻晃的折扇一停,朗映怀眉头微蹙,瞳孔隐隐收缩。 他的目光,在牧枫和兰凝夏身上流转而过,心中升起一个近乎荒唐的猜测。 【莫非……牧枫对兰师妹有意?!】 ——本章完—— 第356章 要清算前缘的,不止是小师妹一人 ——五重天,天尽头—— 【莫非……牧枫对兰师妹有意?!】 先不说,牧枫怎么会对兰师妹,起这样的心思。 尤其是,在牧枫亲身尝过兰师妹,手制的丹药,还因此昏迷许久的事情后。 除了对方有受虐倾向之类的……不然朗映怀他,真的有些不理解。 不过把牧枫的心思抛放一边,就是说,兰师妹她为什么,总是招惹剑修? 且这回的,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牧枫,修的好像也是无情剑道吧?! 上一个修无情剑道的畜生,害得兰师妹连人修都算不得了。 还是凭仙神之力,施神咒轮回引,又以玉青莲子生骨血,才能再塑躯体,存活至今日的。 若是再来一次,什么修无情剑道,特有的情劫,他们这些渡劫的倒是轻率。 可他的兰师妹,可是受不起了! 倒也不是朗映怀不信任牧枫的人品,要把牧枫往那个畜生的方向想。 只是……同样的苦,哪怕只是有一点可能,他也是绝对不希望,兰师妹再遇见一次的。 即便他很清楚,今时今日,若牧枫真的痴心于兰师妹,那么最后受重创的,一定会是牧枫。 因为,兰师妹的本性,和他朗映怀是很像的。 他并不觉得,牧枫能真正打动到兰师妹,并从一个无心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情。 就是几百年前,那个拿兰师妹渡情劫的崇衍…… 若不是兰师妹那时无力反抗,也心灰意冷,才给了对方能接近于她的可乘之机。 让对方在因果机缘上,同兰师妹紧密相缠。 若是单以“情”字,去渡成对方想要的结果,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最后那个崇衍提剑斩断的,也只是他自己的痴妄,和兰师妹同他之间的一切关联。 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断情。 所以,听小师妹后来讲,才会有幻境中,崇衍再来寻兰师妹之事。 之前是忙于修炼,无暇顾及这桩事,但现在…… 神念落定,天地为契,生死不论。 这样好的机会,看来能趁机清算前缘的,不止是小师妹一个。 崇衍,以及更多的“旧识之人”,也是时候和他们一一清算了。 不然,怎么能对得起,圣域以云寰秘境作诱,精心布下的这一盘局呢? 朗映怀心绪浮沉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只是眼下,时机不定,他也不会在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和同宗之人商谈这种涉及前缘之事。 至于牧枫的心思…… 无论是他看错,还是确有其事。 相信在他们主动去寻崇衍那个畜生,并将前尘同其清算彻底之时,牧枫就是再迟钝,也会明白—— 有一个修无情道,还与兰师妹有一段糟心前缘的畜生在先。 他如果依旧痴心于兰师妹的话,那前路和堵死无异。 ———— 这边,几人刚走至洄蝉大能面前,刚欲见礼,斜里便插来一道男音。 “你们,便是断虹宗的?” 断虹宗众人,以及直接被来人忽视掉的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修士,近三十人没一个理会他们的。 众人躬身的动作停都没停,包括同为合体境的商玺和晏颂之,也一起对身前这位,万至尊的护行者,洄蝉大能恭敬行礼。 倒是洄蝉,在看到同为合体境的两人,也对他行这样恭敬之礼时,被面具遮掩的眼底,晃过一丝讶意。 但随即,这点讶意便沉淀下去。 想想也是,能在千岁之下,便走到这种高度之人,怎么可能会是浅薄的池中物? 洄蝉并没有端什么架子,虽然他有这个实力和资格,可他还是同样躬身回以仙礼。 回礼之时,洄蝉心中对这些人的品性,也有了最基本的判断。 不恃才傲物,不骄矜自荣。 确实是五重天最需要的,能在不久后,成为五重天梁木柱石一般存在的天骄模样。 至强者如果不是急于疗伤,能多留片刻,观察到他们存在的话,心头的急迫感,应该也会稍缓一些吧。 洄蝉心中叹息,主动开口道:“在这面卷帛上,留下一点神念便可。” “是,弟子谢过大能指点。”众人齐齐道谢。 “谁先来?”三宗之人互相看了看。 鱼荀刚被兰凝夏折腾过,现在还蔫巴巴的,这回也全然没有,最开始的兴奋劲儿了。 倒是转换成另一个人格的朔灼,悄无声息地走近卷帛,在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前,便将自己的神念,留在了卷帛上。 空气静默了一息。 但很快,天水宗的修士最快反应过来,熟练地发出了极为捧场的欢呼声。 “不愧是朔前辈,真男人,就是果断!” 吹捧的话虽然拙劣,但在场这些人也没人在意的,因为沈逐凰已经在朔灼之后,走上前了。 他们这些旁观的,比沈逐凰这个要在卷帛上留下神念的,还要兴奋激动。 “沈道友快留!我要做下一个!” “好啊,你居然也想和沈道友的神念挨在一块,那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成啊,现在就是敌手了,为了沈道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是,你们就不能把思维打开点?” “就不能沈道友的神念在中间,我们绕着圈把她围起来,这样不也挨着了吗?” “嘿,你这小子,聪明啊!” 旁听了全部内容,却完全跟不上众人思维的洄蝉:…… 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是他洄蝉在至强者身边待久了,已经追不上时代了。 从开口起直至现在,都被所有人不约而同,一起无视的迭莲宗众人:……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57章 万佛宗和天水宗给你们的,我们迭莲宗翻倍 ——五重天,天尽头—— 迭莲宗的人,到底是没受过这种,被所有人都一起忽视的委屈。 队伍里稍有些脑子的,虽面上表情难看,但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在这种时候硬挤上前,插话打断众人的事。 但这支队伍里,除了一些往日便在自己宗门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捧得极高的“天骄”修士。 其余便是被迭莲宗拿捏住命脉,实力虽高,却在这些各有背景的修士面前,依旧没什么话语权,早已习惯了隐忍服从的修士。 也正因此,在那些自持背景和天资的修士,直接上前当着至强者护行者的面,对着断虹宗一众人出言不逊时。 迭莲宗余下的人,皆都目光沉沉,根本就没有半点要拦的意思。 “你们,没听见我在和你们说话吗?” 说话的人,目光在断虹宗几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下,又微扬下巴高傲道。 “实力是不错,放在整个五重天,都是亮眼的。” “拿到通关令对你们而言,或许并不算难。” “但你们到底是小宗出身,没有大势力在身后撑着,纵使拿到,也很难守住。” “可若是有我们迭莲宗,愿意和你们联手,做你们的靠山,那就不一样了。” 这人的目光,在佛子若源和天水宗牧枫的身上,一扫而过。 随后又道:“万佛宗和天水宗能给你们的,我们迭莲宗也给得起,还能翻倍地给。” “当然,若是万佛宗和天水宗,愿意加入我们迭莲宗的队伍,我们迭莲宗也不是不可以……啊!” “聒噪。” 一根整体呈圆锥形的尖刺,随朔灼一点心念,其锋锐处便已然抵在了这人的喉间。 而除了迭莲宗的一众人,因为根本没有感知到朔灼是何时出手,又是怎样出手,从而眼露惊撼,神色各异之余。 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之前就决定要和沈逐凰的神念挨着,如今都快抢破头了的一众人…… 此刻,他们更是半点注意力,都不曾分到过这边。 而就连主动出手的朔灼,如果不是他看到,他的小师妹终于要从那群,由天水宗汇成的人堆中挤出来。 对于在一边乱吠的野狗,他原本也是有一定包容性,没准备处理掉对方的。 当然现在,他也只是停留在震慑对方的地步,并没有施以杀招。 毕竟,这条乱吠的狗,还没有在卷帛上留下他自己的神念。 生死不论的法则,还没有在对方身上起效。 朔灼虽然不怕麻烦,但也没兴趣在这种时候,招惹额外的麻烦。 毕竟,马上他就要陪小师妹,去四重天料理旧事了。 所以…… 朔灼冷戾的目光,暗影一般静默地投注在,这个被他以尖刺抵喉的化神境修士身上。 【真幸运啊】 【如果不是在这里,这点时间,已经够对方在他手中,死至少一个来回了】 迭莲宗的一众修士,并不知道被冷酷版朔灼的尖刺抵着要害,还能活着喘气,是多大的慈悲。 但断虹宗的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同笨蛋美人款朔灼不同的是,冷酷款的朔灼,手中施展出的每一个招式,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要命的杀招。 所以,他们这次,看着这位被朔灼尖刺抵着的迭莲宗修士,还觉得有些惊奇呢。 但迭莲宗的修士,好像一直都是不识抬举的性子。 等其中几个跋扈惯了的修士反应过来,竟还对着朔灼怒目而视。 “放开莲师弟!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就敢这样对他出手?” 听到这话,朔灼还没什么反应,刚走过来的沈逐凰就先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她握了下身旁兰师姐的手,笑道:“这话好熟悉。” “迭莲宗威胁人的话,怎么百年过去,还是半点都没有变?” 朔灼原本因为这些迭莲宗的人虽蠢,但其言语却能逗笑小师妹,也总算没那么无用,从而好转些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尖刺刺入皮肉,这位“莲师弟”的颈项,瞬时血流如注。 “你疯了?!” “莲师弟!” “狂徒怎敢?!当着洄蝉大能的面,你便想行凶吗?” “这般不将我们迭莲宗放在眼里,区区小宗,也敢如此猖狂?!” 这些迭莲宗的修士在乱吠什么,朔灼全然不在意。 他只将凝沉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师妹,声音冰冷。 “百年前,他们便欺负过你?” 沈逐凰一怔,这才想起百年前,朔师兄和朗师兄,都是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入秘境的。 尤其是朔师兄,和她初见时,都已经是在传承之地的石塔内了。 当时还说给她备了大礼,结果掏出来一看,却是被绿藤捆得结实的鱼师兄。 思及往事,沈逐凰眉眼微弯,面上的笑意反而更真切了。 她看也不看要害之处,还在流血的那位迭莲宗之人,目光只投注在自己的师兄身上,含笑道。 “师兄勿要挂怀,当日羞辱我们宗门之人,被我当场便还了回去。” “也是如师兄这般,拿利刃抵着他的要害。” “且那人之后,于临近传承之地的地方,更是死得只剩一具皮包骸骨。” “我连冰碑都替他一起立了。” 沈逐凰说这话时,口吻轻松,如话家常一般。 迭莲宗之人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脑海中开始快速回想—— 百年前的秘境中,他们迭莲宗的修士,可与眼前这些人,有过这么一段孽缘。 但想来想去,那次秘境到最后,他们迭莲宗就活着回来了不到十个人。 还都是连靠近传承之地,都被当时的领队之人,直接禁止的那种。 且活着回来的那些修士,这一次,也并没有一个符合被召集令选中的资格。 所以他们现在,想找个了解内情的问一下,都做不到。 不过…… 百年前的那场秘境之行结束后,确实有一件事,在当时闹得挺大的。 说的好像是,他们迭莲宗有一位供奉长老的独子,也死在了秘境之中…… 这些迭莲宗的修士想着想着,目光便不由地放到了,被尖刺戳中脖颈,鲜血正流个不停的“莲师弟”身上。 莲师弟的父亲,可是一位合体境大能,是他们迭莲宗地位尊崇,仅次于宗主的存在。 【等等,事情不会有这么巧的吧?!】 迭莲宗众人的神情,一时变得极为精彩。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58章 如鬼魅般来袭的女剑修 【357】 ——五重天,天尽头—— “我连冰碑都为他立过了。” 沈逐凰的话音落下,不管迭莲宗的人,听过之后,心情是何等的凝重复杂。 朔灼听了,掩藏于面具下的眉头,却是深深皱起。 他口吻虽冰冷,却依旧能听出其中,极浓烈的不赞同来。 “师妹,你还是太善良,也太容易心软了。” 【善良?】 【心软???】 迭莲宗的一众修士,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被朔灼在脖子上开了个洞,血流的太多,浑身都开始发冷的“莲师弟”。 他眼中涌现的情绪,屈辱之余,已经近乎是悲愤了。 这女修真要是善良心软的话,就该出言劝这个,在他脖子上开洞的神经病收手了。 而不是看见他流血,流得都快死了,还眼睛都不眨一下,笑语嫣然地和这臭戴面具的谈地! 这要叫善良心软的话,那他都能被说成十世大善人了! “莲师弟”气得不能行。 但更让他生气的是,这群同宗的废物都在干什么,站着不动看他好戏吗?! 是不是等他流血流干净了,也让这女剑修给他整个冰碑,立在他坟头…… 这群蠢货才能意识到,人被扎脖颈真的会死?! 迭莲宗的一群人,还在想着百年前的事。 断虹宗的几人,没有一个人,要插手朔灼教训迭莲宗的意思。 而天水宗和万佛宗的这些人,他们绝对尊重自己盟友的意愿,也觉得断虹宗的人,会有自己的分寸。 所以,任这个被扎脖子的可怜虫,在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怒浪,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无能狂怒。 最后,还是洄蝉大能开口道:“明日午时,通关令的抢夺战正式开始。” “既然你们都已确认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也都在这面卷帛上,留下了自己的神念。” “那就不要在这里多做停留,放手去做吧。” 三宗之人一愣,而后都给了洄蝉大能这个面子,齐齐躬身道:“是。” 包括尖刺还插在“莲师弟”颈上的朔灼,也对这位至强者的护行者,郑重行了一礼。 他们对洄蝉大能如此尊重,倒衬得傻站在原地的迭莲宗众人,更像一群彻头彻尾的呆头鹅了。 “不必如此。” 洄蝉大能对他们的态度很温和,目光也像是根本没有触及到,迭莲宗之人被断虹宗之人出手所伤的画面一般。 他看向三宗中,实力最高的商玺,手中蕴出金橘色的灵光。 待灵光散却后,于洄蝉大能的掌心,便多了三枚玉牌。 他走近几步,将手中的玉牌,全部递给了商玺,示意对方接着。 但他的目光,却是先后落在了商玺、若源、和牧枫,三个人的身上。 “有你们三宗结为联盟,想必万至尊得知,他也会安心许多的。”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慎终如始,与君共勉。” 洄蝉大能将令牌放入商玺的掌中,随后回身,走向自己的那张座椅,重新坐了回去。 “弟子谢过大能教诲。” 洄蝉大能没再说什么,只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三宗之人只在行礼后,刚直起腰身,身后便传来迭莲宗怒中含怨的声音。 “洄蝉大能,您身为万至尊的护行者,便是这样徇私,袒护于个别宗门的吗?” “这无名的小宗门,当着您的面都敢张狂行凶,您竟管都不管,只做视而不见,还对他们这样厚爱以待,寄予重望。” “您这样行事,如何能服众?” “就不怕堕了万至尊的千年声名吗?!” 这迭莲宗之人,一番颠倒黑白的鼓动式言语落下,还不待他的狗叫,在整个天尽头天骄修士集会之地,掀起什么滔浪。 也不等洄蝉大能出手,距离这人最近的沈逐凰,随她心念凝出的冰刃,便已经抵在了对方的咽喉。 且不止是这人,就连迭莲宗那些,未出头冒尖但有面露赞同,甚至还有出声附和之举的修士们…… 于他们的喉咙间,也抵上了同样尖锐的冰刃。 且被冰尖抵住的地方,还有冰霜在他们的颈项上,无声无息地蔓延。 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之举的时候,凛冽的寒霜便像穿透皮肤,深入血肉咽喉。 向上乃至唇舌,都被这霜雪凝冻,变得冰冷僵直,再吐不出一句煽动之语。 而沈逐凰凝发出的冰刃,虽钳制着他们,但她本人来到的,却是那位“莲师弟”的身前。 此刻,这位“莲师弟”面上的神情,远比方才受限于朔灼时,还要惨白狼狈。 因为,同方才他主动作死,走到朔灼面前不同。 此刻的他,是在三宗之人,包括朔灼在内都向洄蝉大能行礼之时,便已经被迭莲宗的同门,小心挪护到了他们的中间。 是处于被众人团团围住,本应是最安全的位置。 可一息,只一息或许还不到,这个女剑修便如鬼魅般,在用冰刃将所有人都钳制在原地的同时,还就这样站到了包围圈正中。 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又让脖颈还插着朔灼的尖刺,血依旧在流却不敢贸然拔除的“莲师弟”,如何能不心底生寒? 他怕得简直要死了。 可他求救的目光,无论投向身边的哪一个,看到的都是被冰雪冻凝后,变得泛青僵硬的脸。 乍一看去,就像他周身,围了一圈死人一般。 唯有他眼前这个,是鲜活正常的,可却是来索他命的。 求生的渴望,让这位迭莲宗的“莲师弟”,嘴唇不住翕动着。 但因为他脖颈上的伤,任他再怎么努力,却也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求饶没能成功,反而是他脖颈处的伤洞,血流的更凶了。 沈逐凰看着眼前人,因为惧死而产生的丑态,心神没有一丝波动。 她抬手,在“莲师弟”惊恐的神情中,握上刺穿对方颈项的,那根尖刺的尾端。 “你该庆幸一件事,你的神念,还没有留在卷帛上。” ——本章完—— 第359章 要做推波助澜之人,三宗联盟还是崩解比较好 ——五重天,天尽头—— 沈逐凰看着眼前人,因为惧死而产生的丑态,心神没有一丝波动。 她抬手,在“莲师弟”惊恐的神情中,握上刺穿对方颈项的,那根尖刺的尾端。 “你该庆幸一件事,你的神念,还没有留在卷帛上。” 尾音落下,沈逐凰的右手蓦地收紧。 在“莲师弟”还未反应过来前,尖刺便已经被沈逐凰从对方的颈项中拔出。 鲜血在喷溅而出的同时,便已经被冰雪冻凝在空中,一丝一毫都没能沾染在沈逐凰的身上。 “莲师弟”的双目失焦,身形一软便要直直躺倒下去。 沈逐凰当然没有出手相扶,她只是手中蕴起一点灵光,送入这位“莲师弟”的颈侧。 澄蓝色的冰雪,凝霜般覆落在对方的颈项,其被尖刺贯穿的创洞又被冰雪填满,鲜血止住,冰霜隐没。 再看时,于这位“莲师弟”的脖颈上,干干净净,平滑无痕。 全然看不出在两息之前,这里还曾敞着流血不止的创洞。 沈逐凰满意收手,目光无意间,与一直在沉默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洄蝉大能相汇。 沈逐凰微怔,而后神色坦然,拱手又行了一礼,也算作道别。 她拨开依旧被她的冰刃指着要害处的迭莲宗弟子,拿着朔师兄的尖刺,再坦然不过地走出了对方一众修士的“保护圈”。 身后,传来那个在意识重新回笼后的莲师弟…… 他正满脸惊惶,抚摸自己毫发无损,像是根本就不曾伤过的颈项,于地面蹭挪时发出的细碎动静。 但沈逐凰已经将这些,都抛诸在脑后。 她目光落在前方,落在她的师姐师兄,还有她的友人和同盟身上。 沈逐凰在朔灼面前站定,手腕一转,将被冰雪覆盖包裹的尖刺,递到朔灼面前。 朔灼隐于面具下的神情一顿,迟疑了一息后,才抬手去接。 而就在他的手,将要触碰到这根尖刺的尾端时,上面附着的冰雪,就在他的眼前,一点点消隐了。 取而代之的,是玄黑色的尖刺上,一条如藤蔓般绕缠其上,不仔细看却窥看不出的冰雪纹路。 朔灼神情微怔,下意识地抬眸去看沈逐凰,却见小师妹正对着他眉眼含笑,唇角弯弯。 沈逐凰将她刻意反着拿,以无锋锐处那端,对着朔灼的尖刺,又向前送了送。 “我也给师兄弄干净了。” “还加了一点有趣的小功能。” 沈逐凰用的是“也”,若是旁人,也许并不知道沈逐凰指的是什么。 至少除断虹宗以外的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他们就不太明白,沈道友和她的师兄,在打什么哑谜。 他们所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便是从沈道友主动走到朔道友面前时,自其他的断虹宗之人身上,弥散出的浓重“怨气”。 那是不用言明,便能让人清楚知晓的,他们想取朔灼而代之强烈意图。 而沈逐凰这边,只她话音刚落,朔灼便已经明白了,小师妹指的是什么。 无论是笨蛋美人款的朔灼,还是冷酷杀手般的朔灼,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炼器大师。 心性和做事都细致无比。 更别提是,有关于小师妹的事。 所以沈逐凰甫一说出口,再配上师妹在他的武器上,填上的冰雪纹路。 朔灼当即便已经知道,小师妹说的“也”,指的是—— 传承之地的石塔中,他拦住了师妹想要毁去,从舒语芙那个渣滓体内,取出的原本就属于小师妹仙骨的举动。 还向小师妹许诺,会将仙骨处理好,还以师妹更好的。 而这更好的,于四十年前,在他成功炼出后,便被他送至了小师妹的闭关之所。 交托给了始终看护着小师妹的夙邈。 但朔灼却是没想到,小师妹会有这么即兴的一出。 他从沈逐凰手中接过,已经有了新变化,且在他心中,也有了全然不同的重要意义的尖刺。 朔灼握紧尖刺,面具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的小师妹:“我很喜欢。” “谢谢师妹。” “师兄喜欢便好。”沈逐凰回答时口吻轻松,眼底的笑意也跟着,水波一样的轻晃。 朔灼忽而就发现,自小师妹闭关回来后,好像总是在笑。 尤其是对着他们的时候,就像是心境全然开阔,再无郁结般,对着他们无所顾忌地,展露着自己身上的光与温暖。 让他们这些,本就在师妹身上,汲取到良多,前所未有之温暖的人,愈发依恋起来。 朔灼想,他想要小师妹,一直可以随时露出这样,像是从未经历过风雨,毫无阴霾的笑来。 为了守护住这样的笑容,他想,他可以试着,去无所不能。 “偏心,太偏心了。” 鱼荀整个人都被酸柠檬填满,连去和朔灼争风吃醋,找麻烦的精力都没有了。 他低垂着脑袋,满心都是小师妹已经不爱我了。 她看到了朔灼这个被他模仿的正牌货,已经全然把他这个勤学仿品货,直接给抛过墙了。 【果然,他之前想的一点都没错!】 【朔灼,是真的会成为——他鱼荀登顶为小师妹心尖之人的最大阻碍!】 这边,既然已经在卷帛上留下神念,也和洄蝉大能正式道过别,沈逐凰那里,更是将迭莲宗收拾得,到现在都无法动弹。 唯一一个能动的,也还在惊恐地摸自己的脖子,瞧着就是一副胆子没了、人也废了的模样。 一切都已经妥当。 万佛宗的人便重新召唤出一朵金云,是的,金云。 来时,天尽头的这一众修士,所看到的被佛光铺满,像是一路都在忙于普度众生的那朵金云…… 实际上是慧松师兄,在佛子若源的精心指导(划掉|奇思妙想)下,炼制出的一种飞行法器。 这朵佛云大的很,三宗到此的修士,加起来也才不到三十个人,自是可以承载下的。 “先上来吧,离开此地再说。” 众人纷纷应声,便在天尽头一众天骄修士们,目瞪口呆的眼神注视下,接连上了这朵佛云。 “这……这居然是飞行法器?” “我还以为是万佛宗的佛修,佛力没处使了,一路便驾云便洒佛光呢!” “原来没见识的,居然是我自己?!” “离谱,万佛宗什么时候,也整得这么花里胡哨了?” “等等,他们就这样离开了?” “而且是全员参加?!” “迭莲宗的人……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啊。” “不过,他们中的那个女剑修,这样行事,真的不怕被迭莲宗的人报复吗?” “其实,要不是迭莲宗的这些人,没在卷帛上留下神念……” “斩草除根比较好。” “但现在……这样把人救下来,也落不得好吧?” “他们和迭莲宗的仇,应该是结定了。” “那不正好?” “他们三宗联合起来,对五重天余下的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是好事。” “现在他们和迭莲宗,在通关令争夺战正式开启之前,便已经结下了深仇。” “迭莲宗的其他人,便也有权利,更有再名正言顺不过的理由,现在就向他们施以报复。” “我巴不得迭莲宗的人,赶紧联络他们宗门的长老,趁现在争夺战没开始,让他们狗咬狗,能斗多狠就斗多狠呢。” “反正,只要他们受到迭莲宗的围击,实力一定会被牵制,从而减弱。” “更好的预想便是,天水宗和万佛宗,嫌弃是那个宗门主动招惹来的麻烦,和他们分道扬镳。” “联盟一旦分崩瓦解,三宗各奔东西,甚至翻脸为仇,纵使单论一个实力依旧招眼强盛,可那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对我们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隙机。” “走,去迭莲宗那边,既然滔浪将至,我们便做一次隐于暗中,推波助澜之人。” “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轻易就被浇熄了。”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60章 你在那迭莲宗弟子身上,可留下暗手? ——佛云上—— 若源走到沈逐凰身侧,侧眸看向她时,眸光里满是平和。 “方才沈道友,可是在那人脖颈处,留下了什么暗手?” 沈逐凰闻言,眼底浮现出笑意的同时,面上也升起几分无可奈何之意。 “果真瞒不过你。” “因为闭关时,朔师兄给我的一样,出自于我本源之物,从而造就出的法器。” “在将其与我的霜雪之力结合后,我凝出的冰,也可以随我心意,带上一股生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冰在从他脖颈上的伤处,进入他的体内后……” “会有类似于填补血肉,治愈创伤,让他看起来像是,根本就没受过伤的效果。” “而填进去的冰雪,如果他能在之后,安心静养上个三五日。” “那股自雪中蕴藏着的生机,也确实会自动吸收他体内的灵力,助他彻底将伤势疗愈。” “当然,我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能割肉喂鹰的良善人。” “会这样做,也只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在卷帛上留下神念。” “通关令争夺中,生死不论的天地誓约,还没有在他身上生效。” “所以,为了防止迭莲宗之人借故生事,便也只能借这种看似救治的方法,早做一手防范罢了。” “和冰雪填进去的,还有一道咒印。” “一道就算是合体境大能出手,也只会让咒印的破除和那名迭莲宗的修为境界,一同灰飞烟灭,消陨殆尽的咒印。” 若源虽为佛修,听到沈逐凰说起这种事,他的神情,却自始至终都一如初始的宁静平和,没有半分不认可的排斥之意。 甚至,在沈逐凰解释完后,他还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对沈逐凰单手行了一礼。 “如此,贫僧便放心了。” 若源虽没具体说他在放心什么,可沈逐凰与他心知肚明,便也不必事事说个分明。 早在他们登上佛云时,下方嘈杂的声浪就很明显了。 天尽头被召集令聚集而来的那一众修士,也许除了洄蝉大能,和他们三宗自己内部的人—— 便再无修士,希望他们三宗联合在一起了。 巴不得迭莲宗的人,自觉失了面子,在这种关头,向他们发难,名义为找回场子,护自己宗门的天骄弟子。 实则是动乱他们三宗的联盟,消减他们的实力。 只这么一出闹出来,那位追随在万至尊左右的洄蝉大能,应该便会明晓—— 万至尊希望五重天内部,不互斗为敌的殷切期盼,大抵要破灭了。 而至于迭莲宗那头,就像沈逐凰对若源说的那样,她早已留下后手。 即使那位“莲师弟”有合体境大能做他的后盾,但在宗门利益和独子面前,合体境大能也是一个寻常父亲罢了。 修仙者的骨肉,实力境界越强者,想孕育新生命便愈为不易。 所以,纵使对方实力强大,资历深厚。 可当自家孩子的性命受到威胁时,他不仅不会轻举妄动,还会反着帮沈逐凰他们,压制住迭莲宗的异动。 而这,便也正是沈逐凰要的结果。 方式办法或许算不上正派,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卑劣。 可她是修仙者,不是普度众生的乐施者。 为了守护住她珍爱的一切,沈逐凰还可以做得更绝更狠。 对那位迭莲宗之人,没下死手,也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招惹一个失子发疯的合体境大能罢了。 得不偿失,所以没那个必要。 而并不是,她对于侮辱挑衅断虹宗之人,还有对其留手的恻隐之心。 那是不存在的。 若源的目光,越过似是陷入沉思中的沈逐凰,落在不远处,正有踌躇之意的牧枫身上。 他眼底晃过了然之意,垂眸看向身前的沈逐凰,主动出言道。 “牧道友似是寻你有事,我便先暂且离开了。” 沈逐凰一愣,侧首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这边动向的牧枫。 她眼底显出些笑意来,先回身看向若源:“佛子慢行。” 若源对她微微一笑,而后便回身,走去了万佛宗一众人聚集的方向。 沈逐凰单手撑在由云朵堆叠出的护栏,侧身向牧枫招手。 “牧枫!”声音有些昂扬,是哪怕沈逐凰她本身音色清冷,都能从中清楚听出的好心情。 原本还在踌躇着的牧枫,听到这样的声音,再看到沈逐凰面上有几分恣意意味在的笑。 待他回过神来时,人便已经站在了沈逐凰身前。 “一别多年,君可安好?” ——本章完—— 第361章 这一次,我有资格和你并肩作战吗? ——佛云之上—— “一别多年,君可安好?” 牧枫站到沈逐凰的身旁:“一切均好。” “你呢?” 沈逐凰侧眸看他:“也一切均好。” 两人相视一笑,百年未见的生涩感,在笑意间烟消云散。 “你实力进益很大。” 沈逐凰这夸赞之语落下,于牧枫面上,瞬时就露出了近乎是无奈的神情。 “沈道友,这话该我说给你听吧。” “你的实力进益,才是真的很大。” “突飞猛进,实力拔群。” 沈逐凰失笑:“我在渡化神劫时,遇上了九霄神雷劫。” “之后又有【天道】所设的问心劫,机缘丰厚,得到的进益便也多了。” 牧枫跟着笑:“何必自谦?” “换做旁人,这等蒙天地厚爱的机缘,降到头上还不一定能接住呢。” “多半是要被这份厚礼,给砸得头破血流。” 沈逐凰撑着下颌看他,神态和动作都很慵懒,是十分放松的状态。 听到牧枫这样说,她便打趣道:“其他人会不会头破血流清楚,但若换成我们的牧道友的话……” “那肯定是能好好接住的。” 这次失笑出声的,便成了牧枫了。 “我没想到,沈道友对我,居然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我的挚友,我能做到的事,你当然也能。” 沈逐凰说这话时,本该是打趣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却透出股十分相信的笃定意味。 倒是让牧枫,无法把这话,当做是简单的玩笑之语了。 他心中熨帖,看着沈逐凰唇边含着的笑,真情实感道。 “沈道友,我觉得你这百年,虽是在闭关,但变化真的很大。” “有吗?” “有。”牧枫肯定地点头:“你的笑,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比以前,更爱笑一些。” “当然,这是好变化。” 牧枫像是怕沈逐凰误会什么一般,还特意又补充道。 “如果要用瓷器来形容的话,以前的你身上有很多裂纹。” “这些裂纹因为你自身的完整,虽然不会影响到你的本质分毫,也让得知你经历,深入了解过你的人,钦佩于你的心性。” “可裂纹就是裂纹,不是瓷瓶依旧能保持完整,它就不存在了。” “也并不能说,那些裂纹对你而言,毫无影响。” “但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的你,我从你身上看不到那些裂纹。” “你比以前,更坚定了。” “你的道,也更真切了。” “现在的你,再说起自己修的是逍遥剑道时,应该也没人会惊讶了。” “或者说,都不用去问,从你出手时,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牧枫语意一顿,看着沈逐凰的眸底,含着真切的祝福:“恭喜沈道友,打破了心境上的桎梏。” 沈逐凰听到最后,眼中触动的同时,唇边的笑意也更盛了几分。 “你这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这还特意出口问我?走个过场?” 牧枫笑而不语,沈逐凰却点着围栏道。 “不过,牧道友,刚下飞剑时,人群中乍一望,我还以为你变得沉稳端肃了。” “原来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有说有笑的啊。” 牧枫眉梢微挑,直白道:“我倒是没想过,百年后,可以和沈道友这样有说有笑。” “毕竟,我认识的那个沈道友,笑容很难得的。” 沈逐凰没想到牧枫这样促狭,她笑了声,面色冷下来。 “那我恢复以前的状态?” 牧枫瞳孔放大,做大惊失色状:“别,虽然我的挚友怎样都好,但我还是希望我挚友,能对我笑容以对的。” 沈逐凰被牧枫夸张的动作逗笑,眼神柔软下来。 “百年前,我留给你的那段录音,你应该听到了。” 牧枫先前刻意做出的夸张神情一收,面容恢复了在自己师兄妹面前时的沉肃。 “我听到了。” “也做出了我的决定。” 沈逐凰握住围栏:“那你的决定是……” 牧枫垂眸,直视沈逐凰的眼睛:“我以为,在明知云寰秘境,以及通关令的争夺战,都是圣域所为……” “我却依旧选择率领天水宗之人,同断虹宗结盟,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通关令争夺的三十日内,凡参与者,生死不论。” “再加之进入云寰秘境后,更是与外界隔绝,内里所发生的一切,纵使是处于大乘境,修士中的最强者,也无法窥探。” “这样好的机会,你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吧。” “通关令争夺时,我或许无法帮到你什么。” “但在进入云寰秘境后,我想作为你的挚友,为你真真切切地开一次路。” “而不是在传承之地的石塔中,再被你的师兄打昏。” 说到最后一句时,牧枫的面色黑了黑,倒让原本略显沉重的话题和氛围,稍显得轻松了一些。 “对不起,朗师兄当时,确实有些过于粗暴了。” “我不怪他。” “第一,我当时实力不够。” “第二,被那个所谓的圣女,看到我作为天水宗的人,还敢帮助于你,也知道了她更多的往事后,她不会放过我的。” “甚至,我所处的天水宗,也会受我连累。” “朗前辈当时是为保护我。” 沈逐凰下唇微抿:“牧枫……” 牧枫拿起自己的诛罪,做抵挡状:“停,我后来刚听到你的留言时,确实很愤怒。” “因为你们是为了保护我的弱小,才抹去了我的部分记忆,这一行为。” “但在你哪怕知道,我已经缺失了这段记忆,却还是主动告诉我,这其中的内情。” “自揭伤疤犹嫌不够,还为此向我道歉后。” “我所愤怒的,便只剩下你曾经被命运戏弄的惨烈遭遇,和对背叛伤害你之人的愤怒,以及对自身弱小的不甘了。” “所以,我在收起那块通音石后,便去寻了师尊。” “之后便是渡化神劫,和你一样的,近乎不停地闭关,试炼。” 牧枫看着神情震动,明显是没想到他当初闭关内情,居然会是这样的沈逐凰,直接朗笑出声。 这一笑,便有了百年前,沈逐凰同他在演武台上,初见时的模样。 英姿飒爽,热烈爽朗,像东升的灿阳。 “这一次,我有资格和你并肩作战一次吗?” ——本章完—— 第362章 修士逃生实录;暂别,前往四重天 ——佛云上—— “这一次,我有资格和你并肩作战一次吗?” 沈逐凰反手取下栖凤,合着剑鞘同牧枫手中的诛罪,碰撞了一下。 她眼圈微红,眼底却涌动着快乐的光彩,声音无比坚定。 “有,你一直都有。” “秘境那时,就算不谈及最后,你本来就一直在和我并肩作战。” “那这次,我希望我能挺到最后。” 沈逐凰失笑:“看来牧道友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这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跳过为期三十天的争夺战,去云寰秘境大显身手了。” 沈逐凰这话落下,站在不远处,同为天水宗与沈逐凰也有过短暂交集的陈延之,便笑着走上前。 他抬臂搭上牧枫的肩头,自然而然地就加入了话题中。 当然,在来之前,陈延之是明确察觉到,这两人正事已经聊完后,他才寻摸过来的。 此刻,听了沈逐凰打趣的话,陈延之便笑着附和道:“可不是。” “我们牧师兄现在,他可是今非昔比了。” “瞧瞧,他手里握着的,这什么?凶剑之首,出剑必索一命的诛罪!” “一经现世,不是杀人,就是弑主!” “可现在呢?这样一柄凶剑,居然和我们小小天水宗,大大的牧师兄定契了!” “这是什么?这是千年也难遇的天纵之才啊!” 陈延之这么一番唱念做打,演戏逗趣般的长介绍下来,沈逐凰都笑倒在围栏上了。 就是离得稍远点的天水宗众人,和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尊重小师妹交朋友自由的断虹宗众人,也跟着笑出了声。 即便是最讲究宝相庄严的万佛宗众人,此刻立掌在前,也颇有种拈花一笑的味道。 此刻,整个佛云上,弥漫着的都是轻松愉快的氛围。 唯有作为被打趣对象的牧枫,恨不能掐着陈延之的脖子,带着对方一切跃下这佛云去。 向着下方深不可测处,同归于尽! 事实上,牧枫也真的这么做了,但他只做了前半部分,掐住陈延之的脖子。 可牧枫没有想到,陈延之这个狗东西,即使在这样还算安全的环境下,都开启着他的傀儡术, 牧枫的手刚一掐上去,陈延之就像液体般,从他手中流下去,又汇聚成一个比之先前,矮了两个头的陈延之。 然后,对方的嘴继续叭叭叭的,吐露着他的囧事。 直让还没有从陈延之变成液体的恶心手感中,缓和过来的牧枫,再听着陈延之快乐的声音,心都要梗死了。 当然,这一幕,也让佛云上的众人,更快乐了。 沈逐凰失笑之余,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陈延之和时正、时清两兄弟,他们修为相当。 且时正和时清,是双胞兄弟,两人又有诸多配合连招,对敌起来十分难缠,可以轻松做到越阶战斗。 但到最后,天水宗还是只要两张召集令,且是让陈延之和牧枫一起了。 就这手叫人辨不出真假,在修真界近乎失传的傀儡术,就已经可以称一句神鬼莫测了。 至少,在陈延之来到牧枫身边,直至他被牧枫掐住脖子,发生变化时…… 修为境界是炼虚境,比陈延之高一个大境界的沈逐凰,都没有从他身上,发现出异样。 而和陈延之出自同宗的牧枫,很明显也是如此。 这样来看,陈延之无论是在明日午时后,通关令的争夺战,还是在之后的云寰秘境,应该都会有很出其不意的精彩表现。 沈逐凰,朗映怀和若源,一些擅于脑力的修士,尚且能做到在看戏之余,对陈延之的实力,做出冷静的分析。 但屡遭戏弄的牧枫,以及更多的修士,便顾不得这个了。 只看乐子,都觉得眼睛不够使了。 而陈延之也不负众望地,用各种简直颠覆常人思维的方式,从已经拔剑,进入暴怒状态的牧枫手中脱逃。 以他自身为主角,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堪称精妙绝伦,直教人拍案叫绝的“液体版陈延之逃生实录”。 ——半个时辰后—— 若源将一枚佛牌,递给朗映怀。 而商玺,也从先前洄蝉大能所给的三枚令牌中,分出一枚递给沈逐凰。 “我方才研究过了,虽然这枚令牌,目前还处于关闭的状态。” “但它应该就是师妹你之前,询问的能够确认此地还有无令牌,以及夺取令牌之人信息的东西。” “但具体,它所提供的信息,会到什么程度,在没有亲身实践前,我们都尚未可知。” “不过,有了这枚令牌的话,我们决定先去五重天的星鸾渊。” “那里,比起五重天那张光屏上,所记载的其他地方,存在原生的天堑,相对难进入一些,且放入其中的令牌只有两枚。” “前来抢夺之人,也应该会有所减少。” “这样我们也算是分队同时进行。” “待你们从四重天回转,我们再交换信息回合。” “好。”沈逐凰,朗映怀和朔灼,三人一起应声。 晏颂之上前一步道:“通关令只做附加。” “我们这边人比较多,想拿到通关令,不会太难。” “所以师妹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朗师弟,朔师弟,你们记得看着点小师妹。” “好。”朗映怀笑着应答,朔灼也点点头。 牧枫也道:“是,探路还有我们。” “沈道友你先安心处理好自己的事。” 若源看向沈逐凰:“三十天,不急于一时。” 这么多道不同的声音,但究其话语的内容,却全都是希望她放宽心,先处理好自己的事。 沈逐凰心中温暖,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 “好,我知道的。” “我会量力而为,早日归来。” “好。” 朗映怀召出飞舟,朔灼和沈逐凰随之踏上,待飞舟驶离时,还能听见天水宗弟子,恋恋不舍的声音。 “沈道友,早点回来啊!” ——本章完—— 第363章 通关令争夺才开始,便有高天域之人来四重天 ——四重天,魑魅峰入口—— 午时将至,再有约莫两刻钟,便是圣域定下的,通关令争夺战的正式开始之时。 这里是四重天,三大凶地之一的魑魅峰。 于至强者公布的光屏中,魑魅峰有两枚通关令的名额,自然也便吸引了众多修士前来。 只是此时午时未至,魑魅峰的各个入口,又早有圣域之人,预先设下法阵。 因而一众修士,也只能分散在各大入口,等待着法阵的开启。 而沈逐凰,朗映怀和朔灼三人,仗着自身实力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强上许多,隐匿在上方,旁人也感知不到。 他们便都藏身于云端,一边闲聊,一边静候着法阵的开启,顺带还能将下方的情景尽收眼底。 “师妹,你没关系吗?”此刻的朔灼,又转换成了笨蛋美人款,问起话来,便直白了许多。 他在看到下方一队,着装统一,俱是衣袖着青,前襟勾绘碧色水波纹路,行走时似有水波轻漾的修士后,当时就觉得眼熟。 后又见小师妹的目光,在那队修士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其他队伍身上,总共加起来还要长。 朔灼皱眉想了半天,也就是问话稍往前一些,方才想了出来。 这衣服,不就是两百年前,小师妹在诛恶台上—— 那些曾经有幸做她师弟,受她所佑,却又半点都不懂得珍惜,只知道辜负和践踏她的畜牲们,身上所穿的吗? 凌波宗的宗门服。 朔灼心里担忧,便也直接问出来了。 而不待沈逐凰回复,他又赶紧补充道。 “我当然知道,师妹你可能已经不在意他们了。” “毕竟,你现在有我们了!我们断虹宗才是最适合师妹你的宗门!” “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和咱们断虹宗相提并论。” “不过……苍蝇虽然不咬人,但一直嗡嗡嗡的在眼前晃。也挺碍眼的。” “咱们的小师妹,不需要也没必要受这种烦扰。” “所以,师妹你要是不想看到他们……” 朔灼指了指另一个稍偏远些的入口。 “我们从那里进去,也是一样的。” 朔灼说了很多,沈逐凰只安静听着,在朔灼认真讲完后,她才露出一个笑来。 “让朔师兄为我担心了。” 朔灼可不懂什么有来有回的话术,听见小师妹说这个,便立马道:“你是我小师妹呀,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呢?” 话语直白且真诚。 沈逐凰很配合地点头,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嗯,我知道的。” “不过没关系,我虽没准备和他们正面接触,但也没必要刻意避让着。” “两百年前的是与非,诛恶台上,天地为证,神罚落下却宣定我无罪之时,便已经有了分明。” “做错事是他们,从不是我。” “所以我问心无愧,也并不惧畏于同他们再逢。” “可我就是不想让他碍你的眼。”朔灼马上接话道。 沈逐凰失笑,面上流露出几分无奈来。 “没关系的,以我们三人的速度,御风掠进魑魅峰时,他们许是连我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看不清。” “不用在意他们的。” 眼看着朔灼还是有些不满,完全没有熄了去往另一处入口的心思。 沈逐凰主动握住他的手腕,哄孩子般:“好了,朔师兄,不是你自己说,从这个入口可以最快见到柳宣鸿吗?” “我想赶紧和他清算干净,然后再回转五重天和大家回合呢。” “好吧,都听师妹的。” 朔灼被小师妹握着手腕,又被她温言软语地哄着,面具下的双颊都快红透了,又哪里还能记得方才心头闷着的气。 朗映怀撑着下颌,看自家小师妹哄朔师弟,这次他倒没什么吃酸柠檬的感觉,只觉得有意思。 毕竟,无论是小师妹,还是朔师弟,在他眼里,都是需要他去护着的存在。 当然,这也就是朔师弟,若是鱼荀那家伙的话…… 朗映怀早在中途就插手出言了,又怎么可能眼见着,对方被小师妹这样温柔地哄。 至于为什么,同样是师弟,在他朗映怀这里,区别却这么大。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鱼荀他不配。 大概没有正常人,会想要一个无孔不入的,想要把自己气死的师弟。 鱼荀不让朗映怀好过,朗映怀当然也不会纵着对方。 不过……想到鱼荀心心念念想跟来,却因为大师兄已经决定了要去五重天的星鸾渊。 而鱼荀,作为经常去星鸾渊发疯,对那里的各路妖兽,以及地形风貌,都熟悉到不能行的人,便当仁不让地被商玺给扣下了。 现在……对方应该还蹲在佛云上的某个角落,画他朗映怀和商玺的诅咒圈圈吧。 朗映怀想到这点,本就尚算不错的心情,瞬时便更好了。 而也就是在此时,他忽觉腰间挂悬之物,有所异动。 朗映怀原本还以为,是商玺那边有人联系于他。 但在垂眸看过去时,才发现是他将令牌单独放着的那个储物袋,此时,正在发着光。 沈逐凰和朔灼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纷纷看了过来。 朗映怀将储物袋摘下,取出其中的令牌,也就是他们在卷帛上留下神念后,洄蝉大能交予他们的,三枚的其中之一。 却见这令牌,在被朗映怀从储物袋中拿出后,其上光芒更盛,是暖橘色的明光。 直闪烁了四五息,这明光方才缓缓收缩,并在令牌上,显现出了魑魅峰三字。 随后,又在其后注解了“贰”字。 朔灼凑近了去看,手指在点触到令牌之时,上面的灵光骤然消隐,惊得朔灼赶紧把手指收了回来。 还以为自己把令牌给碰坏了。 沈逐凰失笑出声,安抚性地拍拍自家朔师兄的肩背:“别慌别慌。” “字还在的。” 朔灼眼瞅过去,嗯,字确实在。 只不过,刚才的是用灵光凝聚出的。 而现在,却像是用雕笔刻出来的一般。 “看来,这令牌是真的可以提醒我们,这里还有无通关令的物件了。”朗映怀将令牌拿着手中,正反面都仔细看了看。 沈逐凰点点头,目光投注在下方,见有诸多修士的领头人,此刻手中也执着一枚令牌模样的东西。 只不过,他们的为玄黑色,而沈逐凰他们的,是为玄金色。 “下方那些修士,好像也有起这样提示指引作用的物件。” “只不过,他们所持有的令牌,颜色和我们的有所不同。” “我想,也许这些令牌,是出自于各重天域至强者的手笔。”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不同的。” 沈逐凰说完,朔灼和朗映怀俱都赞同的颔首。 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既然这样的话,那只看对方手中持有的令牌模样—— 便也能分辨出,对方与自己,是不是出自于同一重天域了。 还有,如果是出自于同一重天域的修士,同时抢夺一枚通关令…… 这枚由各重天域的至强者,分别交予各自域内修士的令牌,会不会还有别的效用? 但现在,在没有实际实践过,一切都尚未可知。 朗映怀和沈逐凰,便也不再往深里想去,给自己徒增烦恼了。 却也是在此时,朔灼语气轻快道:“看下边,法阵开了!” 朗映怀和沈逐凰闻言,纷纷向下看去,果然见下方入口处,银白法阵骤然大盛,而后缓缓启动运转。 随后,像是向两侧徐徐洞开的门扉般,将被封锁于其后的魑魅峰入口,缓缓显露。 三人对视一眼,也不管下方一众修士,看见入口打开,是如何紧张激动,声音嘈乱。 直接就凝诀御风,三人一起,向朔灼到此地之后,又重新卜算出的,柳宣鸿所在的确切位置,乘风而去。 下方一众四重天的修士,还未有一队拿出决心来,做第一个探路之人,便觉上方有疾风掠过。 但待他们抬眼望时,却只看到了云霞般的青影。 下方有些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奇怪道:“这哪里来的一阵妖风?” 这话刚一出口,便被修为高些的修士,声音不耐地反驳了。 “什么妖风?你有点脑子吧!” “那一看就是有修士从上方,御风进去了!” “还是实力至少也在化神中境以上的修士!” 毕竟,他这个化神中境,算是四重天排在前几位的天骄修士,却也是没能看清对方的影迹的。 “四重天什么时候,竟是出了这样的人物?” “还是说……通关令这不过刚开始,便已经有上层天域之人,来我们四重天掠取通关令了?” ——本章完—— 第364章 大师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四重天,魑魅峰—— 这边,沈逐凰三人从法阵洞开后,便直接御风掠入魑魅峰中。 浑然不管下方的一众修士是何反应。 也将他们的讨论之音,远远地抛在身后。 三人虽是并排御风而行,但却是以朔灼的带路为准的。 他们的路线,是跟着朔灼随时拨弄着的卦盘而走的。 凶地里面,雾瘴弥漫,朔灼专心于卦盘的测算推衍。 而朗映怀和沈逐凰,便自发地运起灵能,为朔灼扫除迷障,以及更多的阻碍。 朗映怀一边将迷雾驱散,一边侧眸,着重看了眼自进入这方魑魅峰后,便显得尤为冷寂的小师妹。 他眼眸微暗,但在开口之时,眼底却只剩下了如玉石般的温润。 “师妹,无需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便可。” 沈逐凰被朗映怀的声音,唤回陷入沉思中的心神。 听到朗师兄话里的内容,她便知道,朗师兄是又误会了。 但这也是因为太关切她,且柳宣鸿他们,确实是很畜牲。 沈逐凰侧眸看向朗映怀,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兄放心。” “无论他们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我都不会有半分触动。” “我只是突然才反应过来,既然魑魅峰的各大入口,都被封锁了。” “那说明圣域的人,应该有对魑魅峰预先清场过。” “可是为什么,柳宣鸿却能在这几日内,一直在魑魅峰中,还没有被圣域的人所驱逐?” 提及圣域,朗映怀的眼眸也更深沉了几分。 他只道:“无妨,总归,通关令争夺战一旦开始,凡涉及者,谁都有可能陨落,不是吗?” 沈逐凰握住栖凤,心神骤然一松。 “是。”她看向朗映怀,目光坚定:“我们之所以主动进入,圣域设下的这个养蛊场中。” “本就是为了让早该西沉之人,从高处永远落坠下来。” “这是最好的机会。” 身旁,朔灼忽然一收阵盘,转头看向他们:“就在下方了!” 沈逐凰目光一肃,手中变诀,乘风直降而下。 而朗映怀和朔灼,也立马紧随其后。 沈逐凰虽然一路飞降,但却并没有真就这样,落降在地面上。 而是在距离地面,尚且有一人之高之地,悬停在半空中。 一息后,沈逐凰左右两侧,多了两道身影,正是朗映怀和朔灼。 三人向下看去,这才发现,这里四面环山,地势极低,是天然的幽谷。 但四下土地贫瘠,堪称是寸土不生,就连环山处裸露的山石,也是黑突突的露在外面,瞧着沉闷,没有半分生机的样子。 沈逐凰眉头微蹙,手中灵光微现,她将这道含了几分生机之意的灵光,向下打入土层中。 却在转瞬她便发觉,这灵光甫一陷入土地,便像是被什么存在,直接汲取了一般。 土地中,却是半点都不存留的。 沈逐凰眼眸微沉,虽说她上次来魑魅峰,已经是两百年要更往前一些的事。 可那时的魑魅峰,同她今日所见,除了地形还大抵相同,其余的却都大相径庭了。 尤其是,从她刚进入这方凶地时,便觉得这里的灵气含量,实在是太低了。 最初她还以为,是她习惯了五重天环境中的灵能,所以重回四重天,都有些不适应了。 但现在,看着入土就被截断的灵力,沈逐凰隐约觉得不对起来。 想到朔灼说,柳宣鸿就藏身于此地。 沈逐凰总觉得,魑魅峰所发生的这些变化,也许并不是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是与柳宣鸿有脱不开的关联。 沈逐凰正沉思着,就听朔灼一声:“小心!” 千万根红线于瞬间从朔灼手中散出,向四方同时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炸鸣之音,在四方轰隆响起。 绵连的银色符光,将寂沉深谷,照得恍若白昼。 “大师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本章完—— 第365章 师姐,你现在一句话也不愿同我说了吗? ——四重天,魑魅峰—— “小心!” 千万根红线于一息间,从朔灼手中向四方飞射而出。 这红线看似绵软,但在射出之时,却绷紧如弓弦。 洪潮般撞袭向四面群山前,骤然升起的银白光障。 一时间,炸鸣之音连成一片,在此方天域内,轰然回响。 而与光障同时浮现的,是在半空中首尾相连,直接将这方深谷都圈围在其中的,不计其数的符咒。 霎时间,除却深谷中,绕群山而交击的红光与银光。 那浮空的咒阵,其弥散出的符光,更是将这方寂沉深谷,照得恍若白昼。 柳宣鸿便也是这个时候,临于半空,足踏咒阵而现身。 他一袭青衣,将银白符光全然踩于脚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对面被朗映怀,半护在身后的沈逐凰。 柳宣鸿那本是漠然冰冷的眼神,在触及到沈逐凰的面容时,却像是忽而又有了几分,从前君子如切如磋,温良如玉的味道。 他甚至还想勾唇对沈逐凰笑一下,但他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甚至近乎于死人相的面容,却像是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 面上的皮肉在抽搐着,但嘴角却是平直的,并没有因为柳宣鸿的意念,而就这样上扬,露出笑意。 柳宣鸿的眼神,有一瞬的阴冷,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放弃了对沈逐凰露出笑容的想法。 而是尽可能放缓口吻,以一种怀念般的惆怅语气道。 “大师姐,许久未见,不知别来无恙。” 朗映怀和沈逐凰,早在看清对方那张过于惨白的面孔,以及之后,柳宣鸿试图对沈逐凰露出笑容,却最终失败时。 两人对他的警惕心,就已经拉升到了极致。 不对劲。 对面这个柳宣鸿,如果只是道基崩塌,入魔或是修了邪道,那朗映怀和沈逐凰,都不会觉得什么不对。 尤其是沈逐凰,当初石塔外相遇,虽然她之后有太多事要忙,也算把柳宣鸿,彻底地抛诸脑后。 可就算是短暂相遇的那会,再没有比沈逐凰更清楚,她当时以玉龟为对方设下的幻境,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了。 无需对方向她的共情,只需让这样从骨子里,便是极端自私的畜牲—— 以她的视角,走一次遵从先师遗嘱,为同宗师弟全心奉献,却最终惨遭背叛,污名满身的凄惨血路。 恋权者最怕失势,高位者最怕跌落,不劳而获者最怕自身辛苦,而啃食他人血肉者,最怕交付自身。 让柳宣鸿这般,早已习惯有人为他披荆斩棘,轻而易举便可得到一切之人,去为他人毫无回报,甚至会被反咬一口的奉献自身。 于他而言,是比夺去他性命,折磨他肉体,还要让他痛苦上千千万万倍的残酷刑罚。 而这一点,在沈逐凰终于有闲暇,去看清这三个师弟的真面目后,便对此再了解不过了。 所以,百年前的传承之地,她遇见柳宣鸿后,才会用了将对方困于幻境中的方式。 当时想着是出来后,再对柳宣鸿做进一步的处理。 但沈逐凰没想到的是,会在秘境的最后,遇见舒语芙,还发生了之后晏师兄为护她,伤于道基,生命垂危之事。 再之后,她更是直接被夙邈带走。 而柳宣鸿,也因为传承之地的毁灭,而让她彻底失却了,有关于对方的信息。 但不管如何,有当日那场幻境托底,沈逐凰至少也很清楚一件事—— 无论柳宣鸿是死是活,之后又有何等机缘,对方都再无可能,踏上仙道这一途。 道心崩毁,魔障缠生,迎接对方的,只会是永无边际的黑暗深渊。 自此之后,对方只会如阴沟里的臭虫老鼠般苟活着,就算开辟出另一条道路,能有暂时的喘息之机。 可也再不可能,如从前般,作为被众人交口称赞,也备受宗门关照看重的天骄弟子。 那样的荣辉,他再不会有了。 过往柳宣鸿曾得到的一切,都会让他对现在的境遇,产生十倍甚至百倍的不满。 而越是不满,他便愈加痛苦,只会让他这深渊中,越坠越深。 至于沈逐凰对于这一点,为何会这般笃定。 那是因为沈逐凰她清楚地知道着,柳宣鸿的心气有多高。 而他处于逆境中时,对于变故的承受能力,又有多差。 当初,师尊陨落的消息,传回宗里,他们在凌波宗的日子,瞬时便一落千丈。 骆天纵和连弘深,都稍好一些。 但柳宣鸿,是当时最扛不住,也最接受不了的那一个。 他也是那三个白眼狼中,唯一一个,在她明确下达了要闭门不出的命令后,却还是被人哄骗出去…… 然后在一众同辈修士的嬉笑嘲讽中,备受折辱,满身狼藉,甚至都被打断一条腿,被她从暴雨后的泥坑中寻回之人。 …… 所以,对于心气最高也最爱颜面的柳宣鸿而言,让他堕魔,或是修邪道,成为被修真界所弃之人。 这些,在骆天纵或者连弘深这两人看来,为形势所逼虽十分不喜,却也能勉强接受之事。 放到柳宣鸿这里,却莫过于摧心蚀骨,生剥他面皮之恨。 而沈逐凰当日想做的,便是这般。 之后她也不甚关心柳宣鸿的行踪下落,便是因为这个。 她知道,柳宣鸿不会也不可能过好。 ———— 而现在,出现在沈逐凰面前的柳宣鸿,无疑便验证了这一点。 只是……对方似乎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更惨许多。 只这面色,便不再像是活人,而更像是一具活尸了。 且从对方身上,所感应到的,也是没有半分灵能在的。 可若是对方已经没有灵能,为何还能构建出这样宏大的符阵? 银熠符术可是沈逐凰从魑魅峰亲手所取,在给柳宣鸿之前,她自然也是简单翻看过的。 当时她所看到的,确实是一本属于修仙者,才能使用的符术秘籍。 所以,究竟是银熠符术的秘籍中,暗藏玄机。 还是说,柳宣鸿即使坠入邪道,却还是不忘修习符术。 甚至,他还做到了将银熠符术修改成了,以他现在的状态,也能随意使用的程度? 前一种沈逐凰并不清楚,但后一种…… 以柳宣鸿在符咒一道的天资,若他真有余力,也潜心钻研的话,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沈逐凰想不通的是,比起费劲去研究,如何让已经不是修仙者的自己,能继续使用修仙者才能使用的银熠符术。 再找一门新的,适合走邪道之人所行的符术。 甚至,哪怕是以柳宣鸿,他自身浸润于符道的,这么几百年的认知,为自己量身推衍开创新符术。 这些,都要比去强扭修仙者才能使用的符术秘籍,要便捷也容易上许多吧。 所以柳宣鸿,这又是在图什么? 图这银熠符术的秘籍,为她所赠,所以他念旧么? 这种答案,沈逐凰只觉得可笑又恶心。 她眼神连同周身的气势,都一同晦沉下去。 柳宣鸿却在此时,踏着脚下的符咒,又向靠近沈逐凰的地方,踏前一步。 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像是承载了许多,言语无法形容的哀痛和沉重。 “师姐现在……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一句了吗?” “指责也好,辱骂也好。” “你连这样的话,都不想同我说了吗?”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66章 可是大师姐她,好像并不喜欢语芙 ——四重天,魑魅峰—— “师姐现在……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一句了吗?” “指责也好,辱骂也好。” “你连这样的话,都不想同我说了吗?” 柳宣鸿这话甫一出口,朗映怀和朔灼都恶心到不行,手中御诀,便要齐齐对柳宣鸿出手。 但红线和水波,才刚现于这两位师兄的周身,尚未攻袭出去,两人便听到了自家小师妹的笑声。 不带一丝嘲弄意味的,纯粹之余,却又透出股爽朗洒脱意味的笑。 就好像,是在释然着什么一般。 朗映怀和朔灼出招的手齐齐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小师妹。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小师妹看见能对着她,说出这种恶心话的畜牲,居然还能笑出来。 且还笑得这么洒脱,活像遇见什么开心事一般。 【但是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 这两位师兄震惊之下,便都忙着去看自家小师妹,看看她有没有,在他们两个都没有防备到的情况下,中了什么奇怪的药。 但是没有。 沈逐凰是真的在笑,她看着对面故作怀念之意的柳宣鸿,笑的几乎是前仰后合,全然没有往日,那如月中仙子的风姿。 柳宣鸿被她这样明显地笑着,原本还能看出几分歉疚之意的温润眼神,此刻,却是彻底地冷了下来。 而随着柳宣鸿眼神的变化,他整个人,也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 如果说,方才的柳宣鸿,虽周身无半点灵气,且面色惨白得厉害,不似活人。 但从他身上,多多少少也还是能看出些,这人曾经的风华模样的。 可现在,只看着对面这个柳宣鸿,投注过来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纯粹到极致的冷漠,便再无旁物了。 这是一种,连野兽都很难拥有的眼神。 他不在乎一切生命,也蔑视一切生命,是只看着对方投注过来的眼神,便会让人心中生寒的存在。 也是柳宣鸿剖离自身,所有还属于人类善的一面后,余留下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而沈逐凰,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她才会这样大笑出声。 多可笑啊。 她曾经所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她的“好师弟”只是在幻境中,代入她的身份,虚幻地品尝了一次。 便已经疯魔到,可以亲手将自己的人格剥离的程度。 为的便是,让自身不再因为——幻境中有关她所经历的一切,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噩梦般的重复,为这样挣不脱的幻境而痛苦。 迎着朗师兄和朔师兄,既关切又担忧的眼神,沈逐凰没准备让自己一直这样失态地笑下去。 但她面上的笑,尚未完全收起,柳宣鸿便已经出手了。 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符咒,也不知先前是如何隐匿,只在柳宣鸿一个抬手的动作,便骤然显现。 且这些符咒,还正正好地将朔灼和朗映怀,都隔离在其外,只将沈逐凰一人,圈定于正中。 银白符咒瞬时大亮,刺痛朔灼和朗映怀两双眼睛的同时,也将沈逐凰整个人,都彻底地吞没其中。 银白符光包裹着沈逐凰,犹如一个熠熠生辉的大茧。 朗映怀的水波,朔灼的红线,前后落在上面,大茧却都纹丝不动。 而与此同时,柳宣鸿的身形,却又无声无息的,便隐匿于群山深谷中,再寻不见半点踪迹。 朗映怀和朔灼对视一眼,面色神情都难看得厉害。 两人刚准备暴力破开,裹住小师妹的巨茧,便听四方忽而回响起,无数道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骆师兄,连师兄,柳师兄,语芙虽进入宗门的时日,并不算太长】 【可大师姐的风仪气度,语芙也是听说过的,也一直对大师姐心生仰慕,想要和大师姐多亲近些】 【可大师姐……她好像并不喜欢语芙】 【更不喜欢语芙来找三位师兄】 “不会的,大师姐喜静,本就不喜人打扰。” “且她是天品冰灵根,周身本就有冰寒之气,又是剑修,待人时便显得冰冷了些。” “你多和师姐相处几次便知道了,师姐她人其实很好的。” “是啊,舒师妹,你看宗门里的其他人,谁说到大师姐,不是交口称赞的呢?” “大师姐还是十三代弟子中,当之无愧的最强之人。” 【不是……不一样的,以前,以前大师姐是待我很好】 【可是……】 “可是什么?舒师妹,你别怕,也别哭。” “如果有什么内情,你尽管告诉我们便好。” “是啊,有误会和心结的话,还是要早日解开的。” 【我……我在长烬台,不小心听到了大师姐和宗主的对话】 【当时,大师姐是用传音佩和宗主联络的】 【我……我听到宗主在喝问大师姐,问她为什么要私吞青苓尊者身陨前余留下的秘宝】 “不可能!师姐不可能做这种事!” 【呜呜语芙真的没有骗诸位师兄,宗主……】 【宗主他还说,当日青苓尊者身亡之前,只联络了大师姐一人!具体交代了什么就是宗主也都无法确定的!】 ——本章完—— 第367章 如果不先心生动摇,舒语芙之语又如何能撼动 ——四重天,魑魅峰—— 【宗主他还说,当日青苓尊者身亡之前,只联络了大师姐她一人!】 【尊者和大师姐具体交代了什么,就是连宗主都无法确定的】 “既是无法确定,宗主又是从何得知,师尊在身陨之前,曾联络过大师姐?!” 【语芙也不清楚……这好像也是大师姐之前便和宗主说过的,只是宗主没想到,还有秘宝的存在,才会……】 【我就知道,语芙一旦把这件事说出来,三位师兄反而会怪语芙多嘴,搬弄是非……】 【可不管怎样,这确实是语芙当日,亲耳听到之语】 【也是自那之后,大师姐对语芙的态度便生了变化】 【三位师兄终日忙于修炼,又是女修之间的事情,你们自然是很难察觉到……】 【可语芙感受得清清楚楚,也一直为那日不小心听见的隐秘,心中忐忑,生怕有一日……】 【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总归语芙在三位师兄这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的】 【师兄们想要什么样的师妹,都是有的】 【语芙失言,无脸面见三位师兄,便自请先离了】 林中之音方回响起之时,朗映怀和朔灼还没有听太明白,但在听到那道女声,及那句自称的“语芙”时。 两人的面色,登时便更沉了几分。 若不是从这女声口中,还听到了“大师姐”这三个字眼,知道说的是自家小师妹。 郎映怀和朔灼早就不会继续听下去,而是会直接出招,破坏掉传出这道声音的内里关窍了。 只是听着舒语芙,一句又一句看似委曲求全,实则句句都在挑拨离间的恶语。 本就对舒语芙厌恶至极的两人,更是恨不得现在便能找见这女人的新下落,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听了这段,留音一般的存在,才让朗映怀和朔灼知道,小师妹最后会落得那样众叛亲离的凄楚境遇。 这舒语芙在里面,使了多大的力气。 原本他们只以为,舒语芙是拿自身蛊惑了那三个白眼狼,再加上对方受天命所佑,气运兴盛到不行。 小师妹就是把她逼到绝境,也会被舒语芙身上的古怪之处影响,让对方从她手中脱逃开来。 可他们没想到,这畜牲做的恶心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舒语芙也确实是如小师妹所想的那般,是有意地在针对她。 朗映怀和朔灼,两人虽不知当日,小师妹师尊身陨时的具体内情。 但只看舒语芙那时,拿青苓尊者言语刺激小师妹还犹嫌不够…… 还要用青苓尊者遗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辞盈,用从她面上剥下的面皮,充满恶意地向小师妹炫耀。 直接就让那时的小师妹,百年未消的堕仙印记,都再度显现出了。 只从这事,除了再一次明确了——舒语芙有多畜牲,对小师妹的恶意有多大。 也能看出这位青苓尊者,小师妹已经故去的师尊,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且小师妹两百年前,沦为堕仙,也是有舒语芙在青苓尊者的衣冠冢前作乱的原因。 这畜牲对小师妹亡师的不敬,将小师妹的怒意彻底点燃了。 所以,对小师妹而言,这样重要又谁也不可轻辱冒犯的师尊,即便是对小师妹在凌波宗的日常,并不算了解的朔灼和朗映怀。 两人于这一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而让小师妹这样尊敬的师尊,他身陨之前的临终遗言,小师妹贯彻他的意志,达成他的意愿,都犹嫌自己做得不足不够…… 又怎么可能会在师尊没有特意说明,只告知于她一人以外的事情上,有所隐瞒? 尤其,还是所谓的青苓尊者陨落前,遗留下的秘宝。 小师妹便更不可能私吞了。 哪怕只看小师妹的人品和行事,朗映怀和朔灼都不觉得小师妹会这样做。 断虹宗的其他人也都不会。 甚至,他们只会将送上门来说这种事的人,嘴巴撕碎,吊起来抽。 怀疑?不可能的。 可那三个和小师妹自小相识,后又朝夕相处相伴数百年,更是在青苓尊者身亡后,被小师妹拼命护佑着的白眼狼呢? 不过是舒语芙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故意乱吠的三言两句,还真就在他们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了。 之后又发生什么,朗映怀和朔灼即便不去听,也都明白了。 谁都不是傻子。 小师妹的这三个白眼狼师弟,在听到舒语芙刚起头说小师妹不好处的时候…… 他们没有制止,只是说了几句“不可能”,“大师姐不是这样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话算什么?不痛不痒,连反驳都算不上。 只从他们这样的反应,便知道这群被小师妹保护的太好的畜牲,心里也未必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类似于:我们和大师姐,也算是各有天资。 可大师姐的实力,胜过我们这么多,在师尊陨落后,增长的还这么快,甚至都远超师尊在时了,这其中缘由…… 这些“疑惑”越堆越多,然后在舒语芙这贱人,把握住时机的几句挑拨之下,一切困惑于心的缘由便找到了。 【哦,原来是大师姐她,截留下师尊留下的秘宝】 【她的修为才会增长的这般快的,她才会成为四重天最年轻的元婴境修士】 【如果是换成我……我也可以做到】 【师尊身陨后,她那样护着我们,对我们几乎有求必应】 【原来是因为……她心有愧意,做下了这种事】 【明明她是我们的大师姐,想要率先用便用好了,可是她怎么能这样,隐瞒着我们?】 【是大师姐先背叛我们的,是她先做错了事】 【是她先没有把我们当成她的师弟】 【所以我们没有错,是大师姐她疯魔了,居然为了变强做出这么多恶事】 这样的心态变化,朔灼和朗映怀,两人都无需再听下去。 便已经知道,为什么后来,沈逐凰被诬陷成勾结魔族,将人族修士做成傀儡时,这三只白眼狼会对着沈逐凰落井下石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彻底地破土生长,生根发芽,继而长成了将他们那颗黑心,都全然遮蔽住的参天巨树模样。 而这,并不只是舒语芙巧言妙语的浇灌之劳。 如果这三个白眼狼,自己不心生动摇,那无论谁来挑拨,都只会是徒劳无功。 可惜,这三个白眼狼,他们根本就不配小师妹的好。 如果……如果没有仙神的存在,他们就是除舒语芙之外,害死小师妹的三大推手。 当日都已做出这样的事,如今居然还有脸放出这种留音…… 怎么?是觉得都是舒语芙言语挑拨,只有自己是被蒙蔽了,所以委屈无辜吗? 伤害已经铸成,且再无可能逆转。 如今无论对方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于朗映怀他们眼中,也只是徒增笑料而已。 而这一点,相信在小师妹那里,亦是如此。 朗映怀这一想法,刚一生出,便觉自己与朔灼之间的银白巨茧,忽生异动。 他刚欲出手探看,便从这异动中,感知到了小师妹的剑息。 朗映怀向朔灼使了个眼色,两人疾速后撤的同时,也向四方悍然出手。 霎时间,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却传来无数道,像是镜面忽而炸裂破碎开来的声音。 而沈逐凰,便是在万千镜面齐齐崩碎之时,执剑破开巨茧,身形如破开长空的青色箭羽,向着柳宣鸿匿身之处,疾掠而去。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68章 他再无法告诉她了;你有没有一个瞬间…… ——四重天,魑魅峰—— 朗映怀和朔灼,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同时向四方出手。 霎时间,以双目窥看,只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却忽地传来无数道,像是镜面忽而炸裂破碎开来的声响。 而沈逐凰,便是在万千镜面齐齐崩碎之时,执剑破开巨茧。 她的身形如破开长空的青色箭羽,向着柳宣鸿匿身之处,疾掠而去。 于她手心处,黑中泛红的咒印,若隐若现,且有猩红的血线,从这闪烁的咒印上,探出根须来,向前抖颤着延伸。 为沈逐凰做出,攻袭向柳宣鸿的方位指引。 而沈逐凰,她之所以会在那枚巨茧中,待上那么久。 也正是因为,她要调取这枚以她神魂为祭,在两百年前,便已种下的,诅咒印符的力量。 且于沈逐凰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这次,应该真的会是,她倒数第四次,启用这枚咒印。 而每启用一次,她的前孽便斩去一重。 等到这四次都用尽,她的心境,会得到真正的超脱和安宁。 且她的逍遥剑道,应该也会有以她现在,都难以想象的巨大进益。 沈逐凰想着这些,心中却一片安稳,而她手中的剑,更稳。 稳到一如既往的快狠准,在朗映怀和朔灼都只是刚站定之时,沈逐凰的剑便已经破开山岳,剑锋卷摧山石。 尘灰土雾向四方骤然荡开之时,沈逐凰的剑,已经毫无障碍地横在了柳宣鸿的颈上。 被剑锋破开,又被回荡在山石间的剑气,搅碎得犹如齑粉的碎石灰,奚奚率率的落下来。 天地间一片沉寂。 柳宣鸿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除了前两百年前的回忆中,还从未和他离得这样近的沈逐凰身上。 眼神僵直,除却怔然,好像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别的东西。 他嘴唇颤动,像是终于恢复了一丝,属于人的清明和理智。 “大师姐,果然还是这么强。” 沈逐凰并不理会他,只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但她这样的反应,却好像是给了柳宣鸿什么勇气一般。 “我其实……我有一直在找你。” “我也知道错了,这些年来,我真的……我……” 他几乎说不下去,说什么呢? 说当日诛恶台上,自大师姐被人带走后,他们三个便幡然悔悟,对她愧疚到不行,满心都只想求得她的原谅吗? 说他之所以修炼得那样刻苦,并在之后去往五重天,是因为他终于用禁忌符咒,算出大师姐未亡,且她与五重天有缘吗? 说他在她去后的一百年里,睡里梦里,梦沉梦醒,行尸走肉般苟活着,却总是在想着她吗? 可太晚了,太迟了。 他们之间,错的太多了。 可即便是这样…… 柳宣鸿努力牵动他僵直的唇角,试图让此刻的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怖丑陋。 他死人般不再灵动的眼眸里,于此时,却闪着生动的,充满希冀的光。 “大师姐,你有没有,有那么一个瞬间,肯原……” 回答他的,是沈逐凰毫不犹豫,贯穿他心口的一剑。 柳宣鸿的眼睛蓦地睁大,黑色的如同污泥般的血,从他口中不断地涌出。 他眼底的光,如落在暗影处般的,闪动了几下,便彻彻底底地寂沉了下去。 “我……我该知道的。” “你……你是……”栖凤剑挟着霜雪之力,随沈逐凰手腕转动,将柳宣鸿体内的脏器,毫不容情地尽数搅碎。 柳宣鸿再说不下去。 他知道的,他的大师姐,是一旦下定决心斩断前缘,就再无可能回头之人。 沈逐凰将栖凤剑从柳宣鸿体内拔出。 黑色的污血,顺沿剑身,到剑尖滴滴答答地向下落。 柳宣鸿睁着眼睛看着,这大抵是,他能在和大师姐有关的物件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而他最后留下的,却也是脏的。 污了她手中剑的脏。 柳宣鸿的身体向后直挺挺地倒去。 噩梦也好,好梦也罢,只要是她给的,他其实,总是愿意要的。 百年前,传承之地中,在她留下幻境离开后…… 于他身上,其实还发生了许许多多,他难以简单概述,而他的大师姐,也不会有余暇愿意去听的事。 而他当初,之所以抹除自己的一部分人格,也并非是因为他惧怕于幻境中,他以大师姐的视角,所经受的一切。 更多的是,他以大师姐的视角感受到的越多,他便愈加无法接受,他曾经让大师姐,落到这般的境地。 他所痛苦的,是做下无法饶恕之事的自己。 是他清楚地知道,他再无可能,挽回亲手摔碎,才知道其珍贵在何处之物。 可这些,他已经再无法告诉她了。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369章 前辈若愿救我,我凌波宗必有重谢 ——四重天,魑魅峰—— 沈逐凰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宣鸿,大睁着眼睛向后倒去。 看着他本来与常人无异的身体,在倒下去的瞬间,便变得僵直灰白,如同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 又在她的眼前,像年久失修的木屋般,倾颓崩碎。 朗映怀和朔灼,早在小师妹将自己的栖凤剑,从柳宣鸿胸腔抽离之时,两人便已经静默无声地走上前,陪在了小师妹的两侧。 此刻,他们两人看着眼前这幕,眼底也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讶异之色来。 虽然刚才看着这个白眼狼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可他们也确实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真从曾经的仙门天骄,沦为了活尸一般的存在。 而这种东西,一般会是被邪修所掠,再辅以秘术精心炼制近百年,才能练就出这样的体质和状态。 只是他们所见的柳宣鸿,并不像是受控于他人的状态。 所以……是柳宣鸿反杀了,妄图控制于他的邪修吗? 朗映怀和朔灼还在深思着,便见小师妹已经收剑归鞘,对着地上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勉强可以称之为柳宣鸿尸身的东西,抬起她的右手。 一道澄蓝色的霜雪灵息,随沈逐凰这个抬手的动作,击在了柳宣鸿的尸身上。 霎时间,蓝白色光辉大盛,雪花般的凝冰一瞬间冻结延伸,将柳宣鸿的残破尸身,全然裹覆于其中。 雪白的冰霜,又一层一层地笼覆其上,很快,从上方下看,再窥不见半点,柳宣鸿的存在。 目光所能看到的,只有一块厚重的冰石。 而这块冰石,就在小师妹收手的瞬间,崩碎若齑粉。 细碎的雪粒四散落下,纷扬间再看远处,除却满地的碎冰落雪,再无半点柳宣鸿曾遗留下的痕迹。 尘归尘,土归土。 沈逐凰翻转右手,掌心向上。 她垂眸看去,便见到一条猩红的血线,就在她眼前,从她掌心处的诅咒印痕上,彻底消散了。 这次,是真的半点痕迹都不留。 她曾经寄予厚望,也答应过先师,要好好照护的三师弟,是真的死去了。 死在了她的手中。 【还有三道诅咒印记】 沈逐凰合上掌心,感受着朗映怀和朔灼,两位师兄投注在她身上的,关切又担忧的眼神…… 她心中那点空渺感,瞬间便消散无痕。 “朗师兄,朔师兄,我们走吧。” 沈逐凰看向两位师兄,主动开口道。 “我突然……不是很想在这里取通关令了。” “好。”朗映怀和朔灼闻言,瞬间应声。 他们两个做师兄的,对自家小师妹除了伤害她自身以外的事,其他的,自是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且他们两人,包括没来的断虹宗其他几人,对于小师妹来四重天这件事,也并没有那么愿意。 刚开始,鱼荀主动鼓动小师妹去四重天时,他们心中也是支持的,也想着让小师妹打脸回去,把曾经欺侮过她的,通通踩在脚下。 但后来,看着小师妹在出关后的变化,尤其是小师妹面上,像是已经彻底将前缘释怀的美好笑容。 他们是真的,不太想让小师妹和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以及遇见过的人,再有任何的牵扯了。 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为了帮助小师妹,把她不好的前缘,斩杀得更彻底些。 现在柳宣鸿身死,且再无轮回,更无复生之可能,他们来四重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就算是朔灼和朗映怀,两人也是完全不想,他们的小师妹在四重天这种,给小师妹遗留下太多不好回忆的地方,过久停留。 且他们本来还在愁怎么说服自家小师妹,他们杀柳宣鸿杀得这么迅速,现在回转五重天,也完全来得及和大部队一起行动。 去抢预定好的第一枚通关令。 而现在,小师妹主动提出来,要回转四重天,那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两人瞬间高兴起来,也丝毫不提柳宣鸿这个已死之人,只挑着让小师妹不会想偏到不好事情的话题讲。 “师妹,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偶尔会凝结出的蓝色冰雪,可是如晏师兄的无色之火一般的存在?” “朗师兄眼力真好。”沈逐凰笑着赞了一声,她自然知道,朗映怀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这种话题,并不是真的好奇已久。 而是师兄不想让她再因为柳宣鸿的身死,回想起一些不好的过往了。 这种时候,说她最喜欢的修炼之事,便是最容易转移她注意力的。 这份体贴的好意,沈逐凰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她翻转右手,掌心向上,凝出一团澄蓝色的冰雪灵息。 手臂前伸,给同样生出好奇之心的朔灼,还有率先发问的朗映怀两个人,看个清楚。 她口中同时说明道:“这确实是我的本命凝冰。” “后来又因为问心劫的缘故,我的本命之冰中,又多了一股可以供我自由掌控的生机。” “并在一定程度上,这股生机也可以经我反转术式后,成为断绝生机的死气。” 朔灼在之前,沈逐凰出手对付那个迭莲宗修士时,对小师妹本命之冰中,所含的这股气机,便也算有所了解。 此刻,他便只是点头听着。 但朗映怀却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在听到,这是在小师妹经历过,天道亲设的问心劫后,本命之冰中,才随之产生的新变化。 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小师妹手心,生机盎然的澄蓝冰雪上。 “小师妹,你确定,这个对你没有不好的影响吗?” 沈逐凰摇摇头:“没有的,师兄放心。” “如果真有不好的影响,我不会瞒着你们的,也不会这样随意使用。” “就算有了天道赠予的气机,这团冰雪,说到底也只是我的本命之冰。” “如果我不使它的话,它又怎么可能影响到我呢?” 朗映怀听沈逐凰这样说,心里便放松了不少,紧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开了。 不怪他这个遇事一向淡然的人,在这种事上却如此在意。 实在是百年前,传承之地的石塔内,小师妹的那次调虎离山,先斩后奏,以她自身所修之道,去换回晏师兄恢复如初那桩事—— 给他留下太大也太深刻的心理阴影了。 是现在想起,都能清晰回忆起当时,那种如遭重击后的空茫感,和身体内部锥心刺骨般的痛。 那种感觉,朗映怀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这般一回想,他眉头虽是放松了,面色却隐隐泛白了。 沈逐凰看入眼中,眼睫轻颤一下,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继续用解释的轻松口吻道。 “师兄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总该向相信夙邈吧。” “这本命之冰,我也是在他面前用过的。” “他都说没事的。” “哦,夙邈也说没事……”这波朗映怀也顾不上吃酸醋了,听见仙神也看过,还说没事后,瞬间便放松了。 但刚顺着小师妹的话,往下说了一半,朗映怀就顿住了话头,面色也重新变得难看起来。 “所以师妹你这一百年,果然是和夙邈他朝夕相处的吗?” “嗯?”沈逐凰一愣,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跳转到这种方向。 她刚要回答,便听走在她另一边的朔灼笑了一声。 “不是吧,朗师兄,你这百年还真没去看过小师妹一次啊?” “鱼荀那个输最惨的,都偷偷去看,还被我抓包了。” “师兄,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老实。” “是这么愿赌服输的人。” 朔灼每说一句,朗映怀的面色,便似乎又黑了一分。 他这百年,确实遵照承诺,没有去过小师妹所在的凝雪渊。 现在,听朔师弟这样说,好像只有他朗映怀,乖乖愿赌服输,做了全宗唯一一个大傻子了。 可这种事……这种蠢事,什么时候,居然会是发生在他朗映怀身上的。 沈逐凰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说的愿赌服输的赌具体是指什么内容,但她只听个大概,却也基本明白了。 沈逐凰面上有些无奈:“你们……哎,这次又做什么奇怪的赌约了?” 她没好意思直言的是——你们又拿我做什么赌约了? 但朗映怀和朔灼,这两人是肯定能听懂小师妹的未尽之意的。 两个自觉是做师兄的,在小师妹面前都很脸面的人,瞬间都哑火了,一副讪讪的模样。 “咳,没什么,师妹不用……” “前辈!前辈救我!”一声急促之余,近乎嘶哑的男声,从密林中传来。 “前辈们若愿救我,我凌波宗来日必有重谢,且愿将手中通关令……拱手相送!” ——本章完—— 第370章 你们和凌波宗有仇?旧日之人 ——四重天,魑魅峰—— “前辈!前辈救我!”一声急促之余,近乎嘶哑的男声,从前方的密林间传来。 沈逐凰眉头微蹙,和身旁两位师兄一同停步,向前方声音发出之地望去。 却见一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密林边缘摔落,身体朝着下方的巨石,不受控地砸去。 他却不忙于自救,口中仍在喊道。 “前辈们若愿救我,我凌波宗来日必有重谢,且愿将手中通关令……拱手相送!” 在这男子说出这句话之前,朔灼和沈逐凰便已经同时出手。 一个是用红线,将这男修直接绕缠捆住,浮空吊起。 另一个则是,挥手一道剑气,将紧追而来的七八人,前后攻出的形式各样的招式,尽数斩除。 而在出手后,才听到这男人是来自凌波宗之时,朔灼的面色刷地一下就黑沉下来。 他之所以会出手,把这男人吊离地面,不让他砸落在巨石上。 除却是为了探查这男人的真实意图,也有想从对方口中,问出四重天对于这次通关令争夺一事的信息。 看看和他们五重天所知道的,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现在……想到这男人是凌波宗的,没有当场用红线把这男人送归西天,都是他看在小师妹还无甚动作的份上了。 是的,比起双双露出黑脸,心底直呼晦气,后悔为何要在这里散这么会儿步的朔灼和朗映怀—— 出手拦下后面八人的攻击,真正意义上救了这凌波宗男修的沈逐凰,反而才是最淡然以对的那个。 她目光直接越过那个被朔师兄捆着的男修,落到了攻击被她斩灭,此刻也已经从密林中脱身,站定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的几人。 见他们看着自己,面露忐忑,目光时不时落到那个被捆着的男修身上,表情似是痛苦难受,又似犹豫挣扎,瞧来十分纠结。 沈逐凰便直接开口了:“你们,一伙的?” 对面几人瞳孔放大,有一个一看就体力比脑子好使很多的,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便直接脱口而出。 其他几人,瞬时便用即将归西的眼神,看那个管不住自己嘴的同伴。 沈逐凰的神情,却依旧是平静的。 她这样的态度,叫人一看便知,即便是对面这几人都闭口不言,她也并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迎着对面几人,颇有些惶惶不安的眼神…… 沈逐凰上前几步,站定在被朔师兄还捆吊着,此刻也是一脸“我完了”神情的男修身旁。 而她刚一站定,还未开口说话,这被朔灼吊着,高于沈逐凰的男修,便脸朝地的砸进了土里。 土是松的,也是朔灼将人砸下去之前,便预先铺垫好的。 总不能让小师妹还没诘问对方,便先脸朝地的被他砸死了。 可若是叫他,由着这男人比小师妹处的位置高,朔灼也是受不了的。 所以,他才会有这样,让对面几人都吓得心脏冲喉咙眼跳的举动。 “钦墨!”几人惊忧之下,直接道破了被悬吊之人的名字。 而沈逐凰直面这波变故,人也愣了一下。 但她知道朔师兄做事有分寸,且这男修只是被砸进了泥土中,除了啃两嘴土脏了点,有朔师兄的灵力托着,连窒息感都不会有。 沈逐凰便更不在意了,只神色淡然地继续问道:“所以,你们是和凌波宗有仇?” “说说看,怎么想的,特意找上了我?” 时正日影西斜,黄昏的辉光浸落于沈逐凰的眸底,有那么一瞬间,投射出近乎绯红的瑰丽色彩。 沈逐凰负剑身后,踏前一步。 “你们,见过我的脸?” “知道我的事?”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371章 你们怕凌波宗,便不怕我? ——四重天,魑魅峰—— 沈逐凰负剑身后,踏前一步。 “你们,见过我的脸?” “知道我的事?” 一刻钟后,朗映怀完全无视了,在自家小师妹面前,站了一排瞧着分外恭敬小心的几人。 他看向沈逐凰:“小师妹,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逐凰的目光,扫过身前这排,因为朗映怀这一句话,身体都瞬间绷紧的几人。 很明显,这几个四重天的修士,都很紧张于她的回答。 沈逐凰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声音也是寻常的清冷姿态。 “凌波宗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她的目光落在身前,因为她这一句话,半是紧张,半是心忧的几人身上,继续道。 “你们的事,也同我无关。” 几人周身的气息,瞬间便消沉下去。 沈逐凰却浑不在意,只淡然道。 “既是与凌波宗生有仇怨,也清楚自己如今实力,比之凌波宗仍显不济。” “你们便该磨砺自身,提升境界,而不是将复仇的希冀,虚无缥缈地寄付于别人。” 沈逐凰将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手勾红线的朔师兄。 她原本冷淡的声音,瞬时也温和了许多。 “朔师兄,将人放下,我们走吧。” “好。” 几乎是在朔灼应声的同一时间,几人之中,便有人不管不顾喝道:“你说的倒是轻松!” “你有天资,现在又以强横的实力归来,自然是不会畏惧曾经抛弃于你,将你踩在泥地里的凌波宗分毫的!” “可不是谁都能像你沈逐凰一样的!” “若是人人都可以卧薪尝胆,辛苦历练百年千年,便能将仇怨统统还回去……” “那这世间,便不会有被人践踏,欺侮之人了!” “更不会有怨气弥漫,弃离野外的无名尸骨了!” “但你不一样,你只要努努力就能做到,当然能这样高高在上,以冰冷审视的口吻训责我们了。” “你们……”朗映怀和朔灼,两人骤然听了这么一席,嫉世恨俗的怨愤之语。 尤其是,对方这个居然还反倒怪上了小师妹的态度,简直要将两位师兄,气得怒极反笑了。 但他们才刚开口,便被自家小师妹先夺去了话头。 沈逐凰连看也不看这神色各异的几人,只用如最初始般的淡然口吻道。 “人不自救,神佛难渡。” “你们有这样的想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对面几人神情骤变。 就连原本因为队伍中,那个性子冲动说出这些怨愤之语的人,而觉得不妥,心有忐忑,想要阻拦的一些人。 这些人也都黑了脸,神色晦沉难言,一副颇受屈辱的模样。 但这样只能看见旁人荣耀之时,丝毫无法体会背后之沉重,更只能视见自身之苦之人。 他们无论想什么,沈逐凰都是不会在意的。 毕竟,在这个信奉强者至上,本质上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 除却有血缘关系,或是有其他不愿割舍的羁绊作为底托,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承担起他人生命中的重量。 同情,怜悯?那是太过奢侈的情绪。 眼见着几人,似乎是有连同着她一起恨的趋势,沈逐凰也并不惯着他们。 她都不用拔出身后的栖凤,只并指一道剑气,便在几人身前,划开一道狭长且深,望之窥不见底的渊壑。 地面震动,尘灰激荡间,自裂缝处上扬浮空。 而破坏力如此之强的招式,在沈逐凰这里,竟只是她随手而发的一道剑气。 这又让只知道沈逐凰如今实力今非昔比,却又不知道对方此时,究竟是处于何等境界的几人,如何能不心生寒意? 他们眼见这深壑,双腿都跟着发软,若不是还互相扶持着,怕是都要软下双膝,直直磕跪在这沟壑前。 沈逐凰冰冷的声音,便是在这个时候,落在了他们的身前。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们怕凌波宗,便不怕我吗?” “想要驱虎吞狼,可有先想过,这狼和虎,有哪一样是你们惹得起的?” 沈逐凰这毫不容情的话语落下,直接便让这几个,本就是打着做一出戏,妄图诱引沈逐凰对凌波宗还以报复的几人,再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各显各的狼狈。 是啊,凌波宗可怕,那如今的沈逐凰,便不可怕吗? 她当初,没有身败名裂,被驱逐出凌波宗前,可是在整个四重天,都颇有声名的女剑修。 或者,用颇有声名来形容对方,都算是用词委婉了些,该用声名赫赫,如雷贯耳形容才对。 毕竟,对方成为元婴境修士的年纪,莫说是放在这不上不下的四重天域,就是发那个在更高的上三重天域,且将修真纪年录来回翻遍…… 沈逐凰她也是修真有史记录以来,最年轻的元婴境修士,是放眼整个九重天域,都当之无愧的同辈第一人。 凌波宗的声誉,也在沈逐凰成为宗门内部,第十三代弟子之首,以凌波宗大师姐名头,行走修真界时,跃升到了最顶尖。 而她那时,身上所承载着的,是凌波宗可以望见的,至少也可以绵延数千年的荣光。 到之后,沈逐凰的修为,达到了元婴上境,只差一个顿悟小境界,便可打破壁垒,脱凡化圣,成就化神尊者之位。 那时的沈逐凰,更是整个四重天域的上层,都曾寄予厚望之人。 若不是……之后的种种变故波折,舒语芙的陷害,同门师弟的落井下石,宗门的弃卒保车。 这些人推波助澜,不留情面的所作所为,将勾结魔门,私修邪术,残害仙门修士三百余人—— 这样重的不可饶恕之罪,全数落实在沈逐凰身上。 且他们还广而告之,将沈逐凰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污名加身,千夫所指,连立誓自辩,都无一人相信。 沈逐凰是绝对不会,落坠至后来青苓尊者衣冠冢前,弃仙身沦堕仙,从此不被修真界所容的地步。 她这样的人,从起点到后来的种种…… 他们便是从来,都没有资格同她相提并论的。 如今做出这样的失智之举,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被冲昏了头脑,也活该受这份,像是被人狠狠掌掴在脸上的羞耻。 几人清醒过来,也再没有要从地面上爬起的意思,一个个意志消沉,低垂着头颅,再没有一个敢直面沈逐凰的。 沈逐凰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在意,但处于笨蛋美人状态的朔灼,心性最是单纯不过。 看到他们这幅作态,还以为他们虽是,被小师妹随意一招的威势所震慑,但还是暗自怀恨于心,才这般做闭口不言的消沉之态。 小师妹不在乎,是小师妹她心善人美。 可他这个做小师妹师兄的,又哪里能看得了,小师妹受这种委屈? 朔灼上前一步,再抬手时,却是切换出了另一种人格。 霎时间,原本顶多也只算是,有些凝滞寂沉的空气。 此刻,直接被铺天盖地的杀意和死气笼覆了。 直让被针对锁定的这些人,身体僵硬,瞳孔放大,心神战战,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置身于无尽地狱。 而这股威压,正是从朔灼身上,弥散出来的, 且他肆无忌惮放出去的,还不止是他身上这股逼兀的杀意。 只要这几人,有一人敢抬眼看看,便会发觉,在自己眉心,至多只离几厘的距离,正浮停着一根圆锥状的铜刺。 尖锋直指眉心,只在朔灼一念之间,便可轻而易举掠取他们的性命。 沈逐凰眼见这幕,主动走上前,握住了朔灼的手腕。 而她此举,却不是因为她心善,不愿见这些人,就这样亡于她身前。 而是沈逐凰清楚地感觉到了,于朔师兄周身,除却逼兀杀意之外,那几乎难以掩饰的怒意,和一种更为厚重的,痛苦的感觉。 杀意和愤怒,沈逐凰都可以理解,也知道是因何而起。 可这股厚重凝沉,如有实质的痛苦,又是从何而来。 会是眼前之事,让朔师兄他,想起了曾经一些,不好的事情吗? 想到有这个可能,沈逐凰满心都只有,对朔师兄此刻状态的担忧。 她又哪里还会在意身前那些,连仇人是谁,该向谁复仇,又如何复仇,都弄不明白的蠢人。 “朔师兄。”沈逐凰走上前,握住朔灼的手腕。 朔灼被小师妹贴近,周身的杀意和死气,都有一瞬的停滞。 他像是从幻梦中,骤然清醒过来的人一般,眼睫颤动一下,抿唇试图解释。 “师妹,我没准备杀……”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72章 师妹可介意,从凌波宗手里,顺手牵羊? ——四重天,魑魅峰—— 朔灼被小师妹贴近,周身的杀意和死气,都有一瞬的停滞。 他像是从幻梦中,骤然清醒过来的人一般,眼睫颤动一下,抿唇试图解释。 “师妹,我没准备杀……” 沈逐凰握在朔灼手腕上的手,加重些了力道。 她晃了晃朔灼的手腕,将朔灼的视线,拉到自己的身上。 “师兄,你在瞎想什么呢。” 朔灼被小师妹难得的亲昵举动,摇得心头那点,因为眼前之景,升起的对旧时回忆的怒意,都沉沉落了下去。 他一抬眼,便对上了小师妹一双盛满关切的眼眸。 这样的眼神,是他未曾预想到的。 瞬时,朔灼便是一怔,口中却还是下意识的,将刚才没说完的解释说完。 “小师妹,我没准备贸然动手。” “你不发话的话,我不会真要他们的命。” 朔灼这话落下,那些已经发现,自己被铜刺抵着额头的修士,登时便小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们又都提着心,去等沈逐凰的回应了。 却听沈逐凰干脆利落地道:“我不关心他们。” “我过来,是因为觉得你状态不对。” 小命受制于朔灼,提着心等沈逐凰回复的几人:…… 弱者的命,果然是不值钱的。 他们后悔的眼泪,都在心里流成海了。 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想着利用沈逐凰,来对付凌波宗? 这究竟是谁给的勇气和胆子?玉皇大帝还是西方佛祖? 这边,沈逐凰还在哄她的师兄:“我不想让师兄因为我的事,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再露出方才那样的神情。” “就像师兄陪着我来斩断前缘一般,若是师兄你有需要斩断的,不好的前缘,逐凰也愿陪师兄前往。” 这笃定又温柔的话语落下,即便是冷酷版朔灼,也瞬间有种要被小师妹暖成绕指柔的感觉。 但还不等朔灼做出什么回应,朗映怀便先一步插话道:“小师妹是只念着朔师弟吗?” “作为和你同行的另一位师兄,我伤心了。” 朔灼和沈逐凰同时看去,便见不知何时,朗映怀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甚至还要更靠前一些。 此刻,他正操纵着几缕细小的水流,在那几个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几人面前,自得其乐地试探着。 不仅被铜刺抵着眉心,还要被水流缠脖子的几人:…… 他们连哭的心,都不敢有了。 现在是,只有一种吾命将休之感。 周身的气息,都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咸鱼摆烂,任人折腾之感。 沈逐凰和朔灼看到这幕,冷酷版朔灼尚且不显,但沈逐凰是真的有些失笑了。 “师兄,你别戏弄他们了。” “该教训的,我们也算教训过了,放他们离开,我们也离开吧。” “可是……”朗映怀操控着水流,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和那不知内情,只以为是沈逐凰新有的这位师兄,还想折腾他们,心生绝望的这几人不同。 沈逐凰对朗师兄的恶趣味,却是再了解不过了。 她也可以说是,全宗上下,最愿意纵容着朗师兄的人。 听到师兄这话,她便立马道:“朗师兄若是有事,需要逐凰去做,逐凰自是也愿意为师兄全力以赴的。” “这一点,师兄完全不用怀疑。” 朗映怀手中的水流一顿,回身看向自家小师妹时,眼底满是笑意。 “好。” “不过,第一枚通关令的位置,我已经探查到了。” “来都来了,师妹介意从凌波宗手中,顺手牵个羊吗?” ——本章完—— 第373章 你是……我凌波宗曾经的大师姐? ——五重天,星鸾渊—— “所以,小师妹你们就直接当着凌波宗一众人面前,抢了他们候伺已久的通关令?” 鱼荀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枚碧玉牌,这正是沈逐凰三人,从四重天魑魅峰顺手带回的通关令。 “岂止。”又转变成笨蛋美人款的朔灼,笑着接话道。 “小师妹先那凌波宗领头模样的人,预先一步以栖凤剑的剑尖,将通关令直接挑离到手中。” “那枚通关令,当时简直就是擦着对方的手指尖过去的。” “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场景,小师妹将通关令握在手中的时候,他们的脸都绿了。” “那眼睛更是,恨不能瞪脱眼眶了!” “之后就更好笑了,他们手中的令牌和我们手中的令牌,同时亮起。” 兰凝夏精准抓住关键词,插话道:“令牌?” “嗯。”朔灼点头:“就洄蝉大能分给我们的,那种可以显示有关通关令争夺信息的令牌,四重天的修士也有。” “不过他们手中握着的是玄黑色的令牌,而我们的令牌,是玄金色的。” “我们分析过后,觉得这可能是因为,这些令牌实际上分别是出自于,各重天域的最强者。” “所以才会有这种差别。” 以沈逐凰挚友身份,被断虹宗众人勉强接受,所以也有幸跟着,听更多内情的牧枫,也在此时点头附和道。 “那五面记录通关令藏匿地点,及当地具体数量的屏幕,在它经万至尊出手,显现于虚空后。” “万至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闭目凝聚灵光的状态,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对着屏幕上的内容,逐渐开始讨论的。” “而作为万至尊护行者的洄蝉大能,当时也只是看着,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所以我想,如果每个天域都有的话,那至少我们五重天的令牌,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制好的。” 牧枫难得在断虹宗众人面前,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 不过除了沈逐凰,和在小师妹面前,一般都是温柔似水状态的兰凝夏,以及沉默寡言二人组,商玺和晏颂之。 其他人都不怎么买账的意思。 尤其是鱼荀,颇有种在牧枫身上,找回智商优势的得意感。 他将手中的通关令,随意地抛到商玺身前,也全然不担心对方接不接得到这种事。 只看着牧枫,嘲笑道:“不是吧,牧道友。” “这么简单一件事,被你给说得这么复杂。” “只回想一下,当时那万至尊,出手给洄蝉大能的那道灵能,是什么颜色……” “再瞅瞅我们这令牌,发光时什么颜色。” “那这令牌和至强者的关系,还用你在这里推测半天?” 【什么颜色?】 【那自然……都是橘黄色的】 牧枫暂且不论,但断虹宗众人,却都是心情复杂。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受牧枫的连累,被鱼荀这个全宗公认的智商盆地,耀武扬威地炫耀到了脸上。 “哼。”鱼荀却犹嫌不够,哼气的音调都显得不屑:“啰嗦。” 被狠狠嘲讽到的牧枫:…… 他深吸一口气,耳根烧得厉害,已经不敢抬眼去看自己的挚友,和就挨在沈逐凰身边的兰前辈了。 最后还是沈逐凰有些无奈的抬手,揪了下鱼荀小臂垂下的小半截系带,才让下颌都快仰到天上去的鱼荀,消停了些。 不止如此,沈逐凰还看向自家朔师兄,笑着建议道。 “师兄,你刚才的话被师姐中途打断了,就说了半截,现在还是继续说完吧。” “哦,对。”朔灼被小师妹提醒,一副回神的模样,捧场道:“行啊,我接着讲……” 牧枫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几人之间的气氛,也终于重归活跃。 “你们之前,不是还好奇,若是有人得了通关令,我们的令牌会出现什么反应吗?” “会发光!”朔灼语气夸张道:“而且不止是我们的令牌,其他人的令牌,也会发光。” “四重天的也是。” “所以,等小师妹将通关令直接收起,在场凡是持有令牌的,都感觉到了令牌的异动。” “然后,等他们凌波宗的人低头一看,就在令牌上瞅见了小师妹的名字。” “我们这里也是一样的。” “然后呢?”和小师妹有关,几人终于来了兴趣,追问道。 朔灼却是倏地往后一退,表情浮夸,直接演了起来。 “你……你是沈逐凰?两百前,诛恶台上的那个沈逐凰?” “我凌波宗曾经的……大师姐?” 虽然朔灼一张没戴面具,露出的异域美人脸,在做出惊惶表情时,只让人从心底生怜,恨不能将这样的美人拥怀中细哄。 但朔灼的声音,却还是表现得很到位的。 尤其是最后,说到“大师姐”那三个字时,声音一颤一颤的,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感。 众人被朔灼心血来潮,整的这一出花样,直接逗笑。 晏颂之和商玺的目光,却是在这个时候,投向了自家小师妹身上。 看到沈逐凰此时也正笑着,且还是那种毫无阴霾,也丝毫不因说的是她曾经之事,而有分毫介意之态的纯粹笑意。 两人也算彻底放下了心,看来,小师妹他们一行人在四重天的事,即使不全问个清楚…… 比如小师妹那个,藏身于魑魅峰的三号白眼狼师弟,柳宣鸿;在他们找到之后,最后是怎么处理对方的。 这种事,只看小师妹现在的状态,便知道已经无需去细问了。 前孽了断一重,他们只需要为小师妹开心便好。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那么之后的几人,也可以一个一个来了。 ————— “那之后呢?” “凌波宗那边是什么反应?” “小师妹有回应他们吗?” “不是,鱼荀。”朔灼有些嫌弃了:“小师妹不就站在这里吗?” “你怎么不问小师妹,非要从我嘴里听?” “我和你关系没这么好吧!” “当然!”朔灼没想到的是,鱼荀的反应,比他表现出的还要嫌弃:“你以为我愿意问你啊?” “我这不是觉得,凌波宗那样晦气的东西,最好再也不能从小师妹口中吐出。” “他们也不配啊!” “嗯……”朔灼的表情有些纠结,他觉得鱼荀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也有些针对他。 但这也不妨碍,他居然还真有些认同。 那样的宗门,还是赶紧滚离小师妹的人生为好。 以前的过往已经无法更改,且小师妹的师尊,那位青苓尊者,确实待小师妹很好,说一句恩重如山也不为过。 但自那位仙去后的凌波宗……可算了吧。 所以朔灼便也顺着鱼荀的好奇,真的回答了他。 “那能有什么回应?” “小师妹对凌波宗的人毫无兴趣。” “所以我们直接召出仙舟离开了。” “就这?”鱼荀真听到后来的发展,反倒有些失望了。 他颇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们就没再做些别的?” “就这样抢了通关令就跑了?” 朗映怀听烦了鱼荀的追问,将手中的山水折扇一合,敲在了鱼荀的脑袋上。 “这还不够吗?” “白得一枚通关令,还是集凌波宗来到魑魅峰,所有修士之力才夺得的一枚通关令。” “小师妹虽未回应他们,但在我们上仙舟之时,有凌波宗的修士,不管不顾地出手。” “小师妹反手拔出栖凤,一剑下去,他们便全消停了。” 鱼荀听到朗映怀说得这个版本,眼睛都亮了。 他期待满满地追问道:“一剑?全杀了?” “不愧是我鱼荀的小师妹,太强了,能参与进通关令争夺战的,最低也是化神境吧~” “师妹一剑就……” “鱼师兄!”沈逐凰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那些凌波宗的修士,实力和她比起来,确实都不算什么。 但也不至于弱到,她一剑下去,对面全死了。 且凌波宗论起和她旧日之恩怨,主要也只在于—— 觊觎师尊留下的根本就不存在的秘宝,在她落难时推波助澜,身败名裂之时和她决裂…… 种种诸如此类,利益驱使下的残酷舍弃。 夺去对方想要之物,比如说去往云寰秘境的通关令,这种便足以让最重利益的凌波宗,肉痛到不能行了。 但要是杀害,和她没什么前缘牵扯,至多也只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凌波宗弟子…… 平白造下没必要的杀孽,给自己徒增因果,那就很不值当了。 朗映怀也受不了鱼荀这幅,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能亲手将天捅破的放纵样。 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再一次用手中的折扇柄,狠狠地敲了鱼荀的脑袋。 “想什么呢?你当小师妹是你?” “用一剑让他们明白,如今的小师妹已经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存在,这就足够了。” “且以小师妹如今的剑术,对于不修剑道的旁人而言,至多也是震慑,让人心生敬惧之意。” “但若是给同修剑道,且于剑这一道,天资悟性加之心性,都不如小师妹的剑修看了……” ——本章完—— 第374章 小师妹的剑,会成为他们天长地久的梦魇 ——五重天,星鸾渊—— “以小师妹如今的剑术,对于不修剑道的旁人而言,若只是旁观,不落在自己身上……” “那么眼睛看了,身体感应到其剑锋余势,至多也只是起震慑作用,让人心生敬惧。” “但若是给同修剑道,且于剑这一道,天资悟性加之心性,都不如小师妹的剑修看了……” “那这一剑,所起到的影响力,便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朗映怀将折扇抖开,扇面之上大气磅礴的山水绘画,也随他这一开扇动作显现。 他抬手以这扇面,掩去唇角勾起的冷笑,眼底更显冰冷。 “以小师妹如今的剑,心志坚定者还好,心智不坚者,在自身剑道已经铸成,很难再有变动,或者说很难有所增长的时期。” “看到小师妹这样的剑,自觉不如之下,怕是会直接动摇到自身的剑道根基。” “毕竟,见过高山,才会知自身如置身井底的渺小。” “这样气势恢宏的剑,是足以在旁人心中,刻留下无法抹除般深刻印记的存在。” “换句话说,小师妹的剑太过惊艳,足以让任何一个剑修,都心生敬佩,甚至是仰望之意。” “但这份敬佩,天长地久下,很难不变成蒙在同为剑修的他们,心上的一重难以企及,更无法突破的暗影。” “人生心魔,无怪乎此。” 朗映怀这话落下,沈逐凰还没什么反应,牧枫便先赞同道。 “是,自重逢后,我虽未亲眼见沈道友出手,可同为剑修,又是挚友。” “彼此之间,周身关于剑之一道的变化,也是可以清晰感知到的。” “沈道友的剑,确实有脱胎换骨,更胜以往之感。” 牧枫倒也不在意,沈逐凰最后的出手,给她昔日的所谓同门,在剑之一道留下难以跨越的梦魇一事。 他只看着沈逐凰,认真道:“希望之后,能有合适的机会,和沈道友你再交流下剑术。” 沈逐凰对此,当然没有不应允的,她点头道:“好。” 目光随即落在牧枫腰间的诛罪上,沈逐凰又道:“正好,我也很想见识一下,牧道友如今的诛罪。” 若是他们只说单纯的交流剑术,其他几人自是都不会在意,也很乐见其成。 但要是提到诛罪,兰凝夏他们的心,便立马就又悬起来了。 他们可半点都没有忘记,牧枫这柄诛罪剑,有多麻烦来着。 凡是出鞘,必索以命,索不到敌手的,便要其主人的命。 是活脱脱一柄连主人都弑杀的凶残之剑。 牧枫拿这样的剑,和小师妹比剑,那哪里还能算得上是什么交流剑术? 直接就成生死搏斗了。 当然,虽然断虹宗的众人都觉得,真要是生死搏斗,凉的也肯定是牧枫,但这没必要啊。 兰凝夏便直接开口了,目光投向牧枫,隐带担忧:“用诛罪剑?” 牧枫见兰前辈的目光投注过来,心跳都停了一拍,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躬身拱手行了一礼。 “兰前辈还请放心,诛罪剑和我已经定契,如今是心意相通,不会再贸然夺人性命。” 兰凝夏没想到牧枫的态度这样郑重,但听到他话里的内容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心意想通?” “果然,天水宗那些人,说拿剑当夫人什么的……”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75章 沈逐凰:我倒觉得,圣域是该坠落的时候了 ——五重天,星鸾渊—— “……心意相通?” “果然,天水宗那些人,说他们师兄拿剑当夫人什么的……” 后面这一句,兰凝夏的声音放低了许多,但大家都是境界高强的修仙者。 这样的低语,同在他们耳边说,也是全然没什么区别的。 霎时间,断虹宗几人包括沈逐凰在内,都全然是失笑出声。 唯有牧枫,呆愣愣地傻在原地,像是全然无法接受,来自自家宗门同门师弟妹的背刺。 他看着同样唇角含笑,转身又去和同宗之人说笑的兰前辈,嘴唇开合几下,到底是徒劳无功的合上了。 对兰前辈的心思,是他一个人起的。 兰前辈对此一无所知。 刚才那话,多半也只是玩笑之意居多。 所以,他能怎么办? 难道没头没脑地又转到兰前辈身前,和她郑重解释,他确实把自己的诛罪剑看得极重…… 但这种看重,并不是指——他拿诛罪剑当夫人吗? 真要这样和兰前辈解释的话,会被兰前辈当傻子看的吧。 牧枫握紧诛罪,垂眸时,悄无声息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而在兰凝夏右侧,看似是在师妹他们一起快乐聊天,实则早已将注意力,暗戳戳放至牧枫身上的朗映怀。 他在看到牧枫最后这一声长叹,再加之对方那个蔫头耷脑的狼狈流浪大狗样,只觉得心旷神怡,舒坦到不行。 兰师妹想找个男人玩玩,这没关系。 甚至在数量上,一个或者十个百个,这都无所谓。 但修无情道的剑修,绝对不可以。 相信其他知晓兰师妹过往,其中内情的断虹宗同门们,也并不会愿意。 所以,牧枫如果能识相点,知难而退,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毕竟,对方除却让他们感官还不错的同盟修士这一点,还是小师妹生命中,已经占据不可缺少位置的一位挚友。 朗映怀也并不想,让目前的状态,因为牧枫这一份注定不会开花结果的喜欢,而破碎消陨。 ———— “不得不说,这通关令被人夺去后,令牌上显示的内容,还真是简单粗暴。” “直接就公布夺取人的信息了,还是连人名带宗门的。” “就像小师妹收起通关令后,令牌上显示的就是:断虹宗—沈逐凰—魑魅峰—壹。” “连取走令牌的数量,都写得清清楚楚。” “哼。”鱼荀冷笑一声:“圣域折腾出来的东西,能存多少好心?” “唯恐天下而不乱罢了。” “但谁能不称一句好算计呢?”朗映怀笑着接话道。 “以云寰秘境作为诱饵,九重天域内,愿者上钩,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就算到最后,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新一代的强者,因这一局互相残杀,死伤之下,直接导致各宗都元气大伤。” “唯有圣域,实力得以保存,一如既往。” “此消彼长下,圣域原本就探伸向各重天域的触角,只会越扎越深。” “甚至在某一天,圣域就不止是独立九重天域之外,而是凌驾于九重天域之上了。” “到那时,想起今日圣域的这些谋算,却也是无处说去的。” “谁让这争夺战,是自己愿意参与其中的呢?” 朗映怀语意嘲讽,其他听着他这样说的人,面色也算不得太好。 毕竟,断虹宗的人,都知道朗映怀和圣域的,那段可以称之为孽债的前缘。 就连牧枫,也因为沈逐凰百年前,临近渡劫主动联络他的那段留音…… 他便也得知了舒语芙的存在,以及对方后来改头换貌,使用的“云芙圣女”这个名号。 加之圣域近几百年,愈演愈烈,逐渐难以掩盖的蓬勃野心,也让牧枫对圣域的印象很糟糕。 一旦提及,他必是眉头深皱。 但沈逐凰,却是这个时候,用斩钉截铁的笃定口吻道。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我倒是觉得,圣域已经站在高处太久了。” “现在,它不该是要向上,爬更高。” “而是该狠狠地坠落下来才对。” 众人一怔,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沈逐凰的位置,却见沈逐凰站在原地,周身剑意如水波纹般圈圈荡开。 气息激荡之余,从中透出的,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宏盛气势。 沈逐凰抬眸直视朗映怀,目光坚毅且沉稳,像一泓凝沉的泉。 “朗师兄。”她向前一步,将她与朗映怀之间,本就不算太远的距离,一瞬间拉得很近。 “你不这样觉得吗?” 朗映怀被小师妹坚定的目光所摄,对视间,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的小师妹,主动提出的要清算前缘,甚至第一个这样去做,赶赴四重天,动手斩杀柳宣鸿毫不迟疑…… 她这样的举动,也是在用她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 这三十日内,他们要尽可能地报仇,恩怨清算,了结前孽。 毕竟,像目前这样的,借圣域消减各方势力的野心,设下通关令的争夺战。 且让凡参与者都立下,生死不论,无怨无悔的心魔劫。 这是最合适,也是对于他们的复仇,最一劳永逸的难得之机。 沈逐凰只通过朗师兄眼神的细微变化,她便已经知道,师兄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周身的冷意稍散了些,目光依旧固执地盯视着朗映怀的双眼,对着朗师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朗映怀的目光,随小师妹的动作而移动,目光落在小师妹将手心,袒露在他眼前的右手。 他本是有些晦沉的眼底,于这一瞬间,蓦然变得柔和。 “好。”朗映怀唇角含笑,左手掌心同小师妹手心相击。 清晰的击掌声过后,两人却都没有移开自己的手。 朗映怀垂眸看着自家小师妹,眼底除却笑意,还有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觉得,小师妹说得甚是在理。” “所以……”朗映怀的左手和沈逐凰的右手,用力交握在一起:“它不肯自行坠落的话,我们就一起,把它拽下来吧。” 朗映怀这话,说得实在是风轻云淡。 就像他此时所谈及之物,不是让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大小仙宗,各方势力,都极为忌惮或对其心生敬惧的圣域。 而是路边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蚁虫。 牧枫都听得心惊,可当他的目光,扫及断虹宗的其他人之时,却看到了…… “行了行了,说话就说话,白毛怪你是老流#氓吗?” “做什么摸小师妹的小手?” “就是,朗师兄,你也握太久了。” “而且这么用力,小师妹的手都被你捏红了!” “师妹师妹,快,我来握着,替师妹好好吹一吹。” “啊!朔灼,这话怎么能从你口中说出来?!” “太晦气了!作为你的师姐,我接受不能!” “你这套话术和谁学的,鱼荀吗?你能不能学点好的?” “男女授受不亲,师兄妹也不行,朗师弟,你太逾矩了。” “好了,快点松手。” “你们有点做师兄的样子好不好?别总腻缠着小师妹。” “师妹,别委屈自己,不想被你朗师兄握着手,你就抽出来,不用顾及他的。” “再说,他刚才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对!师妹偏心,我也要和小师妹击掌!” 明明从头到尾都站在这里,也听完对话的始末全过程,却还是不明白形势为何会发展成,眼前这一幕的牧枫。 牧枫:……莫非他同外物格格不入,是他天生? 而不是单只天水宗全宗修士的奇怪脑回路? 不然为何,他站在断虹宗这里,也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 牧枫眼露惆怅,陷入了对自身性格和过往人生,极深刻的自我怀疑中。 而也是在这时,他觉得腰间的令牌,在隐隐发烫。 牧枫瞬间把先前的惆怅思绪,扫到意识深处积灰。 他将令牌取下,拿起翻转正面到眼前,一行发光的字迹,正从上面显现。 【万佛宗—若源—星鸾渊—壹】 牧枫眼睛微亮,万佛宗也拿到一枚通关令了。 但随即他又想到:等等,陈延之也率天水宗其他人去了,还冲他打包票,说最少也给他拿回来一枚。 可现在……陈延之拿的通关令呢? 牧枫脸黑了。 他刚想将令牌收起,去和断虹宗的人告罪一声,去寻陈延之及天水宗其他人的下落,顺带助力一把。 就见刚黯淡下去的令牌,复又亮起来了。 【天水宗—陈延之—星鸾渊—壹】 【星鸾渊—空】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76章 陈延之,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八重天强者来袭 ——星鸾渊,五重天—— 【天水宗—陈延之—星鸾渊—壹】 【星鸾渊—空】 “空……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星鸾渊总共就两枚通关令吧?” “嗯,没错。”朔灼肯定地点头。 “那还等什么?”兰凝夏拍拍商玺的胳膊:“大师兄,快,阵法准备着。” “等天水宗和万佛宗的道友们赶过来,我们便直接走。” “好。”商玺应声,合掌时,深紫色雷光在他周身跃动。 而于他脚下,则是金色的阵盘,一层复又一层地浮现,上叠。 万佛宗的若源不在这里,朗映怀便从私藏中,寻了一架更大的仙舟,只将其先缩小在掌心,随时等着启动跑路。 沈逐凰则是从商师兄的手里,接过了令牌,翻到了背面,刻写着五重天通关令分布地点,和其具体数量的那一面。 她开始思考,接下来去哪里夺取通关令比较合适。 鱼荀和朔灼,两个没事干的人,便也挤过来跟着小师妹一起看。 而牧枫,则是以传音佩,开始联络陈延之,以及其他的天水宗弟子。 但他的灵力传过去,却屡次都是石沉大海。 沈逐凰感觉到牧枫周身气息的变化,她抬眸看向牧枫,便也看见了对方紧皱的眉,和手中灵光闪烁,却明显无人回应的传音佩。 她眉头微蹙,将令牌递给朔灼,又在对方开口前,便连鱼荀的路,也跟着一起堵了。 “之后的行程很重要,逐凰就拜托两位师兄,挑选出合适的地方了!” 被小师妹交托重任,且用信赖目光注视着的朔灼和鱼荀:好! 你是我们的小师妹,你说什么都对! 沈逐凰轻松脱身,走到牧枫身前:“牧枫,怎么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亲近,再不需要彼此恭敬礼貌,互称一句拘谨的道友了。 牧枫对沈逐凰,自是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直接道:“我联系不上陈延之,也联系不上其他跟着他一起去的天水宗修士。” “虽然令牌上显示,确实是陈延之拿到了通关令。” “但他们会不会,因为姓名和宗门的公布,已经被其他人围截了?” “虽然你在去往四重天前,还特意提醒过我们,在通关令争夺战开始前,最好就先换掉宗门统一的服装。” “也尽量不要显露出,自己是出自哪个宗门的。” “但我们天水宗,到底是五重天的四大仙宗之一。” “陈延之那张脸,好多人都认识的。” “走,不管如何,我陪你先去接应他们。” 沈逐凰听完,直接做出决定。 “好。” 牧枫也不是墨迹的人,知道这边有断虹宗其他人在,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而他和沈逐凰联手,在五重天,也可以说是——足够在哪里都来去自如了。 牧枫召出诛罪,沈逐凰则是快步走到兰凝夏身边,和师姐简单说了一声,和她定下接应的暗号后。 沈逐凰便纵身跃上了栖凤剑,和牧枫一起,两人乘风破云,顺着天水宗先前去往的方位,飞速行进。 云端之上,沈逐凰还抽空联络了万佛宗的若源,在确定对方和随行的万佛宗修士平安无事后。 她将集合的地点告知,便通过若源给的讯息,和牧枫快速向星鸾渊的最西侧行去。 星鸾渊的最西侧,屹立着一座顶端如月牙弯钩似的险崖。 且在两侧石涧正中,是一泓清透漂亮,从与崖尖齐平的高度,奔涌而下的激越瀑布。 因这瀑布的存在,于这险崖下方,便也蓄落了一汪浅碧色的深泉,将山崖松影,云海辉光,尽数倒映其中。 这本是最静美不过的一方净土。 但此刻,却因为一众修士,借此地之偏僻,及地势之独特的围堵,而使这里,沾上了难言的血腥味道。 “陈延之,我劝你最好识相点。” “在你的盟友来之前,这位来自八重天的强者,或许无法轻易掠取你的命。” “但跟随着你的,这些天水宗的修士,他们的命,可就说不准了。”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77章 他血流得越多,他就越畅快 ——五重天,星鸾渊西侧—— “陈延之,我劝你最好识相点。” “在你的盟友来之前,这位来自八重天的强者,或许无法轻易掠取你的命。” “但跟随着你的,这些天水宗的修士,他们的命,可就说不准了。” 这修士边说,边用手中的弯刀,在一名天水宗修士的脖颈处,左右比划着。 弯钩似的锋锐刀尖,便也在这天水宗修士的要害处,来回试探,他以这修士的性命,来威胁陈延之的意图很明显。 “张鹤,你别乱来!” “若你真敢伤我师弟性命,纵使我陈延之一人不济,也有我天水宗其他人,尚未出手呢!” 陈延之眼见那上泛寒光的弯刀,被张鹤随意把控着,刀尖都在自己师弟的脖颈上,划出了数道错乱血痕。 他也顾不上自己,正在和这个自八重天来的修士的交锋,激战之余,还是分神喝止道。 与陈延之对战的,是从八重天而来,且对方已是炼虚下境的境界修为,而陈延之只才刚摸到化神上境的边缘。 两者对战之时,陈延之本就落于下风,他又要顾忌着其他师弟的安危…… 就算陈延之有傀儡术在身,但这傀儡术对修士的灵识和专注力的要求极高,此刻一心分许多用的陈延之,自是无法将自身实力,发挥到极致的。 现在陈延之再因为自家师弟,受制于张鹤的这一个分神…… 对面这八重天的炼虚圣尊,瞬间便毫不容情地出手,以手中长剑,刺穿了陈延之的肩胛骨。 “陈师兄!” “师兄!” 眼见陈延之上身被长剑贯穿,随对方抽剑之举,血洒碧湖。 本来与这围杀他们之人,还处于一个势均力敌状态的天水宗修士,纷纷变了脸色。 原本也算旗鼓相当,能够相战回击的招式,他们也有些接不住了。 可以说,因为陈延之的这一受伤,整个天水宗修士的士气,都降到了最低点。 张鹤看见这一幕,面上本就含着嘲弄的笑容,瞬间便放大了许多。 若不是他还用弯刀,勾着一个天水宗修士的脖子,钳制着陈延之的同时,也对着整个天水宗的修士,以做威胁。 只以张鹤他现在,眉目飞扬的得意模样,都让人怀疑——若是两只手都空着,他会不会当场拊掌大笑了。 “陈延之。”张鹤握着刀柄,推着被他以弯刀勾着脖子的天水宗修士往前走,近距离去瞧陈延之此刻的狼狈样。 他的目光在地上,一路洒至湖中的艳色血液上,着重停留了会儿。 张鹤几乎是以欣赏的目光,去看陈延之连伤口都无暇处理,却还要继续疲于奔命般,同实力远胜于他的,那位来自于八重天的安圣尊对战。 陈延之肩头处的血,流得越多,他便越畅快。 动作越迟钝,迎战越狼狈,他就越开怀。 【什么五重天的天骄,还天水宗的两大未来,笑死人了】 【不是什么时候都随心散漫,恣意而为吗?】 【不是一手傀儡术使得花样百出,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人玩弄于鼓掌间……】 【让别人心境崩塌,输得一败涂地,自己却不沾半分尘埃吗?】 【这不也有被打得像条死狗的时候吗?】 “陈延之,你也不过如此啊!”张鹤说这话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和陈延之,确实是有些旧怨在的。 七十年前,四大仙宗联手举办大演武之比时,他作为晋武宗年轻弟子的领头人,与天水宗那时派出的领头人,陈延之对战。 天水宗年轻一代的弟子,素来都是以天水宗剑锋大师兄,牧枫为首。 一直以来,作为天水宗,新一代弟子的领头人参战的,也一贯是牧枫。 但唯独这回,因为牧枫升至化神境,还处于闭关的状态,所以,天水宗便第一次派出了牧枫迎战。 张鹤虽不了解陈延之,但想来,天水宗新一代弟子之首,一直都是牧枫,而不是眼前这人。 证明这人的实力,应该从整体上,是比不过牧枫的。 且张鹤和牧枫,也算交手过多次,了解对方的大概实力,他也能和牧枫,战出有来有回,旗鼓相当的状态。 也正基于此,张鹤没太把陈延之放在心上,只以为会是一场他稳赢的交流战。 且他的师尊以及同门师弟师妹们,也都在他上台前,便觉得他肯定是要稳赢了,会给这此的四宗演武之比,开一个绝妙的好头。 也能以绝对的胜利,大振晋武宗的士气。 可等他真正站到演武台上,以八成实力挥斩出的第一道刀光,便劈在了空处。 他又在难以置信下,使了全力再次出击……又一次落空。 之后,他使出他的成名刀招,却依旧是落空的结果。 信心被碾碎,骄傲被践踏,理智逐渐崩塌…… 而张鹤所修习的,本就是极为暴烈的刀法,讲究的是以势压人,乘胜追击,是行顺风战时,愈战愈强的刀法。 可如今,张鹤处于逆境,又因为屡次落空心境不稳,刀法便也越挥越乱,看似暴烈如旋风,实则只是徒有其表的空壳。 最后他竟是被陈延之绕至身后,击中后颈,才从浑浑噩噩,只知道攻击的状态中清醒。 代表着晋武宗败的旗帜,颓然地落降下去。 张鹤瘫软在演武台上,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还是陈延之迎着天水宗,及其他宗门的恭贺和称赞声,走下演武台时,他才知道自己在演武台上,出了多大的丑。 以演武台下,旁观者的视角,从头到尾,陈延之都只飞身临于半空中,他也以旁观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看着他张鹤手握弯刀,对着空气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一一施展,后面更是神情狰狞,乱斩乱挥,像个疯子。 陈延之就那样临空看了他一炷香,才肯落降下来,出手击打了他的后颈。 他张鹤那样拼命,却连陈延之的一片衣脚都没有碰到。 唯一的接触,还是对方终于肯施恩击败他,不让他在台上丢人现眼了。 且最可笑的是,他清楚地听见了——天水宗的人问陈延之,问他为什么要等一炷香,才出手击败他张鹤。 陈延之居然回答说,同为四大仙宗,牧师兄也有交代过,这种演武大比,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他陈延之耍猴一般,看了他整整一炷香,让他张鹤当着五重天四大仙宗的长老和几千名修士,和空气斗了十五分钟。 居然还说,这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给他面子他都成了五重天的笑柄,那若是陈延之的不给,他张鹤又会成什么样? 就是陈延之这样的回答,居然还得了他同宗师弟的赞同和崇拜,这又让他张鹤听来,何其难堪! 那日演武台之事,陈延之踏着他张鹤,曾经在五重天数百年经营积累下的声名,直接扬名整个五重天。 成为了外人对天水宗认知中,和牧枫并立,可以撑起天水宗未来数千年的天骄。 他陈延之的声名越响亮,他张鹤的人生就越暗淡,被他踩在脚底,陷在泥污中,挣扎至今都无法脱离—— 当日那一战陈延之留给他的阴霾,和余留下的恶劣影响。 这又让张鹤焉能不恨? 所以,现在他看着陈延之,终于不是那日演武台上,及后来每次屡屡看见的—— 那副轻松散漫,慵懒得像是修仙对他,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的模样。 张鹤那颗早已扭曲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看着陈延之身上,越增越多的血痕,都忍不住地啧啧出声了。 “陈延之,你也别说我做事太绝。” “我可是留着手,念着我们同为五重天,又同是出自于四大仙宗,该同气连枝,互为盟友的情分……” “才没有拜托万圣尊,直接取了你的性命,强夺你的通关令的。” 张鹤兀自说着看似通情达理,实则是在耀武扬威的废话,而陈延之,却是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他只不断变换法诀,试图寻找一个可乘之机,牵制住面前攻势凌厉的炼虚境圣尊。 只有争取到三息,他就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将自己的师弟,同张鹤这个蠢货的手中救出。 张鹤被陈延之全然无视他的态度,气得险些升天。 他手中的弯刀,都忍不住地真的向,被他控制着的天水宗修士脖颈处,切进去了一些。 可这些天水宗弟子,平常在熟人面前嘻嘻哈哈的,又喜欢装弱卖可怜,尤其是在沈逐凰面前。 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候,却是张鹤的刀锋都切进脖子,这天水宗的修士却还是一声不吭,只想着自己该如何设法逃离。 而他全然不会发出一丝声响,再让自己同宗的陈师兄分心。 也正因为这位天水宗弟子的硬气反应,张鹤的怒意更盛。 他甚至都不是为了刺激陈延之,而是直接俯首威胁道:“很硬气啊。” “能参与通关令争夺战的,可都是立下过天道誓约的。” “你不会真天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吧!” ——本章完—— 第378章 一剑穿心,沈道友,他们天水宗的神! ——五重天,星鸾渊,最右侧—— “能参与通关令争夺战的,可都是立下过天道誓约的。” “你不会真天真地以为,我不会杀你吧!” 这被他以弯刀相迫的天水宗修士,闻言却是从喉间,艰难发出一声冷嗤。 他吐出一口血水,随意道:“杀。” “我死……你也,很快。” 这天水宗修士说得艰难,还一顿一顿的,但最后表现出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在说,他要是死了,他张鹤也会很快下来陪葬。 都被弯刀切着脖子了,还敢这样轻蔑于他! 张鹤气得拿刀的手都在颤,再开口时,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强挤出来的:“行啊,我成全你!” “陈延之!”他蓦地提高声音,眼底因为过盛的怒意,攀上血色的红丝:“你瞧好了!” “这个天水宗的弟子,你的同门师弟,今日,他是因你而死……” “死”字刚一落定,张鹤的所有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柄绕缠着霜雪之意的长剑,不知何时,悄然而至。 一剑干脆利落的,自张鹤背后,向前贯穿了他的心房。 剑尖破体而出,雪色的霜花在张鹤的胸腔前,大朵大朵地绽放,连同他创口将欲流出的鲜血,也冻结在冰雪中。 将这朵雪色霜花,染成了猩红的艳色。 张鹤大睁着眼睛,嘴唇还张着,停留在他说出“死”字的时候,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死亡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干脆果决,他甚至都来不及回身,看一眼是何人夺去他的性命…… 人便不受控地向后栽倒,弯刀坠地,身体也后仰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激起尘灰和落叶,覆在了灰败的面上。 至于那贯穿张鹤心脏的长剑,早在他后仰之时,便已然从张鹤体内自行拔出,向上飞掠而去,回到了它的主人身边。 弯月崖一片死寂。 尤其是以张鹤为首的晋武宗一行人,他们都尚且震惊于,那柄无声无息来袭,夺人性命都叫人反应不过来的剑。 而那名来自八重天的安圣尊,则是惊撼于,这柄刺穿张鹤心脏的剑,很明显,是和其主人定过契约的剑。 只有和剑主签订契约的剑,才会有如此自由满溢的灵性。 五重天这样的地方……居然也能蕴生出,这样厉害的剑修吗? 他握紧手中的剑,有些见猎心喜了。 至于天水宗的人,那自然是士气大振了。 最初看着听着张鹤正说着,让他们怒火冲天的屁话,他们都恨到不行,也担心到不行了。 都想破釜沉舟了。 在看到那不知何时而来,悄无声息便贯穿张鹤心脏的一剑时,他们也很懵。 但当这些天水宗修士,看到长剑贯穿张鹤心脏后,于张鹤胸腔处凝结的霜花…… 这些天水宗修士,就都振奋起来了。 这样精准利索,出手直接秒杀一个化神境的剑,且还绕缠着冰雪之意,结着漂亮的霜花…… 一看就是他们都很钦佩敬重的沈道友啊! 沈道友果然是他们天水宗的神! 牧师兄真的太不靠谱了! 他们最后果然还是要沈道友保护才行! ——本章完—— \b\b\b\b\b\b\b\b 第379章 沈道友,你不救我的话,很快就要给我烧纸了 ——五重天,星鸾渊—— 十几息之前,沈逐凰望着下方情景,栖凤剑已经被她并指御前,剑尖朝下,指向将天水宗弟子,以弯刀钳制住的张鹤。 她连头都没有回,只平静道:“如果我杀了他,之后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你们天水宗能接受吗?” 牧枫没有立即回话,只在怒意翻涌的沉默中,将自己的诛罪剑拔了出来。 他刚要开口说,性命被威胁的既是他们天水宗的弟子,那这便该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也是他们这次通关令争夺战的领头人出手。 便听沈逐凰自顾自道:“好,我知道了。” 之后发生的事,连牧枫这个,与沈逐凰并立于云端之人,都没能看太清。 他所看到和感受到的,只是于沈道友的指尖,蕴生出的一点冰雪之意。 栖凤剑消失无迹,再看之时,已经如离弦之箭般,自张鹤背后刺穿了对方的心口。 一剑毙命。 这中间,也许连两息都没到。 牧枫都来不及惊叹于,沈道友如今在剑之一道的实力。 他就见自己那位,被弯刀切了脖子的傻师弟,也晃颤着身子,一副要跟着倒地的模样。 作为面上威严冷酷,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十分关心自家师弟和师妹们的好师兄。 牧枫眼见这一幕,他都顾不上想,那些同在碧湖边的天水宗修士,距离那位受伤的师弟更近。 他们想接住受伤的师弟也更容易,根本不用他来操这份心。 但牧枫关心则乱,御风而下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他像一道贯穿长空的青虹般,赶在其他天水宗的弟子反应过来,去扶那位受伤弟子之前…… 牧枫便已经张开双臂,自这位受伤弟子的身后,将他稳稳地托扶住了。 而这位弟子,许是因为他失血过多,眼前都开始发昏。 但在之前,是什么救了他,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会儿被人温柔接住,于这名天水宗弟子因为失血,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了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神色。 因为担忧,而围凑过来的几位天水宗弟子,见此神情,瞬间整齐划一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纷纷用一种既古怪,又充满怀疑的眼神,看向了将这位受伤师弟,扶在怀中的牧枫。 同样被师弟表情吓到,却因为对方脖颈的伤势,不好将人丢出去的牧枫:…… 【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刚来你们不知道吗?】 【这表情怎么像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奇奇怪怪之事一样?!】 牧枫的眼底,怒意连同几分无法言明的羞恼,这些复杂的情绪搅和在一起,最后直接投向了脚边,张鹤的尸体。 【一定是这个狗东西!】 【弯刀上是不是抹迷药了!】 【还四大仙宗名列前茅的仙门之骄呢,居然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龌龊,实在龌龊!】 围过来的这几位天水宗修士,看他们的牧师兄,用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看地上的死人张鹤。 于他们心中,对牧师兄的异样感,瞬间便平复了许多。 天水宗众弟子:哦,师弟的表情这样古怪,原来是张鹤整出来的啊。 是他们误会大师兄了。 这样的想法,刚升上他们的心头。 这些天水宗的弟子,就见这位受伤的师弟,以一种如置身梦幻中的陶醉神情,在牧师兄宽阔而结实的怀中,充满眷恋的……蹭了蹭。 天水宗一众弟子:!!! 【救命!牧师兄在之前,果然是和这位师弟有什么吧?!】 【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晦关系!】 【牧师兄原来玩这么野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好熟练的样子!牧师兄这是一时兴起,还是玩玩而已?】 【师兄他不是只爱剑的吗?!】 忽然被自己师弟蹭了胸肌的牧枫:…… 他的手开始颤抖,已经快控制不住的,想要丢掉手中的伤员了。 “你们在做什么?”沈逐凰的声音,从牧枫侧后方传来。 “沈道友!” “沈道友!我们的神!” “多谢你出手相救!” 沈逐凰对他们摆摆手,笑道:“你们无事便好。” “是我和你们的师兄,来得有些迟了。” 她走过来,目光落在靠在牧枫怀中的,那个受伤的天水宗弟子的身上。 沈逐凰的视线停留在这位天水宗弟子,虽然以灵力止住伤处继续流血,但于其上,却是切痕明显的脖颈上。 她眉头微蹙,看向牧枫:“张鹤的弯刀有问题,他伤口需要进一步的处理。” “需要去除……” 沈逐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激动的天水宗弟子,簇拥过来抢白道:“是啊是啊,沈道友!” “我们现在严重怀疑,张鹤往他弯刀上抹迷药了!” “迷药?”沈逐凰眼露疑惑,还不待她多问,这些天水宗的弟子,便已经将张鹤的弯刀,捧到了她眼前。 “是啊,迷药,不然宋师弟怎么会突然……” “争淞!”牧枫高声喝止,直接将这位名叫争淞的天水宗弟子,接下来要说出的劲爆内情,堵回了对方的口中。 沈逐凰看看争淞,又看看表情古怪的牧枫,最后她只是将天水宗弟子捧到她眼前的弯刀,给接了过来。 她将弯刀翻转着,查看了两遍,是辅以灵力的那种细细探查。 最后,沈逐凰将弯刀又递回去,确定道:“没有你们说的那种迷药。” “除了张鹤自身的刀意,这弯刀上,什么都没有余留。” “啊?”天水宗众人懵了,有弟子赶紧追问道:“那沈道友,你刚才未说完话的是?” 沈逐凰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刚才想说的是,这位宋道友脖颈上的伤处,其内里有张鹤的刀气残留。” “需要以擅刀者,加之实力远胜过张鹤的强者,替他出手拔除才行,不然会治标不治本的。” 天水宗一众弟子:……目瞪狗呆。 【沈道友要说的,原来是这么正经的东西吗?】 沈逐凰见他们表情古怪,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被她说的信息,惊到哑口无言一样。 她赶紧安抚道:“你们别担心,我晏师兄便是最擅使刀的。” “待我们这边事了,和我师兄他们汇合,有晏师兄出手,宋道友不会有事的。” 沈逐凰这样说完,牧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刚要向沈逐凰道谢,就觉怀中的师弟,身体猛地一抖。 是像条被扔进热锅中的活鱼般,在他怀中奋力弹跳了下的感觉。 惊得牧枫猝不及防下,险些将双臂中的师弟,向前推出去。 但幸好,他稳住了。 不过,前一秒还在庆幸,他没冲动的牧枫,下一秒就听见了让他后悔自己先前没冲动的一句话。 “沈……沈道友?!” “你在我眼前的话,那我靠着的是……啊啊啊啊!” 刹那间,宋师弟发出了猫被踩住尾巴般,极凄厉的惨叫。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沈逐凰:??? 恨不得让怀中人死了得了,省得在沈道友面前,这样连带着他一起丢人现眼的牧枫:……怪他太不冲动了。 对师弟这种糟心东西,太好了。 瞬间明白宋师弟先前,为何会露出那种神情的天水宗其他人:好啊,很好……宋师弟很会想啊。 他们已经忍不住地开始摩拳擦掌了,这还救什么,不如直接埋了吧? 趁着宋师弟还活着,还会做梦,还会幻想。 张鹤没有做到的,他们来送他一程! 因为八重天那位炼虚境圣尊并没有停手,所以还在被迫陷入激战中的陈延之:宋师弟是人,他陈延之就不是了吗? 【呜呜呜再不救他的话,他就要被八重天这个圣尊,从落水狗打成秃毛鸡了!】 “沈道友!”又一次险险躲过安圣尊剑锋的陈延之,他再忍不住了,他就是吃不了这份别人愉快交流,就他挨揍的苦楚。 陈延之直接向在场自己人里,毫无疑问是最强的沈逐凰,发出声嘶力竭的求助。 “牧师兄一看就靠不住呜呜呜,沈道友,你要是不救我的话,呜呜呜很快就能给我烧纸了!” “你也不想多这么一份开销的吧!” “他炼虚境的,打我胜之不武啊!”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80章 剑破风旋,两个炼虚境圣尊的交手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牧师兄一看就靠不住呜呜呜,沈道友,你要是不救我的话,呜呜呜很快就能给我烧纸了!” “你也不想多这么一份开销的吧!” “他炼虚境的,打我胜之不武啊!” 大概很少人会像陈延之这样,求人帮助,讲出的话都想让人先捧腹大笑一场。 就连沈逐凰初初听到,唇角还是没忍住的,泄露出了一分笑意。 但她很快收敛,先看向牧枫,嘱咐道:“这边你选几个人留下就好。” “对方是来自八重天的炼虚境圣尊,我和他应该需要打上一会儿功夫,你先让几位天水宗的弟子,将宋师弟送到我师兄那里。” “宋道友脖颈上,伤处内里的刀气,越早处理越好。” “尤其是,张鹤比你这个师弟的境界修为要高。” 沈逐凰说着,还掏出三张灵符,放进牧枫的手中。 “这是能抵挡合体中境攻击的防御灵符,你把这个给他们随身带着,保证到我师兄他们那里,这途中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牧枫也并没有和沈逐凰多客气,沈逐凰帮他的,以及他和沈逐凰之间的牵扯,已经不需要去详细计较这些。 他只道:“我会安排好的。” “不过,我会和你留在这里,等你替换下来陈延之,我让他带其他弟子回去。” 见沈逐凰眉头微皱,像是不太赞同般,还要说什么,牧枫又赶紧道。 “这边晋武宗的人,失了张鹤这个领头人,难保不会起报复的心思。” “若我和陈延之都离开了,只留几位刚到化神境的弟子,他们应付不来的。” “我总不能让你和同阶之人对敌之时,却还要帮我照应,我天水宗的人吧。” 沈逐凰的目光,扫过那些虽并未出手,只远远观望着这里,但眼底却难掩怒意的晋武宗弟子。 她紧蹙的眉头松开,对着牧枫点点头:“好,你来安排便好。” “我先去将陈延之替下来。” 话毕,沈逐凰抬手,栖凤剑便已自动出鞘,飞至她手中。 而她整个人,也如天地间一只孤鸿,踏空直掠,转眼便已逼至那位炼虚境圣尊身前。 沈逐凰持剑,身形回旋,长剑掀起风浪,整个人如同青色的旋风般。 她的攻势迅疾而凛冽,只一个照面,便将那安圣尊,逼得向后连退了两步。 而当沈逐凰破开风旋,直刺而出的长剑,与这安至尊手中的长剑,两者相撞发出激越的金属相击之音时。 她纤瘦的身形,也挡在了陈延之身前,已是全然交替了陈延之的位置,接手了他同这安至尊未斗完的战局。 无需沈逐凰多说,只这一个站位的变换,陈延之便极为识相地后退,留下一句“多谢沈道友”后…… 他便身形向后疾掠,彻底拉开自己,与这两位炼虚圣尊交战场地的其中距离。 而牧枫他们也早在,沈逐凰和那个安至尊,两剑将撞之时,便齐齐向后疾退。 从弯月崖下方的青碧湖这头,直接退到了青碧湖的那一头。 但即便是这样,还不待他们御风而落,站定站稳…… 那两剑相击时的威力余波,便以沈逐凰和安圣尊为中心,圆环式向四方摧枯拉朽般,极具破坏力的扩散。 两位炼虚境圣尊之间的交战,其威势,无疑是足以撼摇天地的。 这才只是他们初初照面时的一次碰撞,但只是余波,就让牧枫他们身前的青碧湖,整个湖面都于一瞬间炸开。 无数的鱼兽,以及湖底的水草卵石,俱被炸飞至空中。 待余波渐消,它们下落之时—— 湖面上密密麻麻,除却零落飘着的绿苔水草,和水底绿植的破损根须,便是不计其数,翻着白肚皮的死鱼了。 这…… 天水宗一众弟子,抬手抹去脸上湖水的同时,看见这一幕,也是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这……想要吃鱼的话,好方便啊】 ——本章完—— 第381章 还得是沈道友;差点被劈死的陈延之 想吃鱼那纯粹是开玩笑的,两个炼虚境圣尊的对战,没有人想错过这一幕的。 没看就连那些晋武宗的修士,因为人傻躲得不够及时,好几个都被这余波给震伤了,这不还是忍着痛缩远了,就是不愿离开吗? 毕竟,炼虚境圣尊刚好是比化神境,高一个大境界的存在。 化神境的尊者旁观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炼虚境圣尊,旁观他们之间的打斗,既不会容易有生命危险…… 还能从两位圣尊的战斗中,品味到属于自己的感悟。 就算当时,没有过多的感觉,但等之后找地方闭关,静下心来再次回想之时,只有稍有些领悟力的,必不会毫无所得。 而能在这个年纪,修到化神境,还被五重天至强者认可,被召集令所召之人,毫无疑问,是不会有悟性太差的修士的存在的。 所以,这会儿沈逐凰和那位八重天的安至尊斗起来,没一个人愿意离开的。 就是自家领头人被杀了的晋武宗修士,这会儿也完全没有人管,张鹤的那具尸体了。 任由张鹤的尸体,被两剑相撞时的余波裹挟着,抛撞在了弯月崖的崖壁上,又骨碌碌地滚下来,砸进了青碧湖中。 而若不是,湖中的鱼兽也被余波所震,死伤不计其数。 此刻的张鹤,怕不是都喂鱼去了。 毕竟,好歹张鹤也是个化神境的修士,他的血肉,对妖兽类生物而言,可是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 天水宗这些修士,此刻有的脑门上,还挂着绿油油的水草,头发也湿漉漉的,身上也一直在滴着水。 远远瞧着,就像从湖里爬上岸的水鬼一般。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逐凰的一举一动,片刻也不愿挪移。 牧枫忍着他也想专心观看,沈道友和那个安圣尊交战画面的欲望,开口叫了自己师弟好几遍,都没一个理会他的。 也是在此时,身前碧湖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顶着青苔的脑袋,有细碎的泡泡从对方脸前,咕噜咕噜地向上蹿。 牧枫的眼神,只在一瞬间便变得极为凛冽,手中的诛罪更是闪电般出鞘,只差那么一线,剑光便要直切对方的头颅。 “牧枫!咳咳咳……”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牧枫出剑的手猛然回收,剑光回转不及,直接劈斩向了身后的弯月崖。 霎时间,牧枫那气势上大开大合,雄浑如浪涛的剑气,猛然撞击在崖壁上,一瞬间,弯月崖上震颤不休,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好不容易才从沈逐凰和安圣尊,两个炼虚境强者的交手余波中苟活下来的陈延之:…… 他眼见这幕,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还有天理吗?】 【他陈延之没死在那个八重天的安圣尊手中,也勉强逃离了两个圣尊交手形成的可怖战局】 【但就在他好不容易,终于要游到同门所在的安全地点,只差上个岸的时候……】 【却险些被与自己同宗也同辈的牧枫,给一剑削掉脑袋】 【太可怕了!】 陈延之心有余悸下,总觉得自己的头顶凉得厉害。 他甚至有种,是牧枫的剑气,削破了他的头皮,才会让他现在觉得,脑袋上面湿漉漉的。 【不会真是我的血吧?】 【那我的头发呢?多少也该有点防护作用的吧?】 【难道说,我的头发和我的头皮,都给牧枫给削没了?】 想象到自己头顶秃了一大块的模样,陈延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牧枫,想要开口说话,却先咳出了几根掺着血的绿水草。 岸边的天水宗众人,被牧师兄突然挥斩而出的剑气所震,注意力也被牧枫拉回。 到此刻陈延之咳嗽出声时,他们才算是反应过来。 一个个躬身向岸边,七手八脚地就把狼狈到不能行的陈延之往岸上拽,嘴上还关切地慰问着。 “师兄你没事吧?” “师兄你怎么咳血了?” “我看见你刚才吐水草了,师兄你肚子里还有吗?我这里有清胃丸,你要来点吗?” “师兄,沈道友是不是超厉害,近距离感觉沈道友挥剑怎么样?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险些被超度的感觉】 陈延之被他们围在正中,问的是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他推开这些看似是关切,实则说的不是废话,就是在暴击他心灵的师弟们。 陈延之颤抖的手刚努力地向上伸,想要摸摸自己也许已经秃掉,还在流血的头顶。 这只伸出的手,就被自家师弟给双手并用,牢牢握在掌心了。 对方还安慰他:“没事的,陈师兄,你已经挺过来了。” “现在安全了!” “你快振作起来,我们一起看沈道友和那个八重天的比斗。” 只是想要摸下头顶的陈延之:…… 他真的会谢,谢他的好师弟们,那总是不合时宜的关切。 最后还是牧枫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俯身将陈延之头顶的青苔摘下来,随手丢进了陈延之的怀中,权当给对方留个绿色纪念物。 突然接到青苔的陈延之:……所以,他脑袋没秃也没破? 只是愚蠢地顶着一片绿青苔,被在场的天水宗同门们看了个遍,都没人给他摘一下的? 除了牧枫。 所以,这些围着他的师弟们,又在关切他什么? 【太虚假了!】 牧枫摘完青苔,目光就又落到了前方的战局中,他已经不再试图分人回去,先和断虹宗剩余的人汇合。 毕竟,一是沈逐凰和另一个炼虚境强者的交战,在场有幸遇到的人,没一个人愿意在这时候离开的。 就算是脖颈受伤的宋师弟也是如此。 且宋师弟脖颈伤处内里的刀气,也有修习刀法的其他师弟,帮他先暂时稳着。 二便是,这里会出现来自八重天的炼虚境强者,是沈逐凰和牧枫两人找到此地之前,都未曾预料到之事。 虽然从目前看来,即便这位来自八重天的圣尊,是为炼虚中境,而沈逐凰只是炼虚下境,却依旧能和对方战至旗鼓相当。 沈道友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可以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但为了防止这名来自八重天的炼虚境圣尊,之后还有什么别的后招,牧枫还是主动联系了断虹宗的人。 他将这边的情况,简略告知了断虹宗的兰前辈,很快便得到了对方让他们停留在原地,他们会和万佛宗一起,很快就至的答复。 也正因此。牧枫便也没有按之前,他和沈逐凰预先商量好的那样做了。 牧枫一双眼睛,都只专注地盯视着前方的战局,手中的诛罪更是握得极紧。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前去助沈道友一臂之力的准备。 但从目前看来,沈逐凰能一剑秒杀化神中境的实力,果然是不容小觑的。 她与这炼虚中境的强者对战之时,甚至隐隐有了占据上风的趋势。 这是极不易的事情。 金丹中境对金丹上境,元婴中境对元婴上境,甚至化神下境对化神中境,这其中,确实有天资格外出众之人,能够做到越阶而战。 但修为境界越高,每一次提升便越难。 像是炼虚下境到炼虚中境,有多少天资出众的天骄,也是需要上千年,才得以跨越这其中的门槛。 而如沈逐凰这样,只刚突破至炼虚下境,便能和炼虚中境的强者,对战时非但不落下风,甚至还有要压过一头的情况。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除了从沈道友身上,能够见证到这样的事…… 牧枫实在无法想象,还能有其他人,能够创造出如沈道友这般,直接打破寻常修士认知的高水准战斗。 而随着沈逐凰和那个安圣尊,两人之间的剑招对决,越发凛冽慑人,牧枫也逐渐看出了这其中的关窍来。 沈道友论起修为境界来,确实是不如那个安至尊的。 但是,沈道友的剑术,不仅弥补了他们修为境界上的差距,甚至还在剑意上,压过了同为剑修的安至尊。 简单点来说,便是——沈道友的剑,要比安至尊的强。 且还是,强上很多的那种。 牧枫看着沈逐凰,只随她心意信手一挥,便像是要将对面的安至尊,连同他身后的天地,一同劈斩开来的凛然剑势。 他的双目中,像是烧起了熊熊烈火,战意在其中炽烈燃烧。 沈道友的剑,已经全然到了一种新境界了。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越好的音乐,就越悠远潜低;越好的形象,就越缥缈宏远。 沈道友的剑,竟是已经有了浩然于天地,威压于万物之势,但出鞘之时,却又有藏锋于内,返璞归真之态。 实在是一位……让人由心惊叹,钦佩敬畏的剑修。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82章 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五重天的女剑修?! ——五重天,星鸾渊—— 沈道友的剑,已经有了浩然于天地,威压于万物之势,但出鞘之时,却又有藏锋于内,返璞归真之态。 这实在是一位……让人由心惊叹,钦佩敬畏的剑修。 牧枫只是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感应着沈逐凰的剑招,便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感叹。 那就更不必说,直面沈逐凰攻势,和沈逐凰对剑而战的安圣尊了。 从与沈逐凰相击的第一剑开始,他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已经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危机感。 但这里是五重天,又不是他常在的八重天,所以刚开始,安至尊只以为是八重天,有什么与他相关的,不太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甚至都没有把这种危机感,同面前这个,与他同处于炼虚境的女剑修联系起来。 毕竟,这女修和天水宗那些人,是一起过来的,多半也是自小在五重天长大,修炼至今的。 炼虚境和炼虚境之间,也是有参差的。 这种参差,可不止是修为境界上的差距,还有更多修为境界无法涵盖的潜在东西。 就比如说,这女修在五重天一路修至炼虚境,确实是很强,放到八重天,也算是个厉害人物。 但同他比起来,尤其是同他在八重天,一路修行至今所得到的修炼资源,以及实战和历练程度…… 这些是完全无法同他所经历过的,相提并论的。 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女剑修。 能以剑道修习到炼虚境,确实是不容易,但也仅此而已了。 女剑修,越往上修习,她们身为女性,天生的那道同男剑修相比,几乎无法逾越的壁垒,就会越让她们寸步难进。 所以,这来自八重天的圣尊,又如何会将小小的沈逐凰,放在心上呢? 即便是第一剑,被对方轻松拦下,这位安圣尊也半点都没有在意。 毕竟,他第一招也只是出手试探而已,对方以全力相接,能接住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很快,安圣尊就发现他错了,当他一点点的加力,甚至于不自觉间加至了全力,对方竟还是一如初始般,那般的游刃有余。 轻松应对的模样,让安圣尊已经开始怀疑,这位女剑修,莫不是在他面前,有意隐藏了自己的境界修为了。 对方难道是和他一样的炼虚中境? 不,有可能是上境! 不然她一个女剑修,怎么能难对付到这种程度?! 这位安圣尊绝对不愿去想,也半点不想承认的是,这位女剑修在剑之一道的造诣上,兴许是比他要强的。 可是怎么可能? 向来都只有他这个出自八重天修仙世家的人,给下重天域那些可怜可悲的井底之蛙开眼…… 用他的剑,刺穿他们自以为傲的荣耀。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女剑修,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为什么,可以在剑道上,强到这种地步? 安圣尊越打越心惊,手中的剑招都有了动摇之态,从绵连不绝看似温柔,实则暗藏杀机的拂面清风,变得自行紊乱起来。 不再有如同那色彩艳丽的毒蝶般,迷惑与他对剑之人的效用。 对面的沈逐凰见状,眉头微蹙,面上竟是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情。 安至尊和沈逐凰面对面而立,两人之间因为交击的长剑,拉得极近。 所以沈逐凰面容上的,这一瞬间的变化,也被他的双眼,清晰地捕捉到。 【遗憾?】 【她在遗憾什么?】 【她为什么看起来很失望?】 【是对我失望吗?对我的剑术失望吗?】 【一直以来,让我引以为傲的剑术,是真的……要输给一个女剑修了吗?】 沈逐凰的面容,在安圣尊的面前,前所未有的清晰。 沈逐凰握紧栖凤,毫不留情地向对方要害处斩去。 “迷凰引,斩。”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83章 他晚一分,沈道友便危险一分 ——五重天,星鸾渊—— “迷凰引,斩。” 沈逐凰握紧栖凤,毫不留情地向对方要害处斩去。 安圣尊眼神一变,急急变招去挡,但沈逐凰的栖凤剑,已经逼至他的眼前。 银色剑光犹如雷电忽至,剑光晃动,映折在他的面部。 安圣尊拼尽全力去抵挡的这一剑,却也只是险之又险地擦在了沈逐凰攻出之剑的边缘。 沈逐凰的行剑轨迹,因为安至尊的这一招,而稍有扭转。 但她剑势不改,依旧直取安至尊的要害。 距离被无限拉近的同时,沈逐凰的剑意,犹如澎湃不休的浪潮,将安圣尊全然吞没其中。 他的瞳孔不可抑制地放大,为这样他已经许久,都不曾感知到的生死危机。 五重天……居然还真的会有这样的剑修。 以炼虚下境,便将他压制到这种地步…… 更多的念头,安圣尊已经生不出了,于他眼前,只有沈逐凰那迫人的剑气,和即将刺入他体内的凛冽剑意。 而也就是在此时,于安圣尊身上,忽有青色光芒大盛,一道青色剑影忽而现出。 在沈逐凰手中的栖凤,刺入安至尊的体内之前,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意凌厉,直取沈逐凰的心脉! 这惊变来的突然,剑气发出之前,也未有半分预兆。 沈逐凰眼神微冷,在连身挟这道剑气的安圣尊,都还未反应过来之前…… 她便已经手腕一转,调转栖凤剑迎上这道,庇护在安圣尊左右,应是感知到安圣尊有难,才被动激发出的剑气。 青色剑气与长剑在半空憾然相撞,一瞬间掀起的飓风,远比先前沈逐凰与这位安圣尊对战之时,还要猛烈上太多。 四下,原本挺直于天地间的松柏,被直接从中截断,飞沙走石间,断枝被狂风裹卷,又被其肆无忌惮地抛丢向四方。 牧枫挥剑破开眼前的乱象,尘灰激荡间,即便他是拥有化神境修为的修士…… 他也无法从这骤变的天象,以及沈逐凰与那道青色剑影,交手时迸发出的强大灵能中,窥清沈逐凰此刻的状态。 牧枫甚至,都还未来及看清楚那道青色的剑影,便已经看到了沈逐凰骤然收招,又斩向另一处的举动。 所以,只在刚刚,那极短的一个瞬间内—— 他们都以为,沈逐凰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以轻而易举就拿捏住,那个安圣尊命脉的时候。 在那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有眼前这,直接引动天地之骤变的局面? “逐凰!”竭力喊出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灰石雾瘴中,除却疑似沈逐凰正陷身于苦战,武器交击之时,从而不断变换着的灵光,偶尔能让他们窥见点影踪。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能让他们确定沈逐凰还在的印证。 但沈逐凰还在对战,并不意味着沈逐凰安好。 看着方才沈逐凰与那安圣尊交手处,此刻升起的。直冲云霄的巨大风旋…… 牧枫再无半点犹豫,从储物戒中取出,由一位宗门长老交托给他的天品防护罩。 他直接催动法诀,反手罩在了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天水宗的一众弟子身上。 而后,牧枫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土黄色风旋所在之处! “牧枫!”陈延之奋力伸出的手,只晚了一步,他整个人便也被隔绝在了防护罩后。 “牧师兄!” “师兄!” 几名天水宗弟子,他们这时才从战局中心,忽然而至的巨变中回过神来。 这些弟子看着牧师兄御风离开,纷纷身体向前扑在防护罩上,却是除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枫冲进雾瘴中,便再做不了其他。 真正冲进雾瘴中,牧枫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四下的狂风如同刀子一般,即便他已经有了化神上境的修为,隔着法袍,他的身体却依旧能清楚地感知到—— 这份如同被无数柄小刀,同时在他身上割肉的痛感。 眼前昏沉沉一片,飞沙早已将他的视线彻底迷乱,甚至有的冲涌进他的眼眶,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干涩之感。 牧枫试图聚起灵力,为自己撑起一道防护罩,但只刚聚出了个形态,便被狂哭乱啸的风,直接吹散。 所以牧枫只能作罢,凭自己的肉身去硬抗这些。 而到现在,他甚至都还没能触及到,这道土黄色风旋的边缘。 但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感,便已经如此明显。 那么等他到边缘处,再到进入这风旋的中心…… 牧枫已经完全不敢想,沈逐凰置身于这样可怕的漩涡中,又是如何能做到,还同向她袭来之物对战的。 就算沈逐凰现在能勉强撑住,那么之后呢? 一旦沈逐凰露出颓势,牧枫可并不觉得,这方因对方而起的巨大风旋,会放过衰弱的逐凰。 而这个忽然出现的奇怪东西,既然已经接替了,原先同逐凰对战的安圣尊。 那么,那个方才还被逐凰绝对压制的安圣尊,会放过这已经是明晃晃摊开在他眼前的机会吗? 一个能在两名剑修对战之时,突然唤出援手来帮助自己之人,牧枫并不想去赌,对方那糟糕的品性,还能再差劲到什么地步。 那是他有且仅一的挚友,牧枫半点也赌不起。 ———— 越靠近风旋,牧枫便越难有寸进。 腰上的传音佩闪烁个没完,是谁在不断地联系着他,牧枫全然无暇去管。 他唯一所知道的,是他如果再不能想出,能够快速进入风旋中的办法。 那么,沈逐凰的处境,可能会越来越危险。 毕竟,她现在面对的,是三倍的危险。 未知存在,安圣尊,以及凶烈到绞肉断骨都不在话下的风旋。 没时间再去想更好的办法了! 既然挡不住肆虐向躯身的凛风狂沙,那他便不挡了。 牧枫拔出诛罪剑,双手并握,竖直在身前,他以心念沟通好诛罪剑的剑灵。 而后,自牧枫周身,陡然迸发出一股,如巨山崩塌般的强大剑意,这剑意雄阔浩荡,以无可匹敌之势,沉沉压向四方。 四下的深浓雾瘴,被牧枫这壮阔到极致,也凶戾到极致的剑势,骤然撕裂开来。 冲天的剑光中,牧枫整个人像被血光包裹,如陨星般直冲进那方土黄色风旋的中心!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84章 剑修断臂;本来以为,能帮到你更多的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四下的深浓雾瘴,被牧枫这壮阔到极致,也凶戾到极致的剑势,骤然撕裂开来。 冲天的剑光中,牧枫整个人像被血光包裹,如陨星般直冲进那方土黄色风旋的中心! 诛罪剑破开最后的壁障,牧枫挟一身血气,冲进了风旋的内部。 也将他此刻的模样,全然显露在了正持剑,同那道青色虚影厮杀的沈逐凰眼前。 沈逐凰在看见牧枫的那一刹那,她瞳孔骤然紧缩,挥斩出去的剑,甚至有了一丝的迟滞。 被与她交手的青色虚影抓住时机,趁势在沈逐凰的右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牧枫已经有些混沌的意识,被沈逐凰手臂上,新增的这道血痕刺痛。 他以剑撑地,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展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那遍布牧枫全身的残破血痕,以及顺着他破损的袍尾,正滴滴答答向下坠流…… 很快就在他足下,铺开一大片暗红痕迹的血水。 这无一不在昭示着,牧枫为了进入这里,为了来到她眼前,承受了何等惨烈的代价。 沈逐凰看着从牧枫面上滚落的血珠,她的眼睛甚至都开始隐隐泛红了。 牧枫却在这个时候,艰难地动了动唇,真正说出口的第一句却是:“你……无事。” 说出这三个字后,他整个人的神情,都像是有些放松了。 沈逐凰握剑的手,因为这话,都抖颤了一下,看向突然召出这道青影的安圣尊的目光,都更凶戾了几分。 牧枫握住诛罪剑的手,勉力收紧了几分,才又道。 “本来以为,能帮你更多的。” “但……有些高估自己了。” “牧枫,你……” 沈逐凰的话,才刚开了个头,便见牧枫周身,雄阔剑意再次迸发。 诛罪剑受这剑意牵引,在几人都未反应过来前,便回旋而出,剑凌厉,直接削去了安圣尊的半条右臂。 那是安圣尊握剑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猝不及防下,便痛失右臂的安圣尊,发出一声凄异的惨嚎。 牧枫看也没看落坠在地上的,那半截属于炼虚中境圣尊的手臂。 他有些畅意的目光,只同挥剑及时阻住青影,回身去救安圣尊的沈逐凰相视。 于青影与沈逐凰,两者对战时的剑光碰撞间,牧枫对沈逐凰努力勾了勾唇。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便只用口型,告诉沈逐凰他想说的三字。 “轮回剑。” 一百年前,他见沈道友将自身剑术,与轮回剑相结合,创立出独属于自己的招式后,还同沈逐凰讨论交流了许久。 有关于轮回剑的一切,是他们难得有空暇,坐一起研习剑术时,讨论过的内容。 如今,牧枫便是用两人都极为熟知的轮回剑,努力帮了沈逐凰一回。 不,早就不止是一回了。 牧枫所做到的,也远远不止是,削去安圣尊半条右臂,绝了对方以最擅长的剑招,联合青影,一起对付沈逐凰的可能。 在牧枫说完这三字,彻底失却意识,脱力般向后栽倒的同时…… 围绕在几人周身,因这道青影而存在的巨大风旋,像是被人从四方同时劈开般,在狂风不甘的嘶鸣中,轰然消散。 上方的天光,重新倾落下来。 四下的情景,也重归清晰。 那被狂风裹卷着的一切,都细细碎碎地纷落下去,一瞬间,像是下了一场脏污的暴雨。 沈逐凰拂袖驱散将要落至身上的乱尘飞石,连同牧枫身上的,她一同出手驱散。 那哀叫着的安圣尊,理智已经在摇摇欲坠,将欲崩裂的边缘。 他捂着断臂,在看到自己被牧枫斩断的那半截手臂,被突如其来落降的巨石砸中,就在他的眼前,成了稀碎的烂泥。 再没有了将其用药,重新安回自己手臂的可能。 安圣尊的理智彻底崩塌,猩红的眼底满是对牧枫的恨意。 他可是剑修! 使惯了右手用剑的剑修。 没了右手,也缺了半个手臂,他这辈子都无望跨过炼虚境,成就更高的修为了! 就算是修真界,也没有什么让断肢重生,恢复如初的好法子。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冲击新境界,顺利渡劫后会得到的天道降下甘霖的机会。 沐浴那样的甘霖,会使创痛全消,也能将断掉的躯体再造,恢复如初。 但……他现在是炼虚中境。 距离下一次渡劫,还有的是岁月要熬。 且没有了手臂的他,又如同能同往日的他相提并论,他是剑修,一切实力都依托于他手中的剑。 他行的道,也是剑道。 但拿不起来剑的剑修,还算什么剑修?还有什么道可言?! 就算让他去渡更高一重的天劫,他最终会得到的结果,也只是凄惨无比的,葬身于天劫下罢了! 千年苦修,如今毁于一旦。 且还是被五重天一个小小的化神境所毁,这又让出身于八重天顶级修仙世家的安圣尊,如何能接受! 他被这冲天的恨意吞没,趁着沈逐凰被青影占据所有的注意力,对战到自顾不暇的时候,在手中聚出绝对的杀咒,毫不犹豫地送向了牧枫的心口。 血红色,象征着死亡意味的不祥杀咒,尖刀一样刺向牧枫的心口。 距离于瞬间便被拉近,不过咫尺的距离,纵使有神仙来了,也难救此刻意识全无的牧枫。 但也就是在杀咒无限接近于牧枫的瞬间,有明耀金光忽现,将牧枫整个人,从头到脚不露一寸的裹笼进其中。 而紧随着金光而来的,却是让在场无一人,能预先想到之物。 那被金光阻隔在外的血红色的杀咒,直接就被不计其数的细小绿藤,裹挟其中,撕碎扯裂,又吞没进去。 “绿藤……”沈逐凰的眼睛,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星星点亮一般:“是师姐!”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385章 她生于微末,三重天无人要的弃婴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土黄色风旋中,和牧枫所想的一样,沈逐凰确实是因为同时承受着三方的攻势—— 青色虚影,忽然出现的旋风,以及回过神来的安圣尊。 她才力有所不逮,逐渐疲于应付的。 这个原本让沈逐凰还觉得,在剑道上也算有些造诣的炼虚境圣尊。 他在意识到,与这青色虚影,同时出现的风旋,可以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后。 于这位安圣尊的面容上,那像是不知道这青色虚影,为何会在两名剑修对战之时,突然出现的茫然与无辜,转眼便消失无迹。 在看到需要同时应对,青色虚影和土黄色风旋的沈逐凰时,于他眼底涌动着的,是阴冷且快活的意味。 之后,这安圣尊更是直接抽剑,撕破脸般加入其中,同其他两样死物一起对付沈逐凰。 他想要将沈逐凰,连同他惨败不敌,甚至还要招来援手的屈辱记忆,一起埋葬在这方风旋中。 敌手如此不要脸,饶是境界修为在这一百年来,堪称突飞猛进的沈逐凰,她在应对起来也无法做到,全然得游刃有余。 毕竟,这安圣尊再垃圾,论起境界修为来也是要比她高的。 她单打独斗,尚且可以凭借自己过硬的剑术,将对方全然压制。 但这叫人防不胜防,稍一近人便绞肉刮骨的风旋。 以及这道虽是虚影,但其展现出的能力,至少也该是合体期下境修为的存在。 着实是让沈逐凰很伤脑筋。 在同这三者相斗时,沈逐凰的身体上,也不可避免地添了诸多血痕。 这还是自她闭关出来后,第一次栽这样大的跟头。 谁能想到,同为剑修,居然也会有安圣尊这样晦气的存在。 连两人对战时,生死由剑的规矩都不讲,还有脸另召旁物。 想到这来自八重天的圣尊,在之前那副高高在上,不涉尘泥,唯恐五重天的地界,脏了他仙身的姿态。 再看看眼下这幅,自己做事龌龊,却急于杀她灭口的丑态。 沈逐凰真是连冷笑都懒得给。 她虽目前在三者夹击之下,暂时显出不敌来。 但沈逐凰也清楚,有这道将内里气息,同外界彻底隔绝的土黄色风旋的存在。 牧枫他们,肯定会发现她这里的异常的。 他们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多半会通知她的师姐和师兄们。 所以,她现在是孤立无援没错,但这一点,却也并不会持续太久。 且最重要的是,沈逐凰也并不觉得,眼前这三者的夹击,便当真能要了她的性命。 这三者最难办的,就是这道青色虚影。 虽然沈逐凰战至现在,她都尚且未弄清楚,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 对方到底只是承载了修士意念的虚影,不是修士本体,更是连修士的分身都算不上。 非要形容的话,顶多就是——一道充满灵能的能量体。 而这样的能量体,无论出手时有多强大,到底都是有上限的。 这青色虚影,使出的招式越多,挥霍的灵能也就越多,招招积累之下,总会有耗尽之时。 沈逐凰现在有意藏拙,甚至愿意付出些,让自己身上多些伤口的代价—— 就是为了迷惑安圣尊这个蠢货,让他在察觉不到的同时,由着她耗尽这青色虚影的能量。 沈逐凰将一切都谋算得很好,但她唯独没想到的是,本该在她预想中,察觉出不对便加急去联系她师姐和师兄们之人…… 却竟是不顾自身的,就这样御剑于前,硬生生地冲进了风旋中,冲至了她面前。 看着牧枫满身是血,伤势严重处,已经能从衣物破损处,窥见血肉中的森然白骨。 那一瞬间的冲击,连沈逐凰自身也无法形容。 —————— 人从什么时候,会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拥有的,已经很多。 在百年前,秘境中面对舒语芙和妖族圣尊时,朗师兄说要让她相信他们,让她把自己的仇恨,也交给自己的师姐和师兄们。 无论她身上,过去现在乃至未来,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甚至是将要发生的,会是何种程度的艰难险途…… 他们,断虹宗的师姐和师兄们,都是始终愿意和她同往的。 而那时,对此当然不可能不有所触动,但却依旧没有坦然接受这些,来自师姐和师兄们的好意的她,很快就在由夙邈构建的幻境中,尝到自我牺牲下的苦果。 也是在那之后,她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正视如今的自己。 比起过往所经历的一切,波折坎坷,她开始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天平之上,沈逐凰还未将任何东西,放上去比较称量,但在她心中,早已有了偏重的一方。 所以她闭关百年,前尘往事皆放一边,她想要变得更强,但这却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旧日,她所承受的一切。 或者说,她在闭关时,已经几乎想不起来那些。 化神劫时,直面天道的问心劫中,那是沈逐凰在渡劫加闭关的一百年内,最后一次提及有关过往之事。 那问心劫,虽是故意在以言语刺激她,让她失态,让她心魔爆发,想让她畏惧于诸天神佛,渡不过眼前的劫,更渡不过自己的心。 但在那问心劫中,天道化身及之语,却也不全是无稽之谈。 她沈逐凰,出生于微末,生于三重天,这几乎没有灵力的天域,且还是没人要的弃婴。 才过两岁,便被破布裹卷,扔于暗巷中。 若不是有青苓师尊,去往三重天除孽,回转四重天前,心有所感随意卜了一卦,测算到她与师尊之间的一段缘分。 她沈逐凰,大抵早就在那个雨夜,被野狗叼了吞食之。 师尊没有特意隐瞒过她的来历,而四重天四大仙宗之首,凌波宗新一代弟子中,最引以为傲的天骄,青苓尊者抱回的弃婴。 有关于她的身份来历,纵使师尊不谈,也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告诉她,让她认清自己的卑贱,明白师尊待她的恩重如山。 确实是恩重如山。 这一点,沈逐凰很清楚。 至于旁人的恶语,对沈逐凰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伤害。 她好像就是师尊所说的,天生适合练剑的冷情之人。 除了她在意之人,旁人的言论于她而言,甚至不如拂面而过的一阵清风。 她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再多人的嘲讽,明里暗里的捉弄戏言,于沈逐凰而言,都是再拙劣不过的把戏。 这些不会影响她分毫,反而还能助益她炼心。 至于后来,在她成为凌波宗新一代弟子中的后起之秀,用手中的剑,将同辈之人一一压服后。 她的耳边,只剩赞誉。 所有人都在夸师尊眼光好,竟从三重天那样的贫瘠之地,挑中她这样万里难寻其一的好苗子。 于沈逐凰眼中,这些人夸她之时的模样姿态,好像同他们戏谑嘲讽,冷眼看她时,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吵闹。 她那时的世界真的很小,只有她和师尊两人。 但后来,有了骆天纵,有了连弘深,也有了刚被她杀掉的柳宣鸿。 虽然到最后,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迟或早都变成了最糟糕,也最恶劣的情势。 但沈逐凰并不否认,她对同被师尊收入门下的他们,是也曾抱有过真切的期待的。 她也与他们有过,像真正的,师姐与师弟们之间的,可以称得上是美好的过往。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师尊的突然陨落,而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且这阴霾,还随着她忙于保全师尊突然陨落后,凌波宗原本准备收回的,一切有关师尊过往,师尊他所拥有的东西…… 在她拼命于提升自己的实力,竭力想要向凌波宗证明自身的价值,让师尊的一切,包括他曾经收的三个弟子,都得以保全,一如师尊在时。 这阴霾,便在她一无所觉的角落,日复一日的增多,增厚。 逐渐浓重到,即使她站在他们对面,却也已经看不清自己这些,曾经可将生命相托的同门的地步。 她的三位师弟变了,沈逐凰想。 但在心头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她又有些悲哀地想到,在她三个师弟的心中,大抵也是这样想她的。 在他们眼里,她这个大师姐,也许才是真正变的那一个。 所有对他们的好,都只是因为—— 她一人私吞师尊遗物,只顾着提升自身的境界修为,想起身为同门的他们时,才会偶尔有所愧疚,施恩般赐予他们的。 她死生间挣扎,以命换来的,在他们眼中,只是像她走到叫花子面前,从鼓囊囊装满金银的钱袋中,摸半天才掏出一枚铜板般可笑。 舒语芙的挑拨之语,宗门长老明知真相却不置一词的贪得无厌,传遍整个宗门的流言蜚语…… 那是她即便当众立下天道誓言,都无法自辩其身的百口莫辩。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86章 她确实怨愤过天地;恨过天命,也恨过天道 ——回忆篇,凌波宗往事—— 舒语芙的挑拨之语,宗门长老明知真相却不置一词地贪得无厌,传遍整个宗门的流言蜚语…… 那是沈逐凰即便当众立下天道誓言,都无法自辩其身的百口莫辩。 她的三个师弟,曾经被师尊寄予厚望,希望能与她同舟共济,死生与共的三个师弟,也是在她自证后,彻底与她分道扬镳。 他们与她离心的太快,快到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过往师尊在时,他们与她之间,所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她一人的幻觉。 可也是在那个时候,沈逐凰突然发现,她好像也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在意这三位师弟。 她是人,被朝夕相处数百年的同门师弟背弃,甚至还反插数刀,她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觉,毫不痛苦。 可让她意外的也是如此,她所感知到的这种痛苦,比她所预想中的,要轻微上太多。 就像是,她似乎也并没有,将这三位师弟,当成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既然是这样的话,既然他们在她心里,其实只有这点分量的话,那她对于他们,或许也是一样的。 他们眼见全宗流言猖獗如此,都不见凌波宗一位有名号的长老出言制止,远离她,不信她,甚至随波逐流中伤她…… 这些,好像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明哲保身之举。 而她,在没有了这三个师弟,是师尊临终前,交代她要好好关爱照护他们,这样的心理负担后。 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果她与他们之间,只是定格在他们与她划清界限的程度,有对她恩同再造的先师遗言,她也许不会对他们再做什么。 只要她最后的下场,不是由他们主导,她可以把先前所经受的,当作还师尊的恩情,和他们恩怨相断便可。 可他们……想要她的命。 两百多年,朝夕相处,养条真正的狼崽子都不会这样背主。 可她的师弟们做到了。 为了除掉她,他们甚至可以由着舒语芙,拿先师的衣冠冢来威胁她。 主动选择成为堕仙的那一刻,沈逐凰是恨的,比她自我认知中的,还要恨上许多。 如果没有绝对的执念,她根本不可能成为堕仙。 预想的计划再好,没有执念,她也成不了堕仙,更无法引导众人将她押上诛恶台,由天地定她的生死罪孽。 师尊的衣冠冢险些被毁之时,她彻底化为堕仙的那一刻,便也就说明了,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自师尊身陨,之后发生的种种,无论她如何努力,以她身为修士能做到的一切,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如何狼狈挣扎,都在走向万人所弃,诸恶加身的不归绝途,这样的经历,她比谁都要恨。 所以的也不全是错。 她确实怨愤过天地,恨过玩弄一切的天命,也恨过高高在上的无情天道。 她恨自己的无能。 恨自己竟是被舒语芙这样的东西,拉坠下来,踩在脚下,深陷泥潭,挣爬不出。 也恨自己有那么一瞬,也曾怀疑过师尊。 在她十九岁那年,师尊有关天命的问话,以及师尊在意识彻底消弭前,对她所说的,让她发誓庇佑爱护三位师弟的最后之语。 她的师尊,在卜筮一道,惊才艳绝的师尊,是否在从三重天捡起她之时,便已经知晓了后来有可能的种种? 他是知道了……却选在站在三位师弟那边吗? ——本章完—— 第387章 如果善待无法逆命,那就以杀伐决断 ——回忆篇|凌波宗往事—— 她恨自己的无能。 也恨她有那么一瞬,是真的怀疑过自己的师尊。 怀疑过她的师尊,那在卜筮一道,堪称惊才艳绝的师尊,是否从三重天,捡起她的那一日起…… 便对后来发生的种种,都有了先知般的预感。 他所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是明知道了她与三位师弟,最终会酿造出的恶果,却依旧选择……站在了三位师弟那边吗? 即便心性通透如沈逐凰,经历了于两百年前,那样众叛亲离,孑然一人,背负莫须有的污名,却无力自证其身的境遇。 再加之她沦为堕仙后,于心性上的改变,有些事情,即便她不愿意往最糟的情势上想,可这却总也无法避免。 所以,两百年前诛恶台上,她往前往后,其实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生路。 当然,她并没有主动去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也没特意去挽救过。 所有的挣扎,也只不过是,即便永坠阎罗,也绝不能让舒语芙,和她那三个白眼狼师弟,多得意罢了。 以及,她可以死,可以魂归天地,但绝不可以,以师尊首徒的身份,背负恶名,在世人唾骂声中死去。 她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先师光耀一生中,无法抹去的晦迹。 ———— 而后来急转而变的形势,沈逐凰想,这也许是她的师尊,都不曾预想到的。 她被夙邈救下,又进入了断虹宗。 原本早已干涸的心灵,被重新灌入温润滋养的泉水,她荒芜的灵魂,在师姐和师兄们的在意和关爱中,重新变得丰盈。 而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舒语芙,和即便没有了她,也依旧拥有了焕然一新光彩人生的骆天纵和柳宣鸿。 这些旧日之人的相继出现,也再一次地告诉沈逐凰一个事实,她人生的改变,并非是天命眷顾于她,而是夙邈眷顾于她。 所以,用了整整一百年,去重塑神魂脉骨的沈逐凰,即便有了师姐和师兄们,这样好的同门相伴,也有了两心相惜的恋人。 可她浴火重生的,也只是神魂和脉骨。 但在化神劫中,直面天道亲自布下的问心劫,又在之后蕴养修行百年的沈逐凰,才是得到了灵魂意义上的真正新生。 所以,她才能回归到当日选修逍遥道的本心。 也能对着亲近之人,露出毫无阴霾,全然由心的笑意。 更是能无半分犹豫,也无分毫动摇的,斩去她的前孽。 就像她先前杀死柳宣鸿般,不再试图找寻什么,必须要杀死对方的理由,只是由心而为,清算前孽。 经历了问心劫的沈逐凰,她已经隐约明白了,在天道之外,也许还有另外一只大手,潜于暗中,拉扯着她命运的引线。 她命运的波折,也许并不全是虚无缥缈的天命而定。 如果有另一个存在,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将她视作可以把控在掌中,随意玩弄的一颗棋子。 那她沈逐凰,必须要以全新的状态,去迎接对方接下来的每一次出手。 而她也不会永远被动,她不会让对方得意太久,或迟或早,她都要揪出这只手,以她手中的剑,将对方彻底斩灭。 这也不止是她一人的意愿,同时也是她同样被剥夺掉天命气运佑身的师姐和师兄们,他们共同所要做之事。 她再不会是一个人。 如果说,发现自己的命运轨迹,是另有一个存在的插手,这件事,至少让沈逐凰对往事释怀一半。 那么,让沈逐凰释怀,可以坦然以对的另外一半就是—— 当日,渡问心劫时,由天道出手幻化的金色巨剑,一路劈天裂地向她斩来,而她站于地上,以手中栖凤相挡。 于最后一剑的碰撞间,她恍惚记起来数百年前,师尊临亡时,对她所说的,真正的最后一句遗言。 【如果善待无法逆命,那就以杀伐决断】 师尊这句真正的遗言,被暗处的那只大手拨弄,以迷雾相掩罩之,直到时过整整两百年,她才将其中关窍堪透。 她的记忆,是有问题的。 那只大手对她所做之事,也远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恶劣。 至少师尊遗言中,这最重要的一句话,却被当日亲耳听到的她……遗忘了。 还是在沈逐凰渡过问心劫后,置身于天道降下的甘霖。 她的身体内里和灵魂都得到洗涤,沐浴新生后,才将这段被幕后人做了手脚的记忆,重新解封。 【棋子】 随着沈逐凰记忆的回归,和她之后与夙邈之间的交谈。 沈逐凰从未如此明晰过,她在那凭借一己之力就搅动天地异变的幕后黑手眼中,只是一颗用以滋养于舒语芙的棋子。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舒语芙站到更高位而牺牲。 而同以前,沈逐凰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所谓的天道偏爱,天命选中,她生来便该如此,所以满心恨意都难以宣泄不同。 将往事重新理清一遍的沈逐凰,再回想起,她甚至都觉得可笑了。 她该奉献所有去供养的舒语芙,也只是那人看重的另外一枚棋子罢了。 棋子之间,竟还因为这人的谋划,而分出了个高低贵贱来。 那幕后之人,到底是把她,把所有被他玩弄在鼓掌间,恣意剥离掉自己原有之物的人,当成什么了? 他安置在屠宰场里,随取随用,随杀随埋的猪羊畜牲吗? 所以说,沈逐凰最讨厌的,便一直都是这般—— 高高在上俯仰世人,无半分慈悯之心其实倒也不算得什么,但连漠视世间都做不到,非要以他人性命,成全自身之人。 这样的存在,如果不斩于剑下,那她的栖凤,又该饮什么人的血呢? 所以问心劫之后,沈逐凰断断续续,渡劫加闭关百年,便是在思考这些的同时,也不断在提升着自己的实力。 她已经从自己被封锁的那段记忆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她需要变强,强到即使有朝一日,直面那个抓住她命运引线,操纵她人生之人,也有同其一战之力。 且沈逐凰经历问心劫,在知道对方的存在后,她便一直都有一种预感—— 即使她不去主动找寻,这个幕后黑手的真正所在。 但只要舒语芙未死,对方或迟或早,还是会再一次地对她出手。 她变得越强,对方便越想利用掌控她,将她的一切,都化为己用。 而她成为整个九重天域,自仙史记载以来,最年轻的炼虚境修士,这份实力,自然是有足够的价值,引起对方的注意。 也值得对方再一次的尝试。 可这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胜负输赢还尚未可知。 但至少,沈逐凰没准备输。 ——本章完—— 第388章 绿藤噬血肉;朗映怀的纠结;救治牧枫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那来自八重天的安圣尊,断手后对牧枫的报复性一击,沈逐凰自然不可能是一无所觉。 而她之所以没有回转相护,除了在她身前的青色虚影,许是察觉到了自身灵能损耗太过,所以也准备在其自身消散前,尽它全力来攻击她。 便是因为,在先前土黄色风旋破碎,一时间四下里尘灰落石无数—— 沈逐凰便已经借着,出手为意识昏迷的牧枫挡去尘埃的时机,也将她身上最强的防身之物,送至了牧枫的身侧。 只是以隐匿的状态,护佑在牧枫左右。 也正因此,才让这愤怒到极致,断手后已近疯魔的安圣尊,以为在牧枫身上,还有他能报复回去的可趁之机。 但很明显,从金光紧贴着牧枫身体,亮起的那一刻起,这安圣尊下死手使出的杀咒,便再派不上半分用处了。 而那在其现身之前,连沈逐凰都不曾察觉到的——绿藤的出现。 更是让安圣尊这最后的奋力一搏,也沦为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兰师姐!”沈逐凰原本只有对敌时,秋风扫落叶,显得分外无情的凛然眼眸里,瞬间便像是被什么星星点亮一般。 这种亮光,在看到那瞧着柔弱如菟丝子的绿藤,不至一息就将安圣尊攻向牧枫的杀咒,撕碎扯裂吞吃下去,还犹嫌不够…… 尾端一转,细细密密的绿藤游蛇一般,回旋游走间,只眨眼功夫,便将那发出杀咒之人,都绕缠禁锢在藤身中。 而同撕碎杀咒时,它们细小不易察觉的纤弱身形不同,这些藤蔓在缠上安圣尊身体时,骤然舒张伸展成麻绳一般的粗细。 只是看其颜色,比起膨胀前的纤弱形态,要浅上许多。 但这威力,却是半点不差的。 只从安圣尊蓦然瞪大的双眼,和骤然惨白的面色,以及他全然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声的惊惧样—— 便知道这些绿藤的手段有多厉害了。 沈逐凰只回身对上青影的一剑时,随意地那么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在这安圣尊断掉的手臂内里…… 鲜红血肉中,细小的绿色触须在其中窜动的痕迹。 这痕迹从何而来,简直是一目了然。 兰师姐的绿藤,随意放出去,天品级别的大型妖兽都撑不过多久。 眼前这安圣尊,虽是炼虚中境的修为实力,但右臂受创,内里还深扎的藤蔓的触须,又能在兰师姐的手里,撑过几息呢? 之所以到现在,对方眼瞧着还有些活气,也只是兰师姐在操控着藤蔓,不放纵他们这么快,就将这个圣尊吞吃掉罢了。 于上方,很快就降下许多道,让沈逐凰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商师兄,晏师兄他们,和万佛宗的若源,以及慧竹和慧松这两人。 而在他们落至沈逐凰身后之前,牧枫重伤,意识也随之深陷的躯身,已经被另外的绿藤汇聚成小船模样,直接托举着先安置上了仙舟。 仙舟之上,断虹宗的人,只留下了兰师姐和朗师兄。 朗师兄是他们这三宗联盟里,唯一一个,在医道上有所研习,甚至可以称之为精通之人。 而兰师姐是这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懂丹道,也在炼丹上极有天赋,自身私藏中,又有无数见效极快丸药之人。 所以,自然是他们两人,要留在仙舟上,查看牧枫的状况。 不管是牧枫之前,与他们的种种交情,还是牧枫这个人,其实也挺对断虹宗众人的胃口。 再加上,陈延之联系他们时,直白告诉他们的,牧枫担忧小师妹,为此直接冲进风旋中,奋不顾身的举动。 都值得断虹宗众人,对伤重的牧枫,极具对垂症之人的呵护。 就连对除小师妹之外的所有生物,都一向冷酷的兰凝夏—— 此刻,她都开始从几十瓶丸药中,试图翻找出那么一瓶,味道不是很奇怪的,还有效用的,准备塞进牧枫的嘴里。 朗映怀更是不吝惜于自身的灵能,在牧枫被抬到仙舟上后,便立马开始着手修复对方体内破损的灵脉。 而也正是因此,朗映怀轻而易举的,便探查到了牧枫此刻,身体内部的情形,有多糟糕。 也不用那些,眼见牧枫投向风旋中的旁观之人,再做过多的复述。 他只通过牧枫的伤势,便已经清楚的知道,那道风旋,有多凶险了。 就算是友人,其实牧枫也没必要做到这步的。 毕竟,牧枫现在的实力,也只是化神上境,连化神巅峰都算不上。 而莫说是他们这些小凤凰的同门,就是和小凤凰她自身比起来,牧枫也是不如的。 所以,如果是他们的师妹无法应对之事,他就算硬冲进去,又能做多少改变呢? 也正因此,即便牧枫在探查到风旋凶险,什么都不做,只赶紧联系他们,告知情况。 他们也不会有分毫意见,对牧枫的态度,也会依然如初。 因为,这本就是常人遇见这种事,理智考量之下,会做出的,极合理的选择。 可牧枫没有那样做。 而是选择了这么一种,在其他人看来,也许都有些傻,显得不自量力的做法。 但也正因为他的这份,与众不同的选择,才让朗映怀对于牧枫的心情,无比复杂。 牧枫能成为四大仙宗之一,天水宗新一代弟子之首,宗门内部公认的大师兄。 他不可能是个傻子,做这些事情前,他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件事的另一个解法。 牧枫会这样不顾一切,除却是实在担忧,小师妹的处境,连他们在赶来的这段时间,也担心小凤凰会出什么变故之余。 便是他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当初那句,他们谁都没太放在心上的,愿做小凤凰生死与共之挚友的誓言了。 这样的人……纵使心黑如朗映怀,也是钦佩的。 可也正因为此,他更纠结于——对方对他另外一个师妹的觊觎之情了! ——本章完—— \u0001 第389章 青色虚影竟与伤害兰师姐的人渣有关?!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上方朗映怀心底如何纠结,旁人自然是分毫不知的。 至于下方,沈逐凰在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出现在她身后,而牧枫也被绿藤接至了仙舟上。 瞬时,她便再没了什么后顾之忧,可以拿眼前这个青色虚影,来尽情的练手。 “千霜引,诛。” 闭关时,沈逐凰自行研习出的剑诀,从她口中念出。 霎时间,随着沈逐凰折身挥剑的动作,千万朵晶莹剔透的霜花,在她雪亮的剑尖相继绽放。 又随她破开长空的银蓝色剑光,如枝头上已经开到极致的白色山茶花般,大朵大朵地从她剑尖落坠。 一朵朵落向了那道萦绕着青色风灵之力的虚影。 沈逐凰这一剑实在太美,美到让身在其中的人,如同行走在落英缤纷的花径。 雪白的霜花不断落坠下来,落在青色虚影的肩头,衣袖,袍尾,和他挥剑还击的手。 每一寸被这霜花触碰到的地方,都有浅蓝的冰霜在其上蔓延,哪怕面对着沈逐凰的,只是一道虚影,却也无法避免。 他虚影化作的身体,逐渐被霜雪阻滞,桎梏,冻结…… 随着上方飘坠的,越落越多的霜花,逐渐到了连手中的剑,挥舞至一半,都再无法动弹半分。 更让这道青色虚影,没有了还击于沈逐凰的能力。 而沈逐凰真正的杀招,就藏在这绝美的一景中,银蓝的剑光海流一般,流淌过雪色的霜花。 剑光回旋,冰冷的海流吻上青色虚影的颈项,随沈逐凰收剑的动作,将对方的头颅直接割下。 失却头颅的青色虚影僵立在原地,一息,或者更短,对方像是一具被打碎的雕像,骤然碎裂开来, 青色的光华随着这道虚影的破碎,向四方天地间,光点一般的散去。 而先前那雪色的霜花,此刻却依旧在纷纷扬扬地落。 它们吞噬着星星点点的青光,也是在吞吃着这道青色虚影中,内里蕴含着的,造就出这道虚影之人的意志。 而也是在此时,那艰难逃过霜花的几点青色光华,忽而汇聚在一处—— 它就像一颗剔透漂亮的风灵珠,被骤起的风卷着,飞升向了穹顶上方,向着仙舟所在的方向。 这是在场之人,都未想到过的异变。 下方几人的视线,齐齐追着风灵飘向之处,向着上方看去。 沈逐凰看着风灵冲向的方位,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另一只手于她指尖,已经聚出了可以于眨眼间,就灭杀掉这风灵的剑息。 她之所以没立刻出手,只是因为看到了仙舟上,兰师姐突然放下了手中正在翻找着的丹药瓶…… 随后,兰师姐便起身站至于仙舟的一侧,眼神淡漠,看向下方的举动。 【师姐看向这风灵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寻常】 这样的想法,刚升上沈逐凰的心头。 下一瞬,便将那原本只是被风卷裹着,勉强向上升的风灵,在兰师姐出现在仙舟一侧之时—— 其上的光华竟是陡然大盛,以一种像是要燃烧自己所有的狂热,疾光一样冲向了兰凝夏的所在。 而兰师姐,也对着这枚风灵,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青光冲得极快,但就在它距离兰师姐的手,也许近到只隔一线,便能触碰到之时。 兰凝夏指尖探伸出的一点绿藤,毫不留情地便将其绞灭了。 青色的光华彻底陨灭,再看向天地间,除了那曾盛然绽放过,此刻正化作星星点点落雪的霜花,便再无其他旁物。 而兰凝夏,在陨灭掉那点余留的风灵后,她的目光,第一次在小师妹就在她眼中时,都没有向沈逐凰投去温柔的笑意。 她直接收回手,目光都没有在下方多做停留,便转身回了仙舟中,继续蹲身下去,给牧枫翻找合适的丸药。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对视间都不知道,这风灵和兰凝夏,又是有什么关系。 断虹宗的人都是如此,那就更不必说,只是心忧沈道友前来压个阵的万佛宗众人了。 倒是沈逐凰,在看到兰师姐毫不留情地出手,将那抹风灵彻底陨灭后。 以及兰师姐在之后的种种异常表现,让她在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风系,又是剑修……】 【剑意又透出股无情道的味道】 【百年前,于夙邈构建的那个幻境中——】 【最后找上师姐的,那个所谓的崇衍圣尊,他所修的——便是无情道!灵力也是风系!】 沈逐凰眸色微变,目光落到先前因为是她被困在其中,与三者交战之地,所以唯一一处,没有被土黄色风旋肆虐过的地方。 那里,绿藤圈圈层层,密密麻麻绕缠得最深处—— 依旧捆缚着一个面色青白,神情在痛苦与恨意中,反复变换着,逐渐变得狰狞扭曲的修士。 【这修士……是来自八重天的】 而那时,她在夙邈构建的幻境中,后来看到的,有关兰师姐在幻境中的记忆。 那些跟在崇衍圣尊身后的修士,确实有说过这么一句话。 ——“能被八重天的仙君看上,是你的福气,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你竟还敢做出这幅嫌拒模样!” 【崇衍,也是八重天的】 推断逐渐成为真实,沈逐凰的面色沉下来,看了眼周围的人,虽然商师兄和晏师兄,他们本质都是很靠谱的人。 但沈逐凰觉得,除非兰师姐有和他们详细说过,或者哪怕提起过几句,有关曾经那人的具体信息。 商玺和晏颂之才能将那人的信息,牢牢记死。 不然,他们是不可能意识到,方才那风灵,也许是和兰师姐的过去有关的。 至于兰师姐对着两位师兄,有没有提及过,那个人渣的具体信息…… 只从两位师兄现在旁人看着,是一个淡漠,一个沉默,但实则,沈逐凰从他们身上,感知到的都是困惑不解的气息。 便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风灵同兰师姐之间的关联。 至于现在恰好是单纯直白款的朔师兄,以及性子一向跳脱,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关注这些的鱼师兄…… 这两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唯有朗师兄,朗师兄多半应该会知道,这其中更多更深的内情。 只是朗师兄此刻,要先治愈牧枫身上的伤…… 沈逐凰这样想着,目光于无意间又投向了仙舟上,恰好便看到了朗师兄将目光投向被绿藤缠绕的安圣尊时,那种冷酷到极点的眼神。 沈逐凰眼眸微眯,在这一刻,她都无需再同朗师兄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更无需再去寻朗师兄,以言语确认。 她便已经无比笃定于,那道青色虚影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朗师兄是一向喜怒都并不会,太表现在面容之上的人。 他喜欢将心思藏在心底,外面是很少显露的。 就连朗师兄的杀意也是。 被朗师兄夺去性命的大多数存在,也许在身陨之前,其所看到的,都是朗师兄唇边,那漫不经心,云淡风轻般的轻柔笑意。 一旦决定出手,朗师兄是并不会将,注定要消陨在自己手中的生命,太放在眼中的。 那些也很难引动他真正的情绪。 能像刚才那般,让朗师兄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那样冰冷的,像是埋藏于海面下的深渊一般,冰冷厚沉的杀意。 这人,肯定是触犯了朗师兄的在意之人。 而联想到风灵消陨前的表现,除了这人是同伤害过兰师姐的人渣相关,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呵。” 四下本来是有些寂静的,沈逐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冷笑,便让其他人,着实是都震惊了一下。 就连同为断虹宗,已经接受了小师妹在闭关百年后,有了诸多新变化的断虹宗众人。 此刻,他们也纷纷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突然发出冷笑声的小师妹。 那面上齐齐露出的表情,看下来全是同一个意思—— 【我那乖巧可爱,冰雪聪明,剔透漂亮的小师妹,居然会冷笑?】 【这里……不是我们,就是万佛宗的】 【小师妹这是……在对着谁冷笑?】 ——本章完—— 第390章 崇衍呕血;安圣尊便是为了此事赴往五重天的 ——八重天,长夏殿—— 原本正抱元守一,盘膝坐于蒲团上悟剑之人,眉头忽而蹙起,随后他周身原本恒定运转的灵力,竟于一息间骤然失控。 强大的风系灵力自他体内爆发,如刮过平静海面,掀起啸浪的狂风…… 将原本铺设华美,处处都显得精致规整的殿内,掀搅得一团糟乱,瓷瓶碎裂,摆件摔落,灯架坠地,处处一片狼藉。 崇衍猛地睁开眼睛,右手抬起,死死抓按在心口的位置。 他临近心口处的衣物,被他的手指攥紧,在氤氲着盈盈辉光的法袍上,攥握出褶皱的痕迹。 但这个动作,似乎并没有让崇衍的痛苦减轻半分。 他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此刻灰白得厉害,额头又渗落着细细密密的冷汗,整个人看起来都平添几分孱弱。 像一个久病不治的人,刚承受了一场,险些夺去他性命的病痛折磨。 “兰……”崇衍泛白的嘴唇颤动着,他刚将心中人的名字,吐露出一字。 于他喉间,便猛地泛上一股极强烈的血腥涩意。 这血腥味道来得突然,就算是崇衍,一时半刻也没能压住。 他背脊猛地弓下,乌发从肩头垂落的同时,艳色的血花也在地面上绽开。 感知到长夏殿异状的随侍,他们刚匆匆进至殿中,所看到的,便是家主吐血的这一幕。 登时,这些家族内部选拔出的随侍,纷纷变了脸色,单膝跪地向崇衍请罪,声音里难掩担忧。 “家主,可要为您请庞医师过来?” “这里狼藉,请家主先行挪至侧殿,容我们为您收拾。” 修仙世家倾尽宗族之力,精心供养出的贵公子,又在经年累月的修行历练后,继承主位,成了世家之主。 此刻,纵使崇衍姿容狼狈,甚至呕出了鲜血,伏倒在地。 这些自小便被选中,经受了修仙世家族内教育的侍者,也是不敢有分毫冒犯之意的。 崇衍伏倒的姿态低,他们的头颅和眼睛,便垂得更低,已经从单膝变为双膝,额头也紧贴地面的程度了。 这些人不敢直视崇衍,但家族的教条,早已刻死在了崇衍的骨中,此刻他狼狈之态被众人撞破…… 饶是心性尚算宽和,御下也偏近于温和的崇衍,也生出了几分愠怒之意。 他自衣袖间,取出一方锦帕,将染红薄唇的血迹擦拭干净,放下手帕时,目光又不觉间落在这方锦帕,角落处的兰草上。 握着锦帕的手,一瞬间便收紧了。 他看着前方跪俯了一片的侍者,原本是准备挥退他们的,可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变了。 “我无事。” 崇衍温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这原本是如春风化雨一般的声音,下方跪俯着的一众侍者,听着却无半点放松之意。 “我要知道,自我闭关后,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安珏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话一落下,领头的那位侍者,赶紧膝行而前,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银白色令牌,低首双手抬高,递至崇衍的身前。 他同时解释道:“禀家主,这是圣域发给您的邀请令,请您在二十九日后,去往圣域,共入云寰秘境。” “云寰秘境?”崇衍接过这枚令牌,眉头微微蹙起。 “那个秘境不是说在千年前,便被永久封锁,也找不到打开的钥匙了吗?” “具体的属下也并不清楚,那位圣域来的侍者,听说您还在闭关中,便也不愿和我们多说什么。” “是么。”崇衍随手将令牌抛回这侍者的手中,温雅的面容显得有些冰冷。 “圣域这些年,本就一日比一日势盛,现在又有了能开启这云寰秘境的钥匙,还特意向我发出邀请……” “我这邀请令,也定不是个例,看来他们这次,所谋求的甚多啊。” “家主英明,圣域所发放的,可不止是到家主您手中的,这种特邀令。” “还有另外的一百三十五个名额,是供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天骄修士,相互之间厮杀抢夺的。” “安圣尊,便是为了此事,应五重天晋武宗之邀,前往五重天的。”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91章 这晋武宗就喜欢收集垃圾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呵。”在确定这位来自八重天的安圣尊,多半和当初伤害兰师姐之人有关后,沈逐凰自口唇间发出一声冷笑。 自这召集令出世,又有圣域以进入云寰秘境的名额作诱,引动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天骄修士,为此甘愿立下生死由命的天道誓言,再行厮杀夺令之事。 沈逐凰便一直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 不止是她可以趁此,将前孽怨债彻底清算干净的好时机…… 同时,这也是与她一样,也曾负累众多,直至今日仍不曾将旧时疮疤尽除的师姐和师兄们,再适宜不过的复仇之机。 所以,从在洄蝉大能的卷帛上,落下自己的神念那刻—— 沈逐凰一直所想的,便是如何才能让师姐和师兄们,主动去收拾他们的旧仇。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圣域想要引起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天骄修士,互相斗杀的这个光明正大,谁都能看透的阳谋做底。 他们的复仇之举,将会带来的后续影响,便会因圣域此事,而降到最低。 且有陨灭者在参与通关令的争夺战前,自愿立下的生死由己,无怨无悔的天道誓言在先…… 这些陨灭者的亲眷及其出于同宗之人,纵使有心复仇,于天地誓约的裁决下,他们也再不能使些防不胜防的阴私手段。 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类似于五重天举办的萃仙大会上,那种公然比斗的大演武,这样另有光明正大的名头的方式。 而如果是这种方式,他们断虹宗的人,不会有任何一人应付不来。 所以说,沈逐凰本就有心,替师姐和师兄们寻个仇。 而现在,都不用她再想办法去找,这伤害过兰师姐,拿兰师姐修成无情道还不够,还妄图再用兰师姐修一次极情道的畜牲,竟然就先向她主动露了行迹。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安圣尊,来得当真是急人所缺,恰到好处。 想到这里,沈逐凰冰冷的目光,又移至不远处,被风旋所伤,此刻又惧于商玺和晏颂之身上,似有若无的合体境威势,不敢贸然离开的晋武宗众人。 【真好,百年前秘境中被舒语芙派出来,以化神境的修为截杀当时只是元婴境的她】 【那名叫竺应的修士,便是他们晋武宗的】 【如今,便又是这个宗门,送上了与她有仇之人的信息】 自从听到小师妹,那忽然发出的一声冷笑后,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几位师兄,便极为忧心于小师妹此刻的心理状态。 就连单纯率直的朔灼,以及说话向来都只随自己心意,不管他人死活的鱼荀。 他们两人,此刻都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逐凰的神色,不敢贸然张口出言。 那就更不必说,本就话少的商玺和晏颂之。 万佛宗的三人,本是没觉得沈道友这一声冷笑有什么的,可在之后,感受着来自断虹宗其他几人,身上骤变的气息。 那种就像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小师妹居然会冷笑的气息。 直接让若源他们三人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难道说,沈道友的一声冷笑,还另外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关窍在? 这个想法一旦升上心头,便让若源他们,也跟着断虹宗的几人谨慎起来,不敢贸然开口。 所以,这几个都不敢说话,只默默观察着沈逐凰一举一动的人,沈逐凰那忽然移落至,晋武宗修士所聚众方向的目光,他们自然无一人错漏。 也是在这时,断虹宗的人犹如福至心灵般,得出了极为“合理”的推论。 【哦,怪不得小师妹会冷笑】 【原来是对着晋武宗那帮人的,那这就没问题了】 【这宗门里有个叫竺应的,百年前就给舒语芙做狗,仗着自己境界修为高,不要脸面的截杀小师妹】 【虽然早就被小师妹反杀,魂散天地,死的不能再死】 【可这宗门,行事委实是龌龊的厉害】 【尤其是,小师妹的一个畜牲师弟,当时还是入了这个宗门的,就那个叫骆天纵的】 【所以,这样一个喜好收集垃圾的宗门,现在能干出来请八重天的人,来夺五重天的通关令这种事】 【也半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而小师妹看不顺眼对方,那就更合理不过了! 他们也没人能看顺眼对方的! 自觉找到了小师妹心情不好的缘由,抢在直言不讳的朔灼之前,鱼荀先一步凑上来。 他暗含凶戾的眼神,瞅着对面那群晋武宗的修士,对着自家小师妹直白道。 “师妹,那些人你想怎么处理?” “趁着他们立过誓约,全杀了?” 鱼荀说这话时,丝毫不为自己遮掩半分,话语内容更是直白了当,杀意四溢。 他无心掩饰,而对面那群晋武宗的,好歹也都是化神境之上的修士,又没受什么听觉尽失的重创。 他们自是都将鱼荀这乍一听像是玩笑,但看对方神色,却只有认真的话语,尽收耳中。 霎时间,有人面露怨愤之人,也有人面露惊惧,更有者将手探向腰间,握住了能够传音的令牌。 而沈逐凰听到鱼荀的话,又眼见眼前这幕,于她那张此刻只有冰冷的面容上,竟是蓦地绽开一抹笑意。 周身缭缠着霜雪的气息,冰为肌玉做骨,冷月华光一般的美人,蓦然绽出笑容,这本该是如春日来至,冰湖消融,涌流出脉脉春水的怡人之景。 可此刻,亲眼见到沈逐凰这抹笑意的晋武宗众人,却只觉得这女修身上,那带着寒凉之意的可怕剑气,似乎都随着这笑,狠狠地劈斩在他们身上了。 让他们心口都是一颤。 再好的美人,加了索命的味道,都不是那么让人心生动摇,更是半点都不敢神往了。 现在的沈逐凰,于他们而言,便是这样的美人。 这些晋武宗的人,看着沈逐凰对他们笑,心里是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但断虹宗的这些护师妹狂魔,心中所想的便不是这般了。 这些晋武宗的人,怎么有资格看他们小师妹,这么漂亮的笑? 他们哪里配? 商玺他们看见小师妹唇边的笑,甚至都没忍住向前几步,颇有种很想将他们的小师妹围在其中,但又有些犹豫,没有立刻这样做的踌躇不决。 而鱼荀和朔灼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两人三两步上前,将自家小师妹,直接挡在了自己“宽阔”的背后。 不想让小师妹的笑容,被晋武宗这群修士,瞅见半分的意图,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 尤其是,鱼荀还极为不满的说道。 “师妹,你想对他们做什么都行,师兄就是你手中一把剑,很愿意为你代劳的。” “是啊是啊!”朔灼赶紧应声:“我也愿意的!师妹想做什么,全交给我们就是了。” 朔灼都顾不得自己和鱼荀之间的,那些积年累月点数不完的小矛盾了,他也赶忙跟着鱼荀,一起拍着胸脯向沈逐凰保证道。 “小师妹,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这些做你师兄的吗?” “有我和你鱼师兄联手,什么事做不成?!” “师妹你赶紧划出个道来,列出个一二三,哪怕成百上千条……” “我和你鱼师兄,也一定按师妹你的要求,把晋武宗的人料理到让师妹你满意为止!” 有些不明白为何朔师兄和鱼师兄突然亢奋起来,还一副要为自己寻仇收拾晋武宗众人之态的沈逐凰:??? 是她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让师兄们误解了她的意思吗? 可是不对啊。 沈逐凰的表情,逐渐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她刚才好像,就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啊。 虽然但是……能理解鱼荀和朔灼之语,但依旧觉得两人中间那句话,说得分外扯淡的晏颂之和商玺两人,面容也有些僵硬。 ——“有我和你鱼师兄联手,什么事做不成?!” 有你和你鱼师兄联手,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吧。 这两个师弟,对自身和相互加起来的认知……也太不准确了吧! 突然就被朔灼和鱼荀,争着抢着当成是向沈逐凰献殷勤之物的晋武宗修士:……你们这群断虹宗的,也欺人太甚了吧! 还没把那成百成千种手段,用在他们身上呢,就预先把他们当死人看了! 真是可恨至极!可恨至极!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92章 晋武宗之人,自然要交给同他们交手的天水宗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半炷香后,沈逐凰才终于弄清楚,诸位师兄纠结的点在哪里——居然是因为,她对着晋武宗之人露出的笑。 有些离谱,但放到断虹宗的大家身上,却好像又变得再合理不过的缘由。 于沈逐凰心中,原本那份冰冷的杀意,也因为师兄们闹出来的这一出,而重新沉淀下去,归于平静。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遇见事情,也无需只想着自己一人去承担。 有疼爱她的师姐和师兄们,还有夙邈在,她可以把步调放慢一点,也完全不用再像从前一样,什么事都逼自己那么紧。 想着这些,沈逐凰的心境,再一次变得平和开阔,像是一汪于午后,被西移的日光倾落湖面,其上漾满金华的碧湖。 沈逐凰没再看晋武宗的那些修士,她的目光只落在自己的师兄身上,对着朔灼和鱼荀道。 “无需师兄们对他们做什么更多的事。” “与他们交手的,是天水宗的人,具体要怎么处理这些晋武宗的人,我们还是交给我们的盟友来决断。” “不过,在陈延之他们修整好,和牧枫清醒过来之前,麻烦两位师兄先设法限制住他们的行动。” “最好不仅是禁言他们,让他们无法动弹,也不能联系他人至于,也将他们对我们的窥探和感知,暂时隔绝掉。” “好。”朔灼和鱼荀答应得很果决:“这个简单,交给我们,师妹你尽管放心。” 沈逐凰说得确实有道理,和这些晋武宗的修士交手的,到底是天水宗的修士们,怎么处理,还是要给天水宗这个面子的。 至于伤害小师妹的,那个安圣尊早就已经,被兰师姐的绿藤捆着,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这个给小师妹处置解气,也算是勉强能用吧。 “好,那便拜托两位师兄了。”沈逐凰含笑道。 “好!我们这就去!” 朔灼和鱼荀,这两人难得如今日这般相处和谐,听到小师妹这句话,便在应声后,齐齐向晋武宗那边的修士走去。 晋武宗那边的修士,如何心神惊惶,忐忑不安暂且不提。 这边,沈逐凰回身看向,始终沉默守护在她身后的另外两位师兄,对他们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 她眼底也蕴着笑意,像藏着星星点点的光华在其中。 沈逐凰就以这副含笑的姿态,向着自己这另外两位师兄发出邀请:“商师兄,晏师兄,你们能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位安圣尊的来历吗?” “好。”晏颂之和商玺这两人,自然没什么是不能应小师妹的。 他们对小师妹的宠溺和纵容,半点都不比宗门里的其他人少,只是甚少直白表达出而已。 沈逐凰也当然不意外于,自家这两位师兄,答应得极爽快的反应。 她只是差点就在商玺和晏颂之应声后,便要直接带着这两位师兄,去被捆着的安圣尊那里了。 只是,沈逐凰才方走出一步,就感知到三道,忽然间就变得极具存在感的目光。 这种感知,让沈逐凰准备踏向前方的脚步,生生顿停住。 她扭头看向,被她无意间忽略个彻底的万佛宗三人,心里难得生出几分难为情的尴尬来。 尤其是,在对上若源那双,其内里仿佛含着大慈悲,大禅意的剔透眼眸时,这份突如其来的窘迫感,在沈逐凰的心中,升腾到了极致。 “咳。”她有些生硬地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若源……佛子若是有暇,可否请你和慧竹、慧松两位师兄,一起布下一个能将此地暂时隐去的结界?” “毕竟,星鸾渊的两枚通关令,现在全在我们的手上。” “而我们现在这情况,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离开此地。” 他们总不能带着晋武宗的人,一起上路吧。 很明显,通透如若源,根本无需沈逐凰将话说的,明白到那种地步。 在听到沈逐凰并不算艰难便想出来,也确实有这个必要的理由后,他只颔首微笑。 “好,沈道友尽管交给我们。” ——本章完—— 第393章 我与崇衍,是自幼相识的交情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和若源说定后,沈逐凰也没再犹豫,和两位师兄一起,走到了面容灰败,神情沉郁,瞧着甚至已经没有多少求生欲望的安圣尊面前。 面对着这样的安圣尊,沈逐凰并没有急于开口。 她的目光,先是落至了对方那被绿藤缠裹,紧密到几无间隙,却依旧看出是被人斩断的右臂上。 虽同为剑修,但眼见这一幕的沈逐凰,却对这人生不出半分怜悯之心。 无论这人来到此重天域,是和晋武宗那里,达成了什么条例的合作。 这人帮着晋武宗,围杀天水宗之人,都是不争的事实。 之后,他更是在与她单独对战时,还临到危难之际,召唤了旁物。 同高品阶的防护罩,或者私藏中的秘宝法器,那些在自身遭逢险遇之时,召出可作防御作用,庇护自身的死物不同。 那道青色虚影,代表着的是另一个剑修的意志。 有这种东西的中途插手,那在同为剑修的两人,彼此交手间,无疑是大忌。 且这安圣尊,在召出青色虚影后,眼看着她一人既要对付青色虚影,还要应对在青色虚影出现后,那道将她困围在其中,时不时要向她旋出十数道风刃的土黄色风旋…… 即便是这样的情形,这安圣尊却依旧能厚颜无耻的对她出手,想要将她灭口的意图很明显。 毕竟,她如果死了,那先前,这位来自八重天的圣尊,临危时召出青色虚影之事,这其中的内情,便再无旁人得知了。 想到方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许并不是个例,而或许是被这安圣尊以这一手坑害之人,已经再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沈逐凰对眼前这人,便也只剩下了强烈的恶感。 但该问的,却还是要问个明白的。 “安圣尊,不知在下可否得知你的来历?” 沈逐凰这问话说出,同她预想的中一样,这人眼睛都没抬一下,全然是将沈逐凰置若无物的状态。 “师妹。”晏颂之上前一步,周身那属于合体境的气势,于一息之间,便如浩浩荡荡的滔天洪流般,向这安圣尊沉沉压去。 这安圣尊原本还能,硬撑出个宁死不屈的坚忍模样,但待到商玺周身的威势,也随之压上去后。 数重骨骼被生生折断的声音,便从这安圣尊身上,极清晰地传至了沈逐凰的耳中。 沈逐凰眉尾微挑,她其实也就是礼貌性先问一下,原本也没准备能用守礼的方式,从这人口中问出她想知晓之事。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师兄们会这样迫不及待地出手。 当然,沈逐凰也半点都没有要替这安圣尊说话的意思,她只开口道:“劳烦师兄们留住他的意识,别让他昏迷过去。” 商玺微微颔首,而晏颂之则是用那既威严又沉稳的声音,安抚沈逐凰道:“师妹别担心。” “他好歹也是炼虚境的修者,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且不管他意识昏迷多少次,我和你师兄总是能再把他弄清醒的。” 晏颂之这话落下,自这安圣尊的口中,便陡然发出一声极凄厉的惨叫。 沈逐凰向后退了两步,把场地全然让给了自家两位师兄,由着他们在安圣尊的身上,尽情施展所能。 半炷香后,安圣尊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他双目失神,瞧着不止是身体,就是连他的神魂,都像是受了什么重创一般。 这种状态……沈逐凰微微皱眉,有些不确定她从这样的安圣尊口中,还能不能问出她想得知之事。 却在她踌躇之际,商玺拍拍她的肩膀,清冷的声音泠泠如月般落在她身侧。 “去吧,师妹。” “现在的他,有问必答。” “好。”有师兄出言,沈逐凰登时便再无半分顾虑。 她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安圣尊身上,问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和崇衍是什么关系?” “崇衍?!” 沈逐凰这句问话甫一出口,这被问得安圣尊,还尚未来得及有所回应,两位师兄的神情,却先是变了。 晏颂之看向沈逐凰,有些不确定地再次追问道:“小师妹,这人和崇衍有关?” “是那个同兰师妹,有过……” 晏颂之说至一半,他似是意识到,这是当着安圣尊这个外人的面,不好去谈有关自家另一个师妹的隐私。 所以,他便顿住了话头。 但即便是如此,沈逐凰也听懂了晏师兄的意思,更是明白,晏师兄想问的是什么。 而身旁另一侧,商师兄虽并未开口,但在师兄周身,那颇有些动荡不安的气息涌动,也在说明着,商师兄他并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沈逐凰见此情状,便赶紧出言安抚道:“逐凰只是有所猜测,尚且还不能确定。” “请两位师兄稍安勿躁,还请逐凰先向这人问过,确认后再谈其他。” 有沈逐凰温言劝解,商玺和晏颂之也跟着冷静下来,点头应声:“好。” 只是,在沈逐凰正准备再问安圣尊一遍之时,于商玺指尖,蓦然跃出一簇雷光。 他便以这簇雷光,凭空勾绘出真言符的符文,待这雷符成型,直接便空悬于安圣尊的头顶。 商玺做这些时,全然没有分毫要避讳安圣尊的意思,压制威慑的意图很明显。 而安圣尊在经历了,先前被商玺和晏颂之的一通教训过后,原本就变得识相了许多。 现在,他感受着头顶上方,那股气息迫人,仿佛能直接劈中人神魂一般的雷能,瞬时便更老实了。 不等沈逐凰开口再问,这人便用偏近于沙哑的虚弱语调道。 “我与家主出身同族,不过,家主是主脉嫡传,而我身出旁系。” “不过,我自小便被主脉长老选中,送往家主身边作伴,也就是与崇衍作伴。” “所以,我同崇衍,也算是自幼相识的交情。” 安圣尊说到这里,口吻中莫名多了几分嘲弄之意。 却不像是对着沈逐凰他们,而更像是,对着他亲口说出的,他同崇衍之间的关系般。 沈逐凰眉头微蹙,她已经隐约间觉得,这安圣尊和崇衍的关系,并不好了。 不过,好与不好,也同她想知道的内容没什么关系。 总归这人头顶,还高悬着商师兄出手绘制的真言符—— 如果他不想肉身连同神魂一同受创的话,说与不说,对方总是不敢讲假话的。 “你这次来八重天,是何缘由?” “可有崇衍的吩咐?” 出乎沈逐凰意料的是,这人竟是摇了摇头,直接道:“和崇衍无关,是我自己想要晋武宗用以请我出手之物。” “所以,我趁着崇衍闭关,便自己下了八重天域,应晋武宗之邀,来到此地。” “崇衍在闭关?” 沈逐凰眉头蹙起,修仙之人闭关,是没有什么具体时间可言的,短则三五天,半月,数月,甚至数年都算是短。 要是长了,那就如她百年前,渡化神劫之时,断断续续就是百年。 如果不是收到召集令,又觉自身需得以实战历练,沈逐凰还能再接着闭关下去。 若是崇衍也是这般……那此次召集令的争夺,以及之后的云鬟秘境一事,岂不是都没办法将对方也拖入其中了? “是,崇衍已闭关七十年,至今仍未出关。” 最糟糕的想法,因为安圣尊这一句话落成现实。 沈逐凰眉眼沉郁下去,余光扫过身旁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位师兄,气息也于这一瞬间变得极沉。 很明显,两位师兄也想过,若是此次能问出崇衍的下落,便着手于为兰师姐报复回去一事。 但现在,若对方是在闭关的状态,那他们便也别想着能对其出手了。 他们到底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能够趁对方闭关之时下手偷袭。 更也没猖狂到觉得,凭他们断虹宗几人,便能够直接杀上八重天一个盘踞一方的修仙世家,还直入内里,闯至他们家主的闭关之处。 但也是在此时,沈逐凰忽而想起了那道青色虚影。 她眼睛微微眯起,眼前这人,虽然已经不敢说什么假话,诓骗于她,可这并不代表对方,不会话说一半,有所保留了。 她得换一个切入口才行。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94章 你做崇衍的狗,都做得不得用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既然他闭关,那我也不问你那些事情了。” 沈逐凰在说完这句话后,尽管安圣尊周身的气息,似乎毫无变化。 可沈逐凰却还是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对方有那么一瞬,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般。 沈逐凰也没急着去寻对方的麻烦,她只冷不丁开口说道:“不如我们聊聊先前的事。” 这话落下,这安圣尊的眼睛,瞬间便充血变红,他身体也因为过盛的愤怒,而隐隐颤抖起来。 他抿紧苍白的唇,低着脑袋,将恨意通通藏在眼底,只以为这女修这般说话,是准备讽刺他先前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落得手臂被斩的下场。 却不曾想,沈逐凰的下一句却是:“聊聊你那道青色虚影,可是崇衍所送。”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那虚影上承载着的,是崇衍的意志。” “虚影所使出来的剑招,也是崇衍他本人擅使的。” “虽然和那虚影对战起来,能感觉到那虚影,哦,也就是崇衍,他的剑术确实是远胜于你。” “但这应该也并不是他的全力。” “像这种虚影,复刻出他本人两三成实力,应该就已经算是难得的珍物了吧。” “难为崇衍他虽然闭关,却还能心忧于你的安危,将这样能在危难时,护佑你性命的珍贵之物赠送于你。” “看来你之前所说的,你们是自小相识的交情,确实是厚重非凡,珍重远不同于旁人。” “剑术远胜于你”、“至多两三成”、“交情厚重非凡”,沈逐凰这样轻描淡写,却又仿佛全然出自于真心的感叹,落至安圣尊耳中,让他的瞳孔都微微放大。 一瞬间,沈逐凰的这些话,像是和他自小至今,在八重天听得耳朵都快要生茧子的那些外人之语,交映重合在一起。 什么他被选入主脉,是鸡犬升天,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什么若旁人到他这个位置,能够随侍在崇衍左右,修为境界定是不会只像他如今这样。 近两千年才勉强修成个炼虚中境,若不是有崇衍,他这样的资质,怕不是早就做了旁系的孤魂野鬼。 还做什么圣尊?他这样的也配? 不过是家主的一条狗罢了,还是不得用的狗,真以为跟在家主身边,家主所享有的,便也是他有的了? 什么东西!也就是欺家主性好,又怜他从小结识之谊罢了! 那些因为崇衍而生的嫉妒和羞辱之语,在安圣尊的脑海中炸响,摧得他双眼猩红,理智全无,冲着沈逐凰便道:“你知道什么?!” “还两三重实力,这虚影和他神魂相连,怎么可能才只有他两三重实力!” “他崇衍是强,可我安璋也绝非是,连他两三成实力都不如的废物!” 吼完这句后,安璋像是陡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眼看向沈逐凰,却未从对方那双依旧清冷淡漠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绪。 嘲讽,怜悯,成功套到他话后的得意,这些都没有。 有的只是,从他见到对方,和对方交手,乃至到现在,都始终保持着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 这份从容,倒衬的无论是方才勃然大怒的他,还是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的他,都像是个被对方完全拿捏住的傻子。 这样的剑修,这样的女剑修,他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 不,也是见过的。 安璋眼底的神采有些恍惚。 他记得,在数百年前,于那时尚且未去往下重天域渡自身心劫,成就无情道的崇衍身上…… 还是能看到像眼前这女修一般,身上这种从容坦然,华光内敛,自显风仪的剑修气度的。 这样的气度,也是他一直羡慕于崇衍,却从未拥有过之物。 也许他就是生来卑微,心境更是扭曲可怜,永远都没办法像崇衍那般又有修为,又有家世,只有让旁人没底气的时候,没有自身没底气的时候。 安圣尊微微垂眼,他知道,自己在这女修面前,已经彻底没什么价值了。 青色虚影已经被这女修摧毁,而凡是修士皆是知晓,与神魂相连之物被旁人摧毁,其神魂之主必有感应。 崇衍……此刻他该已经知晓,自己违背了他的托付,下往五重天域之事了吧。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395章 小师妹这么可爱,就该围中间夸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之后安圣尊出乎意料地有问必答,他好像已经放弃了再替崇衍去遮掩什么,凡是沈逐凰开口问出的,他都极为配合的答了。 沈逐凰眼眸微深,心知眼前这安圣尊,应是存了死志。 但她也并没有点破,只将想得知的信息尽数问出,复又看向自己身侧的两位师兄。 “商师兄,晏师兄,你们可有什么,还需要问这人的?” 商玺和晏颂之的眼神,因沈逐凰这句话,复又落在了安璋的身上。 冷沉的目光盯视了对方足足三息,他们方才移开视线,回道:“没有了。” “想知道的,师妹你已经都问出来了。” “剩下的,该是寻到崇衍这个正主再问才是。” “嗯,好。”沈逐凰应声。 她的视线落在身前,目光虚无地落在前方,眼底一片黯沉,像是正在静默等待着,死亡降临的安璋身上。 于沈逐凰的右手掌心,蓦地蕴生出一团呈现出澄蓝色,挟裹着浓浓冰寒气息的灵光。 在安璋那宛若引颈就戮的赴死姿态下,沈逐凰也并没有留手,将这道灵光,毫不犹豫地劈向了这人的后颈。 灵光甫一入体,安圣尊的双眸蓦地瞪大,随后那瞳孔内里,逐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人也跟着软倒下去,彻底陷入如滔浪般涌动着的绿藤中。 沈逐凰收回了手,手中的余息也随之消隐。 商玺和晏颂之,两人皱眉打量了下,这已经被疯狂生长的绿藤,全然包裹于其中的安璋。 再看向自家小师妹时,目光便多了几分不解。 晏颂之主动开口道:“小师妹,你没有要他的命?” 沈逐凰点头:“我只是施术,将他的意识封存在身体里了,如果我不出手解封,他不会再醒来。” “这样,即便之后,我们带着他一起行动,也并不会影响到我们。” “再加上师兄你们可以再在外层,设上几重阵法,有师兄你们再出手的话,这位安圣尊是绝无可能,再翻出什么浪花了。” “看管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晏颂之威沉的目光,在落到沈逐凰身上时,却明显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只是师妹,纵使是为兰师妹,你也无需委屈自己。” “这人和你交手之时,心怀鬼胎,暗使阴招,他那时也是真心想要害你性命。” “所以,师妹你若是杀他报仇,那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之事,完全无需顾忌太多。” 平日比晏颂之还要不善言辞的商玺,在听到这里时,他也随即开口附和道:“是,小师妹。” “有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在,寻崇衍也并非你一人之事,你也不必担心杀了他之后,会影响到什么。” 对上两位师兄那种满含关切,生怕她又委屈了自己哪里的目光,又听着师兄们这样宽慰开解于她的话语。 沈逐凰做出这个留下安璋性命的决定,虽然和师兄们,他们所担心着的内容,没有半分关系。 可即便是这样,也并不妨碍沈逐凰听得心头生暖。 她含笑看向两位师兄,正色道:“两位师兄别担心,逐凰好歹也已经又闭关一百年了,不可能除了修为境界,其他什么都没有长进的。” 两位师兄一愣,有些不明白小师妹的话题,为什么能这么跳。 但他们听着小师妹这话的意思,总觉得——小师妹是不是误会他们什么了? 都怪他们笨嘴拙舌,是不是有哪一句,或者哪一段话没能表达清楚,竟是让小师妹误会,他们觉她办事不力,毫无长进了? 这个猜测甫一浮现上脑海,瞬间便让这两个,修为都已经是合体境的大能,放到哪里都是雄踞一方的强者,彻底给慌了神。 两人赶紧向沈逐凰解释:“师妹,你误会了。” “我们是担心你,没有说你哪里做得不好的意思。” “对。”商玺也赶紧附和道:“我们只是……只是……” 他越想解释,这位无论何时,都没什么表情变化可言的冷面仙君,他那张面容便越显僵硬,涌到唇边的话,更是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小师妹明白他的意思了。 沈逐凰刚开始听见两位师兄突然向她道歉时,她还有些懵。 但在看到眼前这两位师兄,解释着解释着,就变得支支吾吾,活像要说的话烫嘴一般的窘迫模样时。 那一瞬间,沈逐凰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又酸涩,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唇角弯弯,眼底也蕴着纯然的笑意,只是眉目间,添了几分温柔的无奈感。 沈逐凰上前一步,抬手揪住两位师兄宽大的袍袖,不让他们再胡思乱想下去。 她声音清冷之下,藏蕴着的全是对师兄们的温柔。 “师兄们在想什么啊?” “逐凰怎么可能会误会商师兄、晏师兄,你们待逐凰的好呢?” “我自是知道师兄们的意思的,我刚才那句话,也是并没有旁的意思。” “只是想告诉师兄们,闭关的一百年中,逐凰不止是静心修行,苦练剑术,还想通了许多事。” “现在的逐凰,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所以师兄们放心,知道自己后盾有多可靠的我,是不可能还愿意委屈自己的。” “再说,师兄们你们可别忘了,逐凰可是修逍遥道的。” “重逢也有数日,师兄们难道没有发现,逐凰身上的道,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吗?” 沈逐凰若是和他们聊别的,或许还真没办法,让这两个因为太过在意师妹,所以便分外懊悔于自己先前之语的师兄们,心绪平静下来。 但沈逐凰和他们提起的,是自己在这闭关的一百年中,收获的新长进。 有哪个自认是在养乖崽的“老父亲”,能抗拒得了自家乖崽开开心心,向自己倾吐自己新成就的诱惑呢? 反正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个做小凤凰师兄的,是实在无法拒绝的了,小凤凰使出的这一招的。 瞬时,这两位师兄也不忐忑难受了,两双眼睛一淡漠,一沉肃,唯一一个共同点就是——齐刷刷地盯着自家小师妹,连眼皮都不舍得眨动一下。 生怕错过小师妹一句讲述,或者一个表情变化的意图,那是再明显不过了。 而被两位师兄,紧紧瞅着的沈逐凰,她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是和自家师兄,分享自己在闭关中的收获,那这不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吗? 但她问出那句——“师兄们难道没有发现,逐凰身上的道,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吗?” 问出这句后,沈逐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几分……自己明明已经不是稚童,但有了点长进,却还是忍不住向关系亲近的长辈,出口炫耀的羞耻。 霎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沈逐凰,都等不及商师兄和晏师兄回复,自己就先羞窘得低垂下头去。 但很快,沈逐凰忽而想到,她在真真正正的年幼之时,其实……从来都未有过这样的机会,更没有能让她这样去撒娇炫耀的人。 想到这一点的沈逐凰,忽而就愣住了。 但两位师兄的大手,却在此时,争先恐后地拍上她的肩头,赞许的声音从她上方,言辞肯定的传来。 “当然发现了!” “是啊,刚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感应到了。” “师妹还是谦虚了,以你如今修仙的时长,能够将自身剑道,明确到这种地步的,就算是放至整个九重天域,也是千年难遇不世出的天纵之资。” “我观师妹如今的剑招,确实是很有“逍遥”二字的味道。” “剑势比之以前,更添凛冽的同时,也如卷帛之上泼墨绘就的写意山水画,尽显开阔自如。” “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鱼荀的声音却在这时,从沈逐凰后方不远处,极为强势地插入话题中。 “稀奇,商师兄口中都会夸人了,词还一套一套的。” “不行,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夸小师妹!”刚料理完晋武宗之人的鱼荀,赶紧不甘示弱地凑上来。 朔灼一愣,也快步追上去:“我也要加入!” 眨眼功夫,就被四位师兄围在正中夸的沈逐凰:…… 眼下这情形,倒真是让她哭笑不得了。 “朔师兄,鱼师兄,我们没聊什么的。” “话题的中心,也并不是夸我……” “不管!反正我听见商玺和晏颂之都夸你了!” “所以我也要夸你!”绝对不能让冷面怪和黑面怪,在小师妹面前独美! 单纯的朔灼也赶紧跟上:“我也一样!” 沈逐凰:……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心里以为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盈满了无可奈何的味道。 但事实上,夕阳的余晖倾落在沈逐凰的身上,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重温暖的融光。 她含笑的眉眼,在这光辉下,是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明媚。 让站在仙舟上的兰凝夏,远远看到这一幕,都柔和了眉眼。 ——本章完—— 第396章 沈逐凰:我现在,是真的很强 ——五重天,星鸾渊最西侧—— 一炷香后,沈逐凰终于满面通红的,从师兄们的夸夸包围网中脱身。 她也终于和师兄们解释清楚了,她留下安圣尊的命,真的不是在委屈自己,而只是想将安圣尊废物利用。 等处理完兰师姐和崇衍之间的旧怨,到时候,再解决这安圣尊也不迟。 反正,她在安圣尊身上设下的那重禁制,是夙邈教给她的,教她的时候,夙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在她的追问下告诉她—— 除非她自身出事,神魂陨灭的那种出事,那么谁都是没办法解开,他教给她的这种咒印的。 至于出事……沈逐凰无论是之前的,一剑陨灭化神境修士,还是之后和那青色虚影的对战,其实都不能说是尽了全力。 即便安圣尊那时,让她同时面对三种攻击,沈逐凰也确实是有些应接不暇,但若是她真下了狠手,也是绝不会输的。 安圣尊那阴招,或许能给她带来些许伤势,但要是想伤她根本,却是不可能的。 沈逐凰在经历了由天道亲自布下的问心劫,又在之后得了天道降下的,那厚重到让当时寻见自己的夙邈,都生怕自己吸收太过,爆体而亡的甘霖。 从她渡过化神劫后,便直接就是离化神上境只差一线的修为,再到将天道降下的甘霖彻底炼化,迎接沈逐凰的,很快便是炼虚劫。 从元婴巅峰到炼虚下境,沈逐凰只用百年,这样的修仙速度,整个九重天域,往前或者往后数,都再找不出一人。 所以,也不是沈逐凰自夸什么,她现在,是真的很强。 且凡是剑修,如果连自己很强的这种自信都没有,又如何还能掌控得住手中的剑,更斩得出心中的剑? 总之,沈逐凰现在所缺的,其实是时间。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和师兄们说了声后,沈逐凰便直接御风跃至仙舟上。 她先是进到内厢,去查看了牧枫的状态。 沈逐凰虽不擅长什么医道,但握着牧枫的手腕,拿自身的灵力探入其中,去感知牧枫此刻的身体状态这种事,她还是很清楚怎么做的。 真正探入其中,沈逐凰发现,牧枫体内的情况,要比她预想中的好上许多。 因为,于牧枫体内,那自丹田处,应是他自身以秘法储存着的另一股灵能,正在自行运转着,修复着他体内受创的经脉。 沈逐凰收回手,看来牧枫在他们别后的一百年内,也有别的大收获。 且沈逐凰能感知到,牧枫体内的状态,和她当时临近突破有些像。 若是之后,他们另有什么机缘的话,相信牧枫很快就会到达化神境的巅峰状态。 而那到时,以牧枫的心性,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那距离他突破化神成就炼虚的日子,也应该不会太远了。 沈逐凰是真心为牧枫感到开心,但同时,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她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地有些愧疚。 沈逐凰眼睫微垂,取下自己的储物袋,也开始翻找着,对牧枫有益之物。 但她才刚翻出一本记载着回灵术的秘籍,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纤瘦的身影,徐徐走了进来。 沈逐凰回头看过去:“师姐?” ——本章完—— \u0001 第397章 我们小凤凰,就这么不信任师姐吗? ——五重天,星鸾渊,仙舟上—— 沈逐凰刚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本记载着回灵术的秘籍,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徐徐走了进来。 沈逐凰回首看过去:“师姐?” 和沈逐凰的微讶不同,兰凝夏并不意外于自家小师妹,现在在牧枫这边。 可以说,她几乎是在另一头,看着小师妹直奔这间的。 而沈逐凰之所以惊讶,也是因为她原本是准备看过牧枫后,再去另寻师姐的。 却不曾想兰师姐都不待她寻,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沈逐凰看着兰师姐手中的药瓶,便已经明白了兰师姐的来意。 她赶紧给兰凝夏让开位置:“师姐是寻见,能对牧枫伤势有益的药丸了?” 兰凝夏上前拉住她,闻言摇了摇头:“是有些,但和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匹配。” “你若是查看了他的脉象,或是以灵力感知过,他体内如今的状态……” “那师妹你该知道,在牧枫体内另有一股力量,正在修复着他内里的伤势。” “是啊。”沈逐凰点头,目光中透出几分担忧:“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这股力量对他是有益的。” 兰凝夏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眼神温柔:“师妹别担心,这股力量换做他意识清醒时,确实是对他有益的。” “但现在,牧枫强闯风旋,灵识也被那虚影主人的本命之风所伤,因而他体内这股力量,便无他灵识能在其中调度……” “也正因此,这股力量便如同无头苍蝇般。” “其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勉强修复着牧枫体内的伤势,没有肆意奔涌,在他经脉内横冲直撞,也只是因为牧枫的余威未散。” “但若是再拖久一些,任由这股力量在牧枫体内肆意游走,迟早都会反伤其身。” 沈逐凰自然不会怀疑从兰师姐口中说出之语,也正因此,即便有兰师姐闻言安慰,她眉头仍是紧紧蹙起。 “那现在该在怎么办?是要想办法唤醒牧枫的意识吗?” 沈逐凰看向兰凝夏,目光里有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依赖:“师姐对此,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若是有,逐凰都愿意尝试的。” “傻。”兰凝夏笑着嗔她一声,玉白指尖轻轻点按在沈逐凰的额头,声音里也含着温软的笑意。 “我们小凤凰,就这么不信任你师姐吗?” “我既然能将牧枫此时的身体状态,和你说得这么分明,又哪里像是个没想好该怎么解决的?” 沈逐凰被兰师姐这样含嗔带笑的调侃,白皙的面颊上都隐隐泛上绯色,面上也随之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惭来。 浓密的眼睫微垂,声音也小了很多。 “是逐凰心忧则乱,还请师姐莫要误会……” “逐凰自然知道,师姐是最厉害的。” 兰凝夏被小师妹这朴素直白的夸奖,夸的面上笑意更甚。 尤其是,她在看到小师妹那张,可以和红果子比谁颜色更盛的面容时,这笑便更入心了。 先前因为那点风灵,直飞向她的晦沉心绪,此刻竟也如雨后晴空,阴云愁绪消散一空。 兰凝夏眉眼柔和起来,稍稍倾身探手轻捏了下,小师妹那红扑扑的面颊,感觉到指尖又软又烫的触感后…… 她方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眉眼含笑地看向被自己欺负的厉害,此刻全无半点往日,常显于人前清冷姿态的小师妹。 “好了,师姐原谅你了。” “不过……”迎着小师妹眼巴巴看向自己,甚至显得有些可怜的目光,兰凝夏恶趣味地故意拖长了音。 于小师妹越来越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兰凝夏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话锋一转,一锤定音式道。 “你要戴罪立功!” 听到这句话,沈逐凰先是一懵,而后她神情陡然一松,立马应声道:“好!” 沈逐凰这积极回应的态度,听着简直像是求之不得了。 兰凝夏看得好笑,抬手拂袖的同时,青绿色的光芒微闪。 待那灵光平息,于这间静室的正中,便多了一尊高至小腿处的方正丹炉。 这丹炉模样古朴,颜色更是呈现出,如寻常粗劣陶瓦罐般的土红色。 只打眼瞧着,用平平无奇去形容它,都显得是给这丹炉添光了。 该用“灰扑扑”来形容,才算更恰当些。 但就是这样一尊灰扑扑,瞧着实在是简陋的不似修仙者之物的丹炉,在兰凝夏揭开丹炉上方的圆盖时,却陡然变得不同。 这不同,也并非是指这丹炉,在经过兰凝夏揭盖后,其外形上有什么变化。 而是说这丹炉的内里,那青绿色的、正在炉内跃跳着的异火。 以及炉内残余着的,那种只有最上品的丹药,从这丹炉中炼出,才能余留下的药息。 且这药息已然馥郁到,让沈逐凰甫一闻入,便觉心神一清,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可见这丹炉中,曾炼制出的上品丹药数量之丰。 兰凝夏将丹炉备好,回身便见小师妹,正看着自己的丹炉发怔。 她莞尔一笑,开口唤了一声“师妹”,才将沈逐凰那被这其貌不扬的丹炉,震惊到跑远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师姐,这是你的丹炉?”这话刚一问出,沈逐凰才刚恢复没多久的面色,就又有了转红的趋势。 她好像问了个傻问题。 丹炉对于炼丹师而言,是极私密的东西。 且除了师门传承,一般而言,炼丹师在,丹炉在;炼丹师陨灭,丹炉也随之湮灭。 炼丹师自身的丹炉,是不会轻率让旁人使用,更不会随意给人的。 而这丹炉,是师姐施术召出之物,很明显就是师姐的私有物啊! 她真的问了蠢问题! 所幸,兰凝夏看出了小师妹的窘迫,更是知道见好就收,凡事过犹不及,一次性不能逗弄小师妹太多次,要细水长流的道理。 所以,她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甚至提都没提,只对沈逐凰道。 “我和你朗师兄商讨过后的办法,便是给你这位挚友,炼一炉最适合他如今现状的丹药。” “只是……一人炼丹难免无聊,就罚师妹你陪我一起了。” “这算什么罚?”沈逐凰随即笑开,学着鱼荀平时会用的语句,认真道:“只要师姐不嫌我碍事,逐凰乐意还来不及呢。” 这话虽听着奉承,但却也全然出自于沈逐凰的真心。 毕竟,沈逐凰现在,可是巴不得师姐能想点别的,只要别露出像先前,那风灵冲向师姐时,那样冷漠又寂寥的神情。 沈逐凰一点都不想见到,总是温言软语安慰她,待她再温柔不过的师姐,自己困陷于往事,一个人郁郁难过。 她巴不得赖在师姐旁边,多陪陪师姐,即便凭她的本事,也许也没办法让师姐解开心结,彻底开怀起来。 但在师姐身边,帮着师姐能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也是再好不过的。 现在师姐主动让她留下来陪她炼丹,对沈逐凰而言,实在是再没有比这个,更合她此刻之意的了。 她自是乐意至极。 沈逐凰在兰凝夏这样的亲近之人面前,是几乎不会去掩饰自己的情绪的,本就心思细密的兰凝夏,又如何能察觉不出,自家小师妹的真实意图。 于沈逐凰眼底,涌动着的关切,和对方有意要哄她开心的举止,落在兰凝夏眼中,简直是再直白不过了。 可也正是因为,沈逐凰待她的这份直白,和那内里的赤诚,才让兰凝夏由心觉得温暖。 就连……时隔数百年,再一次决定好好炼一次丹,这种她早就以为再无可能之事—— 如今看来,似乎都没她想的那么艰难了。 “油嘴滑舌。”兰凝夏将心中飘摇不定的思绪压下,含笑虚点了下沈逐凰,嘱咐道:“少和你鱼师兄瞎学。” 被兰凝夏全然看穿的沈逐凰,只剩下笑。 “好了,坐下吧,陪我炼丹。” “好,师姐。” ——本章完—— 第398章 接下来要去往之地;六枚通关令? ——五重天,仙舟上—— 商玺和晏颂之,将下面的事情彻底处理完后,两人才最后登上仙舟。 而在他们登上之后,这仙舟也在万佛宗一名佛修的调动下,从星鸾渊上方缓缓驶离。 天水宗两位能担事的师兄,一个重伤未醒,另外一个虽醒着,但伤势也还在修养中。 其他弟子也各有不同程度的轻重伤,打包送到了和陈延之一间的屋子里,一起去养伤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天水宗的弟子,除了牧枫以外,其余的都安置在同一间屋内,一起养伤的效果怎么样。 不过,朗映怀在给天水宗的一干修士诊完伤后,他有记得在退出屋内关上门后,再施术往屋门口叠加上足足三个防音罩。 也正因此,不管天水宗弟子在屋内养伤的情况究竟如何,至少仙舟上的其他人,都得到了久违的安静。 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刚站上仙舟没不久,万佛宗的佛子,若源在看见他们后,远远地便走过来。 商玺和晏颂之意识到,若源是来寻他们,也纷纷上前,两波人很快汇合。 跟在若源身后的,依旧是那对一看便是兄弟的,慧竹和慧松两位佛修。 “佛子。” “商道友,晏道友。”若源说话时,面上自带三分笑意:“我来寻你们,是为我们接下来的路线。” “不知两位道友,对于我们接下来要去之地,可有什么想法?” 商玺和晏颂之闻言,眉头微蹙:“暂无。” “不知佛子意向何地?” 若源拿出令牌,将背面翻转展示给两人看:“我建议我们接下来,去往寂琛岭,那里通关令的数量最多。” “也符合我们对通关令数量的需求。” “且寂琛岭临近天水宗,天水宗的道友们,对那里的了解,应该也相较旁人,要更详尽些。” “听着是很合适的地方。”晏颂之点头道。 “嗯,不过……”若源语意一顿,指尖点在令牌上,寂琛岭后的记数上。 他随即解释道:“这寂琛岭在被公布之时,便是六枚通关令。” “到此刻,我们都已经将星鸾渊扫荡一空,其他地方也各有被取走通关令的公示,唯有寂琛岭,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所以,我想寂琛岭的危险程度,一定是五重天公布的,这些所有藏有通关令的地方中,最凶险的一处。” “如果我们能顺利解决,深入到寂琛岭中,将六枚通关令都收入囊中……” “集中一地攫取最大的收益,这对我们而言,当然是最优的选择。” “只不过,五重天的其他天骄,也并非是可以随意小视之辈,他们取不到的通关令,换作我们,成算应该……” 若源说到这里,忽而意识到身前这两人,是放眼整个九重天域,同龄之人都绝无可能达到的,合体境大能级别的强者。 若源原本要说的六成把握,登时便僵在了口中,不知还该不该吐出。 而在他身前的两人,虽半点也没看出,佛子这一刻的尴尬窘迫。 但听到若源说着说着戛然而止,他们虽有疑惑不解,却也并没有追问,只以为是佛子担忧他们去往此地,也会毫无收获,所以有所顾忌,便也不把话说全了。 大仙宗总会有这样的通病,讲究礼仪和委婉,说话要绕三绕,话语也永远都要留有余地。 商玺和晏颂之,一个出身于八重天域的修仙世家,一个也曾待过六重天域的中型宗门。 两人对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自是熟到不能行。 所以便也没人在意若源这点欲言又止,晏颂之甚至还出言安抚道:“没关系,佛子不必心忧。” “从决定参与进,这通关令争夺的那一刻起,这三十天内便也没人想着还能时时安然,处处周全。” “涉险,是早晚将至,无可避免之事。” “同之后各地的通关令,都被抢夺得差不多,想要得到只能从旁人手中夺取相比——” “现在主动出手,去各地拿取通关令,说不准,反倒还是更安全的那条路。” ——本章完—— 第399章 兰师妹居然在炼丹,小师妹也在?! ——星鸾渊最西侧,仙舟上—— “同之后各地的通关令,都被抢夺得差不多,想要得到只能从旁人手中夺取相比——” “现在主动出手,去往各地拿取通关令,说不准,反倒还是更安全的那条路。” 晏颂之说这话时,虽然留有余地,但在场的几人却都心知肚明,这通关令的争夺,肯定是越往后越难的。 现在这些,同那之后有可能将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全然囊括其中的腥风血雨相比,或许都显得温柔了。 若源颔首道:“那这样的话,我们下一个目的地,便暂且定为是寂琛岭了。” “天水宗那边,我之前也有问过陈延之,他的意向是由我们来决定。” “不过,需要动手时,他让我们务必告诉他们一声,也让他们参与其中。” 商玺闻言不置可否,而晏颂之眉目间的沉凝,却在谈完正事后,陡然消散了许多。 听到若源这话,他甚至还有心情打趣一声。 “告诉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们若想参与其中的话,恐怕还要先过朗师弟这个给他们治伤之人的一关。” 若源闻言,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轻笑了下。 “是呢,医者的话,总是不好不听的。” “尤其是,受伤时面对着的,还是个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医者。” “那违背医嘱时……” 若源没再说下去,但在场之人,又有谁能听不懂他这未尽之意? 瞬时,几人之间的气氛,都因为这几句玩笑之语,而变得轻快舒缓了许多。 或许,人是经不起念叨的,只是作为打趣中的一个参照物的朗映怀,很快便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在旁人面前,朗映怀一向很给自家人面子,他在见到商玺、晏颂之他们,和万佛宗之人站在一起后。 登时,于朗映怀的如玉面容上,便带了几分温润笑意,他的步伐也略略加快,却不显半分仓促姿态,反而更显其雅秀风仪。 走至近前,朗映怀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见礼:“佛子,慧松道友,慧竹道友。” 和万佛宗三人分别见礼后,朗映怀方才看向商玺和晏颂之:“商师兄,晏师兄,我正要寻你们。” 只这么简单一句,若源都不等商玺和晏颂之,开口问朗映怀寻他们是为什么,他便主动道:“既然接下来的目的地已经确定,我与我两位师兄,便先回转静室了。” “我们万佛宗所在之地,和寂琛岭相距甚远,门下弟子对那里也不甚了解,便容我们先去查些信息,研究一番。” “好。”商玺应声道。 他虽是清楚,若源在此刻说出这话,只是心知朗映怀寻他们有事,才以这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和他们暂别的。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商玺在犹豫了两息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佛子不必心忧,我们既是盟友,彼此相助是应当之事。” “寂琛岭情况莫测,在到达之前,也望珍重身体。” 若源一怔,这个难得的周到人,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能从断虹宗的这位大师兄口中,听到这样的关心之语。 毕竟素日里,自这人周身溢散出的冷意,简直就像是从对方骨子中透出来的。 且这份冷,即便是面对他们全宗最疼爱的沈道友时,都也只是稍缓了一些。 如果是不了解商玺的人,估计很难从对方那张,仿若万古不化的冰山脸中,寻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也正因此,听到商玺口中说出这种关心之语时,即便是若源,也因为太过惊讶,而有一瞬间的失态。 但若源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手掌合十,垂眸低首,对商玺行了一个佛礼。 “是,若源谢过商道友。” 说完这句话,若源便又恢复了往日,眉眼慈悲的佛子之态,他携着两位师兄,一同回身走向仙舟内部的一间静室。 而被留在原处的断虹宗三人,他们的视线也不可避免地,跟着万佛宗三人的背影,追了一会儿。 几人看着若源外着的那件,在一众人之中,显得格外醒目的正红袈裟,一时间,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大仙宗出来的,果然是……” 晏颂之说到一半,又赶紧顿住。 毕竟,万佛宗的人,此时走得还不算远,很有听到的可能。 且刚才之事……若源身为万佛宗的佛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万佛宗在外的脸面。 所以他时时都恪谨守礼,这也完全是再合理不过之事,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与其在意这个,倒不如惊叹于——自家商师兄那一句突如其来的体贴之语,把人家事事都游刃有余,处处皆波澜不惊的佛子都给整得措手不及。 这一点,倒是更厉害了些。 几人收回目光,没再谈及先前,若源的小小失态。 晏颂之转而看向朗映怀:“先前是为什么事?” “可是牧枫的伤势,另有什么需要?” 听到这问话,朗映怀原本还算有些明朗的神情,瞬间便变得有些纠结起来。 他启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看着眼前这两人,似乎又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很好的倾诉对象,便又止住了话头。 只迎着商玺和晏颂之,两人逐渐变得凝沉的目光,转身说道:“算了,说不如让你们自己看。” “总归他们外面,也是需要人守着的。” 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听朗映怀这样说,便都闭口不言,跟着他引得的路线走了。 十几息后,三人停在了牧枫养伤的那间静室外。 不用朗映怀多说,商玺和晏颂之只稍稍上前,隔着一扇屋门,便已经感知到了内里那股极馥郁的草木丹息。 “这是……”晏颂之在说话前,下意识地拂袖,施了一道隔音障,将三人围在其中。 他神情有些不敢相信:“是兰师妹在炼丹?” 商玺也道:“兰师妹这次的炼丹方式,似乎和以往,我们见到的那种不同。” “她这是……”就算是商玺,此刻他眼底,都显露出几分像是在担忧的情绪。 朗映怀并没有让两个师兄多猜测,直接就给了最肯定的回复。 “兰师妹确实是在炼丹没错,还是以正常丹师炼丹的方式,给牧枫炼的这炉丹。” “也是自我们认识她起,她第一次这样好好炼一炉,没什么可怕的附加作用的丹。” “而且,小师妹也在里面。” 商玺和晏颂之:?!! 所以,他们的兰师妹,果然是和小师妹想的一样,都被崇衍那个人渣气的不对劲了! ——本章完—— 第400章 我们小凤凰,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星鸾渊最西侧,仙舟上—— 静室内,沈逐凰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 她稍稍仰首,去看就在她身侧不远处,正手蕴灵光操控异火,神情专注地炼制丹药的兰凝夏。 异火明灭,炉烟缭绕,丹香弥散开来,将兰凝夏的眉眼都点衬朦胧的同时,这股馥郁的灵香,也充盈填满整个静室。 说是陪师姐一起炼丹,但沈逐凰所做的,其实也就只有保持沉默,在旁观看这一件事。 从前,沈逐凰并没有余暇,也完全没有这个机会,能够旁观丹师炼丹。 所以,此刻的沈逐凰便也并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丹师,都能像师姐这般,炼丹时游刃有余,不紧不慢,一举一动皆可入画般的行云流水。 让人只是在旁看着,便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且因为炼丹时,除却炉火灼烧灵草,逐渐成丹时的细微响动,其余都只剩下“静”。 这份静意,让身在其中的人,心神都跟着平静安宁下来。 至少沈逐凰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心绪,是许久未有的平静。 且她的双目,只看着自家兰师姐炼丹时的一举一动,便再没旁的心思去想别的了。 这对无论做什么,都先要想上三分的沈逐凰而言,实在是一份极难得的珍贵体验。 真正成丹,远比沈逐凰预想的,要快上许多。 一枚地阶九品的灵丹,经兰师姐出手炼制,成丹竟是只需一个时辰。 这个时间,纵使沈逐凰没有亲眼看着,旁的丹师炼丹过。 但她也很清楚,其他丹师,至少她在凌波宗见的那些,被全宗捧着供着的丹师…… 那些人即便是炼制个玄阶,和最次的黄阶丹药,也是没办法在一个时辰内,就炼制出成品的。 至于,兰师姐炼制出的地阶九品,距离最高的天品只差一线的丹药,那就更是—— 只存在于他们耳听说过,却从未,也几无可能自身再能接触到的领域了。 兰凝夏对成丹做着最后的处理,炼丹已至尾声,她便也有了余暇,去关注在她炼丹时,一直盯着看的小师妹。 虽早有感应,但在稍稍抬眼,便看到自家小师妹,那眨也不眨,正亮闪闪看着自己的双眸时,兰凝夏还是在一瞬间,有种心房被轻轻敲动的感觉。 那是被小师妹看着自己,崇拜又惊叹的目光,可爱到的。 兰凝夏这次炼丹,本就比她预想中的,要投入上许多。 也正因此,她在炼丹时,也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心思澄明,几无杂绪。 丹成之时,她以为自己会想起的往事和人,也完全不曾有一息,浮上她的心头。 现在更是直接对上了小师妹这样可爱的目光,兰凝夏的心情大好,她弯唇笑了下,再回眸去看丹炉时,心情也依旧是好的。 异火缩回手掌大小,在兰凝夏的操控下,重新沉回炉底。 而三颗通体素白的灵丹,被灵息托着,缓缓上浮,定停在空中。 兰凝夏倾身合上炉顶,施术将这其貌不扬的丹炉,重新封闭。 合拢丹炉之时,她也不忘将这满室的丹息,也尽数收拢,归于炉中。 沈逐凰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经明白,为何兰师姐这丹炉,在打开之时,会散发出那样馥郁的灵息。 原是因为兰师姐在每一次炼丹后,都会将成丹时,丹药逸散出的灵息重新收归,用以蕴养丹炉。 如此之举,这丹炉只会越来越好用,成丹率也会有所提升。 不过,师姐说炼三颗,便当真炼了三颗,这成丹率,有没有提升的空间,还要另说。 这样一想,师姐更强了! 沈逐凰看着兰凝夏的眼神,也在不觉间更亮了。 怎么会有师姐这么好,又这么厉害的人? 她是有多幸运,才能认识断虹宗的大家,拥有这样优秀,还待她那样温柔的人,做她的师姐。 兰凝夏将丹药收入瓷瓶,回身就见小师妹,仍旧在瞅着自己发愣,眼神依旧是她很喜欢的亮晶晶模样。 兰凝夏的心,登时就温软下来,眼底也随之,蕴生出极真切的笑意。 她走上前,轻揉了把小师妹极好摸的发顶,笑道:“炼丹都已经结束了,怎么还在盯着看?” “比起炼丹,我其实看师姐比较多。” 兰凝夏一怔,随后失笑出声,她的小师妹,有时候真的是出乎她意料的直白和坦诚。 但就是这样的坦率之语,却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她的心情变好,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我们小凤凰,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兰凝夏垂首,含笑看她:“每一句都说在师姐的心坎上了。” “都要被你哄得心花怒放了。” 沈逐凰对自家师姐,本来就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现在又被兰凝夏这样温言软语地调侃,即便同为女子,她双颊都隐隐泛红起来。 师姐这样的美人,温声软语起来,杀伤力真的很大。 至少沈逐凰,是真的有些顶不住了。 即便她本意是为让师姐开心,所以也已经让自己比平时,要尽可能的抛却掉许多“矜持”…… 可现在的情形,对她而言,也有些太超过了。 所以,沈逐凰没忍住的,便露了些局促。 迎着兰凝夏眼神流转时,像是有春波在其中轻晃的眼眸,她只干巴巴道:“是……是真心话。” 这反应……兰凝夏直接笑出了声,若不是她知晓眼前这个,货真价值就是自己全天下最可爱的师妹。 她都要错以为,自己是抓了万佛宗一个得道高||僧,压身下戏弄了呢。 “哈哈哈哈师妹,你怎么这么……” “咳咳咳。”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01章 他牧枫,莫非就适合做空气? ——五重天,仙舟上—— “咳咳咳。” 静室内,兰凝夏和沈逐凰说说笑笑,两人间气氛正好。 可也就是在此时,自她们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明显是男人发出的咳嗽声。 是从这静室内,唯一一张床榻上传来的。 牧枫醒了! 沈逐凰和兰凝夏同时反应过来,两人也再不玩笑,一同回身看向床榻。 其实牧枫的意识,已经恢复有一会儿功夫了,人刚醒便听着屋内说话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和自己认定的挚友。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有种置身幻梦的错觉。 甚至有一瞬间,牧枫都有些能和先前那个倒在自己怀里,却误以为是靠着沈道友,重伤还不忘做痴梦的宋师弟共情了。 但很快,几乎是这念头,刚浮现上牧枫脑海的同时,就被他本人狠狠的掐碎了。 他,牧枫,天水宗剑峰大师兄,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剑修,怎么可能会像宋师弟那样……白日发痴,太龌龊了! 牧枫这样想着,便想直接出声来着,结果一转头就见他心上人正俯身倾近于沈逐凰,面容盈笑,玉指纤纤却是落在了下方,他挚友的面颊上。 且在他眼中,清冷如月的挚友,也在抬眸与他心上人对视时,白皙的面颊上,晕染开一片云霞似的绯红。 眼瞧着,哪里还有半分,素日出尘的清冷模样? 这一幕的氛围感实在是太强,美好甜蜜地让他这个旁人,根本就融不进去半分,只有一种深深的,被心慕之人和认定的挚友,一同深刺了一剑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看到的,确实是两个女子无疑,且沈道友好像还另有爱慕之人…… 只看到这一幕,牧枫都觉得自己可以识相放弃了。 但即便是这样,让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还是有些刺激过头了。 且眼瞧着,他心上人那张只从侧脸,也能看出是兴致正高的模样,牧枫就再不敢毫无动静了。 他怕他再不出声的话,还会看见什么更具冲击力的画面。 且这到底是沈逐凰和兰凝夏的私密聊天,他没醒就算了,可醒着听——那就太过分了。 因而,便有了牧枫刻意咳出的几道咳嗽声。 只是,饶是牧枫在出声前,就做好了准备。 可当沈逐凰和兰凝夏一同转身,齐齐看向他,而这静室屋门紧闭,内里只有她们两女,加他一男,这搭配,实在是有些…… 【陈延之那家伙……算了,他受伤了,估计也爬不起来】 【但其他有些师弟,伤得也就破了个油皮吧】 【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人都昏迷不醒了,怎么好意思将他直接全交给了断虹宗】 【还劳烦兰前辈和沈道友,两位女修来照顾他?】 【他们这些做师弟的好意思,他这个被照护得还不好意思呢!】 牧枫在心里恨恨地想,内里已经尴尬到不行,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努力向着兰凝夏和沈逐凰的方向拱了拱手。 “牧枫谢过兰前辈和逐凰照看之恩。” “只是牧枫此刻伤势未愈,尚且无法起身,还望两位莫太介意。” “待我……” 一根细小的绿藤的攀缠上了牧枫的手腕,熟悉的触感让牧枫下意识地住了口,他的目光也被这绿藤吸引。 眼看着这首端带红的纤细绿藤,在他腕上缠了一圈,又人性化地抖动着红色的首端,在他的脉搏处点来点去。 于牧枫心中,竟生出了一种奇妙的猜想。 【这绿藤……该不会是在查看我的脉象吧?】 若是换做旁人,牧枫是绝对不会往这个方向上想的,他也并不觉得,其他仙医或者懂医术者,能做到这种事。 但对方若是兰凝夏的话,牧枫倒是只会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若是兰前辈想,以她的绿藤看病救人,也是完全可以的。 且不管兰前辈此举究竟是为什么,他心底,却是只有“欢喜”这二字的。 毕竟,这绿藤也是兰前辈的私有物,四舍五入便也算他和兰前辈的又一次接触了。 无意识恋爱脑牧枫,如是想着。 虽然牧枫单方面欢迎着,兰凝夏的绿藤在他手腕上久留一会儿。 但兰凝夏可不知牧枫的心思,她在诊出自己想得知的信息后,便毫不犹豫地收手。 这绿藤来时便无声无迹,去时便更是迅疾。 牧枫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前一息还尚且绕缠自己腕上的绿藤,下一息便隐没无迹,徒留他空荡荡的手腕。 若不是在脉搏跃跳处,尚且能感知到几分,绿藤首段在上面轻点的残存知觉。 牧枫都要怀疑先前发生的,是不是只是他一人的错觉了。 毕竟,那绿藤即使是被兰前辈收了回去,从兰前辈周身,却也是半点都不曾,再看到那首端带红的绿藤了。 就好像是,这绿藤并不是兰前辈的附属品,或者说私有物,而是兰前辈本体的一部分一般。 这个想法,甫一浮现在牧枫的脑海中,便被他狠狠推翻了。 他在瞎想什么呢? 兰前辈是天品木灵根,周身盈满草木的仙灵之气,自身炼虚境的境界修为又摆在那里。 所以兰前辈能将绿藤操控到这种地步,也是再合理不过之事。 他看不破其中关窍,也只是因为他实力不济,仍不配与兰前辈并肩罢了。 牧枫这样想着,人便有些出神,而沈逐凰那边,也没顾得上近前去查看他此刻状况,只忙着先问师姐。 毕竟,师姐拿绿藤探脉一事,沈逐凰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见师姐收手,沈逐凰便问道:“怎么样?” “按照牧道友的伤势,这么快醒来,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兰凝夏安抚性的握了握沈逐凰的手,宽慰道:“师妹别担心。” “他醒这么早是肯定会有隐患的。” 沈逐凰被师姐握住手安抚,面上担忧的表情还未放松下来,就被兰师姐紧随其后的这句话,给惊住了。 她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兰凝夏,像是不知道她后一句话,话锋急转而下到让小师妹有多懵一般,直接就这样牵着小师妹的手,往床榻边走。 等到走到床榻边沿,牧枫近前,兰凝夏才垂眸看着,榻上牧枫略显苍白的面容,弯唇笑了下道。 “不过,我忙着炼丹,也就是为了眼前他这隐患准备的。” “所以,小师妹,不用担心的。” 听到兰师姐这样说,沈逐凰倒是半点也不介意,先前师姐故意吊着她玩的那点恶趣味,只松口气道:“那便好。” 看着兰师姐在听完她说出“那便好”后,却依旧瞧着她看,不肯移开半分的双眸,沈逐凰愣了一下。 她又试探性的夸了一句:“逐凰就知道,师姐是最厉害的!” 虽是试探性的,但沈逐凰却依旧夸得真情实感,甜蜜程度不掺半点水分。 登时,便让兰凝夏的面容上,也绽出一抹心满意足的温婉笑意。 直挺挺躺在床榻上,被迫目睹一切的牧枫:…… 怎么觉得,他就是醒了,却还是这房间中,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他牧枫,难道就是天生到哪里,都做空气才比较好的命? 牧枫心要碎了。 ——本章完—— 第402章 他要垂低眼眸,藏住早已鼎沸的喜欢 ——五重天,仙舟上—— 他牧枫,莫非天生就只适合做空气? 牧枫正郁猝着,就见一尊青玉瓶被一只素白的手,递送至他的眼前。 牧枫怔了下,顺着这纤白的柔夷,望向它的主人。 是兰凝夏。 “接着。”兰凝夏见牧枫只傻傻看她,连丹药都忘了接,眉尾微微上挑,缓声道:“这是能治你伤势的丹药。” 丹药? 这二字落入耳中,牧枫第一时间想起的,却并不是百年前,兰凝夏强喂到他嘴里的那颗,表面会吐泡泡的绿紫色丹药。 也并非是,当时他吞服下那颗丹药后,身体内里翻天搅地,将他折腾得气息奄奄,痛不欲生的那种可怕体验。 而是刚才,兰凝夏安抚沈逐凰的那句话—— 【我忙着炼丹,也就是为了眼前他这隐患准备的】 当时他还未反应过来,但此刻,牧枫心底却是再明了不过了。 现在被兰前辈递至他面前的,不是从兰前辈的丹药库存里,翻找出来的丹药。 而是兰前辈为他身体现在的情况,又特意为他炼制出来的丹药。 无论兰前辈这份有心,具体是为了什么原因。 只要想到兰前辈为他的伤势,出手炼丹这件事,于牧枫的心底,便不可抑制地蕴生出,许多欢喜的情绪来。 这份过盛的欢喜,让牧枫需要努力压住唇角,控制住面上的表情,才不会让自己的喜悦,表现得太过直白露骨。 但无论是沈逐凰,还是兰凝夏本人,都并不知道牧枫此刻,心底想的究竟是什么。 尤其是兰凝夏,她垂眸看着牧枫敛低眼眸,面部肌肉用力,像是在努力压制住唇角抽搐的模样…… 兰凝夏的秀眉蹙起,握着玉瓶的手指也随之拢紧。 她当然记得,牧枫也是吃过她炼制出的丹药的。 所以,这人如今的反应,是记起来当时吃她丹药的感觉,有心拒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吗? 虽然她之前的丹药,确实有些奇特的地方,但即便是那样,她也不是谁都给吃的。 可像眼前牧枫这样,敢挑三拣四,当着她的面,露出这种模样的,牧枫他还真是第一个。 尤其是,现在她给这人的丹药,还是除了小凤凰以外,她从没再给过其他人的正常版。 而像先前那样,在封闭的室内炼丹这种事,更是从她和过往彻底划清界限后,便从未再做过之事。 在一间昏暗的密闭静室内,昼夜不分的炼丹这种事,她前几百年在临阙宗,已经做够了。 方才,若不是有小师妹伴于身侧,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炉丹,还能不能成。 早该随着自己的仙身,化灰归尘的往事,被那突然而至的风灵卷动,如今又不可避免地,在兰凝夏的脑海中浮现。 这只让兰凝夏觉得厌倦。 沈逐凰敏锐地察觉到了兰师姐周身气息的变化,她眼带担忧,刚要出言去问,便见兰师姐已经垂眸看着牧枫,声音冰冷地开口了。 “怎么?”兰凝夏微微倾身,青丝也从肩头垂落,发梢扫过牧枫的手臂:“怕我的丹药毒死你?” 牧枫一怔,虽并不知道兰前辈的口吻,为何突然听着这样冰冷,像是被他惹到了一般。 但他还是立马表真心道:“怎么会?!” “能吃到兰前辈的丹药,本就是我的福气!” “更何况……”他顿了下,再抬眼看向兰凝夏时,眼底满是赤诚:“这还是兰前辈……专为我炼制的。” 说到最后半句时,牧枫的声音于不觉间,低沉了许多。 他心跳得厉害,既怕自己的面上,不争气地泛红,将自己的心意吐露,又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明确,让兰前辈误会他不喜她的丹药。 此刻,兰前辈倾身向他,同他的距离这样近,垂落的发丝,又轻轻柔柔扫在他因为有伤,而袒露在外的手臂。 这样亲近的,近乎逾矩的接触,又是同自己的心仪之人…… 牧枫完全无法做到,全然的自控,让自己将那早已鼎沸的喜欢,一丝不显地压下去。 可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所以牧枫在表达完自己的心声后,便又将眉眼敛低。 似乎将他的睫毛垂低,便能将那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完美的藏遮起来,不让兰凝夏觉察到分毫。 可是怎么可能? 兰凝夏虽心性冷漠,可她也并非是,不曾被人钟爱过之人。 也不是如小师妹那般,满心满眼皆是剑,对情爱之事极为迟钝,若不是有仙神屡次相救在先,恐怕这辈子都开不了情爱之窍的剑痴。 相反,她虽是真真正正的心性淡漠之人,也天生缺少爱人的能力,所表现出的许多情绪,都只是模仿和扮演。 但也正因如此,她连自身都是以冷眼旁观的姿态审视,所以旁人的情绪和意图,都很难逃过她的眼睛。 唯一的区别便是,她在察觉到后,是无视,还是愿意去感知罢了。 如此刻,牧枫自以为是的遮掩,以为可以藏匿的喜欢和恋慕,在兰凝夏眼底,却无所遁形,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心悦我】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03章 他来此地,崇衍可否知情? ——五重天,仙舟上—— 【他心悦我】 这样的念头于瞬间浮上脑海,说心底毫无震动是不可能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少,在兰凝夏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她微微倾身,将青玉瓶向前又递近了几分,口吻冷淡:“伸手。” 牧枫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在兰凝夏发出指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服从的向兰凝夏,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触感温润冰凉的青玉瓶,被兰凝夏放在了他的掌心。 兰凝夏垂眸看他,面上没有笑意时,眉目间少了温婉,倒显出她原本容貌的侬丽来,原是很有攻击性的惑人长相。 迎着牧枫有些发怔的眼神,兰凝夏声音轻缓:“既是觉得福气,那便拿着吃。” “三枚,隔两日一粒。” 交代完这点,兰凝夏便毫不犹豫地抽手,再直起腰身时,面上又恢复了素日表现出的温柔姿态。 但牧枫投注在兰凝夏身上的目光,却依旧没有收回。 他手指回拢,将青玉瓶收进掌心的同时,眼底也透出几分茫然感来。 在刚才,那短暂的几息内,他好像触碰到了,另外一个与他先前印象中,全然不同的兰凝夏。 而那样的兰凝夏,好像才更偏近于,对方更真实的那一面。 这种感觉来的突然,牧枫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理清楚,静室紧闭的屋门,便被人在外敲响了。 “两位师妹,牧道友可是醒了?”朗映怀的声音,隔着一道屋门,依旧很清晰地传进来。 “师姐。”沈逐凰看向兰凝夏:“我去开门?” “好。”兰凝夏点头。 得了兰凝夏的应声,沈逐凰才快步走向静室门口,禁制被她施术撤下,屋门也随之打开。 “朗师兄……晏师兄,商师兄,你们一起来的?” 房门被打开后,出现在门后的,却不止是朗映怀,还有商玺和晏颂之。 沈逐凰愣了一下,才和师兄们一一打了招呼,说道:“牧枫已经醒了。” “师姐刚炼了丹药给他,只是牧道友还未服用。” 几人本来还准备说些别的,但听到沈逐凰这句,便纷纷将目光都投向了——牧枫手中的青玉瓶。 盯着心上人及挚友,三位师兄意味不明的目光,牧枫握着玉瓶的手更紧了。 朗映怀见状,眉峰微挑,含笑道:“我兰师妹专门为牧道友你炼制的丹药,你重伤刚醒,正需此物。” “怎么到现在还未服用?可是缺些别的作辅?” 朗映怀这话,说得关心又体贴,说话时面上也含着,叫人只觉如沐春风般的清润笑意。 可不知为何,牧枫听着看着,却觉浑身发毛,总觉得这话下面,像藏着什么不太好的陷阱似的。 但这丹药,确实是他心上人,专为他炼制没错。 他原本也是要吃的。 且牧枫能明显的感觉到,兰凝夏的目光,也再一次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也罢。 上次那个一看就要人命的丹药,他都吃过了。 如今这三枚,只要想到是兰前辈亲手为她炼制,味道再古怪,他也只会觉得是甜的! 这样想着,牧枫便旋开瓷瓶顶塞,从其中取出一枚丹药来。 莹白圆润的丹药落入掌心,不止是亲手取出这枚丹药的牧枫,双眼微微睁大。 就是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朗映怀他们,也有些难以置信。 尤其是知道牧枫对兰凝夏心思的朗映怀,他整个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了。 兰师妹亲自为牧枫炼药也就罢了,可以当做是替小师妹,还对方于危难时,挺身而出不计自身安危之恩。 可兰师妹不仅为他亲手炼丹,炼制出来的成品,还是丝毫都没有以往那种副作用的正常丹药。 这可是——他们这些做兰师妹师兄的人,都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牧枫,他又是凭什么?! 这一刻,三位师兄同时酸成了,枝头未熟的青山楂。 也难为牧枫顶着三道各有风格,却又同样不善的目光,还能将那掌心的丹药,吞服下去。 而牧枫将丹药放入口中后,那骤然亮起的双眸,和明晃晃看向兰凝夏的惊喜目光,也再明白不过的说明了一件事—— 兰师妹这次给牧枫的丹药,不仅正常,还很好吃。 商玺,晏颂之,朗映怀三人:……很难不把拳头握紧。 兰师妹除了对小师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特例! 牧枫,他何德何能? 三位师兄很不理解。 但很明显,牧枫一看就是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便宜的傻子。 而兰师妹,也从不是一个,做什么事还会向他们说明缘由的人。 至于小师妹……小师妹的世界,是不可能和他们共情的。 他们也绝不准备,让小师妹和他们的待遇一样。 所以,几人只能憋着火,看牧枫吞食了丹药,又美滋滋的将青玉瓶收起,且瞧对方收起玉瓶时,手中施展的法诀。 牧枫应该是将这青玉瓶,收进了自己的灵府内,而并非随身的储物袋中。 这种对兰师妹给他的丹药,珍重以待的表现,他们做师兄的,本是该赞赏的。 可现在,不知为何,瞅着这幕,却只觉得刺眼了。 朗映怀明显的感觉到,身侧始终沉默的商玺和晏颂之,自他们周身,都弥散出了比自己还要晦沉的气息。 他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便主动开口,打破了众人都盯着牧枫看的这片寂静。 “既然牧道友已经服下丹药,两位师妹便也不必太担心了,商师兄,晏师兄,你们先带师妹们出去。” “容我给牧枫看看伤势的同时,你们也好给两位师妹,说说之后我们的行程。” 朗映怀想要圆场,那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之事。 几番话下来,几人便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便和牧枫暂别,出了静室。 只是,这间静室才出,商玺便推开相邻不远的另一间,四人间也无需多言,便极为默契地前后走进去。 静室的屋门合上,晏颂之挥手间,原地便多了四张竹椅,和一张放于正中的圆桌。 兰凝夏坐下后,对上晏颂之的眼神,便已经明白了什么。 “有什么,你们直说便是。” “那安圣尊呢?死了吗?” 兰凝夏问的是晏颂之,接话的却是沈逐凰。 “没有,我只是以秘法,将他意识封进了他的躯体中。” 兰凝夏的眉眼,瞬间冷沉下来,沈逐凰明白师姐这表情变化是因为什么,又赶紧补充道:“师姐放心。” “我留他性命,只是因为我觉得他还能有别的用处,并非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兰凝夏听到这话,倒是勾唇笑了,她撑着下颌,侧首看向沈逐凰:“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嗯。”沈逐凰肯定点头。 “呵。”兰凝夏轻笑一声:“就算你这样说,我也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留下他。” “安圣尊,安璋,三百多年前,我其实是见过他的。” “在崇衍的身边。” 无论是商玺,晏颂之,还是沈逐凰,三人都还在斟酌着,怎么和兰凝夏,坦白先前一起拷问安圣尊一事。 却都不曾想,率先将兰凝夏往事重提的人,竟会是兰凝夏本人。 兰凝夏并不在意,几人齐齐露出的,惊讶与心虚并存的复杂表情,她只继续说起安璋的事。 “但他刚才只顾着自己断掉的手,应该是没认出来我。” “说说吧。”兰凝夏的眼底含着笑意,面容却无端显得冰冷。 “你们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了?” “他来此地,崇衍可否知情?”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04章 师姐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五重天,仙舟静室—— “说说吧。”兰凝夏唇角含笑,气场全开:“你们从他口中,都问出了什么?” “他来五重天,可有崇衍授意?” 面对着这样的兰凝夏,即便是身为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商玺和晏颂之,都在兰凝夏面前,乖巧到不行。 那就更不必说,面对着兰师姐,本就很乖巧的沈逐凰了。 很快,兰凝夏就将他们先前,一起从安璋口中问出的信息,一丝不漏的全然知悉了。 “所以,是安璋贪图晋武宗许诺给他的重利,趁着崇衍闭关之时,私下五重天。” “而崇衍原本闭关的状态,也因为安璋在生死危难关头,唤醒了融合崇衍意识之物,即那道青色虚影。” “青色虚影摧灭,崇衍在八重天的本体,也得到苏醒。” “现在的崇衍,应该不仅是脱离了闭关的状态,还会从他分出去又被我们击碎的意识中,读取到我的存在。” “是这样。”沈逐凰点点头,心情有些复杂。 以她的角度来看,师姐和崇衍的那段前缘,她的师姐毫无疑问,是全然的受害者,是被崇衍背叛辜负的那一个。 可和师姐她真正接触下来,沈逐凰很难想象到,师姐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被爱蒙蔽双眼,献出一切的时候。 但想到自己困于先师遗言,为三个师弟任劳任怨的前尘…… 再想到自己在遇见夙邈前,也从未想过,情爱这种事,会同自己有关。 所以,师姐会有那样的过往,也许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只要心疼师姐,护在师姐身前便好。 但师姐的情况,和朗师兄不一样。 像朗师兄,他和圣域之间,是注定要摧灭一个,两者之间绝难共存的。 所以,沈逐凰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着手与朗师兄同道,助他复仇之事。 但师姐这里,情况却复杂了许多。 她作为一直以来,被师姐疼着护着的小师妹,当然恨不能直接提剑,站到崇衍的面前。 就以她与崇衍,都最引以为傲的剑道相战。 用她的剑,击溃崇衍的剑。 让对方深刻地明白到,他牺牲兰师姐换来的,所谓无情剑道的大成,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脆弱的就像一撕就碎的薄纸。 但想要为师姐讨回公道,也总要看师姐,还愿不愿意要这个公道。 她也并不知道,师姐现在对崇衍的真正想法。 沈逐凰这样想着,面上便显出了几分纠结来。 聪慧如兰凝夏,即使沈逐凰只是自顾自的想着,什么都没有表现出,也没有多说什么,想要替她向崇衍,讨回崇衍拿她修无情道一事的前怨。 可兰凝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师妹是因为什么,而郁郁不欢。 她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双手,翻转掌心,向上平摊在桌面上。 在沈逐凰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兰凝夏的双手,陡然化作绵延的绿色藤蔓。 再无半分先前,色白纤美的柔夷模样。 沈逐凰的瞳孔蓦地放大,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又猛地抬头看向了神色依旧淡然的兰凝夏,以及,神情只是有些难看,却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的商玺和晏颂之。 沈逐凰张了张唇,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她只觉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堵塞住,晦涩干哑的厉害。 她目光下落,定定地停在以兰师姐双手,化作的绿藤上。 那绿藤放肆生长着,逐渐连兰师姐的半截小臂,也化作了绿藤的模样,且看情形,还有继续向上的趋势。 于沈逐凰眼底,蓦地泛起滔浪般的痛意,她眼圈都隐隐泛出红色,目光固执地看向兰凝夏,求一个答案。 “为什么?” “师姐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知道师姐一直以来,擅使的绿藤,和修真界的嗜血藤极像,但论其能力,又要比嗜血藤强上许多。 她也一直以为,师姐随心操控的绿藤,是生了灵智,类似于植宠的存在。 虽然她很清楚,寻常的木属性修士,即便是和师姐同样的天品木灵根,可要做到这种事,也极为不易。 或者说,几无可能。 但她的师姐和师兄都那么厉害,旁人做不到的事,并不代表她师姐不能。 就像她在四重天,便获得的由上古陨神,遗留下的诸多咒印法诀。 那样的东西,她当初发现自己可以使出来时,也很意外。 所以,她都有这样的奇遇,师姐的绿藤,应该也是师姐另外得到的什么秘籍中记载的法门。 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 这绿藤,根本不是什么外物,而是由师姐自身所化,是师姐身体的一部分。 可一个修士,以人的躯体,又是如何做到化成草木? ——本章完—— 第405章 这般锥心,焉能不痛? ——五重天,仙舟静室—— 可一个修士,以人的躯体,又是如何能做到,以身化草木? 兰凝夏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起。 “师妹,在夙邈构建出的幻境中,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一些,我与崇衍之间发生的事。” “但你应该不知道的是,我与他之间的一切关联,已经在我抛却肉身,以夙邈的一枚玉青莲子重塑身体,得以重生之时,彻底断尽了。” “……抛却肉身?” 沈逐凰的声音都在发颤,师姐当初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严重到,连肉身都被抛却,需要以莲子重塑躯身的地步。 若不是……有夙邈的存在,是不是师姐当初,便要和她一样,险些陨灭于天地了? 兰凝夏侧眸看向她,目光温柔如清朗的午后,一抹倾落在身上的旭光。 “四百年前,崇衍为成无情道,自八重天下界,赴往六重天。” “我那时是六重天三大仙宗之首,临阙宗的一名内门木系长老的亲传弟子,因为自身修为迟滞,多年不进分毫……” “所以,我在临阙宗的地位,比寻常的外门弟子都不如。” “是全靠着,有一手还算不错的炼丹本事,才能在临阙宗继续待下去的。” “但也正因为这样,我那位已经把我当做他修仙之途,不可磨灭之耻辱的师尊,便也愈发无法忍受起我的存在来。” “她放大了门下一位非亲传的弟子,对我的恶意,在暗中推波助澜,不留半分痕迹的,就轻而易举让那名弟子,对我设了危害到宗主亲眷的死局。” “那名弟子,在我按月交付给宗门的丹药里,添了些别的东西。” “我被冠以谋害宗主亲眷的罪名,被人押送往宗主所在的临阙宗主峰。” “那是宗门最高的一座山峰,白玉阶从山脚,一路向上铺沿上云霄,他们要我三步一叩,跪着上去。” 兰凝夏声音轻缓,即便是提起这种事,她的情绪都极为稳定。 就像是这些过往,真的都已经随着她原有的那具躯体,一同破碎消失,而同现在的她,再没有半分关系一般。 但兰凝夏可以如此从容,听着兰凝夏讲述这些往事的沈逐凰,还有商玺和晏颂之,他们却无法保持冷静。 兰凝夏讲起这些往事时,口吻越是轻描淡写,他们胸腔内里的那颗心,便越是发痛。 兰凝夏表现得越是若无其事,沈逐凰、商玺、晏颂之,这三人周身因为过盛的怒意,而翻涌难平的危险气息,便越为深重。 若不是怕贸然开口,会让好不容易,才肯主动吐露自己过往的兰凝夏,不再继续讲述下去。 这几人心底翻涌着的汹汹野火,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像现在这样,还勉强能压得住的。 三步一叩。 那些人,怎么敢这样羞辱他们的师妹(师姐)?! 既然已经决定开口,兰凝夏便也没准备,说到一半便停下来,平白让小师妹和师兄他们,再兀自猜测,更添诸多担心。 无论她素日里,表现出的究竟是她的哪一面? 但兰凝夏骨子里,到底是爱恨分明,极为利索的性子。 所以,即便感知到了小师妹和两位师兄,周身再明显不过的情绪变化,她也只是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答应,是走上去的。” 这句落下,即使心知这些都只是他们从不曾参与过,更是再无法更改的,只属于兰凝夏的往事…… 可沈逐凰和商玺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心头略松了几分。 但很快,新的担忧便浮上心头。 当时的兰凝夏,没有答应他们“三步一叩”的畜生要求,那么那些人,岂不是更要为难兰凝夏了? 当日,修为迟滞不进,比不得旁人的兰凝夏,又是经历了怎么样更过分的折磨,才让他们放过兰凝夏,容她走上白玉阶的? 可兰凝夏并没有细说这些,她只是用很冷淡的语气道。 “虽是可以走上去,但……通往临阙宗主峰山巅处的白玉阶,对当时的我而言……” 她顿了顿,才道:“也还是太高了些。” 只这么一句平平无奇的感叹,没有刻意的诉苦,也没有说出更多,她当日平白背了罪名,当时所遭遇之事的更多内情。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沈逐凰和商玺,晏颂之,三人心头齐齐一酸。 翻腾在心口的,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是时隔数百年,却依旧因为经历这些不公和痛苦的,是自己已经当做至亲的同门,因她而起,为她感同身受般的难过。 也是遗憾和懊恨于,这些事,无论他们如今听到,是如何牵肠揪心,可却也无计跨越时间的壁垒…… 而让他们能在当日,就护在只身一人的兰凝夏左右,为她重改出新的,从不曾经历过这般痛苦的人生。 可时间扭转,过往倒带重来,那是连天地间,唯一的一尊仙神——夙邈都无法做到之事。 所以,它注定会成为,如凡俗界传说中,女娲补天都无法添补的一道缺憾。 兰凝夏的讲述仍在继续:“也是在这一日,在我走在让我一步步踏近于死亡的白玉阶上,崇衍拾级而下,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和他之间的事,其实很难分出个恩怨对错来。” “如果他那日不曾出现,没有在我被人陷害前,就已经现身于六重天,还暂居于临阙宗。” “当日的我,必死无疑。” 兰凝夏这话说出,沈逐凰三人的面色,登时便更沉了几分。 这样说的话,他们难道还要去感谢,以兰凝夏来成就自身无情道的崇衍吗? 兰凝夏注意到他们,一瞬间变得更糟糕的神情变化,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竟是摇头失笑了。 “都是往事了,你们不必这样。” “我现在好好的,我也并不是要让你们,去觉得崇衍他……” “为何说不必?” 让兰凝夏,以及商玺和晏颂之都没想到的是,兰师妹的话还未说完,他们的小师妹竟是先出声打断了。 且在他们有些惊讶的看向沈逐凰时,却见对方的眼圈红的厉害,眼底也隐隐有血色浮动。 “师姐为何说不必?” 沈逐凰的质疑和难过都毫不掩饰,只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坦露在兰凝夏面前。 “是师姐的过往没错,可就算岁月年年日日的往前走,师姐曾经经历过的委屈和痛苦,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沈逐凰眼睫颤动,避开兰凝夏因为没想到,她突然的情绪爆发,而有些发怔的眼神。 她目光垂落下来,落在兰凝夏依旧处于绿藤状态,那原本该是一双再纤美不过的女子柔夷之地。 沈逐凰记得这双手曾经的模样,记得它不是绿藤状态时,纤长白皙的模样。 更记得这只手落在她额头,发顶时,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也记得,每当师姐的这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时,她心头的欢喜,和师姐带给她的,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自她两百年多年前,来至断虹宗后,师姐用这双手,给了她多少次温暖和慰藉,就连沈逐凰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因为,那早已融进了她的日常里,成了她与师姐之间,必不可缺的温馨互动。 可她与师姐的这双手,曾经亲近接触过那么多回,却从不知道,原本的,与生俱来的属于师姐的那双手,早在三百多年前,便随着师姐躯体的破碎,而一同消陨在天地间了。 她的师姐,给了她无数温暖和关爱的师姐,连属于人的,最基本的血肉之躯,都失去了。 那就更别说,如寻常人修一般,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人身淬炼,渐成仙体了。 莲子塑血骨,绿藤造躯身。 所以,她的师姐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非人非妖,非魔非邪,也许还从未有人走过的另一条孤绝之路…… 可她作为一直被师姐珍重厚爱,处处呵护的师妹,对此,竟是一无所知。 如今骤然知晓,这般锥心,沈逐凰又焉能不痛?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06章 是女娲补天也无法填补的缺憾 ——五重天,仙舟静室—— “师妹……” 兰凝夏已经意识到沈逐凰在看什么,她手臂上青光一闪,那还在舞动着的绿藤,瞬间便转变成了正常人手的模样。 依旧是纤纤玉指,莹白纤柔的美好姿态。 兰凝夏想的没错,沈逐凰确实是在心疼,她在三百多年前,以嗜血藤重构的躯身。 可她也想错了,小师妹心疼的,也并不只是她的一双手。 也正因此,兰凝夏在变回自己原本的双手后,却见到了自家小师妹眼底,那更深一重的痛色。 一直以来,兰凝夏都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天生无情的冷酷之人。 她好像和这世间,许许多多人都会有的,再正常不过的情绪,天生就隔着一道壁垒一般。 她看到草木凋零,不会有季节更迭的惆怅之感。 看到一夜暴雨摧花枝,不会生出美好易逝的隐痛。 其实这些景物的变化,在她心头,掀不起任何波澜,倒也没什么。 但人……在她眼中和草木,却也都是一样的。 即使是人的性命,在她眼前凋零逝去,于她心头,也不会生出任何波动。 但这也没什么,毕竟也有的人,天生会心硬一些。 旁人的性命如何,同自己又有何干? 世人各有世人的苦难要受,只一人之心,又如何能人人都怜悯过来? 所以,她这样,也许也没什么关系。 但……兰凝夏很清楚,自己是不一样的。 生身父母亡于身前,都无法让她落下一滴泪来。 正如她懵懂之时,无论双亲如何疼宠于她,他们看她的眼神,珍惜待她的举动,和他们挤眉弄眼,花样扮丑,用尽各种办法,都没办法让她露出一个笑来。 他们待她的好,到他们被邪修残酷杀死,都无法得到她的一次回应。 遗憾? 也许是有的吧。 在更大一些,学会模仿常人神态的兰凝夏,在重新想起他们时,想起她的血肉至亲…… 虽然在她的内心,依旧是沉寂如死潭般的平静。 可她也有一瞬间,生出过——如果那时,她就会像现在这般,模仿他人的正常模样便好了。 也不会让那对待她极好的夫妇,抱有再也无法填补的深切遗憾,充满不舍的痛苦死去。 她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可也仅此而已了。 这世间之人的七情六欲,她也是人,本应该是有的,可她却从没有一日,甚至是一息,曾真切地体会到过。 她好像是,天生就是缺憾着的。 这种缺憾,在她学会模仿之后,外人无法知晓,而她自身,也因为感知不到任何情绪,所以只会有一种,身体内部空荡荡的感觉。 只是有时,她仰头看着明月,也会想—— 经历过圆满的月亮,还会愿意重新回到它残缺之时的模样吗? 月圆之时,月亮如果有人的情绪,那它应该是开怀的。 可短暂的圆满后,便是长久的缺失,还是自它的圆满处,一寸寸的逐渐缺失。 得到后又失去,失去又得到,如果能有这样的轮回,周而复始经历着这些的月亮,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兰凝夏不知道。 毕竟,她连短暂的得到都不曾有。 所以四百多年前的相遇,一百年的朝夕相处,崇衍是爱而不知,她是知而不爱。 她身在其中,却又自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 她可以理智地去分析,在他心底,她到底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知晓,他每一个眼神,背后所代表着的,对她的不同情绪。 她知道他陷得有多深,所以在他拔剑向她,对她道出过往种种,只是为成就无情道,渡一场情劫的逢场做戏时…… 她只觉得对方似乎……更可悲一些。 就是去恋慕一块石头,找一株野草去渡他的情劫,也许都比对着她来渡强。 爱上一个她模仿出的幻影,一个根本是,有心也似无心,天生不修便已无情之人—— 用这样本就是走至无情道顶端之人,去成就自己的无情道,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更荒谬之事? 所以,在崇衍将长剑,刺进她心口之前,结局便已经注定。 崇衍的无情道,遇上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再无可能修为大成了。 ——本章完—— 第407章 崇衍会成为无辜者 ——五重天,仙舟静室—— 所以,在三百多年前,当兰凝夏知道崇衍刻意接近于她是为何事之时,后来发生的种种,兰凝夏并非一无所觉。 或者可以说,在她明白崇衍目的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见了她与崇衍之间,这段百年纠缠因缘的落幕之时。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 正如她清楚,即便崇衍百年为局,杀她以证自身无情,也绝无可能修成,对方想要的无情剑道。 兰凝夏知道这会是两败俱伤的荒唐结局,可这修真界,到底是以实力为尊。 她已身在其中,又是这局中,无论境界修为,还是自身地位,都毫无疑问的最低微之人。 所以知道又有何用? 至多,也只是像陷落于蛛网,逐渐失却气力的蝴蝶,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将自己害至这般地步,正慢慢向自己步近,准备用餐的蜘蛛罢了。 她只能看着自己,就这样清醒着,却又无法反抗的,步向旁人为她预先设定的死亡。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她修为迟滞不前,实力不如旁人,所以在她人生的每一段历程,就注定都要被旁人预先安排好吗? 是的,确实是因为她太弱了。 因为弱小,没有反抗之力,所以枝头的花,可以被人轻率采摘,道旁的草木,可以任由人践踏。 至于水中的鱼,地上的走兽,这些也都可以成为,凡俗之人的一顿腹中餐。 而人与人之间,同样也是如此。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本就是天地间,再普适不过的道理。 所以,以从头到尾,都从不曾付出过真心,也根本不明白真心是什么,一切全凭扮演和模仿,来和崇衍相处的兰凝夏的视角来看—— 她其实没觉得崇衍做错了什么。 没有对自身和他人的情绪的感知,兰凝夏便也不会有任何心旌的动摇,更不会有被崇衍欺骗的难过。 就连最后,她和崇衍说出那样,恩怨两清,像是对崇衍留有余情的语句,也只是为了让对方愧疚更深。 从而可以让对方,在她生命的最后,放她离开这个自她幼时,便被困于此地,给她带来无尽灰暗记忆的临阙宗。 让她能在生命的尽头,也做一次属于自己的选择。 所以她只身赴往迷踪林,以早已备好的传送符,拼着最后一口气,到密林深处,嗜血藤群前。 她是准备赌一把的,用她好不容易寻来的禁术,赌一把她的命够不够硬。 能不能在将自身血肉,献祭给嗜血藤后,以秘术在嗜血藤上复生。 冷静的人,可以做出最周密的计划。 兰凝夏就是冷静到极致的人,但她谋划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夙邈的突然现身,更不曾想到这人的真正来意,是为救她。 所以,即便有夙邈的在场,兰凝夏依旧走上了,她预先为自己选定的那条路。 那时的兰凝夏是不后悔的,即便后来知晓了她与夙邈之间的这几分错过,她也并不后悔,她当初做出了那样决绝的选择。 抛却肉身,神魂重组,才能同她与临阙宗,乃至崇衍,同这些旧事旧人的因缘牵扯,彻底两断。 若她身死,魂消天地,那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但她若是生,那她便会拥有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新生。 所以兰凝夏不会后悔。 ———— 可现在……看着小师妹侧眸看着她时,那双泛着红意和晶莹的眼眸,看着那双眼睛里,几乎都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和痛意。 兰凝夏竟是第一次为自己,曾经做出那样疯狂的决定,而生出了一丝极微妙的悔意。 她嘴唇微动,思绪也有些恍惚,想要安慰固执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却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那点刚生出的悔意,在她开口想要和沈逐凰解释之时,便已经自行消散了。 无他,只是因为,兰凝夏忽而想起—— 如果不是她付诸了那般疯狂的行动,快到让仙神都阻拦不及,以至于她的血肉都同嗜血藤融为一体,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 夙邈便也无需拿出那枚玉青莲子,以神法重塑她的神魂,和在人躯体中,最重要的那颗心。 而如果此刻,在她的胸腔内部,跃动着的依旧是三百多年前的,那颗没有经夙邈点化,重塑过的心脏…… 那么此时此刻,她的小师妹和断虹宗的众人,所看到的兰凝夏,完全不会是如今的这个她。 所以即便是再来一次……她还是愿意用那具躯身,换取现在所拥有的,能够正常感知世间万物的能力。 只是这些,如果都告诉师妹……师妹这样美好的人,也许并不会觉得从前的她,冷血且可怕,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或许,还会为她心疼。 可小师妹为她心疼的已经足够多了,她也不愿意再看到小师妹郁郁难过了。 所以便不说了。 崇衍如何,临阙宗如何,其实那些都无所谓。 对她而言,早已经半点意义都没有了。 但如果出手对付他们,让他们也能感知到,弱肉强食,实力为尊,强者便可轻率决定弱者命运的残酷…… 做这些,便能够让小师妹重振精神,也重绽欢颜的话,那她顺手为之,又何乐而不为呢? 总归,于这世间,她兰凝夏在意的人,也只这寥寥几人罢了。 护着宠着便是。 且不得不说,被自家的小师妹,这样心疼护着的感觉,于兰凝夏而言,也着实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 想通这些后,兰凝夏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已经重新回归纤纤玉指模样的手指,随她身形向前探出。 温热的指尖,轻轻落在沈逐凰的眼下。 触手微烫,一摸便知道是真气狠了。 兰凝夏心头无奈,又莫名觉得,酸涩与温暖交织,汇成一种极为难言的情绪。 “别气了,是师姐的错。” “师姐也没有骗你,更没有要替崇衍说话的意思。” “如果只说因缘牵扯的话,三百年前,我与他之间的事,确实是了断干净了。” “现在再去追究的话……逐凰,这是不合适的。” 兰凝夏语调轻缓,声线温柔,像三月拂过枝上新桃的微风,轻轻柔柔的,让人只听着都觉心旷神怡。 但这话里的内容,却让原本听了前两句,眼神刚微微亮起的沈逐凰,那眼底中的微光,再一次地暗淡下去。 【是了,师姐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她连过往的肉身连同神魂,都一同抛却了】 【现在的师姐,甚至都不属于单纯的人,或者妖,鬼,邪之类的存在】 【所以如今的师姐,如果拿三百年前的经历,去找崇衍清算的话……】 【那么即便是原样报复回去,到最后沾了恶因果的,也将会是师姐】 【而不是崇衍】 【崇衍反而会成为受害者】 【毕竟,现在的兰凝夏和以往的兰凝夏,严格来说,甚至可以当做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存在】 【至少,在天道的定义下,会是两个全然不同的存在】 【也正因此,才会有如今这般,平白叫人憋屈的局面】 想到这些,沈逐凰甚至有些自责。 是她的错,只想着师姐曾经受了大委屈,而今好不容易得知了让师姐受委屈之人的行迹,便想着一定要替师姐,讨回个公道来。 可她光想着这些,竟是都没弄清楚这其中的内情。 现在竟还要有仇却没办法,亲自去报的师姐,反过来温言安慰于她。 她怎么总是……总是这样,让师姐为她担忧操心? 兰凝夏和沈逐凰离得这样近,自小师妹眼底涌动着的情绪,她一丝一毫也错看不了。 即便知晓自家小师妹,估计正在愧疚于想要替她报前仇,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不仅插不上手,甚至还反倒揭开了她的旧伤疤。 让她这个做师姐的,想起了极不好的过往。 兰凝夏却依旧不急着去安慰,甚至还继续道:“现在的我,不想和崇衍,以及临阙宗,有任何牵扯。” “师妹,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沈逐凰一怔,理解的话,那自然是理解的。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舒语芙,以及她那三个白眼狼师弟有任何牵扯。 只是仇怨犹在,想要再无牵扯,沈逐凰便也只能采取将恩怨两清的形式。 而以沈逐凰和舒语芙,以及三位师弟之间的恩怨孽债,沈逐凰也只能将他们通通杀掉,才能换回自己的清净。 谁让她当初若无夙邈出手,便是必死无疑的命局,这四人还都在其中牵扯太深呢? 她是想留手都留手不了的。 更何况,沈逐凰本就没准备留手。 而像是作为造成她必死之局的,譬如凌波宗这样的推手。 沈逐凰对他们的感知确实是,如兰师姐现在所说的,只不想和他们再有任何牵扯了。 “师姐,我能理解,只是……”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08章 这是……异兽暴动?寂琛岭至 ——五重天,仙舟静室—— “师姐,我能理解,只是……” 沈逐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兰凝夏轻轻弯唇,那张清美面容上蓦然绽开的一抹笑,吸引了目光。 要说的话,也直接停住。 “所以,你师姐我,是不能出手的。” “但你不一样。” “嗯?”沈逐凰一怔,隐约觉得她心中所惦念之事,已经出现了新的转机。 兰凝夏笑着捏了捏沈逐凰的侧颊:“我们不用刻意去寻他。” “但若是当真遇见了,你便与他比剑吧。” “!”沈逐凰的眼睛蓦地睁大:对啊,她还可以以剑修的身份,和崇衍比剑啊! 到时候拿自己的剑道,碾压对方的剑道,告诉对方走偏门练出来的所谓无情剑道,比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那这不才是为师姐讨回公道,还不往师姐身上,沾半分脏因果的最好的打开方式?! 【还得是师姐!】 沈逐凰听了兰凝夏的建议,便像是得了仙人点化般,恍然大悟后,面上的神情都随之明朗了。 而也不止是沈逐凰,兰凝夏的目光也投向了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一直在旁边静默听着,周身气势,一个冰冷,一个威沉。 此刻,只兰凝夏一句:“两位师兄也是,到时候直接向他邀战,他若能完完整整的活下来,那自是他的本事。” 兰凝夏甚至都不说,崇衍有赢得的可能,只用“完完整整”,来形容崇衍对上两位师兄后,能得到的最后的结果。 这么一句话下来,商玺和朗映怀周身的气势,便也跟小师妹一般,瞬间阴转晴了。 兰凝夏眼瞅着他们的反应,到这时,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失笑出声。 【行吧,看来想为我出头的,可不止是小师妹一人】 【既然这样……那我便也不辜负他们的美意,由着他们发挥好了】 【圣域这般费心费力,才布置出来的乱局,不就是为了让纵贯四重天到八重天的这条长河之水,越搅越浑吗?】 那他们断虹宗,便也往其中,再多添些墨色好了。 “那便说定了!”沈逐凰看着兰凝夏的双眸极亮,生怕她收回先前之语般,又赶紧保证道。 “我一定会将师姐受过的苦,从他身上加倍讨还回来的!” “我会用我奉行的剑道,击溃他的剑!” “好。”兰凝夏笑着应声:“我们小凤凰只要想做,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师姐相信你的。” “兰师妹,我们也……” 商玺和晏颂之“沉思”半天,才终于组织好语言,刚准备也向着兰师妹表表衷心,屋门就被敲响了。 随后传来的,是朗映怀的声音:“寂琛岭到了,情况有些复杂,三言两语难说太清楚,你们先出来看看吧。” 几人原本还有种被打扰到的不爽感,但听到说话的是朗映怀,话里的内容又如此正经,便纷纷肃了神色。 “师姐?师兄……” “走,我们出去看看。” ——寂琛岭上方——— “这是……异兽暴动?” 几人站在仙舟上,周身还飘着朵朵轻云,虽然他们已经到达了预定的目的地,却并没有急着将仙舟往下降。 而是高高的停在空中,站在仙舟的人,只以神识下窥。 却见下方寂琛岭中,烟尘滚滚,犹如滔浪,将整个密林都席卷其中。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09章 寂琛岭的不可说之地 ——五重天,寂琛岭—— 众人临于仙舟上下望,却见寂琛岭中,尘烟滚滚,犹如滔浪,将整个密林都席卷其中。 而在这翻涌着的烟浪中,还能影影绰绰地窥见,林中走兽向外奔走的行迹。 “这是……异兽暴动?”同样汇聚在仙舟一侧的万佛宗弟子,发出了有些迟疑的问询声。 “看这些异兽来时的方向,像是从寂琛岭最深处,也最凶险之处而来。” 有些只是轻伤,之后被朗映怀出手救治,又服用过丹药,现下已然恢复如初的天水宗弟子。 此刻,他们听到外间动静,也纷纷走了出来,汇集到众人正聚集之处。 现在看到下方情形,这些天水宗弟子的面色就是一变。 “情况不对。” “我们天水宗和这寂琛岭,两地相距不远,所以我们对这寂琛岭,也算有些了解。” “这些异兽在春秋两季的中段,确实会有将近一月的躁动期。” “也会出现像现在这样,居于内围的高阶异兽,向外围捕杀异兽或求偶发泄的冲动,从而掀起眼前这般,就如同兽潮来袭一样的场面。” “且现在也刚刚好,正是属于这些异兽,以往产生躁动期的时间段。” “但无论怎么说,眼前这情形,同我们往日见过的相比,都有些太超过了。” “毕竟不是所有的异兽,都会产生这样的躁动期。” “且这寂琛岭,分为外围和内围,还有最深处的不可说之地。” “异兽占据的地盘越向内围,越靠近于最深处的不可说之地,它们的品阶和实力,便越强大。” “这样的异兽,便也越不容易被其本能的兽性,所影响驱动。” “可现在,下方寂琛岭异兽的这种声势,是连同其内围最里,甚至都波及到不可说之地的大型暴动。” “所以我说,寂琛岭现在的这种形势,是极不正常的。” 这几名天水宗弟子,神情严肃地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讲出。 众人见他们面上,再无半分先前相处之时,时不时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的轻松模样,心里都隐隐发沉,也纷纷对眼前的情景,更重视了许多。 “不对劲。”朗映怀在这个时候开口:“现在距离通关令争夺战的开启,已经过了三日。” “就算寂琛岭是五重天,存有通关令的,情形最复杂的地方,可这寂琛岭,同样也是放有通关令最多的地方。”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不该没有其他宗门的修士才对。” “可现在,下边的动静闹得这样大,我们不仅看不清下方异兽的具体动静,可就连本该发现情况不同,从这寂琛岭出来,暂时脱身的修士,也都没能看见一个……” “这种情况,无论怎么样都说不通吧。” 他这话说完,立马便有另外的弟子,开口道:“那会不会是原本在这里的修士,其实都已经撤走了?” “可能性不大。”若源摇头道,他抬手指了指寂琛岭,内围与外围的那条分界线。 那里是一道,将寂琛岭中部直接贯穿的狭长沟壑。 “你们看这条分界线,如果内里的修士,全然撤走的话……” “那以现在,内围异兽向外奔走,引动整个寂琛岭异动的情形,我们看到的这股烟尘,便不该是刚跨过这道边界了。” “也就是说,这场异兽暴动,才发生没多久。”有人接话道。 “很有可能。”晏颂之表示赞同,他看向仙舟的主人朗映怀,开口道:“朗师弟,能把仙舟再往下降些吗?” “但也不要贸然降下去,下边有几道,让我觉得很不好的气息。” 朗映怀还未答话,商玺便点头道:“同样。” 能让两位已经到达合体境的大能,同时感应到用“不好”来形容的存在。 那这寂琛岭里藏着的东西,或者说,引发起这次异兽暴动的东西,便更让在场的众人,心头发沉了。 仙舟随着朗映怀凝诀驱动的动作,而缓缓下降,降到原先位置距离地面的又一半后,晏颂之抬手喊停。 朗映怀也应声收手,说实话,这寂琛岭闹出来的动静,是真的很古怪。 是那种肉眼可见,只瞧着谁都觉得不对劲,但要是放出神识,或是用其他术法去感应,除了再一次确认——异兽是在发疯,其他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像晏颂之和商玺,能够感觉到下方有几道,让他们觉得不好的气息这种事,他们更是毫无体会感。 若不是这样,方才朗映怀也就不会在明知道,他们和兰师妹正有重要的话要聊,却还是上前敲门去打断了。 毕竟,这次到底是由三宗修士,一起组成的联盟。 已经遇到可能会有潜在危险的事,他们总要也站在盟友的角度上想问题,不能只顾自己。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以天水宗和万佛宗,这两个宗门在五重天的地位和实力,它们无论选择和谁合作。 到最后,天水宗保全两枚通关令,万佛宗保全三枚通关令,这对他们宗门而言,都是不难做到之事。 可他们在明知道,他们断虹宗要七枚通关令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他们联手,这其中毫无疑问,是有交情在的。 毕竟,蚁多咬死象。 就算他们断虹宗,实力达到了全员炼虚境以上,可七枚通关令,无论放到哪里,都值得到后期已经争疯了的人,对他们放手一搏了。 而他们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是明知会有这样的风险,却还是选择和他们站在一处了。 那么现在,作为凭个人实力,是全员最高的断虹宗,自然也要尽心保障他们盟友的安全。 这也算是,他们断虹宗投桃报李了。 朗映怀心念几转,却也只在短短几息,待他将心绪沉淀,就见看向下方的这些人,瞧着面色是更糟糕了。 就连到这时候,面上都波澜不惊的商玺,朗映怀都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骤然阴郁下去的气息。 连商师兄都如此…… 朗映怀眉头皱起,也上前几步,向下方看去。 只一眼,他的面色就变了。 因为,以他半妖的身份,还有他那双可以随他心意,自由转换成兽瞳的眼眸…… 可以让他轻而易举地便窥见到,下方那被烟尘覆裹着,所隐藏着的真正景象。 这些发疯式,正向着寂琛岭外围狂奔着的异兽,无论品阶高低,形貌如何,它们的眼睛,都是灰暗着的。 内里毫无半分,属于活物该有的神采可言。 就像是,它们此刻发疯的举动,向前奔跑着的动作,都是由远比它们更强大的存在,所操控着的一般。 而这样疲于奔命,向外逃窜着,以至于掀起如此浩大声势的它们,都不过只是那个存在,手中的一只只傀儡罢了。 可如果要这样想的话…… 首先,寂琛岭的异兽之多,可并非只是在五重天出名,这内围最深处的异兽,天阶甚至更高也是有的。 所以才会存有,那“不可说之地”的名头。 但现在,却突然用眼前这种情形告诉他们,有一种或几种存在,连让至强者都讳莫如深的不可说之地,对方也全然不放在眼里。 还直接出手掀了对方的老巢,将畏惧于不可说之地的一众异兽,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种事,只是听听都觉得荒谬了。 更别说,现在还亲眼见到了。 且还有一件,更让众人在意的事,如果是有更厉害的存在,突然掀起这场暴乱…… 那在此之前,为了这里是整个五重天,存放通关令数量最多之地,而来的那些修士们呢? 为何到现在,仙舟都已降下,且已经到了离寂琛岭高处的林木,相距并不算远的位置上,他们却依旧感应不到半分,属于任何人修的气息? 总不能……这暴乱才刚掀起,他们就殒命其中了吧? ——本章完—— 第410章 一剑破虚妄;暗红血线 ——五重天,寂琛岭—— 总不能……这暴乱才刚掀起,他们就殒命其中了吧? 于众人心头,这最糟糕不过的猜测,不可遏制地升上了他们的心头。 毕竟,断虹宗是断虹宗,他们是他们。 认真来讲,万佛宗综合实力肯定要优于他们天水宗一些,而他们天水宗同其他宗门相比,又有信心要更胜其他宗门几分。 但即便是这样,无论是他们天水宗,还是万佛宗,这次参与进通关令争夺的,和其他除断虹宗在外的,其他天骄修士相比,实力也并不能说是,就是碾压过对方了。 只能说是旗鼓相当,再多点,就是略胜一筹。 所以,若其他来到寂琛岭的修士,在面对主导下方这场异变的强大存在,几息功夫便毫无反抗之力的话。 那他们下去,其实也和那些修士,没什么区别。 都是送上门给对方加餐的。 这种发现,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谁还能露出个轻松表情? 也是在这种时候,沈逐凰抬手拨了拨围在她身周的几位天水宗弟子,向仙舟边沿又走近了些。 被她拨开的几名弟子,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挤到了沈道友,回神后面上都有些尴尬,见沈道友前行,便都身体快脑子一步的让道了,直接就让沈逐凰走到了这些人的最前面。 同样也是最靠近仙舟边沿的地方。 沈逐凰全程不发一言,腰间除了她,便也无人能窥见具体容貌的小人偶,正闪烁着极为灿烈的金光。 沈逐凰也没有去管,腰间那意识正沉眠着,但本体却依旧能提醒自己危险,此刻也正发烫着的小人偶。 她在众人有些不解的目光下,右手探向背后,抽剑出鞘。 银白色剑光在其出鞘的那一刻,便晃花了众人的眼。 但随后的剑光却更为炽烈,随沈逐凰手腕翻转,转动剑身时的一个旋斩,寒风忽起的同时,银蓝色的剑光直接破开天地。 剑芒如日照大地般,无声无息地压向下方的寂琛岭,又在其上空陡然变转,直接在整个寂琛岭内,卷动一方巨大的风旋。 一方全然由凛冽的剑意,组构成的风旋。 但同样,也是这股越卷越浩大,声势也更宏盛的风旋,将下方那原本如迷雾般,笼罩覆裹整个寂琛岭的尘烟,直接撕扯开来,露出烟雾下的本真来。 是的,和众人看到沈逐凰,向下方挥斩出的剑锋,以为寂琛岭的形势,会因此而变得更混乱,这种心中所想的不同。 沈逐凰斩出的这式旋剑,反而将蒙蔽了众人双眼的假象,在他们面前,直接扯裂斩碎开来。 那些他们所以为的,随着异兽跑动掀带起的风浪烟尘,此刻都随着风旋的卷动,而消散一空。 而待到沈逐凰斩剑,引发的这场风旋,也转旋向了寂琛岭的更深处,所显露在众人眼前的——只有沉默。 不止是注视着下方情景的他们沉默,同时也是下方诡异情景正在发生着,却又格外异样的沉默。 异兽是真实存在着的。 它们被其他存在操控,形如傀儡也是真实的。 只是这一切,都是静默发生着的。 在一只只双目暗淡的异兽,彼此形态各异的身上,穿透皮肉,将它们身体贯穿的,是一根根暗红色的血线。 放眼数百里的寂琛岭,林中密密麻麻,塞满了几乎没有尽头的异兽,每一只异兽的身上,都有着这样的血线。 且这些血线的尽头,连绵蜿蜒着,通通集汇于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寂琛岭的最深处——那个不可说之地。 让名震整个九重天域的至强者,都在将欲踏入其中前,又止步回头,只在外围又布下诸多禁咒,以作防御的不可说之地。 众人在看清这暗红血线,最终探展向的方向后,也再无心去惊艳于沈逐凰方才,那掀卷风旋的一剑。 也没心思去多想,为何沈逐凰能破开,就连两位合体境大能在场,都没能堪破的虚影幻象。 于他们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共同的担忧。 那存在于不可说之地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清醒了? 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如果对方真的清醒了,那在千年前,至强者设下的禁制,真的能阻拦住这样不可说的强横存在吗?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11章 凡世之人可以退,但他们天水宗,不能退! ——五重天,寂琛岭上方—— 那沉眠于不可说之地,让人千百年来都讳莫如深的存在,如今,可是已经醒来,才会有他们眼前所看到的这般乱象? 且如果眼前所见,当真是因对方从沉眠中的苏醒…… 那么远在千年前,至强者在对方尚且沉眠时设下的禁制,真的能阻拦住,如今像是已经全然苏醒的对方吗? 种种纷杂的念头,浮上在场诸人的心头,各自心中所想暂且不说,但至少有一点是共通的。 忧心。 若眼前这局面,当真是那不可说之地的存在,折腾出来的,那这样强大的存在,若真是挣脱禁制,从这寂琛岭跑出来…… 那居住在这寂琛岭附近的……都会因此而遭大殃。 到那时,多半就会是尸横遍野,赤地千里的人间炼狱模样。 毕竟,这寂琛岭附近,因为有五重天四大仙宗之一的天水宗,长驻于此。 且天水宗又算是五重天里,对待凡世之人,态度最友善的那一批宗门。 所以,无论是为了得到天水宗的庇佑,渴求相对安稳的生活…… 还是为了有了下一代,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进入到天水宗对小辈弟子的臻选,也让自家血脉,入得仙门,求得长生。 这居住在寂琛岭附近的,因为自身天资有限,而无法踏上仙道的凡世之人,确实是远出乎旁人预想的多。 也正因此,天水宗的这几名弟子,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种情况,对天水宗,以及供养天水宗的同时,也受天水宗庇佑的那些凡世之人,是一件多严重的事。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视着,下方那些将异兽贯穿,时不时颤动着,也不知是被林中的山风吹的,还是在汲取着什么的血线,面色也随之越来越沉。 “诸位道友,抱歉,我们要先回去,禀告陈师兄和牧师兄,再做之后的决定。” “且这里的情况,我们也会留影并上报给宗门,让他们无论如何,先将这里的凡世之人,尽可能地先行撤走。” 这话刚从一名天水宗弟子的口中,郑重说出,就收到了不止是自家同宗之人的附和,还收到了万佛宗的一众佛修,口宣佛号的虔诚和认可。 就连断虹宗的人,此时也有些意外于,这些没陈延之和牧枫在,反而显出成熟一面的,天水宗修士的这份担当来。 能够先看众生,再忧心于己身。 这份悲悯之意,即便他们如今修为尚不算显,但待日后,只要他们不中途夭折,有此心性,必有成道之可能。 只是……虽然天水宗的这些修士,并没有明说。 但像朗映怀,若源,以及沈逐凰,兰凝夏他们,稍微愿意动些脑子的,还是能明显的从这短短两句话里,察觉到天水宗弟子,隐含着的另一重意思。 眼前这形势,即便这寂琛岭里面,还有六枚不曾被人取走的通关令…… 可发生了这样可能危及到天水宗,以及附近凡世之人的险事,他们天水宗却是并不准备,将他们万佛宗和断虹宗,也跟着拖下水,让他们一起出力帮忙的。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也很简单。 他们三宗的联盟,目的始终是为了取得彼此需求的通关令数额,并一同联手,保住这些名额,再一同进入到云寰秘境中去。 而现在,虽是一起遇到的险境,但万佛宗和断虹宗,这两宗完全没有理由要涉足进来。 发现此地不行,寂琛岭太危险,并不是一个适合取通关令的好地方,对于还没真正踏入这寂琛岭中的断虹宗和万佛宗,这两宗之人而言,直接回程另寻他处便好了。 他们完全没理由,也没这个义务,继续蹚寂琛岭这方浑水。 而天水宗的一众弟子,也完全没准备让他们也跟着一起受难。 毕竟,过会儿他们天水宗要面对着的,可极有可能是——连至强者都拿对方没办法的,不可说的强大存在。 住在这寂琛岭附近的凡世之人,可以退,也必须退。 但他们天水宗,不能退。 至少,在以这寂琛岭为中心,方圆数千里的凡世之人,皆退干净之前,他们天水宗的修士,不能退。 所谓仙者,怎能只是“仙寿考之迹”,空得长生命,无有悯世心之人? 或许有那样只顾自我的证道成仙。 但那绝不是他们天水宗弟子所求! 他们天水宗弟子所求的是——人生于世,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所以,即便明知前路多舛险恶,他们天水宗弟子,仍心愿赴之。 只是,要不说只有同心之人,才能并肩携行。 先不说断虹宗几人,此刻心中的思量。 单说眼前这可能会危及到整个五重天,且一旦让其挣脱禁制,便会直接造就对无辜之人的杀孽…… 这种事,让万佛宗这一众,以悲悯世人,度化众生为己任,有大慈悲在心中的佛修撞上,且还是他们的佛子都在场的时候。 无论是出于对友宗的帮助,还是对众生的大爱,这些佛修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即便天水宗的人,不想让他们插手,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孽海在眼前翻涌,身为佛修,不以身相填都算他们克制了,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转身便离? 别的不说,那也会坏他们的修行的。 至于断虹宗,无论宗门内里的每个人,曾经被泼上过怎样的污水,又遭逢过何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灾厄和坎坷…… 但有一点,他们是极一致的。 就是他们从不会将自身的“不幸”,发泄到旁人的身上。 无论落至何种难堪的境地,他们都从不曾,让自己的眼前,彻底被恨意蒙蔽。 更不曾有过,让自己曾经承受过的恶意,也在与自身毫无恩怨的无辜之人身上,宣泄出来的念头。 这一点,无论是对修士,还是对凡俗之人,都是如此。 就像沈逐凰恶名加身,又沦为堕仙后,那些被她的人渣师弟和舒语芙蒙蔽诱导,以为是自己和魔族勾结,害死他们重要之人的修士,即便受他们围杀,沈逐凰也从无怨恨过。 毕竟,这世间的是与非,从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讲明。 若换做是她,有人走至她当时那一步,她身在局外,冷眼旁观,也许也会生出以手中之剑,斩杀堕仙的念头。 而至于那些,想杀她扬名的,那就更无需在意了。 莫说是修真界,就是凡俗界,凡是人,生有七情六欲,有心中所求,那么为名,为利,或为其他,种种争夺便永不会有止息之时。 就算是沈逐凰她自己,为成就无上剑道,又何尝不是从未有一刻,停下争斗的脚步? 只是,凡事在心中,都应该有个度量,要无愧于心,要恩怨分明。 沈逐凰如此,商玺,晏颂之他们也都是如此。 所以,他们不忌杀,但也并不会放纵自己,空造杀孽。 而对于凡俗界之人,断虹宗的这些人,若说有意庇护什么的…… 即便是在小师妹没来五重天,宗门里只他们六人的时候,他么也从未想过这种事。 只是在看到,有些本不该发生在凡俗之人的生活中,该需要修仙之人处理时,他们会顺手为之罢了。 但也只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他们觉得自己只是随心而为,做了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却也让他们这个小宗门周围,从不曾缺过往来的凡俗之人。 甚至可以说是,长居断虹宗周围的凡俗之人,还挺多的,也很热闹。 而凡俗之人的繁盛程度,甚至将他们没重建前的断虹宗,都给衬得更破了些。 至于彼此间的关系,只看隔壁巷子里的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宗外的防御阵法,进入断虹宗内部嚯嚯灵药,撒疯溜坡,只由此,便也可见一斑了。 所以,这些天水宗的弟子,难得摆出成熟姿态,想要将万佛宗和断虹宗,这两宗都隔绝在外,只自己内部思量如何去解这眼前之危的善意想法,注定要打水漂了。 都不用断虹宗的大师兄,和万佛宗的佛子若源,站在各自宗门领头人的位置上,出言表态。 只他们话音刚落地没多久,鱼荀便直接不耐道:“还联系天水宗?等你们周转开来,商榷出个章程,这边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联系是没错,那些碍事的凡俗之人,也确实该赶紧往远着移,但也就这样了。” “要事情都交给你们天水宗来做的话,你当我们在场的都是死人了?” “不能因为有和尚在场,就把我们当做被念超度经的吧?” 万佛宗一众佛修:……??? 他们可能是在宗门里敲木鱼敲多了,眼下是真的,嗯,不是很懂这位鱼道友的思路。 还有,和尚和佛修,还是有区别的。 就像秃头和剃度,这是不一样的!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12章 鱼荀的忽悠套路;禁制 ——五重天,寂琛岭上方—— “要事情都交给你们天水宗来做的话,你当我们在场的都是死人了?” “不能因为有和尚在场,就把我们当作被念超度经的吧?” 鱼荀自顾自地吐槽着,他也完全不管,听见这话的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于同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的神色。 他还继续指指点点:“要被念,也该是你们那两个可怜师兄才对!” 天水宗一众弟子:……百年不见,鱼前辈的嘴,真是风采依旧。 万佛宗一众佛修:谢邀,他们万佛宗不给活人念超度经的。 当然,死人也并不常念。 尤其是他们最尊崇的佛子,能从佛子口中听到超度亡魂的地藏经,那是亡魂的荣幸好吗? 我们佛子很高贵的,可不是谁都念的! “哦,朗师兄,他俩治好了吧?” 也不等朗映怀回复,鱼荀自己点点头,又道:“没事,能喘气就行,反正眼下这情形,也不要求他们出力。” “诶,你们。”鱼荀转头看向,这几名天水宗弟子里,瞧着身型最壮硕的那几个。 “去把你们两个师兄搬出来,抬这里给你们压压阵,也安个心。” “别一副什么大场面都没见过的磕碜样子,眼下这才哪到哪儿啊?” “你只听着他俩,对,就我这两个合体境的师兄,说这里有让他们觉得很不舒服的气息。” “但你俩听见他俩说打不过,心里害怕了吗?” 没想到自己会被鱼荀拎出来,还特意提及的商玺和晏颂之:……鱼师弟这可真是,要把人往瘸了忽悠了。 他和晏颂之,就算真觉得打不过,也肯定不会说出口的啊。 至于心里害怕,虽说除了自家同门遇险时,才会产生出这样的情绪,但这就更不可能说了。 他俩瞧着,能像是什么都说的吗? 可鱼荀这套话术,真的起效了,让几个本来还在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无语的天水宗弟子,真的就听着鱼荀的引导,把目光投向了商玺和晏颂之。 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就从这两名已经是合体境大能的身上,体会到了浓烈的强者气息。 再配上商玺那张,无论何时都是光风霁月,淡漠从容的仙君模样,加之晏颂之那张威严冷肃,给人以无限安全感的英气面孔。 嗯,怎么说呢? 这些方才还是,只面上镇定,心中却慌到不行的天水宗弟子,瞬间便跟雏鸟归巢般,乱扑腾的心,瞬间就安定了。 几双眼睛,近乎崇拜地瞅着商玺和晏颂之,口中也不忘附和着鱼荀刚才的问话:“没说过。” 鱼荀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得意的神采来,却又很快压下去,笑道:“是吧?” “所以别多想,没问题的。” “再不济,还能通过先前至强者发布的召集令,紧急联系万圣尊一次呢。” “所以你们还瞎怕什么?” 天水宗弟子:对啊!还有召集令!还有至强者! “行了,那你们现在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赶紧都回去,去瞅瞅你们的师兄,瞧瞧他们醒着没,没醒赶紧摇醒,家门口都要被异兽掀了,还躺得着?” “好的,鱼前辈!”被彻底忽悠缺了的天水宗弟子,赶紧应声道。 随后,他们便在鱼荀赶小狗般的手势催促下,齐齐转身,当真进了里面,去静室寻养伤的那些人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踏入内舱的那一个瞬间,身后便被鱼荀,面无表情地下了一道禁止外出的禁制。 “好了。”鱼荀收回手,眉头重新皱起:“下边这个,怎么处理?” ——本章完—— 第413章 给师妹带条狗,都比带上他安全! ——五重天,寂琛岭—— 只是,这些简直要被鱼荀忽悠瘸了的天水宗修士,他们所没察觉到的,却是他们在转身刚踏进内舱的那一个瞬间…… 于他们身后,便被鱼荀面无表情的下了一重禁制,还是牧枫和陈延之两人,即便是处于全盛状态,都不一定能暴力破开的那种禁制。 “好了。”鱼荀收回手,方才言语间的轻松调侃之意,此刻却是荡然无存。 他目光重新落在下方,那看似平静的寂琛岭中,英气的眉毛再一次皱起:“下边这个,要怎么处理?” 其余几人就算是最开始,还觉得鱼荀那一系列举动,是在和天水宗的修士插科打诨,让他们暂且安心下来。 但现在,也都知道鱼荀的真正意图了。 就他这出,在天水宗弟子真听了他的话,回静室去找他们师兄,却被鱼荀反手设了重禁制,不容他们再回转的操作。 就知道鱼荀这是,干脆都不让人家天水宗修士,参与进来了。 明明下面寂琛岭这异变,若是真控制不住,第一个受到冲击的,便会是天水宗。 不过,稍一想想便知道,在场这些修士中,只有天水宗因为先前和晋武宗之间的乱斗,弟子多有受伤。 而若是他们万佛宗和断虹宗,这两宗想要下去探查…… 天水宗之人,尤其是陈延之和牧枫,他们即便是伤势未愈,多半也会强装出无事模样,硬跟着他们下去的。 只看那几名天水宗弟子,在被鱼荀哄骗之前,满心只想着回去和同宗师兄商量,并直接联系自己宗门的长辈便知道了。 这直接威胁到天水宗的寂琛岭之事,他们天水宗的弟子,即便和他们一同遇上,现在彼此间还是盟友的状态,也没准备让他们出力。 就算之后,有鱼荀的话,算是暂时开解了对方。 但对于天水宗的修士而言,让他们接受万佛宗和断虹宗,在他们危难时伸出的援手,已经让他们感激不尽,也有些愧于承受了。 又怎么可能在之后,做到理智分析现状,只看着万佛宗和断虹宗下往寂琛岭中赴险。 而他们却因为身上的伤势,或自身实力的不济,就这样眼睁睁地旁观呢? 所以,鱼荀这干脆利落的一手禁制下去,简直可以说是先斩后奏的典范了。 相信待他们剩下的人,想出合适的探索之法时,就是把禁制解了,天水宗的人为了大局,也没办法贸贸然跟下去了。 毕竟,无论是哪一批人,先行下往寂琛岭中探索,这仙舟上,都不可能不留人的。 如果全员下去,才是真真正正的,置所有人的安危于不顾。 等到木已成舟,事情落为定局,天水宗的人,就算心有气恼,也不会那样做的。 只不过,想到这么一出,居然是鱼荀整出来的,万佛宗的人对这位鱼圣尊,一时间都有了新的认知。 对方原来,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他们从前对这位鱼圣尊的判断,实在是草率武断了些。 这种带着些愧意的念头,刚升上万佛宗一众佛修的心头,下一息,他们便见方才还皱着眉头的鱼荀,转眼便凑到了与他同宗的沈圣尊旁边。 于这位鱼圣尊的面上,在绽出一抹笑的同时,也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得意的神采来。 他也不说什么,只这样眉眼得意的看着沈圣尊,可饶是谁,都能明晓他这笑的含义来。 这副模样和做派,明显是拿着天水宗的人,来向沈圣尊表功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么体贴周全,原来到底还是冲着沈圣尊来的。 万佛宗一众佛修,瞬间就觉得他们愧疚了个寂寞,一个个收回目光,再不愿去看那位鱼圣尊那边的动静了。 “拿禁制拦着他们,也不是长久之事。” “尽快做出决断吧,谁下去,谁留守?”晏颂之开口道。 却不想第一个回应的便是沈逐凰,她转身面向众人,认真道。 “没斩出那一剑前,这下方给我的感觉,只有死寂和压抑。” “但斩出那一剑后……”沈逐凰抬手指了指寂琛岭的最深处:“不知为何,那里面像是有东西,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在呼唤着我。” 不可说之地,有东西在呼唤着沈道友? 众人眼露震惊的同时,也面面相觑,一般而言,这种类似于“呼唤”的感应,都是修士对什么与自身有缘之物的感知。 通常来说,它不是坏事。 可想到另一方,是不可说之地的不可说存在…… 这就让人,不知道是该追寻这段缘,还是立刻转身,逃得越远越好了。 不过看沈圣尊这样,想去的意图,是再坚定不过了,逃估计是没想了。 其他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断虹宗的人,都极清楚于自己小师妹的性子,也知道这话从师妹口中说出,那便不可能有假了。 那现在处理这寂琛岭之事,也就不止是帮天水宗一把,和顺手牵走六枚通关令这么简单的任务了。 还要看看,这个一直在呼唤小师妹,让小师妹心生感应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瞬间,断虹宗的人,前所未有的积极起来了。 鱼荀率先开口:“好啊,既然有东西一直在呼唤师妹,那师兄就陪你走这么一趟吧。” “不行!”朔灼是第一个反驳的:“你刚哄骗了那群天水宗的人,还给他们下了禁制,这会儿倒是直接跑了。” “一会他们从静室出来,发现自己被禁制封在内舱了,让我们站外面的怎么解释?” “解释?”鱼荀眉峰微挑,面上的不屑很明显:“那有什么就可解释的,让他们冤有头债有主,谁封的禁制便找谁呗。” 还是笨蛋美人状态的朔灼一愣,脑海有些懵:“不是,要冤有头债有主的话,那找的不就是你吗?” “对啊。”鱼荀点点头,反客为主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所以我才要跑啊,这不合理吗?” 朔灼:……&*&& 他想抖红线了。 但商玺并没有给他们这个,将言语争锋升级为武斗的机会,他在感知到仙舟内舱的异动时,便直接做出决断。 “好,那断虹宗这边,晏师弟,朗师弟,鱼师弟,你们和小师妹一起。” “是。”商玺一旦以这样,明显是宗门大师兄的身份发话,几人便只有点头应是的份。 这也是对商玺的尊重。 所以,即便朔灼有些不情愿,却还是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而鱼荀,却是在应声后,有些惊讶地看了商玺一眼。 他还以为,想要和小师妹一起下寂琛岭,还有的功夫要磨呢,没想到商玺直接拍板定下了,还把他列为了其中的一员。 鱼荀眉头微蹙,目光落向寂琛岭的深处,是他擅长的某种东西,恰好合了这次的行动吗? 而商玺这边,在安排完断虹宗要去的人之后,便看向了万佛宗的佛子。 “我会留守在仙舟上,所以佛子尽管可以安心。” “只是不知佛子,对这寂琛岭深处的东西,可有一探究竟的兴趣。” “自是有的。”若源对商玺微微躬身:“我会带慧松,和断虹宗的诸位一起前往。” “而我这些余下的万佛宗弟子,便交托给商道友了。” “好,佛子尽管放心。” 也是在这时,禁制被冲撞的动静,突然从内舱处响起。 沈逐凰循着动静一回身,便看到了牧枫站在最前面,也是最靠近禁制的地方,威沉的目光似乎正紧紧锁定着她这边。 兰师姐握在她手臂上的手,在牧枫出现的时候,力道似乎是收紧了一分,沈逐凰对此,也没太在意。 因为在下一瞬,牧枫的目光,便真真正正的同她交汇了。 那双眼睛里,纠连在一起的复杂情绪,沈逐凰即使不细看,也知道对方是在气恼什么。 除了眼前这明显是,对天水宗有直接威胁的事,他们天水宗的人,却被完全的保护了起来。 也因为,在来之前,明明说过要并肩战斗,可现在却又…… 就算牧枫清楚,他们是因他的伤势才会如此,牧枫这样的性子,也不太能接受。 沈逐凰对此,再清楚不过,她张了张唇,刚要说些什么,另一只手臂就被人抓住,人也被揽了过去。 “小师妹,发什么愣,要走喽!”兴奋的男声,就响在耳边。 沈逐凰只刚意识到,揽她过去的人是鱼师兄。 下一息,就在其他人陡然睁圆的双眸注视下,她被鱼师兄虚环着,直接就这样和他一起,连防护都不设一重地跃下了仙舟。 两道人影从仙舟边沿失足跌落一般,向着下方的寂琛岭,直直坠了下去! “小师妹!” “鱼荀!你这个狗东西!” “商师兄,你看他!怎么想的,给小师妹安排条狗跟着,都比带着他安全!” 万佛宗:好家伙,这鱼圣尊疯起来,原来连沈圣尊都逃不过的吗? 是他们对鱼圣尊的认知,又浅薄了!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414章 同行之人的默契,战局已开 ——五重天,寂琛岭—— 上方仙舟上如何热闹,这边沈逐凰他们却是都不知道了。 在看到沈逐凰被鱼荀搂带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从仙舟上向着寂琛岭翻坠而下。 晏颂之,朗映怀他们再顾不得其他,纷纷想也不想的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就连万佛宗的佛子,看到这一幕,都没了往日出行时的牌面,也带着慧松,两人紧随其后地追了下去。 徒留万佛宗一众,还等着自家佛子交代之后安排的佛修,在原地目瞪口呆。 而商玺这边,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同时攥握住的,是朔灼攻出的红线,还有兰凝夏的绿藤。 ——寂琛岭中—— 鱼荀虽然拐带小师妹时,是一种全然不顾小师妹死活的潇洒状态。 但在真正跳下后,沈逐凰还是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鱼师兄是做了小防护的。 且这样突然跃下,迎面就是呼啸的风,整个人的头脑,都像是在这风声中,清明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沈逐凰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使坏成功的,鱼师兄的开心。 想到先前去四重天,鱼师兄也想和她一起,却被商师兄强行压制后,远远瞅着她的可怜模样。 沈逐凰也心软下来,她本来就只是惊讶,并没有恼怒过鱼师兄带她跃下仙舟的行为,现在就更不会生气了,只觉得无奈。 而上方,两位师兄和万佛宗的若源,以及慧松也追了下来。 “鱼荀,你皮痒了是不是?” “这都敢欺负你师妹了,是不是我几十年没砍你,让你觉得你又行了?!” 听到晏颂之的暴怒式发言,鱼荀不服气了:“你说别的可以,我都当穿堂风了。” “但你要说我欺负师妹,我就不认了!” “我只是带师妹玩而已,你问问师妹,她跳得开不开心?” “呵。”朗映怀已经御风到沈逐凰的另一侧,闻言冷笑一声:“师妹开不开心,我还不知道。” “但拿水刃,给你开个心,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说着,手中甚至都浮现出了澄蓝色的灵光,也有水刃在他指间,逐渐成形。 鱼荀原本还算淡定的神色,也随着朗映怀周身威势的加重,而隐隐透出几分慌乱来。 他倒不是为自己,而是小师妹这还和他在一起呢。 人还就在他和朗映怀的中间,折腾他没事,但万一朗映怀这个白毛怪,人老手抖呢? 万一对方一个不小心,伤着小师妹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鱼荀是真慌了:“不是……白毛咳,朗映怀,你先冷静会儿!” “这什么地方,你不会真要和我隔着小师妹对打吧?!” “呵。”回应他的,是朗映怀依然故我的一声冷笑,鱼荀的脸,都被他这一声给笑绿了。 更绿的是,朗映怀手中的风刃,还真就不讲办法情面的,冲着他而来了。 “不是吧,你搞真……” 鱼荀的话语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觉被一股朔寒的冰雪气息,直接拂开了。 他原地向上翻了个跟头,目光再落下下方时,无半点方才插科打诨的嬉笑模样,一直收拢着的手掌中,三道风刃凭空现出,向下方飞射而出。 而比鱼荀这风刃更快的,却是同样早有准备的其余几人,于同一时间向下攻出的招式。 一时间,原本林木繁盛,入眼皆是被血线贯穿的异兽行迹的寂琛岭,直接被朗映怀掀卷起的滔浪淹没。 而沈逐凰的凝冰,若源和慧松的佛光,紧随其后。 一息之间,战局已开。 ——本章完—— 第415章 六人联手;凤凰浴火 ——五重天,寂琛岭—— 这样的地方,鱼荀带着沈逐凰毫无防备地跳下来,下方的寂琛岭却跟死了一般,没有半分动静。 而这,同那密林中,异兽被血线贯穿,形如傀儡的诡异场景,无疑是极不相衬的。 所以,即便晏颂之和朗映怀,两人一开始确实是对鱼荀拐带小师妹,下手时得没轻重,而心生怒意。 但在他们真跟过来,对上小师妹的视线,又感知到下方那份放在此时,显得过于异常的平静后…… 几人都无需明言,便已经自觉地配合了起来。 既然这藏在寂琛岭的东西,有意想装出个它并未发觉出,这边有不速之客忽至的无害模样。 那他们这些来者不善的恶客,先配合对方一下又何妨? 所以几人间,言语争锋,你来我往,一看便是自持境界修为还算不错,浑然不知死亡危机,正无声无息来袭的短命鬼模样。 却不知下方这寂琛岭的强大存在,在算计他们的同时,也被他们反算计了。 而沈逐凰拂开鱼荀的动作,便是他们此次动手的契机。 “踏浪。”朗映怀将这二字缓声吐出,一架模样古朴的七弦琴,不知何时已经凭空浮停在他身前。 随朗映怀指尖拨弄琴弦的动作,水蓝色的灵光从他身前的琴弦上蕴生。 这灵光犹如桌案上,线香点燃后正袅袅而上的炉烟,便这样萦萦绕绕的袅缠在他周身,为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重清越的明光。 但与朗映怀此刻,似仙君临世,又似月华倾落的如玉姿态,形成极鲜明对比的—— 却是在他这轻巧拨弦下,只刹那间,便掀起的滔天骇浪。 水,或者用河、江、海来形容都不为过的,言语难以称量的水,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 它们像是本就在这寂琛岭中,肆意淌流着一般。 只眨眼间,便已经以滔天之势,将下方的土地,草木,以及那些异兽,全然淹没其中。 而这却也只是个开始,沈逐凰没有贸然斩剑,但她的霜雪之意,几乎是紧追着师兄而来的。 有朗映怀的水打底,沈逐凰都无需再耗费过多的灵力,去聚集凝冰。 她想要将下方冻结的话,只需要催动自己的霜雪之力,让温度降下来,直接凝水成冰便可。 因而,即便这是由修为高出自己许多的朗师兄,亲手造就出的,将整个寂琛岭外围到内圈,乃至深处的每一寸土地,都淹没其中的滔浪。 沈逐凰却还是能很轻松的,就将下方的一切,尤其是地面上的异兽,全然凝冻在厚重的冰层中。 而若源和慧松,也在沈逐凰的冰雪凝成初初之时,便几无半分迟滞地果决出手。 那犹如真佛降临,漫天倾落的赤金佛光,便是若源和慧松两位佛修的手笔。 这佛光因他们而生,又在他们两人的合力下,聚凝成一根根赤金锁链的模样。 随若源拨动红玺念珠,口诵经文的举动,向下一根接着一根,相继隐没在沈逐凰的凝冰中。 很明显,若源和慧松之所以会有此举,是因为这两人都看清了沈逐凰和朗映怀联手,一起冻结这些异兽的意图。 知晓他们是忌惮于,贯穿这些异兽躯身的,那些模样奇诡的血线,到底怕这些异兽,会因为这红线,而被那不可说的存在,驱动控制。 万一这些异兽真成了对方的傀儡,杀不死,灭不尽,那到时候,要头疼的便是他们了。 所以这便是趁着对方疏忽,先行将这些异兽做冻结处理了。 而若源和慧松,他们现在所做的,便是以佛门秘术——佛心锁,为这凝冰加了数十重,起到禁锢作用的禁制。 他们四人,这边处理的,主要是地面的异兽。 而晏颂之是火系灵根,沈逐凰和朗映怀,冰系和水系互相配合,刚好适宜。 而若源和慧松,又以佛法相佐,几息功夫便结下了佛门最纯正的佛心锁禁制,此种禁锢,克邪克恶也克魔。 一旦施下,若不是心性纯圣,手无恶孽之辈,纵使强行以暴力破之,也绝不会是一件轻易之事。 且就算破除,也会遭受至少三重的反噬。 恶孽越深,反噬越重。 所以,此等禁制一出,这边算是彻底没有晏颂之的用武之地了。 且朗映怀和沈逐凰联手用的可是冰,晏颂之自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催动他的火系灵力。 当然,他也不可能只干看着。 晏颂之从自己腰间,反手抽出在折断后,经朔灼重新炼制,已经浴火重生,更胜从前数倍的双刀。 而后他双目沉凝,落向寂琛岭的尽头,也是最深处的,让至强者都极为忌惮的不可说之地。 晏颂之周身的气势,也在这一瞬间便提升到了极致,那属于合体境的气息,毫无保留的倾泻出来,其势撼压天地。 但这气势,只显现了一息,或许更短。 其便又被晏颂之,将这股万夫莫开的雄壮气势,全然灌注于他手中,即将斩出的这一刀中。 双刀斩出,两刀却胜似一刀。 银红色的刀光划破长空,一路摧灭巨树无数,又在半空中便已经合二为一,绽放出映耀天地,更为明烈的刀光。 远远看着,他的刀光便像是一只展开双翼,行过长空,羽毛华美异常的金红凤凰。 而在这刀斩出的凤凰,飞向寂琛岭深处时,于它身后拖曳着的银红色光耀间,三道石青色羽箭破空而来,紧随其后。 这正是先前,鱼荀那看似寻常般,聚凝出的三道风刃所致。 此刻鱼荀这风刃,化作羽箭的模样,紧追着晏颂之的刀光,这落后半步的姿态,便如同在为晏颂之的刀光,保驾护航一般。 而这一切,虽是六人几乎同时出手,才造就的盛大场面。 但因为一招未显,另一招便已紧至。 所以即便是无论单拎出来哪一式,都足以震撼世人的宏大招式,在这里却也只是短短几息,便同时发生之事。 几乎是在若源和慧松,两人联手施展出的佛心锁,那最后几根象征着禁制的金链,隐没在冰雪中的同时—— 再望向寂琛岭的最深处,银红色刀光明艳异常,以势不可当之势,劈开层林诡雾,深深斩向同样被冰雪裹覆着的最深处。 而那追随其后的,以鱼荀自身的风灵气息,聚凝而成的三根羽箭,在此时同样是青光大作。 随后,红光之间萦缠着青光,两光交缠后,似是给晏颂之这足以劈开天地的一刀,都添了几分同其厚重威势不同的迅捷来。 那刀光前冲下压,几人尚且还未看清,之后在这寂琛岭的最深处,又发生了什么…… 便听到了一道奇诡异常,似兽非兽,是人非人,如同将无数道凄异声音,都糅杂在一处的尖鸣长啸。 这声音带着股,只凭言语难以形容的血腥杀意,和混乱扭曲到,像是能勾出人心底最黑暗处的深重恶意。 让人只是听到,便有被撼动心神,惑乱道心的风险。 一时间,沈逐凰他们齐齐皱眉,面色大变的同时,也赶忙出手撑起屏障以作防御。 而在这啸声响起的同时,于那寂琛岭的最深处,陡然爆发出的—— 是一股因是几种力量同时相撞,从而迸发出的,强烈到几乎要将人眼都晃瞎的明光。 而明光亮起的同时,几重灵能对撞引发的爆炸,自是也不可能避免。 一时间,爆炸自最深处响起,其势却直接席卷了整个寂琛岭,地动山摇,自不必说。 那爆炸的源头,更是烟尘滚滚,混乱异常,在对撞的灵能平息之前,只叫人再窥不清其中分毫。 ——本章完—— \u0001 第416章 这就是……真真正正的天骄的世界吗? ——五重天,寂琛岭—— 在沈逐凰他们下往寂琛岭后,留在仙舟上的人,虽是因为商玺的谨慎,又催动这仙舟,向上飞高了许多。 但下往寂琛岭的人,人都没落地,便已经和下方的未知存在,战了起来。 他们留在仙舟上的,即使是人跟着仙舟又升高了些,可这样大的动静,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见,也听不见? 且就算有的人修为不济,但商玺和兰凝夏,有催动着留影石跟着那几人下落,实时转映在仙舟上的。 也就是直接在仙舟上,商玺以秘术撑起一面,能够实时转映出,沈逐凰他们一行人此刻行动的水镜来。 也正因为,有这面水镜的存在,即便是刚被兰凝夏从鱼荀禁制中放出,心中还有许多被鱼荀骗后的愤懑,和羞惭的天水宗弟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包括连看着沈逐凰,一句话都没能对他说出,人便已经被鱼荀拉着坠下仙舟后,面色便变得更加难看的牧枫。 他此刻,都也只是面色沉郁地看着这面水镜,再不发一词。 而至于其他人,本来看到沈逐凰他们一行人,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向着寂琛岭跳下去,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看着这面随时都能看到,沈逐凰他们那边景象的水镜,这些修士心里便也安定了许多。 甚至,在看到鱼圣尊,朗圣尊,还有晏圣尊,这三人之间的争锋时,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沈圣尊的这些师兄,可真是在意她在意到骨子里去了。 这种时候,都还有心拿先前的事,来教训做事过了头的鱼圣尊。 若不是先前,那寂琛岭上,密密麻麻都是异兽的冲击性画面,实在是给他们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此刻,他们都要怀疑,这些人,是去往下面探秘寻宝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瞧着,心里是真轻松了不少,像是无论有什么难事,在这几人面前,都只会是一种结果——被彻底解决。 【哎,不愧是断虹宗的道友们,也就他们,还能在这个时候,瞧着这样恣意了吧】 【没有那般强盛的天资和实力做支撑,像他们自己是断断没办法,如断虹宗之人那般随性自在的】 于这些修士心头,刚生出这般,又羡慕又向往的念头,便见看似平和的水镜里,异变忽生。 先是朗前辈瞧着,像是真不准备再顾及什么,想要和鱼前辈直接就这样斗起来。 而就在他们提着心,觉得这样不太好的时候,先出手的,居然会是沈道友。 “沈圣尊?” 有人看着沈逐凰拂开鱼荀的动作,心中惊惑,直接便唤出了声。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惊变只是开始。 朗前辈拨弦弄浪,沈圣尊挥手凝冰,佛子和慧松前辈佛光结链,还有晏前辈刀斩如凰,鱼前辈风刃成箭…… 一招接连一招,若不是他们此刻,是以这被商前辈特意施术凝成的水镜,以全局旁观的姿态在看。 那这寂琛岭中发生的一切,他们即使是站于上方,不曾入局,也是决计窥不真切的。 “太强了……”有人没忍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视着水镜中,所正在发生的一切,口中不自觉的便发出这样的感叹。 “真的太强了。” 虽是经一人口中发出,但这又何尝不是,他们所有旁观者的心中所想呢? 在他们看着几人言语争锋,还以为他们是自持修为高深,觉得自身即便是面对,这寂琛岭中的不可说,也胜券在握,所以才这般散漫时…… 那下往寂琛岭的六人,莫说是言语上的暗示,就是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 只沈圣尊觉得时机已至的一个动作,便都将所能尽数施展,且还不是各凭本事的那种,虽然各有各的强,加起来却极为混乱的那种施展。 而是直接极为默契的,打了一个强到让人心悦诚服,钦佩不已的配合战。 若不是他们都很清楚,自百年前,松鹤都萃仙大会秘境中的一别,下方那六人,便再不曾一起会面过。 都要以为,这些施展出来的招式,都是他们提前预演好的了。 可也正是因为,在场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下方发生的一切,都绝不存在提前预演这种事。 尤其这其中,好几个人在这百年内,都是处于闭关的状态。 可现在,毫无商量下的一起出手,居然能造就出这样的结果,这就是……真真正正的,属于天骄的世界吗?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敬服? 但也是在此时,下方那长啸,竟是极具穿透力的,直入了他们的耳中。 ——本章完—— 第417章 三箭齐射,鱼荀高光时刻;终露真容 ——五重天,寂琛岭—— 寂琛岭中,下方陷落于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而上方,则是被那道诡异的尖啸所席卷。 虽然商玺他们出手得很及时,可还是有些修为于在场之人中,稍逊色一些的修士。 他们因为防备不及,而被那尖啸冲击了心神,面色泛白的同时,唇角也沁出血来,很明显,是因这尖啸受了内伤。 兰凝夏回身便看到这幕,她眉头微微蹙起,再看向水镜中,那几乎要被厚重尘烟全然掩盖的情景时,心中担忧更胜几重。 而待朔灼摇动一枚清心铃,让在场的修士都镇静下来后。 这些人再抬首时,才看清了商玺方才出手,在他们身周撑起,且将整个仙舟都囊括其中的圆球状屏障。 而这圆球状屏障,好像还分了内中外三重,最外层那重到现在,都还在经历着从破碎再到重组的这个过程。 众人心头微惊,眼前这屏障所表现出来的,很明显是在告诉着他们—— 那重尖啸所带来的冲击,并没有止息。 他们身在寂琛岭的高处,只是受到那尖啸的余音波及,其杀伤力呈现在眼前,都尚且如此。 那就更不必说,下方沈逐凰他们一行人,置身于寂琛岭中,所面对着的,是何等程度的危险了。 兰凝夏上前几步,走至商玺身侧:“烟尘久久不散,我用绿藤捏个人偶下去探探?” “暂时不要。”商玺没有去看那面水镜,而是直接从仙舟边沿,望向下方:“他们已经有新行动了。” 兰凝夏也跟着往下望,却除了如怒涛般翻滚的烟尘,便再看不到其他。 但商玺既然这样说了,她便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兰凝夏回身时,目光却不期间,与牧枫相触了。 对方眼眸沉沉,迎上她的目光,也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她眼眉微挑,没有太多踌躇,在对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的目光中,径直向对方走去。 “手伸出来,我看看你的伤。” “想要随时帮上他们的忙的话,就要先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 “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 牧枫垂眸看着她,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三息的沉默后,他对着兰凝夏伸出手,声音有种经历了焦灼后的低哑。 “有劳……兰前辈。” ——下方,寂琛岭中—— “小师妹!”几乎在爆炸刚起之时,商玺和朗映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护在了沈逐凰的身前。 而若源和慧松,也向着他们聚拢过来,两位佛修同样也撑起佛光,大有先护着沈逐凰的意思。 毕竟,沈逐凰既是这队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这其中,唯一的一位女修士。 他们自是都要护着些的。 而沈逐凰在从尖啸声中缓和过来后,先看了看护佑在她周身的人,又忽地反应过来:“鱼师兄呢?” 几人闻言,眉头皆是皱起。 一行人刚要去找,隔着灰蒙蒙的尘烟,他们便从斜上方,感知到了一股颇为熟悉的风系之力。 是鱼荀! 这个念头闪过众人的心头。 晏颂之震袖一拂,蒙遮住众人上望视线的烟尘,瞬间便消霁一空。 上方的情形,也毫无阻隔地,显现在众人的眼前。 见鱼荀足踏一节断枝,临于空中,正搭弓射箭,作预备三箭齐发之态。 于他周身萦旋着的,是浅青色的风系灵能,将他衣袍鼓动,猎猎作响的同时…… 也将鱼荀整个人,都映衬得愈发英姿飒爽,气势勃发起来。 一行人的目光,如此直白毫不掩饰,居于空中的鱼荀,当然不会感知不到。 只是他此刻,有更重要的,需要他去做之事。 因而,鱼荀的姿势不曾有分毫改变。 他的双目,依旧凝望于寂琛岭的最深处。 三支刻有银纹的羽箭,其锋锐到可以摧灭世间一切坚硬之物的箭尖,也依然随他双目,指向他凭直觉便感应到的——最凶煞之处。 他是与凶性相生,又因凶性而被放逐之人。 对凶煞气息的感应,即便是境界修为高他许多的商玺和晏颂之,鱼荀也有把握,对方能看出的,他鱼荀看得出。 对方看不出的,他鱼荀也依旧能看得出。 于这一点,已经将曾经摧灭他人生的凶性,全然分化压制,后又融汇成独属于自身杀招的鱼荀,对此再自信不过。 他的弓弦已经拉满,像是夜幕降临,高悬于半空中的半圆之月。 青色灵光从他周身,绿树上伸展出的藤蔓般,绕缠上冰冷寒锐的箭尖。 就在这灵光点亮箭尖的瞬间,于鱼荀的眼底,同样也绽出一簇极亮的光彩来。 他右腿后撤半步,手中三支长箭,云破月般,刺破长空直向那寂琛岭深处而去。 这三箭极快,落在众人眼中,如同三道点亮晦暗处的青色流光,从发出到攻袭向鱼荀心中所指,也许连两息都不至。 而待鱼荀的三支长箭,真正刺入这寂琛岭的最深处时,四下阴风忽起,树木撼摇,地面震动,大有地崩山摧之势。 这周身的种种异变,就像是整个寂琛岭,其实都是有生命的存在一般。 而鱼荀的这三支羽箭,给了其难以估量的重创,才让对方显露真身,疯狂至此。 于寂琛岭中,那被沈逐凰和朗映怀联手才冻凝住的,连同异兽一起的厚重冰层,已经在这巨大的震荡中,有了崩毁之势。 如果冰层被摧灭,那么即便有若源他们的佛心锁在,也难保会独木难支,让那些异兽就这样被放出来,做了那不可说之物的手中傀儡。 沈逐凰又哪里能看得这种事发生? 她神色一肃,双掌相合间,周身属于冰雪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向下方倾落。 沈逐凰如今已是炼虚境,修为实力同往日,已经是远超乎旁人想象的蜕变。 现下同那隐于暗中,藏头露尾之物引发的震荡,即便是正面相撞也不落半分下风。 这凶物引动的震荡越大,摧灭的冰雪越多,她新覆盖上的冰雪,便也更多更厚。 而鱼荀那边,却也不止是只这三箭这么简单。 在他射出的箭尖,刺入他想要刺入之地后,鱼荀手指翻飞,快速组结着一个,只看他手势,便知是极为繁复的术印。 三息过后,术印已成,鱼荀抬掌,向着箭羽射出之地,将这术印重重拍出。 而随鱼荀这一掌拍出,那不可说之地,猛然爆发出比之先前,声势更为凄异的啸叫声。 但这次的啸叫,已经被早有准备的朗映怀和若源,联手结印,将其全然挡在声障之外。 连同击出术印的朔灼一起,几人齐齐向寂琛岭最深处,那不可说之地望去。 却见那原本不是被雾瘴所遮,就是被烟尘掩盖,始终不曾露出真貌之地。 此刻,正有一方石青色的巨大风旋,从原处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沈逐凰观其声势,只觉经自家鱼师兄之手,造就出的风旋,不仅半点不比那崇衍虚影现身时,同时出现的那土黄色风旋差。 甚至,还要更强上几重。 一看便知,是只要敢贸然伸手探进去,就会连骨头也一同被搅碎的那种凶残程度。 看来,分开百年,鱼师兄的实力,也真的是进益了许多。 即便此刻,寂琛岭深处的情况还尚未明晓,可沈逐凰还是先为自家师兄实力上的进步,而有些开心骄傲起来。 而鱼荀整出的这波风旋,目的是极明确的。 它几乎是摧枯拉朽般,将原本密聚在最深处附近的林木,或者是石头之类的障碍物,全然摧毁卷飞化作齑粉,吹向未知的远方。 而待鱼荀的这石青色风旋,旋上云霄,也算彻底平息下来后,再看寂琛岭处,已经毫无阻隔。 只是,当那烟尘终于散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谁都未曾料想到的,可怖又荒诞的存在。 ——本章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418章 这张脸……舒语芙?! ——寂琛岭,仙舟上—— 水镜中的视角,几乎是跟着沈逐凰来走的。 也正因此,在晏颂之震袖挥开尘灰后,仙舟上随时间流逝,也越来越站不住,心中生忧的众人,也终于得以,再度看清下方的景象。 却见几人都将沈道友护得好好的,几乎是密不透风的程度了。 众人心中了然,没毛病,这才是断虹宗的正确打开方式。 无论何时,师妹的安危,总是最重要的。 只是有人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诶?五个人?” “鱼圣尊呢?” 本来还只是垂眸观察着下方情景的商玺,闻言眉头微蹙,他刚要调用灵识下探,就先感知到了下方隐约间传来的,独属于鱼荀的风灵气息。 瞬时,商玺便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姿态,眉眼冷漠,看不出半分他方才的隐忧之态。 而平素和鱼荀最不对付,临了还被鱼荀怼了一波的朔灼,闻言却是从角落处,鲤鱼打挺般凑至了水镜前。 于他口中,还气恼的吐槽道:“都说了,就他那宗门最弱的实力,还瞎去凑个什么热闹。” “自不量力的东西,也不怕麻烦小师妹给他收……” 朔灼看着水镜,看似吐槽实则担心居多的话,戛然而止。 而旁听的修士,心中还在疑惑着,断虹宗这七人中,论修为境界最低的,难道不是沈圣尊吗? 怎么朔圣尊会说是鱼圣尊? 咳,虽然无论是断虹宗的哪位圣尊,论起实力来,都要比他们强上几十条街吧。 他们本来还准备接着听下去,却没想到朔圣尊竟是自己先停住了话头。 且朔圣尊的一双异色眼瞳,还睁得老大老圆,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难相信的事情一般。 几人不解,循着朔圣尊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到了鱼圣尊张弓搭三箭的英姿。 万佛宗之人:?!!! 这……这居然是鱼圣尊?! 虽说人不可貌相,他们也知道,鱼圣尊能有如今的修为,那么实战起来,就不可能逊色于旁人。 但鱼圣尊这正经起来的模样,也太……太让人难以想象了吧? 瞧着就像被夺舍了一般! 天水宗之人:好家伙,这才是鱼前辈啊! 是那个在百年前,临近传承之地的密林中,弓如满月连中三傀的,鱼前辈的正确打开方式! 太帅了!真的! 有头发的鱼前辈,射起箭来比之百年前,瞧着更帅了! 天水宗一众修士,看着鱼荀张弓搭箭的模样,眼睛亮得都要发光了,在渐沉的天色中,瞧着就更明显了。 尤其是,看到那青色的灵光,绕缠上鱼前辈的箭尖,那一瞬的亮光中,鱼荀放箭射出的模样,简直是帅得他们直吸气。 还有天水宗的修士,忍不住抬手去拍自己同宗,同样也是修习了箭术的师弟。 “诶,汪师弟,瞧见了没?!” “鱼前辈这招,我天,太厉害了,你能用出来不?” 不等对方应答,这修士便又兀自鼓励道:“没事,你别有太多顾虑,我们只追求形似,不求其他。” “对的对的!别有负担啊,汪师弟。”这话说出,立马便有人随声附和道。 “毕竟追求其他,你也做不到啊,害。” “所以没关系,你师兄我们,主要也就想过个眼瘾,鱼前辈是风属性灵根,他绕风,你绕个火也成。”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汪师弟:…… 他无语了,把几人没轻重搭上来的手臂,狠狠推开,口中没好气道:“你们做什么梦呢?” “真以为鱼前辈拉弓时,造就出的声势,是随便一个人练会三箭齐发,就能做到的事?” “我们没……” “住口!听我说!” 其他几人想要解释,他们可没奢望过,汪师弟能做到鱼前辈那样,不然他们就不是叫他汪师弟,而是叫他汪圣尊了。 不过,他们为自己“辩解”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这位汪师弟恶狠狠地打断了。 “你们光看着鱼前辈三箭齐发的英姿了,就没看他箭身上,刻写着的那些银色纹路吗?” “我猜,那才该是鱼前辈这一招的关键!” 他这话音落下,像是为印证他这判断一般,众人便见除却沈道友在不断地催动冰雪之力,重新凝冻冰层外。 那依旧临于半空中的鱼圣尊,正在双手快速组结术印。 而那最后,被鱼荀抬掌击向寂琛岭最深处的,那道已然凝成的青色术印,无疑是验证了这位汪师弟的先前之语。 几位天水宗弟子看着那方,在寂琛岭最深处,尽情肆虐的石青色风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汪……汪师弟,你说的,还……还真对,什么东西?!” “这是……”朔灼的瞳孔蓦地放大,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生硬挤出:“舒语芙的脸?”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19章 拼接而成的怪物,有着舒语芙的脸 ——五重天,寂琛岭—— 在天水宗一众弟子,陡然转变的惊呼声中,朔灼抬臂拂开恰好挡遮住他视线的几人,目光随即落在水镜上。 而后,那在烟尘散去,出现在下方众人眼前,也随他们的视角,显现在水镜正中的—— 是一道约有一丈半高,如同一棵古树般的参天存在。 那该是一具可以直立行走的异兽,可它却偏偏有着似人非人的巨大躯身。 人的头颅,人的双手,双臂,双腿……这些它全部都有。 可人没有的东西,皮毛,尖牙,妖族的兽耳,背后的翅翼,这些属于异兽,或者妖族的东西,它也同样具有。 不,或许用“具有”来形容,这些本不该存在于它身上,却又真真切切存在于它身上之物,其实是并不恰当的。 因为,眼前这东西,从它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就会给看到它的人,一种怪诞扭曲的强烈冲击感。 且这种冲击感,并非只是因为这玩意儿它巨大的躯身,和那怪异的外形。 而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东西,它就像是遭遇了最恶毒的诅咒和最邪恶的重构,又在满斥杀意的血腥中,重新拼接而成的怪物。 是的,怪物。 这样用人类常理,乃至常理之外的认知,都全然无法形容,更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除了用怪物来形容,又该用什么来称呼它呢? 只是透过水镜,将对方的全貌收入眼中,他们便觉通身发寒,心神抖颤。 脑海中在无法理解的同时,于他们的腹腔中,也蓦地翻涌上一股——因为见到了远超自己承受能力的恶心东西后,那种已经不容他们再忽视下去的呕吐感。 也正因此,这些原本聚拢在水镜最前面的修士,才会被朔灼只随手一拂,便河水分流般,远远地退开至了两边。 同天水宗以及万佛宗的修士,他们所展现出的,因为对方太过恶心,才有的失态不同。 朔灼的失态,是因为他看清了那怪物的脸。 即便那怪物左半边脸上,有一片不知是粘着,还是直接就长附在上面的白色毛羽。 右半边脸上,侧颊到下颌,乃至延伸到对方粗壮的颈项上,都细细密密地覆盖着,一层青蓝色的半圆状鳞片。 且它一只眼眶里,是属于人的,最正常不过的眼睛。 另一只眼眶里,却是一只兽类或妖族才会有的灰金色竖瞳。 但刨除这些怪异的地方,以及忽略掉对方比之正常人类,要大上许多的头颅和眼瞳。 这张被羽毛和鳞片,覆盖掉大部分面部皮肤的脸孔,确实是属于舒语芙的。 且它还并不是,百年前和小师妹再次相遇时,对方那张经过改头换面,作为圣域云芙圣女时期的那张脸…… 而竟是更早的,早到两百多年前,乃至小师妹和对方认识的初始,也就是对方作为凌波宗一名弟子时的那张脸。 可是怎么可能? 为什么从五重天,寂琛岭千年前乃至更早,便已存在的不可说之地,所走出的怪物,会有着小师妹在数百年前,才遇见的舒语芙的脸? 就算眼前这怪物,是经过有心之人的拼接重组,可这……依旧是一件,叫人全然猜不透前因后果的荒谬之事。 所以朔灼才会如此惊讶,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瞳孔放大的同时,脚下向后近乎仓皇的退了一步。 “怎么会……怎么可能?”朔灼的声音里,满是震撼太过后的犹疑:“这张脸……舒语芙,怎么会是舒语芙?” “什么?!”断虹宗的其他人,只是听见舒语芙这三个字,面色便陡然一变,纷纷围拢到水镜前。 就连时刻以强大的灵识,感知着下方异动的商玺,此刻周身的气势,也更冷了几分,人也快步走来,停在水镜前。 而原本还对于自己因为受伤,又一次没办法和沈道友并肩作战…… 且这寂琛岭,事关自己宗门,他也置身于现场,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目送着一队盟友,为他们天水宗去赴险。 因而心中倍感愧疚,心情低郁的牧枫,他此刻也再顾不得自己心中那点愁肠了,而是在同宗弟子不解的眼神中,也快步站到了水镜前,和天水宗的人站在了一起。 【舒语芙】 这个名字的主人,他虽然几乎没有正面接触过。 但在传承之地的石塔中,他先是被朗映怀出手封存掉,后又在秘境之事,彻底尘埃落地…… 于沈道友闭关之前,又再度还给他的那段记忆中,是有舒语芙作为圣域的云芙圣女出场时的情景的。 虽是隔着一道光屏,可也正因为隔着这道光屏,才让对方针对于沈逐凰的恶意,显得更直白明显了些。 牧枫到现在,都犹且记得,对方在利用妖族圣尊辛致,以融汇了法则之力的金光,重创晏前辈后,所显露出的丑陋嘴脸。 也记得对方,那看似得意,不可一世的双目中,却无论怎么掩盖,都始终遮抹不去的,对沈道友的,最深浓的嫉妒。 而那种嫉妒,也许连散发出这种嫉妒的舒语芙本人,她都未能意识到分毫。 她只是将那些,因嫉妒而起的不甘和怨愤,通通都化作见不得沈逐凰有半分好的恨意和恶意,任由其熊熊燃烧,恣意肆虐罢了。 只是凭什么? 她舒语芙内心的不甘和怨愤,要用沈逐凰的前生去填? 在听沈道友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将她在四重天凌波宗时的“前生”,概括性的讲出。 几百年的岁月,从云端坠落尘泥,又碾碎在深渊中,受众叛亲离,万人唾骂的苦楚。 这些,换做旁人,也许早已承受不能…… 或是即便将一切都咬牙硬挺下来,也极有可能会改易心性,落得身在凡尘,心坠阎罗的惨烈下场。 可到了沈逐凰这里,即便牧枫从言语间,依稀也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犹如灾厄般的经历,对沈道友而言,也并非如她言语的从容般,像是风过无痕,已经不留半分痕迹。 但即使是做到这种地步,做到这种能对他坦然讲出,也能理智对待的地步,也已经让牧枫,由心的钦佩不已了。 毕竟,沈道友的讲述,是那样干巴巴的存在。 像是舒语芙,在沈逐凰已经被关至诛恶台下的暗狱中。 她却依旧利用欺渊魔尊的出手遮掩,隐匿气息来到置身血河中的沈逐凰面前,做下的种种丧尽天良,罄竹难书的恶事。 到沈逐凰的口中,却也只是:诛恶台下的血河暗狱中,舒语芙挖我灵根,剖我内丹,取我仙骨。 对方那样,直接以利刃剖开沈逐凰的身体,为方便取出,直接在沈逐凰体内,以刀刃慢慢削斩仙骨,再一根根取出,只用血腥和残酷都不足以形容的变态行径。 到沈逐凰口中,却也只是这么简短的这么一句话。 这又让原本以为,在秘境一事后,舒语芙就算神魂不灭,遭逢此等重创,也总会付出极严苛的代价…… 也许对方数百年,也再不会缓过来的牧枫,如何能接受得了眼前的这一幕?! “不可能!”在断虹宗的一众人,都只是望着水镜中,这模样奇诡的怪物,气氛凝滞,沉默不发一词的时候。 牧枫突然的高声,便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他声音果决,在断虹宗的一众人,也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时,牧枫的声音,依旧是丝毫迟疑都不曾有的坚定。 “不可能。”他再次道:“我们完全没必要把舒语芙想那么强。” “出现在不可说之地,那就一定是,一直沉眠于不可说之地的不可说之物吗?” “没有人这样说过吧?” 听到这话,原本因为舒语芙,几乎都有了立马便想赶赴至沈逐凰身边,类似于这样本能反应…… 以至于看见这张脸,连他们的思维都随之停滞,只有源源不断,且越升越高的杀意,在恣意蔓延的断虹宗众人。 此刻,他们也找回了些许理智。 是啊,谁说出现在不可说之地的,就一定会是数千年前,便潜藏在这里的不可说之物呢? 牧枫坚定的话语,仍在继续:“沈道友数百年前的旧事,我虽从未能亲眼得见,之后她与舒语芙的正面交锋,我也没能看上太久。” “但即便是根据现有的信息,以及沈道友曾经,亲口告诉过我的一些事……” “舒语芙,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于这一点,只要我们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不管这人身上,有多少堪称是【天命加身】的异常……” “但究其本质,这人也只是一颗旁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棋子?”断虹宗之人,因牧枫这一句定论,而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这本来该是他们从未想过的角度,可现在,经牧枫这一语道出,恍然间竟给他们一种,就是如此的拨云见日之感。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20章 我不相信,沈道友深陷流言,会无一人相帮 ——五重天,寂琛岭—— “是的,棋子。”牧枫的声音无比笃定。 “只是她身上,那所谓的【天命】气运,和她行事上,完全是出自于本能的纯粹之恶。” “这些在她身上,太过明显的特质,都鲜明到足以将她身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全然遮掩住。” “也正因此,才会让无论是旁观,或者是与她直面对上的我们,以及舒语芙她自己,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可能。” “让我们以为,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受自我驱动的。” “因为她本性够恶,又精于扮演,心机深沉,善于把握人心,我们又受逐凰影响,觉得舒语芙身上,真的有所谓的天命庇佑。” “所以有些,本能该觉得不对的地方,我们也就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两百年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提及,她确实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将逐凰从高岭之花的圣坛上,步步紧逼到众叛亲离,百口莫辩,陷落泥潭。” “可刨除所谓的天命,按照逐凰的说法,他们凌波宗的本质,是强者为上,只重利益。” “在逐凰已经明确发下天道誓言,凌波宗的宗主也确实知道,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逐凰先师遗留下的修仙秘宝的情况下……” “一个是凌波宗,天资超绝,人人敬仰的仙门大师姐,一个是资质平平的宗门新晋弟子。” “这两者中,无论怎么看,凌波宗会选的都该是逐凰才对。” “可事实上,被抛弃的却是逐凰。” “一个能够成为四重天,四大仙宗之首的宗门,一人被蛊惑尚且能够理解,可若是全宗都被蛊惑,这就极不合理了。” “即便用天命来解释,也并不合理。” “毕竟,那时候的舒语芙,对着沈逐凰所行的,全都是偏门小道,从没有正面迎对过。” “她那时,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与逐凰相提并论,都算是侮辱了逐凰的程度。” “所以,会发生之后那样,无人站于沈逐凰一边的事……” “我想,除了确实有流言蜚语渐重的影响,也极有可能是,舒语芙给出了凌波宗认为的,远超于逐凰的价值。” “而这个价值,很明显,只靠舒语芙,是无法满足于凌波宗的好胃口的。” “所以我想,两百年前的事,也许在背后,一直有另一只手在暗中操控的影子。” “只是对方在无声无息,也无人察觉间,便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好了。” “虽说,这世间,是有墙倒众人推这种事的。” “但一个能让沈道友,待这么久的宗门,也不可能除了她师尊,便再无半分可取之处了吧?” “且以沈道友这样的为人,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会在她深陷流言所扰之时,无一人为她说一句争辩之语的。” 牧枫说这话时,双眸幽深而沉静,内里却亮得惊人。 兰凝夏在思索着牧枫话语的同时,目光也在不经意间,撞进了此刻牧枫的双眸中。 她正思考着的神情一怔:该说只有心性相投的人,才会成为可以交托性命的挚友吗? 这样眼底盛着光的牧枫,和她的小师妹,那总是会触动她心神的眼神,又何其相似?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21章 是我们自己蠢,又哪里能怪得了你商师兄呢 ——五重天,寂琛岭—— “以沈道友这样的为人,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会在她深陷流言侵扰之时,无一人为她说一句争辩之语的。” 人往往会对司空见惯之物,视而不见。 思维也同样如此。 在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小师妹与舒语芙之间的仇怨所占据。 满心想着的,也只是为小师妹复仇,让舒语芙付出应付的代价…… 当这种情绪和目的,已经强烈到远胜于其他的一切,那么有许多,本该被发现之事,便也会随之而隐藏。 小师妹是身在局中之人,又是受这出局迫害最深之人,她察觉不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们这些不曾亲历过的人,也都没能察觉到…… 这其中的缘由,细想起来,便有太多了,如今说也无益。 只是经牧枫这么一席话,在场的断虹宗之人,瞬间便有豁然开朗之感。 许多事,只是他们从前,从未站在舒语芙的视角上想过,如今被牧枫提醒,再重新审视小师妹与舒语芙之间,所发生的事。 实在是,有太多疑点和漏洞了。 不说别的,就两百年前,诛恶台事了后,舒语芙能够改头换面,进入圣域,还被圣域供奉为云芙圣女这一事。 这其中,就有太多可怀疑的地方了。 一个能将他们宗门的朗映怀,逼至曾经那般地步,甚至还在幻境中,妄想借朗映怀半妖之体,逆转天地,造就妖神的—— 这样一个野心滔天的地方,如果舒语芙身上,没有绝对的可供他们利用的价值,他们又如何会接纳舒语芙,任她进入圣域,给她圣女之位,受人尊崇? 且舒语芙的情况,于圣域而言,还同朗映怀不同。 像朗映怀,圣域可以说是,在确认朗映怀可以作为妖神载体后,便直接撕破脸,完全不忌讳其他。 但舒语芙,即便是独立于九重天域之外,内里强者无数的圣域,却也并没有采取这种强硬的方式。 而更像是,用了数百年前,舒语芙踩着沈逐凰崭露头角后,凌波宗对待舒语芙的方式一般。 即明知对方修为实力,放在整个宗门里,并不出挑,却依旧给舒语芙,远超于她自身实力原应受的高待遇。 凌波宗如此,圣域亦是如此。 而这两个地方,都有一点极为相同,那就是皆奉行于实力至上,强者为尊。 可这样的两个地方,却独独因舒语芙一人而破例。 如果,都只将这一切,简单归结为——在舒语芙身上,那种虚无缥缈的“天命”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为,即便舒语芙当真有天命加身,于这样的两个宗门而言,他们最该做的,也该是将舒语芙收至宗门看重的长老门下,再悉心教导,助益她修行才对。 而不该是如他们后来所做的那般,尤其是圣域所做的,给舒语芙绝对的尊位…… 还让看似是化神境,实则当时的修为,至少也是炼虚境的云执,服侍其左右。 圣域放给舒语芙那样大的权柄,却从不曾给她以教导,更几乎没有左右过她的行动,任由她放纵自己的欲望。 这就好像是,在有意纵容着舒语芙,放纵其本性之恶一般。 或者,也可以说是,舒语芙所表现出的,便也正是他们想要的。 可是为什么? 放纵舒语芙的所作所为,于他们而言,他们想要通过这点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至恶魂灵。”就在众人陷入深思之际,商玺忽而开口道:“师妹有提过,在她渡劫时,有人想要以她渡劫失败,来换取舒语芙的复生。” “那时师妹蒙若源相助,以若源构建的阵法作为辅助,困住了舒语芙的魂灵。” “而那朵魂灵,正如上古仙史中记载的至恶魂灵,是如史载描述,一般无二之物。” “等等!”朔灼一懵:“师妹什么时候提过,我怎么不知道?” 兰凝夏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了:“我也不知。” 商玺停顿了一下,才道:“这本来是我和那位交流后,才得知之事。” 兰凝夏和朔灼:……好啊,商师兄人瞧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干出,背后和夙邈私聊这种事! 最可恶的是,私聊后得知的信息,商玺居然还不告诉他们! 有这么做人师兄的吗? 是他想独占小师妹的信息,还是商师兄觉得他俩不靠谱,嘴像鱼荀一样漏风? 无论缘由是哪一点,都足够让兰凝夏和朔灼,两个人暗自生闷气了。 怪不得,商玺只在最初,听到牧枫推测时,有那么一瞬的惊讶。 之后瞧着,便很冷静的模样,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一般。 兰凝夏还以为是对方面部僵硬所以不显,她却是全然没想到——居然会是商玺和他们之间,还存有这样重要的信息差。 他们断虹宗的每个人,虽然都知道小师妹在渡劫时出了差错,还请了万佛宗的佛子相助。 而这事,又是夙邈转述,夙邈还在之后,让他们自己去找若源,问这其中的细节。 但从若源那里,他们得知的,到底不是第一手信息了。 只知道,是有人妄图复生舒语芙,便以沈逐凰渡劫做局,以小师妹神魂气运为祭,换得舒语芙仙途更上数重。 因而,他们的关注点,便也全放在了这里。 而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背后,是有另一只黑手在操控着的。 毕竟,以他们那时从若源那里,所得到的一些细碎信息,最后能推断出来的结果,便也很有限了。 他们只以为,是有云执所代表着的,圣域一方的相助,或者是舒语芙在圣域多年,为自身留下的后手。 但现在想来,这其中内情,远远不是他们当日所想的,那般简单明了之事。 如果舒语芙是至恶魂灵的话,那她的存在和天命,本就是生来相悖的。 她这样的人,不被天地弃之,受尽神罚天诛都不为过,又如何会在人前,显出受天眷顾之姿? 而知悉了这些信息,再次回想舒语芙这一路的仙途,就实在是,耐人寻味了许多。 如果没有一个,从发现至恶魂灵即将降世的人,从数百年前,甚至更久,便开始设局,然后一路为舒语芙保驾护航,做暗中推手…… 如今无论怎么看,都不该会是这样的局面才对。 真奇妙,即便牧枫所得知的信息,远比他们这些和小师妹同宗,朝夕相处的人,要少太多。 可他的推测,是对的。 这样的人,怪不得会是天水宗,新一代弟子的大师兄。 也怪不得,会在名声不显之时,便被凶剑之首——诛罪剑看中,愿臣服于他,做他本命之剑。 甚至,这诛罪剑,还在牧枫闭关修行的这百年内,和牧枫定了认主契约,从此与牧枫死生与共。 这样的人物,他们从前还是小看了些。 于兰凝夏心头,缓缓浮上这样的念头,但她很快收敛,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了那观面色,什么时候看都很镇静的商玺。 到底是气不顺,兰凝夏刚想着说上几句,却没想到朔灼竟是先她一步,摆出一副被至亲之人背叛,不可置信的愤怒模样。 他对着商玺,直白诘问道:“好啊,原来商师兄你最开始,听到牧枫说舒语芙是旁人手中棋子时,身上流露出的惊讶,和我们的震惊,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啊!” “我们是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你却是惊讶于,牧枫居然能将真相道破!” “可恶,师兄你怎么这样?这种事都不告诉我们的!” 商玺还没什么反应,但被朔灼言语间提及的牧枫,闻言却是略挑眉头,他回想了下他说出推论时,断虹宗众人的反应。 当时,商前辈周身,有流露出惊讶吗? 不,应该说,从商前辈身上,有惊讶这种东西吗? 反正他感知着商前辈,这通身的淡漠冰冷,是实在无法,将惊讶这种事,同对方联系起来的。 牧枫这边思绪跑偏,而兰凝夏在听到朔灼已经对着商玺发力后,她便也唇角微勾,含着笑意为商玺又补添上了一刀。 “朔师弟别气,该是我们自己蠢,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我们自己蒙昧不知的问题,又哪里能怪得了商师兄呢?” “你师兄他大概只是觉得,这事他知道就好,完全不必对我们提及而已。” 兰凝夏眼眸弯弯,笑得极为温婉:“他无心的。” “是吧,商师兄?”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22章 怪物的脸,变成了他们最熟悉的模样 ——五重天,寂琛岭—— 兰凝夏眼眸弯弯,笑得极为温婉:“他无心的。” “是吧,商师兄?” 商玺:……没小师妹在场的时候,兰师妹笑得越甜,被她对着笑的人,就会越惨。 如今看来,这次遭殃的,是要轮上他了。 “哼!”朔灼听了兰凝夏这火上泼热油的话,霎时间,他面上的怒意就更盛了。 若不是他那张脸,生得实在是精致漂亮,此刻光这恨不能鼻孔冒气的模样,就简直像是一头公牛准备冲刺了。 这还不算,在场的每一位修士,都还能极清楚地听见,朔灼那毫不掩饰心中不满的怒声:“无心?他当然无心了!” “但凡他心里有我们,也有小师妹,能将这样重要的信息,只他一个人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也担心小师妹吗?” 商玺试图安抚自己这位师弟的情绪,但他实在不善言辞,便只干巴巴道:“朔师弟,你先冷……” “我冷静得很!”朔灼半点都不买账,瞧着怒气更盛了。 商玺:…… 商玺是真的没想到,他一时之失,到现在居然会让他陷入这般尴尬局促的境地。 但他当时,可是在找好渡劫之地后,于渡劫之地,准备彻底解开自己的封印前,才以传音佩联系的夙邈。 也是在那时,他才得知了师妹渡劫之时的具体内情。 而等他和夙邈交谈完毕,他的劫雷都快要劈下来了,又哪里还有功夫,去联系自己同样散落各地,各自找地方去修行历练的师妹和师弟们? 至于之后,时间太久,他纯属是忘了。 当然,商玺不是忘了有关小师妹的这些事,而是忘了……自己没有告诉宗门里其他人的这件事。 且他自己也并没有比小师妹早出关多久,不然又怎么会,能顺路去凝雪渊接小师妹出关呢? 这还不是除了一点点运气,便是因为他第二次闭关之地,离小师妹闭关的凝雪渊极近吗? 所以,此刻的商玺,是真的有种有口难辩的感觉。 “我……”商玺正要重新组织语言,眼神就忽而一凛,他抬手覆上许久都不曾有新变化的水镜。 于他手中,灵光蕴生的同时,水镜上的画面,也瞬间有了新的变化。 不止如此,原本并不算大的水镜,此刻也陡然扩展为原来的数倍。 此刻这水镜,依旧临于空中,却有半人还高的宽度了。 而随着水镜再度清晰,第一个出现在画面上的,依旧是那个像是被人恶意拼接在一起的怪物。 但这怪物隐于鳞片和白羽下的面容,却就在他们的眼前,从舒语芙那张,让他们由心生厌的可憎面孔,转换成了另一张。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男子面孔,至少,断虹宗的人,对这张面孔毫无记忆。 而天水宗的修士,除了惊讶于——这怪物居然还会换脸,其他的,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但万佛宗的一众佛修,却是在看清这张新面孔的那一个瞬间,便蓦地瞪圆了眼睛,纷纷惊呼出声。 “圆蟾圣尊?!” “怎么可能?!” “圣尊他不是在四百年前,便已经仙去圆寂了吗?” “圆蟾?”牧枫的面色也微微生变,他将那怪物的脸,再一遍细细地打量,而后面色骤然沉下去。 他声音里,也透出股极强烈的不可置信来:“怎么可能……圆蟾不是在若源尚未名扬前,受万佛宗最为看重的佛子吗?” “这样的佛修,即便中途陨落,又如何会和眼前这种凶戾杀物,融为一体?” 而也就是在此时,众人都难以相信之际,水镜之中,这怪物的脸,又变换了。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23章 圣域研究的失败品 ——寂琛岭,下方—— “这张脸……舒语芙?!” 当爆炸的余灰受风旋卷动,向四野消散,将始终隐于寂琛岭最深处之物的真身,终于展露出了一角—— 鱼荀蓦地睁大了眼睛,发出了和上方在仙舟上,与朔灼一般无二的惊呼。 只是他的最后三字,被爆炸的余音吞没,以至于在场的其他修士,都没有听太真切。 但即便听不真切,只看鱼荀此时的状态—— 见他握紧手中妖弓,再没有半分先前临于空中,三箭齐发的勃发英姿,有的只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和周身渐趋浓盛的憎恶。 鱼荀这般毫不掩饰的气场变化,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能将他心中的这份憎恶,感知得清清楚楚。 他们下意识地循着鱼荀的目光看过去,烟尘彻底消散,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一丈还高,形如参天古树般的庞大身躯。 这形若怪物般的存在,便在他们的注视下,身上披着野火烧出血色的天光,足下踩着西沉落日的余影,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而随着从晦暗到渐明的光影变动,这怪物的面部,也渐趋清晰地展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张脸……舒语芙?!】 于断虹宗一众人心头,同时迸生出这个念头。 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将目光投向了被他们护在正中,最安全位置的小师妹。 却见被他们万般担忧的小师妹,观其面色,却是几人间,最安然平静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他们还能从小师妹那搭在剑柄上,蓦然收紧的手指,以及于小师妹周身,那一瞬凛冽的剑意,窥出些隐晦的端倪来…… 还真险些要以为,小师妹的内心,也同她面上表现出的一般,是毫无波澜了。 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这样的。 若源明显意识到了断虹宗这些人的异常,尤其是之后,他们都纷纷看向沈逐凰的动作,更让若源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而这猜测,在看到沈逐凰提剑,向前走了数步,直直迎上那怪物的同时,她那双从不曾有一息,离开那怪物面容的双眼时。 有一个诡异又荒谬的念头,浮上了若源的心头。 这怪物的脸……莫非沈道友曾经见过,与这相似的? 且与这怪物,拥有相似面孔的,还是和沈道友熟识之人? 不,与其说是熟识……有仇的可能性,估计会更大些。 若源拨转佛珠,暂时没有要插手之意,只做防御之态,以防万一。 而沈逐凰,却也并没有被这张,同她最熟悉的,那属于三百多年前,舒语芙作为凌波宗弟子时,一般无二的面孔冲昏头脑。 她向前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目光终于从对方的面容上移开,落到了其充满着怪异感,像是被恶意拼接而成的猎奇躯体上。 沈逐凰眉头微蹙,此刻的神情,倒比她看到这怪物,拥有着舒语芙的脸时,还要难看上许多了。 “这东西……”沈逐凰握紧栖凤,语意微顿,但言语间,却也并没有多少迟疑。 “我觉得它并不像是,你们之前说的,数千年前,便留驻于不可说之地,让至强者都心生忌惮之物。” 同仙舟上众人,只能通过留影石转映到水镜上的画面,窥看寂琛岭中的情形。 因而他们便也无法切身感受到,这从寂琛岭深处走出的怪物,其具体实力究竟如何的一众人,所不同的是—— 寂琛岭中的六人,是直面了怪物向他们逼近的压力,也切身感受到了,自这怪物身上,弥散出的庞然威势。 强是毋庸置疑的。 但要说,这怪物到了让至强者,都望而却步,不敢接近的程度的话,那还是远远不够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怪物所给他们的感觉,暂且还是没有到那种程度的。 且最重要的是…… 这怪物身上的人工痕迹,太重了。 当然,从这怪物怪诞扭曲,用全然不相称,也并非来自于同一个物种的断肢,却还要强行拼凑出,一个属于“人”模样躯干的表征来看—— 能做出这种事的,还属不属于人范畴以内的,这一点,还有待商榷。 若源闻言点头:“贫僧也觉得不像。” 于他眼底,有悲悯之意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神佛,高坐于莲台上,垂看于世间的沉静姿态。 “贫僧观此物身上,至少有百道全然不同的气息,被强行灌融在这一具躯干中。” “这样的东西……不该存于世的。” “百道气息?”鱼荀面色难看:“所以这东西,当真是被人故意拼接成这样的?” “是失败品。” 朗映怀回道,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再不复往日的温润,而是冷沉如渊底的暗河,让人只是听着,便觉心头生寒。 “我曾经见过,类似于这样的东西。” 他抬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握,周身莹蓝色的灵光骤然爆发,如同连绵不绝的水浪般,波纹似向四方扩散。 “在圣域。” 随他这让众人惊掉眼睛的话语落下,四面空气仿佛也在随着自朗映怀周身,扩散荡开的水波纹,而扭曲晃动。 就在众人尚且无法消化,这怪物极有可能与圣域有关的这个事实时,四下原本看着沉静,无什么异状的情景,陡然一变。 澄蓝色的波光中,属于这怪物的,最真实的世界,徐徐展露在了他们的眼前。 暗红色的血线,早就在他们毫无察觉之时,便已经重新铺满了整个寂琛岭。 它们在林间交错纵横,犹如活物般轻轻抖颤着,也像是生来便具有呼吸能力一般,在林风中一舒一缩。 血腥之余,有种言语难以形容的荒诞可怖感。 而这些绵连交错的血线,也早已在无声无息之时,便将他们围拢。 其首端前后刺探着,正是被朗映怀的水波,拦阻在了将要刺入他们体内的前一息。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心头都有些后知后觉的悚然一惊。 在朗映怀未出手之前,他们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血线已经在无声逼近的危险。 而沈逐凰他们,在最初的心惊过后,很快便有些想明白了,为何朗师兄能发现这靠近过来的血线。 除了朗映怀本就洞察力惊人之外,应该还有,朗映怀是半妖之体的缘故。 毕竟,如果这是需要高实力才能察觉的话,在场再没有比晏师兄身为合体境大能,还要高的修为了。 可即便是这样,在朗师兄出手之前,晏师兄也一样没察觉到。 而如果确如他们所想的话,那这寂琛岭中,先前进入此地的修士,到现在都毫无声息的缘由,就很明了了。 而朗映怀接下来的话,也正验证了沈逐凰他们的猜测。 “这应该是妖族的一种天赋秘术。” “人修是很难察觉的。” 朗映怀看向若源,缓声道:“佛子可还记得,百年前传承之地的石塔中,所发生之事?” “当日那在修士通过关卡后,每一层都会在他们身上,扎入更多也更深的妖线,便正如眼前这血线的简易般。” “而眼前这血线,明显是进益了许多。” “所以,这怪物也极有可能,是圣域的又一次试验。” “只不过……”朗映怀的眼神,在这一刻极冷,像是透不进半点天光的幽谭:“这次,依旧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所以,我说这是个失败品。” ——本章完—— 第424章 双刀与长剑,战 ——寂琛岭—— “所以我说,这是个失败品。” 随朗映怀这话落下,众人的脑海中,几乎是只在一瞬间,便回想起了当日在秘境中的苦战。 沈逐凰还好,但鱼荀,若源他们却都是全程经历了,最后传承之地被封锁,需要他们强行破开才能逃出生天,避开被永远封困在秘境中一事。 且他们遭受了这样荒唐的事,待到出秘境后,却还要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才能避免圣域生出杀心,让他们无法安然返归宗门。 这样憋屈的经历,鱼荀他们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圣……”鱼荀刚要再说什么,那已经发现自己的血线,没能起效的怪物,就先有了异动。 沈逐凰和晏颂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两人一个手执双刀,一个手持长剑,林中穿花般,一前一后,齐齐向那陡然前冲的怪物发力。 晏颂之高声道:“朗师弟,血线就交给你了!” “陨烬。”二字落下,晏颂之的双刀上,陡然铺满血一般的红光。 随他御风向前,身形半转,大力向那怪物粗颈劈去的动作,这红光也陡然大盛,映明了这已然晦沉的天光。 也将四野的空气,都染上了炽烫焦灼的热意。 而沈逐凰此时,也已经纵身至这怪物的背后,师兄用的是火,她便没有再用大型的冰雪招式。 而是只将冰雪之意,融进即将挥出的一剑中。 晏师兄的双刀极快,而沈逐凰的剑斩同样不慢。 她在半空中,身形微沉,栖凤剑随她足下的踏旋,纤长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如月鸿般的明亮半弧。 “贯长虹,变式——断月斩。” 剑诀落下,银白色剑弧以一种,肉眼全然无法追从的速度,斜斩过空气,又深深切入那怪物庞大的躯身中。 明明是一柄,比之这高壮如参天古树的怪物,显得太过袖珍渺小的长剑,但在沈逐凰的手中,却能斩出一道—— 明泓到映明夜空,强大到足以腰斩之势,劈开怪物身体的凛然剑光。 而上方,晏颂之的双刀,同样一左一右,毫不留情地深切进了这怪物的粗壮颈项。 且随着他手中双刀,其上的红光,弥散出来的艳色,几乎都要将这半边天幕,都随之映明的瞬间—— 于这怪物的口中,陡然爆发出了,比之先前,更为凄厉诡异,也更具杀伤力的啸叫。 晏颂之直面这啸叫,说不受到冲击是假的,但手下的双刀,已经将这怪物的脖颈,切开了十数寸。 这样好的时机,他又如何能说撤便撤? 因而,晏颂之不仅没有因这啸叫而生出动摇,反而还在双耳都滴落下鲜血的同时,将手中的双刀,握得更紧了些。 且随着他周身,越来越盛烈的刀意,这本就红到极致的刀光,此刻还竟在这怪物,极为难砍的颈项,化作了炽烈的火。 这火也并不随意肆虐,只便沿着晏颂之先前,在这怪物颈项上,大力砍出的深黑色创口,一路向其内里,烧灼而去。 而若源他们,也并没有因为沈逐凰和晏颂之他们,齐齐对这怪物出手,便就这样袖手旁观。 几乎是在这两位佛修,听到这啸叫的瞬间,若源和慧松便顶着这回音不绝的啸叫声,一上一下的来到了晏颂之和沈逐凰的身侧。 若源是奔赴到了晏颂之的身后,为他撑起音障,防御离他过近的啸叫的同时—— 若源也以口诵佛音的方式,抚平先前那尖啸,带给晏颂之的负面影响。 尤其是被这啸叫撼摇的心神,以及晏颂之被此物困锁百魂的血煞之深,所勾出的杀意和恶念,都在若源这充满佛性的诵经声中,被一一平息下去了。 但晏颂之却顾不得自己,在将手中双刀,砍得更深的同时,他开口先问出的,却是沈逐凰的安危。 “我无事,逐凰那里……” “晏道友放心,我师兄护在她身侧。” “多谢。” 晏颂之瞬间安心,他不再分神,而是口中默念术诀,将又一重术法,灌输到自己的双刀中。 先前,他劈斩上来之时,没想到这怪物的颈项,竟会如此难砍。 因而,他之前选的那杀招,现在便也不怎么适用了。 不过现在再多添几重杀咒,也是来得及的。 下方,沈逐凰在斩出那一剑后,同样也发现了这怪物的躯身之硬,她那一剑,虽然在这怪物身上,留下了极重极深的创痕…… 可这却也远远达不到,将这怪物从中劈开,让对方彻底失却行动能力的地步。 因而,沈逐凰没有多犹豫,直接便是十数重裂空连斩,银白色的剑光,前后接连不断地斩击在这怪物身上的同一处。 一剑不成,那便十剑、百剑,积少成多,总有滴水穿石之时! 沈逐凰便是这样想的。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425章 命盘中预言之人,是沈逐凰;一剑断四臂 ——寂琛岭—— 一剑不成,那便百剑,积少成多,总有水滴石穿之时。 沈逐凰便是这样想的。 因而,即便感知到啸叫来临,沈逐凰所做出的选择,却还是和晏颂之一般无二。 她只继续以手中长剑,沿着最初始那道剑弧,于这怪物身上留下的那道创痕,进行连续叠加性的斩击。 而在万佛宗的人发现不对,向她赶来之前,于沈逐凰周身,便已经自行撑开一方,赤金色的圆球状屏障,将她整个人都守护在其中。 而这屏障,正是由沈逐凰腰间,挂悬着的那枚,叫旁人都看不清具体面容模样的小人偶,抬手撑出的。 沈逐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眼中又看到将自己护在正中的赤金屏障,于她眼底,倏而划过一抹惊喜之意。 她的小人偶,好像也从沉眠中醒来了! 那小金龙呢,应该也有所成长吧? 沈逐凰心中欢喜,不过,她还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对付这个不知为何,会拥有和舒语芙从前,同样一张脸的怪物。 因而,她将这喜悦暂时按捺下去,再次出招时,许是因为她心情转好,剑势便也更凛冽了些。 而那万佛宗的慧松,在发现沈逐凰这边,并不需要自己后,他也并没有就此折返回去。 而是飞身到怪物另一侧,口诵消灭罪障,通往现世安宁的七佛灭罪真言。 慧松已经发现,这由恶孽浇灌而成,融杂了太多无辜亡魂,又亲手造就无数杀孽,本就不该出现于这世间的怪物,对于其他术法,或许还能有所免疫。 但要是对于,最适宜诛邪克恶,消除业障的佛经而言,其对这怪物,有绝对的压制性作用。 以佛法去对付这怪物,其所造成的伤害,只会比对付其他存在时,要更重更深。 因而,慧松此刻对这怪物,口诵七佛灭罪真言,便是在沈逐凰和晏颂之同时出手之余,为他们做辅助作用,帮助他们压制这难砍的怪物。 而若源那里,很快便也发现了自家师兄的所为,他眼眸微动,随后也摇动佛铃,闭口诵读起来。 有了佛子口诵经言,再加之手摇佛铃的加成,原本就受了重创,又听了佛音,狂暴不安的怪物,此刻便更显狂躁了。 只是,无论是还专心于在这怪物身上,制造出更多创痕的沈逐凰,晏颂之,还是口诵经言的若源和慧松,他们都很清楚,这怪物狂暴之下的颓然。 眼前这怪物,看着是比刚才还要凶悍,但实则,只是虚张声势下的外强中干罢了。 而这怪物,虽已显露了颓势,却还是有奋起一搏之力。 它甚至都不顾,晏颂之那已然深切入它颈项的双刀,依旧将头颅后仰,嘴巴大张,发出了远比先前两次,还要凄诡的啸叫。 这声啸叫,其破坏力已然有如实质,直化作凶烈的暴风,以它身躯为原点,向四方如暴风般旋割而去。 众人一时不察,身形被这声波形成的暴风所笼,尚未反应过来,做出合适的应对…… 自这啸叫不听的怪物背后,便猛地伸展出四条,长而黑如同海兽触手般的可怖手臂来。 且在众人尚且都未看清,它这突然多出的几条手臂之时,这手臂便已然分别探伸至众人的身前。 这怪物的四条手臂,粗藤般蔓生向截然不同的四个方向,而后以超乎常人想象,快若雷电般的速度,同时击出四掌。 沈逐凰还好一些,只是将她围在正中的金色屏障,因这怪物的一击,而陡然破碎开来,她自己也提着剑倒飞出去而已。 但若源和慧松两位佛修,却不仅仅是屏障破碎这么简单,人也被这怪物的巨手击中胸口,呕血飞出老远。 唯有晏颂之,因为他的双刀一左一右,架在这怪物的颈项,人因为用力,身体便也贴着怪物极近。 也正因此,这怪物生长出的这四只手,便也极难在这个时候,击中晏颂之的胸口。 所以,这怪物是对着晏颂之,那并不设防的后背空门处,出的手。 攻袭来得突然,即便晏颂之有所察觉,却也已经回防不及,且他这双刀,深陷于这怪物的颈项中。 于他而言,是好事,但在这种时候,也是件坏事。 现在的晏颂之,没办法很自如地抽出自己的刀。 他让这怪物投鼠忌器的同时,他自己也被困在了这怪物身上。 只要他不想放弃,眼前这个暂居上风的大好局面,他便也没办法从这危局中抽身出去。 怪物的巨手重重砸击在了晏颂之的后背,发出极沉重的一声闷响,于晏颂之的背部,有隐隐的银红色光芒浮现,那是晏颂之成就合体境后,自身所带的护体之焰。 但即便有这样可做他防护的存在,这怪物感知到死亡威胁已至,因而拼命一搏,爆发出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即使其体内,属于妖的那一部分,被朗映怀的力量,始终压制着,无法发挥出作用。 可这拼接而成的怪物,其所融合的,却也不止是妖族的力量。 像这突然长出来的手臂,便是一种属于邪修的禁忌之术。 此刻,晏颂之虽已承受了这一击,但这怪物也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于在场之人,都未从刚才的重创,缓过来之时—— 那攻击过若源和沈逐凰他们的,另外三条手臂,便骤然回缩,又弹跳一般,奇袭向了晏颂之的后背。 刹那间,一股让人牙酸的骨头碎裂之音,在这方天地内,极清晰地响起。 晏颂之的面容,几乎只在一瞬间,便变得苍白无比。 他虽一声未吭,但只看从他额头上,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便知道,这样的硬汉,是遭受了何等的重创。 以晏颂之的双刀,和沈逐凰的栖凤,都很难在这怪物上留下创痕,这般坚硬难砍的躯体,却砸击在了晏颂之的背部。 其气力之大,造成伤害之重,由此可想而知。 “晏师兄!” “晏颂之!” “前辈!” 原本还倒在地上的沈逐凰三人,以及围上去,去查看沈逐凰他们三人伤情的朗映怀和鱼荀…… 这五人听此动静,瞬时都面色生变,纷纷凝诀,有出手相助之意。 而沈逐凰,却是这五人中,反应最快的那一个。 她本就被小人偶的屏障所护,身体并未受到重创,只是被这怪物掀卷的余波,荡飞了出去。 而沈逐凰又记挂着,距离她最近,同样也遭受到怪手攻击,且周身并无防护的慧松,她便出手护了一把,因而才会也受了些余波冲击。 现下,和即便上前来查看他们伤情,却依旧要抽取自身灵力,去压制这怪物血红妖线的朗映怀和鱼荀,以及身受内伤的若源和慧松相比—— 沈逐凰却反倒成了,几人之中,最有余力的那一个。 也正因此,她虽是狼狈的半跪在地上的姿态,却是最先一个催动剑诀之人:“栖凤。” 二字落下,与她早已神魂为契的栖凤剑,便应她心意,临空飞起。 一柄寒光烁烁的长剑,都无需经她手握,便直接如穿云弄影般,向那怪物疾斩而去。 于沈逐凰掌心,蓦地迸发出一团澄蓝色的灵光。 这灵光直追栖凤而去,于半空中忽而散开,化作无尽的飞雪,只瞬息间,便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雪中藏。”沈逐凰将这三字轻缓念出。 纷乱如群蝶的白雪间,一点凛然寒芒破开乱雪,以肉眼全然捕捉不到的速度,向着那怪物重击在晏颂之背部,尚且未来得及全然收回的四条手臂而去。 这栖凤剑来时疾若雷电,斩击时也如天雷劈降在古树上一般,只短短两个呼吸,寒芒三闪—— 却是有四条手臂,应这剑光而落。 巨大的,深黑色表面犹如枯藤般粗粝的手臂,便这样砸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道重叠在一起的沉闷响声。 天地间,除却这怪物陡然拔高的惨嚎,除此之外,便再听不见别的声响了。 在场几人,除却晏颂之以外,都将讶然与惊艳交织在一起的目光,投向了竟能够使出这般强大招式的沈逐凰。 这其中,尤以朗映怀和鱼荀,这两个做沈逐凰师兄的为甚。 原以为,那天见小师妹一招灭杀一个化神中境修者,且能够游刃有余的,将那崇衍元神聚凝的青色虚影打散…… 他们这便已经算是,见识到了小师妹闭关归来后的强大了。 却不曾想,小师妹真要发起狠来,这样强大的怪物,为自己留下的后招,在小师妹这里,却也是走不过一个来回的。 如此实力,只说是炼虚下境,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 就连对修为强弱,并不甚在意的若源,此刻面上都有惊异之色,一晃而过。 【该说……沈道友不愧是被选中之人吗?】 【也是,如果沈道友不是如此般,天纵之才……那命盘中预言之人,便也不会是……】 后面的想法,若源却是暂且按捺在心底了。 ——本章完—— 第426章 他作为师兄,可不能只让小师妹护着 ——寂琛岭—— 沈逐凰这一剑来得绝妙,只几个呼吸间,便将这怪物对晏颂之的威胁尽除。 且在这栖凤剑,斩断这怪物新长出的四条手臂后,沈逐凰却也不急着将栖凤召回,而是将栖凤留于原处,以护卫之态,守在了晏颂之的背后。 而于晏颂之而言,小师妹的剑意,他再熟悉不过了。 因而,沈逐凰这一系列为护他而做之事,晏颂之即便没有抬眼亲看,却也是知悉得清清楚楚。 除了小师妹,再没有这般凛冽又纯粹,干净利落的剑招了。 至少在他晏颂之这里,旁人的剑,无论境界比之小师妹高低,单论剑招剑意而言,却是都比不得自家的小师妹的。 且就算只观剑术,不论亲疏,若是晏颂之在遇见沈逐凰之前,有曾见过小师妹这样的剑,即便他修的是为刀术,却还是会生出欣赏之意的。 因为剑强在剑意,而非招式之繁盛,或器刃之锋锐。 而小师妹的剑意,不说最强,但一定是配得上剑修二字的。 至少,从晏颂之的角度来看,小师妹的剑意,或者更深层来说,小师妹所行的剑道,一直是强于她真正出手斩出的剑招的。 而之所以会这样,除了小师妹于剑之一道,还有许多路要走,有很多要去沉思领悟之事外,便是小师妹斩出的剑招,还受限于她当时的修为。 因为师妹的剑道,已经走向成熟,或者更深一重境界,但她的修为和境界,却限制了她的发挥。 而如今闭关归来,从元婴巅峰越过两大阶,已然成就炼虚境的小师妹,那原本比之她对剑道领悟,稍逊数筹的境界修为,已经不再是她随心意发出剑招的阻碍。 相反,是能够匹配得上,她如今对剑道领悟的境界修为。 所以,像现在这般,一招连斩四条怪手,旁人看着震撼至极,难以相信之事,都不过是小师妹她厚积薄发,才能铸就的结果罢了。 晏颂之对此,只有满腔的欣慰。 尤其是,在他感知到,小师妹的栖凤剑,在斩断怪手后,却并没有被小师妹召回,而是就这样驻停在他身后后。 小师妹想做什么,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双手无余暇,后背无防护,小师妹便做他的防护。 他这个做师兄的,却反倒要让小师妹,来为他遮风挡雨,以剑相护。 虽他心中生暖,也很受用,但…… 【可不能只让小师妹出力啊】 【他可是小师妹的师兄,师妹这么强,他总也不能显得那么没用】 【不然,也和他这样优秀的小师妹,显得太不相衬了些】 这样的念头,晃过晏颂之的心头,转瞬便化作了澎湃的战意。 他大手收紧,将双刀的刀柄握得更紧,身旁无他人,晏颂之用起火来,便也再无顾忌。 自他双手与刀柄的相握处,蓦地升腾起两簇无色的火焰来。 这火焰烤灼着空气,只瞬息间,便如同银色纹路般,攀附在了双刀的刀刃上。 而这本就呈现出银红色的刀刃,一瞬间,在这夜幕之下,更显明澈。 晏颂之深提一口气,口中默念刀诀的同时,两臂悍然用力,左右向中一劈,一息,或是更短。 在火焰炙烤腐肉的难闻气息中,一颗被银红色火焰,席卷其中的头颅,猛然间从晏颂之的刀锋上滚落,砸落在地面上,发出砰然重响。 怪物的头颅,被晏颂之砍下了。 ——本章完—— \b\b\b\b\b\b\b\b 第427章 这怪物莫非有不死之能? ——寂琛岭—— 在火焰炙烤腐肉的难闻气息中,一颗被银红色火焰,裹卷其中的头颅,猛然间从晏颂之的刀锋上滚落,砸落在地上,发出砰然重响。 怪物的头颅,被晏颂之砍下了。 啸叫就此停下,天地间,只余一片寂静。 晏颂之将双刀归鞘,从这怪物的巨大躯身上,直接跃跳而下。 他身形依旧显得矫健英武,只是在落地时,到底还是显出了几分重伤后的姿态。 至少,晏师兄这落地之声,比之他从前,就显得沉闷了许多。 一听便知是重伤之余,灵力难以为继,这轻身的身法,便也使得力不从心了。 可也正因为,有晏师兄此刻的稍显窘迫,便也愈发显得,他先前以双刀断怪物头颅的举动,有多厉害了。 顶着这样严重的伤势,却还是能做到旁人全力时,都尚且无法做到之事。 这又如何能让他们,不钦佩仰慕于晏颂之的强大呢? “晏师兄!” “晏前辈!” 见晏颂之从这怪物身上跃下,沈逐凰他们几人便赶紧走上前,将晏颂之围在了正中。 他们只记挂着晏颂之背部,先前因那怪物巨手,遭受到的重创,一时倒也无一人,有心思去看那怪物的动静。 朗映怀手中的丹药,是早已备好的,现在他直接将丹药塞给晏颂之的同时,右手也自然而然地去把住了晏颂之的脉象。 蕴含着治愈特性的灵力,被朗映怀就这样,源源不断地输入了晏颂之的体内。 而沈逐凰,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将药瓶握在掌中的晏颂之。 她也不说话,但只这个先盯着晏颂之手中药瓶,之后又看向晏颂之嘴巴的动作,瞬间便让晏颂之回想起了,从前他盯着小师妹吞服治愈良药的有趣旧事。 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换小师妹看着他了。 晏颂之想到旧事,原本因为杀气未散,而显得分外威沉的面容,此刻,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笑意,瞬间便消解了他周身,那股迫人到让人不敢相视的气势。 也让若源和慧松,他们面上略显紧绷的神情,也都跟着稍和缓了些。 “师妹放心,我无事的。”晏颂之如是说道。 却看师妹听过后,也只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还是盯着他看,移都不带移一下的。 这般“油盐不进”的做派,倒当真是把他往日里,看着小师妹服药治伤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直让算是“始作俑者”的晏颂之,拿着药瓶,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当然,被小师妹这样关心着,心头的暖意,却是最重的。 只是,这边晏颂之是觉得心头点火炉,温暖到不行了。 但于鱼荀来看,这就是晏颂之有意在拖延时间,骗小师妹多关心他一会儿了。 会有这种想法,倒也不是鱼荀对晏颂之,就毫无同门之情了。 要知道,他一开始看见晏颂之受伤,也担心到不行。 之后鱼荀见晏颂之从怪物身上跳下,他还是在场这几个人中,最先冲上去扶住晏颂之的那一个。 只是,这边白毛怪都已经出手,给晏颂之治伤了,也把早已备好的丹药给他了。 晏颂之要做的,也就只是打开药瓶,吞服丹药,这么简单有手和嘴就会的事而已。 可他晏颂之,一个平日里爽利到不行的大男人,这会却磨磨唧唧的,比那未出阁的小姑娘,要出来见外客,行事还要娇羞迟缓了。 鱼荀推及已人,只觉晏颂之这行径,那除了用晏颂之他有意为之来解释,也实在是再寻不出别的可能了! 因而,鱼荀便“含笑”开口了:“师兄你可是伤着了手,连这药瓶竟也是打不开了?” “不过,师兄莫要介怀,师弟我可以为你代劳。” 晏颂之:…… 他没回话,只面无表情地拧开了药瓶,倒出两枚丸药,吞服了下去。 旁观的朗映怀,见此情形,唇边也带了几分笑意。 而沈逐凰,见晏师兄已经吃下丹药,且朗师兄也将为师兄治疗伤势的手收回,她便知晓,师兄这伤,不说彻底治愈,但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了。 她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面上的笑意,到时真心实意的显露出来了。 而万佛宗的若源和慧松,见晏前辈无大事,也跟着放下心来。 一时间,几人间的氛围,显得空前的和乐。 可也正是在此时,慧松稍稍回身,却看到了—— 那颗先前被晏颂之砍下的头颅,此刻竟是自行滚回了,那依旧屹立在原地的怪物脚边。 这情形太过诡异,他刚要惊呼出声,就见那头颅直直飞起,竟是又重新安回了这怪物的脖颈! 再看去时,若不是这怪物脖颈上,左右两侧被双刀深切过的痕迹犹在,还真要怀疑,先前他们联手所做的,都只是徒劳的无用功罢了。 可即便是如此,眼下这堪称荒诞的可怖景象,也同那最恶的结果,没什么大差了。 慧松看着这一幕,一向沉稳的他,也几近失语。 怎么会有这种事,被砍去的头颅,竟还能自行飞回它的本体? 而似这般,本就不像是经天地蕴生而来,反倒像是经人为造就的怪物,便当真能这般,都无需合乎这世间的常理吗? 看着重新恢复行动能力,身上的创痕,像是全然不曾对其,造成什么影响的怪物…… 不止是慧松,其他看到这幕,包括亲手斩下这怪物头颅的晏颂之在内,心头都已蕴生出,或浅或淡的寒意。 无他,只因他们都联想到了,“不死”这二字。 若这怪物,真的能跳过生与死的范畴,且其自身,还拥有这般强悍的实力…… 那无论是对现在直面于这怪物的他们,还是对之后,有可能会因这怪物,生命遭到威胁的旁人而言,都是最糟糕不过的境况。 若它当真不死不灭,甚至还拥有重组再生的能力,那么与其交手,会死的——只会是生命有尽时的修士,或凡俗之人。 几人一字站开,他们因这怪物远超预料的强大能力,而蕴生出的心悸犹在,但他们面上的神色,却都沉静下来。 身为修仙之人,从踏上这条路时,便注定与天地争命,同死亡相随。 眼下这情形,确实是一桩,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大危机。 但这样的危机,他们中无论挑哪一个出来,却也并非是不曾亲历过。 所以,没什么可畏惧的。 眼下艰难,唯战而已。 沈逐凰横剑于身前,看着前方这高大魁梧,却拥有着与舒语芙从前,同一张面孔的怪物,内心沉静,毫无波澜可言。 这东西,和舒语芙,她分得很清。 两者是有联系没错,但这联系,估计连舒语芙她本人,都不会知晓。 应是那将舒语芙的魂灵,送至她化神劫中,一手操控她渡劫进程,想要献祭她为舒语芙铺路之人所为。 就像朗师兄所说,这怪物的构成很复杂,应是那人刻意为之的试验品。 且这还是一个虽已强行融杂了多类物种,也拼接成“人”的模样,却还是不符合那人心中所愿,因而便被对方,无情抛弃的失败品。 但即便沈逐凰心中,对这东西,也算有了合理的猜想。 但她却是万万没想到,这怪物不仅可以把被砍掉的头,重新捡回来,安回自己的脖颈上…… 还能让这张,藏掩在羽毛和鳞片下的脸,由舒语芙旧日的面容,又变成了其他人的模样。 “这张脸……圆蟾师兄?!”慧松和若源惊声之后,齐齐变了神色。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28章 圆蟾圣尊,当日可曾也与沈道友有同样经历? ——寂琛岭—— “这张脸……圆蟾师兄?!” “什么?”沈逐凰他们也随之色变,看着这怪物新转变成的陌生面孔,满眼的不可置信。 “万佛宗的佛修,竟也被牵连其中?” 他们会这般讶然,当然不是觉得这怪物变幻成,若源他们熟识的圆蟾模样,是因为这圆蟾与制造出这怪物之人,有什么不可对为外人道之的阴损私交。 而是在惊讶于,万佛宗竟也有修士,被这幕后之人盯上,并极有可能已经被这人害死的同时—— 也困惑于,这幕后之人究竟是如何做到,才能让最诛恶克邪的佛修,却融合在了这种,说是集世间大恶于一身之物都不为过,满身血孽祸债的怪物身上。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沈逐凰眉头紧蹙的同时,也想到了百年前,在传承之地的石塔中,隔一面屏幕,她同舒语芙跨空间交手时。 对方为了乱她心性,扰她理智,有当着她的面,将其不知做了多少血腥恶事,才收集而来的数百张漂亮动人的女子面孔,展示给她看…… 眼前这怪物,会不会也和舒语芙当时所做类似? 它之所以会使用圆蟾的面孔,也许是因为圆蟾亡于它手,面皮被它剥离下来,留作收藏。 此刻,这怪物便是调取出来,自行用上了。 于沈逐凰心头,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听慧松开口道。 “真的是圆蟾师兄的脸,可是怎么可能?” “圆蟾师兄不是在四百年前,便已经仙去圆寂了吗?” “圆寂?四百多年前?”断虹宗的人,都露出了惊色。 “是。”若源面色很沉,此刻,他神情虽显得平静,但那双总是蕴着淡淡悲悯之意的澄明眼眸,于这一瞬,却显得晦沉。 “圆蟾圣尊,不,该称他一声佛子才对。” “他是在我来到万佛宗之前,被宗门三大长老,亲自选定的佛子。” “佛子?那怎么会?” 若这圆蟾,只是普通佛修也就罢了,可现在,再加上这个万佛宗前佛子的身份…… 从这怪物的脸上,出现这圆蟾的面孔,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更让人心惊了。 但这却还不算完,只听慧松随后补充道:“但这位圆蟾圣尊,于四百年前,在宗门附近的茗蝉峰,渡合体劫却未能成功……” “不久便陨落了,圣尊寂灭后,遗留下的骨骸,还是长老们亲自收敛,至今仍葬在我万佛宗的安魂岭中。” “眼前这……贫僧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这种事。” 慧松算是在场之人,年纪最大的,也正因此,四百年前的事,他比在场的,包括同宗的若源在内,都要清楚得多。 如今,只看他此刻神伤模样,便知这位万佛宗的前佛子,应该也是位叫人心觉惊才艳绝的人物。 而慧松,应该也受了对方不少照顾。 毕竟,若这圆蟾圣尊,在万佛宗,还有佛子之名的话,除非关系亲近,这慧松,也不可能句句都是以师兄,来称呼对方的。 若源眼眸更沉,取出一枚高阶留影石,将这有着圆蟾圣尊面孔的怪物,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 对上慧松投来的,有些不解的目光,若源解释道。 “如今我们眼前所见,还是记录下来,也传回宗门,交由三位大长老定夺。” “毕竟,当日圆蟾师兄渡劫,乃至失败寂灭的始末,再没有比三位大长老更清楚的了。” 若源没有说出的是,他在被选为万佛宗的佛子后,宗门的三位大长老,有和他一一讲过,万佛宗历任佛子的平生之事。 而在讲到在他之前的上一任佛子,这个因为距离最近,所以有关事迹也该最多的佛子时,却只是寥寥数句,便含糊带过。 只说这位圆蟾佛子,是天妒英才,叫人实在惋惜。 除此,便再不肯多说。 而若源当时,也只以为,是因为这位佛子,中道陨落实在可惜,让三位大长老心中痛惜,所以便不愿再多提。 但如今想来,也许当年之事,是另有无法直言相诉的隐情。 若源盯着眼前这,自换了一张脸后,便像是需要重新适应一下这具躯体一般,一直在略显僵硬的活动自身手脚的怪物。 或许,四百年前,圆蟾圣尊渡合体劫失败,其陨落的背后,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一如沈道友在百年前,渡化神劫时,有人从中作祟…… 还是沈道友机敏,向他发来求助信息,他在万佛宗以阵法相助,才得以破开幕后之人设下的暗手,让沈道友继续渡劫。 圆蟾圣尊……当日,可是也遇上了这样的危机,却无人可求,才落得身陨寂灭的下场? ——本章完—— 第429章 不同时代,却又相同境遇的巧合 ——寂琛岭—— 圆蟾圣尊……当日,可是也在渡劫中,遇上了这样的危机,却无人可求,才会最终落得身陨寂灭的下场? 于若源心中,刚晃过这样的念头,他的目光就在不经意间,与沈逐凰投来的目光交汇了。 彼此相视,却是确定了对方同自己,是有如出一辙的猜想。 但也正是在此时,身旁又有人惊呼出声:“这张脸,又变了!” ——寂琛岭,仙舟上—— 方才还处于热烈讨论中的天水宗众人,在看清水镜中,这怪物再一次变换模样,随后出现的新面孔时—— 他们忽而便像是面破掉的鼓,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无他,因为随即出现的这张面孔,他们在宗门规定的,十年一度的拜祭之日上,都曾于高高的祭台上,瞻仰到这人的画像。 而修真界的这类画像,同凡俗界所追求的“画在其意而不在其形,意溢于形”不同。 修真界的这些,多为依照于本体的写实之作。 又因为,为缅怀逝者,便皆由画中之人亲故师友,追思其音容样貌,并以自身仙灵之气灌注其中,护佑画身。 因而,最后成作虽只为一卷画像,却依旧能让观者,从这画作上,窥得几分这画中之人,当年踏入仙途,意气风发之态。 也正因为有此故在先,才会让这怪物,在刚转换成新模样后,便被天水宗众人,一眼认出。 只是这事到底荒诞,叫人即便亲眼瞧见,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便也有天水宗的弟子,下意识地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同宗的牧枫和陈延之,口中也忍不住问出声。 “牧师兄,这……这可是我们天水宗,六百年前,便已经故去的那位,以怜辉弯刀扬名九重天域的秦圣尊?” “确实是秦圣尊。”这弟子问的虽是牧枫,但回答的却是陈延之。 和牧枫一心剑道不同,陈延之在专修傀儡术前,他是以刀法扬名的。 只不过,陈延之擅使的,是最适宜近身作战,内有弯弧的环首刀,而并非是如那位秦圣尊一般的弯刀。 但即便他们所修刀法不同,他与这位秦圣尊,却是有幸在天水宗,拜入了同一位师尊门下。 也正因为有这重关系在先,即便陈延之不曾与这位,恩师的得意之徒,亲眼得见—— 但对方的事迹,他却是听了许多的。 这位秦圣尊陨落之时,仙年尚不满七百,但成名时却极早,一手弯刀,使得出神入化,神鬼莫测。 尤其是经这位秦圣尊,在渡化神劫时心有感悟,后又自创的怜辉刀法,更是“惊才艳绝”这四字,都不足以称其在刀之一道上的天赋和资质。 但也就是这样百千年难遇的天骄人物,却在渡炼虚劫时,陨落在劫雷之下。 这是谁都不曾想到的结果。 也让陈延之的师尊,千百次地为他心中最看重,也最以为能够传承他衣钵的这位秦圣尊,扼腕叹息,伤神不已。 而陈延之这个进了刀修长老的门下,却转而迷上傀儡术的不孝子弟,便也无奈何的,无数次被师尊扯着耳朵,听这位秦圣尊,或者说,也是他秦师兄的光辉往事。 每每说到最后,师尊总要消沉上数日,有时口中也会念叨着,细细碎碎的含糊言语。 而为师尊收拾谈后残局,并将师尊送回床榻安歇的陈延之,他唯一能从师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模糊词句中—— 他所清晰听到的便是,“怎么会呢?”,这将师尊心中的所有悔恨与怅惘,都尽含其中的四个字。 是啊,怎么会呢? 都以为秦师兄当日是渡劫失败,才落得身陨劫雷中的下场。 可现在,这出现在怪物脸上的,和秦师兄他一模一样的脸,又是怎么会呢? 如果秦师兄当日,葬身劫雷中,并非是他原因有的命运,那这么多年来,师尊那梦里醒来,无数次懊恼愧悔,心痛追思…… 这些在秦师兄故去后,已经深深融进师尊年年日日中的悲痛,又显得何其可悲?! 如果真是有人从中作祟,那天纵英才的秦师兄究竟何辜,痛失爱徒的师尊又是何辜? 陈延之可以理解,秦师兄虽是千百年难遇的天骄,可天骄也并不意味着,会永远高悬于天幕。 就像那东升的红日,也有夕落之时。 所以陈延之可以接受,受师尊爱重,也受宗门倚重,蒙众弟子钦佩敬慕的秦师兄,却惜陨于炼虚劫中,仙途中道颓陨。 但他却是万万无法接受,秦师兄陨亡于劫雷中的背后,却是有一条对秦师兄窥伺已久的毒蛇,其伺机而动,才造就了秦师兄那般落寞的终局。 如果真是因这般之故,陈延之无法接受。 他的师尊也无法接受,他们天水宗更是无法接受! 陈延之身上的冷意和痛意,在这一刻明晰到,在场众人均能感知到的地步。 而也就是在此时,在百年前便与断虹宗和天水宗之人,有过交集的慧竹上前两步。 他拍了拍一位同宗师弟的肩膀,在众人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向着这人,比画了几个手势。 这位慧竹拍了肩膀的佛修,先是神情微怔,随后在看清慧松给他比画的手势之后,瞳孔微微放大。 “弟子明白。”这佛修向慧竹行了一礼,示意对方,他已经明白了师兄想说之事。 随后,他才面向陈延之和牧枫的方向,解释道:“我师兄他修习闭口禅,因而无法直接与两位道友对话,便只好由我来转达,还请两位道友多见谅。” 陈延之和牧枫的眼神,相继落在慧竹的身上。 两人在触及到慧竹那看似沉着,实则也像有暗火在其中烧的眼眸时,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随后便都收回目光,两人俱看向了说话的这位佛修:“无妨,道友请讲。” “慧竹师兄想要托贫僧,问两位道友,这位秦圣尊,可是也惜陨于劫雷中。” 陈延之的瞳孔微微放大,隐约中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喉间一片干涩,于此刻,竟生出失语之感。 牧枫侧眸看了他一眼,转回眼神回答道:“是。” 这佛修再次发问:“那这渡得劫,可是为炼虚劫?” “是。”牧枫再次道。 两句问话完毕,无论是替慧竹师兄问话的这位佛修,还是被问的陈延之和牧枫,包括在场的其他人,全都静默了下来。 很明显,这样的巧合,在圆蟾圣尊和秦圣尊的面容,皆出现在了这怪物的面上后,便不再像是纯粹的巧合了。 直让人心中沉痛,甚至将于这二人,身陨之时的认知,全然推翻了。 有天水宗的弟子,呐呐许久才开口:“商……商前辈,您今日以留影石记录到的画面,可否容我们天水宗,也留录一份?” “我们……想让宗门里的长辈,也看一看。” 他说这话时,心中忐忑到不行,毕竟,他此刻面对着的,也许是这九重天域内,仙年最小的合体中境大能。 即便也算相处数日,可这第一次搭话,无论是出于对强者的敬畏,还是对刚才发生之事的无法适从,这都让这名天水宗的弟子,由心的忐忑起来。 但商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和,他只淡淡道:“好。” 只这风轻云淡的一字,便让这名天水宗的弟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只是,在放松过后,于他眼中,便不可遏制地涌上了一抹极深切的痛色。 即便两位师兄和那位万佛宗的慧竹师兄,并没有把彼此之间的对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 可眼下这情形,谁还能看不分明呢? 同样的天纵之才,仙年尚轻便在九重天域内扬名…… 也同样的都在众人以为,对方成就炼虚是十拿九稳的情况下,去渡炼虚劫,却最终落得个身陨劫雷中的下场。 这般巧合,如此巧合,又如何能让人再信——这只是巧合?! ——本章完——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430章 这幕后之人,又哪里用的上舒语芙? ——寂琛岭,下方—— 就在众人眼前这怪物的面容,又从万佛宗熟知的圆蟾圣尊的模样,变成了另外一张,在场之人都极为陌生的面孔后。 鱼荀眉头深蹙,他似是另外发现了什么,悄无声息地便向后隐去,站在月影中,凝眸观察着这怪物。 朗映怀察觉到鱼荀的异动,目光在对方手指间,无意识勾动的凶戾之气上,停留了一瞬。 随后,他眼眸渐深,像是忽而想通了什么一般,也向着鱼荀所在的位置走去。 两人离开的动作,放得极轻,即便有人察觉,见此行止也并不会多言。 他们的注意力,只多放在眼前这怪物上。 无他,因这怪物的面容,又第三次地改变了。 有人将这张新出现的面容认了出来:“晋武宗的阚若尊者。” 再之后:“回原宗的连谷圣尊……” 迭莲宗的垣行圣尊;极霞宗的契授尊者,临阙宗的应裘圣尊…… 一张张众人或眼觉熟悉,或从不曾见过的面孔,变换在这怪物的脸上。 且于这怪物面上,出现过的面孔,仅仅是在场之人,如今仍能认出的十数张面容的,原本的主人…… 却也已经是,将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从前稍有些名号的修士,都涵盖于其中了。 且这些人,除了如出一辙的年少成名,是备受宗门器重的天纵之才以外—— 便无一例外,全然是在数百年前,便已陨落在劫雷中。 怪物的脸,仍在不断地变换出全新的摸样。 这其中会出现的,却也不止是只有修仙道的所谓正途修士,也有明显能看出,是修习邪道或魔道之辈的存在。 而在这些,尚属于人的范畴的面孔,变换完毕,取而代之的,便是妖族的面孔。 而这些面孔,在场众人中,除了朗映怀还有可能认出些,其他人在往日,却大多是,连亲眼见妖这种经历,都不曾有的。 那就更别说,去辨认这些妖在生前,是何等境况了。 但众人却也并没有因为,眼前正在变换着的,是妖族的面孔,就没心思再看,而去商量讨论先前出现的那些人族面孔。 相反,众人的态度,是和方才见人族面孔,从这怪物脸上,一张张变换而过之时,同样的庄重肃穆。 无他,只因此时无关种族,也无分立场。 此刻在他们眼前,一张张浮现,又一张张隐没的面孔,都只是在显示着同一桩事实而已—— 这些不管善恶如何,但至少都曾鲜活过的性命,也许都消逝在了同一人的手中。 为一人的欲望,被迫献祭了自己的全部。 这种事……即便受害者中,有和自己立场相悖之人,但这又哪里还能让人幸灾乐祸,甚至是笑出来呢? 笑不出的,只觉得沉重。 如果说,亲手制造出这种扭曲狰狞,像是从不同生命的躯体上,各自取出几部分,最后强行拼接而成的,很难称之为人的怪物。 该用变态和残酷来形容对方的话。 那现在,这不断变换着面容,昭示着自己的构成,是践踏在多少条性命之上的怪物,制造出这种可怖存在的人—— 便只能用丧尽天良,畜生不如,乃至这世间更恶毒的词汇,来形容对方心性之毒辣了。 不,能做出这种事的东西,真的有心这种东西的存在吗? 大抵是没有的。 对方有的,只有一朵已经浸泡在野心和欲望中,日渐膨胀,逐渐变得虚浮不定,污浊不堪,恶臭难闻的魂灵。 沈逐凰想起前事,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能够将眼前这种传出去,到哪里都是骇人听闻之事,只当做是一次消遣试验,失败了就随手弃之的存在,居然还需要拿捏住舒语芙来为他办事。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这人该不会以为,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他,其魂灵会比舒语芙的至恶魂灵,还要高洁些吧? 怎么可能? 他这魂灵,如果真能挖出来,舒语芙的那点至恶,同这人又哪里还有可争锋的余地? 沈逐凰想着这些,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冷,足下甚至都抑制不住的,有冰霜沿地面蔓延开来。 而也是在此时,于这怪物的脚下,陡然间亮起一方呈现出血红色,其内里也充满戾气的法阵。 “诸位,我和师弟一起,在此将这怪物暂且封印,留作证据,以待之后向祸主讨回公道,诸位觉得如何?”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431章 他若魔族少主降世 ——寂琛岭—— 这怪物脚下的血色法阵来得突然,众人初初看见,还以为又是因这怪物而起的新波折。 但随即,从这阵法另一侧现身的朗映怀,倒是打消了他们的这个念头。 “诸位,我和鱼师弟一起,在此将这怪物暂且封印,留作证据,以待之后向祸首讨回公道,诸位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若源应声道:“只是,这怪物仅凭封印之力,便当真能锁住吗?” “且它先前,被晏前辈断其头颅后,却仍能将断头捡回,再度安上,如此这般……不知它可还会有别的后手?” “无妨,佛子尽管安心。”朗映怀声音轻缓,言语间透出股笃定的从容味道。 他看向身侧,空无一人的位置,挑唇笑了下。 “我这师弟,在对付起这种,身上背了诸多血债的凶戾之物时,还是很有一手的。” 朗映怀说话时,众人自是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走的,此刻见朗映怀看着身边的空地说话,心中还有些好奇。 好奇于鱼荀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而也就是在此时,众人耳听到的鱼荀的动静,却是从上空传来的。 “你对着谁笑呢?怪恶心的。” “幸好小爷我赶在你笑之前,就已经转移阵地了。” 鱼荀这又嫌弃又庆幸的口吻,直让在场之人,感叹不愧是他之余…… 那原本郁积于心的沉重思绪,竟也悄无声息地散去了不少。 而被嫌弃的朗映怀,也早已习惯了鱼荀的这张破嘴,且他也承认,他对鱼荀的笑,只有演技,没有真心。 所以鱼荀吐槽什么,那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神色如常的,和众人一起抬头上看,见夜幕之下,鱼荀周身正环旋着数重,黑红色布满戾气和杀意的风旋。 这风旋因鱼荀而生,也为鱼荀所控,且就在众人的注目下,被鱼荀压缩成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黑红色风团。 鱼荀将这风团托于掌心,背部融进夜里,也像是将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都释放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再加之鱼荀垂眸看人时,眉眼间那股与生俱来的邪性与恣意…… 打眼一瞧,这位被至强者召集令承认的仙门天骄,倒如同魔族少主临世一般。 也让出自于万佛宗,最忌讳凶戾煞气的若源和慧松,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添了几分踌躇不决的复杂来。 晏颂之冷眼瞧着鱼荀在空中摆姿态,一双威沉的眼眸,风过无痕般轻扫过两位万佛宗之人,那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都快要召出佛修术法,用以灭邪魔的手。 晏颂之的眼皮,狠狠跳了下,再抬眸时,一根银红色火焰,汇聚而成的长箭,不知何时,便已然对准了尚在空中的鱼荀。 “你是自己快点下来,还是用我出手帮你一把?” 沉稳平静的语气,可这话语里的威慑之意,只要长耳朵的,都不会一无所觉。 鱼荀作为被这火焰汇聚而成的长箭,指着要害处的人,自然也会是在场众人中,直面晏颂之威压最狠的那个。 【这黑脸怪……抽的是哪门子疯?突然就对他发难!】 鱼荀有些不忿地瞪了眼晏颂之,但到底有百年前,被晏颂之烧成黑秃头的经历在先—— 以至于到现在,鱼荀瞅见晏颂之的火,还是还会有种心有余悸之感。 也正因此,鱼荀便也当真黑着脸,从半空中跃跳下来,只是到底心气不顺,念叨道:“你以为操控这个阵法,不需要提前准备的吗?” “小师妹还在这里的,我怎么会没有分寸。” “哼,黑脸怪。” 鱼荀用在场之人,刚好都可以听个清楚的音量,嘀嘀咕咕。 一时间,若源和慧松,即便也算是方外之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晏颂之的方向,想要看他是个什么反应。 这只能说,人的本性,总是带着那么点好奇的。 但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晏颂之的反应,竟是和先前朗映怀被鱼荀言语顶撞时,如出一辙的平静。 不,这也许……该用习惯来形容? 就好像是,晏颂之的目的,就是让鱼荀从半空中下来,赶紧处理这只怪物,至于其他的,他全都不在意,也随着鱼荀说。 师兄弟之间这样的相处方式,说实话,出自于万佛这种大宗门的若源和慧松,从前是见也都未见过的。 他们师兄弟之间,即使关系再亲和,也总要先以礼数为先的。 像断虹宗这种互怼模式,除了平辈弟子之间,还真是想都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 不过,这也是断虹宗他们内部,独有的相处方式。 若源和慧松,此刻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鱼荀真正进入做事状态后,是和平素相处之时,全然不同的模样。 他眉眼间的恣意,全化作了出手时的果决。 周身的自如,依托于他本身实力的强横,而这一点,也在鱼荀出手压制这怪物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晏颂之的目光,落在那不知何时,又重新环旋于鱼荀周身的黑红色风旋上。 此刻这风旋中,凶戾之意更重。 甚至,在鱼荀出手压制这怪物时,鱼荀周身环旋着的这股气息,还稍压过了自这怪物体内,迸发出的凶戾之气。 而这怪物的凶戾之气,可是由仙修,邪修,魔修,妖修,异兽等数百条性命平白枉死,才得以浇灌而成的。 但鱼荀调取出的凶戾之气,却能压过这怪物的。 若不是他们断虹宗的人,都很清楚鱼荀的体内,有股与生俱来的凶性,自他出生之始,便潜伏在他神魂中—— 此刻都要怀疑,鱼荀可是背离仙道,做了什么万恶不赦,诸孽加身的血腥恶事,才会让他可以随手,便召唤出这样浓重的凶戾煞气。 晏颂之眉眼微沉,目光转而落在了始终盯着鱼荀一举一动,却也并没有贸然出手的若源和慧松身上。 他们断虹宗和鱼荀是同宗之人,鱼荀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自是清清楚楚。 但万佛宗的人,只看着眼前鱼荀的状态,却是决计推算不出,鱼荀会这般,非因他本人之故的。 可无论是佛子若源,还是这位同样修了金刚罗汉身的慧松道友,却都只是看着,而没有半分异动,更无半句质疑之词。 晏颂之想,这位万佛宗的佛子,实在是位极通透的人物。 像鱼荀这般,情况类似之事,他们也是曾一起经历过的。 百年前秘境中,他们联手破传承之地时,这位佛子也是如眼下这般。 他明明心知,朗映怀能够解除,辛致的妖线深扎余留在众人身上的影响,这绝非是朗映怀口中所说的,与妖有一段渊源便能解释之事。 再加之今日,自面对这怪物时,朗映怀虽全程都没有和他们一起攻击这怪物,但如果没有朗映怀的压制,只这怪物的妖族天赋,便足以将他们玩死这寂琛岭了。 而有了朗映怀的全程压制,这怪物直接便被废了一半的实力。 毕竟,以他们身为人修的身体,是注定看不见经妖族本命天赋,施展而出的妖线的。 如果不是朗映怀是半妖之体,并借此来始终压制着,这怪物的妖线—— 他们真和这怪物对战起来,即便前面十几次,都能通过战斗本能来避开这看不见的妖线。 但待他们和这怪物,斗至激烈时,杀伐之间又哪里还能处处留心,面面俱到,终会有疏漏之时的。 可同这样的怪物相斗,这一息的疏漏,也许便会让他们步了那些在先前进入这寂琛岭,到此刻却已无半点声息的仙修前尘。 所以,今日之斗,朗映怀的半妖之体,和鱼荀体内那已然化为己用,可以随他予取予求的凶戾煞气,才是能让他们在这怪物身上,占据上风的关键。 而若不是有这样的巧合…… 晏颂之回想起他用了十成力,且在朗映怀和沈逐凰的辅助下,却依旧觉得难砍的怪物颈项。 他眼眸黯了黯,说不准,还真有翻车的可能。 就算不翻车,顶多也只能做到受伤而退。 但要是如现在这般,还生出想要将对方封印,留作证据的心思,却只能说是白日做空梦了。 他还是不够强。 能够造出这种怪物的人,只会比他们所遇见的这个怪物,还要强上数倍,甚至……数十倍。 他们最后要面对的,兴许就是这样的存在。 晏颂之心里想着事,思绪虽已经不自觉地跑偏,但审视的目光,却依旧驻停在若源的身上。 修真之人感知敏锐,尤其是对旁人的视线,几乎晏颂之刚看向若源时,若源便已经察觉到了。 他甚至都有些明白,对方为何会在此时,不看正尝试着封印怪物的鱼荀和朗映怀,而是看着自己的原因。 晏道友应是……深思于他是否已经知晓,朗道友应为半妖之体一事吧。 也应是有些困惑于,他若是知晓,为何反应会如此平淡吧。 ——本章完—— 第432章 若源论众生;冥冥之中,因果循环 ——寂琛岭—— 晏道友应是……深思于他是否已经知晓,朗道友应为半妖之体一事吧。 也应是有些困惑于,他若是知晓,为何反应会如此平淡吧。 若源心思几转,最后化作唇边的一抹淡笑,他手持红玺佛珠,向晏颂之步近,站定在晏颂之的身前。 “晏道友。” 晏颂之没想到若源会主动向他走来,还一晃神的功夫,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但他又不是傻子,自是清楚若源会有此举,应是因为他方才神思不定,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若源身上之故。 想到这里,晏颂之不免有些窘迫,他合掌郑重道:“还请佛子见谅,是颂之冒犯。” 若源一怔,随后便含笑道:“怎会?晏道友无需介怀。” “我来只是想和晏道友,讨论一桩事。” 晏颂之神情一怔:讨论一桩事…… 这佛子指的是,鱼荀的凶煞之气,还是说,朗映怀的半妖之体? 晏颂之心绪难稳,面上却沉稳:“佛子请讲。” 若源拨动一颗念珠,目光澄明若清泉:“我问晏道友,可是何为众生?” 晏颂之神情一滞,他不曾想,若源主动上前,开口问出的竟会是这个。 佛子这是准备和他论佛道?在这种时候?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众生……”晏颂之将这二字复述了一遍,眼眸渐深,口中却道:“于这一点,我知晓的比之佛子,应是要粗浅太多。” “还望佛子不吝赐教,颂之洗耳恭听。” “只是浅谈,直抒胸臆而已,晏道友无需这般。” “不过若源这里,确实对此有些拙见,还请晏道友一听。” “请讲。” “凡众生者,为有情物,即一切有情识之物。” “而修佛者,当慈悲,施宏法,救彼岸,度众生。” “这是佛法讲义,亦为若源心中之义。” “所谓众生,一花一草,凡有生命者,皆可为众生。” “更遑论生有灵智,却无行恶事,更无愧于天地。只非人族之物呢?” “他们在若源眼中,其实与人,也别无二致。” “若源的杀伐之术,只会对准无益于世间安稳,恶孽缠身之物,其他,皆为众生。” 说到这里,若源声音依旧平缓,却无端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但这份肃杀,于下一瞬,便被若源唇边的那一抹淡笑抚平。 他抬眸看向晏颂之,眼神依旧澄明。 “这便是若源所修习的众生道,晏道友觉得如何?” “甚好。”晏颂之静默良久,才最终吐出这两字。 他确实觉得若源所修的道甚好,也对此,甚为钦佩。 但这钦佩,却也不只是因若源所述的这份众生道。 而更是为,若源这份洞悉人心的敏锐,他意识到了他心中隐忧,所以才会主动上前,和他谈及他所修之道。 以讲述他所修之道的内情,来告诉他—— 鱼荀随意调用的凶戾煞气和朗映怀的半妖之体,这些他虽然都很清楚,但若源他也并不会在意。 他所修的众生道里,要护的众生里,也有鱼荀和朗映怀。 而他们在他的眼中,也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另类”,而就与旁人有了天然的差异。 若源说这些时,大概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和断虹宗安心。 但若源或许并不明白,他这一份由心而生的平等相视,于断虹宗众人的眼中来看,是何其珍贵的存在。 这样一份平等相视,其实本就是这世间最难求之物。 若不是如此,他们又如何会在数百年前,落坠至那般地步? “谢谢。”晏颂之道。 迎着若源有些疑惑的眼神,晏颂之补充道:“百年前,小师妹渡劫时,你施予援手,这件事,我们还不曾见面郑重谢你。” 也谢你知晓小师妹曾经堕仙,却闭口不谈,只给她明心之法,之后更是冒天劫之险,助她击破了那人的恶局。 若不是有若源当日的援手,今日这怪物的脸上……也会多出一张他们决计不想看到的面孔。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33章 论同盟关系是怎么破裂的 ——寂琛岭—— 半个时辰后,怪物脚下的法阵彻底暗淡下来,但这却并非是因为,法阵的效力在困缚这怪物的过程中,被损耗殆尽了。 相反,是因这法阵之力,幻化成了一根根血红尖刺,锁刺进了这怪物躯身的各处关节,将这高大的怪物,彻底定格在了原地,再不能动弹半分。 只是,对这怪物的封印,是千辛万苦,费时耗力的完成了,但眼下,怎么去安置这怪物,却又成了一桩让人头疼的麻烦事。 毕竟,这怪物的体型,实在是太庞大了。 而也就是在此时,若源打量了下,观面色都有些苍白,明显是损耗过大的朗映怀和鱼荀,见他们封印了这怪物后,却迟迟没有新的动作,他便也明白了什么,主动走上前去。 “朗道友和鱼道友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以佛门化小术,将此怪物缩小,也好方便我们进一步安置。” 鱼荀扶着树干,听到若源这话,他还没太反应过来,朗映怀便先他一步,含笑应声了:“好,那便有劳佛子了。” “无事,若源应做的。” 若源同样含笑致意,他也并不叫慧松同他一起,只自己走到那怪物近前去。 身后,还能听见鱼荀慢半拍的询问声:“化小术?” “那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不过这法术名字,好拙……” 鱼荀这“拙劣”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朗映怀有些无奈的扬声打断了。 “化小术,可是佛门之中,辟支佛法中的一脉,是看似寻常,但实为返璞归真的,一门极精深的术法。” “鱼荀。”朗映怀对上鱼荀那双内里空空,像是在反讽他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眼眸,他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炼虚境的圣尊了,你多少也看点典籍吧。” “凡俗之人,寿命最长者,也只百来岁,可他们中有人为了考取功名,年过半百仍在勤勤恳恳读书,你再看看你……” 朗映怀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对猪弹琴,他摇摇头,还真像个凡俗界的老夫子般,摇头晃脑的走远了。 鱼荀依旧懒骨头般,倚靠在那棵被怪物撞残一半的巨树上,只是他原本显得神光凛然,光彩熠熠的双眸,此刻却显得比地上的焦土还暗淡。 而这暗淡之余,又满是放空后的茫然。 朗映怀这狗东西,刚才封印那怪物的时候,他是不是偷大懒了? 不然像他鱼荀,这么帅气英俊潇洒风流俊美非凡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是瘫在这颗破树上,连开口说话的气力都不剩多少了。 而朗映怀这个臭白毛怪,他却不仅能开口说话,还能变着法子对他鱼荀阴阳怪气,从言语到行动上,一起用上来嘲讽他。 这实在是——太可恶了! 鱼荀刚在心头,这般慢吞吞又恶狠狠的想着。 那边,朗映怀却已经是站到了万佛宗的慧松身边,和他一起看向了站于怪物前的若源。 见若源双手合十,闭目无声诵念经文,于他足下,便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金莲的雏形。 而随着若源念诵经文的速度加快,这朵重瓣金莲也在他足下,加快了盛放的姿态。 待这朵金莲彻底盛开,花瓣舒展,佛光在其上流转,于若源的周身,也像是渡上了一层融融金光。 他的身形也在这金光中,变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像是若源整个人都已经和他们,隔绝进了全然不同的空间。 而若源也就是在此时,蓦然睁开双眸,眼底一点灵犀光,一闪即逝的同时。 他口诵佛言:“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 这十字佛言,虽是经若源口中念出,但它们却在虚空中,一个接着一个凝出佛光灿灿的字型来。 “化小。” 若源这二字落下,这些写就着佛言的金字,瞬时便首尾相接,如同一条金色的绸带般,拖着灿烈的金光,卷缠上了于他身前,这身形尤为庞大的怪物。 而几乎是在这佛言汇成的金色绸带,绕缠上这怪物的瞬间,地面仿佛都随着这怪物身形的震颤,而一起抖颤起来。 朗映怀在旁看着,尤其是瞧着那怪物身体抖动时的强度,说实话,他都有些担心若源那条金字化作的绸带了。 就像看见一个人,穿了不符合他体型的衣物,若是这人过瘦,便会担心对方的衣物突然脱落下来…… 而若是这人过胖,便会心忧他这衣物,也不知够不够结实,还能不能撑得再久些? 总归,无论是哪种,这种瞧来便不适配之物,总是会让人心生担忧的。 眼下若源瞧这金字佛言,幻化而成的绸带,便是如此心情。 不过,很明显,他这回倒算是杞人忧天了。 万佛宗的佛子,远比常人所能想及的,还要靠谱厉害得多。 即便是形态这般庞大,身形可以与参天古树相比,直叫旁人只能昂首仰视,却都无法窥其顶项的怪物—— 若源施展出的化小术,却还是能将其彻底压服。 他只用这十字佛言,便已然将这庞然怪物,压缩至常人小腿的高度,是与这怪物先前相比,都堪称为“袖珍精致”的身形。 而这个过程,从若源出手到结束,连半炷香都不至,便已经达成了众人想要的结果。 就算是从前在圣域厮杀惯了,本就是从一众“天选之子”中杀出重围,并最终得到活命机会的朗映怀。 他可谓是整个断虹宗中,见过天资出众者最多之人了,可如今看到若源这般的人物,也还是有些心惊于对方的深藏不露。 不过想想也是,百年前在石塔中,若源有说过,他身上有与生俱来的,源自上古仙神的庇佑金光。 能天生便拥有这种存在相护的人,自不会是庸碌之辈。 如今会有这般表现,也是再正常不过。 朗映怀释怀加之欣赏之余,他却还是忍不住地,将目光投向了还待在巨树那边的鱼荀。 朗映怀这般,是想看看他这个没文化的师弟,这会儿看到若源的“化小术”后,会露出怎样的没见识表情。 但让朗映怀没想到的是——鱼荀这狗东西,已经歪着脖子,在这棵被摧断一般的老树上,睁着眼睛睡着了。 至于朗映怀他为什么知道,鱼荀这幅脖子歪着,两眼放空的模样是在睡觉,那就要托他们百年前,小师妹渡劫,他们则在宗门内里重建宗门时,一起朝夕共处的“好福气”了。 那时,有兰师妹不辞辛苦的日夜监工,他们便也日夜不分的埋头苦干,尤其是知道小师妹渡劫辛苦,兰师妹使唤他们的力度,便也更强了。 也正因此,鱼荀这个狗东西,便创造了站着睡觉,歪着脖子睡觉,弓着腰睡觉,诸如此类的名场面。 且为了让兰师妹匆匆一瞥时,发现不了他躲懒的真实状态,鱼荀做这些时,都是睁着眼睛的。 天知道,他们刚发现这其中关窍的时候,还以为鱼荀是被兰师妹给使唤死了呢。 往事不堪回首,朗映怀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口发堵,头部晕眩。 他深吸一口气,才稍稍将这些,因鱼荀的奇葩行径而起的复杂心绪,尽数压下。 只是,朗映怀没忍住想到,要是小师妹和晏师兄,没有在他们联手封印怪物时,另外结伴去寻通关令的话…… 鱼荀这狗东西,应该会比方才,有干劲得多。 这会儿,更应该是在小师妹身边,叽叽喳喳的炫耀。 而不是当着万佛宗两位佛修的面,晃当场表演靠树歪脖睁眼睡觉的奇葩杂技! 朗映怀只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鱼荀却还真干出来了。 他怎么想的啊?! 他们断虹宗虽只有七个人,无需似名门大宗一般,在外行走处处都讲究体统…… 可他们断虹宗,也不是全然不需要脸面这种东西的啊! “朗道友,不知这怪物,你们……准备怎么安置?” 一旁的慧松,忽而开口问道。 朗映怀:……所以慧松道友,为什么要在“们”字迟疑啊? 果然是鱼荀这个狗东西,觉睡得太明显了吗? 人家全宗在重要场合,都要以叩首大礼参拜,宗门内部人人奉若真佛的佛子,这边劳心劳力的为收服怪物,施展上乘佛法…… 另一边的同行盟友,却在呼呼大睡。 朗映怀的脸,黑的很彻底,望着鱼荀的眼神里,杀意毫不掩饰。 【鱼荀,我们与万佛宗的同盟关系,若是哪一日土崩瓦解了,你小子占首责啊!】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34章 寂琛岭六枚通关令,尽收囊中 ——寂琛岭中—— “雪千重,变式——旋辉阵。” 密林间,忽而传来一道冷冽的女声,而随她话音落下,原地凭空而起无数飘雪。 而在这纯洁无暇,看似无害,正静静飘落而下的白雪间,忽有不计其数的剑气,平白而起,环旋林中。 于沈逐凰手中栖凤,挥斩而出的剑气,也于一瞬间,便卷袭了这方僻静之处。 剑气引动旋风,一时间,林中呼啸之声,潇然不绝。 沈逐凰临于空中,在六息过后,她方才将手中栖凤,向下直刺而出。 原本因她和朗映怀联手,才造就出的厚重雪层,应她招式而裂,从拥拥簇簇,身躯紧挨着的异兽间…… 一枚令牌被沈逐凰方才,制造出的旋风裹卷着,向着高处托举而来。 沈逐凰以剑尖轻轻一挑,这枚令牌便落入了她的掌中。 她收好令牌,刚欲去和晏师兄汇合,便发觉下方那原本被那寂琛岭深处怪物所控,即便被她封锁在冰层中,却也依旧一动不动的异兽,在此时却略有异动。 沈逐凰停住动作,看向下方,没有朗师兄的帮助,她虽是看不到那怪物贯穿在这些异兽身上的血线。 但她相信自己的两位师兄,以及若源和慧松两位道友,有他们四人还留于原处,且上方还有商师兄他们坐镇的情况下…… 这怪物是绝无可能,再有逃出众人把控,另掀风浪的可能的。 所以眼下,她破开冰层,这些异兽隐有恢复的躁动之态,便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怪物被晏师兄和鱼师兄,彻底封印住了。 所以它对这些异兽的把控,便也不复存在了。 但即便这样,在他们这一行人,彻底离开寂琛岭前,沈逐凰也并不准备将这些异兽重新放出。 毕竟,这些异兽中,品阶中上乃至高阶的,加起来并不在少数。 他们虽不惧,但蚁多咬死象,总不能光把精力,耗费在对付这些异兽上。 所以,沈逐凰抬手凝出霜雪气息,在这些异兽彻底恢复过来之前,她便已经先一步的,又将这些异兽重新封印在了冰层之下。 只不过,在将那缺口彻底堵上加厚之前,沈逐凰微一犹豫,还是从中分出了一只小型的玄阶妖兽,以缚链术锁在了身侧。 晏颂之在那边收尾之后,迟迟不见小师妹过来,心中担忧之下,便直接折返回来,寻沈逐凰汇合了。 他刚御风过来,便将小师妹在复原冰层后,竟是出手带上了这只妖兽,见此情形,晏颂之便不免有些疑惑。 “师妹,这只妖兽身上,可是有什么异常?” “并未。”沈逐凰将刚取到的令牌拿出,交给晏颂之。 “师兄,这应该是这寂琛岭的最后一枚通关令了。” “确实。”晏颂之接过通关令,一起收到专门的储物戒中,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到这异兽身上。 见对方虽被师妹的灵光束缚,但却有挣扎反抗之态,晏颂之眉眼微扬。 “这异兽恢复了,看来朗师弟和鱼师弟那里,进展也同样顺利。” “是,我刚才破开冰层后,便发觉下方异兽略有异动,想着便是,那怪物该是被师兄们出手,彻底封印住了。” “那这只异兽?” “我是想看看,这异兽在经过那怪物的妖线操控后,可留有什么后患,便取了一只小些的出来。” “不过,我想着我们到底不是朗师兄,就算这异兽,被妖力留了什么后患,我们该也是看不出的。” “所以干脆还是直接带回去,和师兄他们汇合后,再行探看。” “嗯,这样甚好。”晏颂之表示赞同。 存放在寂琛岭的六枚通关令,已经尽收囊中,两人便一起御风折返。 沈逐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师兄可有寻见,那些先前赴往寂琛岭修士的只影片踪?” 晏颂之默然两息,才沉声道:“不曾。” “这样吗?” 沈逐凰没再言语,两人穿过渐明的天光,向寂琛岭深处而去。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35章 让圣域如海鲸落下 ——寂琛岭上方,仙舟上—— 被留在仙舟上的十数人凑至近前,纷纷将好奇中又带了几分复杂之意的目光,投向了朗映怀手中所捧之物。 “这便是……在下方恣意肆虐的那只怪物吗?” “嗯。”朗映怀点了点头,将这怪物递给了沈逐凰:“师妹,有劳你了。” 沈逐凰向他点点头,接过怪物放入她刚刻写出的术阵中,瞬时,澄蓝色灵光一晃而过,有霜雪自阵眼中源源不断地蕴生,将这只缩小版的怪物,凝冻阵中。 沈逐凰看了眼这怪物的状态,又连同将其凝冻的阵法一起,在外层覆笼上了三重阻隔阵法,以防这法阵被外物所侵扰。 商玺在旁看着,见状也为这法阵,多加了两重禁制。 沈逐凰见此,对商玺笑了下:“有劳师兄了。” 商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他不善言辞,一切关怀便尽在行动中了。 朗映怀见沈逐凰已经安置好这怪物,轻舒一口气:“如此,有生灵阵作底,再加之小师妹内里自带一股生机的寒冰……” “便能将这怪物在封印的同时,也维持住其躯体所需的最低灵能。” “不会让它因为失去那些异兽的血肉供养,便就此腐化,归于虚无了。” 方才见沈逐凰举动,还有些不解的人,此刻听到朗映怀的解释,便都纷纷明白过来。 他们也都知道,这份“怪物”的证据能够得以维继,还得是多亏了沈逐凰这份与众不同的能力。 要知道,虽然生灵阵在修真界,属于修士之中,有手便会摆的阵法。 但是能够让自己凝出的寒冰中,蕴含有一股生机,这便是他们从前,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一种能力了。 据说这份能力,还是沈道友所修成的本命之冰中,带有的一种特定属性,如此,便更显沈道友得天独厚了。 这般想着,那些像是原本还不太理解为何断虹宗里,每位前辈都很优秀,可天水宗的那些人,却好像是尊崇沈道友更多的万佛宗佛修,这会也便很能理解了。 沈道友她……确实值得啊! 至于沈逐凰他们在到仙舟上,为何还要对已经被若源施了变小术,且其本身,也被鱼荀和朗映怀联手封印的怪物,又摆设出这样的阵法…… 那便要从那只,被沈逐凰在取通关令过程中,顺手带回的妖兽身上说起了。 晏颂之和沈逐凰不通妖族本领,便将妖兽交付给朗映怀看。 而朗映怀在看过后,更是确认了那怪物之所以在被制造出它的主人所弃后,却依旧能自由活动,并发出那样强横的杀招—— 是因为在这整个寂琛岭中,除了那不可说之地的最深处,似乎是仍在沉睡着的那个可怕存在,其他的,都已经被这怪物的妖线所摄。 这些异兽,因贯穿它们躯身的血线之故,除了无意识受这怪物驱使…… 它们自身的灵能和血肉,也成为了支撑这怪物自由行动,以及维持它现下庞然形态的养料。 而如果没有这些异兽,所提供着的新鲜灵肉作为支撑,这样的失败品,纵使将其缩小,它也会在体内能量彻底耗尽后,便化作齑粉。 朗映怀想,那幕后之人,将其于这个时间段投放在此地,想的大抵便是刚好废物利用的好谋算。 这怪物留在这里,既有数之不尽的异兽,提供给它新鲜血肉,还因为圣域掀起的通关令争夺之战,让那些原本对寂琛岭避之不及的仙修,一个个如过江之鲫般主动送上门来。 其实当日,至强者所展示出的,五重天存有通关令之地,寂琛岭虽算是其中凶险的,可也并非是那其中,最险的。 可偏偏是在寂琛岭,存有的通关令数额最多,是足足六枚。 那这背后,很难说没有圣域的手笔。 且不止如此,五重天一寂琛岭,只一处地方却竟能有六枚通关令安置在此。 那这寂琛岭所能吸引的,便也不只是五重天的仙修了,相信六重天,七重天,乃至八重天的诸多修士…… 他们看到这样,可以一劳永逸,便取得所需通关令数额的地方,又有哪个不会自持自身实力强盛,而心生意动呢? 尤其是,这寂琛岭只要没人能从中活着出来,传出遇险的只言片语…… 那至强者给予的令牌上,刻写寂琛岭之后的数字,便永远都会是完整的,不曾被人拿走的六枚。 这样大的诱惑,就算是到后期,一众修士都知道了这寂琛岭凶险,可是那又怎么样? 能让人看到成就大道,羽化登仙希望的云寰秘境,打开它的钥匙就近在眼前,谁又能忍得住不放手一搏呢? 如此,进入这寂琛岭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且来到此地的修士,越到后期,便也越强。 而这怪物,有妖族的能力傍身,天然便克制仙修,它只要一直赢下去,不断吸取这些天之骄子的血肉…… 那最后会培育浇灌出一个怎样的怪物,也许就连将其制造出的幕后之人,也是无法预料的。 但对方一定很期待,期待这怪物攒足力量,走出寂琛岭,主动去篡取更多的血肉和能量。 所以即便是个随手丢弃的失败品,这幕后之人在选择丢弃的地方时,却也是心有谋算的。 只是他大抵万万没想到的便是,这全是仙修的队伍中,竟还混进了一只愿与人族为伍的半妖。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本该为人族与妖族共弃,不被世间所容的半妖,居然还能走仙妖同修的道路,还成功修至了这么高的境界。 如此,这怪物身上,原是最让仙修棘手的妖族之力,从一开始便没能发挥出丁点作用…… 只全然被朗映怀出手,压制得死死的。 其实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毕竟,无论这怪物身上的妖族之力有多强,到底是旁人有心拼接融杂进去的东西,而非其天生所有。 若这怪物处处完美,便也不会被那幕后之人,无情抛弃了。 所以,有朗映怀在,这怪物便已然是废了一半。 而另一半,便要说这幕后之人的孤陋寡闻了。 他在放出这怪物前,大抵也没想到——区区五重天而已,能够参与进这次通关令争夺战的天骄中,竟还会有两个完全违背常理的合体境,大能级别的强者。 千年修龄都不至的合体境强者,放到哪里都是惊掉人眼球的存在。 这幕后之人没算到这一点,便也注定事态不会如他预想般发展,毕竟,若是按那幕后人所想—— 五重天这些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送上门来去给这怪物加餐的。 而等到这怪物,真应对上炼虚上境,乃至合体境的强者之时,这怪物也早已吞吃了无数修士的血肉,也完全不会是其刚来到这寂琛岭之时的实力。 而那个时候,已经再次进化,变得更强的怪物,兴许即便是和合体境的大能对上,也不会是惨败的那一个。 但现在,一切都提前了,这怪物是被沈逐凰他们,以法术强行从寂琛岭最深处逼出的。 对方连吸食寂琛岭中,这些异兽血肉的这件事,都还没完成多少,却直面了数位炼虚境和一位合体境…… 惨,着实是惨。 所以,这怪物有此结果,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但这怪物时运不济,便也是那幕后之人时运不济。 而这幕后之人时运不济,沈逐凰他们便只觉仙运鸿昌了。 这次寂琛岭一行,他们不仅拿到了六枚通关令,还找到了可以向幕后祸首直接发难的关键证据,更是进一步确认了,这一切都与圣域,有脱不开的关系。 且除此之外,若这隐于幕后者,当真与圣域有关。 那他们或许都不用等到云鬟秘境开启,便可以聚集到足够强大的力量,直接对上圣域,将其拉下神坛了。 毕竟,前有篡夺各大仙宗门下天骄弟子的气运,害其陨身劫雷中的血仇,这样的大义在先—— 后呢,又有云鬟秘境,这样能助人成道的巨大利益,以圣域为屏隔,就近在眼前。 若圣域依旧高洁,纤尘不染,端坐云巅,那它所制定的规则,自然无一宗,无一人敢直言直面反驳。 但它若是立身不正,不慎露了丑处,自己要跌落下来…… 那想要探手,将它彻底拽下的,只会比愿与它同舟共济的要多得多。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一鲸落,万物生。 抛开所谓的是与非,有了污点、露了颓势的圣域,于各方势力而言,同生命走至尽头,将欲亡去的海鲸,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它坠落下来……它的一切,便是整个修真界,最好的养料。 ——本章完—— \u0001 第436章 联合;以杀止杀 ——仙舟上,净室内—— 从沈逐凰和朗映怀,将话彻底说开后,断虹宗内部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小师妹想要趁着圣域搞的这出,通关令争夺战的机会,也把先前缠连在他们身上的旧日恩怨,帮着一起彻底清算掉。 其他人的都还好说,但迫害朗映怀最深,甚至到现在,估计都想着要寻见朗映怀,将其绑在祭台上,以朗映怀半妖之躯,再造仙神的圣域…… 无疑是他们想要清算的势力中,最难搞的那一个。 且之所以现在,圣域寻不见朗映怀的下落,也只是因为有夙邈的神力庇佑。 包括断虹宗的其他人在内,他们在被夙邈救下后,身上都有夙邈的神力相护,将他们原本的气息遮掩了去。 不然,商玺他们数百年前,即便逃过死劫,之后也不可能过上和前缘暂断,无人来扰的安稳日子。 至少,那窃取他们承天命者气运,可以说一手造就了他们命中死劫的那个存在,是绝不会就那般轻易放过他们的。 但因为有夙邈,有这个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相护,他们才算是彻底脱离了从前,被旁人恶意篡改过的命数。 可这样的庇护,自是两不相见才能起效。 像在夙邈构建出的幻境中,朗映怀为商玺的心魔劫和沈逐凰的痛失剑道,铤而走险主动前往圣域。 他在圣域的宝库中窃取重宝,被圣域之人发现后,便无可避免地走上了既定的死局。 所以,只要朗映怀前往八重天,被圣域中曾经见过他样貌,了解他前尘的人看到—— 圣域,还是不会放过朗映怀的。 所以,他们断虹宗,即便是为了保住朗映怀,也迟早是要对上圣域的。 而昨日,来这寂琛岭,不过是想着能一次性拿到尽可能多的通关令,也好过之后连轴转跑四五个地方,都寻不到二三枚。 却不曾想,竟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今日见这怪物脸部,一张复又一张变换而过的诸多面孔,有许多断断续续的信息点,便在冥冥之中,有了可供关联的地方。 郎映怀也从未像此时一般,觉得他离摧毁圣域,这般近过。 而他的心思,断虹宗的人即便不能全然看透,可基本的那些,却也都是清楚的。 所以,在沈逐凰将怪物托起,率先说要回房稍作休息后。 断虹宗的其他人,也各自寻了理由,只留朗映怀一人,唇边含笑地迎上了剩下的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 他们要给朗映怀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将今日的这个大发现,以言语的方式,利用到极致。 朗映怀要唤起的,不止是在场这些天骄,对幕后之人的深恶痛绝。 他要做的,更是让这些人背后代表着的天水宗和万佛宗,这样的两大势力,也联合起来。 让他们义不容辞地作为五重天的牵头之人,共同寻出这心性毒恶,罪无可恕的幕后之人。 而引他们出手的理由,也并不会太难。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怪物脸上,他们所能认出的,最新鲜的那张面孔,他的主人在三年前,还是声名赫赫的仙门天骄呢。 可现在,早是魂归天地,一身荣辱随命陨,寻不出半点影迹了。 而能发生在这人身上的,来日未必不会发生在自己门下,倚重之人的身上。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样的道理,对于这些大宗而言,其意更甚。 朗映怀对此,毫不怀疑。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437章 夙邈好像,很久没联系我了? ——仙舟上,静室内—— 沈逐凰将这被封印在法阵中的怪物,安置在身前的木桌上。 自她出关,受万至尊的召集令传召,之后又有圣域要开启云寰秘境,以通关令公然决出可入秘境的名额一事…… 种种事情堆垒在一起,也是现在,她才算是稍微有空暇,自己一人坐在屋里暂作休歇。 也是如今一个人,身边彻底安静下来,沈逐凰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和夙邈,已经有好多日都不曾联系了。 她渡劫加之闭关的那百年,夙邈如之前对她承诺的那般,当真也在凝雪渊,陪伴了她百年。 百年,其实对于修为已经越过化神境,拥有上千年寿命的修真者而言,已经不算什么。 而百年的时光,对于夙邈这个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那便更不算什么了。 可就是这样的百年,却是她与夙邈,难得能共朝夕,或者说,共处一方天地的时光。 即便她在这百年中,只是将渡过化神劫乃至问心劫后,天道降下的仙霖彻底吸收,化为己用,这其中便已用了三十年。 之后,她又多次闭关,并在夙邈的帮助下,寻到了踏入炼虚境的契机…… 可以说,这百年来,即便夙邈与她共处一地,可她与他之间的相处,却还是少的可怜。 许多时候,她会见到夙邈,都是因为夙邈总会在发觉她需要之时,为她送上他特意寻来的,合适的练手对象。 一只只论综合实力超过她现有水平,但若是她善用策略,放手一搏,却又未必不能扭转颓势,反败为胜的妖兽。 沈逐凰能在百年间,便连升两阶,虽有她在元婴境上,已经压抑修为太久,以至于自身实力早已到达化神境的缘由在先…… 但若是没有夙邈待她的处处体贴,知她想要变强的心意,为她修为提升而计的种种帮扶考量。 只她自己,是绝无可能在短短百年,便让自身实力进益到如今这般程度的。 所以,这百年相伴,虽然甚至都不似在幻境中定情之时,那般亲密相处过…… 但这却是分毫都不会影响,她与夙邈的两心相近。 无需繁多的言语,也无需朝朝暮暮,日夜相对,只彼此相视间的一个目光,便已胜过这世间无数。 说来有趣,夙邈和沈逐凰,其实都不像是会爱人的人。 夙邈是聚世间气运,经天地蕴养出的仙神,生来便只知大爱,他知爱世人,爱生灵,也见过太多凡俗界,乃至修真界的情爱之事。 可见过不代表懂得。 而沈逐凰呢?生来被弃,便也无人教过她何为爱。 她只在师尊的教导和凌波宗上千条宗规下教养长大,自踏入仙道后,行事更是步步谨慎,时时恪矩,不曾有一息逾越。 加之她所修是为剑道,最讲究心思澄明,不染旁俗,沈逐凰又一心想要变强,不堕师尊的天骄之名。 她便更不会想什么情爱之事。 那些,是完全同她的生活,相剥离的。 但谁又能想到,她自被师尊带回凌波宗后,又因她自身实力够强,足以服众,眼看着前方尽是光明坦途的人生,却会陡然生出那样的变故? 也更没有想到,她人生的最无望之时,却也是她与夙邈的缘起之时。 可恩是恩,情是情,沈逐凰分得很清楚。 像她从前,虽无心情爱,可也并不是无人对她生过爱慕之心,为她不辞辛苦的做过一些,想要博取她欢心的事。 沈逐凰不是傻子,就算不关心情爱,也不至于连旁人已经明晃晃捧至她面前的恋慕心意,却也看不出。 而她之所以一一拒绝,抛开她那时执着于剑道,暂时无心于情爱,以及后来师尊陨落,她无暇思及自身的种种旁因。 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人都无法动撼她心神分毫罢了。 但夙邈不一样,如果之前定情时,是她对夙邈情丝渐深,又因她与夙邈之间的几次误会,最后方才知晓缘由的患得患失…… 这些复杂的情绪融杂在一起后,催生性格本就果决的她,直接将这份情缘定下。 而在之后,凝雪渊的百年相处,却是真真正正的,让她的心意彻底坚定了下来。 她现在可以无比确信,她是爱慕夙邈的,也我无比希望能与夙邈岁岁年年,携手并进。 尽管,她也已经知道,夙邈是高高在上的仙神,有着天地间最煊赫的身份。 可那样的身份,也并不会影响她的心意半分。 毕竟,夙邈于她眼中,只是夙邈而已。 仙神也好,她原本预想中的隐士大能也好,她喜欢的,只是这个惜她,护她,知她,懂她的夙邈。 夙邈曾经告诉她,在遇见她之前,他只是眼睛看着凡尘境,看着那镜中映出的人世悲欢。 但若是让他去感知,他却是全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的。 所以,他也只是看个画面变换的热闹,以此来渡过九重天,只属于仙神的无尽寂寥。 夙邈说,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才让他在尚未知晓情爱是为何物之时,便已经因为她,而生出了情丝。 为她心绪翻涌,牵肠念心,却又蒙昧,半点都不知是为何故。 沈逐凰当时是笑着听他讲这些话的,但在将这些话听入耳中的同时,沈逐凰却又何尝不是呢? 比起夙邈只需要想通,他为何会待她不同。 沈逐凰要面对的,却又不只是自己的心了。 在知晓她和夙邈之间的事后,即便是不好和她说感情这种私密话的师兄们,却也都是担心于,她对夙邈,会不会是因为—— 她一心向剑,分不清对心上人的恋慕,和对屡次救自己于危难时,这般恩重之人的感激。 可沈逐凰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夙邈的情爱之心因她而生,而她的情爱之心,同样也因夙邈而动。 若无夙邈,沈逐凰是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有似这般,只静静坐在这里,不拭剑,也不想着什么修行法诀…… 只想一个被她放于心中的男人。 沈逐凰这样想着,原本还因为先是直面怪物,后又去寻通关令,而一直紧绷着的心神,于此刻,也算是彻彻底底地舒缓了下来。 于她面上,也不觉间带了些纯然的笑意。 只是,在笑过后,沈逐凰却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数不胜数,便也没顾得上去联络夙邈。 但夙邈……好像也没找过她?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38章 谁能拒绝这样的小人偶和小金龙呢? ——仙舟上,静室内—— 忙过后终于得暇,沈逐凰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数不胜数,便也没顾得上去联络夙邈。 但夙邈……好像也没找过她? 沈逐凰微微蹙眉,倒不是她觉得夙邈不主动找她,她便觉得恼了,或是什么。 毕竟,她自己做得也并不好,直接就把夙邈给忘一边去了,这几天连想都没想起来过。 所以她这会儿,更多的是担心夙邈那里,有没有出了什么变故。 毕竟,她这会儿也记起来,夙邈说之后会来寻她,同她一起看看五重天的至强者突然召集他们,是为什么事的。 还说想和她一起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虽说眼下,这通关令的争夺,夙邈是绝不能参与进来的。 但无论如何,这么几日过来,以夙邈的性格而言,也总该有传讯过来。 毕竟,沈逐凰不得不承认的是——夙邈待她,可比她待夙邈,要细致上心多了。 所以,如果夙邈临时有了急事,不能来寻她,夙邈该是一定会告知于她的。 可现在,沈逐凰拿着这些日子以来,无半点动静的传音佩,心头茫然之余,逐渐生出了对夙邈的担忧来。 夙邈是仙神,能让他忙到顾不及给她留讯的事,会是何种意义上的大事,这一点,沈逐凰想都不敢想了。 这时候,她倒是情愿夙邈和她一般没心肝,直接忘了要告诉她这件事了。 可被夙邈妥帖照顾了整整百年的沈逐凰,却又比谁都更清楚,夙邈实在是个待她极好的周全之人。 在他身上,根本不会出现,如她这般,将对方全然抛置脑后的事。 沈逐凰思及此,一时间对夙邈的愧疚便更深了。 她一边往传音佩中输送灵力,主动去联络夙邈,一边又为夙邈有可能遇见,但对她而言却是全然未知的境遇,心忧不已。 传音佩亮了许久,被沈逐凰此刻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却迟迟都没能联通。 沈逐凰没死心,又换了别的方式联络,但得到的结果,却全都是一样的。 无人回应。 沈逐凰终于有些慌了,她自是知道夙邈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他实力强盛,无人能及,自不必说。 可就是因为夙邈这样强,所以沈逐凰便愈发知道,能够绊住夙邈脚步的,只会是常人连想象都攀沾不及的大事。 沈逐凰放下传音佩,让自己冷静下来。 凝雪渊在她离开后,便被夙邈施术,彻底封锁。 且在她和两位师兄离开之前,看夙邈的意思,也并不是他要一个人在凝雪渊多待一会儿,而更像是待送走她后,他准备另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的话,最有可能的便是——夙邈回他常居的九重天! 而如果夙邈回转九重天的话,那他的气息出现在九重天,便也极有可能会被一直盯着他动静的天道察觉! 所以,莫不是夙邈真的回转了百年未归的九重天,他的气息却又被天道所觉,然后两者相遇,天道又生事端? 沈逐凰越想便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算是也彻底帮不上夙邈什么忙了。 沈逐凰叹一口气,不过很快她又想到——先前她在应对那怪物时,小人偶似是忽然间亮了起来,还为她撑起屏障,在那怪物的长臂下,护住了她来着。 沈逐凰渡劫加之闭关的那百年,自是不能时时看顾着小人偶和小金龙的,所以,这两个小可爱,便被沈逐凰托付给了夙邈。 夙邈也一直任劳任怨地,照顾着他们两个。 只是,这两个在看到沈逐凰那股修行起来就没有停息之时的刻苦劲儿后,不知怎的,他们自己也有心要支棱起来,想要修习出更多的本领来。 还一个劲儿念叨着,说要等沈逐凰修行有成后,和她并肩作战。 沈逐凰感动之余,也颇觉无奈,但她和夙邈,都拗不过小人偶和小龙崽的热情。 尤其是小龙崽那双金灿灿的大眼睛,先是眼巴巴地望着,之后又看似不经意地眨巴两下,甚至滴出两颗宝贵的龙泪来……沈逐凰一瞧着,心头就发软。 而夙邈这个小人偶的本体,生的就那般俊美,缩小之后便更不必说,是如何的帅气又可爱了。 所以有这样帅气与可爱并存的小人偶,认真看人并一本正经向沈逐凰说出,想要保护她的请求时…… 沈逐凰又哪里能抵挡得住呢? 根本挡不住。 所以也不挡了,这边沈逐凰自己闭关修炼,那边夙邈也带着小人偶和小金龙修行。 因这小人偶虽是因夙邈神念所生,但也已经算是拥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意识,所以夙邈也算是直接把小人偶,当成一个新的个体来对待的。 且他在研究过后,专门为小人偶,推演出了一门只适用于小人偶的功法。 这样,小人偶就不仅可以调用,他有意留给小人偶的神力,还能使出经小人偶自身,练出的灵能呢。 而小人偶得到了夙邈为他量身定制的功法,感激兴奋自是不必提,他便也如沈逐凰一般,痴迷于修炼了。 也正因此,才会有现在,沈逐凰都已然出关,但小人偶却依旧处于闭关修心,不问外事的状态。 至于小金龙,即便这百年内,它已然学习了许多可以隐匿自身,属于龙族气息的法门。 但至强者的召集令来得突然,沈逐凰在不曾确定,万至尊召集他们是为何事之前,是决计不愿带小金龙前去冒险的。 毕竟,召集令涉及的各方势力太多了。 且万圣尊自己,就是这其中,实力最强之人,沈逐凰也怕她此次应召集令而去,若是随行带着小金龙,会让对方看出什么。 所以,即便小金龙再不愿,她还是将其托付给夙邈照顾,之后再同她汇合。 但现在这情况,却是夙邈连同小金龙,一起音讯全消了。 沈逐凰正郁愁着,却觉腰间一烫,正是小人偶所在。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439章 我希望,我们永远对彼此坦诚 ——仙舟,静室内—— 沈逐凰正郁愁着,便觉腰间一烫,正是小人偶挂悬着的位置。 她双眸一亮,探手将小人偶取下,也放在桌前。 此刻的小人偶,虽周身氤氲着金光,但双眸却是紧闭的状态,沈逐凰便也没有贸然,以自身灵力去查看对方的状态。 她只静默观察了会儿,又觉不放心,用朔师兄从前教给她的卜算之法,为面前的小人偶卜了一卦。 小人偶的存在与夙邈有关,而仙神之事,自不是寻常人便能测看的。 所以沈逐凰这一卦,也只是单纯给小人偶卜个吉凶而已。 但这卦象的结果…… “东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 “是为月被云遮之象,凡事昏迷未定……唔。” 沈逐凰正专心解读卦象,试图从这卦盘中,探知到更多的气息,但也就是在她将要将这卦象,看得更深入些之时…… 这经她之手,推演而出的卦象正中,竟是蓦地爆发出一股灿然金光。 卦象碎裂的同时,沈逐凰的心念也遭了反噬,当即便呕出一口血来。 沈逐凰忽遭此等变故,但她第一时间记挂着的,却还是被她同样安置于身前桌上的小人偶。 见小人偶依旧是闭目修行的安然姿态,沈逐凰压住自她肺腑处,翻涌而上的腥甜血意。 她又垂眸看向那被封印在阵盘中的怪物,见对方被封锁在商玺同她联手设下的禁制中,毫无损伤。 沈逐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刚要抬手拭去,沾于她唇边的鲜血,静室的屋门就被大力拍响了。 师兄们关切又心焦的声音,也从外面急切地传了进来。 “小师妹!你在里面做什么?!” “方才那是什么动静?!” “你有没有受伤?” 沈逐凰听得心头一慌,眼前这情景原非她所愿,她也不曾想到,只是探看一个占卜吉凶的简单卦象,居然还会失手,让自己受了反噬。 这是她原本未曾想到之事,但此刻,听着师兄们忧心于她的声音,沈逐凰第一时间,便竟觉得心虚起来。 她也顾不得回话,抬高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继续把唇边的血擦干净,不让师兄们进来后,再看出来她还受了内伤这件事。 但沈逐凰明显是心虚加慌乱之时,都忘了这等在外面的,还有鱼荀这样的存在了。 只在沈逐凰的指尖刚抚上唇侧,这静室的房门就在鱼荀的一声:“我们进来了!师妹你怎么一直不回话?”这样的问话中,直接被推开了。 静室门大开的同时,外头明晃晃的天光,便也跟着倾泻进来,一时间,静室内大亮。 除朗师兄还在和万佛宗他们周旋以外,其他四位师兄都来了。 此刻,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坐于桌旁,手指正按在唇上,指尖还沾了鲜血的沈逐凰。 沈逐凰:……很好,她被抓包了。 沈逐凰按在唇上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沈逐凰手中灵光氤氲,竟是下意识地施展了一出洗尘诀。 霎时间,莫说是沈逐凰唇边的血,就是她先前呕在旁处的,加之那卦象破碎后的残痕,都因沈逐凰无意间捏出的这道法诀,抹除得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了。 原本还只是有些心惊于,小师妹怎会独自一人在房中,却呕出鲜血,对此情况又担心又茫然的几人—— 此刻,见小师妹这幅见了他们,却仍要毁尸灭迹之态,瞬时,他们的面色便都变了。 静室内的氛围,一时间当真是凝沉死寂到了极点。 沈逐凰也是在捏完这洗尘诀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蠢事。 若她此举,是在鱼荀推开门之前,那这自然是没什么,反而还能让师兄们不为她多做担忧。 可现在……她当着四位师兄,八双眼睛的面,在已经被师兄们看到自己呕血后,却依旧掐了个洗尘诀。 那不就显得是她心里有鬼,不愿让师兄们得知,才出此下策吗?! 不,这都不算是下策了,简直就是昏招啊! 沈逐凰掐出洗尘诀的那只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面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尴尬”二字来形容了。 尤其是,直面四位师兄前所未有,齐齐向她的四张黑脸,沈逐凰这次是真觉得要不好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最不好忽悠的朗师兄和兰师姐不在这里了,不然现在这局面…… “师……师兄,你们先进来,听我解释。” “好。”沈逐凰没想到,第一个应声的却是晏颂之。 他沉着一张脸,在她话落之后,便直接大步走了过来,在沈逐凰身侧大马金刀的落座。 晏颂之那张本就显得威沉的面容,于此时更显气魄惊人。 他也不回身,只道:“鱼荀,关门。” “凭什么是……”鱼荀不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的朔灼拍了一巴掌。 他又看了看晏颂之周身,那几乎都要化作实质的怒气。 鱼荀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真的回身,老老实实的关门了。 而在鱼荀关门时,商玺和朔灼也都前后走了进来。 朔灼选择坐在了沈逐凰的另一边,侧着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沈逐凰看。 而商玺,则是落座于沈逐凰的对面。 原本就被晏颂之周身弥散开来的怒意,以及朔灼目不转睛的盯视,这两者加之都不太想抬头的沈逐凰。 此刻,她又感受到对面的商师兄,投注过来的,冰冷且极具存在感的视线,一时间,沈逐凰竟有种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感。 但更让她无奈的是,和她同坐在这桌旁的三位师兄,竟是无一人愿意开口的,都只盯着她看。 倒是叫鲜少面对如此场面的沈逐凰,都不知道要不要自己先开口,主动解释了。 不过幸好,还有留在最后关门,所以来迟几步,最后落座的鱼荀在。 他来的最迟,却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直接问出口的。 “师妹,你方才为何会呕血?” 问出这个问题后,鱼荀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上的小人偶,和那个被封印在阵盘中的怪物。 这两者放一起,他自然会忽略掉小人偶,而是将有些凶戾的目光,定格在了被封在阵盘中的怪物。 口吻中也添了几分肃寒杀意。 “小师妹,可是此物有异,才伤与你?” 沈逐凰还未来得及答话,便觉商玺的目光,正直直地看着她。 沈逐凰下意识地抬首,便对上了一双像是将极寒之处的渊冰,都承载于其中的冰冷眼眸。 商玺看着她,明明是漠然的神情,于这一瞬,却有股说不出的认真郑重之感。 “师妹,我希望,我们永远对彼此坦诚。” 商玺这话说得太郑重,听着甚至有股突兀的味道,但放在这里……却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让是沈逐凰想到了—— 当日在石塔最底层,她为以上古仙神的咒印救下晏颂之,而言语设计支开商师兄,对他说出的那些欺骗之语…… 沈逐凰心尖一颤,抿唇对上商玺的目光,同样认真道:“好。” “师兄们想要知道的,逐凰都会说的。” “方才……方才其实是个意外,逐凰只是……” 沈逐凰的道歉之语,还未组织好,便被晏颂之突然放搁在她身前的,一小尊白玉瓶打断了。 沈逐凰一怔,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目视前方,似是气狠了不愿看她的晏师兄身上。 对方声音有些冷,却是将白玉瓶向她推近了些:“先吃药,这个最有助于内伤。” 说完后,晏颂之似是觉得自己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是无法让又想欺瞒于他们,自己独自承受伤痛的沈逐凰长个记性的。 所以,他便又沉声补充了一句:“吃完后,好好交代。” 晏颂之自觉自己这已经算是,在对着小师妹冷言冷语了,但沈逐凰又何其了解她的这些师兄们,怎么能看不穿晏师兄这冷言冷语下的关心呢? 且说实话,这样口是心非,强作冷漠的晏师兄,竟还让沈逐凰由心觉得——有些新鲜。 她目光落到,都已经被晏师兄推到她手边,就差给她拔出瓶塞的白玉瓶上,垂眸时,眼底隐有笑意划过,但沈逐凰的面上,却是乖巧的。 她点点头,拿起药瓶:“好。” “我会好好交代的。” ——本章完——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440章 都是你的错,你都不反省的吗? ——仙舟,静室内—— “好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鱼荀一拍桌子,气愤道:“怪不得师妹你想瞒着我们!” “原来是夙邈那家伙,堂堂仙神又怎么了?” “仙神便能放我们家小师妹鸽子吗?他很了不起吗?” “话本上说得没错,男人这种东西,果然就是得到了便也不珍惜了!仙神也不能免俗!” “哼!有他这样做人道侣的吗?不主动联系小师妹你也就算了,小师妹你屈尊联系他,他居然还不回应你!” “还害得我们逐凰,得通过卜卦,测看和他有关的这小人偶吉凶的方式,来旁敲侧击他的安危!” “现在小师妹受了内伤,就是他夙邈的错!” “音信都不留的,实在可恶!” “不是,师兄,我是真的想测看小人偶吉凶来着,毕竟,小人偶突然……” 鱼荀一摆手,全然不信:“好了,小师妹,你别想法设法地为夙邈他找托词了!” “只是占卜小人偶吉凶,又是在师妹你明知道夙邈是仙神,不是我们修仙之人可以去测算的情况下……” “这般谨慎,你却还是遭了反噬,这除了是因为夙邈是仙神,稍一碰就容易伤着自己,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沈逐凰:……鱼荀的逻辑这样强烈,她竟都有些无从辩驳了。 沈逐凰张了张唇,饶是她想为夙邈解释什么,可现在,竟也有种力不从心之感。 而鱼荀的矛头,却又怼上了这件事中,一个不曾出场,但却又确实具有存在力的人。 “朔灼!说你呢!你听得很上劲儿啊!”鱼荀平等地指责除沈逐凰在内的每一个人:“小师妹的卜筮之法,有你教的这一份吧?!” “你瞧瞧你这都是怎么教人的?!” “小师妹用了你的卜筮之法,都把自己反噬的吐了血了!” “你倒是摸摸小师妹的脉门!她刚才去寂琛岭,对上那样的怪物,都没有现在受的伤厉害的!” “你还是做人师兄的,师妹用了你教的占卜之术,却出了这样大的差错,受了这样重的伤,你都不觉得愧疚吗?!” “你还有脸听!我要是你,已经哭着和小师妹道歉了!” 沈逐凰:…… “不是,鱼师兄,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和朔师兄……” “学艺不精?”鱼荀眉毛飞扬,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师妹,我拜托你对自己有点自信,你可是修龄不至五百年,便已经登临炼虚境的圣尊啊!” “像你这样的资质,莫说如今整个九重天域,就是往上再数个上千年,哪里有能比得过你的?” “所以你施展卜筮之术却被反伤,那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很明显就是你朔师兄没教好啊!” “是他没本事,你怎么反倒怪到了自己身上?!” 沈逐凰微微张唇,看着鱼荀以这种理所当然的姿态,说这种看似有道理,实则早已是偏到没边的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尤其是,她看到鱼荀在说出这些话时,商师兄和晏师兄都只是听着,丝毫都没有反驳,或者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意思。 而被鱼荀这样无理指责的朔灼,此刻竟是蔫头耷脑,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模样,竟是真的在真情实感的愧疚了! 还听朔师兄口中竟是道:“是我的错,是我教得太不仔细了,都没有把那些占卜时的禁忌,一条条给小师妹叮嘱上数百遍,才让小师妹今日,受了这样大的罪。” “我……” 沈逐凰真的要听不下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晏师兄给的丹药,可能不太符合她肺腑的伤,让她此时,竟觉头晕目眩起来。 太荒谬了。 这也就是她,换做是旁人,真的不会被师兄们,这般无底线的宠,给宠昏头脑吗? 沈逐凰心力交瘁。 ——本章完——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441章 夙邈他何德何能啊?! ——仙舟,静室内—— 即使有沈逐凰在其中努力调和,却还是又用了两炷香的功夫,才总算是让师兄们对夙邈的声讨,暂时告一段落。 而在之后,商师兄他们也有用各自的方式,去联络夙邈。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这下,商玺他们也都清楚,即便任由鱼荀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却也没什么大用了。 夙邈那里,应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而若是夙邈那里有什么事,虽然说实话残忍,但他们确实也是,多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所以,在众人都尝试过去联络夙邈却失败后,圆桌上彻底沉寂下来。 还是晏颂之率先开口道:“师妹你也别太担心,就像我们先前,在来到寂琛岭之前,又哪里能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惊喜等待着我们?” “若是夙邈正忙于要紧的事务,他纵使可以应付,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联通和我们之间的联络的。” “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像我们不会将与仙神结缘的事,到处乱说。” “夙邈他若当真是面对那位不可说,他便是更不可能,在那个存在面前,暴露我们同他有关了。” 沈逐凰点点头,眼神很平静:“师兄,你们也别太担心,我知道的。” “我相信夙邈,他不会有事的。” “应该只是要处理的事情,有些麻烦。” 性子最单纯的朔灼,听到沈逐凰这样说,他瞬间便松了一口气:“师妹,你能这样想可就太好了!” “他可是仙神,只有让别人有事的,哪有别人能让他有事……” “朔师弟。”晏颂之沉沉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叫停了朔灼。 这傻师弟,都听不出小师妹这是在顺着他们这几个师兄的话说,就怕他们也跟着担心吗? 还真就傻乎乎的信了。 晏颂之拿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眼神,去看朔灼。 朔灼却完全没领会到,晏颂之这眼神中的深意。 他还转过头,回以迷茫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询问晏颂之,怎么突然就不让他说话了? 晏颂之被朔灼这傻乎乎的眼神,看得心头发堵,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却反倒是沈逐凰开口了,只是这次,她神色中也带了几分无奈。 “师兄,我方才那话,不是在哄你们,也不是在安慰我自己,而确实是有因可循的。” “先前那出卦象,是有测算出些真东西的,卜筮结果显示是云遮月之象,即意味着凡事皆昏迷未定。” “所以夙邈应该是,确实遇上了一些不太好处理的事。” “他身在迷雾中,深陷难决,因而便无心顾及旁物,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师兄们也别太担心,我已经想好,待会儿会传一份简信于他,也让他有了闲暇之时,不为我这里忧心。” “他若有空得见,也能回我一句安好。” 沈逐凰将她心中所想一一道出之时,并未想及太多。 但听到自家小师妹这样说的四位师兄,面色却是都不那么好看了。 无他,谁看到自己恨不能捧于掌心,贴心口护着的小师妹,这般惦记夺她一颗芳心的男人,还这般为对方体贴考虑,都会有种生吞苍蝇憋屈感的! 商玺他们现在,便是这般感觉。 所幸小师妹还算清醒,没有做出当着他们的面,就给对方写简信的事,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提及正事,商玺他们便也都收了,看小师妹花落猪家的辛酸表情。 朔灼答道:“我过来之前,有经过外边。” “现在是万佛宗和天水宗的人,都联系了他们宗门里的长老前辈,各种能主事的人。” “而朗师兄也正在通过传讯法器,和对方直接沟通呢。” “至于兰师姐,她好像去查看那些弟子的伤势了。” “我过来之前,也没看到她。” “你兰师姐好像和牧枫有事要谈,我看她叫上牧枫一起去的静室。”这是晏颂之的补充。 沈逐凰点点头,也没太在意:“那估计就是牧枫先前的伤势,还需要做一些处理,而朗师兄那里,又腾不开手吧。” 其他人也都点头:“应该也就是这样的。” 几人很快把这一茬抛掷脑后,浑然不知他们错过了什么与兰凝夏有关的情感大戏。 “有朗师兄在的话,万佛宗和天水宗,他们宗门内部一定会更加重视起来的。” “将这事交给朗师兄,我们也便都不用担心了。” “只是,逐凰有在想,既然那幕后之人是在做试验,那类似于我们今日在这寂琛岭所见的怪物,真的会只五重天的这一个吗?” 沈逐凰这疑问一说出口,鱼荀的眼睛瞬时就亮了:“师妹,你这可是和我们想一块了!” “嗯?”沈逐凰微微挑眉,师兄他们在来之前,就有讨论过了? 鱼荀继续道:“我们之前还说呢,要让朔灼好好的用这怪物余留的气息,卜上一卦。” “就算卜不出将这种丑东西制造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能通过这个怪物,把其他气息与其相同的丑东西,卜出来个模糊方位也是好的啊。” “不过……”鱼荀拖长尾音,用一种挑剔之余带了几分嫌弃的目光去看朔灼:“他教师妹你,教的这么不靠谱。” “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行了!” 朔灼:……若不是今天小师妹之事,他理亏在先。 就鱼荀现在这个对他摆出的鬼样子,他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他的红线若是沾了血,是可以变得更红的! 晏颂之没理会鱼荀和朔灼之间的眉眼官司,只对沈逐凰出言解释道:“先前,师妹你回静室后,我们应大师兄所召,也去谈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朔灼终于能插的进去话了,他直白道:“小师妹,其实我是想叫你一起的!” “但师兄他们都说,你刚应对过那怪物,之后又去取通关令,要好好休息才是。”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去叫你了。” 沈逐凰眉眼柔和,唇边含笑:“逐凰谢师兄们的体谅。” “不过要说休息,晏师兄和鱼师兄才是真的辛苦,该多休息些。” 晏颂之威严面容不变,只眼底因师妹的关心柔和了些,口中只道:“无妨。” 而鱼荀便不一样了,听到沈逐凰这念着他辛苦的话,瞬时眉眼都显得飞扬了几分,一双墨瞳,内里更是晃着得意的光。 只是他嘴上还谦逊着:“这没什么的,师妹,你去拿通关令真是可惜了,没有看你师兄我,挥手压服那怪物的英武场……” 鱼荀自夸的得意之语,还未讲完,就被早就惦记着要给他教训的朔灼无情打断。 朔灼这样一张动静皆宜,处处皆美的美人脸,对着鱼荀时,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口中更是嘲讽之意拉满。 “得了吧,鱼荀,真亏你好意思提,是谁在封印完那怪物后,直接靠在树上,没用到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你知道当朗师兄他们收到晏师兄讯息,告知他们说,晏师兄和小师妹已经拿齐通关令,让他们直接回仙舟上,在仙舟上再汇合……” “而万佛宗的佛子,出于好意上前,去那颗古树前叫你,却才发现你在睡觉时,朗师兄有多想掐诀先走,就当从没有你这个师弟吗?” 鱼荀:……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就记得自己是休息了一会儿来着。 不过,睁开眼的时候,他面对着的,就是白毛怪那张假笑脸…… 所以鱼荀当时只觉得晦气,便更不会想其他了。 现在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朔灼这个扯红线的混蛋家伙,这种事,也是能在小师妹面前讲的? 这让小师妹怎么看他啊! 鱼荀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他也不甘示弱的反向嘲讽道:“行啊,两面鬼,可让你找见我的错处了!” “其实你这样何必呢?我知道你不就是嫉妒,先前商玺他是让我跟着下去,应对这寂琛岭的怪物,而不是你么?” “现在鸡蛋里挑骨头,好不容易寻出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就觉得让我下去,是商玺他脑子昏头了?” “可你也不想想,我就算靠在树上睡觉,那也是我封印完怪物才睡的,我是做完正事后的放松,又不是像你似的,在仙舟上都要显得挠船板了!” 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因为心情郁郁,便缩在墙角,在船板上画咒印的朔灼:…… 他觉得他真的有被鱼荀的话,讽刺到。 “你……要不是你……” “砰。”一柄剑被沈逐凰直接横放在了她身前,剑鞘撞击在桌面上,发出极清晰的闷响。 圆桌上,沈逐凰微笑看向鱼荀和朔灼的方向,声音轻缓:“两位师兄,我们不如先谈一谈正事,旁的稍后再说。” “好吗?” 鱼荀和朔灼齐齐一抖,面对着小师妹毫无欢喜之意的微笑,两人乖巧如鹌鹑,点头似捣蒜:“好,好。” “谈正事,我们谈正事。”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42章 你想过,他有可能是想要造神吗? ——仙舟上,静室内—— 师兄们已经在谈完正事后离开,各自被商玺分派了任务,去做为之后计的预前准备。 圆桌上,只余沈逐凰一人,正伏案手书。 “夙邈,见字如面,一别七日,不知君可安好?” “圣域又起风波,以云寰秘境为饵,做阳谋使四重天至八重天,各方势力一同入局。” “凡参与者,皆有天道誓言约束,因而,这于我,师姐,以及诸位师兄,也是一个极佳的复仇之机。” “柳宣鸿已被我所杀,我也见到了凌波宗的新秀,他们许是认出了我,但我没有多做理会。” “我与凌波宗之间,纵使有他们与我划清界限,在我危难之时抛却我,对我落井下石的这桩孽债。” “可终究,他们对我的恩,相较却是要更重些。” “且并非我心慈手软,而是在经过天道设下的,那场问心劫后,我越来越觉得,两百年前的旧事,是另有玄机。” “也许那只,让我总觉得自己被桎梏,被操纵着,走向被舒语芙踩于脚下,永坠污泥的糟糕命运,主导这一切的那只手……” “或许并不只控制了我一人。”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我纵使探知到,也是不会再回凌波宗的。” “旧事已经过去,如今我眼中,除了先师,便只剩断虹宗的师姐和师兄们。” “当然,也有你。” 沈逐凰写到这里,停顿了下,重新蘸取了灵墨,才又写道。 “后在星鸾渊,取得两枚通关令,同时,我们意外地遇见了崇衍在……之后,为寻到更多的通关令,我们便去了寂琛岭。” “这里,有被人集结人族,妖族,兽类,仙修,邪修,魔修,种种为一身,强行拼接而成的怪物。” “幸有朗师兄在,这怪物的妖族能力,被朗师兄绝对压制,未能起到作用……” “我越来越觉得,圣域和那背后之人,一定有莫大的关系。” “但若是圣域如今的主事人,真是在暗中搅动风云,既设计了商师兄他们这样的承天命者,也设计了我与舒语芙之间,种种孽债恩怨之人……” “我想,你不可能一无所觉的。” “毕竟,你也曾前往圣域探查过。” “我听闻四千年前,圣域的建立者,曾经到达过人修的极致,即大乘圆满后的渡劫境。” “渡劫境一过,便是人仙。” “但也就是在距离成仙只差一步的渡劫境,这位大能,却是在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神雷中,含恨陨落。” “之后,圣域沉寂了许久,才又有了新的主事人。” “而这新的圣域之主,是那位大能漫长修途中,所收过的唯一一位弟子。” “四千年前的旧事,我自是不清楚的,但不知夙邈,你对此事,可还有记忆?” “我之所以会想问你这个,是因为,无论是师兄他们,身上原本具有的承天命者的大气运,被人恶意掠夺之事……” “还是圣域试图以朗师兄的半妖之体,再造妖神的行为。” “以及幕后之人,趁着各大势力培育出的天骄子弟渡劫之时,对他们出手,借机篡取他们的气运,剥离他们的一切,化为己用。” “还有对方扶持至恶之魂,放纵对方的野心和欲望……” “我还记得,有许多名声在外的仙修,在同舒语芙生了牵扯后,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天资逐渐不显,泯灭于旁人。” “包括今日,这经幕后之人拼接而成的怪物,同样需要修士神魂血肉的滋养。” “我在想,对方需要这样多的气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想要造神?” ——本章完—— 第443章 夙邈:活一日,便一日相守,一日相爱 ——九重天—— “我在想,对方需要这样多的气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想要造神?” 沈逐凰的最后一行字,化作雪白晶莹的霜花,缓缓消散在夙邈身侧。 他垂下眼眸来,看着眼前,这不过是百年过去,却竟虚弱至此的天道,一时间,竟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了。 他与天道,无论是对方新生前的那一任,还是如今的这个,其实都没什么交情。 前面那一任天道,正值十二仙神同驻九重天,恩照世间的极盛之时,所以天道自然是避仙神之锋芒,屈居于八重天。 而后来,十二仙神除新生的夙邈外,相继应劫陨落。 但那一任天道,还未来得及和夙邈重新划分权柄,便也应顺了天道更迭,交替新生的法则。 之后,才有了如今的这一任天道。 如果说,夙邈和上一任天道,还只是能够王不见王,彼此间至少相安无事。 那么如今的这一任天道,却是因为夙邈独居于九重天,而它作为主宰世间万物命运,衡定世间一切因果法则的天道,却只能屈居于夙邈之下,长驻于八重天一事,对夙邈屡次发难。 天道在意的是它的绝对权威,但夙邈,同样也有不能相让的绝对理由。 他倒不是贪慕什么地位,不然夙邈也不会一直待在九重天域的那座宫殿中,兢兢业业地以自身神力佑泽世间,日日夜夜过着比苦行僧还显单调乏味的日子了。 他不愿相让九重天域的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这里曾经见证了十二仙神的诞生,兴盛,极盛,以及最后的落幕罢了。 夙邈犹还记得,这里曾经,十二仙神同在之时,是何等的欣欣向荣,热闹胜似人间的繁盛之态。 他更是记得,他的诞生曾经让前十一位仙神,有多欢喜。 他们都以为他的诞生,便意味着天地仍旧钟爱仙神,不会让他们仙神也如这世间的其他生灵一般,不可控地凋敝零落。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他们都想错了。 …… 所以,九重天域对夙邈的意义,远比旁人所想的要重得多。 他也绝无可能,将承载着这么多,于夙邈漫长仙生而言,最珍贵记忆的九重天域,拱手让于天道入驻。 而夙邈的不肯相让,于新继任的天道而言,便是他不敬于它—— 是夙邈仗着自己是仙神,便想还如从前十二仙神临世之时,牢牢地压在它们天道之上。 所以天道自是也无法容得下,这份它以为的,夙邈给予它的耻辱。 它对夙邈出手之时,言语上便也没了什么顾忌,也会经常提及应劫而陨的十一仙神,提及夙邈心中的最痛之处。 而这话,夙邈当然是听不得的。 也正因此,两者之间交锋更甚,积怨也便更深。 夙邈是一直知道,这新继任的天道,是有缺的。 他也有旁敲侧击的试探,这新继任的天道,可否知晓此事。 在确认对方不知后,夙邈即使和这任天道不合,但他也有一直在暗中探查着,这天道有缺的缘由。 倒不是他以德报怨,而是天道作为衡定世间一切因果的法则,其本体本就是由无数条裁决世间的规则构成的。 而这些规则,无论缺失掉哪一条,对这世间而言,都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危难。 所以夙邈即便是为天下计,也绝不会对天道有缺一事,坐视不理。 但可惜的是,对方藏得太深了。 而夙邈本身,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他受到的桎梏,又太多了。 所以,他能救下商玺他们这些承天命者,便已经是极致了。 毕竟,仙神虽是经天地蕴生而出,生来便具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但天地要他们拥有这份力量,却并非是让他们来浇灌自己的私心的。 而是要他们润泽万物,灵佑世间。 仙神应爱世,爱我世间生灵,这便是要仙神有大爱,而大爱者,私心便要很小很小,甚至没有。 所以,莫说是对旁人,就是让夙邈自己选,若有朝一日,为天地而牺牲,他当然会有不舍,有留恋,也有遗憾,但他还是会如在他之前的十一位仙神一般,无怨无悔地应劫。 而这些,夙邈也同沈逐凰说过,他们也约好,只要活一日,便一日相守,一日相爱。 至于之后的事,那便交付给未来。 只是无论如何,夙邈都不曾想到——他与这继任的天道相论,先撑不住的,竟会是天道。 ———— “你为何会成这样?”想问的话太多,到最后,竟也只剩了这么一句。 天道依旧是由永不停息的法则,组构并不停运转的混沌模样,但此刻的它,同过去相比,身形却是缩小了太多。 且不止如此,在这天道身上,那些从前庄严神圣,即便强大如仙神夙邈,也无法长时间去窥看的天地法则…… 于此时,却有了若隐若现的衰微之象,而在那些被法则遮掩于其下的,混沌不清之处,竟有血色如藤蔓般扭曲攀援。 而夙邈,就是从这血色中,探知了极为不祥的陨灭气息。 天道注意到了夙邈的视线落处,但也只是很平静的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最不好的预感,可夙邈从这天道口中,亲耳听到,还是让他从心头一颤。 眼前的天道,虽可以幻化成人的形态,但它终究是没有人的面孔,所以夙邈也不清楚,天道这看似平静的语气下,到底掩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是,情绪。 天道生来是无情,就如他们仙神一般,但在其位,又经世间岁岁年年的光阴沐泽,也是会诞生出属于自己的心绪的。 只是比起仙神,天道的情绪会更寡微些。 可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至少,夙邈在和这天道的屡次交手中,是有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在逐渐变得鲜活的。 可现在…… “自你继任……还不至五千年。” “哈哈哈哈哈……五千年,是啊,五千年都不到。” 夙邈没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这坐于云座上的天道,竟是扶着金云直接笑出了声。 笑声先是很轻,像是自嘲,之后越来越大,竟是透出股癫狂之意来。 “是啊,夙邈,吾一直以为,比起吾经历天道交替,你会先吾许多,应劫而陨。” “毕竟,从前那是天地初开,万物蒙昧,一切皆由生灵的本能而行,他们只求活着,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和欲望,更不懂什么是活着,怎么样才算是活着。” “所以这世间,需要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并怀有爱世本能,愿为世间生灵献出一切,并也受时间万物尊崇信仰的仙神。” “而有了仙神的存在,这些原本只知冷暖饥饱本能的生灵,就会在他们信奉的仙神的引导下——” “最基础的冷暖温饱得以满足,从而蕴生出更多的需求来,也会逐渐明白如何去更好地活着。” “这是世界进化的重要一步。” “但仙神的存在意义,却又不止于此,因为你们有绝对的力量,所以无论这世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诸如洪水,海啸,风暴,干旱,涝灾,地动……这些种种会给世间生灵带来生死性危机的灾厄。” “以你们仙神的力量,却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你们的存在,便容许了世界进化时的一次次试错。” “只要有你们在,你们心中仍有与生俱来,便灌注于意志中的大爱,那这世间的生灵,就会在你们的庇佑下,一日胜过一日的兴荣繁盛。” “而你们的强大,也会深深印刻在他们的脑海,乃至灵魂中,所以这世间,便有了求仙之人。” 到这里,上方原本只觉似乌云积聚的混沌天幕,忽而便降下一道苍天古树般粗壮的紫黑色神雷来。 夙邈心头一惊,刚欲躲避,却见这神雷,竟是冲着云座上的天道劈下的! ——本章完—— \u0003\u0003\u0003 第444章 神瞳;神雷降世,夙邈出手 ——九重天—— 向来只见天道操控天地神雷,劈向旁人的。 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夙邈竟还会亲眼见到,神雷反而劈向天道的荒唐景象。 有那么一个瞬间,夙邈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神雷辨错气息了。 但看着天道这幅衰微模样,无论这神雷是否探错气息,此时,他都是绝不能让这神雷,劈在天道身上的。 所以,这神雷降下时虽快若雷霆,但夙邈的出手,却也同样迅疾如风,他只一抬手,赤金神力便倾泻而出。 这神雷只甫一触上,便悄无声息地消陨在了,夙邈出手时,掌心涌出的赤金洪潮中。 消灭了这道神雷,夙邈却并未就此收手。 他抬眸看向暗沉一片的天幕,只觉这消黯的混沌之下,还潜藏着更深也更莫测的危机。 而这样的危机,也许便因为天道方才,告知于他的那些话。 神雷劈下,或许便是在天道之上的另一重意志,不允许天道再对他讲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夙邈,便更是要听下去了。 他也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何四千年前,十一位仙神会相继陨落。 除了是应劫而陨,这背后,可还有更深的意味? 夙邈仰首看着天幕,本来显得幽沉深邃的黑眸,不知何时,已然变转成了赤金神瞳。 他注视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深紫雷光,在身后天道又开始发出的癫狂笑声中,并掌结印。 “神渊,启。” ——五重天,仙舟上—— “所以之后去哪里啊?” 鱼荀反手撑在船沿,上半身向后仰去,抬头看见的,是只属于晴日的蔚蓝天幕,身边流转过的是披着各色霞光的云岚。 这样的美景,饶是鱼荀这个平时不怎么留意周身景色的,此刻看着,也觉得心情极好,十分闲适。 身旁,朔灼同样背靠船沿,但他却没鱼荀这么作死,把身体对折,脑袋向上的花式看天空。 不,他甚至都没有看天空,而是埋着头摆弄掌中的阵盘。 和无所事事到,甚至都开始找他朔灼说话的鱼荀不同。 朔灼这会,可是在按之间和商师兄他们确认过的那般,正用他的阵盘,去推演类似于先前寂琛岭中遇见的怪物,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同款。 其实,按朔灼的意思,他是想用生死卦盘的。 毕竟,那可是神器,若是用那个,再辅以他在卜筮一道的本事,莫说是测探出和那怪物气息相同相近之地的所在。 就是让他循着这怪物身上的残迹,去揪出那个幕后之人的大概位置,他都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这个想法,在他刚掏出生死卦盘的瞬间,就被全宗一起,恶狠狠的否决了。 尤其是小师妹,直接便把他阵盘给夺去了,连让他据理力争,再争取一下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如此这般,朔灼也很无奈,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拿他这个之后为自己炼制的,品阶也还算不错的阵盘来推演了。 当然,笨蛋款的朔灼,虽表现出的是一种真拿你们没办法,你们就知道大惊小怪的无可奈何…… 但落到众人眼中,谁都知道,在朔灼这“无奈”之下,是有股知道断虹宗的大家都是在关心他,所以才不愿让他用这个会积攒孽债的生死卦盘…… 偷着乐却有些明显,掩不住的开心在的。 ———— 所以这会儿,有正事要做的朔灼,即便是听到了鱼荀的话,却也是没工夫理他的。 朔灼自己,也已经测算到了最关键处,正准备再推演一遍的。 所以听到这话,他也只是皱了皱眉,身形无意识间,便离着鱼荀挪远了些。 而鱼荀等了半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回音都没有,他一下就从船沿支棱起来了。 这不支棱还好,一支棱站直,却发现原本就在自己身边的朔灼,此刻都挪出去三米远了。 鱼荀:??? 他受不了这委屈。 说话不回他也就算了,朔灼居然还像耗子躲猫一样躲他。 “朔……”鱼荀刚要对着朔灼发难,一条绿藤就卷上了鱼荀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直接从这头,拖到了原先位置的斜对面。 鱼荀:兰凝夏!疯婆子又要害我! ——本章完—— 第445章 惊变;魔衍渡厄印;鱼荀的杀招 ——仙舟上—— 鱼荀被绿藤捆住腰身就心知不好,两息之间就被拉至兰凝夏身前,便更觉要不好了。 他僵着脸去看对他出手时,越来越没有先兆的兰凝夏,质问起对方时的语气,都显得有气无力。 “不是,兰师姐,我这又哪里惹着你了?” 兰凝夏听他说这话,眉眼稍扬:“行啊,都知道我一出手,就是你又干坏事了,很有自觉嘛。” “不过这次,可不是你惹着我了,是我想让你离你朔师兄远点。” “你没看见朔灼正在行卜筮之术吗?最忌讳分心的。” “你还一个劲儿地和他说话,若是他一个不慎,占卜出了差错还好,但要反伤着自身,你可就罪孽深重了!” “……哪就有这么夸张了。”鱼荀听见这话,有些心虚,但嘴上却是硬得很,不愿露半点怯。 当然,鱼荀这也是私心里觉得朔灼卜筮实在厉害,心觉他即便说话,也不会影响到朔灼分毫,才会没这么多顾忌的。 且这事若是放到平常,兰凝夏也是不会管的。 但她今日出手,纯属就是因为,朔灼测算之物,同那幕后之人的关联太深。 对方隐于暗处,一切都是未知,兰凝夏当然要加倍谨慎,所以也就容不得鱼荀再像往常一样没正形了。 “好了,你也去干点正事。” 兰凝夏抬手将绿藤收回:“对了,商师兄呢?” “你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去做的,别一个人在甲板上瞎晃,实在不行回屋修炼会儿也成。” 兰凝夏交代完后,便像赶小狗一般,挥手示意鱼荀退下。 鱼荀:…… 他深吸一口气:“行,我这就去看……” 鱼荀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觉后方朔灼那里,灵气翻涌,忽有异变。 他心头一紧,只在瞬息功夫,身形便已然出现在了朔灼身侧。 鱼荀感知到朔灼周身翻涌不定的灵力,他来不及思考太多,直接将自身灵力灌注进了朔灼的体内,力图为朔灼稳住灵息。 而有了鱼荀的及时出手,朔灼周身纷乱的灵力,登时一滞,随后又在鱼荀的灵息牵引下,流水般服服帖帖地涌回了朔灼的体内。 紧随其后跟过来的兰凝夏,见此情形,心里刚舒了一口气,耳边就听得“咔嚓”一声。 兰凝夏心里一突,循声看去,就见朔灼手中握着的卦盘,已经从斜中位置,裂开一条贯穿盘面的深刻纹路。 且就在这纹路间,竟隐有赤金光芒如游蛇般闪耀,像是随时都要挣脱这卦盘而出。 明明这样纯正的金光,该是最神圣的所在才对,可兰凝夏一见此景,却莫名觉得心悸。 她下意识觉得,绝不能让这金光,挣脱卦盘而出。 兰凝夏这般想,便也直接对这金光出手了,但让她意外的是,朔灼竟是还快她一步的,对这金光下手了。 暗红色的凶戾之气,挟着鱼荀数百年,在邪魔妖兽中生死厮杀间,练就出的血腥杀意,旋风一般卷向了隐于这卦盘裂隙间的金光。 下一息,暗红风旋同隙中金光相触,两者对撞,于这仙舟之上,便骤然掀起一股极为强大的风浪。 这风浪直接将整个仙舟都席卷其中,还是商玺在察觉到仙舟甲板上的异样,便放下手中事务而出,及时出手阻拦才没有让这股风浪引发更大的影响。 “商前辈,这是……”有人惊讶出声,下意识去寻求在场最强的商玺去解惑。 但他问出口的话,才刚起了个头,便见场中情势已经分明。 金红对撞,终究是占据主场优势的鱼荀,他引动的凶戾之气更胜一筹,红光似烈火,汹汹而起,几息之间便将那金光,全然吞没其中。 朗映怀出来时,恰巧看见这幕,见鱼荀占据上风,他的神情也没有半分舒缓,反而更添肃沉。 “鱼荀!遮掩气息!” “用你最擅长调用的!” 朗映怀这提醒之语一出,鱼荀也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看了兰凝夏一眼,而后双手已经开始凝结法印。 兰凝夏触及到鱼荀催促的视线,她眉头微蹙,很快便意识到了,鱼荀这是在让她带着朔灼先行后撤。 “朔灼……” 兰凝夏一侧眸,这才看清楚,被金红二色相撞,其光耀掩映其后的朔灼,此刻的神情模样。 见朔灼手捧卦盘,身形僵硬,双目空洞,形如一具漂亮傀儡的模样,兰凝夏心中大忧。 她再顾不得其他,将信任全部交托于鱼荀,自己则是在鱼荀手中法印结成之前,便以绿藤束缚住朔灼的腰身,带着对方向后急退。 兰凝夏出手太过迅捷,朔灼手中卦盘应声而落,坠在仙舟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而随着兰凝夏带朔灼,脱离鱼荀与那金光交手之处—— 仙舟之上,以鱼荀所在方圆数米为界,又由朗映怀挥手造就的澄蓝色屏障阻隔其中,两者相隔,于此时此刻,泾渭分明。 众人被隔离在屏障这头,于不觉间,便都把目光投向了屏障那头的鱼荀。 见鱼荀双手结印动作不断,于他翻飞的手指间,一个复又一个呈现出暗红之色的梵文,于他周身一一涌现。 这些梵文又在他背后排列重组,化作一面氤氲着不祥红光的字墙。 这梵文一出,天水宗的人尚且不觉什么。 但看清那梵文的万佛宗之人,面色却是忽有微变。 同天水宗不同,万佛宗的人都是佛修,而佛法原籍本就多以梵文写就,他们身为万佛宗的弟子,自是都识得梵文的。 因而他们也便都能读懂,在鱼荀背后,由一个个单独的文字重组而成的这篇梵文,是为何意。 只是此刻,到底是情况紧急,纵使他们觉得这篇梵文的内容多有不妥,尤其其中的邪煞之意,过重了些…… 若是鱼前辈滥用,容易恶煞侵体,反伤自身道心。 但万佛宗的弟子,也并没有贸然出言,而是在看清楚梵文内容后,将有些心忧的眼神,投向了自己宗门的佛子。 若源从看到鱼荀结印,并自对方手指间,蕴生出第一个梵文文字时,便已经对此隐有预感。 因为,抛却其他外在招式,每当鱼荀周身的气息有变,尤其是其杀意骤盛之时—— 这通常都会是,鱼荀在使出于下方封印那怪物时的,自他体内而出,并显现于人前的凶戾之气的时候。 那般强盛的凶戾之气,无论潜伏在谁的体内,若是肆虐起来,总是会让承受它的修士,受其影响,痛不欲生的。 但鱼荀却可以随意调用,且神态安然,不似受到任何影响。 而断虹宗的其他人,对鱼荀使用这般,在许多正道修士眼中看来,都已经算是邪魔外道的力量,却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由此便也可以知道,一定是这凶戾之气,已经被鱼荀化为己用,且这凶戾之气的害处,也不会影响到鱼荀分毫。 断虹宗的这些人才能如此放心,甚至还让鱼荀用这股力量,去封印寂琛岭中的那只怪物。 所以,若源迎上一众同门修士,投注过来的忧心目光,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向他们比了个不必多忧,稍安勿躁的手势。 万佛宗的人,见自家佛子这般回应,瞬时便都放心下来。 在他们这些万佛宗的修士眼中,佛子的地位是直接和宗门最强的三位大长老齐平的。 尤其是,若源在宗门里真的很得人心,也备受信服。 所以,若源一旦表态,他们便都再无顾虑,继续去看屏障那头的鱼荀。 却见鱼荀双掌之中,法印已成,是一枚青红交接,犹如一枚龙形玉佩的存在。 这法印骤然升空,随鱼荀右掌前推,骤然迸发出刺目如血的猩红光耀。 鱼荀双目投注向前方,落在于旁人视角中,空无一物之地,而后毫不犹豫,口念诀名:“魔衍渡厄印,诛。” 六字落下,鱼荀身后那面由梵文组成的字墙,骤然相融,化作暗红色的流光,波流般涌进了被鱼荀推向虚空处的法印。 耀目的红光将屏障那头,直接映明了一半。 而那原本以肉眼去看,空无一物之地,竟是陡然出现一只金色手掌,正向着鱼荀狠狠拍去!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46章 别……别告诉师妹 ——仙舟上—— 耀目的红光将屏障那头,直接映明了一半。 而那原本以肉眼去看,空无一物之地,竟是陡然出现一只金色手掌,正向着鱼荀狠狠拍去! 众人见状不免心惊,饶是同为断虹宗之人,都有所失态。 无他,因为即便隔着朗映怀设下的屏障,他们却还是能于隐约间,感知到这金色手掌的不同。 商玺,晏颂之他们尚且有此感,那就更不必说亲手设下这重屏障的朗映怀了。 他所感知到的,远比商玺和晏颂之,还要清楚得多。 也正因此,他的面色也是最难看的,脚下都不由得走到了屏障前,掌心更是凝出灵光,随时准备接应鱼荀,或直接以身替之。 他们这些人在外头紧张至此,对比之下,直面这金色手掌的鱼荀,却反倒像是最淡然的那一个了。 他甚至在面对着,这明显是很有些与众不同的金色手掌时,于他那张邪肆俊美的面容上,还露出了略显兴奋的笑意。 “尽管来。” 虽不知与他跨时空交手之人,能否听见他的这句话,但鱼荀还是说了。 而对面的金光,也在一瞬间,变得明耀异常,光耀之时,直接让旁观的人,连用神识探看,都会有种被这明光灼伤之感。 且不止如此,最后的结果却还是——看不清这里头于这至关紧要的几息间,又发生了些什么。 只能听见鱼荀忽而提高的声音:“风灵,召。” 随后便是狂风骤起之音,屏障这头的人听得心惊,可用双眼去看,能看到的,却也只是红光与金光不断对撞,时不时红光吞没金光一些,随后金光又吞没红光一些。 两者胶着不定,时融时分,叫人看得心头生焦。 这样的场面,约莫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忽而听得那屏障内里,一声金铁破碎之音,随后红光卷没一切,又很快消散一空。 众人见红光彻底压过金光,愣神过后,心头刚后知后觉地生出喜悦,觉得一定是鱼荀胜利了,就见红光散却如潮水,快得让人都寻不见痕迹。 隔着澄蓝色的屏障,众人清楚地看到鱼荀正站在原地。 而于他身前,是已经破碎到裂痕无数,只空留个卦盘模样,此刻正随风作齑粉消散的卦盘。 而鱼荀甚至都没有动弹一下,就这样直直地半跪下去,膝盖重重磕落在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众人见状大惊,再细看时,却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积满了暗红色的血液。 而自鱼荀的口唇间,也不断有鲜血涌出,浸透他淡青色的里襟。 而方才,众人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这人着了一身玄黑劲装,鲜血浸入其中,也不显颜色…… 彼此间又隔着屏障,闻不到血味,才没看出来的。 “鱼荀!” “鱼前辈!” 朗映怀的面色彻底变了,手掌按在屏障上,灵光显现的同时,澄蓝色屏障隐没无形。 断虹宗乃至其他两宗的修士,也都冲上前。 只不过万佛宗和天水宗的修士,除了若源,牧枫这种领头的,关系又亲近的,便都在原本屏障隔绝之地,先行止步了。 这也是怕都凑过去,打扰了他们对鱼荀情况的探看和救治。 朗映怀是打开屏障之人,自也是来得最快之人,他第一次不忌讳旁的,伸出手将鱼荀扶住,右手握上鱼荀的手腕。 朗映怀甚至都顾不得,先去用灵力好好探查一下鱼荀体内的伤势,直接便将自身灵力,转为治愈的灵能,源源不断地输入鱼荀的体内。 晏颂之和商玺他们过来,一见朗映怀额心垂落的水荧石,正在盈盈生辉,便知朗映怀这已经是在施术救治鱼荀了。 晏颂之从另一侧扶住鱼荀,算是让朗映怀放开手,专心去疗愈鱼荀的伤势。 商玺则是也蹲身下来,开口道:“鱼荀。” 他叫了一声,原本也没想鱼荀能回话,刚准备去翻找储物戒中的丹药,手腕就被鱼荀死死抓住了。 鱼荀的眼眸本来是微阖的状态,但在抓住商玺之时,他方才勉力地抬眼,竭力道:“告诉,那位,对方有神……神的气息。” “神?!”几人神色骤变。 鱼荀又呕出一口血,继续道:“我抹除了……所有气息,速离……” 商玺反手握住鱼荀的手腕,将自己最精纯的灵力,也往鱼荀的体内输送,声音依旧冰冷,言语却是安慰之意。 “我知道,我们会速速离开这里,你放心,别想了,不会有事的。” “你好好养伤。” 鱼荀似是舒了一口气,但他握住商玺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却竟又忽而加重了:“师妹,别……别说。” ——本章完—— 第447章 他的降生,是天道对仙神最后的垂怜 ——九重天—— “神渊,启。” 在夙邈将他自行开辟出的特殊空间,直接开启后—— 外在的所有,包括那天幕之上,正蓄势待发的汹汹神雷,便都被他隔绝在了他和天道之外。 而原本癫狂笑着的天道,在看到夙邈收手时,那双由赤金神瞳重新恢复为墨瞳的双眸时,它的笑声突然就停下了。 夙邈还是这么强,但它……却衰败得如此之快。 这实在是自它从上一任天道手中,继任之后,便从未想到过会是如此结果之事。 但眼下,它没想到的,又岂止是只它衰败这一件事? 夙邈在将神渊开启后,又在渊内设了数重掩盖天机的禁制,以及一些能起到加固和防御作用的阵法。 做完这些后,他才复又看向天道:“你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夙邈这样讲时,他原以为与他素来不合的天道,听了他这种于天道眼中,大抵和吩咐没两样的口吻。 对方会不情愿再讲,还需为难他几下,才肯再说的。 但出乎夙邈意料的是,天道居然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继续说……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夙邈皱眉,刚准备复述一二,就听天道自语道。 “我说到,正因为有你们这般强大的存在,才容许了这个世界进化之时,一次复又一次的试错。” “你们让这世间生灵繁盛发展的同时,也将自身的强大,深深地烙印进了凡俗生灵的脑海中,让他们在仰慕憧憬之余,同样也心生渴念。” “而这方世界,本就灵气充裕,便也让他们心头的妄念,有了能够成真,破土而出结出硕果的土壤。” “所以,这世间便有了求仙问道者。” “而人能开启灵智,旁的生灵在灵气充裕的情况下,同样也能。” “大道最是无情也最是有情,凡它界下生灵者,皆有开智求道之机。” “所以世间分了正邪,亦分出了仙修,佛修,魔修,妖修,邪修,异兽,种种诸如此类的分支来。” “但你们仙神,生来就握有天地之道,是这些生灵终其一生,都渴望修至的顶点。” “所以你们依旧是最强,仍旧可以在这方世界的变迁演化中,护住无法同世界一起,走向更高境界的生灵。” 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它的头部转向夙邈的方向,明明没有人的面孔,脸部只有一片混沌和若隐若现的天地法则。 可夙邈却还是能极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微微皱眉:“你在看什么?” 天道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你看,即便这世间,只剩下了你一位仙神,但你的神力,却还是在源源不断地涌向凡尘。” “你此刻所做的,或者说,自从前十一位仙神相继陨落后,你便全盘接手过来的事务,同十二仙神一起临世时,完全没有区别。” “十二仙神一起做到的事,夙邈,你一人也可以做到。” “所以,夙邈,你是真的想不到,为什么前十一位仙神,会突然间,要相继应劫陨落吗?” “他们应天地感召而蕴生,又应天地感召而陨亡,他们究竟为何而生,又为何突然要亡……” “你已经听我说了这么多,便当真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吗?” “……”夙邈心神震颤下,瞳孔微微收缩。 的,其实也已经很明白了,当日天地初开,万物蒙昧,自是需要仙神这样的强大存在,来引导并庇佑世人。 可随着世界不断充盈成长,生活在此方世界中的生灵,也在不断地发生着改变。 尤其是,之后修仙时代的开启,八重天域内的修真者越来越多,他们的实力也越来越强。 天地之间的大道演化也越来越成熟,自世间蕴生,又反应用于世间的法则,也随之日复一日的充盈…… 它周而复始,已是自成体系。 “所以……是此方世界,已经不需要仙神的存在了。” 夙邈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说出这句话的。 痛心吗?遗憾吗?迷茫?或是……荒唐? 大抵都有吧。 他几乎是无法抑制的,去回想起曾经在这九重天,十二仙神朝夕相伴,满殿皆为欢声笑语的日子。 也回想起他出世之时,前十一位仙神,为新生的他接连庆贺一月的欢喜。 还有,明明大家都为仙神,也都知道“爱世”二字,是在仙神出世之时,便被刻写在各自神魂上,永不违背的誓约。 可他们却还是亲自引领他,教会他如何使用他自己的神力,去庇佑润泽世间生灵。 也是他们谆谆教导,悉心告诉他,他们承天地恩泽,生而为神,本就该毫不吝啬地将自身神力,回报以此方天地给予他们的厚爱。 他们的强大,不是为了占据高位,也不是为了逞凶斗恶,而是为了护世佑世,垂爱世间。 这些经他们教导,才让夙邈愈发明确,更是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好一位仙神的事—— 时至今日,仍是夙邈不可缺少的行事准则。 可现在…… 夙邈闭了闭眼,他忽地想起,他刚现世不久后,有一次碰巧听到先行到达正殿的几位仙神讨论。 他们当时还说,原以为数千年都再无新的仙神降临—— 是他们仙神,也终究要在某一日,也如同寻常的族群一般衰败凋零,不存于世间的。 可夙邈在此时出世,是否便意味着,天地依旧钟爱于我仙神,垂怜我们尽心竭力,才终于又蕴生出新的仙神。 当日听到这些的夙邈,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前十一位仙神相继应劫陨落,夙邈再想起这话,倒觉得像是诅咒了。 他的到来,不仅没有给前十一位仙神,带来任何福佑,甚至还更像,是他克死了前十一位仙神。 因为有他的降世,才让前十一位仙神的陨劫,也跟着落下的。 他给前十一位仙神,带来了陨灭的厄运。 夙邈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这样想,所以这话在之后,便也只埋在了他心里,像刺像针,也像无法愈合的疮疤了。 但如今再一次想起,夙邈忽而就明悟了。 他确实是带着应劫的厄运而来的,但这件事的前后顺序,也许要交换一下。 或者,更直白点说便是——他的降生,是天道对仙神最后的垂怜。 所以才会有,十一位仙神前后应劫,独留他一人至今的局面。 只是,这些事……数千年之前,几乎是同时心有所感,前后应劫的他们,当真分毫也不知吗? 他们在他面前,所表现出的,毫无遗憾,甚至是甘之如饴去应劫的姿态…… 当真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他到如今仍旧坐于神位,且神力无半点衰弱之象,心中也无半点应劫感召,这到底是这世间还需要他,需要一位仙神坐镇。 还是在他之前的前十一位仙神,有同大道做过什么交易,给他留下的余荫,佑庇他至今!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448章 我在神位一日,便会奉行一日仙神的责任 ——九重天—— “吾从未想到过,你还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斜倚在云座上的天道,语气有些怅惘的道。 夙邈敛在衣袖下的手,无意识收紧了几分,待他再睁开眼时,眸底只剩一片深幽的清明。 听到天道这话,他也只是口吻平淡道:“我也从未想到过,你会发出似方才那般的癫狂笑声。” 在夙邈面前,总是容易气怒的天道,这会儿却并未似往常那般,因夙邈这有些嘲讽的话而暴怒。 它只是嗤笑一声,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夙邈莫名觉得悲凉,可他自己的事,都已经是一团乱麻,天道此刻是什么心情,他却是也不想知道了。 他只将目光,落在天道身上,即便出了些问题,但大多数却依旧显得熠熠生辉的天地法则上。 就是这样的存在……它日复一日地增多,不断地充盈,不断地演化,不断地废除又不断的新生。 所以这个世界,不再那么需要仙神了。 “如果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仙神终将绝迹,而天道会成为这世间唯一的法则……” “那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我也会安静地等待着,我命运的终末。” 夙邈语气平静的说完这些话,满心满眼,生死看淡。 反倒是听了这话的天道,整个都不太好了。 “……你以为我在和你说这个?” “你看看我这幅样子,真没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我自身没出问题的话,那你应劫也就这几千年的事了,可你看我现在……” “我这并不是要经历正常的天道改换,而是我要崩碎了,你看不出来吗?” “不可能。”夙邈的眉眼都不带动一下的,干脆果决地反驳了。 天道崩碎? 怎么可能? 它这一身的法则,若是都跟着灰飞烟灭,那和灭世有什么区别? “你若是怕自身支撑不到,天地选出新的天道,作为你的继任者,我可以出手以神力相帮。” “至于让你变成这样的缘由,就算是为了九重天域的安稳,我也会去认真查出缘由,并将祸根彻底清除的。” “那就拜托……不是,夙邈!” “吾认真的。” “吾的法则被恶物窃取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但这确实是让吾无可辩驳的事实。” “吾的本体,现下都衰败到了何种地步,吾自己怎么可能不知?!” 天道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很激烈了,但停口后,它周身的气势,又一瞬间颓靡下去。 “不过,吾如果真的撑不住……到那时,天地崩乱,你这位仙神,大抵还能再拥有个万年光阴吧。” “也就不用担心什么应劫了。” 夙邈没理它后说的这两句,而是稍稍俯身下来,以神力去探看天道身上的状况。 “……”天道这次,居然真的没有骗他。 半晌,夙邈收回手,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直说吧,你想怎么做?我的建议是联手。” “你的崩碎已经不可避免,但若是找出犯下这一切恶孽的幕后者,将他从你身上篡取的法则,净化后重新收回……” “我再施术沟通天地,助他构造出新天道接任于你,便可将现下的乱局,重新安定下来。” “办法当然是好办法。”天道仰头去看他,视线于这一刻,格外有存在感。 “我也相信,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 “但……这其中要付的代价,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是天道,本就是法则造物而已,所谓的消陨,只是后来自生的意识消陨,实则还是会融杂进新天道中,成为新天道的一部分。” “但你,你如果插手,无论事成还是事败,都只会是得不偿失之事。” “若是你不掺和进来,无论如何,至少也还会有五千年的光阴的。” 夙邈闻言,一双墨瞳骤然深了几分:“所以,前十一位仙神在应劫前沟通天地,为我争取下来的命数,是一万年吗?” 天道:!!! 天道它先是一惊,随后又显得释然:“虽然吾很不想承认,但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仙神。” 夙邈并没有因为天道的夸奖,而就对它有什么好脾气。 “所以你也不需要再说这些试探之语,无论仙神应劫的缘由是什么,哪怕真是如你我所说,是于天地无用之后的弃子……” 夙邈顿了一下,心底到底不如面上平静,但他的语气和意愿,却都是坚定如一的。 “我在神位一日,便会奉行一日仙神的责任。” “唯有这点,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背弃。” “……”天道静默良久,才终于道:“那吾从此刻开始,也会对你毫无隐瞒。” “不过,吾的时间不多,三十日已是极限。” “足够了。”夙邈抬手,将自身神力分出一支,源源不断地灌注进了天道的法则之体内。 天道得夙邈神力相助,构成它身体的,法则深处的猩红色,都似遇见天敌般,潮水一样退去了许多。 “夙邈,吾其实查到一可疑之人,是四千年前便已陨落的,圣域的建立者及第一任域主——逆簌。” ——本章完—— 第449章 鱼师兄,你不想和我说什么? ——五重天,仙舟上—— “我知道,我们会速速离开这里,你放心,先别想这些,你先好好养伤。” 鱼荀听到商玺这样说,似是终于放下心来,轻舒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握在商玺手腕上的那只手,力道就忽然加重,一双于此刻稍显黯淡的眼眸,也死死地盯视着商玺。 “师妹,别……别说。” 商玺闻言,下意识地蹙眉,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忽觉身周似是在一瞬间,突然就安静了许多。 且这种安静,竟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他眉头蹙得更深,忽然就有种极不妙的预感。 但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就觉那道让他极为熟悉的气息,已经与他离得极近。 商玺都不用侧首去看,便已然知道让场内,突然变得死寂一片的来人是何人了。 沈逐凰蹲身下来,凑近被晏颂之扶撑着身体的鱼荀。 她面容清冷,难辨喜怒:“别说?” “鱼师兄,你不想和我说什么?” 鱼荀:! 他简直恨不得就这样原地昏迷了。 但鱼荀又觉得,若是他就这样昏过去,那现在是躲过去了,小师妹立时也会只顾着心疼他,而不会再计较旁的。 可若是等他养好伤,又彻底恢复了…… 那小师妹肯定就加倍难哄了! 鱼荀咬了咬牙,将冲上喉头的腥甜血意又勉力压下,他努力做出无事模样,又毫不犹豫地丢开了商玺的手,转而去拉沈逐凰的。 “师妹,对不住。” “我是想着,马上就好的事情,没必要……” 鱼荀的手虽是伸向了沈逐凰,但他也没想着,在小师妹恼了他的情况下,他还能拉得住小师妹。 但出乎鱼荀意料的是,他的手才刚探向了小师妹,便被小师妹反手用力握住了。 这个转变让鱼荀一怔,要解释给小师妹听的话,也便停在了口唇间。 反倒是沈逐凰开口道:“师兄才是不必说这些。” “我知道你是惦念我,不愿我为你的伤势担心。” 鱼荀眼眸微亮,小师妹这话的意思是——她不生自己的气? 这个想法,刚浮上鱼荀的心头。 他便又听沈逐凰开口道:“师兄现在伤着,我不会和师兄再计较旁的,那些等师兄好了再说。” 鱼荀:……行吧,果然还是发展到了秋后算账的这一步。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肺腑处受到的重创让他的胸口像压了块巨石,闷沉得厉害。 鱼荀的眼睫无力地眨动了几下,彻底晕沉过去之前,他还不忘握紧了小师妹的手,应了一声“好”。 “你不气……就好。” “……”沈逐凰握住鱼荀的手,眼眸低垂,叫身旁的亲近之人,都看不出她此刻的心绪来。 “小师妹……”晏颂之有些担忧。 沈逐凰却对他摇了摇头:“我无事,先把鱼师兄带回静室吧,相信朗师兄在这里治疗鱼师兄的伤势,也多有不便之处。” “好。”商玺率先点头,几人目光交错,均是知道了小师妹对于鱼荀的伤,应是另有别的打算。 朗映怀也点头道:“这伤势确实有些难办,商师兄,劳烦你先带鱼荀回屋,我需准备一些东西。” “另外,朔师弟那里,有些像离魂之症,也需我立时去查看一下。” “好。”晏颂之在应声过后,带着鱼荀便要往内舱的静室内走,却听沈逐凰又道:“将朔师兄也一同带着吧。” 沈逐凰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对着眼露担忧看着这边的天水宗,以及万佛宗的修士们,拱手一礼。 之后,她也顾不上同他们说些什么,便先众人一步的,快步进入了内舱。 断虹宗的人就是再迟钝,此刻也知晓对于鱼荀的重伤,和朔灼此时的异状,小师妹许是另有解决之法了。 他们便也顾不上旁的,和天水宗及万佛宗的修士,简单说明情况,并得到对方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找的允诺,感激过后,便也随着沈逐凰快步进入内舱。 ——半炷香后—— 沈逐凰收回在鱼荀身上,探查其体内状况的手,面色冷凝的厉害。 “对方下手极尽狠辣,是冲着直接将鱼师弟的神魂连同其躯体,一同陨灭而来的。” “不知师妹你听见了没有,鱼荀有托付我们转告夙邈,说他从交手那方的攻势中,感知到了神的气息。” “……果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这一步?”朗映怀眉头皱起:“师妹,你可是另外知道了什么?” 晏颂之也问道:“师妹,你是不是已经联系上仙神了?” “算是吧。”沈逐凰翻转手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没事的,情况有些复杂,先稳定住鱼师兄这边的情况,比较要紧。” “相信朗师兄你应该也察觉到了,鱼师兄的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破裂,神魂也有损伤。” “而用一般的疗愈方法,在一定限度内,做到稳住伤势,不再恶化,便已经是极致了。” “但想要治愈,却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都是断虹宗的人,听见这话,面色俱都沉了下来。 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小师妹说出这话,那许是她还另有旁的疗愈方法,可以应对上鱼荀此时的情况。 “师妹,你可是有什么解决之法?” 晏颂之在问出这话后,立马便想到了别的可能,他又沉声道:“不可动用诸如陨神咒印这种,会损及你身体,以伤换伤的法门。” “师兄们放心,我不会的。” “好了,时间紧急,商师兄,晏师兄,劳烦你们一位构建九转回灵阵,一位构建万物生衍阵。” “好。”商玺和晏颂之果断应声。 “全在这间静室吗?” “嗯,我主要是怕,朔师兄身上的症状,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毕竟,师兄也都看见了,地上那个彻底碎裂,化为齑粉的卦盘,是朔师兄亲手炼制之物。” “而那金光,也是以朔师兄的卦盘为载体,向朔师兄和鱼师兄出手的。” 说到这里,沈逐凰的神情愈显凝重:“我之前身在静室,到底不知外边详情。” “逐凰想问师兄们,这变故可是因朔师兄,出手卜筮与那怪物相关之物,才遭此劫的?” “确是如此。”朗映怀打开静室的屋门,迎兰凝夏扶着形如傀儡,疑似失魂的朔灼进来。 沈逐凰方才只是匆匆一瞥,现下看到正主,便更觉不好了。 朔师兄这状态,竟是直接让她想到了,于两百年前,舒语芙联合欺渊魔尊,引名门修士入局,将他们以秘术炼制成魔族傀儡后的模样。 后来,这盆勾结魔族,祸害仙门修士的污水,还被舒语芙泼到了她的身上。 想起这样的往事,沈逐凰的面色更沉了几分,她站在原地,细细看着朔灼这双,已然空茫的眼睛。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也随先前那段糟糕的回忆,浮上了她的心口。 沈逐凰在觉得不可能的同时,却还是快步走上前去。 在众人或不解,或困惑,隐忧的眼神中,她抬掌聚出金光,击在了朔灼的心口。 “师妹?!” “小师妹?” ——本章完—— 第450章 兰师妹是在三个师兄之中,最讨厌我吗? ——五重天,仙舟静室—— 沈逐凰抬手在掌心聚出金光,毫不犹豫地击打在了朔灼的心口。 “师妹?!” “小师妹!” 沈逐凰这一手来得突然,几人原本见她向朔灼走近,还以为自家小师妹是想走近些,去探看朔灼此时的情况。 谁曾想,沈逐凰竟是对着朔灼,突然拍出这一掌呢? 当然,几人也只是震惊居多,倒也没觉得小师妹是想对朔灼不利。 而是觉得,是否朔灼身上怀有异状,只有小师妹一人看出,小师妹又怕打草惊蛇,才有这么雷霆一举的。 兰凝夏和几位师兄这般想着,目光便也都死死盯视在朔灼的身上。 也正因此,他们才得以看清,在小师妹掌心聚出的金光,随她那一掌,全然拍入朔灼的体内后。 朔灼浑身猛地抽搐了下,而后自他心口,猛然蹿出一条如红丝一般的血线。 这血线只刚冒了个头,便似是察觉到了这外边,与朔灼身体内部的不同,竟极为机敏,有了重新钻回朔灼体内的趋势。 但无论是就等这个出现的沈逐凰,还是已经觉察出这红线诡异的断虹宗其他人,又有哪个会放过这血线? 只不过,在其他人要出手时,沈逐凰赶紧出言阻拦了他们:“此物诡异,师姐和诸位师兄们为我掠阵便好。” “我有夙邈的神力傍身,诸邪不侵,不会有事的!” “好。”兰凝夏他们听到沈逐凰这样讲,便都依言停手。 只朗映怀在收手之后,还是没忍住跑神了一瞬。 【小师妹有夙邈的神力傍身?】 【是夙邈用了什么秘法吗?还是借用了夙邈留给小师妹的,那尊小人偶的力量?】 【总不能是合体双……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他这个做师兄的,怎么能在这么危急的关头,想这么龌龊的事?! 朗映怀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当他再把注意力,放到朔灼身上时,就见从朔灼心口钻出的那条血线,被小师妹以赤金神力握住,而后用力向外拽。 小师妹一手拽着血线,一手不断打出新的法诀,明显是十分辛苦的模样。 但朔灼此时,比之小师妹,却更是狼狈辛苦了。 他的双目依旧空茫无神,但他的身体却像是,在因着这血线的抽离,遭遇着莫大的苦楚。 白皙的皮肤下,青绿血管根根暴起,冷汗更是如瀑涌落,这样的情景,若是放到旁人身上,那多半是狰狞可怖的。 但放到拥有着一张异域美人面的朔灼身上,却无端透出股凄异的美丽来,直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当然,在场这些人,也都是没心思欣赏这份美丽的。 至多就是兰凝夏心焦之余,却也忍不住要感叹一声,朔师弟真不愧是断虹宗的颜值巅峰。 即便到这个时候,都美得超凡绝俗。 沈逐凰在硬拽之后,也逐渐发现这个法子不行。 也是,这血线实在诡异。 她在拽之前,还觉得是朔师兄先前算卦时,被那幕后之人趁虚而入,才被植入师兄体内的。 但现在,她不这样觉得了。 若只是这会儿功夫便发生之事,那这血线,又如何能与师兄的躯身乃至神魂,这般亲密难分。 且如果这血线,当真如此厉害,几炷香功夫就连一个炼虚境修士的躯身乃至神魂,都侵蚀到这种地步了。 那拥有此等邪法之人,岂不是早已一统九重天域,和天道乃至夙邈平起平坐了吗? 哪里还用这般迂回隐忍,千万般筹谋算计? 所以,沈逐凰严重怀疑,这血线,是在朔师兄微末之时,便被人恶意种下的。 而关于这一点,沈逐凰能想到的,便只有朔师兄他们,原定的承天命者身份。 想到兰师姐和诸位师兄们,被人恶意篡夺的气运,以及更改之后,灾厄重重险些陨落的命数…… 沈逐凰隐约觉得,自己许是在无意之间,发现了更大也更为严重的事。 且这件事,是直接同她的师姐和几位师兄的气运,甚至是生命相关的。 沈逐凰想到这里,更是默念静心咒,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在事情未成定局,有个分明的结果之前,她必须要保持绝对的理智。 眼下,硬取血线已经不成,先不说硬拽能不能拽出,就怕真拽出了,朔师兄的神魂,也会随之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那就真是不好了。 沈逐凰将目光投向几位师兄:“诸位师兄,恕逐凰冒昧,逐凰需要你们的一滴血,是灵府处最精纯之血。” “很急,现在就需要。” 这话落下,晏颂之他们还没什么反应,兰凝夏倒是先调取出一根藤蔓,对准自己的灵府:“师姐的不行吗?” 虽然行,但沈逐凰果断摇头:“不行。” “行吧。”兰凝夏面露失望,目光在商玺,晏颂之和郎映怀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随后,她都不待三人主动开口,便将原本准备刺自己灵府的绿藤,直接刺进了商玺的腹部。 商玺:…… 【虽然他是情愿的,也主动撤去了护体灵光】 【可兰师妹这……下手未免也太果决了吧?】 【她是在晏师弟,朗师弟,还有我之间,最讨厌我吗?】 ——本章完—— 第451章 种下这血线的畜牲,就是害师兄们如此的元凶 ——五重天,仙舟静室—— 兰凝夏的出手极其果断,待众人反应过来,受她操控的绿藤分支,已经深深刺穿了商玺的腹腔。 瞬间便感同身受的晏颂之和朗映怀:……好狠,不,好果断,不愧是兰师妹! 果断决绝,雷厉风行! 就连急着要师兄们,灵府处精纯之血的沈逐凰,她看见这一幕,都有一瞬的怔愣。 还是在兰凝夏同样果决地抽出绿藤小分支,首端托举着一滴血珠,捧送至她面前时,沈逐凰才将将回神。 不过,师姐既然都已经将她要的血送了过来,且如果商师兄真的不愿,在场又有谁能破开合体境中阶大能的护体灵光,甚至还取用了对方的血? 不存在的。 所以,在情况这般紧急的现在,沈逐凰也并不废话,空着的手接过这滴血后,她便默念“衍运术”的法诀。 待决毕术成,众人只见被沈逐凰捧于掌心的,那滴属于商玺灵府处的最精纯之血,骤然迸发出深紫色的灵光。 这灵光瑰丽异常,叫人只是看着,便有些挪不开眼,甚至都想将其据为己有,作为储物空间中的宝物珍藏之一了。 朗映怀他们眼见这幕,还在思索着,小师妹这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竟然能将商玺这么一滴“平平无奇”的血珠,弄出这幅恍若什么稀世灵宝出世的架势。 唯有借用商玺血珠的沈逐凰,和被借用血珠的商玺知道,沈逐凰这一举,其实是用商玺的最精纯之血,将商玺的部分气运,直接外化显现了。 也正因此,才会让实力同样不薄的朗映怀和兰凝夏他们,也觉得这滴血珠变得稀罕起来,甚至想要据为己有,留作珍藏。 毕竟,这可是合体境大能的气运外化,放至这个世间,又有谁会不想得到呢? 商玺刚开始是不知道小师妹要做什么,但现在,自己神魂深处的气运,都被小师妹牵动引出,他又怎么可能还茫然无知? 不过,商玺是真的信任自己的小师妹,即便他清楚的感觉到,对一个修仙者而言,除了灵根资质以外,最为重要的气运被小师妹牵引掠取,他却还是未有分毫动作,任由小师妹取用。 不,也不是毫无动作。 商玺还主动的,压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乃至神魂,对气运被人掠取时,本能的反抗。 为此,他的面色都苍白了许多。 可以说,除了前几十年,渡合体境的大劫时,商玺还真没像此刻这般,受这样神魂动摇的重创。 沈逐凰明显也知道,她这一招对商师兄的损耗之大。 所以她一手凝诀,托举住被商玺淳厚气运包裹着的血珠,一手汇聚出更多的神光,竭力牵引朔灼体内的血线。 “灵霄引,斗转星移。”七字落下,于沈逐凰的额心处,隐有重瓣金莲显现的痕迹。 金纹在其上,如流光般涌现,却又一晃即逝,但只这瞬间的微亮,便让夙邈留给沈逐凰的神力大涨。 竭泽荒滩,瞬间聚出汪洋之势。 身体内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沈逐凰当然不可能一无所觉,但她此刻,已经无暇去探究,这突然增多的神力,是因何而起。 因为,她每拖一息,她的朔师兄和商师兄,便会多受难一息。 所以,沈逐凰稳住心神,直接就借她体内,这股突然暴涨的神力,将最后一道灵诀,打在了自朔灼心口,探出的血线上。 这一招落下,朔灼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而那根原本需要沈逐凰以夙邈神力,用力拽着才不会重返朔灼体内的血线。 它此刻竟似昏了头一般,主动从朔灼心口脱离而出,向着沈逐凰另一只手中,那滴被夙邈气运包裹着的血珠而去。 却也是在这根血线,从朔灼心口脱体而出之时,几人都极为清楚地听到了一道,似是什么壁垒被生生打破的声音。 但还不待众人去细思,这道声音是因何而起—— 凭空,甚至是还在静室内,便有一道紫色神雷,似是撕裂空间而来,在断虹宗几人反应过来之前,便狠狠地劈向了还在和血线周旋的沈逐凰。 “师妹!” “小师妹!” 几人大惊,纷纷出手却已是来不及。 而本就是最早感知到这危机,也最该出手去为自己撑一道防护的沈逐凰,双目却依旧落在血线上。 自她手中掐出的诀,也是将这血线彻底封印的法门。 “天守印。”随着沈逐凰这三字落下,那冲向商玺血珠的血线,还未靠近至一寸位置,便一头撞进了盈满金光的囚笼中。 而那恍若天罚的雷光,也向着沈逐凰的身体狠狠劈落。 “不!”断虹宗几人几乎目眦欲裂,却在这时,事情另有了转机。 众人只见小师妹的栖凤剑迎劫雷而起,凛冽剑意化作万千剑光,悍然无畏地刺向了这威能摄人的雷光。 虽然这般气势恢宏的剑气,在这骤然降下的神雷面前,也只抵挡了短短一息。 一息过后,便被泯灭如齑粉。 但也正是这一息的抵挡,才给了晏颂之他们出手护住沈逐凰的机会,也给了沈逐凰自救的机会。 沈逐凰的,连同晏颂之他们的,数道灵光同这神雷相撞,终究算是两败俱伤,抵消了过去。 受这神雷压迫最深的沈逐凰,她呕出一大口血后,却也顾不得自身伤势,而是先去确认朔灼的情况。 在看到朔灼被她护得很好,并没有受到神雷的波及,沈逐凰才稍缓了口气。 她压下体内翻覆着的痛意,将被她以天守印封印在其中的血线,握在手中。 另一手则将商玺的血珠,乃至被她牵引出的气运,隔空推回商玺的面前。 而后,沈逐凰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聚出一道神光,一同交托给商玺。 “商师兄,还有晏师兄,劳烦你帮师兄一起,将商师兄被我抽取出的气运,重归师兄的神魂。” “好。”晏颂之应声,人却已经走至了沈逐凰的身前:“那师妹你呢?” “你可还好?” “无妨,朔师兄这里,就差最后一步了,我要好好做完。” 沈逐凰拒绝了晏颂之的相扶,更拒绝了兰师姐和朗师兄要先为她看伤的好意。 她虽方才吐了血,但此刻看着,状态却还算不错,不像是强弩之末的硬撑。 朔灼的情况,也确实比他们所想的,要棘手得多。 他们也没理由,去阻拦小师妹完成,处理好朔灼身上异状的最后一步。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的目光很坚定,已然是有了决意。 他们尊重小师妹的想法。 所以,晏颂之他们便也没有再阻拦沈逐凰。 而沈逐凰却也没有,立即就向被兰凝夏扶住的朔灼走去,而是先将手中,已经是封印状态的血线,递给了晏颂之。 “师妹,这……?” “师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除了经历过重聚神魂和重塑躯体,同过往彻底割裂开来的兰师姐……” “你们的体内,应该都还蛰伏着,这样的一根东西。” “只是它们在经历过夙邈的探查后,全都掩藏起来,不再似从前一般,汲取你们的气运。” “因而,无论是夙邈,还是你们,便都没有察觉。” “毕竟,神魂是极为隐私,也极为脆弱之处,就算是夙邈,当初也不可能将你们的神魂抽取出来,细细查看后再放回。” “所以才会留下这般要命的隐患。” “师妹,你的意思是……”断虹宗几人面色骤变。 他们刚开始,听得还有些云里雾里,但一提气运,再加之夙邈,那他们能想到的,便只剩下夙邈同他们所说的…… “是。”沈逐凰神情郑重:“如果真如我所想,那这血线,便是使得师姐和师兄们,从背负大气运的承天命者,落至后来那般坎坷境遇的因由。” “而为你们种下这血线的畜牲,就是害师姐和师兄们如此的真正元凶。” “而如果一切,都如逐凰推断一般。” “那逐凰也终于可以确定,害师姐和师兄们如此之人,与两百年前乃至更早,设计逐凰之人,是同一个。” ——本章完—— 第452章 夙邈,我需要你的相助 ——五重天,仙舟静室—— “如果一切,都如逐凰所推断的一般。” “那逐凰也终于可以确定,害师姐和师兄们如此之人,与两百年前乃至更早,设计逐凰之人,是同一个。” 沈逐凰这些话说出,在场之人说不心惊那是假的。 他们是都有过这样的猜测,尤其是在见了寂琛岭深处,出现的那怪物过后…… 他们更是觉得发生在他们与小师妹身上,那些扭曲错乱的命运,是经同一人强行施予。 可如今,真相当真要袒露于眼前时,他们的心绪,远没有他们所预想的那般平静。 还是提供了精纯之血,以及神魂深处的气运,愿为沈逐凰手中诱饵的商玺,率先开口道:“师妹,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 只这一句话,听入耳中,却委实让人心中安稳。 沈逐凰郑重点头:“好,多谢师兄信我。” 商玺摇摇头,示意她快去做她想做的事。 晏颂之他们没再说什么,但手中却是接连打出数十道防护阵法,将这小小一间静室,加固到修者渡最后一重雷劫时的看重程度。 不过,沈逐凰的最后一步,比他们所预想的声势,要小上太多。 甚至,可以用平静来形容了。 她只是站在朔灼身前,结了一个灵光熹微,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法印。 但这同沈逐凰旁的术法相比,显得灰扑扑的法印,在被沈逐凰以最开始,一掌重击在朔灼心口的方式,打入朔灼体内之时,却陡然迸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生灵之气。 是那种即便实力高深如商玺,在感知到这股气息时,都觉得神魂为之一清,体内灵力也因此而跃动的存在。 且商玺他们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股生灵之气并没有半分属于神的味道…… 也就是说,这股气息全然是来源于小师妹,而并非是借夙邈的神力,从而蕴生之物。 即便是情势这般莫测的现在,可小师妹突然显露出的这一手,却还是让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由衷地感到欣慰。 这区区百年,可真是不敢想象,小师妹是如何进益至此的。 实在是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 倒是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为小师妹准备的最大的惊喜—— 即在小师妹渡劫之时,他们日夜不休精心重建出的宗门,到现在,却还没机会让小师妹亲眼去看一下。 众人思绪几转,却也只在寥寥几息间。 再看时,这股生灵之气已然随沈逐凰结出的法印,打入了朔灼的心口。 而后,朔灼身形一晃,向侧边倒去,但幸好有小师妹在他身前及时扶住,才没有让朔灼就此栽倒下去。 不过朔灼这一晃,众人便也都发现了,朔灼先前的傀儡状态,似是已经解开了。 他纤长乌黑的眼睫颤了两颤,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有了神采。 反手握住沈逐凰扶住他身体的手,朔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先前借卦盘对我出手的,也就是制造出那怪物之人,和四百年前,屠尽我一族之人,是同一个。” “他身上的气息,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 “师妹,我是见过他的。” 沈逐凰不知朔灼前尘,因而只是眼露担忧,却是还并未反应过来。 但在场的断虹宗其他的人,却都蓦地睁大了眼。 四百年前,屠灭朔师弟一族的,不就是同他们所经历的一般,是冲着他们承天命者身份而来的那个畜牲吗? 所以,小师妹的推测,是真的! 他们一个宗门七人,全是被同一个存在所害! 沈逐凰眼眸微沉,她纵使不知前尘,可现在,观诸位师兄们的反应,她也已经知道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将对方留在朔师兄体内的后手,这般连根拔起,对方是绝无可能一无所觉的。 尤其是,这是在朔师兄推衍怪物,引得对方警觉,以朔师兄卦盘为载体,跨越空间而对他们出手再先。 很难保她在某个节点,没有抹干净自己的痕迹,让对方直接撕裂空间而来。 那到时候,情况就不受他们把控了。 且最重要的是,既然朔师兄的体内,蛰伏着这样诡异的血线,那她剩下的几位师兄体内,也并不会幸免。 沈逐凰心下微沉,果断做出决断。 她再不吝惜神力,直接抬掌放出,凝做一方壁垒,将她与师姐和诸位师兄,都护在其中,以做到防护加遮掩气息之效。 能拖一时是一时,倒是师兄们体内的血线,必须当即取出了。 而若是都让她来,沈逐凰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很快做到的。 她并指凝诀,点在腰间的小人偶上,闭目认真道:“夙邈,我需要你的相助。” ——本章完—— 第453章 能够成为人神的养料,是商玺你们的荣幸 ——七重天,回垣境—— 王座上的虚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口处。 那里,法则之力与他尚未大成的神力,正不断地交融涌动。 一时间,金红二色的光耀交相辉映,明耀异常。 且于这样的光耀之下,是数之不尽,又缠连如一团乱麻的金丝。 而每一根金丝,便也代表着一个“有幸”被他选中,为他的成神大业提供自身气运的求道者。 也正因为这些,能够为他带来旁人气运的契线,对自己的重要性…… 所以这些金丝,往常都是隐没在他的心口处,甚至都被他以秘法,同自己的心脏都种连在了一起。 可他如此看重,且郑重以对之物,在他这个即将超脱天地束缚,化为人神的时机,竟是于突然间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虚影面色难看的看着在自己心口处,突然显现出的金丝。 于这些金色的契线中,有一条瞧着分外明耀的,就在他全然不曾反应过来之前,便直接从其根部开始,破裂崩碎,化为虚无了。 虚影伸手去阻止时,连其彻底消散前的细碎灵光,都不曾抓住。 一时间,他面色难看的厉害。 原本以为,他方才融合从天道处,窃取而来的法则之力时—— 他心有所感,察觉到的那道敢对他施展卜筮之术的陌生气息,就已经算是他今日所遇到的,最不顺心的事了。 毕竟,自从……还从没有人敢这般招惹他。 但现在,他最为倚重的五条契线,竟是断了一根! 且不是简单的断掉,而是彻底将他和对方之间的联系斩断了! 他再不能通过这根契线,来汲取到对方的半点气运,更不能如他预想一般,让这条契线,发挥出对他的最大益处。 也不怪这虚影如此在意这根契线,无他,只因这根刚彻底断掉的,连同原本在其周身环旋的另外四条契线—— 彼端所连接的,乃是应劫九转积攒了累世功德之后,被天地乃至大道承认,从而选出的身负大气运的承天命者。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插手,那这些人从出世的那一刻起,便已然站在了绝大多数修者,终生也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他们会福缘庇身,一生顺遂,即便是对寻常修者而言,时时刻刻与生死相伴的修真之途,于他们而言,也注定会是荣光加身的光明坦途。 他们会名扬整个九重天域,受人崇慕,又在天地巨变之时,成为力挽狂澜稳住乱局,扶摇直上,受无数人称颂敬仰的仙君。 而这道虚影,也就是逆簌,他通过自己曾亲身所历过的一场机缘,预先探看到了这些承天命者在出世后的身份。 他便也提前近千年设局,只为谋求这些人身上天然所背负着的大气运,让其身气运转为自己所用。 逆簌以千年为局,最后所得到的收益,便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丰厚。 他成功的从这些承天命者甫一现世之时,便将自己耗费千年,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契线,一一种进了他们的神魂中。 且他调用构成天道的一角,也是如今天道自继任之时,便缺失掉的那一部分的权柄,用以遮掩他自身出手时的气机。 也正因此,便也连天道这个,最该应天地之求,护佑住这些承天命者的存在,也并没有觉察出这些承天命者身上的异状。 ——— 当然,逆簌虽成功种入契线,但他也知道,这些经过累世应劫后,有无数功德傍身的承天命者,没有那么好杀死。 且如果他们当真才现世不久,便突然亡故…… 天道以及那个在九重天避世不出的仙神,有所感应后,便一定会出手探查,这其中缘由。 而待那时,羽翼尚不算丰满的他,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继续蛰伏下去,不在天道和仙神面前,暴露出这些全都是自己的手笔。 所以,即便逆簌如愿在承天命者身上种下契线,他却也并没有贸然去做什么杀鸡取卵之事。 他也清楚,那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因而,逆簌便也只是在以契线为媒介,从这些天资超群的承天命者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气运的同时—— 也不忘借用天道缺失在他手中之物,为这些承天命者,构建出他们再合理不过的“命运”。 逆簌已经发现,这些承天命者的经历越坎坷,他们身上所弥散出的气运味道,便越浓烈。 且突然降临到这些承天命者身上的灾厄越重,他们由神魂深处,所迸发出的意志和力量,便越是强大。 而围缠在他们身上的气运,更是遇强则强,不会因为他们所经受的苦难而衰弱半分。 只是可惜,这些原本轻而易举,便可以助益这几位承天命者,脱离他们所处困局…… 甚至极大可能,让他们直接从他逆簌,为他们定下的荒唐命数中,脱身后实力更上数重的丰厚气运——却被逆簌近乎一丝不漏的,抽取到了他的手中。 做到这些,用的便是逆簌当日,在这些承天命者一一出世之时,便已然在他们神魂处种下的那根根契线。 逆簌从这些人被他构建出的,起落莫测的“命运”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他便更想看看,这些承天命者,到底能被这天道钟爱到何种程度。 所以逆簌也再不留手,他棋盘上落下的每一子,摆出的每一出棋局,都是冲着将这几人,围杀向绝路而去的。 其实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只把这当成是他的一场试验罢了。 他想看的,不止是这些承天命者,他们身上承载着的天地厚爱,背负着的宏大气运…… 这些他逆簌曾经,也许也曾拥有过,却终究在他最靠近心中祈愿之时,如镜花水月般转头成空,也让他永坠深渊的存在,又能够支撑这些人,在他预设的重重危局中,死里逃生多少回? 除却这个,他还更想看的是,这些原本受天地钟爱,仙途也该是潮平岸阔,一帆风顺的承天命者。 他们在将自己苦心,为他们预先设下的“命数”,看做是天地所赐,是天命愚人、弄人后…… 让他们每每从常人都无法想象的灾厄中爬起之后,却又再一次狠狠地将他们打落深渊,踩进满是泥污的沼泽里。 且要让他们陷落的,比上一次还要深,还要狠。 他要让他们断亲缘,失所爱,天资也被困缚,以微渺之身,享受不该其受的待遇,遭人厌愤妒忌,云端坠泥,受尽这世间的冷眼和坎坷,也尝遍这世间的绝望和无望。 他就是想要看看,有了这样精彩的仙途所历在先,这些承天命者,他们神魂深处的功德金光,可会一如他们降世之时,明耀若世间瑰宝? 他想看到,他们也如他一般,登高跌重,魂灵深处染上这世间所有的黑暗。 但逆簌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计划,真的只差微渺一线时,那位九重天的仙神,生来就站在他终生所求位置上的存在,出手将那些已经被他逼至不归途的承天命者,一一救下了。 遗憾吗? 或许有的。 但这件事对他而言,却又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因为,他当初在这些承天命者的身上,所种下的契线,是他调用天道残缺在他手中的,那一部分的力量而完成的。 所以,即便是仙神当面,只要他不将这些承天命者的神魂拽出来,再用他的神力仔细探查一番…… 有天道气息作为遮掩,逆簌再停手的话,夙邈是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这些,直接种在承天命者神魂深处的契线的。 且逆簌之前谋算,都是在这些承天命者身上发生的异变,未被天道和仙神发现之前,所设下的。 而现在,仙神发现了,逆簌的谋划也自然要跟着换上一换。 当然,纵使他还想故技重施,但虽未查出祸首,也觉得事有蹊跷,需要多加防范的仙神,却也是并不会给逆簌这个机会的。 果然,之后的事如逆簌所料,承天命者受仙神夙邈神息庇佑,让他无论如何推演测算,调取天道之力,却都再查不到这些承天命者身上的半点气机。 再想对他们下手,便更是痴人说梦了。 不过,逆簌相信,只要他还渴望着成神,渴望主宰天地—— 那么终有一日,无论是这些承天命者,还是仙神,甚至是缺失而不自知的天道,他终究会有同这些存在,正面对上的一日。 而待那时,他此番及时收手,蛰伏在这些承天命者体内的契线,便会在他们真正见面之时,成为他彻底成神的最佳助力。 以他们五人的神魂乃至气运,换他改换天地,登临顶峰。 能成为人神的养料,这般荣耀之事,他们该感谢他才对。 ——本章完—— 第454章 他要这世间的道理,从此之后,由他而书! ——七重天,回垣境—— 以商玺他们五人的神魂乃至气运,换他逆簌改换天地,登临顶峰。 能成为人神的养料,这般荣耀之事,他们该感谢他才对。 至于他现在,这世间也并不是只商玺他们身负气运。 旁的天骄身上也是有的,虽不及商玺他们丰厚,但聚少成多,且这还是无本的买卖,逆簌又何乐而不为呢? ———— 也正因此,才会有如逆簌此时,心口显现出的,数量如此之多,已然是数分不清的金丝,缠连做鸟巢模样。 可逆簌又如何能想到,他为了最终的成神大计,由着这些契线蛰伏在承天命者的神魂深处,一动不动,自己还小心护着,不曾再取用过分毫。ъiqugetv 他这般隐忍数百年,只为在最后之时,将这五个承天命者经历数百年,再度修来的丰厚气运,一朝吞吃如腹。 这是他等候了数百年,才终于结出的甘甜硕果,却谁曾想,在他就差二十几日,便能亲去摘下这果实的关头—— 这果实竟是被那一头发现了! 对方还直接将这契线彻底粉碎,半点能沾上边,汲取到另一端身上气运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这又让逆簌,如何能不震怒? 且更糟糕的是,逆簌出手去测算之时,却又一次感知到了,那股属于九重天那个仙神的气息。 虚影的假象之下,男人的一双眼睛,都显现出了猩红之色。 又是这个人! 又是这个可恨的仙神,破坏了他的大计! 他一心是为成神,可对方生来就为神,又如何能懂他这近万年的苦楚和不易?! 是了,对方生来就为仙神,又如何会懂呢? 不会懂的。 所以,对方也是他谋划中的一环。 在他数千年前,便已然预见的未来中,这天地间,只会有一位神的存在。 且这个神,是天道本身与大道选定的神之载体,两者结合后的存在。 不是如夙邈这般,天地感召,自然蕴生而出的神。 所以,夙邈注定会陨落。 他都好心不去寻对方的麻烦,可对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肆于他,这般同他作对,他又如何还能容得下他?! 容不下的,从夙邈有与生俱来的仙神身份的那一刻起—— 从他一生苦苦求道,也曾做尽善事,积累下无数功德,成为九重天域当之无愧的最强,建立以庇佑天下为己任的圣域…… 从他做尽这些,却落得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的神雷加身! 一道又一道,劈灭他以凡人之躯,却妄图染指仙位的可笑妄念! 若不是……不是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舍弃一切,他又有从前的机缘傍身。 他逆簌早就真的如仙史中所记,彻底陨灭在那场神罚中! 可即便神魂犹在,他也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从地狱中只爬出一半的可怜虫而已。 他眼睛看着的,是依旧日升日落,白夜交替,永不停息的穹空。 可他的神魂,却陷在了永夜。 复仇,向所有存在复仇。 既然顺从天命,循着这世间的所谓大道正途,一心痴求所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那他再不要听了。 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成神,用自己的方法登上这世间的最强,他要这世间的道理,从此之后,由他而书! 谁能不能阻拦他。 天道?仙神?他会一一将他们踩灭在脚下。 ——本章完—— 第455章 他要让四个承天命者的气运,现在就为他所用 ——七重天,回垣境—— 他逆簌,要以自己的方式成神,用自己的方法登上这世间的最强,他要这世间的道理,从此之后,由他而书! 谁都不能阻拦他。 天道?仙神?他会一一将他们踩灭在脚下。 逆簌眼底发狠,手中打出法诀,反手狠狠拍向自己的心口,刹那间,无数根金丝破开他的心口,向四方激荡而出。 而逆簌只一抬手,便将这其中,光华最明耀的四根,攥握在了手中。 “想切断契线,逃离我的掌控?做梦!” “我逆簌看中的东西,纵使得不到,也要毁绝在我手中!” 逆簌一手拽着金丝,一手掌心翻转向上,借天道之力而受他所控的神雷,便在他掌心迸现跃跳。 他不想再等什么云寰秘境的开启之日了,既然这些棋子如此的不知死活,那他现在就成全了他们。 他要让这剩下的四个承天命者,数百年来积攒下的气运,现在就为他所用! ——与此同时,五重天,仙舟上—— 天地忽而变色,随仙舟驶向前方时,于船身流转而过的轻云,却在此刻陡然变得晦暗。 它们从飘摇不定的流岚,骤然集聚起来,融结在一处,化作浓烈到抹不开的重色,阴沉沉的压在了他们的正上方。 而除开这堪称是乌云压顶的景象,再看穹顶,亦是黑沉沉一片,便似长夜忽至,晦暗无明。 此情此景,叫人全然无法想象,只在几息之前,这里还是晴空万里,云海涌动的疏阔之态。 且最让人心惊的,却还不止是此。 而是在那天地都随之晦暗下去后,穹顶骤然集聚的雷光,这雷光聚集的突然,落下之时,便更是突然。 深紫色巨树粗细的雷光骤然劈降下来,一时间,这落下的万钧雷霆,犹如裂天灭世一般。 它气势恢宏,雷霆裹挟着的紫光,也映明了仙舟上每一个人的面孔,照出了他们或惊慌,或震撼,或探究,或无畏的神态。 雷霆落下之前,牧枫侧眸看向若源,两人并未有任何沟通,但只目光对视,却都明了了双方的意思。 防护便好。 神雷降世,非无因缘相涉者,可贸然插手之事。 所以,他们此刻要做的,不是妄图拦下这神雷。 而是该撑起防护,不让各自宗门的师弟和师妹们,受此神雷之余威,被波及误伤。 不然,这就不只是同门师兄妹们受伤之苦了,更是给要承受这神雷之人,平添了数重债孽。 毕竟,眼下这情况再明了不过了,神雷就是冲着他们三宗所处的仙舟而来,而神雷若是因自己降下,若源和牧枫,两人都不可能毫无感应。 但他们现在没这种感应,而同宗弟子,便更无人能引下这种灭世级别的神雷,所以,便也只能是因断虹宗之故了。 所以,现在想出手想帮虽是无法做到,但想办法护住自己,不因自身再加重断虹宗所要面对的神雷之威,他们却还是可以尽力为之的。 也正因此,牧枫和若源两人在对视过后,便也都不再犹豫。 若源抬手召出金灿灿的佛云,引导万佛宗和天水宗的弟子,都先速速登上佛云的同时—— 牧枫也和陈延之联手,两人一起激发了临行之前,宗主亲传的天水宗最高阶的防御阵法——御龙守。ъiqugetv 霎时间,除却佛云迸发的金光,天地间又骤闻一声龙吟。 随后,一条须发神威的水龙,似是从九天之外,乘风破浪遨游而来! 龙身游走之时,盘旋间恰好将两宗的人,皆护佑在它的龙躯之下,一时间,凛然不可侵。 牧枫和陈延之联手而成的这一招,别说是从未见过的万佛宗之人,就是曾经见过门内长老,用过此招的天水宗之人,都有些看呆了。 尤其是时清和时正这两兄弟,明明来到这里的天水宗弟子中,除了陈延之和牧枫,便是他们两个的实力最强。 可现在,这两兄弟也是瞧着最没出息的那两个。 他们都顾不得这时的情况有多紧急了,眼睛亮闪闪的,就往陈延之和牧枫身边凑,彩虹屁更是张口就来。 “不愧是牧师兄和陈师兄,你们也太强了吧,连这招都能使出来了!” “虽然都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浪还比一浪高……” “但师兄你们掀起的浪涛,瞧着都要把前辈长老们的前浪,给拍死在沙滩上了!” “是啊是啊,真的太强了,不愧是天水宗的未来双光。” “未来双光”牧枫和陈延之:…… 别说什么未来了,他们两个现在都快被这一招御龙守,给直接抽干了! 这两个混球是没长眼睛,看不见他和陈延之的脸有多白吗? 可真是造了大孽了,摊上这样的好师弟。 几乎调用了体内所有的灵能,才勉力支撑住神威龙形的牧枫和陈延之…… 他们两个连出言教训,这两个没半点眼色的混球师弟的余力,都已然是没有了。 两人只能僵着脸,面无表情地看时清和时正,在他俩面前,花里胡哨地瞎夸。 而于陈延之和牧枫这两人心底,已然是将时清和时正,这两兄弟的上百种死法,都已经演练个遍了。 所幸,不是,是不幸的是,神雷劈下的真的很快。 就连在这种关头,都显得散漫的时清和时正,两人在感觉到神雷劈下的威势后,都齐齐变了神色。 “沈道友他们,真的能顶住吗?” 时清说着,脚下都不由得踏前了半步,却又被身侧脑子还算清醒的时正,用力拽了回来。 “别过去!” “若是与这神雷降下的缘由,毫无关联之人,贸然踏入神雷的范围,只会加重其威能,让断虹宗的前辈们,更难抵抗这神雷!” 时正训时清的同时,第一道神雷已然如巨柱般猛然落下,眼看着就要连同下方的这架仙舟一同摧灭。 却见神雷在劈向内舱之时,却像是直直跨越了空间一般,转眼就消弭无迹。 若源和牧枫他们见此异状,一时间,面色更为难看。 时正原本担忧的神情,于此刻,也多了几分茫然。 “怎么回事儿?” “虽然不知道沈道友他们为何会引动神雷,可这神雷,又为何会直接穿过仙舟,落进静室?” 是的,虽然这神雷看着是消弭无迹,但以在场这些好歹也是五重天有名有姓的天骄的实力,却还是都能感应出来—— 神雷犹在,只是进入了沈道友他们齐聚的那间静室而已。 而这种情况,无疑是极不合理的,神雷降下,该是连着仙舟一起劈才对。 若不是此,他们也不会另往佛云上,先行避开。 可现在,这神雷竟是直接钻进屋中,却又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不解,刚觉静室内的那道神雷,似是已经被断虹宗之人出手抹除,马上便觉上方的天幕,又晦沉了几分。 但这晦沉不过十数息,很快,天幕之上紫光翻涌,于一片黑沉中反而更显明耀。 是神雷,不计其数的神雷,在上方如条条游龙般盘旋游走,还不曾飞身而下,便已然让看者,由心的胆寒。 饶是身处这里的,修为最低也是化神境,有尊者之名。 论起各自的战绩来,也没一个不曾经历过上百次,乃至更多的生死搏杀。 劫雷,更是亲身挨过不知多少。 可此刻,看着头顶上方,像是将整个天幕都染作深紫色的劫雷,他们的心神,还是有微渺的动摇了。 这样数量众多,气势恢宏的神雷,若是全都对着那一间小小的静室劈下—— 纵使断虹宗的前辈们,每一个都实力拔群,超于旁人…… 可人修仙,不经受最后的渡劫境,成就仙躯,到底也不是仙,只是拥有了强大实力的人而已。 而以人躯,又如何能以天地相抗? 是了,这神雷掀起的声势如此之大,任是他们再迟钝,再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承认—— 眼前这神雷压顶之势,便像是倾天地之力,也要将断虹宗的诸位道友,灭杀于其下一般。 寻常的存在,或者寻常的缘由,是绝不会造成现在这般局面的? 可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只因为断虹宗的朔道友,妄图以卦盘,卜筮与那怪物相关之物,便引来如此之大劫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怪物,背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其明明犯下了这般罄竹难书的恶孽,欠下了无数仙门不计其数的血债,可却竟又能被【天道】容忍包庇至此?!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 ——本章完—— 第456章 沈逐凰是破灭世之局的关键之人 ——五重天,仙舟—— 天幕之上,神雷翻涌间搅碎乌云,只凭肉眼去看,都知这神雷降下,已然是蓄势待发,势不可当之事了。 “佛子。”慧竹和慧松上前两步,站至若源身后的两侧。 慧松神情凝重,主动开口道:“眼下这情况,佛子可有办法?” 慧竹修闭口禅,虽不能出言,但看向若源的眼神,却也是同样的意思。 同天水宗他们屡次相助断虹宗,是为彼此间的厚重情谊,所不同的是—— 他们万佛宗虽然也很欣赏断虹宗的诸位道友,彼此间也算有些患难与共的情谊。 但归根到底,让他们万佛宗不避讳宗门内部,建宗之时就定下的,除因事联合佛宗之外,独行于世,不与旁宗相交的宗则。 这其中缘由,却是因为佛子在百年前,因断虹宗的沈道友渡劫之时,以佛子的伴生佛铃向佛子求助。 而于机缘巧合下,佛子得窥天机,知晓了一些未来之事,还将预见之事,凝作了佛子落下的一滴血泪。 这滴血泪,在之后被佛子带给了宗门内部的三位大长老。 自此,万佛宗那条不与旁宗多往来的宗则,便多了一条佛子可视情势而定的补充条例。 也正因为有此条补充条例在先,万佛宗才会在这次的,通关令争夺战一事上,公然与断虹宗和天水宗结盟。 而与其他弟子只是单纯听从佛子之令,所不同的是—— 慧松和慧竹追随在若源左右,自是知道了若源看重沈逐凰,不只是因为佛子个人对她的欣赏。 更多的便是,佛子认为,沈道友是破灭世危局的关键之人。 所以,像沈道友这样重要的存在,现下却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们又如何能不乱了心神,担忧异常? 慧松和慧竹都把担忧和抱有希望的眼神,投注在了若源的身上。 而若源仰首,望着翻涌间随时都有可能降下的神雷,他手指微动,拨转了一颗红玺佛珠。 下一瞬,他上前一步,身上袈裟无风自扬,佛光也在他周身涌现。 他整个人明明在样貌上,没有分毫的变化。 可就只这么一息之间,他却像是陡然从眼蕴禅意,唇含笑意,待人温和的那个佛子若源,变成了一尊就该高高供于莲座上,引众人叩首祈拜,谛听佛音的金身佛像。 万佛宗的弟子,最先察觉到佛子周身的变化。 没有任何犹豫,他们齐齐原地跪下,向着若源所在的方向,双手合十,虔诚以对。 而天水宗的人,见到于他们而言,这般神奇却又如此庄严的一幕,也都沉静下来,没有任何言语。 他们虽没有如万佛宗的佛修一般,也跪身下去,却也是静立原地,双手合十,肃穆郑重。 而也就是在仙舟连同佛云之上,全都安静下来的这一个刹那,万钧神雷,齐齐劈下。 深紫色的雷光,每一道都似巨树横径般粗壮,齐齐向下劈降之时,更是像要将穹顶,乃至下方的虚空,也一同撕碎一般。 落下之时,一道道神雷缠连集聚在一起,光华汇在一处,耀目之余,似明烁雷瀑,自天倾流! 叫身在其下的人,只是看着,便觉胆战心惊,再无斗志。 这般宏伟巨景,即便是对自家佛子实力,深信不疑的慧松和慧竹二人,在看到这般景象,心中都有一瞬的动摇。 眼前的神雷,当真是修者可以抗衡之物吗? 只是神雷警世,灭除几位修士,都有这般浩大的声势,那等到真正的灭世之劫来临之时,又会是怎么样的景象? 慧松和慧竹无法想象。 若源却已经以心经结出赤金佛印,他仰首看向雷光时,神情肃穆,无半点波动:“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死门闭,生门开,如是佛。” 佛音落下,虚空之中,骤现一尊足踏金莲的顶天金佛,抬掌迎上这自穹顶降下的万顷神雷。 ——本章完—— 第457章 她如青虹掠空;何谓并肩 ——五重天,仙舟——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死门闭,生门开,如是佛。” 佛音落下,虚空之中,骤现一尊足踏金莲的顶天金佛,抬掌迎上这自穹顶降下的万顷神雷。 若源此番出手,说句以人身召唤真佛临世也不为过。 且在他身外,有随若源降世之时,便庇佑于他的,以佛为道,得登神位的护佑金光相护一事,更是万佛宗机密中的机密。 因而,众人即便都是修仙途上的佼佼者,也都有得成大道的希望,可在看见眼前这震撼一幕时,却还是有种陡然间见到神迹的瞠目结舌之感。 无他,除却这受若源而召的金佛,的确以他的双掌,将这漫天的神雷,全数拦滞在了虚空中。 便是因他们也都知晓若源的仙龄,和他们也都算相当。 甚至同在场大多数修者相比,若源还算是这其中年纪轻的。 可就是这样,若源却竟能使出这般,全然超乎他们想象的招式。 是的,想象。 于在场的修士来看,他们方才所看到的景象,震撼到都不属于他们能预想到的范畴了。 毕竟,以若源此时炼虚境的实力,无论从哪种角度看,对方一己之力拦下这种级别的神雷,也都太离谱了些吧! 莫非佛子都是真佛转世,这种明显是佛宗给自己面上添光加彩的话,竟都是真的?是确有其实之事? 不然现在这情景,又该何从解释? 众人想不通,也都只能仰着脑袋,嘴巴和眼睛一起大张着,望着上方那尊足踏金莲,身入云霄的神武金佛。 他们满心都被虚空中,金佛对上神雷的壮丽景象所吸引,双目紧视,目光不舍得挪移半分。 唯有一直护佑在若源两侧的慧竹和慧松,虽他们也同样震撼于,自家佛子抬手间的佛威。 但他们更关心的,却是不知这样的一招,会对佛子的身体造成怎样的损耗。 以及,头顶这尊被佛子召取的金佛,虽阻滞住了神雷的落降,可神雷的数量如此之多,威能又如此之大…… 只单凭佛子一人之力,纵使佛子不顾一切,也倾尽所能,却又能阻挡多久呢? 还是说,佛子还另有后手? 两人抱着这样微渺的希冀,小心地将目光投向了佛子的侧脸。 见佛子额上冷汗晕珠,已然有了下滴之势,嘴唇更是苍白到毫无血色,合十的双掌隐隐抖颤…… 虽佛光犹在,但眼瞧着,却是每一息过去,都要比前一息,更微弱一些。 很明显,这金佛的现身,对若源的影响很大,其每存在一息,燃烧损耗的,便是佛子自己的身体。 慧竹和慧松见此情况,可谓是焦心不已,但要是在这时候开口,他们却也是知道,是万万不可的。 非但帮不上佛子任何,还极有可能扰乱佛子的心神,让佛子本就苦苦支撑的局面,变得更为艰难。 只是,若任由佛子这样强撑下去…… 慧松和慧竹焦心不已,没忍住就把目光投向了内舱静室所在的方向,那里不知为何,直到此时,都无一人出来。 理智告诉他们,神雷既然以诛灭之态,向断虹宗之人降下。 那他们几人此刻所面对着的,虽然他们这些外间之人无法亲眼得见,但多半比他们此刻所见,还要凶险。 不然,以断虹宗之人的品性,莫说只是神雷降下,就是真正的灭世之劫来临,他们也绝不可能龟|缩屋中,做缩头乌龟之举。 只是理智清楚,情感上却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他们佛子,确实是因断虹宗之人而受难。 可断虹宗之人…… 这样的想法,刚升上心头,慧松和慧竹两人的面色,当即便变得更难看了。 他们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今日受神雷者,是为他们万佛宗之人,相信断虹宗之人,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如今他们当真该想的,是如何才能应对这神雷,而不是去计较什么彼此之间的得失。ъiqugetv 可笑他们修一颗佛心六百余年,到如今却还是会因穹顶这万千神雷而动乱,生此杂念,犯了这等嗔戒。 慧松和慧竹面色发白,既是懊悔于自己本不该生有的心思,也更是忧心于——不知佛子还能撑到几何? 却也是在此时,一道身如青鸿的身影,自仙舟而起,轻而疾地掠向了穹空。 众人看清楚她身影时,她已然驻停在了金佛的另一侧,头顶便是漫天跃跳着的深紫色雷光。 “沈道友?!” “沈圣尊!” 下方之人大惊,甚至有的都想飞身上前,直接同沈逐凰并肩作战了。 尤其是天水宗,那些和沈逐凰,在百年前便有交集的,可法诀才掐了一半,就被牧枫出手拦下了。 时正回身,在看到拦着的人居然是牧枫,而不是陈延之时,他人都傻了,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这四个字。 “牧……牧师兄?” “你,你怎么会……”看到眼前这景象,你不才该是第一个要冲上前,也许都需要我们两兄弟反手去拦的人吗? 怎么反倒自己却做起了,阻拦他人不要冲动的那一个呢? 时正想不通,同样被拦下的时清也想不通。 两双眼睛,四颗眼珠,里面都写满了茫然二字。 牧枫却是在冷着脸将他们拽回后,目光随即便投向了虚空中的青衣身影。 “逐凰已经不是百年前的逐凰,她懂量力而为,也知晓凡事不可全然背负于一人身上。” “她在此时,能不受同宗之人阻拦,只身去往虚空,应对这神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心中有成算,也有能解决这神雷的办法。” “我们要做的,不是贸然上去还要受她照护,而是积蓄力量,静默等待。” “若她有需,我必及时应之,不惧生死。” 时清和时正,乃至其他也想上前的修士,听到牧枫这话,纷纷驻足:“我亦然。” 口中说出这三字后,众人便都不再言语,只看着虚空中的变化。 却见沈逐凰面对这神雷,却并没有贸然拔剑,而是侧首观看受若源所召,而现身于世的那尊金佛。 她所处太高,周身又有佛光与雷光交映,叫人全然窥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只知她在看金佛。 众人刚开始还觉沈逐凰是初见这样厉害的金佛,心生震撼之余,便也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但这都十数息过去,沈逐凰却还没有挪开眼睛,这就让下方的众人,有些站不住了,有的跟着沈逐凰去看那尊金佛,有的则是回身去看若源的神色。 却见这位素来温雅的佛子,不知何时,已是汗落如滚珠,面色更是苍白到无半点血色,该用惨白来形容了。 一看便知是已经因那金佛,损耗过大了。 下方之人看得心惊,有些不知这情况该如何处理。 尤其是万佛宗之人,此刻若不是佛子已然闭目,看着明显是专注于施法的模样,他们怕不是都要忍不住开口相劝了。 可转念一想,就算劝又该劝什么呢? 如果佛子骤然收手,那这漫天的神雷,又有谁能来阻挡? 是此刻停驻在虚空中的沈道友吗? 可让万佛宗最为骄傲的佛子,都需如此勉力支撑之事,沈道友以她一人之力,便能行了吗? 这谁都无法确定。 不过沈逐凰也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她之所以驻停在空中,只看着那金佛而未有分毫举动,只是因为她在确认这金佛,与若源自身的联系在何处而已。 沈逐凰来时,纵使没有细看下方众人的神情,更没看到若源此刻的状态。 但她只需看这尊能够将不计其数的神雷,尽数拦于掌前的金佛,便知以若源一人之力要做到这些,对他的损耗不可能会小。 所以,沈逐凰在对这神雷出手前,她先要助若源一臂之力,以防对方强撑之下,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重创。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们断虹宗可就真是罪孽深重了。 所以神雷要拦,但若源的状况,也是迫在眉睫之事。 沈逐凰心念几转,在终于确定这尊金佛,同若源自身的联系之处后,她便飞身向前,无半分犹豫地悍然出手了。 于是,在下方众人再度瞪大的双目注视下,却见沈逐凰周身蕴生出如云雾般缥缈的灵光,为的却不是对付那漫天的神雷,而是对上了若源召出的金佛。 众人:??? 先前那道直接劈进静室内的佛光,莫不是刚巧劈中了沈道友,才会让她做出此等,常人无法理解之事? 众人不理解,众人很震撼。 ——本章完—— 第458章 一剑破神雷 ——五重天,仙舟—— 在确认这尊金佛,与若源自身的联系之处后,沈逐凰眼神微凛,身形如飞鸿掠空。 她周身灵光迸发,一瞬缥缈若云雾,直将她自己的身形,也遮笼于其中,影影绰绰,叫下方之人,全然窥不清楚她接下来的举动。 唯一知道的,便是沈逐凰却是没有对着神雷出手,而是先对着本该和她并肩作战的金佛下手了。 天水宗的修士看到此幕,面上的表情还只是,有些茫然和不解而已。 但万佛宗这些佛修的面容,比之却是要复杂多了。 他们完全想不通,为何沈道友先冲着他们佛子,感召出的金佛而去了? 莫非这神雷,除了会劈伤,劈死修士,还升级了惑心之术?迷乱了沈道友的理智,才让她寻错了仇? 可他们的佛子何辜啊? 他们这些佛子的忠诚信徒,看着简直要痛心死了。 而也就是在此时,正忧心忡忡望着自家佛子的慧松和慧竹却突然发现,佛子惨白的面色,竟是忽而转好了! 且不止如此,于佛子合十的手掌中,也蓦地迸发出比之先前,更为明盛的金光。 这变化来得突然,且毫无先兆,直让慧松和慧竹两人,看得是又惊又喜。 而感知到身前,佛子周身的佛力骤盛的万佛宗弟子,也都在此刻,将极为惊喜的目光,投注在了若源的身上。 “佛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正疑惑间,却见双目紧闭的佛子,于此时慢慢睁开了双眼,仰首之时,双目湛然若神。 在佛子抬首看向穹顶时,也不知是否是慧松和慧竹看错,两人竟是见有金光,于若源眼底一闪即逝。 这两人确实是没看错,那点未散却的金光,是沈逐凰通过金佛与若源身体的联系之处,灌注进去的神力。 而至于滋养了若源干涸的灵脉,让其重新变得光彩熠熠的,却是沈逐凰从自己的本命之冰中,调取出的生灵之气。 现在的情况就很明了了,沈逐凰的法子很有效,若源纵使在先前,因这金佛缘故,确实动摇了自身的根基。 但他先有沈逐凰的生灵之气,滋润了他的灵脉乃至灵府,添补了他快消耗殆尽的灵能,后又有沈逐凰牵引出的神力打底…… 若源体内的,那些损耗之处,不仅被添补上,现在还算是从这道神力中,另外得到了让若源受益颇多的好处。 至于若源先前,因损耗过度而动摇的根基,现下不仅稳定下来,反而还更胜往昔。 可以说,本是一桩为渡人也为救世,将自身性命乃至未来也压上之事,因沈逐凰此举,反倒成了若源的一桩机缘了。 一饮一啄,世事当真奇妙。 而对于自出生时,便有以佛入道,得成仙身的金光护佑左右的若源而言,他自是能感觉到,沈道友所给之物的特殊之处的。 因而,若源即便对身周之人,因他忽然好转的状态,所生的好奇之心,是一清二楚。 他却也并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而是仰首看向虚空中,从金佛腹部收势的沈逐凰。 众人见他这般,也再不好多问。 毕竟,这虚空中,受若源感召而现身的金佛,可还未消散呢。 一看便知,这金佛仍旧起着拦住神雷的作用。 这下,谁又会贸然出言,去打扰若源呢? 自是没有的。 所以,佛云之上,众人又再度安静下来,只都仰首,看着对漫天神雷,拔出手中长剑之人。 沈逐凰并剑于身前,面容沉肃,眼底有剑意层层拔高,身周便也骤然凝结出,无数朵晶莹雪白的霜花来。 她抬手剑指穹顶:“凤舞剑,第五式——渡我生。” 话音落下,天地间自穹顶处,骤然飘落下无尽的霜雪来。 而有一道明泓异常,足以割分开天地的巨大剑影,便在这风雪中蓦然现出。 一剑,只一剑,漫天积聚的神雷,被从剑影斩至之处,生生割分开来。 天光微泄,映明了沈逐凰半张,皎白无瑕的清冷面容。 ——本章完—— 第459章 背后偷袭,生死关头;神秘人相救 ——五重天,仙舟—— 一剑,只一剑,漫天积聚的神雷,就被从剑影斩至之处,生生割分开来。 天光从裂隙间微泄,倾落下来,映明了沈逐凰半张皎白无暇的清冷面容。 下方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这可是直接冲着诛灭修者仙骨、灵府,乃至神魂而来的神雷,沈逐凰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用剑招劈开? 当这是剑修渡劫现场吗? 众人想不通,众人只觉得离谱。 沈道友和佛子若源,他们两人所修的炼虚境,是不是和常人需要达到的标准不太一样—— 才会让他们一出手,就是这种直接让他们怀疑修生的强大? 下方众人思绪万千,而上方沈逐凰斩出的,却也不止是这一剑。 那巨大到足以劈开天地的明泓剑影,在沈逐凰变换的剑式牵引下,只须臾功夫,便将上方如紫云罩顶的神雷,搅了个天翻地覆。 下方众人在震惊之余,也有好奇过,为何这神雷竟是毫不反抗,由着沈逐凰使出的剑影,对其肆意削斩。 但他们这样的疑惑,在自穹顶倾落而下的天光越来越多,也映明了其身依旧弥散着,一重重耀目佛光的那尊佛像后,众人这才恍然明悟—— 原来若源也并没有收手,而是退后为沈逐凰做了辅助。 有受佛子感召而现身的金佛,顶着神雷落降的压力,彼此相抗。 那在旁出手的沈逐凰,便也再无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放开手脚,一道道将这神雷斩落。 众人窥清这其中的缘故后,便也都稍稍放下心来,甚至有心开始思考,这神雷究竟为何降下的缘由了? 若按常理而言,神雷落降所针对的,便是万恶不赦,罪孽深重到连天道都看不下去,要以神罚诛灭之人。 可若说断虹宗这几人中,存有这样的人,他们却是万万不相信的。 尤其是万佛宗的人,他们就算不论彼此交情,只以理智来看,若断虹宗这七人中,当真有犯下了天地都看不过眼,要以神雷诛灭的罪债恶孽。 那他们所修的,最是克邪诛恶的佛门术法,在他们使用时,就不会是与这些断虹宗之人,一同并肩作战。 而该是不顺他们原本心意,直接自行调转,重击在他们断虹宗之人的身上才对。 可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相反,他们施展佛门的清心术,宁心咒,安魂印……等等诸如此类的佛门增益之法。 断虹宗之人还很乐于体验,也会在他们施术后向他们道谢,谢他们慷慨相助,辅助他们静下心神呢。 这样的断虹宗,又如何会是罪孽深重到,需要神雷来诛的程度? 且修者之间相处,彼此心性如何,只从对方行事,以及施展法术时,所展现出来的道心,便能看个分明。 断虹宗之人,虽都看似冷漠,不像是会多涉凡尘之人,但只看他们在见到寂琛岭中情状后,便毫不犹豫地要下去探查,并费心解决那渊中怪物一事,便知他们是有圣性的。 只是他们自己从不居功,也不肯承认罢了。 还将其定为随心而为。 可要知道,就算是随心,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举动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世间就不会有,什么趋利避害为人之本性…… 对自身无益之事,本就不该多耗心神,这些于常人眼中,再合理不过的入世准则了。 再加之佛子与沈道友之间,以自身伴生佛铃相赠的厚重情谊,他们是绝不相信,让自家佛子如此珍视的友人,以及其友人的宗门,是会犯下如此须经神罚重罪的存在。 所以,这神雷降下的缘由,就很值得他们去深思了。 最初是寂琛岭中,由幕后者拼接而成,将无数恶孽积于一身,背负他们这些宗门血债遗恨无数的怪物。 之后又是断虹宗的朔前辈,卜筮推演同这怪物相关之物,却在成卦之时忽遭反噬,又被对方以卦盘为载体,突发袭击。 再之后就是鱼前辈同其交手受伤,被带回静室疗愈,现下又是神雷忽降,势压穹顶,要将断虹宗之人一同诛灭。 这一系列事情纷繁异常,却又在前后发生…… 快得让身在其中的他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事情是一桩连着一桩,心头的疑云也是一重复又一重,越堆越重。 但现在沉下心来想想,眼前这神雷,无论是降下的时机,还是其宏大的声势,放在此时,都显得太过可疑了些。 再想到,他们宗门里,那些也曾惊才艳绝,名扬九重天域的天骄人物,却落得陨身劫雷中,其一身所修,也许还被剥离给一个人造的怪物,受害其殒命者的恣意操控…… 劫雷,神雷……原是只有【天道】,才能使用掌控的力量。 可现在……难道说,幕后者与……他们不敢再深思下去。 只觉得若真是如此,那这九重天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黯淡无光。 他们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 上赶着做上位者的脚下泥吗? 众人心念几转,面上更添沉郁。 此刻,就连看到沈逐凰剑光如虹,明华如星雨,将那神雷斩削的只剩零星几点可怜紫华,都再没先前初见沈逐凰占据上风时,心中的惊喜快意。 有的只是满腔的茫然心绪。 仰头见这场战斗已经临近尾声,牧枫在接到沈逐凰的暗示后,他手中法印变幻,将那尊身形庞大,直入云霄的威严佛像,重新一如来时般隐没无迹。 而沈逐凰背对着众人,飞身掠向极南处,那里不知何时,竟是又用神雷的余势,聚了一处成人半身大小的紫色雷团。 这点雷光,同先前那漫天神雷的景象相比,简直都可以用“微不足道”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众人谁也没把它放在心上。 沈逐凰亦是直接提剑上前,将其彻底灭杀的意图很明显。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团雷光虽然不足为惧,但它却是那引动这神雷者,放下的一处诱饵。 深紫色的雷光,凝作一柄神光凛然的长枪模样,在众人都反应过来之前,如同直接跨越空间而来一般。 在众人都未看到,也根本不曾感知到其身上半点威势之前,其寒光凛然的枪尖,便已经自沈逐凰身后,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迅疾速度,刺向了她背部同心口相应的位置。 “沈道友!” “逐凰!” 下方众人大惊,纷纷出手,各色灵光如同离弦之箭般投向上空,可无论是哪一道,却都是来不及了。 而上方的沈逐凰亦是如此,她的剑身刚刺入眼前这雷光中,隐约间她就觉得这刺入的手感,有些不太对。 但当她想要抽剑变招之时,却感觉到了这雷光对她剑身的阻滞感,就好像——她劈斩的并非是神雷这样的虚物,而是类似于沼泽之类的粘稠存在。 沈逐凰已经意识到不妙,但却也真的是有些来不及了。 因为,在她意识到眼前这雷光,另有玄机的同时—— 有一种如她从前一般,生死关头,死亡将至时的强烈危险感,瞬间便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让她的神经乃至身体,都紧绷到了极致。 沈逐凰握紧剑柄,心中剑意如涨潮般迸生,化作无尽剑气,和着蓦然飘落的霜雪,环旋于她身周。 不到那偷袭之物,刺入她体内,要去她性命之前,她沈逐凰,绝不会放弃还击! “瞬星坠!”沈逐凰这三字落下,手中长剑也将她身前的深紫色雷团,彻底搅碎若点点星辉散落。 而与此同时,那柄神鬼莫测,骤然出现的长枪,也以势不可当之势,一往无前地刺向了沈逐凰的后心口。 且以沈逐凰此时的状态,无论如何,也再做不到回身挡防。 “沈道友!” 眼见此景,下方十数道身影,再顾不得其他,纷纷飞身上前,可以说是将各自所擅使的御风之术,都已然运用到了最极致,只为替沈逐凰拦下这致命一击。 但越是拼命靠近,反而更觉自身与沈逐凰此刻的距离之远,也更让人由心绝望。 可即便这样,也无一人停手,都已是拼尽全力,试图相救。 却也是在这样生死紧要的关头,有一道金光自天际一晃而过,眨眼不至,便已然驻停在沈逐凰的身侧,凝成一道金色虚影。 这虚影尚未显现出来人模样,便已然用那旁人眼瞧着,是一片金光灿然的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那柄,枪尖已经无限贴近于沈逐凰背部的长枪。 随后,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破碎之音响起。 这由神雷聚凝而成,其势威势无匹的长枪,落在这来人的手中,竟是就这般被对方,什么术法都不用,直接生生捏碎了。 众人:!!! ——本章完—— 第460章 他怎么做到的,沈道友可是有五位师兄啊! ——五重天,仙舟—— 那由神雷聚凝而成,其势威势无匹的长枪,落在来人的手中,竟是就这般被对方,什么术法都不用,便生生捏碎了。 众人:!!! 十数道快要冲上前的身影,见此情形俱都是身形一滞,一时竟都不知,是该继续上前,还是就此驻停脚步,静观其变了。 而那将长枪无情捏碎之人,却是看都没有看被他捏碎之物,也没有将目光停在过他们身上,而是回身扶住了沈逐凰。 对方笼于一片明耀金光中的身体,也在他抬手扶住沈逐凰的同时,那金光便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的身形也随之逐渐清晰。 来人长身玉立,墨发如瀑,着一身黑袍,上有山石走兽纹路,瞧来华贵之余,莫名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神性。 总之,是一位一眼看去,犹如神祗临世,叫人只用眼看着,便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不似凡尘中人的俊美男子。 而这人在垂眸看向沈逐凰时,从其俊美无铸的侧脸来看,对方明明没有什么神情波动…… 可那低垂的眸光,却莫名透出几分,叫旁人全然插身不进去的脉脉温情来。 这温情,很明显,是只对着沈逐凰而来的。 尤其是,对方还下意识地垂首,离沈逐凰贴得更近了些。 “逐凰。”声音也若坠玉溪中,清越动人。 “对不起,我来的有些迟。” 只这么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道歉之语,可落在旁听的这十数人耳中,沈逐凰如何想他们并不知道…… 但有幸听到这话的他们,却都是尴尬的恨不能,没就这样急吼吼的飞身上来过了。 总觉得现在这场景,就像是他们争着抢着想要英雄救美,却又本事不济,一个都没救成功。 现在还要看着一心想救下的美人,和她命定的英雄互诉衷肠…… 这场面,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有些炸裂了。 尤其是对万佛宗的这些佛修来说,他们都恨不得原地默念清心咒和宁神诀了。 但因为他们的佛子,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分毫要先行离开的意思。 他们作为佛子最忠诚的信徒,也总不好丢下自家佛子先跑。 所以众人也就这样傻乎乎的看着。 而沈逐凰在被来人扶住后,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未曾想到的重逢,来得太过突然,让她的眉眼间,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几分见到心上人时的欢欣和温柔。 “夙邈。” 沈逐凰在将夙邈的名字叫出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毕竟,她也不清楚,夙邈的名字,能不能被旁人所知。 夙邈同她朝夕相处过近百年,此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着沈逐凰的目光,更温柔了些:“无妨的。” “天地有变,他们之后也总会知道的。” 这句话一出,沈逐凰睫毛微颤,隐约间却也明白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用没握剑的那一只手,主动探出,握住了夙邈的手,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此时此地,却又不是合适的地方。 旁观的十数人,见沈逐凰和那个叫夙邈的,手都拉上了,瞬间也都明白了什么。 原来方才到现在,这两人之间,那种旁人完全融不进去的氛围,并非是他们的错觉。 而是沈道友,确确实实和这人,有点不可说的关系。 这……好难以想象啊! 要知道,沈道友,她可是有五位师兄,一位师姐,还都爱她如珠似宝啊! 这人却能顶着这种地狱级别的重压,撩动沈道友的心弦。 也怪不得他能徒手捏碎神雷呢! 艺高人胆大,诚不欺我! ——本章完—— 第461章 稚童抱金行于乱市;夙邈往事 ——仙舟上—— 也怪不得人家就能徒手捏神雷呢,这若不是有点远超于旁人的本事在身上,又哪里能越过沈道友的五位师兄加一位师姐,联手构建的防线,还成功撩动美人心呢? 瞧这双手交握,一个眼神交视,便能明悟对方意思的默契相通,一看便知道,彼此间相处肯定是有一段时日了。 这么一想,众人对这突然现身,救下沈逐凰的男子,除了好奇之外,便也添了几分难言的敬畏之心。 只除了万佛宗的佛子若源,他在听到沈逐凰对着这位忽而现身的男子,口称“夙邈”之时,便已然怔愣在了原地。 之后,他又从沈逐凰将对方名字脱口而出后,其所表现出的懊恼…… 以及对方温言安抚沈逐凰时的言语中,进一步确认了自己那个,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在做梦的猜测。 这个被沈逐凰唤为夙邈的男子,莫非就是那位自众神陨劫过后,便长居九重天,封殿避世不出的,天地间唯一一位还存于世的仙神? 同旁人只在传闻中窥得仙神事迹,知晓其中一二不同。 夙邈身为佛子,又生来拥有以佛入道,得成仙身的金光护佑于身,自然也便有与常人全然不同的际遇。 旁人受限于天地法则,无法过多知晓的天机,他却总能在大道允许的范畴中,比旁人多知晓一些,也多推衍出一些。 且于两百年前,若源在修至元婴境时,一日佛前诵经,谛听佛音,忽而心有所感,受佛警训。 若源便自封修为境界,蜕骨化作凡人之躯,入得下三重天域,进凡俗界,历尘世,修佛心。 而这一去,便是整整百年。 这百年,若源修为境界被封,他的实力便也因此,再无半分进益。 但若源并不在乎这个,若是在乎,他原本就不会下界。 毕竟,下三重天域与中三重,乃至上三重天域,虽名义上只是如计数般,再浅显不过的变化。 但实际上,只拿第三重天域,与第四重天域相比,一个数字之差,但域内所含的灵力,却只能用“天壤之别”这四个字来形容。 就像下三重天域的人,无论再如何努力,只要还留在下三重天域的域内—— 那他们即便是占据了下三重天域内,灵力最为充裕的地方,自身也用上了最好的仙门功法,却也只能修得筑基境的圆满,便再无可能有寸进了。 这也便是留在下三重天域内,有修道资质的人,穷尽一生能修到的极致了。 而若是往上数一重,到四重天域内,无需去具体比较什么,这两重天域内,灵力的多与寡,多又是多了三重天域的多少倍。 只看沈逐凰这位出身于四重天域的剑修,三岁入道,十二岁筑基,二十五成就金丹,恶名缠身前,离化神只差一步…… 到如今,修龄尚且不至五百,便已经成就炼虚圣尊之名,这般用“辉煌”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其光耀的修生履历,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到底,下三重天域者,修道的极致,便只是筑基境的大圆满,而筑基境大成,也只是有了两百年的寿元。 而寻常人类长寿者,也可有百年之光阴。 所以归根到底,以第三重天域,包括第三重天域在内为界,这第四重天域之下的,终究也都只是些无法求得大道的凡俗之人罢了。 一个在天,移山倒海,飞天掠地,无所不能。 一个在地,为皇者集凡俗界之人气运在一身,却仍要受命于天,求得神佛天佑,不降灾厄,多施甘霖。 可偏偏,修道者虽强,但无论以何道为根基,又以何愿作为自己道心之初,却也终究会殊途同归,视为与天争命,逆天而行之举,因而一步一劫,从不止息。 相反,反倒是下三重天域的凡俗界之人,即便上受天灾,下遭人祸,征伐戈斗从不止息,王朝兴衰,分合更迭更是轮回流转,从不长久。 但他们身上的气运,却是日复一日的兴盛,从未有衰枯之势。 反倒是看似无所不能的修者,为了争一点天地气运,耗尽心力,生死来回,却也难得天道垂爱。 这般情况下,即便比之其他修门,最为正统的人族修仙者,因渡劫时,天道降下的劫雷,而比较忌讳因果,不愿乱造杀孽,背负恶债,而使自己陨身于劫雷中。 但对于那些,本就不被天道所爱,渡劫千死难有一生的魔修,邪修,乃至部分修恶业的妖修而言—— 这些在他们眼中,比之蝼蚁还不如的,下三重天域的孱弱人族,便如同稚童抱金行于乱市,他们身上受天地厚爱产生的气运,便是他们修行路上,最合适不过的养料。 所以,这些修偏门术法,早已惯于走捷径的修者,是绝不会放过如同肥美羔羊般地下三重天域的人族的。 只不过,在凡俗界之人气运渐盛,入得上六重天域的修者眼中时,十一仙神虽身居九重天,却常常化凡临世。 而有他们相护,这些起了坏心思的修者,纵使再有心想拿凡俗之人,成就自己的仙途,却也是无法做到的。 之后,又一位仙神降世,十二仙神同临于世,自是更无一人,一族,敢在十二仙神的注视下,犯下欺凌幼弱生灵的恶孽。 但再之后,便是十一位仙神相继陨落,唯留新生的最后一位仙神,独守九重天,自此封殿,闭世不出。 若源在知悉这些内情的时候,距离引得世间,凡生灵者,大恸同哀的众神陨劫,都已经过去整整四千年还多了。 而这世间除却天道,还有一位经天地蕴生而出,以庇佑世间生灵为己任的仙神之事,也已经很久都再无人提起过了。 若源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他在下往凡俗界炼心之前,为了能够更好的入世修行,不负佛音的教诲…… 他便特意去查看了佛宗中,现存的收录有凡俗界之事的卷宗。 也是在翻看这些时,若源才从中窥得了些许,于数千年前,十二位仙神在凡俗界中,留下的片影只迹。 若源对仙神“生来爱世”的信念,认同之余又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因此他便另外又去多寻了些,卷宗中有关仙神的记载。 也正因此,他才会知悉这些,数千年过去,风霜变换,早已无人提及的旧时之事。 而在翻看过最近的,卷宗上有关最后一位仙神的记载后,若源所知道的,便也不只是“夙邈”,这个仙神之名。 他更在意的是,若是这最后一位仙神,当真因前十一位仙神的相继陨落,而哀痛过度,以至于心灰意冷,封殿闭宫,再不问世事…… 那只凭【天道】主宰世间万物命运,衡定裁决世间一切因果,这般冰冷肃正的法则,当真可以在大道无情之下,护住那些生来无辜的幼弱生灵吗? 这个念头,甫一升至心头,若源在自觉僭越的同时,于他心底,却又另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告诉他——护不住的。 只凭这样冷冰冰的法则,是护不住的。 万物固然有轮回,轮回中,冥冥亦有因果。 一饮一啄,各自有分。 可即便如此,作恶者,是先作恶,犯下杀孽,才后有裁决。 逝去的无辜生灵,是追不回的。 纵有轮回转世,庄生晓梦迷蝴蝶,何谓梦,何谓蝴蝶,何谓庄生?终究是不同的。 所以,若源在下往凡俗界时,他是抱着目之所及,遍地疮痍,饿殍满地,人间血雨飘摇的凄烈之景而去的。 可是并非如此。 凡俗界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本章完—— 第462章 有仙神存世,是为九域生灵之福 ——五重天,仙舟—— 若源在下往凡俗界时,他是抱着目之所及,满眼疮痍,四野鬼火,遍地呜咽,人世间血雨飘摇的凄烈之景而去的。 可是并非如此。 凡俗界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来时,正处于天下久分,刚得以一统,一个全新的王朝便在旧日破败的宫殿中,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 开国之帝凝人族气运登基,加恩科,减赋税,大赦天下。 而他以佛心所见,原本因数十年兵祸乱战,而有所衰退的人族气运,在新皇登基的那一刻起,又再度回到顶峰,甚至更胜以往。ъiqugetv 且放眼如今的凡俗界,与十二仙神同临世间时,已经有了极明显的不同。 这里的人族,虽也信仰神佛,但更多却是将自身的祈愿,寄托在了神佛身上。 他们所供奉的尊神和金佛,说到底,也只是人心欲望载体的罢了。 没有眼前这些神像,或者佛像,也会有别的,被他们供奉,受他们香火。 而那些属于上古时期,十一位仙神,加之后来的夙邈,这些仙神曾经真正临世,出手帮扶凡俗之人渡过灾厄,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并多有庇佑…… 这些于万年前乃至之后,确有其实,也是真正曾发生过的事,到如今,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传说。 无人能说出这其中的真与假来。 也已经无人在意这种事。 也许只有停驻在此间,偶有机缘得到些仙踪遗迹的人,才会试图从这些上古的传说故事中,遥想当日仙神垂爱世人的盛景。 而这些人,虽有求道寻仙之名,却依旧跳不脱大道桎梏,纵有慧根,但能入道至筑基者,都少之又少。 比之这凡俗界的凡世之人,其数量便更是少到可怜。 可以说,即便他们已经拥有了,略胜过旁人的力量,可同这凡俗界数量多如浩瀚的芸芸凡人相比—— 拥有更强个人实力者,若真想要搅风弄雨,却反倒会成为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一方。 完全成不了气候的。 且这下三重天域,若源即便暂时封死了自己的修为和境界。 他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若他一旦有放出自己的实力和修为的意思,便会立马被排斥出这下三重天域,无法再进。 这也就是说,如今的下三重天域,比之四千多年前,十二仙神同临世间时,还要封闭周密,不容与此方地域实力相悖者,来此放肆。 而这其中缘由,若源还是在他炼心结束,心境跃升,体内封印便也自行解除,因而直接被排斥出界时,才明悟过来的。 因为,自出生时就有佛圣金光相佑的若源,他可以很确定,那道将他送出下三重天域的金光,是神光。 是仙神的手笔。 所以,他能在凡间安稳历练百年,所见所历,都只有凡人的生老病死,恩恩怨怨…… 而从无任何除凡俗界之外的存在,为祸作乱,以世间生灵为自身刀俎下鱼肉。 这些,全都是因那位,说是长居九重天,封殿避世不出的仙神而为。 说不惊撼那是假的,毕竟,在看到卷宗之后,若源很清楚,前十一位于这世间有无上功德的仙神,都有相继应劫,陨落之时。 那这最后一位仙神,自是也该比他们这些旁观的看客,更能明白自己终有一日,也许也会步入前十一位仙神的后尘。 所以之后,天道独大,执掌这世间权柄,而曾经最辉耀的仙神,却隐于九重天,再不世出。 这于修道者而言,也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毕竟,好歹在降生时,说是与天地同寿的仙神,可到如今,却平添了一桩莫名其妙的死劫…… 这对于一经降世,便拥有这世间最强大力量的仙神而言,却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所以这避世不出,大抵便是这最后的一位仙神,在九重天日夜钻研如何避开自身死劫之法吧。 若是他们,肯定也会如此做的。 甚至,若源在看到卷宗最后,对夙邈的记载时,心中也是这般想过的。 可事实证明,那些修道者想错了,他也想错了。 说什么佛渡世人,慧根深种,禅意蕴心,是集佛门造化于一身的天生佛子,可他也会有这样慧根不净,心眼蒙尘,将旁的存在全然小觑之时。 他太小看这些经天地蕴生,以庇佑世间生灵为己任,心有大爱的仙神了。 从那些卷宗中,他看到仙神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也看到了他们为这世间所做之事,知晓了他们心有大爱,最是爱世。 可若源却也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不是所有存在,在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后,却能将自身所能,反哺于世间的。 只他们这份无私欲的克制,这世间有仙神的存在,便是九重天域,一切生灵之福。 ——本章完—— 第463章 这是我的道侣,我认定的一生之人 ——五重天—— 不是所有存在,在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后,却能将自身所能,反哺于世间的。 只他们这份无私欲的克制,这世间有仙神的存在,便是九重天域,一切生灵之福。 而在想通这些后,回到万佛宗的若源便也忽而发现,自身本就在入世磨炼中,大有进益的佛心,竟是变得更加澄明清透了。 这份好的变化,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而生的。 若源很清楚,是因为他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爱世,心有所感,才会有此进益。 可以说,这场让他的佛心,更上一重的造化,是由仙神给予他的。 所以,纵然若源清楚,他这一生,也许都无多少可能,和仙神再有因缘交集。 可他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对这位仙神多了些关注。 不过现实中,也正如卷宗中最后记载的一般,仙神像是真的封殿,就此避世不出。 即便若源有心探查,却也是再也没有寻到仙神在这世间,新留下的只影片迹。 ———— 不过,若源看着眼前,沈道友和这位疑似就是仙神的男子,执手相视,彼此间再插不进旁人的温情融洽…… 一点模糊的灵光,忽地晃过他的脑海。 这灵光被他捕捉,又在脑海中骤然清晰。 两百年前,四重天曾经降过一场天罚。 其中内情因当日主持诛恶台一事,是为在整个中三重天域,地位都极其特殊的长明真人,所以当时声势虽大,但却并无多少流言,传至外人之耳。 若源会知道其中一些隐秘,还是因为他自身,能够窥探到些许天机的特殊性。 但纵使如此,若源知道的,却也只是些语焉不详的零碎信息,在当时于他并无多少帮助,也无法让他推衍出,这其中的关键来。 可如今再度回想,那被天地判定为“无罪”,所以便也无疾而终的神罚,加之突然从上重天域,传来的那道玄渺之音。 当时,若源有幸谛听几分,他只以为那是神罚惊动天地,引得天道化身投注目光,从而发声。 可现在想来,也许那便是仙神夙邈的声音了。 而至于被押送诛恶台,接受神罚之人……若源想起百年前,秘境传承之地的石塔前,沈逐凰遇见旧日之人,当时他们言语争锋间,无意间吐露的信息。 沈逐凰在成为断虹宗的小师妹前,便是出身于四重天之人,且还在四重天,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磋磨和苦楚。 这么一想,那眼前这名男子,便当真极有可能是——天地间唯一一位仙神,在下重天域的化身了? 即便心性淡然,处事不惊如若源,可他在一通推断过后,最后得到这样的结论,还是让他的心绪如潮浪般翻涌难平。 存于凡俗界的上古传说中,在修真界的仙史记载里,都算是已经同旧时卷宗一同封存的存在,现在居然……就在他的眼前! 且这位仙神,还和他多有欣赏的友人,存于一种超出友谊的亲近关系。 这实在是——让若源都有些顶不住了。 他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因而,神情恍惚的若源,完全没有听到沈逐凰对他的道谢之语。 他也没注意到,在他刚才盯着夙邈,许久都没挪眼的时候,夙邈也有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若源的异常,很快就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 毕竟,沈逐凰刚郑重道完谢,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若源也总该有个回应的。 但事实是,若源怔愣在原地,双目虽看着前面,却空茫茫的,连个具体的落点都没有。 很明显,他这是早已神游天外去了。 沈逐凰的道谢,他估计也是半点都没能听到。 天水宗的修士还好,只是有些好奇这佛子在想些什么,竟是这么投入了。 但万佛宗的修士,尤其是慧松和慧竹这两位师兄,却是直接忧心起来了。 他们何曾见过自家佛子,有眼下这般失态之时? 莫不是先前动用金佛那一招,到底还是给自家佛子的身体,留下什么不可逆转的隐患了? 不然,无论何等危机关头,都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佛子,怎会有现下这般失礼失态之时? “佛子,你……”沈逐凰微微蹙眉,心中也有些担忧,便上前一步,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夙邈握住手臂拦住了。 “逐凰不用担心,你们也无需忧心。”夙邈看向簇围在若源周身,面露忧色的一众佛修。 他面容清俊,声音冷静而沉稳,言出之时,无端便给人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信服之感。 “佛子是见眼前之景,心有旧思,沉湎其中,便有了入定之态。” “你们且安下心,在旁静等便可。” 听到夙邈这样讲,万佛宗一众佛修,俱都轻舒一口气,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慧松上前一步,合掌道谢:“慧松谢前辈解惑。” “无妨,你们是逐凰的友人,是我该多谢你们,先前对逐凰多有照顾。” 夙邈面对眼前这些修者的态度极好,态度极为自然的,就以逐凰身边人的身份,向他们致谢了。 在场这十数人,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纷纷摆手不受,甚至有的说,自己才是受沈逐凰照顾颇多的那一个。 一时间,场面和谐到,都无需沈逐凰这个作为两方共同认识的人,开口搭建桥梁,就显得融洽无比,也其乐融融了。 只是沈逐凰到底还惦念着,仍在静室内,此时不便移转位置,更不便运转灵能的诸位师兄们。 眼下,终于处理完外面的神雷问题,师兄们身上的隐患,便也必须刻不容缓地拔除了。 恰好,夙邈来得是如此及时。 即便毅力坚恒如沈逐凰,此刻有夙邈在侧,内心都不由得安定了太多,只觉自己身旁,有了再坚定不过的依靠了。 她伸出手,主动握紧夙邈垂落身侧的手,对众人道:“这是我的道侣,也是我认定的一生之人。” 众人:!!! 【虽然刚见时,心中就有猜测了】 【但现在,直接被沈道友亲口承认,还主动告诉他们……】 【他们还是有被震惊到!】 夙邈的眼神,也亮了一瞬。 他侧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逐凰清冷美好的侧脸。 沈逐凰对众人面上,明显流露出的震惊和好奇之色,有的只是含笑以对的包容姿态。 她继续解释道:“今日忽而得见,本该向你们好好介绍他的。” “可我的师兄们在静室中,还有些没能解决掉的问题,我需要先带夙邈去看看。” “你们也不用担心,如果有需要,逐凰会厚颜向大家请求帮助的。” “至于这里的余波,逐凰还要拜托诸位友人,帮忙多清理一下,抹除战斗过后的残痕遗踪。” “好,放心吧。” “不必如此客气,尽管交给我们。” “快去吧,若有需要,尽管来问取。” “多谢。” ——本章完—— 第464章 关心则乱;神魂受创 ——仙舟,静室内—— 夙邈跟着沈逐凰,刚步入静室,就见室内,朔灼正半昏迷着,斜倒在软塌上。 兰凝夏站在旁边,探手把住朔灼的脉搏,似是从中探查到的情况不太妙,她面上便也只剩忧急之色。 而商玺、晏颂之、朗映怀这三人,此刻俱都站在一个金光灿然的法阵中,夙邈还能从这法阵的阵眼中,极清楚地感知到,来自于自身神力的气息。 夙邈眉头皱起,能逼到逐凰动用他赠予的神力,并以此作为基底,构建出有一个结合防御与隐蔽气机于一身的法阵,将她的三位师兄护在其中…… 情况确实已经严峻到极点了。 此刻的夙邈无比庆幸,在沈逐凰向他传讯之时,他和天道已经达成契约,他开启的神渊,也被他亲手关闭。 不然,纵使他再有心,逐凰这边情况再紧急,有神渊自成一片空间的隔绝—— 他却也是接不到她的讯息,更是无法在先前那等,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及时赶到并为逐凰挡下的。 幸好,他赶来了,也护住了逐凰。 夙邈于此刻,才总算是后知后觉地体味到,自己心头因先前逐凰遇险,而掀起的余悸。 不过此刻,情况紧急,并非是合适他所想之时。 无需逐凰开口,夙邈便已经快步走上前,他抬手刚要以神力探查阵中三人的状况,就被晏颂之开口打断了。 “仙神,先……先去看朔灼。” 说这话时,晏颂之是强忍着自他神魂深处,每一息都痛过前一息,让实力强大如他,都生出种痛不欲生之感的撕裂之苦,紧咬牙关才勉力说出的。 因而他声音十分低哑,轻的几乎不可闻。 沈逐凰见此情形,眼圈一下便红了,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夙邈。 对师兄们如今的状况,她若是有办法,就不会在明知夙邈另有要事需做,还尝试着发出讯息,向对方求援了。 夙邈安抚性地看了沈逐凰一眼,他也并没有依照晏颂之所说的,先就立马去看朔灼,而是在指尖聚出三点金色灵光。 “渡厄。” 二字落下,三点灵光分别进入晏颂之他们三人的心口。 晏颂之神情一怔,汗珠从他额上滚落的同时,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那点来自神魂中的疼痛,忽而就减弱了许多。 虽还没有完全消失,但至少没有如先前那般,叫心性坚毅如他,都觉得难忍的地步了。 “先以这个支撑着,我去看看朔灼。” 夙邈说完,便转身快步走至榻前,沈逐凰也紧随其后。 “兰师姐,朔师兄这是怎么了?” “可是我先前拔除那契线时……” “师妹不要自责。”兰凝夏退开位置,让夙邈得以上前查看朔灼的现状。 她看着自己满眼愧意的小师妹,温言安抚道。 “先前若不是有师妹当机立断,我们怕还只会是,把朔灼的异样,只当做是失魂之类的症状。” “又哪里会发现,在朔师弟的神魂深处,还藏着那般晦气的东西?!” “再说,你看商师兄他们,都无需你再以灵府之血引出,只对方察觉到朔师弟不再受控,就能随他心意,另对商师兄他们下黑手的本事……” “若真要让那东西继续潜伏下去,还不知会在哪一日,成为害掉师兄们性命的关键一击呢。” “这可是修者的神魂!” 兰凝夏说到这里,眼底有明烈的恨意迸发,声音也比先前,要冷漠上太多。 沈逐凰看着这样的师姐,只觉得心疼。 她的师姐,确实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承天命者。 可师姐这份不受影响,却是因为师姐曾经经受过了,躯身被嗜血藤咬噬吞吃,神魂也被碾碎在其中的苦楚…… 连师姐这个人,都险些陨灭于天地,那就更不必说,匿藏在她神魂处的那根契线了。 自是碎的不见踪痕。 夙邈收回点在朔灼手腕上探灵的手,侧身看向沈逐凰她们:“可治,不必太过忧心。” “逐凰,你做得很对。” “朔灼现在会如此,是因为他的神魂与那根契线,彼此间气运相结太久,所以拔除之时,神魂受创,这是不可避免的。” “纵是我亲手来做,也未必就能比你出手的结果,好到哪里去。” 兰凝夏和沈逐凰听到这话,两人俱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兰凝夏,听完这话后,她眉眼舒展开来,神情柔和地揽住沈逐凰的肩膀,安抚道。 “你看,仙神都这样说了,这下,我们总爱钻牛角尖的小师妹,可不会再心怀愧疚的自苦其身了吧?” “不会了,谢谢师姐开导我。” 沈逐凰摇摇头,她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但她是人,不是木头,师兄们待她那样好,现下在她眼前出了事,她自是没办法,时刻都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尤其是,从发觉到朔师兄的异常,再到之后她看似果决的处理,其实都是依托于她的推测来行事的。 而到她出去应对神雷前,朔师兄在被她拔除契线后,状态还很稳定,意识也恢复了清醒的。 结果回来一看……沈逐凰无法不心乱。 她也怕,是自己的贸然出手,反而害惨了朔师兄。 幸好,不是这样的。 ——本章完—— 第465章 心疼鱼荀一个呼吸的时间;筹谋落空 ——仙舟,静室内—— 夙邈手中神光蕴现,便有一尊玉瓶,随这神光出现他掌心。 他将这玉瓶递给兰凝夏,嘱托道:“我已经用秘法,护住了朔灼的神魂,他过会儿应该就会清醒。” “到时你再将这瓶中的还琼浆,给他服下,他再吃些补神蕴灵的丹药,状态好的话,三五日便也能恢复八成了。” 夙邈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若是有你亲自出手,炼制出的丹药作为辅助,他应该也能好得更快些。”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朔灼比起自身状态恢复得慢,会不会更不想面对的是——兰凝夏亲自出手,为他炼制出的丹药了。 夙邈心中虽这样想,但他此刻将仙医的身份,自我代入得极好,便也觉得这最后的补充,是自己出于医者仁心而说出的了。 同沈逐凰听到这话后,立马便双眸亮闪闪,将满怀期待和钦佩的目光投向兰凝夏,这般傻乎乎的好骗模样不同。 兰凝夏却是微眯了眼睛,直觉仙神这话,是另有了点看朔灼好戏,也顺带调侃了她的微妙含义。 但夙邈说得坦诚,兰凝夏也没证据,且她此刻也顾不得和夙邈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东西。 她只果断道:“好,我会炼制的。” “不过,一定要朔灼醒来,才能给他灌药?” 夙邈:……三百年一轮回,还需天时地利人和,修为极高强者,才能在日升月落之时,采集到的还琼浆,在兰凝夏的口中,好没牌面。 但三百年对夙邈来说不算什么,世所难得的还琼浆,对夙邈来说,也不算什么。 所以他神情淡然,只道:“倒也没这样的规矩,你若是……” 夙邈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兰凝夏已经倾身下去,一手掐着朔灼的面颊,让对方的口唇张开,另一手便直接将玉瓶中的还琼浆,倒了进去。 一系列操作,可以称得上是干脆利落,十足果决了。 夙邈:……该说不愧是让他在六位承天命者中,唯一一个险些翻车,差点就救不回的大气运者吗? 许久不见,行动力还是如此迅疾。 兰凝夏将玉瓶中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全部灌进朔灼的口中后,便丢开手再不管朔灼的死活了。 她收好玉瓶,直起腰身看向夙邈:“还请仙神移步,再帮忙看看商玺他们吧。” 夙邈看了一眼,被兰凝夏丢开后,软趴趴歪在榻上,白皙面颊上还余存着极明显红痕的朔灼。 一时间,他竟是都有些不分清,兰凝夏这究竟是关心自己的同门,还是不关心了。 或者只能说,有关心,但也很有限。 而这个有限的限度,在夙邈听了逐凰的叙说,当即出手将缠连在商玺他们三人,神魂深处的契线,彻底拔除后,便也明晓了兰凝夏的衡量。 活着就行,不求其他。 倒是自家逐凰,照顾完这个后,又急着去照顾那个,忙得像是只勤勤恳恳,采蜜最甜的小蜜蜂。 夙邈眼瞧着,即便他不是一个嫉妒心重的人,可还是觉得商玺他们,在他家逐凰面前—— 一个赛一个的“我伤势很重,但我努力装作无事,不想让你担心”的“懂事”姿态,十分的伤他眼睛。 所以夙邈主动上前,衣袖一挥,身前又出现了三尊,同先前给朔灼的,一般无二的玉瓶。 夙邈挥袖,将三尊玉瓶分别送至商玺、晏颂之、朗映怀,他们三人的面前,示意他们尽快饮下后。 夙邈环视四周,眉头微微皱起:“这里……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 “嗯?有吗?”兰凝夏蹙眉四看,刚要出言反驳,神情就忽而一僵。 而沈逐凰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随后,她面上陡然间迸发出,极强烈的愧疚和自责来:“我竟是将受重伤的鱼师兄,给忘到脑后了!” 兰凝夏也恍然回神,听到小师妹这样自责,她便也下意识地安慰道:“没关系的,鱼荀还昏迷着,他不会知道的。” 夙邈:……同情鱼荀一个呼吸的时间。 兰凝夏一边运转灵能,解除她和小师妹,为了护好本就重伤的鱼荀,所以用秘术设置的可另外开辟出一方空间的隐匿阵法,一边继续安抚道。 “且你在出去应对神雷前,不是已经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神力,全都渡给鱼荀,护着他了吗?” 兰凝夏越说越理直气壮,属于在安慰小师妹的同时,也把自面对朔灼时本就不多的良心,也给说服了。 “要知道,鱼荀可是这几个没用男人中,唯一一个没被那幕后者远程操控着契线,影响到的!” 没用男人们商玺,晏颂之,朗映怀:……是他们兰师妹的额嘴没错了。 鱼荀……好可怜一师弟,他们也同情他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把你鱼师兄,保护的很……” “很好”这二字,兰凝夏还未说全乎。 她的双目就同藏匿阵法忽而碎裂后,随即显现而出的—— 心口探伸出一根契线,还正张牙舞爪的在鱼荀体内肆虐着,面容也惨白如薄纸,明显是深受契线之害的鱼荀对视了。 兰凝夏:……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她做师姐的,不要面子的吗? “鱼师兄!”沈逐凰大惊,冲上前就要去扶鱼荀,却见鱼荀眼皮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兰凝夏:……若不是鱼荀胸腔处,还有契线那倒霉玩意儿在,她都要差点以为,鱼荀是被她给气晕过去了。 不过细想一下就知道,鱼荀那种无法无天的性子,受了气只会毫不犹豫地报复回来—— 让对方日日憋气,辗转反侧,永无宁日,又哪里会有能被旁人气晕的时候呢? 确实是被气晕过去的鱼荀:……他纵使是昏死过去,也无法瞑目了! “夙邈,鱼师兄他……” “没事,我来看看。”夙邈认命的上前,说是查看症状,但实则手中已经极为熟练的打出了三道法诀。 而那前一息,还在朔灼心口处搅风弄雨的契线,此刻一遇上夙邈打出的法诀,便如同河鱼上岸般,很快就衰颓的不成样子。 整根契线都被夙邈,轻轻松松地从根源处拔出,攥握在手中。 而这次,因为是最后一根的缘故,夙邈也并没有急于灭杀,而是在这根契线上,捕捉到自己想得知的信息后,才将其彻底湮灭的。 夙邈已经记住了,于这根契线上隐约带着的,属于将它种入商玺他们神魂深处之人的气息。 只要他在未来的某一日,和这人正面相见,亦或是对方出现在他的感知范畴中—— 那任凭对方如何掩藏自身的气机,又以哪一张虚假的面孔出现,他都一定能从人群中,精准的认出对方。 夙邈当然有想过,借用这些从商玺他们体内拔出的契线,给予对方以重创。 但可惜的是,夙邈只刚握住这契线,便知这契线的效用是单方的。 简单来说,就是那幕后之人,可以通过这契线,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只要他有这个本事。 但被这契线种入神魂深处的一方,却是如同主仆关系中,被签了死契的仆从一般,身家性命皆握于他人之手,能够保全自身都算是上头宽厚,更别说想要借此反噬其主了。 夙邈面色冷沉,这样的手段,还真是符合对方一贯而来的手笔,视他人一生如尘泥草芥,为求己利不择手段,实在阴狠。 但又不得不说,这人藏于幕后,执棋落子的每一步,都不会空废。 就算抛开实力不谈,这人心机筹谋,加之将其心中野望,付诸现实的能力,也着实是高的可怕。 是劲敌,也是能凭一己之力,动荡整个九重天域的存在。 夙邈现在已经能彻底确定,对方应该就是,在天道预见中,直接引动灭世之劫的罪魁元凶。 只是到现在,对方都藏得太好,又有天道之力遮掩自身…… 所以,即便夙邈和快被这幕后人吸干的真天道,一同出手推衍,却都没能捕捉到什么有用的气息。 倒是先前,应逐凰的急讯而来,反倒有了这般意外之获。 只是,这边契线一根不剩的被他拔除,对方也不可能一无所觉。 当然,在漫天神雷降下的那一刻,便已经是对方,在给拔除第一根契线的逐凰警告了。 对方有心留着这些契线,数百年都不曾动用过,必定是有大图谋,如今却先是被逐凰偶然间发现,后又被他全部销毁。 契线毁去,又都饮下他特制的还琼浆,那无论对方还有没有在商玺他们身上,留下过别的后手…… 现在都肯定是,不会再起到任何,对方想要的效果了。 但这样做的话,对方一定会暴怒,而愤怒冲昏头脑后……之后的事,便也不是夙邈可以预见的了。 只在冥冥中,夙邈隐约觉得,天道预言中的灭世之劫,也许就要提前降临了。 ——本章完—— 第466章 我若陨灭,九重天域,与我共亡 ——七重天,回垣境—— 王座之上,逆簌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鲜血瞬间浸湿华袍,在团云纹的前襟,晕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艳红。 但这却只是个开始,大量的鲜血从他口唇中涌出,像是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全都碎裂一般,才会让他吐出这样多的血。 逆簌右手用力攥握在王座的蛇头扶手上,苍白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墨发垂落下来,半遮住他已然是猩红一片的双目。 【夙邈】 他在心中,如浸毒药般,恶狠狠的念起这个名字。 “数百年前,便是你……” “如今,又是你。” 逆簌声音低哑,恨意与杀意,却都已经攀升至极致。 “相安无事不好吗?为什么又来妨碍我?” “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你已经是仙神,我求了近万年,付出一切,也牺牲一切,都未能到达的位置,你却生来就有……” “天道?天命?大道?天地?呵,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们这些存在,想决定什么就决定什么?” “明明这世间,从生来的那一刻,便没有任何公平而言,却还要虚情假意的说什么,大道无情但至公至正!” “至公至正,哈哈哈哈何其可笑的话!” 逆簌将心口的契线,全部拽了出来,握在手中,却因为数量太多,一手都无法完全掌握,握不住的便垂落在他身上,沾上了他浸落满身的血。 他却全不在意,面色是绝对的癫狂,但垂眸看向手中的契线时,目光却又幽沉冷静的可怕。ъiqugetv “是你们先逼我的。” “是你们要害我伤我的。” “我走到今天这一日,你们谁都不无辜。” 他声音低沉肃穆,说这些话时,态度犹如最庄严的宣判。 “夙邈,既然你并不想珍惜,我特意为你我,为这天下苍生,留下的最后的时间。” “那便让这一切,都提前结束吧。” “我若成神,天下俱为我俯首跪臣。” “我若陨灭,九重天域,与我共亡!” 逆簌左手翻转,自他掌心中,瞬时便涌现出无数条,本来是只有天道才能执掌的法则化身来。 “多好的东西啊。” “衡定裁决世间一切因果的法则,握住它,便拥有了掌控世间万物生死荣辱的权柄。” “谁不想拥有呢?” 他眼神一狠,反手将掌心涌现出的法则,尽数拍入了自己的内府。 “啊啊啊啊啊——” 一声犹如野兽濒临死亡之时的痛吼,瞬间便响彻殿内,因殿内空荡,这声音便也回荡不休,听着是凄厉异常。 再看那殿内,逆簌从王座上跌落,原本遮蔽在周身的虚影,也瞬间消散,显现出他最真实的模样。 这人趴伏在地上,身下是不住晕开,向四方淌流的鲜血,略显消瘦的身形,因为身体内部过盛的痛感,而不住抽搐着。 他背脊略微向上弓起,半张脸浸在自己的鲜血中,另外半张则是被墨发遮挡,有些看不真切。 但即便是如他此刻,这般狼狈的姿态,却依旧可以窥出几分,眉眼间的好样貌来。 却原是极温润贵气,湛然若神君的模样。 ——本章完—— 第467章 小师妹确实是在喜欢着仙神的 ——五重天,仙舟上—— 夙邈塞给了鱼荀,比之商玺他们,份量为双倍还多的还琼液,才总算将伤上加伤,被契线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鱼荀,从三途河边,又勉力拉了回来。 于是静室正中,一张躺椅上,便多了一个面色惨白,脆弱到需要小师妹贴心守着,亲自服侍着喂药的虚弱病者。 而兰凝夏、朗映怀他们,却也第一回只冷眼瞧着,鱼荀缠着小师妹瞎作妖,而都并不上前去阻拦。 当然,他们不上去阻拦的缘由—— 却并非是因为他们的神魂,也因为契线的拔除,而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一时间无暇顾及。 而是因为这在场的人,还有一个夙邈呢。 说来离谱,虽然夙邈同他们的小师妹,彼此间关系都已经亲密到——小师妹可以当众,毫不避讳地直言,夙邈就是她的道侣,是她认定的一生之人的程度。 但他们这些做小师妹师姐和师兄的,却其实是连小师妹与夙邈,两人之间的相处,都不曾亲眼看过几回的。 他们所看到的,大多都是单向的。 像是夙邈留给小师妹护身的神力,更早一点,对一名即将跨越目前境界的修士而言,最重要也最为紧要的渡劫之地,都是夙邈预先为小师妹选好的。 或者,像是夙邈那边,也会有小师妹亲手相赠之物,常伴于身。 而小师妹也总会记得,在忙过之后,主动将近来所历告知于夙邈,且言谈之间,温柔坦诚,从不隐瞒。 只从这次,小师妹遇到棘手之事,便毫不犹豫地向夙邈求援,便可看出—— 他们的小师妹,已经将夙邈放在了一个,她心上很重很重的位置了。 不然,以小师妹这般坚毅独立的性格,若不是真正亲近的入心之人,她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去相信依赖对方呢? 但他们还是很好奇。 毕竟,夙邈在没和小师妹,牵扯上这么深的关联之前…… 在他们眼里,夙邈除却是这九重天域唯一的仙神,比【天道】要靠谱太多的存在,便是对他们有重恩,也让他们由心去尊崇的存在。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高坐于神位,他们瞧见了只想着行礼甚至对其跪拜,为对方雕上一尊神像,日夜供奉的存在。 却竟是勾走了他们玉雪漂亮,美好可爱的小师妹呢? 且他们小师妹,还不是什么眼中有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的那种修士,而是按照常理而言,最为冷心冷清,心中只有大道的剑修! 剑修动情,这种事,本来就很离谱。 大多数剑修,其实就和天水宗的弟子,调侃他们大师兄牧枫时说的那般,恨不能把自己的本命之剑,当做自己的夫人或夫君,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至于少部分,剑修中动了情的,参看修无情剑道的崇衍,爱一个人,动一次情,入万丈红尘只为在情定之时,再以手中剑亲手了断,求得一场顿悟,换剑道更上一重。 当然,行这种偏门之法的,伤人害人多深,自身所背负着的孽债,便也会有数几倍以上的重。 而这些沉甸甸的孽债,也会全数化作,行这不正之法的修士,下次渡劫之时的大灾厄。 所以说,即便用这种办法,一时间突破了桎梏,提升了修为实力,但在渡劫之时,欠下的孽债,也总是要一笔笔还尽的。 而待那时,等着这些心术不正修士的,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以,崇衍这种,其实也是少数。 多数的剑修,都一心只有剑道。 因动情而生情者,实在寥寥。 尤其是似他们小师妹这般,心性最是澄明不过者—— 情爱? 这二字和小师妹放在一处,只看着便觉得荒谬了。 又有谁会想着,有朝一日成为现实呢? 实在离谱。 对象还是夙邈,便更离谱了。 反正商玺他们,是很难想象出,小师妹和夙邈相处之间的模样的。 ———— 所以,这会儿有鱼荀这般不知死活的,当着夙邈的面儿,劳累小师妹这种事…… 他们自是要紧紧盯着,目不转睛地看了。 看看这位仙神,瞧见这让他们看着,都觉得脑壳充血的画面,又会是做什么反应。 而被商玺他们五人,热切盯视着的夙邈,却也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眼瞧着沈逐凰转开木塞,倾身过去,就要亲手服侍她那四肢健全,却又柔弱到无拿瓶之力的师兄,喝下由兰凝夏倾情提供的另一种养身灵液…… 夙邈微微挑唇,那张纵使俊美,却又总显得沉静淡漠,极符合画中神只形象的面容,于此时,眼见此景,竟是含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瞧来,其周身那种,虽不是夙邈有意为之,却又真实存在着的,即便近在眼前也觉相距甚远,难以相近之感—— 都因他唇边,忽而蕴现的这抹淡笑,而被冲散了许多。 竟像是仙人真正落入凡间一般。 而这夙邈,经天地蕴生,生来便拥有这世间至强力量的存在,其容貌之盛,自不必说。 兰凝夏他们对此,也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夙邈的笑,他们却真的是从未见过的。 即便兰凝夏他们自认见了不少容貌盛,颜色好的,可像长居九重天的仙神,这么淡淡一笑的模样,还是有惊艳到他们。 不,该说是很惊艳才对。 有那么一个瞬间,莫说是身为女修的兰凝夏,就是作为男修的朗映怀,他都忽而有些理解,小师妹为什么会因夙邈而动心,还愿意和夙邈在一起了。 不说别的,就夙邈生得这幅好样貌,再加上那经天地与岁月蕴养出的风华气度,只看着便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了。 更别说,他还对小师妹有数次危难想救之恩,加之对小师妹的尊重和默默守护的行为…… 一个样貌品行俱佳,实力贼强,还愿意在尊重你的基础上,为你事事考虑周全,又屡次帮你护你,且他还是个世所仅有的大美人,这谁能顶得住? 反正换成是朗映怀他自己,他都觉得有些不可辜负了。 朗映怀这般思绪纷飞的乱想着,竟是就这样把自己给说服了! 他竟是突然觉得,夙邈和小师妹,好像再相衬不过了! 这可是仙神啊,天上地下就这一位,他的小师妹,要动心动情,就该有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相伴在她身边才对! 这没毛病,没问题啊! 夙邈还真挺不错的! 朗映怀这样想着,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含着期待意味的笑意来。 夙邈会怎么做呢? 应该是看不下去,准备一把夺走小师妹手中的玉瓶,丢给鱼荀,让他自己喝吧? 不对,这样做的话,好像有些粗暴了。 玉瓶可是在他小师妹手中拿着的呢! 那或许是,当着小师妹的面,再给鱼荀灌点神力,告诉小师妹—— 鱼荀那狗东西,别看他面色惨白,其实他连吞两瓶还琼浆,身体内里早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 更半点都不柔弱无力,力大壮实到,能够一拳打死三头玄阶异兽。 朗映怀在心底,暗自猜测着夙邈有可能的做法。 而夙邈这会,也已经走至沈逐凰的身边。 他甚至都没有看,歪倒在躺椅上的鱼荀一眼,只俯身下去,自沈逐凰背后,握住了她准备递向鱼荀嘴边的玉瓶。 动作之流畅,态度之自然,举止之亲密,直让正面得见自家小师妹,与野男人亲密相依的鱼荀,一口气都险些没提上去,就这样噎昏过去。 【他的小师妹!他玉雪漂亮!聪明灵慧!心性纯善!乖巧可爱!剑术拔群的小师妹!】 【呜呜呜呜呜虽然早就知道,小师妹芳心被他想上香供奉的仙神给偷了】 【可正面看见这一幕,他还是有些顶不住呜呜呜!】 鱼荀在心里,将泪流成了河,后悔的情绪,如同风暴肆虐之时,海上掀卷而起,恍若源源不断的潮浪般,将他淹没。 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 早知道他的小师妹,已经和仙神这样亲近…… 他刚才就不故意装柔弱无力,在夙邈面前作死试探了。 现在可真是,夙邈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笑了。 他却被小师妹与夙邈之间的默契与融洽,给狠狠打击到了! 鱼荀看着小师妹侧头和夙邈说话,即便两人此时,握着玉瓶的手,还亲昵的叠握着。 两人面上,却都没有半点异色,这般相处就仿佛是,在他们这些旁人眼中,已经显得过于亲昵的举动…… 于夙邈和小师妹眼中,却已经是他们平时相处之时,做惯了一般,早已习惯的动作。 不,不是仿佛。 是确实如此。 他的小师妹,真的找到了让她自己心仪的良人。 不是因为恩情,也不是因为夙邈先心悦于她,又待她极好,而她便也被动的接受了。 而是单纯的,小师妹确实是在喜欢着仙神的。 ——本章完—— 第468章 夙邈:你身体虚弱,我来照顾你 ——八重天,静室—— 小师妹确实是在喜欢着仙神的。 想通这点后,鱼荀原本还有些难看的面色,此刻却全然舒缓下来。 他叹口气,刚准备从躺椅上翻身下来,不再做什么病弱无力的姿态,就听见了夙邈沉稳的声音。 “你身体不能动,内里又虚弱地厉害,我来照顾你。” 鱼荀:??? 他的耳朵这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话? 鱼荀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仙神,世间仅存的一位仙神,还是对他有大恩的存在,亲手来照顾他? 先不说他当不当得起,这种较为硬核的问题。 就说这话……夙邈他一个高居九重天,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仙神,是怎么做到能将他来照顾他这种话,说得这么坦然自若的? 鱼荀半点也不相信,他这点装伤重在身的小伎俩,夙邈他有一个仙神看不穿! 所以夙邈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夙邈手拿小师妹方才握着的玉瓶,倾身下来,作势要往他唇边喂的姿态,鱼荀浑身一个激灵。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光炸到一般,几乎都想从这躺椅上,弹跳而起了,但最终没能如愿。 因为,鱼荀也是在夙邈离他越来越近时,才发觉自己此刻,当真是手脚发软,浑身僵麻,一动也不能动,真如同个柔弱无力的伤重病者了。 而只在悄无声息间,便能让他的身体,出了此等异状的,除了说要亲手照护他的夙邈,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所为的可能了! 鱼荀真的是要裂开了。 当着夙邈作妖的代价,还真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这人不愧是天下唯一的仙神,行事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为了报复他有意在他面前,和自家小师妹亲近,他就直接和小师妹身份对调,屈尊降贵的亲自来满足他的心愿。 虽说这确实有伤害到他,但……你一个仙神,只是收拾我一个小小的炼虚境而已,至于牺牲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你的一只仙神手,和我鱼荀的嘴,挨得这么近,真的不觉得这是有亿点点在难为你自己吗? 鱼荀真的麻了,他情愿就此晕厥过去,或者十天半个月都保持着现在的病秧子身体,也不想喝下去经仙神亲手喂给他的药! 但仙神之力,又岂是鱼荀一个小小修士可以抵抗得了的? 所以,在鱼荀万念俱灰的目光中,夙邈的另一只手,冰冰凉冷的托起了他的下巴,将玉瓶中的灵液,温温柔柔地灌入了他的口中。 灵液顺着喉口,流入腹腔的那一刻,鱼荀那张表情丰富的面孔,也逐渐变得灰白了起来。 在某一个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但这却不是更绝望的,在鱼荀将这灵液彻底喝下去后,这灵液中,属于兰凝夏亲手所炼制的那部分特色,才开始大展神威。 在鱼荀的体内,直接搅了个天翻地覆。 痛苦,像是生吞了一千尖刀的痛苦。 灼烫,像是在起火的腹腔内,又添了一盆热油。 这种非人般的苦楚,让自认硬汉如鱼荀,也险些痛哭出声。 他歪倒在躺椅上,彻底承受不住,犹如一条晒干的咸鱼了。 沈逐凰被夙邈拉着,远远看到这一幕,眉头瞬间皱起:“鱼师兄怎么了?” 夙邈手指微动,散去笼在鱼荀周身,也只针对于鱼荀一人的幻象。 他抬手,隔空将玉瓶收回,而后作势看了看,随后安抚道。 “没事,这灵液的效用有些霸道,你鱼师兄是有点承受不住药力,醒来便一切都会好的。” 沈逐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本章完—— 第469章 天地之间,最相宜相衬,两心相合的璧人 ——八重天,仙舟—— “阿邈,鱼师兄这是怎么了?” 沈逐凰眉头微蹙,眼含担忧,抬步就要上前去查看。 可她不知身边这个,在先前自告奋勇说要接替她,帮她照顾鱼荀,且还说要以秘法,再行探查下鱼荀身体状况的夙邈—— 却是让她的鱼师兄,在发出惊天惨叫后,又瘫软成烂泥的幕后元凶之一。 至于这背后的另一个元凶,便是为鱼荀倾情提供药液的兰凝夏。 说实话,夙邈原本以为,经兰凝夏亲手炼制出来的丹药,其难以入口的程度,便已经是兰凝夏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当他从逐凰手中接过玉瓶,又小小地感应了一下后,才知道那从前的丹药,和兰凝夏后制出的药液相比—— 却都算是大巫见小巫了。 丹药尚可一口吞下,痛苦也就只在其消融的那一刹那。 但这药液却是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瓶,且夙邈敏锐地察觉到,这液体是需吞喝入腹后,才会猛然爆发出它的效用。 主打的就是一个,让饮用之人猝不及防。 像鱼荀这样还好,毕竟他体内的隐伤,即便比商玺他们多用了一份还琼浆,可还是要比商玺他们,严重上许多。 若真是想要好好修养好身体,至少也得消停个两月。 但无论是眼下这风暴将起的时局,还是鱼荀他自身的性格,让其乖乖在床榻上静修两个月,都是绝无可能之事。 所以,有了兰凝夏这专门为鱼荀伤症,量身定制的一剂猛药—— 鱼荀他虽是要遭亿点点罪,但按这药效而言,估摸着他到明天这个时候,就又生龙活虎,四处撒欢了。 所以,夙邈无半点心理负担地握住沈逐凰的手,留住她在身边,没让她上前。 “逐凰放心,你鱼师兄无事的。” “他会这般,只是因为兰凝夏给他炼制的药液,其药性比较霸道,鱼荀一时,便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经你师姐亲手炼制出的药物,你应该也是知道,功效有多好的。” “有了这灵液入腹,你鱼师兄原本需静养两个月的伤势,现下只需睡一觉,将药效汲尽,明日这时便可大好了。” “是吗?”沈逐凰听得眼睛微亮:“不愧是兰师姐!师姐炼丹炼药最厉害了!” 沈逐凰眼眸亮闪闪的,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听见她的夸奖后,也正含笑看向她的兰凝夏。 彼此视线相交,兰凝夏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而朗映怀他们,原本听着鱼荀的惨叫,还觉得鱼师弟虽说是自讨苦吃在先,但现在被折腾成这幅模样,也着实是太惨了些。 不觉间,几人对鱼荀,还生出了那么几个呼吸间的动容与同情。 但现在听到夙邈所说的后续,睡一觉醒来,到明日这个时候,体内伤势便能恢复如初…… 不得不说,这一点对他们而言,真的很有吸引力。 毕竟,他们在饮下还琼浆,滋润安定好自身的神魂后,体内伤势虽也算恢复了八成,但只这剩下不好的两成,便需要他们花更长的时间去调理。 但现在这情势,无论是稍近些,迫在眉睫的要以寂琛岭中怪物,与各大仙宗达成合作关系;以及就在眼前的通关令争夺,乃至云鬟秘境一事。 还是那迷雾渐散,逐渐要浮出水面的幕后操控者。 这些事情,都容不得他们在此时安心修养。 就算是体内伤势只剩两成的未好,若真到生死搏斗的殊要关头,这两成未好,便极有可能成为敌手占据上风,而使自身消陨的契机。 有此伤势未愈,商玺他们又如何真能安心得下? 就算不为自己,也总要想着,在乱局中稳稳护住自己的两个师妹的。 但他们若真有,能应对上自身此刻状况的灵药,便早已吞服下去了,而不是在这里站着,各自调休,也不去做别的事了。 至于,向夙邈求助……他们却是再没想过的。 不是为了别的,更非是觉得夙邈和小师妹有另一重关系在,事事求夙邈未免失了自身颜面,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可笑事。 而是夙邈应逐凰急讯而来,出手相助,又赠予还琼浆已是难谢之大恩,和他们之间的因缘关系,便也因此而又深了数重。 仙神出手,是为外在强大力量介入。 而夙邈的身份,便也注定他不能和这九重天域的其他生灵,牵连相涉太深。 就算是相帮,也讲究是引导为重,做事更是要十全中,至多做到九全,而不能将旁的生灵需经之劫,全然抹除。 所以,夙邈做事,总是会留有余地。 是为被他相救之人留,也是为让这被救之人,落至此般境地的灾厄而留。 大道的无情与宽仁,这全然对立,却又真切共存着的两种特性,在夙邈的行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于夙邈这里,自是宽仁更多,无情却显得少了。 而商玺他们,都与夙邈有旧,对此自是再明白不过的。 所以,他们自是不会再去向夙邈求什么的。 哪怕他们都很清楚,于他们身上,剩下的这点伤势,于夙邈而言,也许只是一点灵光,便能轻松治愈的存在。 但夙邈那里不能要,自家兰师妹这里……却是没那么多计较了! 只是,想起鱼荀先前的惨叫,再看他此刻,呼吸都显得不太明显,浑身水中捞出来一般的狼狈模样…… 商玺几人彼此对视了几眼,目光中于同一时刻,显现出了一种名为“视死如归”的情绪。 最后还是全宗,身形和性格都最为英武的晏颂之,向着兰凝夏先主动开口了。 “兰师妹,不知你给鱼师弟的药液,对我们可还适用?” 兰凝夏挑眉,有些诧异地看向晏颂之,同时于她眼底,也将其余几位师兄看向她的目光,尽数收在了眼中。 她心思一向灵慧,自是知道晏颂之这话,可并不只是为他一人而问的。 所以,兰凝夏便也直接答道:“不适用。” “对你们都不适用,是我愧疚于先前将鱼师弟,独独遗忘在了法阵中,所以为他的伤情专门炼制的。” 商玺,朗映怀,晏颂之:……为鱼师弟专门炼制。 一时间,他们竟都不知道,是该羡慕于鱼荀,得兰师妹如此厚爱,还是该同情对方,得此厚爱了。 只是,若这药液不适用的话…… 那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若是想让自身的伤势,尽快好起来,便也只能再另寻它法了。 “好,那我们……” “师兄莫急,我话可还未说完的。”兰凝夏唇含笑意,笑着打断了晏颂之未讲完的话。 “虽这药液,是针对鱼荀的伤势而特制,但只稍加改变其中的几味用药,再更改些剂量,便也能炼成,适合于诸位师兄们,此时伤情的药液了。” 晏颂之眼眸微不可查地亮起:“师妹大才。” “嗯。”兰凝夏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迎着商玺他们同样投来的,暗含期待的目光,她却眼眸一转,将目光投向了和夙邈并肩而立的沈逐凰身上。 见两人站在一处,即便彼此间不曾有言语,只交握着对方的手,便自有一股,叫旁人再插不进去半分的脉脉温情,于他们周身静默流转。 天地之间,最相宜相衬,两心相合的璧人,想必便应是如此。 兰凝夏柔和了眸光,又转回眼眸,眼蕴笑意地看向自己这几位傻师兄。 “师兄们若是需要,凝夏现在就可以为师兄们炼制。” “只是,这药液成分复杂,几位师兄若是急需,便都移步同我去,先前收拾出来的丹房,为我打打下手吧。”ъiqugetv “好,师妹有需,我们自然听从。”晏颂之毫不犹豫地回复道,其他几人也点点头。 “师妹为我们劳累,这原也是我们应做之事。” 纵使兰师妹不这样吩咐他们,他们原本也会主动问兰凝夏,炼制此药液可有何需要的。 为兰师妹打下手这种事,他们更是求之不得。 毕竟,兰师妹可是为他们的伤势,才要辛苦炼药的。 他们可没脸干坐在那里,就等着兰师妹,送炼制好的药液过来。 所以几人应得格外爽快,可以说,都算是迫不及待了。 而兰凝夏也是极爽利的性子,见此回应便雷厉风行地摆摆手:“好了,闲话不必多说。” “晏师兄,你去把还昏着的朔灼和鱼荀都提起来,一块扛过去。” “既然都要给师兄们制药,也总不能厚此薄彼。” “朔师弟即便还昏着,我这个做他师姐的,也总要先给他备上一份的。” “兰师妹甚好,朔师弟醒来,知道兰师妹这样惦念她,会很欢喜的。” 朗映怀摇了摇扇子,含笑道。 兰凝夏眉头微挑,知晓朗映怀心头那点恶趣味,现在是又发作了。 她也不在意,只领着师兄们,便要推开静室门,转往炼丹处去。 沈逐凰见状,也急急走上前:“师姐,有什么需要逐凰帮忙的吗?” 兰凝夏唇边的笑意,蓦地便深了几分,目光落到沈逐凰的身后,夙邈还站在远处,倒是没有跟上来。 两人这般难得相见,却还是由着小师妹的心意呢。 ——本章完—— 第470章 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五重天,仙舟—— “师姐,有什么需要逐凰帮忙的吗?” 兰凝夏被沈逐凰叫住,于她唇边的笑意,蓦地便深了几分。 她回首看去,目光却越过沈逐凰,落在还停留在原地的夙邈身上。 见一双璧人变作一人,夙邈整个人虽莫名显得寂寥了些,却并无任何,对小师妹又将他抛掷脑后的不满。 兰凝夏心中喟叹一声,小师妹或许还是那个心性纯澈的小师妹,只是生出了情丝,有了爱一人之心。 但到仙神这里,却应是陷落得彻底。 给师妹爱与包容,尊重与欣赏,引导与帮扶,他给了大爱之下,极尽他所能给小师妹的一切。 所以小师妹在这段情爱中,才会变得越来越好,身上的光华也越来越亮…… 心性更是澄明到,没因旁人最易自伤自苦的情爱,而沾染上分毫的阴霾。 兰凝夏自己虽无情爱之心,但她也是真心为小师妹,能够拥有一段好的感情,而感到高兴。 所以,她收回目光,有些无奈的抬手,雪白指尖轻点了下小师妹的鼻尖。 “不用了,我的傻师妹。” “你看我这身后,你五个师兄都在呢,有他们在,我都不用怎么动手,又怎么会还需要你来这里出苦工呢?” “对,小师妹安心,有我们在,不会累到你兰师姐的。”晏颂之也赶紧道。 “听到了没?”兰凝夏笑着收回手,态度自然无比地道:“你啊,就留在这里,或者去别的地方也成,都随你。” “但只多陪陪你家仙神吧,不是数日没见,心里也有一直想着的吗?” “现在人来了,还不快点说些亲近话?” 兰凝夏笑着说完这几句促狭的话,便也不再看小师妹那张,蓦地晕染上绯红色的漂亮面容。 她只推了把听到她刚才打趣之语后,便恍若三只呆头鹅的师兄们,转过脸后,语气不耐。 “愣着做什么?走了。” “不是,兰师妹,你……小师妹她……” “多大人了,说话都说不全乎,那就不要说了。” “赶紧的,我这会儿超级想炼丹,过会儿可能就不想了。” “但夙邈他……” 后面的话,便都影影绰绰,再听不真切了。 夙邈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站定在沈逐凰旁边。 他垂眸看着沈逐凰,晕开一片动人绯色的面容,眼眸微不可查地深了几分。 但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沈逐凰却蓦地抬头了,一双澄明透澈的眼眸,在看向他时,却无端多了几分愧疚。 夙邈眉头微皱,不明白逐凰为何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正要开口问她心中所想,垂于身侧的手,便被沈逐凰主动握住了。 “夙邈,对不住,我刚才只顾着师兄们的伤势,好像又忽视你了。” “还有之前……与你凝雪渊一别后,我其实也并没有像师姐说的那样,一直想你。” 沈逐凰抿抿唇,眼底全是真切的愧疚:“我好像和别人的道侣不太一样,我……” 沈逐凰“我”了半天,最后放弃一般,颓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些什么。” “只是刚才听了师姐说的话,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对不起你,虽然我心里确实有你,也……” “有这句就够了。”夙邈低笑出声,手指托起沈逐凰的下颌,让她和他视线相交。 一双墨瞳,如水泉濯洗而过,似幽谭,又似渊海,内里情丝涌动之时,又像藏星其中,光耀非凡,也动人异常。 “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他俯首贴近,唇面相贴之时,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吞没在骤然炽烈的呼吸中。 ——本章完—— 第471章 逐凰心中,也只想要夙邈一人 ——五重天,仙舟—— “有这句就够了。”夙邈低笑出声,手指托起沈逐凰的下颌,垂眸同她视线相交。 “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他俯首贴近,唇面相贴之时,尾音也变得含混不清,吞没在骤然炽烈的呼吸中。 沈逐凰猝不及防便承接了他的吻,那面颊上,原本已经消退许多的绯红,瞬间便再一次盈满雪颊。 夙邈稍稍退开些,目光落在她似红霞映雪的瑰美面容上,那本就幽沉的眼神,瞬间便更深了几分。 沈逐凰的眼神微微有些恍惚,她似离水太久的鱼,好不容易才重归河溪,便迫切又急促地轻微呼吸着。 但让她离水太久的人,却并未因她此刻,难得显露的娇态,而就此放过她,反而在心头,燃起了比先前,更为炽烫的情焰。 这情焰自夙邈心头而生,焰火灼热,汹汹而来,炽烈燃烧。 不过几息功夫,便彻底地在夙邈体内,肆虐开来,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一同点燃。 他从未有过这样盛极的情绪,而这样的情绪,却也只会因他眼前这人而生。 沈逐凰才刚缓过来些,侧颊便多了一只大手,男人手掌冰凉,看向她的眼神,却似在其中,含了两团正灼烈烧着的火。 沈逐凰只刚对上的那一个瞬间,便觉这火,似是也烧在了自己身上一般,让她的灵台都被这火灼着,混沌一片,难得清明。 于这一刹那,她便像是落于蛛网上的蝶,困于金笼中的雀。 沈逐凰下意识地想逃,却在刚有退却之意,还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 后腰便被一条手臂牢牢揽紧,使她同夙邈的身体,于一息无限地贴近。 下一瞬,灼烫的吻再次落了下来,同先前的温情缠绵,无限缱绻不同,这次的吻,多了几分掠夺和占有的意味。 沈逐凰的呼吸被掠取,意识也被正深吻着她的男人占据,她从不知道,夙邈还会有这般情绪外露,且如此热烈,叫她全然招架不住的时候。 她像被抛进风暴正起的海面上,潮起潮涌,浪卷浪落,卷袭着她,无尽无休。 沈逐凰只是承受,便已经狼狈到了极点。 可那将她带进这场风浪中的人,却无半点需要休歇的疲累之意。 沈逐凰也就只能,不断收紧抓攥在夙邈背后,腰间衣袍上的手,才能不让自己就此软倒下去,露出更多的失态来。 许久,待夙邈终于稍稍餍足,肯将沈逐凰放开了些。 沈逐凰被夙邈拥着,整个人都还是晕乎的。 此刻的她,脑海中是一片混沌,全然都记不清,先前想要和夙邈说些什么了。 什么觉得自己太过忽略夙邈的愧意,感动于夙邈对她有求必应,不辞辛苦,因她急讯奔赴而来…… 这些种种繁杂的心绪,此刻全都被夙邈亲没了,化灰化尘,散了个干净。 沈逐凰都想不通,她和夙邈只是正说着话,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么一步。 而且,她还是被亲得这么狼狈的一个。 夙邈稍稍平复了些,垂眸再细看沈逐凰时,便看到了她空茫之余,似是有些怀疑人生的眼神。 【有些可爱】 夙邈眉峰微挑,唇边自然而然地便含了几分笑意,覆在沈逐凰侧颊上的手微动。 但他只是刚碰了下,便对上了沈逐凰除却惊慌之余,甚至是有些警惕的眼神。 夙邈一时间哑然,落在沈逐凰面颊上的手指,便也僵停在了原处。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逐凰应该只是怕他再没止尽地亲下去,而并非是恼了他,不想被他触碰。 虽然夙邈很想解释,自己其实并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也没想着要继续过分下去,而真的是,只想单纯摸摸她的侧颊。 但看着沈逐凰这般模样,夙邈却无法厚颜无耻地,忽略掉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确实是想继续欺负逐凰的。 谁让小凤凰在被他主动亲过后的反应,每一处,每一分,都让他觉得很稀罕,还想要看到更多呢? 不过……看小凤凰现在的模样,应该是不能了。 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夙邈有些遗憾的在心里这般想着。 沈逐凰可不知夙邈在表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湛然神君模样,内里却还在想着这些亲亲密密的羞人事。 她看着夙邈,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对上夙邈的目光,脑海中没忍住想起的,就是刚才口唇相依的亲密无间。 沈逐凰不免觉得窘迫,面上又开始发烫了。 倒是夙邈主动收回了,覆在她侧颊上的那只大手,转而用双手,将她的双手握在他的手中。 两人执手相看,夙邈垂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于这一刻,分外的温柔。 他一双幽深眼眸,内里除却见她时总含着的,同看旁人时,全然不同的柔和光彩,便是似若磐石落定的信笃。 “我的小凤凰,永远不需要去想别人的道侣是怎么样的。” “我们的道侣,只是也只有彼此,便也只过我们的。” “旁人如何,都不是你,也都并非夙邈想要。” 夙邈在说这些话时,看着沈逐凰的目光,满是温和与包容。 若说方才,夙邈情动之时,看着他那双眼眸,便似落进潮浪正汹,风高浪急的夜海中。 那此刻,再看夙邈的眼眸,便又像是晴光正好,红日之下,海浪似碧空的宁静之海了。 沈逐凰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内心说不动容是假的。 她动容得厉害,甚至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于自己心口中,因夙邈这话,这目光,而每一息都比前一息,跃跳得更厉害的心跳之音。 她回握住夙邈的手,面上不觉间,便露一抹欣悦的笑来。 “好,我知道了。” “夙邈,我有很多事,都做得不够好。” “在你之前,我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和一人执手偕老,并肩与共之心。” “我没想过情,或许也不够懂情,爱一个人究竟该如何做,更是不明白,只知道凭借本能。” “所以我多有疏漏,待你也远不如你待我好。” “但有一点,我可以很确定,君心正如我心。” “逐凰心中,也只想要夙邈一人。” 沈逐凰目光赤忱,将心中所想,缓声一一道来。 或许她所想的,只是要将心中的想法,毫不隐瞒地告知予夙邈,尽可能回以夙邈,她所能给的全部真心。 但沈逐凰不知道的是,在夙邈面前,她其实根本无需说这么多。 只她看向夙邈的眼神,在夙邈心中,便已经胜却人间无数。 那毫无疑问,是爱一个人的眼神。 夙邈感知得很清楚。 “好。”他含笑应道。 ——本章完—— 第472章 若早日今日,他或许不该动情的 ——五重天,静室内—— 两人倾吐真心,正是情转浓时,夙邈袖中却忽有银光亮起,光芒刺目,沈逐凰猝不及防间,险些被晃花了眼。 夙邈的神情蓦地沉了下来,拂袖将这银光重新笼回袖中。 他也顾不上去具体看,这银光因何而起,急急去看沈逐凰的眼睛。 “逐凰,可有恙?” 夙邈小心托起沈逐凰的下颌,俯身凑近了去看她的眼睛,见逐凰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抖颤着。 她本就澄澈的眸底,此刻也因方才那银光的刺目,雾蒙蒙的笼了一层水光。 瞧着,倒是难得一见的脆弱姿态。 若说方才,亲密之时见到这般景象,夙邈还觉得稀罕,甚至隐约间有种,恨不能她为他展露出更多不同的一面来。 但现在看见,他就只觉得愧疚了。 那被他塞进袖中的天道化身,方才是发的哪门子疯? 突然弄出那样刺目的光耀来,把小凤凰的眼眸都给灼红了。 夙邈小心捧着沈逐凰的面颊,心疼到不行。 但沈逐凰却在缓了一会儿,眼前也重新能看清些许光影后,便抬手覆在了夙邈的手上,温声道:“别担心,我无事的。” “就是先前没反应过来……现下也渐渐缓过来了。” “你且先去看看,那银光是怎么回事儿?” 夙邈握住她的手,想要告诉她,却又马上反应过来,有些事,他可以知道,但她不能。 即便她身上,有他一生只能施予一次的,最为特殊的神佑相护,使她的小凤凰,能够不被天道所控,也脱离天命束缚…… 因而逐凰才可以无需似旁人那般,时时同他保持距离,处处和他计算因果,牵扯稍深一些,便要设法清算了结。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关天地安稳,大道衍机之事,他却也是不能告诉她的。 但夙邈也并不愿意骗她,因而他只道:“应是我的一位旧识,有秘事要提醒我。” “逐凰,我……” “阿邈,你尽管做你应做之事,除非事涉生死,或你需要我,便也无需都说于我。” “你对我,不也是这般吗?” “你能为我做到的,我也愿为你去做。” 夙邈一怔,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他怎么就忘了,他的小凤凰,可是一位修逍遥道的剑修呢。 除非是过于在意之处被旁人拿捏,她行事一直都是雷厉风行,十分果决的。 此刻,也自不会对他的一切,都要刨根问底。 “阿邈?”沈逐凰见他久未再有反应,便又开口唤了他一声。 夙邈被她唤得回神,对她点点头,郑重道:“好。” 沈逐凰被他分外郑重的态度逗笑,面上也露出轻松的笑意来。 “好了,快去看,我这里无事的。” 夙邈点点头,却没急着走,手中聚出一点灵光,指腹在沈逐凰的眼睑处,轻轻一抚。 待他收手后,沈逐凰只觉一双被银光灼痛的眼睛,此刻那内里,只剩极清凉的舒适感了。 沈逐凰眨眨眼睛,双目所见的一切,重归清晰。 而夙邈却已背过身去,似是在和他那位旧识沟通。 沈逐凰也没太在意,安静地坐到一边,还倒了两杯茶,等夙邈忙完。 却在将将倒好第二杯茶时,沈逐凰便骤觉,夙邈周身的气势变了。 先前同她,二人相处时的平和愉快,此刻全然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乌云压城,泰山将倾一般的厚重威势。 沈逐凰的眉头蹙起,她虽先前说了不问,可夙邈这幅状态,她却是很难忍住不问了。 夙邈回身时,便直直对上了沈逐凰一双,正望向他的,盈满担忧和关切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此动人,又如此赤诚,即便她只看着他,,不言也不语,可她对他的关心,却都要满溢出来了。 夙邈因天道提醒之事,而骤然晦沉的心绪,此刻,在沈逐凰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似乎都一息之间,舒缓了许多。 可他随即很快想到,若灭世之劫当真近在眼前,那他与她之间……也许便真要应了他们从前所说。 活一日,便一日相守,一日相爱。 至于以后……他所能保证的,只是她能有以后,这世间的大多数生灵,都还能有以后。 而他自己,终末之日未到之时,未来会如何,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他又该如何和她说呢? 旁的事或许可以不说,毕竟大多数,都涉及天机,非人族修士可以随意听得之语。 可事涉他的生死,他若是不告诉她,自以为隐瞒她便是为她好…… 那他又有何颜面,去回想在百年前,为她设下幻境,让她明悟不可替他人擅做决定,一力承担所有的自己? 况且,以人修之身,妄图融合天道,成就神之尊位,这已经不是用“逆天而为”这简简单单四字,便能形容得了的悖逆之举了。 对方因最为重要的五根契线被毁,已经再无半分隐忍之心,天地命盘中,灭世之劫已经势不可当地提前落降。 除却下三重,被他以神力构建的屏障,同上六重天域相隔开的凡俗界—— 其他六重天域,都会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场天地浩劫中。 所以,或早或晚,动荡一起,覆巢之下,又安有一处完卵? 不会有的。 纵使他不说,逐凰很快也会知晓,知晓他今日,为何情绪忽变,露出这般凝重之态。 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所以便不瞒了。 本也不该瞒的。 只是,若早知有今日…… 他或许,不该放任自己对她动情,更生出贪念之心,想要同她相守的,现下,倒也许要误了她。 夙邈沉沉看她,甜蜜褪却,只余难言的苦涩。 ——本章完—— 第473章 我相信你会赢 ——五重天,静室—— 若早知今日,他或许不该动情,不该放纵自己越陷越深…… 更不该让对方明了他的心意,给予他回应后,便彻底放任了贪心,妄图和她长长久久了。 明明他比谁都更清楚,在他身上,仙神的职责胜过一切,这天地的安稳,世间的生灵,于他这里,永远是第一位。 而为了护佑住这些……仙神之位,一者之生死,他全不会有分毫吝惜。 可他不会负天地,便也许注定要辜负她了。 于这一瞬间,夙邈竟忽而有些庆幸,自己对逐凰,即便是许出承诺,却也只是对她说—— 说“活一日,便一日相守,一日相爱”,这般从不言及天长地久的混账话了。 若从未有过热忱的期待,也没有信笃的承诺,那待到他当真有陨落之时的那刻,她或许……便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夙邈强迫自己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垂落在沈逐凰的身上,将她纤瘦的身形尽收眼底。 他知她心性总是最坚定的,同她纤弱外表全然相反的坚定,行事更是果决坚毅,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强大心性。 她也从不是什么,需要被人护佑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挡遮在羽翼之下的懵懂雏鸟…… 而是可以凭借着手中之剑,斩除一切邪障灾厄,自在于天地间的求道者。 逐凰很强,这一点,夙邈一直都很清楚。 如果不是天道有缺,错乱的天命又彻底扭曲了她的前生。 为她设局将她视为棋子的,又是强大到曾经是为整个九重天域,一切族类,凡求道者俱涵盖其中,仍为其中最强的逆簌…… 那以逐凰之天资心性,她这一生,根本无需同他有任何交集。 只她自己,便可沿着自身所求之物的所在,一路坚定,无畏而行。 纵使最终,或许无法求得绝对的圆满,但回顾她这一生,也一定会是光辉灿烂,无怨无悔的一生。 所以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他的。 反而是他和天道,亏欠了她,也亏欠了太多人。 若不是他的失察和天道的缺失,她根本不会落至前生那样的境地,也不会遭受那样多的屈辱和苦厄…… 更不会如现在这般,同他相知相许,情丝绕缠,有了两心相结的深浓情谊。 所以即便从没有他,她原本也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如此…… 他也多想,多想能永远伴在她身边,守着她,陪着她,看她追逐心中最爱的剑道,看她一步步,修至更高的境界。 与她观日升月落,共朝朝暮暮。 可这些……也许都要成为他永远的奢求了。 其实在最初,知晓灭世之劫将临之时,夙邈并没有如现在这般,将所有事,都往最无望的境地去想。 他也没生出如此刻这般,繁杂难言,似蛛网又似千结,难散难解也难消的心绪。 只是和天道,在神渊对话过后,夙邈已经明白—— 这世间,没有常繁不落的林木,也没有常开不败的花朵,更没有常荣不衰的生灵。 即便是受天地之厚爱如仙神,也终究会有应天劫而陨之时。 而这陨落的命劫,还是曾经让他们降生于世的存在,亲自赐下。 当初有他们的存在,是为了让天地安稳,之后让他们一一消陨,也是为了让天地安稳。 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这世间兴衰荣枯,不过如此。 至于他夙邈,之所以还能作为这世间的最后一位仙神,存留于世—— 这也只是因为,在大道无情之下,又留存下的那一分有情罢了。 不,或者不该用有情来形容,而该用“情分”这二字才对。 只是这情分,却不是因他夙邈而起。 而是在他之前的十一位仙神,用自己的一切换来的。 他们身在仙神之位,怀爱世之心,视天下安稳、生灵和乐为己任,无一日一息行差踏错,更从未有一时一瞬,将个人私欲放于天下之先。 所以,他们当得起仙神之名,纵使应劫而陨,也只是天命使然,而非他们自身有什么错处。 若有,也是这天地法则逐渐周全的世间,不再需要这么多位实力强大的仙神,同时存在的缘故。 可回想最初,这份强大又是由谁亲自施予的呢? 所以他们无错,也无愧于曾受他们启智,又蒙他们庇佑的生灵,更无愧于给予他们存在,又亲手将这份存在收回的天地。 而他夙邈的幸存,便是天地给从未有错的前十一位仙神,留得的最后一线宽宥和仁慈。 可他又何德何能,受他们庇佑至此? 在前十位仙神,相继应劫陨落,留他一人长居九重天,经千载岁月,风霜变换,那些寂静到只闻得他一人之声的时日,只让他觉得漫长而孤寂。 但现在想来,夙邈只觉得痛心。 那些他曾经觉得,贫乏而又重复,单调又无聊,让他心中逐渐只剩一片荒芜的岁月,却是以这样沉重的代价换来的。 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怎么能……怎么能蒙昧到这种地步? ———— “夙邈。”沈逐凰不知何时,已经从圆桌旁起身,走至了夙邈身前。 没得到夙邈的回应,但她却还是主动地伸出了手,同夙邈的双手相握。 沈逐凰抬眸,目光柔和地落在夙邈于这一刻,竟像是藏了许多极深沉的痛楚,在其中的双眸。 “我们之前约定过的,如果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再对对方隐瞒。” “让你情绪这么低落,对我而言,便已经是你需要讲给我听的,很重要的事了。” 沈逐凰声线清冷,落至耳边,却又带着她独有的温柔。 夙邈定了定心神,回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她。 “你之前想得不错,这一切确实和逆簌有关。” “伤害你的人,伤害你师姐和师兄们的人,偷天道权柄,恣意篡改你们的命数,满足自身私欲,妄图成神的人。” “以及,在天劫中害死那么多修士,将他们自身气运和功德,皆收为己用的,都是逆簌。” “四千年前,便该陨身于劫雷中的逆簌。” 夙邈每说一句,沈逐凰的神色便肃沉一分,这份肃沉很快转变为肃杀,透着股冰雪覆没琼楼的凛冽。 夙邈看出她心中恨意,回握在她双手上的力道,稍重了一分。 这份力道将沈逐凰,原本已经陷入残酷回忆中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 “阿邈?” “逐凰,我要和你细说的,不是这个。” 沈逐凰眼眸微微睁大,澄明一片的眸底,一点疑惑之色的蕴现,都显得极为的鲜明。 夙邈心中喟叹一声,俯身下去,额头同她亲密无间地相依。 沈逐凰有些茫然,刚欲开口询问,便觉以她和夙邈为中心,四面骤然升起呈现出圆球状的金色屏障来,将她和夙邈围护在其中。 屏障已经升起,但夙邈却并没有退开。 他的额头依旧和她的亲密相依,没再握着她的那双手,也转而随他手臂抬起,环抱住了她的腰身。 即便夙邈没有启唇,可她却还是在脑海中,清晰听到了他的传音。 “逆簌已经汲取了天道大部分的力量,也融合天地规则于自身,他就像你在寂琛岭,遇见的由人为拼接而成的怪物一般。” “虽想起它的构成,你会觉得荒诞不可信,但它却又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你眼前了。” “逆簌便是如此,以凡修之躯,夺天地之运成神,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件痴心妄想之事,而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所以,在天地命盘的预言中,他会是引动九重天域,灭世之劫降临的存在。” “而我,作为仙神,会竭尽所有,不惜一切地阻止他。” 夙邈说到这里,口吻虽平静,但沈逐凰能清晰听出,这平静之下的坚定,和一种让她直觉有些不祥的决意。 沈逐凰眼睫一颤,放在夙邈后腰上的手指收紧:“我相信你会赢。” ——本章完—— 第474章 也许这世间,再不会有神 ——五重天,静室—— “我作为仙神,会竭尽所有,不惜一切地阻止他。” 夙邈声音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却像是藏了一重,更深的决意。 沈逐凰眼睫一颤,放在夙邈后腰上的手指收紧:“我相信你会赢。” 一声轻叹落在沈逐凰的耳畔,夙邈收紧手臂,将怀中人拥紧。 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说下去了。 就该只这样抱紧他的小凤凰,和她笑着说,他是仙神,这世间最强,他无所不能,当然会赢。 可他知道,他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若是逆簌真的那么好解决,只需牺牲一个他,那也许在天地命盘中,根本不会出现有“灭世之劫”,这四个字眼。 而该是仙神陨劫才对。 或者最好的结果是,无事发生。 可是都没有,“灭世之劫”那四个字,不仅没有因为他和天道的联合,以及他方才对契线的出手,而稍有消退。 反而更近了,近到这四个字,在天地命盘中,映现出了血红之色。 而天道先前,忽而闪出银光,告诉他的,便是这件事。 且天道还告诉他,逆簌已经彻底疯狂,开始不计后果地将他自身,同他偷来的天地法则强行融合。 就连天道好不容易保住的这点残躯,藏在夙邈这里,却都有种极明显的,要被逆簌收拢过去的强烈反应。 所以,逆簌大抵是真的要成功了。 而这一切,无论是他,还是天道,都已经无法阻挡。 他们所能做的,便是在对方现身天地间,准备成神之时,出手摧灭对方成神的可能。 但就像他与天道从未想过,会有今时之劫一般,变乱一旦四起,劫难临降,谁也不知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夙邈将沈逐凰拥得更紧了些,声音低沉:“我会努力赢。” 努力,而不是一定。 沈逐凰心头一滞,隐约间已经明白了什么。 但她不露声色,只是问道:“阿邈,你有没有别的话要嘱咐我?” “嘱咐……”夙邈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随后似是笑了下:“我没什么可嘱咐你的。”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够不受任何束缚地,去尽情做你喜欢的,你愿意做的,你觉得应该做的事,现在也是一样。” “即便灭世之劫,就近在眼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如从前一般,对自己所行之路,所为之事,坚定无疑,无怨无悔。” 最希望的是……你能够安乐无恙,顾及自身。 但这些话,夙邈知道,即便说了,在劫难来临,九重天域彻底动乱之时,以逐凰的性子,也不可能做到置身事外的。 而一旦卷入其中,什么安乐无恙,顾及自身,都也只能是句没什么作用的祝愿罢了。 不过,逐凰身上,有他的神佑,那是即便他陨灭,也不会随他而消逝的一重护佑。 她还有她的师姐和五位师兄,以及许许多多可以并肩作战的友人,伴在身边…… 所以,即便他不说出这样的祝愿,她也一定会好好的。 且他马上就要和她讲,也许说出口,就会让她很不开心的话,所以在此之前,他还是多说些让她开怀的吧。 夙邈想得不错,怀中的人似是很受触动,主动抬臂,紧紧地环抱住了他。 而夙邈还未来得及放任自己,就这样在温香软玉中沉陷下去,便觉怀中人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像是能将他想对她隐藏的东西,全然看破。 “阿邈,你的嘱咐我认真听了,也会好好地做到。” “所以,我这里你已经说完了,那你呢?”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还想要告诉我的?” 这下轮到夙邈的眼睫发颤了,他几乎是有些仓皇的避开了,沈逐凰直直看向他的目光。 但夙邈又很快感觉到,袖中的天道化身,又有新的异动了。 【没多少时间了】 夙邈闭了闭眼睛,再看向沈逐凰时,眼底除却看她时的温柔,便只剩下平静的坚定。 那是一种如同隐于深海之中,藏匿于礁石之间,流转不休似暗涌般的存在,瞧来静默无声,却有翻覆之能。 “这次灭世之劫,其实是针对修道者而生。” “若我不出手,至少还有五千年光阴。” “但若我插手其中,神位对撞,也许这世间……再不会有神。” ——本章完—— 第475章 天道与夙邈;莫逆之交 ——九重天—— “吾原本还以为,你不会和她说得那么明白的。” 夙邈怔了一下,随后眼神柔和了些。 “你是说,我最后告诉她的,其实这灭世之劫,我原本可以避世不出,留存自身的事吗?” “嗯,除了这个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 “灭世之劫一来,谁都逃不过的,你说与不说,她早晚也都要知道的。” “但你和她有了这样一段情缘,提前告诉她你要去做什么,这也是应该的。” “可唯独这件事……你自己知晓明白不就够了,又何必要告诉她呢?” 天道化身说着说着,便直接跳到了夙邈向上,为他摊开的掌心,它用一种“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无奈表情看着夙邈。 “要知道,关于你寿数和命劫的其中内情,还是我顶着神罚的风险,冒死和你说的。” “若不是我和你讲明在先,那这些事,连你自己都不会知道,又何况是她呢?” “所以,你不主动告诉她的话,她是肯定不会知道的。” “到那时,就算是你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毕竟你是经天地蕴生的仙神嘛,护佑天下安稳,庇佑此方生灵,纵使你为之付出陨落的代价……那她虽然痛心,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可你现在把什么都告诉她了,让她明知——这并非是你本来应该经受的劫。” “且如果你不去,便一定不会出事,去了便是自己寻了一场陨劫来渡……你这样做,让她怎么还能安下心来呢?” 天道化身接连不休地说了一通,夙邈也并没有嫌它话多,而是认认真真的听完了。 只在天道化身抱着小手臂看着他,且不再继续讲下去后,他才面容平静,声音平缓地反问道。 “既然这原本是你不讲,我便不会知晓的事。” “你也知道,若是灭世之劫来临,我不会独在九重天,对天地危难,众生危亡袖手旁观。” “所以我是肯定会出手,对付逆簌的。”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却又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前十一位仙神应劫而陨,这背后的真相……” “以及我若是万事不管,至少还坐拥数千年光阴的事呢?” 天道化身睁圆了眼睛:“我那当然是……” 它想要解释,说出自己的意图,却在将欲说出的那一刻,忽而明白了什么,便只能是怔怔地看着夙邈,有些哑口无言了。 夙邈看着它这般反应,却蓦地笑出了声。 天道化身见他这般反应,瞬间就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它觉得夙邈这是又在嘲笑它了。 从前它得意时,夙邈这家伙就经常嘲笑它,现在它成了这幅衰样,夙邈肯定早就在心里,笑过它好几回了! 天道化身自知,自己如今是虎落平阳,势单力薄,便想着要隐忍下来的,现在的它,都不够夙邈一根手指杀的。 但随即,天道化身便想到——是啊,它现在都脆皮成这副样子了。 这时候它心中憋气,却不挑衅回去,难道等自己在灭世之劫中彻底陨灭,半点痕迹都留不下的时候,再冲着夙邈生气吗? 所以,天道化身便也不遮掩了,它化作的小人模样,直接叉着腰,对夙邈横眉冷对,气冲冲道:“夙邈,你笑什么?!” 夙邈沉沉叹口气,目光落在它身上:“我觉得有趣。” “有趣?” 天道化身先是困惑了一息,随后感受着夙邈落在它身上的目光,瞬间,它便有种被夙邈这个狗东西,狠狠羞辱到的感觉。 【夙邈这般看着它,然后说有趣——】 【莫不是在笑话它此刻的模样吗?!】 它刚要发怒,下一息,却听夙邈声音平缓的道。 “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原来我和你,也是可以好好说话的,你也并非我从前所想的那样,可是现在……” 都来不及了。 夙邈没说他心中想的后半句,因为到此时,说与说,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这早已是,他在回转九重天后,见到天道的那一刻起,彼此间,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 如果说,之后的灭世之劫,夙邈若是参与进去,只是有陨灭的可能。 那天道,就是无论如何,都会在灭世之劫中,甚至是都撑不到灭世之劫,便会因逆簌那边的行动,而彻底衰陨的一方。 它所唯一能争取的,就是现下有夙邈的神力作为支撑,能够让自己勉力支撑到灭世之劫的来临,也让它自身,死得更有意义一些。 至少,它要放手一搏,求得经天地大道认同的天道继任者,才能安心陨灭。 不然……那它便当真是历任天道中,最差劲也最不责任的一任了。 夙邈的尾音落下,天道和他同时陷入了沉思。 夙邈想起了过往同这天道每一次,让他觉得漫长岁月也没有那么枯燥乏味的交手。 天道则是想起了,正是因为它和夙邈的每一次争端,才让它逐渐有了本不该属于天道的,那种极为鲜活的情绪波动。 它恨过他,怨过他,因他而暴怒,也因他而烦躁,也曾有过想同夙邈不死不休,将对方彻底压服,赶下九重天的想法。 可现在,两个原本相看两相厌的,却在其中一方即将走向真正的末路之时,能够和平相处了。 即便是习惯了执掌他人命运的天道,面对着此种境况,却都想要学着人修说一句命运无常了。 【确实是有些遗憾的】 天道想。 【夙邈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只是他太强了,真的太强了】 【如果它不是生来有缺的话,是真正的,能够完美承继上一任所有的天道——】 【那这四千多年来,它是不是也是有可能,在某一次同夙邈的争端中,占据上风呢?】 天道已经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它现在变成这样,对此,好像也没那么在意了。 夙邈看着面前,神情有些茫然,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的天道,心里忽而就有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他从前同天道每一次正面相遇的时候,对方虽是化身姿态,却没有面容,浑身都是昼夜不歇,流转不休的天地法则。 再配着那淡漠无情的大道之音,他看着它,所想到的便也只是“法则”这冷冰冰的二字,从没想过对方也会生出,如同其他生灵一般的情绪。 到之后,天道逐渐变得鲜活,可他想做之事,和它奉行之事总是相悖,两者相争,天道对他,便只有愤怒和厌恶的情绪。 更后来,他屡次所为,皆是于它而言,破坏天地法则,不可饶恕之事,它杀不死他,便想法设法的要封印他。 这般想来,他与天道这数千年的交锋,也许天道确实有错,可他做得,却也并没有比天道好到哪里去。 天道是不尊重他,想要将他从九重天驱逐,可他从一开始起,又何曾有片刻,正视过天道? 所以到现在这个局面,却也只能说一句无可奈何了。 只是,他却还是要和天道,道一声谢的。 谢它明知道,只要让他知晓,灭世之劫即将来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为抹除此劫,而付出一切。 而这,也正是天道需要他去做的。 所以,天道原本什么都不必多说,任他自己出手,就会达成它的所愿。 可它却还是特意寻了他,告诉他前十一位仙神陨灭的真相,告诉他,他的存在,其实只是一场天地大道,与前十一位仙神达成的交易。 无论他是否尽到一名仙神的责任,他都有万年光阴可享。 而这,本就是用在他之前的,前十一位仙神的一切所换来的。 所以,他即便是作为经天地蕴生的仙神降世,可他真正欠下的恩情,却也是对着在他之前的前十一位仙神,而并非天地。 他不欠天地什么。 所以天道将这些直接引动神罚降世的不可说内情,尽数告知于他,便是给了他自己选择的机会。 若他愿意,完全也可以放任不管,任由灭世之劫落降。 反正天地大道犹存,没有夙邈这个仙神来抵挡,也总会有旁的存在来抵挡的。 不过是——又不知道这次针对修真者的灭世之劫过去,下一个受天道钟爱,灰烬之上修生养息,重新开出花朵,繁荣昌盛的族群,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但他们一定会如曾经的仙神,现今的修真者,一样拥有一段灿烂辉煌,荣光无限的文明。 大道的有情与无情,莫过于此了。 ———— 天道化身听到了夙邈的道谢,它摆摆手,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其实它也不清楚,它为何会愿意将这些事,原原本本,也清清楚楚的告诉夙邈。 也许,是因为它心中的那份骄傲,那份不愿输给夙邈太多的骄傲。 这种骄傲,让它即便到了现今,这般衰微的时候,却也不愿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卑劣的隐瞒下这些内情。 可天道却也无比清楚地知道着,它会这样做,不只因为这些。 天道,仙神。 说到底,夙邈和它也都只是天地大道,拿在手中任其使用摆弄的一件件用具罢了。 天道会有一任复又一任的轮替。 抹除前一任的自我意识,却留存下前一任,乃至前前任一直以来更迭维持,运转不休的天地法则,并以此为基础,在旧天道的躯体上,重新构造出新的天道。 而仙神,十二位仙神同临世间,便已经是仙神最后的荣光了。 这仅剩的最后一位,若无意外的话,也会在前十一位仙神彻底陨灭前与天地大道,定下的约定之期到来之时,陨灭于世间。 而待那时,于这世间,从第一位仙神出世起,足足留下六万年痕迹之久的仙神,便会彻彻底底地消绝在这世间了。 那它们天道呢? 天道又会如何呢? 这些悖逆的想法,在天道的意识中反复涌现,让它觉得,它被逆簌掠取掉的,不止是它作为天道的权柄,被夺去的,也不只是构成它躯身的法则。 不然它怎会变成这样? 一个扞卫天地大道的工具,到现在生出了对天地大道的质疑之心,这难道不是最荒诞可笑的事吗? 可即便有了这般悖逆的想法,它却也做不了什么,更没想过要去做什么。 它是天道,是被天地大道选定,要主宰世间万物命运,衡定世间一切因果法则的天道。 它不需有情,不需有思想,不需去想这些法则之后的东西。 更不需去想,除了天地大道的需要,它自身的存在,还有没有旁的意义。 这才是合格的天道。 它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大抵,在发觉自己是生来有缺后,它还是有不甘的吧。 所以,它把这些有关于前十一位仙神的旧时,也是本该在换任时,由它交付给下一任天道的隐秘之事,说给了夙邈听。 而想要夙邈在听到这些后,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它自己都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便是,听到夙邈说出,他依旧会为天地安稳而战之时,它内心无喜无悲,一片宁静。 这或许也是因为,即便它心中有过不甘,可这不甘,却也很有限,只到告诉夙邈这些事,就为止了。 其实它和夙邈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同。 生来有缺,并不是因它之故,是它无法选择之事。 而现在苟延残喘,厚颜祈求夙邈的庇护,却也只是想要再以这残破的躯身,多撑上一会儿。 它一息没有彻底消亡在这世间,那逆簌那边,就一息不能彻底将此方世界,属于天道的权柄,掌控在他手中。 而它多撑一息,那真正的灭世之劫,就会来得越晚一些。 而如果它能撑到,夙邈在它彻底衰亡前,便将逆簌杀死,那逆簌便永远不可能成神。 天道想,这大抵也是,它作为一个残缺的,又于失察之下,背负了无数孽债的天道,所最后能为它守卫过的这方世界,所做一点点事了吧。 它闭了闭眼睛,将心中的繁绪,彻底压下:“是我该谢谢你。” “你离开时,我看到了她的泪。” 夙邈一怔,声音有些低哑:“我知道。” “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她吗?” 夙邈摇摇头:“之后会再见的。” “好。”天道重新睁开眼睛,面容冷漠,像是摈弃了一切类人的情绪:“时间有限,开天地命盘吧。” ——本章完—— 第476章 三日后,圣域若水境见 ——五重天,佛云上—— 断虹宗的人都在仙舟内舱养伤,外边便只剩下两位万佛宗的佛修,在帮着他们掌控着这艘仙舟的前行方向。 至于其他的天水宗和万佛宗的弟子,他们此刻都在先前由若源召出的佛云上,同仙舟比肩而行。 若源早已从入定状态恢复过来,此刻的他正和天水宗的牧枫和陈延之,三人待在一处交谈。 也是在这个时候,站在两人对面,刚要说些什么的陈延之,却忽而看到,那挂悬于若源和牧枫腰间,于同一时刻亮起的令牌。 这令牌不是旁物,正是众人在离开天尽头之前,由洄蝉大能亲手所赐。 上面所显现出的,往往也都是与召集令相关之事,或者,也可以说成,是策划这场争夺战的圣域,想要他们看见之事。 若源和牧枫对视一眼,齐齐解下悬于腰间的令牌。 而陈延之也赶紧凑上前,三人垂眸看去,便见令牌上,原本记载着的内容,此刻正如指隙流沙般消逝。 取而代之的,却是数行银光灿然的全新字迹。 【因域主有言,令圣域弟子也参与到通关令的争夺中,将圣域原有三十五个名额,并入总名额中,共为一百五十名】 “圣域的弟子也要参与进来了?还是他们圣域之主亲自发的话?” 陈延之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完全想不通,圣域这波朝令夕改是为了什么。 “我印象中,这位掌控圣域已经有三千年之久的圣域之主,并非是什么会同其他势力,讲究公平的人。” “如今圣域能够有这份,公然拿云鬟秘境做饵,毫不遮掩地设局,让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各方势力愿者入瓮……” “这份底气,不正是因这位圣域之主的存在吗?” “眼下圣域这般,也是由他亲手缔造。” 牧枫垂目看着令牌上显现的银字,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源也颔首赞同:“确实,贫僧在数百年前,有查看过宗门内部,关于圣域的记载。” “于圣域初建之时,确实与现在盛气孤高,以势迫人,恨不能凌驾于九重天域,所有势力之上的圣域,是有极大不同的。” “不,或许用截然相反这四个字来形容,却都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当真?”陈延之倒真的是,没怎么去专门翻看过,关于圣域的事。 此刻,他听到若源这样说,都有些不敢相信。 若源点点头:“贫僧不说诳语的。” “这圣域最初之时,是由当时人修的最强者,逆簌所建。” “而他建立圣域的目的,也并非是如现在的宗门一般,都是为了收集更多有修真天资的弟子,再让先入道者对弟子加以教导……” “然后一代传至一代,皆是为求仙问道,让门下弟子达到更高境界,也让宗门更加昌盛繁荣这种缘由。” “他所建圣域,更多是像一种,为寻求与他有相同的祈愿,也愿与他一路同行的友人,并将这些人,都集聚在一起。” “而圣域的建立,就是一种很合逆簌心意的载体。” “相同的祈愿?”陈延之是真没听说过这个,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什么祈愿?求长生?求最强?” “不对,你刚才也说了,他已经是人修最强了。” 若源手指拨动一颗佛珠,温言沉沉叹了一口气:“都不是。” “他那时的祈愿,是天下凡启智者,只分善恶,不分贵贱。” “行事则是,若修有成者,当以庇佑天下,善待众生为己任。” “什么?”陈延之完全不敢相信。 圣域最开始,原来是有这样的大志向的吗? 可为何现在,却又会变成这副鼻孔朝天的臭样子? 按常理来说,一个宗门最初建立的宗义,虽然会因为时光流逝,以及宗主人选的更迭,或者更多也更复杂的原因,而在岁月变迁中,有所改变。 但这好歹是建立圣域时的宗义啊,就算再怎么演变,也不该直接变成这幅南辕北辙,对比之下两不相掺的样子吧? 牧枫却也点头道:“我也简单翻看过,确实是如此的。” “这……这为什么啊?”陈延之听见牧枫也赞同了,瞬时,他这眉头都纠结在一处了。 “圣域这得是经历什么样的巨变啊?才能让自家建域时的宗义,在后来扭曲成这样……” “确实是巨变。” 说这话的,却并非是牧枫或者若源中的一个,而竟是不知何时,已然从仙舟离开,转而来到佛云,走至他们面前的沈逐凰。 “逐凰?!你好了?” 看到沈逐凰主动找过来,且打眼瞧着,精神头还算不错的样子,陈延之是有些惊喜的,便笑着和她打招呼了。 沈逐凰点点头,唇边有抹恬淡的笑意,但这笑意,也只是稍纵即逝。 能看出来,这是见到他们,沈逐凰才勉强笑出来的。 沈逐凰是女修,且也不是同宗的师妹,几人倒也不太好直接去问,正犹豫着,便听沈逐凰继续道。 “四千年前,圣域之主逆簌,曾经到达过人修的极致,即大乘圆满后的渡劫境” “渡劫境一过,便是人仙。” “但逆簌没能渡过这道劫,他在距离人仙,只差渡过天劫这一步时,于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神雷中,含恨陨落。” “九千九百九九十九道神雷?!” “是。”沈逐凰点头:“之后,圣域封闭守域大阵,沉寂了许久,才重新振作起来,让域内弟子重新活跃在世间。” “只是彼时,圣域之主却已经是换了人选,是为逆簌的唯一一位弟子。” “之后,又两千年,圣域之主又换了一任,便正是如今的圣域之主,思霄。” “而至于当时的宗义……从逆簌陨身劫雷时,便被他的友人和弟子,含恨之下亲手推翻了,自此再无人提。” 沈逐凰说得这些,连特意去查看过圣域信息的若源,他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几人听得便分外专注了些。 待沈逐凰讲完,却都是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神雷,纵使人修登仙,当真是逆天而为,需要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才可达成心中所愿…… 可这样多的神雷,也足以将一个人修,终其一生都为之坚守努力,所信任依赖所愿意去守护的一切,都生生劈碎,也劈灭了。 圣域之后,会将当初逆簌建域时的宗义彻底推翻,如今想来,却也不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毕竟,那样多的神雷,简直就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诉着他们,即便心中有大爱,所行之事也攒下无数功德,却也是没用处的。 那漫天落降的神雷,未曾因为逆簌心中的善念,和他所行的善举,奉行的道义,就对他仁慈半分。 人修最强,逆簌尚且如此,那他们继续坚守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呢? 曾经这些因逆簌所坚守之事,而被他感怀,心有触动,愿与他同行,和他共建圣域,立志要将此身尽奉于天下的这份心,有多热忱炽烈—— 那之后,逆簌受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形如天诛的神雷,陨命于劫中,他们心中因此而蔓生的恨意,便有多深。 所以,从之后看,圣域应该是从一个极端,直接走向了另一个无法回头的极端。 这实在是叫人喟叹。 众人沉思着,沈逐凰却忽而开口道。 “令牌上的字,有新变化了。” “嗯?”几人回神,忙垂首看去,却见令牌之上,银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字迹。 【域主有令,三日后,凡因云寰秘境一事,立下天道誓言者,均可赴往八重天,在圣域若水境,以大演武决出最后入得云寰秘境之人】 【注:凡手持通关令到若水境者,可免两轮演武】 “三日后,若水境?” “圣域这是要做什么?” ——本章完—— 第477章 屠刀下挥,引颈就戮 ——五重天,佛云—— 【域主有令,三日后,凡因云寰秘境一事,立下天道誓言者,均可赴往八重天,在圣域若水境,以大演武决出最后入得云寰秘境之人】 【注:凡手持通关令到若水境者,可免两轮演武】 “三日后,若水境?” “圣域这是想要做什么?把我们都聚集到八重天吗?” “本来至少还有二十几日,突然间却这么急,是云寰秘境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我听说云寰秘境的开启与关闭,是要看机缘的,并不受旁人的操控和影响。” “所以圣域这般突兀地就改变了,决出最终入秘境人选的方式,是不是他们感应到,云寰秘境要提前开启了?” “毕竟先前,云寰秘境再次现世的消息,也是他们圣域那边放出来的,且这情况,也经过了各重天域至强者的确认。” “不然,就说我们五重天的万至尊,若云寰秘境的开启,不是确有其事,万至尊是不会配合圣域的行动,召集我们到天尽头,和我们说那些的。” “毕竟,自从万至尊的修为,到达大乘境的上阶后,圣域提出的大多数,涉及到我们五重天的一些事,都被万至尊给驳回去了。” “所以,云寰秘境是一定会开启的。” “至少这一点,圣域不可能骗过所有人。” 牧枫听陈延之说完,倒是提出了另一方面的想法。 “我倒觉得,云鬟秘境是否会开启一事,并非是我们现在最需要注意的。” “不说这个,就说第一条,圣域没有再给自己域内的弟子优待,而是让域内的弟子,也同我们一起混战,争取最后入云鬟秘境的名额。” “比起第二条,争夺通关令的方式突然更改,提前二十几日这件事,我倒觉得,这条更离谱一些。” 沈逐凰听着他们的交谈,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也许牧枫他们正交谈着,所以感知不到。 但一直闭口不言的沈逐凰,却是在脑海中,将自她出关收到至强者召集令,赶往天尽头,这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飞快地回想了一遍。 太被动了。 从圣域以云寰秘境为饵,诱各方势力入局后,他们这些所谓的仙门天骄,便被裹胁在这局中,一步复又一步,看似都是自己主动做出的选择…… 但实际上,所谓的选择,早在被他们挑选之前,便已经先被限制在,由圣域预先圈定的范畴中了。 他们身在圣域划定的怪圈中,只要不跳离出来,那不进是退,进,其实也是退。 因为,由他人圈定的区域,自然也能因他人的意愿而收缩。 这圈子越缩越紧,他们这些身处其中的人,自然也会愈发没有立锥之地,直到退无可退,屠刀下挥,引颈就戮。 现下,沈逐凰看着这几行,逐渐消隐在令牌中的字迹,她心下涌动着的,便是这样的感觉。 圣域的屠刀,已经磨得足够锋利,也挣脱出刀鞘,赤裸裸地悬于他们的颈项之上了。 可他们这些,处于刀锋之下的大多数人,却对自己此身正处于的危险境地,一无所觉。 所思所想,仍旧是手持屠刀之人,引导他们去思索的一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止是因为,她心中这份,直觉圣域是要图穷匕见的危险感。 更是因为,沈逐凰隐约间觉得—— 圣域突然更改的计划,同先前夙邈助她斩断,她几位师兄同那逆簌气运相连的契线,是脱不开关系的。 她和夙邈,应该是精准无误的,破坏了对方的一招暗棋。 且这还是逆簌预先布下的,极为重要的一招暗棋。 但只破坏对方的一招,便如此艰难,且若不是各种阴差阳错下的结果,沈逐凰根本不会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师兄们或许是要等到劫难真正来临,吃了大亏才有可能发现,这些自他们出生起,便被种下,有夙邈出手,都未曾察觉到的契线。 只是从这一桩事,便能看出对方的筹谋之隐深,行事之缜密,心思之阴毒,让她现在再度想来,实在是觉得后怕。 更让沈逐凰忌惮的是——这样令人胆寒的后招,却不知道对方还准备了多少。 针对修真者的灭世之劫,果然是让人无法想象的灾厄。 沈逐凰的眼眸彻底暗下去,她看向若源他们,主动开口道:“无论圣域在谋划着什么,在我们未去往若水境之前,都是不可能得知,这其中真正的内情的。” “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我们先前所决定的那般,找出如寂琛岭中,有着相同气息的怪物,带上若水境。” “三处地点,朔师兄推衍出了两处,另外一处,夙邈在离开前,有告诉我。” “诸位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478章 牧枫正常的话,那不正常的……是他陈延之? ——五重天,佛云—— “诸位觉得如何?” 沈逐凰话音落下,几人面上的神情,都有几分复杂。 他们倒不是不愿听从沈逐凰的建议,只是先前神雷骤降一事,再加之沈逐凰此刻,那分外平静的反应。 在场的若源,牧枫,陈延之,又都是各自宗门里,新一代弟子中,最受器重的存在,心智之聪慧,感知之敏锐,皆远超于旁人。 此刻,即便沈逐凰只是提出一桩,先去揪出那些怪物的建议,除此之外,并未表露出其他的什么。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却还是能从沈逐凰这表面的平静下,看出她掩藏于其下的坚定决意。 她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将这些怪物,一一寻出的。 复仇? 因为朔灼用卦盘,探查同这怪物相关之事,直接丧失了意识,鱼荀去相助,又受了重伤? 所以逐凰便心怀怒意,想要不计一切代价的,将对方不想被他们探查出的东西,通通寻出再摧灭? 如果这是旁人的想法,他们或许还有几分相信。 但若是放在沈逐凰身上,旁的时候她会有这样的心思,倒也十分合理。 毕竟,他们断虹宗同门间的情谊,确实是极深厚的。 可现在,于这个圣域又临时更改通关令争夺方式,并让他们齐齐赴往八重天的紧要时候—— 沈逐凰却一心只想着先复仇这件事,他们却是不相信的。 毕竟,只要脑子稍微清楚点的,便知道能让圣域自己亲手推翻先前,光明正大消减各宗实力的阳谋—— 能做到这样的事,只能说明,圣域所谋求的,远比先前按原本的通关令争夺战继续进行下去,各方势力乱斗三十日,他们圣域能从其中得到的,还要多上太多。 不然,圣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可只是将地点更改,到八重天圣域所私有的若水境,之后进行的,也是一经上台,生死不论的大演武形式,从而决出最后入得云寰秘境的人选。 这般两相对比起来,除了决出人选的地点,更改到了同一处地方,且乱斗的时间提前…… 除此之外,便再无什么明显的变化了。 且这样做的话,看似提前交手时对众人不利。 但若是各方势力派出的人选,均都安置在同一处地方比斗。 还是在公开的,处于众人眼皮子底下,也可公然录下影像的大演武的比斗台上。 这种做法,便极大可能地避免了,有人暗中偷袭,或使用什么有违天和的邪诡秘术的可能。 不似先前,从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于参与到通关令争夺中的修士而言,各处各地到后期,都有可能会变成暗藏杀机,要人性命的身陨之地。 所以,圣域这出于突然间,更改的通关令获取方式,于这些参与其中的修士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是生是死,都堂堂正正,不会亡于阴招诡谋,或截堵围杀之下。 可也正是这样,才让圣域突然转变的方式和态度,变得奇诡且让人捉摸不透了。 倒不必去想什么,先前那阳谋是旁人所定,圣域之主并不知晓。 如今他知晓了,便觉不妥,当即便发令更改了。 这样的事,旁的中小型宗门或许做得出。 但圣域? 说句难听的,就是放到他们自己宗门里,若无绝对的好处,他们在定策,且已经施行之后,也是绝无可能再更改的。 且最重要的是,除非宗主有特令,像这种级别的事务,若无宗主首肯,是断无可能就此施行的。 像宗门内部,相较而言,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规矩条例的天水宗都是如此。 那就更不必说——明显是走威慑下七重天域,势压第八重天域的霸主路线,恨不能让整个九重天域,都对它俯首称臣的圣域了! 所以,若源,牧枫他们,在细细思索后,是很能意识到,眼下这看似简单的局势下,所暗藏着,隐而不发的血雨腥风的。 这种情况下,按常理而言,联合更强大的力量,一同探清楚圣域真正的意图,努力让自己不要变得那么被动,才该是需要做的正理才对。 但沈逐凰,却依旧对先前,那藏身于寂琛岭中的怪物,耿耿于怀,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要先灭杀掉这些怪物。 这就让若源他们三人,不可避免地往更深的地方去想了。 这寂琛岭,是被圣域选中,放下通关令之地,且在圣域将通关令安放好之后,便将这方地域,以秘术直接封锁。 他们来到寂琛岭时,才只是距离通关令争夺战刚刚开启之时的三四日左右。 只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下到此地,所见便是怪物肆虐,驱使林中异兽,漫林纵行的邪诡场面。 且他们到此地时,这里除了新来的他们,之前来到此地的修士,便都已经没有半点声息,通通埋骨在此地了。 但这里的情况之危险,三日过去,却未能传出过半分。 当时他们只忙于对付这林中的种种异状,之后整个人的心神,又全部被那些,出现在怪物脸上的,于数十年,数百年前,声名赫赫的天骄面孔所占据。 满心忧愤之下,便也无心想更多了。 可此时再回想起来,这些事,那林中的怪物,当真便与圣域,无半点关系吗? 这却是不见得了。 圣域的阴暗面,在场之人,除却陈延之一心只想躲懒,旁的事都不甚关心,所以对圣域也知之甚少。 其他的,牧枫和若源,这两人却都是在因缘巧合下,亲眼见到过圣域的阴暗面的。 所以,若那怪物真同圣域有关,对这两人来说,惊讶或许会有一些,但要是觉得难以置信,不可接受,却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此,若源和牧枫,乃至陈延之,三人看着眼前的沈逐凰,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同一个想法。 沈逐凰一定还瞒了他们一些,更为重要的事。 或者,也不该用瞒来形容。 沈逐凰本来就是没义务要和他们,凡事都说得那么清的。 他们本也不该强求。 可现在,无论是若源还是牧枫,两人心头都乱得厉害。 他们二人总觉得,要有什么远远超过心中所能想的,最恶劣情况的事,要发生了。 若源眼皮微跳,在这种预感升上心头的同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四个字——灭世之劫! 还不等若源将自己心头,因为这四个字,而迸生出的悸动,强行压下。 于他耳边,便听到了牧枫向着沈逐凰,直言相问的话。 “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想要做的事,作为挚友,我愿意同你一起。” “但在比肩而行前,牧枫可值得你的坦诚?” 若源微微睁大眼睛,随后手指拨开一颗佛珠,于他面容上,惊讶之色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唇边一抹恬淡笑意。 是他心思太弯弯绕绕了。 其实没必要这么复杂的,像牧枫这般直接问出来的方式,对旁人或许显得失礼,但若是对上心思同样澄明的沈逐凰,却其实是再合适不过的方式了。 果然,三人见沈逐凰,听得牧枫这直言不讳的问话后,先是一怔,随后便当真开口了。 “抱歉,我不能说。” 哦,原来是……不能说???! 若源和陈延之,两人听见沈逐凰的回话,这下是真的惊住了。 沈逐凰居然会在牧枫,这样真诚地向她提出请求后,说不能告诉他?! 这样的拒绝……若源还好一些,他只是有些尴尬。 但到陈延之那里,却都是不敢去看牧枫此刻,面上是什么晦沉表情了。 要知道,他和牧枫相识的这么数百年来,沈逐凰还真是他所见到的,牧枫最看重也最珍惜的一位朋友了。 毕竟,这可是牧枫唯一一个,立下天道誓言说要为她生死相托,若有违背,便让他万劫加身,道毁命陨的友人。 这般的重誓,甚至是毒誓,沈逐凰在牧枫这里,能不稀罕珍贵,不同于旁人吗? 只是陈延之从没想到,他师兄的一腔热情,居然会被一向和他相处极合拍的沈逐凰,突然泼这么大一盆冷水。 该说——这不愧是沈道友吗?! 她整个人,就像异域传来的万花筒一般,把眼睛凑上去,每一个角度总能带给他全新的,与众不同的惊喜{刺激}体验! 陈延之正这般想着,耳朵竖起来,小心听着牧枫那边的动静。 他思衬着,若是耳边听到,如同老牛耕了三亩地的气喘音,或者只第一个字,便能听出一种火星子落到了辽原上的感觉,他就果断出手,先将牧枫敲晕再说。 陈延之暗自准备着,耳边也确实听到了声音。 可这声音,竟是——牧枫的一声轻笑? 轻笑? 听到沈逐凰拒绝的话,牧枫居然在笑?他坏掉了? 不对,这一定是冷笑! 陈延之睁大了眼睛。 不,不是冷笑,是正常的笑。 牧枫正常的话,那不正常的……是他陈延之? 陈延之收于袖中的手,隐隐有些做抖。 不,他无法相信。 ——本章完—— 第479章 如果护不住,同陨世间又何妨? ——五重天,佛云上—— 陈延之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但牧枫的微笑,却又真实存在着。 却见牧枫含笑看向沈逐凰,一双幽沉眼眸中,除却未散却的笑意,便是极真切的信任。 “好,那我便不再多问了。” 这下,就是拒绝牧枫在先的沈逐凰,面上都稍稍露出了些惊讶的神色。 “你不生气?” 牧枫闻言,眉峰微挑:“为何要生气?” 他笑时,面容阳光而俊朗,犹如盛烈的夏阳,是看一眼便能炽烫到人心底去的模样。 “我都那样问了,你却依旧不多吐露半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不是忘了和我说清楚其中的内情,也不是不想和我说清楚其中的内情,而是不能和我说清楚。” “而你既然有不可说的重要理由,那我作为你的挚友,又怎么会继续追问,为难自己的友人呢?” 牧枫说这话时,平日面上那股压得门下弟子,都不敢作乱的沉肃,半点都没摆在脸上。 他身上显现出的,是百年前,萃仙大会演武台上,沈逐凰与牧枫初见时,他最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说这话时,更是难得用上了带着几分调侃意味,一派理所当然的语气。 让听着的沈逐凰晃神之余,原本故作平静的面容,不知何时便放松下来,唇边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抹最真切不过的淡笑。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牧枫这样好的友人! 对方真的是,让他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觉得自己与能他相遇,实在是一件,太幸运的事。 沈逐凰眸光闪动,含笑郑重道:“得君信任,不胜感激。” 牧枫又笑了下,难得笑得有些恣意,瞧来十分的爽朗英气。 “这没什么。” “我只希望,无论什么事,你都别全压在自己身上。” “有你的师姐和师兄们,还有我,以及更多的愿与你同行之人,这些人都聚集在你的身边……” “即便是心中觉得,再难以应对之事,可有这么多人和你一起,我想,纵使依旧是蚍蜉撼树,但你作为蚍蜉中的一员,可还会觉得惶恐沉重,不可抵抗?” 这话说得实在温柔,叫人都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牧枫口中讲出。 可再仔细回想一下,牧枫的心思,其实一直都是极敏锐,也极细致的。 他想看清楚的东西,鲜少有窥不清的。 尤其,沈逐凰还是他很看重的友人,且沈逐凰自身,在熟人面前,一向不擅长隐藏自己。 或者说,沈逐凰除了战斗时,基本就没有那种,要隐藏自己个人情绪的意识。 只是她气质清冷,平时又不爱笑,所以在旁人看来,便是冷面美人,让人望之却步,只觉她分外不好接近。 这般外在影响下,对于匆匆几面,以及和沈逐凰接触不深之人,便也自是无可能知晓,她本身于冷面下的情绪,都多纯粹好猜了。 所以,才会有牧枫那样的询问,以及之后开解沈逐凰的这么一番话。 这话说得实在熨帖,能够打动人心。 就连在旁听着的若源和陈延之,都很受触动。 那就更不必说,被牧枫将这话说于她听的沈逐凰了。 她抿紧唇,睫毛抖颤,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波光:“我不会怕。” 不会觉得无可抵抗。 夙邈,师兄,师姐,牧枫,若源,还有更多的她的友人,如果无法全部护住,那最差也最好的结果—— 同陨世间又何妨? ——本章完—— 第480章 尽管将一切忧虑和顾虑,都交给他 ——两天后,七重天,原燎峰—— 这里是原燎峰,也是夙邈告诉沈逐凰的,同寂琛岭那怪物气息相同之物,所存在的最后一处。 而那前两处,被朔灼用卦盘探知到,有同怪物气息相同存在的地方,已经在这两日,被沈逐凰这一行人,尽数扫荡干净。 毕竟是有了先前,在寂琛岭中对付那怪物的经验,所以这前两处地方,沈逐凰他们清理起来,都还算是熟手自如。 于朔灼另外开辟出的空间中,加上最开始寂琛岭中得到的,便是三只先被封印,后又被若源施佛法化小,最后又被沈逐凰、商玺和晏颂之三人,联手封存在冰层和阵法中的怪物了。 而在之后收取的这两只怪物的身上,众人发现了比之在寂琛岭中,最初遇见的那只,还要鲜明的,属于其他修者的痕迹。 如果说,最初在寂琛岭中,他们所遇见的那只,经外力拼接而成的怪物,比起人的形态,更像是一只异兽。 或者说,不曾化形,只使用其本体的妖族。 其所施展出来的招式,也多偏向于妖族自身,与生俱来的天赋秘法。 而除此之外,这寂琛岭中的怪物,所依仗的,便是它那副庞大身躯,天然带来的,胜似天阶异兽的力量。 所以这第一只怪物,以能力论之,可以说它是妖修和异兽的结合体。 而后来,他们在六重天遇见的第二只怪物,却是魔气缠身,间或有层出不穷,也让人防不胜防的邪诡之术。 初初遇到时,着实让沈逐凰他们,不察之下,栽了许多跟头,平生了不少波折。 但也正因为这怪物身上,属于魔修和邪修的气息过重了些。 而沈逐凰他们这边,又有足足十二位,最是持正压恶的佛修,以及对魔修,乃至这些邪修擅使的偏门术法,都各有涉猎,了解也算颇深的朔灼和陈延之在。 所以,有佛子若源和他的两位师兄,慧松和慧竹,三人在前一同顶着,以无上佛法死死压制住这怪物…… 朔灼和陈延之,又在后方既为主力,也为辅助,旁的人又把握战局,盯准时机,时不时便给予这怪物雷霆一击的情况下—— 这第二只,同样以能力相论,是为魔修和邪修结合体的怪物,却也是没能撑多久的。 而到了第三只,同也在六重天的另一只怪物那里。 其入眼的形态,却是除了与他们激战到最后,才显现出来的,遍布它全身的拼接痕迹之外—— 便再无其他,不似人族修士的模样了。 其样貌身形之欺骗性,让沈逐凰他们一行人,在六重天的止戈岭中,第一眼见到这第三只怪物时—— 他们还以为眼前这忽然出现的,却是这九重天域里,哪个也参加了通关令的争夺战,收到圣域讯息却也不甘心就此离开…… 而是想要在收集到一枚通关令牌后,再去往八重天若水境的一名天骄修士。 若不是商玺第一时间看出不对,直接引动紫雷劈向对方,怕不是只他们当时和这怪物的第一照面,便会被对方攻其不意的突然出手,直接压制在劣势境地。 而同这只怪物的交手,也是沈逐凰他们在这三只怪物中,最为艰难,用时也最长的一回。 这第三只怪物,身形样貌同常人无异,但它所使出的各类术法,却都是沈逐凰他们一行人,或曾亲眼见过,或曾只是听闻过的,甚至还有些是失传了的,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 而这些只是拥有其中的一种术法,便足以让一个小型宗门,跃升至中型宗门,甚至好好发展,还能被大宗门看入眼中,纳入麾下也不为过的精妙术法,现下却全都集中在怪物的身上。 且这怪物竟还将这些,其中大多都是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各方势力最为得意的秘术,使得如臂指使,十分的通达自如。 这便让沈逐凰他们心惊之余,同这怪物的交手,也变得格外的艰难起来。 但同样,也正是因为,他们遇见了这样,以能力论,是集各方人修势力,门下最得意弟子才可习得之秘术的怪物…… 并将这怪物在战斗中,所展现出的能力,没有分毫遗漏的全数以留影石记录了下来。 他们才真的算是,掌握住了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绝大数势力无法拒绝的命脉。 毕竟,门下的天骄弟子纵使重要,可那也是活着的,要更为重要,也更稀罕些。 人死前尘散,除了真心惜他爱他之人,又有谁能做到,在历时弥久之后,依旧想着要为死人讨还个公道呢? 如果只是因为,拼接这怪物的构成,涉及到门下曾经显耀煊赫一时的得意弟子,那这些修者势力纵使出手,也多只是因于情分的缘故。 但情分这种东西,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那怪物面上,最早可以认出的面孔,已经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的人物。 这么长的时间,再深浓的情分,即便是亲如血亲,而且还是在以为,对方是不慎亡于雷劫中的情况下,这情分也是要淡下去的。 现下即便收到这样,当初旧人之死并非自身时运不济,亡于劫雷,而是有人算计,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沈逐凰想,他们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应该也只是茫然,而不是愤怒,震惊,或者伤心。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即便是寿数得到延长的修真者,百年光阴,也并不算短了。 且最重要的是,于这天底下的修真者而言,谁又没有遇到过生死只隔一线的危亡时刻呢? 不说旁的,就说每次刻苦修炼,终于修得此时境界的圆满,但若想要跨过壁垒,到达更高的一重境界,却是要天雷加身,冒着陨身劫雷中,这样的危险的。 所以说,修真之人,死亡常伴于身。 门下的天骄弟子被人算计谋害,陨身于劫雷中,固然会让这些各重天域的大势力,惊心震怒,也有想要联合起来,一同剿杀幕后之人的心。 但这,却也终究比不得——自己宗门内部独有的,且引以为傲的修真秘术,被人觊觎还偷学成功,这一点,让他们更震怒,也更重视了。 毕竟,对于需要不断汲取新的,有修真资质的弟子,收入宗门之中,并加以培养…… 且在这些,被宗门倾注了诸多心血的天骄子弟,成长起来之后,又需要这些从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弟子,反哺于宗门,让宗门名声势力更上一重的,这些修真势力而言—— 自身独有的这些修真秘术,才是他们宗门,乃至各方势力的立身之本。 只有自家的修真典籍和法术秘诀足够多,才能吸引来更多的优秀弟子,进入自己的宗门和势力中。 而这些修真典籍和法术秘诀,越隐秘越独特越难得,才会让这些受宗门培养,逐渐成长起来的修士,更加心甘情愿地为宗门效劳,甚至是受宗门和大势力驱使。 所以,这第三只怪物的出现,可以说是——直接让朗映怀所设计的,联合各方势力,一同向幕后之人发难的谋划,有了一方能够让其成为现实的,最为关键的基石。 也正是因为有这第三只怪物的存在,沈逐凰他们便也再无犹豫,而是以洄蝉大能交给他们的那枚令牌,设法联系到了洄蝉大能,并将他们对这三只怪物的发现,尽数讲给了洄蝉大能听。 沈逐凰他们,本来是想着,先告诉洄蝉大能,再让洄蝉大能斟酌着去禀告五重天的至强者,万至尊。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枚能够看清楚,各处地方通关令的夺取情况的令牌,还真是由万至尊亲手所制。 所以,他们在通过这枚令牌,联系洄蝉大能时,万至尊那里也是有感应的。 之后的事情就很明朗了,万至尊接下了他们未做完的事,且还很友好的接纳了沈逐凰和朗映怀的想法,向他们保证会隐蔽行事,不到关键之时,不会透出半点风声。 而万至尊纵横修真界数千年,有了他的保证,沈逐凰他们一行人自然是再无半点后顾之忧了。 所以,他们便也能安心地去往七重天,找寻这最后的一只怪物。 不得不说,虽然沈逐凰因为夙邈,最后同她说的那些话…… 再加之灭世之劫近在眼前,可在天地未生出异象之前,她却都再不能吐露出半分的压抑,而惶急沉重的一颗心。 于万至尊说出,“尽管将一切忧虑和顾虑,都交给我”的话后。 沈逐凰是真的觉得,头顶太阳已经西沉,略显暗淡的天光,都在这一瞬间,明净了许多。 ——本章完—— 第481章 若叫她变成舒语芙那般,于她才是地狱 ——七重天,原燎峰—— 【尽管将一切忧虑和顾虑,都交给我】 在听到万圣尊说出这样的话后,沈逐凰是真的觉得—— 头顶阳日早已西沉,夜幕攀升,略显暗淡的天光,都在这一瞬间,明净了许多。 没关系的。 逆簌纵然有千万种手段,可他们这里,却也有千万个,已经同逆簌站在对立面上的修者。 以凡人之躯想要登临神位,沈逐凰并不觉得,对方这是在痴心妄想。 她也从没觉得逆簌可笑荒唐,不该生出这样的奢念。 但她所厌恶的是——你一人的成神,凭什么就要踏着无数同你没有前怨的,无辜之人的鲜血? 要牺牲便牺牲自己的,旁人各有自己的一生和追求,也有珍爱之物,和想要到达的彼方,凭什么就要为你的所愿而牺牲? 就因为你比他们强大,比他们心狠,比他们筹谋阴诡,便能为所欲为,恣意篡改践踏他们的一生吗? 不该是这样的。 也不能是这样的。 所以,了解得越深,知晓逆簌暗中做下的事越多,沈逐凰对逆簌这个人,便愈是厌恶痛恨。 他曾经也是整个九重天域,闯下赫赫声名,引得无数人尊崇拜服,如神君临世般的人物,又拥有那样强大的实力,还有那般救世济人的善德之心。 可他最后,却变成了或许连他本人,都从不曾想过的—— 如现在一般,为成神这一目的而彻底疯魔,麻木不仁,冷血无情,将他人毕生命运视作手中玩物,和足下尘泥之人。 沈逐凰当然没有资格,去评价逆簌这一巨大转变中,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如同天地皆不容他,因他降下神罚的劫雷,劈斩在逆簌身上的绝望之痛。 这种事,如果当真落在她自己身上,沈逐凰想,她也一定是无法轻易释怀的。 就像两百年前,她困在局中,被舒语芙一步一步,逼至了无法自辩,以心魔劫立誓,自证清白,却都无人相信,或者说无人愿信的地步。 她也曾被人踩在泥地里,抽灵根,剖仙骨,毁容貌,施私刑,恣意羞辱,也曾被押送到诛恶台,当众宣告莫须有的罪名,再请以天诛审判—— 可她即便满心怨愤,却也从未想过,要拿无辜之人的鲜血,来浇熄自己身上,熊熊燃烧的恨怒之焰。 无他,只因为她见到了舒语芙的一颗心,有多丑陋。 所以,她沈逐凰,纵使是落至再不堪,再万劫不复的狼狈境地,她也绝不容许,自己有朝一日,变成舒语芙那般模样。 那对她而言,才是真真正正的落入深渊,身在阎罗! 人,是应该有底线的。 但很明显,经历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神雷,死里逃生的逆簌,他的底线,在神雷中灰飞烟灭了。 沈逐凰不想去讨论,逆簌他有多么的不得已,他心中又有多少的恨,这天地,这世间,又对他有多少的不公。ъiqugetv 所以他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些同她沈逐凰,同她才刚现世,便被逆簌在神魂处,种下契线,并篡改命数的师姐和师兄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去心疼理解他,那谁又来心疼她的兰师姐和五位师兄? 甚至是心疼下她沈逐凰,被逆簌设计入局,供养舒语芙那个至恶之魂的遭遇呢? 所以,归根到底,不过是各有各的劫要渡,也各有各的欲望要填补罢了。 他们与逆簌立场不同,便注定只能有一方存在了。 ——本章完—— 第482章 圣域来人;机缘之遇 ——七重天,原燎峰—— 朔灼转动了一下手中新制的卦盘,凝眸望向前方:“那怪物匿身的地方,应该也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众人闻言,神情都郑重起来,前一只怪物,那层出不穷的人修术法,已经让他们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几乎要耗尽心力了。 却不知这最后一只,经夙邈探查,才得知其所在的怪物,它所擅长的,又是怎样难缠的招式。 不过这些人,也都没一个觉得畏惧,心生退缩之意的。 只不过是,神情都凝沉起来,行进时也添了几分小心和警觉来,只一看便知,是做足了防范那怪物突然现身的准备。 “快到了。”朔灼抬手,在空中结出一道法印,推向重林掩映的深处。 却在下一瞬,他面色骤然一变,右手打出的法诀一变。 数十根红线,不知从朔灼的身上何处而出,只在映入众人视线中的那一刻—— 这红线便已然流水般环旋过朔灼的手腕,又如流虹般贯穿长空,探伸进那枝叶繁茂的深深处。 朔灼的变招来得突然,众人却都无暇惊讶,只都在将自身目光,追着那红线投入前方密林中的同时,手中也各自聚了灵力,只待见势不妙,便及时出手,助朔灼一臂之力。 却见红线在飞射入密林中后,线身蓦然绷得极直,又不知是探触到了什么,数十根红线猛然一颤,竟有了崩断之象。 晏颂之和牧枫见状,两个算是走在最前面的,手掌翻转就要出手。 却在下一瞬,即便是对朔灼不算太了解的牧枫,他都极明显的察觉到了,朔灼周身的气息变了。 而至于断虹宗的其他人,他们所感知到的,便更真切了。 或者,都不用刻意去感知,只看朔灼随手挥出的十数根,直刺林中的圆头尖刺,便知现下出手的,已经是冷酷版朔灼了。 也正因为朔灼身上,这人格的切换,才让原本都准备出手相助的断虹宗众人,纷纷停了手。 而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修士,虽然都不明就里,但看断虹宗的修士这般,他们也便都歇下了出手相助之心,而都和断虹宗的人一般,选择静观其变了。 冷酷版朔灼出手,自是有让旁人无需为他忧心的底气在的。 果然,就见那十几根瞧着是平平无奇的尖刺,在刺入林中之后,原本只觉得静谧的林间,瞬间却多出了许多嘈乱的声响来。 这声响来的突然,有人的言语声,也有一行人步行穿梭过林间时,所发出的碎杂声响。 且这声音越逼越近,也越来越真切,就仿佛是——密林中正有一群人在艰难穿行。 而沈逐凰他们一行人,先前之所以不曾听到半分,却是因他们与这密林间,还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才会让他们此身都快踏入进密林中,耳畔却未闻得半点密林之音。 若真是这般,现下朔灼发出的这十数根尖刺,便是将这道屏障破除的关键了。 但有了先前,他们在第三只怪物身上遭遇到的那些,眼下这在密林中发出这般动静的,当真是同那怪物没什么关系的修者,还是一群被幕后之人,精心拼接出的,类人的怪物呢? 这边,沈逐凰他们的面色,俱都凝沉下来,心中的戒备,已然提升到了极致。 “退!”精通阵法的晏颂之忽而道。 众人应声后撤的同时,商玺也极为配合地撑开一方金光灿然的屏障,以密林边缘为界,将密林同他们这一行人,彻底隔开。 下一瞬,疾退数里的众人便见,整座密林轰然炸开,霎时间,尘灰飞扬,枯枝乱飞,巨树垂倒,一派乱象。 “这……怎么回事儿?” 因为拽着两个身法比较笨拙的师弟,所以退得比旁人稍慢些的陈延之,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眼前隔着一方,商玺撑出的金色屏障,虽目之所及,俱是烟尘滚滚,窥不清密林中具体的情状。 但只从被这乱象席卷其中的范围来看,这场爆炸是直接将原燎峰下的大半个山谷,都卷裹在其中了。 陈延之瞧着眼前,因为最外层飞快碎裂,却又飞快聚合,所以瞧着是稳如磐石的金色屏障,只觉得后怕和心有余悸。 同时,又在心底生出诸多的庆幸来,这也幸好是,有商玺和晏颂之,这样靠谱又强大的合体境大能在身边同行。 不然,就这么寻那怪物时,时不时要遇见的巨变,实在是又危险又突然,让人应接不暇,有多少条命,也全然不够在这生死之间耗磨的。 反正若只他陈延之自己,或者再加上个牧枫,只他俩突然遇见这种级别,还毫无先兆的大爆炸,纵使侥幸不死,估计也丧失战斗能力了。 毕竟,他俩可撑不出这种级别的防御屏障。 且也完全没有察觉到,爆炸将临。 所以说,还是断虹宗的前辈们靠谱啊! 心怀感激的陈延之,和他同样算是死里逃生的几位师弟们,热泪盈眶地抱在了一处,七八个人却能抱紧到密不透风的程度。 只是沉目看了一会儿,烟尘尚未散却干净的密林,侧眸便见自己又被天水宗众人,排除在外的牧枫:…… 牧枫:……虽然他也并不想和他们,傻乎乎地这样抱在一处。 可他自己不想,和他同门的这群人,根本就没想着管他理他,这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所以,牧枫又黑沉着脸,把目光从正紧紧相拥,瞧着没有他,却无比和谐融洽的天水宗众人身上,挪移开来。 【哼,一群蠢东西而已】 他牧枫不觉得羡慕,只会觉得他们吵闹。 “有人出来了。”晏颂之沉声道。 “呵。”于兰凝夏每日一灌的特制药液下,已经恢复到生龙活虎,甚至都有些补过头状态的鱼荀,闻言嗤笑一声。 “确定是人?” “不又是之前那种,披着人皮的丑东西?” 晏颂之倒没在意鱼荀这夹枪带棒的话,他早已经习惯了鱼荀那种除对小师妹以外,无差别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 反正,若是他听得实在不开心了,也可以拽住鱼荀,暴揍一顿,两顿,十几顿,揍到自己消气。 所以,此刻听见鱼荀反驳他的话,晏颂之也只是摇摇头:“这次确实是人修。” “人修?” 这下,别说是先开嘲讽的鱼荀了,就是其他旁听的人,也都惊住了。 搞出这样大动静的,居然是人修? 可他们炸也该炸山,好歹还能得点山石,炸什么林子啊,他们图什么? 完全想不通啊。 几十号人都是一样的懵,却在下一瞬,见尘灰滚滚间,竟是真的飞身出十几号人。 这些人虽从烟尘弥漫,处处狼藉,被炸开的密林中来,身上却依旧是白衣胜雪,衣诀翻飞,不染纤尘的洁净之态。 即便修真者没有不会一两式洗尘诀的,但他们此刻,最让众人所在意的——却是自这乱林中飞出的十数人,面上的那股,从容不迫的味道。 只他们这般不紧不慢,淡然自持的从容态度,便像是破开空间,穿过空间裂隙而来,而不似是从这乱尘飞扬的林间而出。 且他们这般寸灰不染的高洁姿态,又好似这林间忽然而起的爆炸,是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可隔着一道金色屏障,视线同他们相触的沈逐凰他们,却都是清楚地知道着—— 方才那毫无先兆的爆炸,正是眼前这一行人所为。 见其随行之人皆着白袍,面容沉肃端静,犹如经同一个模具,复刻雕就出的一般无二的傀儡人。 一举一动皆持同步,未有分毫之差。 而被这些形如傀儡的白衣侍者,拱卫在最前的人,虽未着长袍,却也是一身素白。 但他同这些人,最显着的不同却是,在他右侧腰身处,玉带之上,以金银二色勾织出的龙形纹路。 这纹路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正是圣域内部,地位仅次于圣域之主,除非域主不允,便能够随其心意,调取圣域所有力量的权力象征。 他们此番所碰到的,竟是在圣域内部,地位这样高的人物! ——本章完—— 第483章 他的目光,停落在了沈逐凰的身上 ——七重天,原燎峰—— “金银龙纹……这是在圣域,身份地位仅次于圣域之主的人,衣袍上才会勾绣出的纹样。” 朗映怀看着来人,低声给沈逐凰他们讲明。 “还真是圣域的人?”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他们在看到这些自密林上空,掠飞而出的白袍身影时,心中便已经有了,对这些人可能是来自圣域的猜测。 只是如今,被朗映怀的言语直接确认,他们还是免不了有些心惊。 毕竟,从藏身于寂琛岭深处的那只怪物起,再到后来他们一一封印掉的两只,乃至如今他们所处的原燎峰,却也都是圣域预先选中的,放有通关令之地。 而且,这些怪物匿身之地,圣域所预先放置的召集令数量,也都是同一重天域里,各处存放通关令的地方中,数量上前三多的地方。 如果说,一次可能只是巧合,两次也有可能是因缘际会,但再三再四,却再不可能将这些当巧合来视之了。 也正因此,即便沈逐凰不曾,也暂时无法告诉他们,在不久后会掀动起灭世之劫的人,便是数千年前,一手创建了圣域的第一任圣域之主——逆簌。 他们却都还是对圣域,抱有了绝对的警惕。 毕竟,无论从哪种角度看,这怪物的存在,都同圣域的人,脱不开关系。 即便他们并不是,将这拼接而成的怪物,一手制造出的罪魁元凶。 可眼下,这怪物能够现身于通关令存放之地,还在其间大肆作乱,吞吃修士…… 只这点,圣域就算再清白无辜,也是要有失察之罪在先的。 毕竟,在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各方势力的修士,参与到通关令的争夺战之前—— 这些存放有通关令的地点,可是由圣域之人亲选! 而在圣域之人选中后,也是圣域的人出手,将这些地方一一封印的。 被他们圣域之人亲手封印之地,却出现了这样,寻常修士全然难以想象,以吞吃修士血肉为乐,背负恶孽血债无数的怪物。 圣域之人,却又该如何解释? 说这些和他们圣域全无半点关系的话,那才当真是——把他们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其他势力,全都当没脑子,可以任他们圣域,随口糊弄的傻子看了! 所以,众人先是见到圣域之人在此,便已经足够提心警惕。 但现在,又听朗映怀同他们普及道,这腰身处,绣有金银龙纹的领头之人,在圣域的地位,居然如此尊崇。 瞬时,众人的面色,便都晦沉了下来。 再想到,这里是他们探查到的,最后一只怪物的出没之地,刹那间,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便全然升腾上了众人的心头。 圣域那十数人,已经彻底脱离了密林的范畴,此刻,他们临于上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沈逐凰这一行人。 领头之人足踏一朵重瓣青莲,他生得极为俊美,虽神情冷漠,却因那玉质金相的好容貌,而只让人觉得神光凛然,风仪高华自现,引人心折的同时,也让人不敢稍逾矩半分。 生怕冒犯。 朗映怀目光更沉,这样的人物,若是他曾亲眼见过,现下不可能是毫无印象。 且这样的人,又在圣域拥有这样高的地位,不可能在圣域籍籍无名,于圣域的重大场合时,对方也不可能总闭门不出。 可他却偏偏,当真没有见过这人一面。 所以,这人究竟是谁? 又为何会在圣域,拥有这样高的地位? 且对方的境界和实力,他竟然全然看不破。 朗映怀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了站于身侧的商玺,却见商玺的面色,同样冷沉的厉害。 且这股冷漠之余,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凝重。 朗映怀心下一沉,难不成,这突然出现之人,论起修为和境界来,竟还是要比商师兄还高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他们与圣域这一行人,于此时的相遇,便变得尤其危险了起来。 却见那圣域的领头之人,在漫不经心地垂目,用一种虽不含半分蔑视,却无端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并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目光,将众人一一看过后…… 他的目光,却最终是停落在了沈逐凰的身上,目光深幽,久久都不曾再有片刻的转移。 ——本章完—— 第484章 望明日,能在若水境见到你 ——七重天,原燎峰—— 却见这圣域的领头之人,在漫不经心的垂目,将下方之人一一看过后,却最终将目光,停落在了沈逐凰的身上。 站在沈逐凰两侧的鱼荀和朗映怀,察觉到不对,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向侧前一步,挡护在了沈逐凰的身前。 那侧腰绣有金银龙纹的俊美男子,见此情形,眼眸微不可查的便是一深。 但他却也并没有说什么,而当真是暂且收回了目光,侧身看向随侍在他身后的圣域侍者,薄唇微动,似是嘱咐了什么。 下一瞬,一枚让下方众人有些熟悉,却又觉得细微处有些许不同的令牌,被一位白袍侍者双手捧托,恭恭敬敬地递送至那领头之人的身前。 男子接过这枚令牌,复又垂眸,看向被朔灼和朗映怀,挡护在身后的沈逐凰。 他拿着令牌的手中,聚出一点如星辉般的银光。 下一息,这枚被他短暂握过的令牌,便真如一颗陨星,也似一抹流光般,疾飞向了沈逐凰所在的位置。 他这一手来得突然,但下方,商玺的反应却是更快。 这疾飞而来的令牌,甚至都没能近到沈逐凰身周的丈尺之地,便已然被商玺抬手接下,紧紧地攥握在掌中。 那圣域的领头之人,似是有些意外,意外于商玺居然有能拦接下,他出手赠予之物的本事。 但他也只是多看了商玺一眼,便似是不感兴趣般,又收回了目光,依旧是望着沈逐凰的所在。 “吾名屈夷,望明日,能在若水境……见到你。” 最后三字,他说得虽轻缓,却任是谁,都能听出他说这话时的认真来。 再加之他看向沈逐凰时,那专注而幽沉的目光,无端便透出几分缱绻不舍的暧昧来。 可明明,在今日之前,沈逐凰和他连一期一会的际遇都不曾有,从未见过,更何谈相识,能够说出这样亲近的话语? 而沈逐凰的师姐和几位师兄们,在听到这自称是为屈夷的人,对着自家小师妹的挑逗之语…… 他们那本就因为戒备圣域之人,以及这屈夷对小师妹独一无二的关注,而显得不太好看的面色,于此时,便是彻底黑沉下来了。 鱼荀甚至都顾不得什么隐忍了,右手探向背后,就要取下他的那把妖弓来。 而一句话,就让整个断虹宗的修士,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的屈夷,却是浑不在意除沈逐凰之外,其他人的面色心情。 他的目光,只追着沈逐凰的一举一动,却见他所一直注视着的人,在他几乎是明说,想见到她的话后—— 她的面容和神情,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整个人冰冰冷冷的,像是一尊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雪雕像。 可这本来该让人觉得寒凉,便也不敢再多加触碰的人。 却又因为她那欺霜赛雪的肌肤,澄明清透的双眸,淡色的唇,墨染的发…… 让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又似一泓自穹顶垂落的月光了。 【欲揽明月入我怀】 于这一刻,屈夷忽而便明白了,他记忆中的另一个他,为何会对眼前这人念念不忘,甚至甘愿赴死,只为求得她的原谅。 【有些意思了】 屈夷想。 在鱼荀正张弓搭箭,那缭绕着风灵之气的锋锐羽箭,就将破空而至的前一息,屈夷指尖聚出灵光,在虚空中一点。 一道足有两人半高的空间门,便显现在了半空中。 “倏——” 鱼荀的长箭已然射出,箭矢划破长空,不容收回。 但屈夷什么都没有做,这箭便定停在他身周数寸位置,再不能前进分毫。 是护体灵光。 鱼荀握住妖弓的手寸寸收紧,面色晦沉得厉害。 他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羽,在对方护体灵光的本能反击下,从冰冷锋锐的箭尖起,寸寸崩碎开来,整只羽箭都化作齑粉模样。 鱼荀的神情,彻底黑沉下来。 而只用护体灵光便将他的一箭,轻而易举挡下并摧灭殆尽的屈夷,却连一个目光,都不曾给予他。 对方只是看着沈逐凰,又说了一句:“我会等你。” 之后,屈夷便回身,第一个踏进了那扇高大的空间门中。 随后,白袍侍者如同海面上,翻卷而起的浪花般,一浪接着一浪,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在最后一名白袍侍者,也踏进空间门后,那道洞开的空间裂隙,陡然合并,随后隐没,再看不出半点先前的影迹。 ———— 原燎峰彻底静默下来。 商玺翻转手腕,通红的掌心朝上,一枚瞧着,同圣域存放在各处的通关令,大体上别无二致,只在令牌右下角,多了一枚金色重瓣莲花印记的令牌,正平放在他的手掌上。 这枚令牌,正是屈夷要投给沈逐凰,却被商玺抬手拦下的那一枚。 兰凝夏在看见,商玺那已经肿红的有些异常的掌心,眼神瞬时便暗沉了几分。 她手腕上环旋着的藤蔓,似是也知晓了主人心中的不悦,在她手腕乃至被袍袖遮掩住的小臂上,不耐地游走,躁动着。 兰凝夏没有理会,在她手臂上作乱的绿藤,而是探手,将商玺掌心中令牌拿下,看也不看的便丢给了,站在另一边的晏颂之怀中。 之后,她便是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罐玉瓶。 兰凝夏抬眸看了看,面前依旧是一脸僵冷,瞧不出有什么神情变化的商玺,她动了动唇,却终究没说什么。 她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自己自己揭了玉瓶的盖子,没什么好气地对商玺道:“伸手。” 就商玺这模样,指望他自己说,他手上的伤严重不严重,或者在他身上,还有没有在别处的伤,她是没指望的了。 还是直接点,自己探查自己给他治好了。 谁让她倒霉,还是眼前这人的师妹。 兰凝夏一发话,断虹宗里,是没有人敢不听的,这宗门里的大师兄,也自然是这样。 商玺将自己又红又肿,还带着明显灼烧感的手,乖乖地伸到了兰凝夏的身前。 兰凝夏又是叹了一口气,从玉罐中挖出了一大坨药膏,直接便糊在了商玺的掌心,之后便是推开药膏,覆满商玺的掌心,然后大力的按压。 但任凭兰凝夏怎么折腾,甚至她还故意加重了,给商玺伤处按压的力道,商玺却依旧是那副淡漠似真仙的模样,由着兰凝夏“治愈”他的手。 兰凝夏瞧着商玺这副任她磋磨的样子,心头那点郁气,竟也就这般消散了不少。 按压商玺伤处,让药膏效用尽快浸透入商玺体内的力道,也放轻放缓了不少。 她低垂着眼睛,视线的落点,是商玺涂满药膏的掌心。 “首先要夸你,作为大师兄,把小师妹保护得很好,及时挡住了狗男人扔给她的不明物体。” “但是!” 兰凝夏忽而咬牙,声音变得分外低沉起来,且在这低沉之余,还似藏着股利刃将欲出鞘的杀气。 “那狗东西出场时的排场摆得那样大,跟在他后面的圣域侍者,最低也是炼虚境的,任谁看都知道他很难对付啊!” “再加上朗映怀怕你们贸然出手,不还给你们专门说了,他身上那金银二色的龙纹,代表着什么吗?” “在几乎是圣域之主一言堂的圣域中,却有着仅次于圣域之主的地位,且还能随意调取动用圣域的力量,只是听着就知道对方是个麻烦精了!” “还是个实力很强的麻烦精。” “对上这样的人,他送小师妹的东西,我们当然要先拦下,所以你出手,也是你很有防范意识的体现。” “可是你居然徒手去接!徒手!” “你这叫什么,有防范意识,但并不多吗?!” “我……” 商玺整个人都被兰凝夏一连串的训话给怼蒙了。 他是不善言辞,和面上做不出什么表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商玺是个连自己师妹在生气,都看不出的傻子。 何况,兰师妹在他们面前,脾气是一向不怎么好的。 所以,兰师妹发怒前,有可能出现的上百种先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就算从记忆里翻找出来,套用一下,也是能知道兰师妹在生气这件事的。 只不过,先前,兰凝夏按压在他掌心的力道,忽而就变轻缓了,商玺还以为兰师妹是已经消气了呢。 却不曾想,这手上的力道是消减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兰师妹对着他,如同疾风骤雨般的言语训斥。 直接把意识还停留在,“师妹好像消气了”的商玺,给训蒙了。 他看着兰凝夏越说越生气的漂亮面孔,自己的嘴巴开开合合,却连一个连续的句子也说不出。 瞧着,倒有些像是坏掉的机关了。 商玺这种称得上是,笨嘴拙舌的反应,让暗戳戳看这边好戏的笨蛋美人款朔灼,没忍住就窃笑出声。 下一息,兰凝夏的眼刀,精准无误地冲着他,飞射过来。 朔灼应声倒地,在兰凝夏复又将目光收回,继续对着商玺言语输出后。 他偷摸摸的转过去身子,小心翼翼地凑到小师妹那边,再不敢发声惹兰凝夏注意了。 却不曾想,小师妹这边,气氛也是不怎么好的。 ——本章完—— 第485章 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会得到怜爱吗? ——七重天,原燎峰—— 在那名为屈夷的人走后,鱼荀虽依旧握弓站在原地,腰背也依旧如小白杨挺直。 但他先前,那张弓搭箭时的昂扬之气,却已然是散了个干净。 沈逐凰没有太多犹豫,直接上前,双手捧握住了鱼荀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被鱼荀攥握得极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在光影映照下尤为分明,关节处也透出白色。 沈逐凰知道,鱼师兄是被先前,那连接近屈夷都不曾做到,就已经被对方自身用以防护的护体灵光,直接摧灭羽箭一事,给打击到了。 沈逐凰是可以理解这种感觉的。 如果,她的手中剑,被旁人斩断,那她也是很难以接受的。 鱼师兄的羽箭被摧折,还是在连靠近对方都没能做到,也没引得对方出手,只是自身护体灵光,给予的反击,便直接破灭成齑粉…… 这种实力上的绝对差距,鱼师兄在清醒的意识到后,不可能不觉得失落。 所以,沈逐凰是可以理解的。 但理解是一回事,她却是绝不能容许,鱼师兄在这种关头,失落颓然的。 灭世之劫近在眼前,圣域又步步紧逼,而逆簌筹谋数千年,布下的暗手更是不知凡几,却又不知这些都会在哪一个瞬间,如同海底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们只是窥得逆簌这庞大棋局中的几角,便已经觉得如同利刃悬顶,绳索勒颈,那等到整张棋局,全然展现在天地间,他们又该如何执棋抵抗? 到那时,他们又能握得几枚得用的棋子? 这些,全都是未知数。 现下,又出了一个在圣域中,地位仅次于圣域之主的人物。 且自小便被带往圣域,还曾经登上高层位置的朗师兄,却都是不曾见过对方的。 这样危险的人物,无论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又为何看起来,像是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 沈逐凰所想到的,都只是“麻烦”和“危险”,这四个字。 圣域的棋盘上,每多一枚棋子,她都只会觉得沉重。 现下她想的,便是尽快再想出更多的对策来,解决完最后一只怪物,再赶紧联系跟在万至尊身边的洄蝉大能。 就算不去细问,万至尊联合各方势力的细节,也总要去询问下进展,在心中有个数。 毕竟,谁知道灭世之劫,会不会就是明日。 所以,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鱼师兄当然可以失落失意,但沈逐凰留给他的时间,也就到沈逐凰动作轻柔的,将鱼荀紧紧攥握着的拳头,舒展开来,便为止了。 也正因此,鱼荀在感知到小师妹正轻轻柔柔地,掰开自己的手,像是很心疼的举止时,心中又是熨帖柔软,又是羞惭愧疚。 他是气怒那人对小师妹言语轻佻,似有辱没之意,才含怒出手的,却不曾想,自己的愤然出手,却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了。 反而折了自己的箭。 鱼荀是有些失落于,自己与那个叫屈夷的家伙,实力上犹如鸿沟的巨大差距。 但在他射出那一箭之前,他也是清楚,自己的羽箭,估摸着是伤不了对方的。 只是没想到,会输得那样惨罢了。 不过多少,也算有所准备。 比起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他更失落颓丧的是,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差了,这样又哪里能践行自己当初的誓言,时时护着小师妹呢? 所以说,比起在屈夷面前的丢丑,鱼荀更无法接受的是,他在小师妹面前的无能。 但沈逐凰不知道这个,或者说,她即便知道,此刻也并不准备给鱼师兄留什么低落伤心的时间了。 他们没那个时间的。 所以,在鱼荀低垂着眼睛,准备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可怜狗一般,和自家师妹诉说自己的心声,告诉她,他的愧疚时。 沈逐凰收回握着鱼荀的手,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鱼荀的背部,用一种很是能振奋人心的昂扬声调道:“鱼师兄,振作起来!” “先让朔师兄看看,那怪物还在不在了,等收拾完那怪物,你再悲伤!” 鱼荀:??? 朔灼:嗯?好耶!这就查! ——本章完—— 第486章 不愧是沈道友,头脑就是清醒 ——七重天,原燎峰—— “有没有一种可能,并非是我们来迟一步。” “而是那些圣域的人,知晓我们会来,他们便有意守在此地,并故意等到我们到达密林附近——” “他们才在密林中动手,杀死了最后的那只怪物。” “这是他们实力上的绝对威慑,也是圣域对我们的警告。” 若源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毕竟,他们直到离密林很近时,按照朔灼卦盘上推衍出的结果,那怪物还是存在于世的状态。 但在他们遇上圣域之人,到圣域之人离开后,那怪物便彻底消失了,就像是从不曾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如果按若源的推断来想,前后就这么短的时间,一场爆炸过去,那让他们数十号人联起手来,才能封印住的怪物,就这么迅速地被圣域的人处理掉了。 且他们从密林中飞出的状态,同闲庭漫步也是没区别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出身于圣域的修士很强,可毫无疑问,他们今日遇上的这个,也是有些强过头了。 朔灼在这里,倒是表现出了不同的想法:“怪物是圣域的人,出手处理掉的没错。” “他们应该也确实是,发现我们的存在了,毕竟,我们同样也能察觉到,他们所在密林处的不对劲。” “在我们面前灭杀怪物,多多少少肯定也是有圣域的威慑之意的,这点我也赞同。” “但你要说是,他们有意在这里等着我们,且不说我们告诉万至尊,有关怪物的这些事时,万至尊那边,只洄蝉大能和万至尊两人知道。” “之后我们的行动,打的也是搜集通关令,想要到若水境时,能够尽可能的避战歇歇的旗号。” “我们探寻怪物踪迹这一件事,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泄露,我们这些天跑的也不只是,有怪物存在的地方。” “所以,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圣域的人,应该是没那么容易知道的。” “且如果让圣域知道,我们是专门来探找那些怪物的。” “今日遇上的那人,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最低也是炼虚境的圣域侍者,便不会只是无视我们,而该是直接对我们出手了。” “我知佛子心性纯善,未曾见太多骄狂之人。” “但圣域之人,尤其是能在圣域中占据高位的人,他们行事之恣意无忌,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若真如佛子所言的那般,今日,他们是绝对做得出,将我们全员都灭杀在这里,再做出是亡于原燎峰变乱中的假象的。” “当然,这还是因为——我们之中,有像佛子你所在的万佛宗,以及牧枫,你们天水宗这样的大宗,受宗门上下看重的天骄子弟的缘故。” “不然,直接将我们挫骨扬灰便可,连这点遮掩都是不用做的。” 朔灼这些话说出来后,在场之人算是彻底沉默了。 对于圣域的了解,他们确实是比不得断虹宗的人,知晓得多的。 这倒并不是说,他们不曾出宗辛苦历练,没怎么见过世间险恶,只是,就像众人皆知的那样,无论是万佛宗,还是天水宗,这些都是大宗门。 他们的宗门内部,和圣域也不是全无联系。 所以,从宗门里出来的弟子,见到圣域之人时,圣域虽跋扈,却也不会太欺压到他们身上。 他们自然也见不到,圣域更多的黑暗面,所以,才会有刚才那般,稍显天真的想法。 这种信息差,是灵慧如佛子,也难以避免的。 大家也都能理解,只是心情上,不可避免地更晦沉了些。 毕竟,到明日,便是圣域召集他们到若水境的期限了。 ——本章完—— 第487章 不要对圣域,抱有任何好的期待 ——七重天,原燎峰—— “有没有一种可能,并非是我们来迟一步。” “而是那些圣域的人,知晓我们会来,他们便有意守在此地,并故意等到我们到达密林附近——” “他们才在密林中动手,杀死了最后的那只怪物。” “这是他们实力上的绝对威慑,也是圣域对我们的警告。” 若源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毕竟,他们直到离密林很近时,按照朔灼卦盘上推衍出的结果,那怪物还是存在于世的状态。 但在他们遇上圣域之人,到圣域之人离开后,那怪物便彻底消失了,就像是从不曾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如果按若源的推断来想,前后就这么短的时间,一场爆炸过去,那让他们数十号人联起手来,才能封印住的怪物,就这么迅速地被圣域的人处理掉了。 且他们从密林中飞出的状态,同闲庭漫步也是没区别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出身于圣域的修士很强,可毫无疑问,他们今日遇上的这个,也是有些强过头了。 朔灼在这里,倒是表现出了不同的想法:“怪物是圣域的人,出手处理掉的没错。” “他们应该也确实是,发现我们的存在了,毕竟,我们同样也能察觉到,他们所在密林处的不对劲。” “在我们面前灭杀怪物,多多少少肯定也是有圣域的威慑之意的,这点我也赞同。” “但你要说是,他们有意在这里等着我们,且不说我们告诉万至尊,有关怪物的这些事时,万至尊那边,只洄蝉大能和万至尊两人知道。” “之后我们的行动,打得也是搜集通关令,想要到若水境时,能够尽可能的避战歇歇的旗号。” “我们探寻怪物踪迹这一件事,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泄露,我们这些天跑的也不只是,有怪物存在的地方。” “所以,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圣域的人,应该是没那么容易知道的。” “且如果让圣域知道,我们是专门来探找那些怪物的。” “今日遇上的那人,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最低也是炼虚境的圣域侍者,便不会只是无视我们,而该是直接对我们出手了。” “我知佛子心性纯善,未曾见太多骄狂之人。” “但圣域之人,尤其是能在圣域中占据高位的人,他们行事之恣意无忌,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若真如佛子所言的那般,今日,他们是绝对做得出,将我们全员都灭杀在这里,再做出是亡于原燎峰变乱中的假象的。” “当然,这还是因为——我们之中,有像佛子你所在的万佛宗,以及牧枫,你们天水宗这样的大宗,受宗门上下看重的天骄子弟的缘故。” “不然,直接将我们挫骨扬灰便可,连这点遮掩都是不用做的。” 朔灼这些话说出来后,在场之人算是彻底沉默了。 对于圣域的了解,他们确实是比不得断虹宗的人,知晓得多的。 这倒并不是说,他们不曾出宗辛苦历练,没怎么见过世间险恶,只是,就像众人皆知的那样,无论是万佛宗,还是天水宗,这些都是大宗门。 他们的宗门内部,和圣域也不是全无联系。 所以,从宗门里出来的弟子,见到圣域之人时,圣域虽跋扈,却也不会太欺压到他们身上。 他们自然也见不到,圣域更多的黑暗面,所以,才会有刚才那般,稍显天真的想法。 这种信息差,是灵慧如佛子,也难以避免的。 大家也都能理解,只是心情上,不可避免地更晦沉了些。 毕竟,到明日,便是圣域召集他们到若水境的期限了。 ——本章完—— 第488章 若水境开,万安勿念,望君珍重 ——八重天,若水境外—— “这便是圣域最后选定的地方吗?” “云烟缥缈,迷雾掩映,又在四方设有阵法……” “看来,在圣域的人到来之前,我们是无法提前窥得,这若水境内里的景象了。” 时清望着下方,那被笼罩于一片朦胧云水气中的若水境,颇有些可惜的感叹道。 却听陈延之随即接话道。 “圣域既然能把决出,最终去往云鬟秘境人选的大演武地点,放在此处。” “那这若水境,便一定有它的独特之处。” “不然,我是更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推翻先前的决定,来采取现在的这种做法了。” “师兄这话说得在理,只是这若水境,说句老实话,若不是三日之前,在洄蝉大能赐予的那枚令牌上看见,我都委实不知道,圣域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呢。” “就更别提,能对这若水境,有什么更具体的了解了。” “对了!”时正说着,忽而神色间一改苦恼之态,转而将亮晶晶,满含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断虹宗这边。 “商前辈和晏前辈实力高深,历练见识应该也远胜我们许多,时正在此,斗胆问两位前辈一句。” “不知商前辈和晏前辈,对着圣域的若水境,可有所了解?” 这些日子,三宗一同行动,出入又都待在同一条仙舟上。 彼此间见面见得多了,又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关系,怎么说也算是积累了下来,远胜过旁人许多的深切情谊来。 所以,到如今,时正和时清他们,即便是面对着,论起修为和境界,已经可以为一方大能的商玺和晏颂之,他们的态度,也要比最先相处时,亲近适应了许多。 这种时候,便也敢直接去问商玺和晏颂之了。 但这会,却要让他们失望了。 问圣域的事情,商玺和晏颂之当然也不是,半点都答不上来,只不过,现场还有个朗映怀在,却是无论如何,都轮不上商玺和晏颂之,为他们答疑解惑的。 因而,这还不等被问的商玺和晏颂之反应过来,朔灼便笑着接话道:“时正,时清,这你俩可就问错人了。” “有这种事,该问我朗师兄才对!” 几乎是朔灼话音刚落,一旁的鱼荀,斜瞄了眼面露无奈的朗映怀,还对其挑了挑唇,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来。 朗映怀见了鱼荀这笑,眉心就是一跳,下意识便觉得有些不好。 但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就见鱼荀踏前一步,同样眉眼含笑地接过了朔灼的话。 “是极是极,自然是该问我这朗师兄的。” “毕竟,我这朗师兄,可是全天下,心性最是善良刚正之人了,那双眼里,可是半点沙子都容不得的。” “像圣域这种明面光伟正,暗地里却藏污纳垢的地方,可不就恰恰对应上了,我师兄最看不过眼,也最无法容忍的那种地方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师兄他厌恶什么,自然便先要去了解什么。” “所以这圣域的若水境,问旁人我是不知道的,但要是问我这位朗师兄,他是肯定能说出个子丑卯兔来的。” 说到这里,顶着众人大睁着眼睛,用一种堪称惊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眼神,鱼荀还能坦然自若地,保持住他唇边的那抹淡笑。 甚至,他还转头,直面朗映怀投注过来的,一种像是生吞了一窝苍蝇的眼神,对其歪歪脑袋,笑得更天真了些。 “朗师兄觉得师弟我……说得可对?” “关于若水境,还望师兄你坦言告知,莫要辜负了时清和时正两位兄弟的期待才好。” 朗映怀:……%¥#¥(脏话x100) 鱼荀这副做派又是打哪学来的?! 这样对着他一口一个“朗师兄”,可比先前叫他“白毛怪”,还要恶心人太多了! 且鱼荀说话本就难听得厉害,现下居然还学会了明褒暗贬,阴阳怪气的那么一套法门,什么“我这朗师兄,全天下心性最是善良刚正”的…… 这种话,他鱼荀有脸张嘴说得出,可他朗映怀却也没脸,更恨不得没耳朵能听的! 直面鱼荀损人新技能的朗映怀,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但其实,其他听着的人,状态也没比话题中心朗映怀,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最开始只是怀着点打趣意思,坦诚说出心中所想的朔灼。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一句大实话,居然会引发出这样的后续来。 鱼荀居然主动夸朗师兄了,还说朗师兄善良刚正,虽然鱼师兄对朗师兄的滤镜,可能放得有些厚了些,但这是鱼师兄主动夸朗师兄诶! 真是太稀罕了! 天上下红雨,也莫过于此了吧! 傻兮兮的笨蛋美人款朔灼,如是想到。 这也幸好是,朗映怀并不知道,在场的这些人中,居然还真有个傻乎乎以为,鱼荀方才那些阴阳技能点满的话,是在夸他。 不然,朗映怀怕不是当场就要吐出几口心血来,自证清白了。 他和鱼荀势不两立的清白。 众人的面色,因为鱼荀的骚操作,而都显得有些僵硬难堪。 却在这时,又听得时正略显迟缓的声音。 “那个,算了,好像不用再劳烦朗前辈了。” 时清也僵直着声音附和道:“是啊是啊,诸位前辈和道友们请看,若水境,好像开启了。” 这话却是让众人心神一凛,刚才那点言语上的小交锋,瞬间便被抛掷脑后,再不曾理会了。 在场这些人,均是顺着时正手指着的方向,向下方看去。 果见那原本朦胧在,重重云烟之气中的若水境,此刻,正因为沿其边缘明明灭灭着的淡蓝色灵光,而一点点的显现出其最真实的形态。 若水境,在见到若水境的真面目之前,除了对这若水境早有了解的朗映怀,在场的其他人,却都不知,原来这若水境的名字,是如此贴合着此处秘境的实景所起的。 水,流动的,静态的,天青色的,淡碧色的,深碧色的,青绿色的,澄蓝色,烟红色的,各色各式的水,仿佛都聚集在了此方境域中。 它们或大或小的集聚着,大些的像湖泊,像泉池;小些的便像清溪和小河,再小些的,便像是道旁下雨时,会积聚而成的小水畦了。 而这些凑在一处的,大大小小的水景,却是因为其颜色的不同,或者是深浅的分明,而使它们从上方看,又像是一个整体,却又像是一块块全然不同,泾渭分明的水景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一眼望去,连尽头处都窥不真切的若水境,实在是辽阔得厉害,又完全当得起其“若水”二字。 说是若水,但实则这般看去,这方境域已经彻彻底底,便是水的世界了。 至少,他们此刻占据高处,居高临下的下望这若水境,却是除却似是已经到了这若水境的边缘处,才若隐若现的缥缈山影,下看之时,便再无一处,可供落脚的地方。 目之所及,皆是或动或静的水。 就连笼于这方若水境之上的天幕,似是也要比旁处的穹顶,更澄明清透,也更有水天一色之感了。 这样的景象,乍一映入眼中,即便在场之人,对圣域的一切,都多有戒备。 可现在,他们却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是有被这若水境,所特有的景致,惊艳到的。 毕竟,这般澄明剔透,且形态各异的水,俱汇做一处,又彼此分明,并不相融的景致,实在是让人惊叹之余,又不免因水的特色,而让一颗焦躁的心,也随之略略静了下来。 但圣域就是圣域,拥有此等美好景致的地方,却又不知在所谓的大演武正式开始后—— 又会有多少条性命,因为那些不得见光的晦暗算计,坠亡在这本该是这世上,最为静谧,也最为干净的水中。 沈逐凰微微闭了下眼睛,白皙指尖聚出一点灵光,轻轻点在腰间,小人偶正闭目修养的地方。 【若水境开,稍后进,万安勿念】 传完这句话,她指尖的灵光稍晃了下,到底还是又加上了四个字。 【望君珍重】 ——本章完—— 第489章 胜者前进,败者失路 ——八重天,若水境—— 众人看着下方,原本目之所及,皆是水的境域,在那圣域派出之人,双手结印,缓缓开启的阵法之下—— 从其入口处,忽而就向四方,延展开数十条,全然不同的路径来。 这些路径,瞧着细细窄窄,如同河湖之上的一根根浮木,却又远比浮木要纤细方正,也不会和风顺水漂游。 只是如蜘蛛吐出的丝线般,向四方铺展开来,却又因为其尽头的晦暗不明,而倒是让众人看不出,这些纵横交错的路径,最后结出的,却又会是怎样的一张大网。 晏颂之侧眸,看向他身边,面色略显凝重的朗映怀,皱眉问道:“师弟可曾是见过这般景象?” 朗映怀的眼眸似是更沉了些,他没有直接回晏颂之的话,而是用了传音入密的方式。 “我见过的,是那人开启的阵法,名字不知道,但效用,我却是清楚的。” “是曾经,我在圣域时,同批活下来的修者,只剩三百人的时候,当时在圣域的暗狱中,训练我们的人,他所开启的也是这样的阵法。” “十人为一组,各自选择不同的路径。” “刚开始,是一组人与与一组人之间的厮杀,但每通过一个比武的大平台,前方的路径,便会更难走一些。” “比武的场地,也会一直缩小。” “所以逐渐的,都不用等到这一组,一起联手走到尽头处,便已经提前开始,互相暗算捅刀子,自相残杀了。” “也正是那一回,三百人只活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便是琼庭。” 朗映怀的嘴唇颤了下,眼眸也彻底暗淡下去:“也是如今,已经被抹除自我意识,成为圣域傀儡的云执。” 晏颂之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握了下。 随后,他抬手大力拍在朗映怀的肩背,没有发一语,但安慰之意,却已经是溢于言表。 朗映怀自然知他心意,眼底的郁色稍敛了些,抬眸对晏颂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也让晏颂之别过于为他担心,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端倪来。 他和圣域的过往,到底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今日他来此,于样貌上,也是预先做了掩饰的。 且在此之前,朗映怀还特意借用了小师妹拥有的,那位夙邈缩小版小人偶的力量,变改了他身上的气息。 以此来保证,那些曾经想拿他去完成再造妖神试验的圣域之人,即使他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不出他来。 这倒并不是因为什么畏惧之心,而是如今这样的关头,实在没必要再去招惹多余的麻烦。 反正照眼下事态的发展,可以说已经触碰到了,其他势力立身之本的圣域,很难再像往常一样,轻而易举的从危局中脱身。 因而,朗映怀如今要做的,便是保全住自身,和他在意的人,耐心等待着事态,按他事先推演,并布局好的方向发展。 而这些内情,和他们同行的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是不知道的。 他们所知道的,便是他因为和圣域中,一个地位较高的人在从前的历练中,生了些私仇,让对方对他怀恨在心至今。 所以为了避免今日来到圣域的地界上,被对方拎出来找麻烦,他才改变模样,掩盖气息的。 而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不管心里究竟有没有信,但朗映怀既然已经给出了合适的解释,他们便也不会再多过问。 这边,朗映怀和晏颂之,两人以传音入密的方式沟通。 另一边,其他人却都凝神听着,那圣域派出的使者,当众宣读圣域版大演武的规则。 同样是愿者参与的规矩,只是演武的具体形式,却和五重天萃仙大会时所经历的大演武,有了极大的不同。 十人一组,参与者可自行组队。 每支队伍再各选一处路径,之后,参与者脚下的路径会自行移动,为这组成员再随机挑选出同其相斗的小组。 胜者前进,败者失路,直至到达湖心的十重塔,方为成功。 ——本章完—— 第490章 我的师弟原来并不是在扮猪吃虎 ——八重天,若水境—— “参与者十二人一组,自行组合也不受任何限制的话,那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对手也同样如此。” “他们的修为实力,人员组成,擅使的招式术法,以及背后的宗门势力,于我们而言,同样也是未知。” “且两组相遇,必要分出这其中的胜负来,才能开启出一条,能够继续通往前方的道路。 “这样的规则,看似给了参与在这其中的每位修士,绝对的自主权。” “最后获得名额的方式,也显得直白简明。” “就像是只要参与进来的修士,自身有真材实料,挑选的队友也相宜得当,彼此间同心协力,便能成为最后的胜者,取得通往云寰秘境的名额。” “但实际上,每组的成员由参与者自选,但哪两组参与者相遇,又在何时何处相遇,这些却都是由圣域之人所决定的。” 朗映怀说到这里,时正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插话发问道:“可是朗前辈,我刚才看这些潜伏在水下的路径,是在那圣域使者开启阵法后才出现的。” “像那圣域使者所说的,能够满足他们那种奇奇怪怪的演武规则,中途路径会自行变道,也会同别的路径相接,两组相遇时,还会自动升起可供数十人交手对战的演武台……” “这种,真不是圣域预先设定好的阵法,其所发挥出的效用?” “毕竟,来到这若水境的修士数量可真不算少,若这么多人演武时的安排,都全靠着圣域的人,藏在后头筹措安排着……” 时正的面容上,逐渐浮现出几分真切的嫌弃来,没忍住吐槽道:“他们也不怕坑不到我们,倒先把自己给累个半死么?” 时正这一席话说完,众人都懵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万佛宗和断虹宗的人,同这天水宗一百年前,便有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情谊,这一百年后,从在天尽头,应召集令面见万至尊后,三宗便更是一起行动至今了。 所以,天水宗的修士,除了牧枫和陈延之还稍微有点危机意识以外,剩下的修士心性有多单纯天真,他们也是都知道的。 可即便是知道这点,此刻在这般知晓了圣域的演武形式—— 众人正头脑风暴,疯狂思索着圣域的意图,并试图寻求破局之法,正是心神最沉凝的紧要关头,却陡然间听到时正这般单纯,又尽显其心中困惑的言语。ъiqugetv 以及,他最后那句,盈满坦率和天真的小抱怨后。 在场剩下的这些“心思深沉”之辈,瞬时,便生出了种哭笑不得之感。 心头的沉郁,仿佛也因这个从未想到的小插曲,而陡然间轻快了不少。 但要是能就此笑出来,这点松快,却还是不够的。 所以一时间,倒也静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陈延之在懵了会儿后,反应过来。 他一把便将因为问话,所以身体都快挤凑到朗映怀身前的时正,给揪着后衣领,大力拽了回来。 同时,陈延之也还不忘向着朗映怀,投去一个满含歉意的眼神。 后者自是摆摆手,神情温和,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陈延之松口气,将时正揪回来后,瞧着对方茫然不解,浑然不知他们为何是这般反应的“天真”眼神,简直一口老血都要呕出来了。 他们天水宗近些年来,教弟子的方式是不是出大问题了?! 他从前只觉得师弟们都不太着调,看着都挺天真(愚蠢)的,但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多着调的人,所以只以为师弟们也是和他有样学样,装废物躲懒呢。 关键时候,也应该还是能做到扮猪吃老虎的。 可他陈延之,从没想过的一种可能是,他的师弟们不是在扮猪,而是真的被养得过于天真了! 陈延之这般想着,没忍住一个暴栗就砸在了时正的脑门上。 这臭小子,长得一副风流潇洒的聪明相,不然一百年前从秘境回来,其他宗门里也不可能在私下流传着,他们两兄弟,双生子和天水宗大师兄牧枫不得不说的桃红二三事。 可瞧瞧,也就只有这长相了,扒开脑子一看,怕是空的都能跑马了! 时正“无辜”被砸脑门,整个人看着陈延之的眼神,都弥漫上来一股既浓烈又不解的委屈来。 “陈师兄,你做什么呀?” 居然还委屈上了,陈延之简直要被这小子给气笑了。 他没好气道:“做什么?当然是想敲敲你这脑瓜子,看看有没有地里的大西瓜熟了!” “啊?” “啊什么?若是熟了,正好摘下来,切了给大家分了吃。” “也让解解渴,好应付接下来的恶战。” “师兄,你……”时正瑟缩了下,眼神四下乱瞟,很明显是在四处寻求在缘人,救他一救了。 但离得近的,都是天水宗的人,牧枫冷眼看着,拳头也攥着,一瞧就是恨不能亲身上场,再揍他一揍的那种大狠人。 而自己的好兄弟,和平常嘻嘻哈哈的同门们……他们的肩膀抖的,比自己这个遭罪的还厉害。 都他喵的在笑! 时正脸黑了,气到都不想向他们这些,大难临头不仅飞,还要反踩自己几脚的坏东西们求救了。 朗映怀却在这时,温声开口道。 “陈道友,牧道友,佛子,我想,既然这场大演武,直接便可以决出最后去往云寰秘境的名额。” “那我们参与进这场大演武中的人选,也不如趁早些先定下来,如何?” 若源自是不会反对这个,闻言点点头:“好。” 而陈延之这边,他也知道朗映怀第一个提起他,是想让他先暂且放过时正,回头再收拾教训。 他便也点点头,放开还揪着时正后衣领的手,拍拍对方的后背,示意对方自己站好。 只是,见时正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陈延之又到底是有些师兄弟友爱在身上的。 他便凑上前,小声道:“阵法又如何,设置好了便不能随摆阵人的心意,再变换阵型了吗?” “我看咱天水宗,在五重天四大仙宗中,最为出挑的那些立宗阵法,你算是都白学了!” “先前那么蠢的话,也真亏你还能对着朗前辈问得出。” “行了,正事要紧,别乱想了。” “不过今日这些教训,就先记着,等回宗你就给我去抄,那专讲变阵之法的《阵衍录》去!” “抄个十遍百遍的,人也就聪明了!” 旁边的牧枫听见陈延之最后这话,他冷凝着一张脸,将幽沉的目光投向了时正的身上。 随后,牧枫用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敲定了对时正的惩罚。 “三百遍。” 时正:……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就不该开口乱插话的! 丢丑也就算了,还要挨罚,他怎么这么惨? 陈延之听到牧枫这杀气凛然的“三百遍”,身体也下意识地跟着一颤,手腕甚至都隐隐约约抽痛起来了。 并不算太久远的痛苦记忆,在陈延之的身体内复苏。 霎那间,他投向自己这位蠢师弟的眼神,也再不是看笨蛋的眼神了,而是同情且怜悯了。 但若是叫他开口,顶着牧枫亲自敲定的惩罚,为时正求情…… 陈延之:谢谢,他还不想等回宗后,被牧枫看着,和时正一起抄。 这样同甘共苦三百遍的深厚情谊,不适合在他与师弟身上上演。 这边,朗映怀说是敲定最终成组的人选,但实际上,谁也都知道,这是给天水宗那边,搭了个合适下的台阶罢了。 毕竟,十二人一组的话,又是直接便可以去争夺,最后能够进入云寰秘境的人选。 那最终去参加这场大演武的人选,其实便很明了了。 断虹宗全员七人,最差也是炼虚下境,自是全员都要参与的,这也是最开始,结成同盟时,便已经说好的。 而万佛宗这边,佛子若源,和他的两位师兄,慧松和慧竹,共三人。 天水宗这边,则是牧枫和陈延之两人。 这也都是原本说好的,最后持有通关令,进入云鬟秘境的人选。 现下,圣域采取的新方式,大演武一组刚好十二人,倒是便宜了他们三宗行事。 众人无半点异议的就决定了,最终参与大演武的人选。 之后,便由晏颂之下往若水境门口处,探查情况,并领取属于整组的那一枚令牌了。 圣域那使者说了,没有这枚令牌,下方的路径,便会重新隐没在水底,而参与者也会因此,彻底地丧失资格。 晏颂之已经融入下方的人群中,上方,沈逐凰的目光,在修士汇成的人潮中来回扫巡着。 片刻,她清冷的眉眼间,更添了一重寒霜。 沈逐凰上前两步,走至朗映怀身侧:“师兄,方才那圣域使者,说大演武几时正式开始?” “巳时。”朗映怀的目光,投注到斜下方高台之上的,那一方日晷上。 他眼眸微眯:“离现在,也就只差两炷香功夫了。” “师妹突然问这个,可是发现了什么?” ——本章完—— 第491章 人心动乱;圣域可还不是最强呢!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师兄,方才那圣域使者,说大演武几时正式开始?” “巳时。”朗映怀的目光,投注到斜下方高台之上的,那一方日晷上。 他眼眸微眯:“离现在,也就只差两炷香功夫了。” “师妹突然问这个,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逐凰闻言,面色便更沉了几分:“这里,没有圣域的修士。” “什么……”朗映怀刚开始,还没有太反应过来。 但他心计何其之深,只顺着小师妹原本的视线落点,向下望去,便瞬间明了了自家师妹的意思。 这里,确实没有圣域的修士,没有和他们一样,准备参与进大演武的圣域修士。 有的只是圣域派出来的,一个压阵的合体境大能,和十数位维持秩序,安排场内事宜的圣域使者。 至于其他的,在圣域中拥有更高地位,实力也更强些的,却是到现在,大演武即将正式开始,却都不曾出现过一个。 这般不甚看重的姿态,倒和先前,由圣域的域主亲自下令,说要更改取得进往云鬟秘境名额的方式,那般朝令夕改,大张旗鼓的做法,显出了天壤之别来。 鱼荀听见两人对话,眼底压着戾气,也走上前来:“他们莫不是,还想如百年前,五重天萃仙大会时,摆那副最后出场的高傲架势么?” “在旁人的场地上,那叫耀武扬威,以势压人,彰显出他们圣域的能耐来。” “可现下,在他们自己的场地上,请的又是将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各方势力,都涵盖在其中的修士们……” “若是还摆那般圣域,整个九重天域最强的谱,未免也就太过可笑了些。” “他们圣域,可还不是最强呢!” 沈逐凰见鱼师兄似是动了真火,赶紧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腕,让他暂且消些火气。 现下不得不受圣域摆布,处于弱势地位的是他们,头脑保持绝对的清醒,或许都很难将圣域埋下的暗局看穿。 那若是头脑被怒火给冲昏了,理智也消散了,就更不知道,还要栽进去圣域预先设下的,多少个坑了。 且也不知,有没有那个命去栽。 怕就怕一步走错,便是永夜。 鱼荀受沈逐凰安抚,虽心底还压着火,但他到底知道,这种动脑子的话,他是比不得小师妹和朗映怀的。 他便也只回握了小师妹的手,就此沉默下来,不再多言了。 倒是朗映怀看了他一眼,随后淡然开口道:“若他们真是为了耀武扬威,要迟来一些,那倒便也是件好事了。” “怕就怕,这些圣域的修士,早就先我们一步的进到这若水境里了。” “其实何必在这里多猜这些。” 兰凝夏从一旁走出,向上摊开的掌心中,正有一个绿藤幻化做的傀儡小人,在她手心里,可可爱爱地蹦跳着。 沈逐凰和朗映怀的目光,落到兰凝夏手心中的小人,眼神俱是一亮。 “兰师妹此法甚妙。”这是朗映怀。 “不愧是兰师姐!”这是沈逐凰。 “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这是疑惑到想要摸脑门的鱼荀。 兰凝夏却并未回复他,只对沈逐凰笑了一下。 随后,她手中的傀儡小人,便从云端跃跳了下去,轻轻巧巧地扎进了人堆中,再看不见踪迹了。 “这是干什……”鱼荀困惑追问的话语还未说完,就听下方忽而躁动起来了。 “不是说圣域的修士,也会参与进这场大演武中,和我们公开竞争名额吗?” “怎么到现在了,只差一炷香功夫,大演武就要正式开始了,你们圣域的人呢?!” ——本章完—— 第492章 逆簌成神的祭品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不是说圣域的修士,也会参与进这场大演武中,和我们公开竞争最终能进入云寰秘境的名额吗?” “怎么到现在了,只差一炷香功夫,大演武就要正式开始了,你们圣域的人呢?!” “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若你们圣域,根本就没准备,把预先留给给自家弟子的名额,也拿出来,那也大可不必摆出先前那般,慷慨公正的模样。” “平白让人胡乱高兴,昏了头再谢天谢佛的,给你们多供了几柱香火!” 若说最开始说话的那两道声音,还有那么点愤而发言,向圣域兴师问罪的意思—— 那这最后一道落下的声音,就是实打实的在羞辱,甚至是诅咒圣域了。 毕竟,供香火这种事,可实在是有个分头的。 就像说是红白喜事,但做寿庆生,嫁娶新婚,和那主论丧事的白事儿,纵使放一起了,又哪里能一样呢? 所以,这供香火的话,放到旁人口里,又是在眼下这样的情景,实在是都不用细问,便清清楚楚明晓了的不祥之言。 也正因为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客气,倒是叫原本已经嘈乱起来的下方,蓦地又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人的理智便也要跟着回笼了。 圣域,到底是圣域。 他们此刻所在之地,是圣域的地界。 即将踏入的若水境,也是圣域预先为他们安排好的,所谓大演武之地。 而他们想要争取到的东西,更是从一开始,就掌控在圣域的手中。 是圣域面对着各方势力的觑探,在权衡利弊,也为让圣域的地位在整个九重天域更稳更高,才会做出开放云寰秘境,引各宗共探的举措。 这举措,是数千年前便有之。 那时的圣域,一手驱虎吞狼,合纵连横之术,使得出神入化,已经不畏惧于各方势力的联合。 那便更不必说,如今这个,已经在整个九重天域内,拥有独特且超然地位的圣域了。 于云寰秘境一事,圣域权衡利弊下的主动开放,和各方势力以势压逼,迫它开放,这是从其本质上,便全然不同的两种境况。 而对于,从属于第一种境况,且比第一种,还要更游刃有余一些的圣域而言—— 就是它当真是在戏弄各方势力,说了将自己预留的名额,也放进总名额中,却又半点不执行,那又如何呢? 你们这些除我圣域之外的势力,又能如何呢? 不过如刚才那般,野犬乱吠,竟显乞食者丑态罢了。 难道还真能和我圣域,论出个对错是非来吗? 别太天真了。 绝对的实力前,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且高位者与下位者之间,谈的也从不是什么公平,而是——恩赐和施舍。 这点高傲不沾半点下尘的心声,都无需圣域的人,出来和在场之人一一讲明。 只看那讲出最后一句,狂悖之语的修士,在全然骤然的静默中,忽而倒飞出去。ъiqugetv 其躯身重重撞击在远方的山石上,耳边听得,只是山石轰塌之响,却再未闻得这人的一字一言。 圣域的所谓答复,又有谁还能不清楚呢? 就算不清楚,势比人弱,又有谁还敢开口呢? 一时间,四下已经不止是“静默”这二字,所形容得了了,而是彻彻底底地,一片死寂了。 上方,兰凝夏感受着袍袖之下,在初始挑起争端的傀儡小人,重新化回绿藤模样,绕缠回自己的手腕。 冰冷而细弱的绿藤,紧密的贴合着皮肤,又在她的肌肤上缓缓行过,本是她已经再熟悉不过的触感……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口却像是,也有一条冰冷的蛇,于同一时刻,攀沿着她的心脏,缓慢爬过。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也不曾想到,在眼下这般各方势力尽聚于此的情况下,圣域却依旧能这般毫无顾忌的,一言夺人性命。 而这般,当众行此等凶事的行为,也同圣域一直以来,在大场合中所展现出来的行事态度,极为不符。 可以说,眼下圣域这般处理行径,是兰凝夏预先,全然不曾料及之事。 但不曾料到这般情况的,却又岂止是兰凝夏一人? 只看上方乃至下方,在场这些凡除圣域之外的修士,其面色又有多沉凝难看,便知圣域此番行事,是何等猖獗,叫人难以想象了。 他们面容的沉肃,或许都是因为圣域,因一人冒犯之语,便直接夺人性命的狠辣无情,和那几乎是明晃晃地在告诉他们—— 别想和圣域谈什么道理,圣域便是道理的狂放态度。 ———— 但沈逐凰面容的沉肃,却是因为,她已经很确定——圣域已经不准备再演了。 它会动用全部的力量,将他们这些受各方势力所看重,精心培养出的天骄子弟,通通留在这若水境中。 让他们这些修士,或为亡魂,有个陨灭于演武乱斗中的正常死因。 或成囚虏,受圣域所控,沦为圣域牵制各方势力,已有筹码中的一部分。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圣域在倾全力,为逆簌成神而做准备! 只要逆簌成神,从属于他的圣域,自然便有了彻底压服各方势力,唯我独尊的绝对地位。 所以,他们现在所劳心费力的,也只有是做好为逆簌成神的准备。 至于这些来自于各方势力的修士,于他们圣域之人的眼中,怕不是早就成了砧板上的猪肉,纵使时辰未到,却也可以任他们宰割屠戮了。 如此,才会有刚才,那名圣域派过来,留守在此处的,唯一一位合体境修士,果断干脆无半点犹豫之态的一掌。 而圣域突然改变,取得进入云寰秘境名额的方式,并从用作准备的一月时间,提前至三日后…… 到今日,公布大演武规则,十二人一组连战至最后,到达湖心的十重塔,便可获得名额,这般干脆利落,决出最终人选的形式。 这些,便都可以和夙邈所说的,灭世之劫提前一事,两相联系起来了。 是因为灭世之劫提前,即逆簌妄图成神的计划提前—— 圣域才会改变原定一月决出人选的计划,而是在今日,便让所有参与者,聚集到圣域,决出胜负。 但无论如何变更计划,或早或晚,不变的都是,圣域要将这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天骄,都聚集到圣域的领地。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 沈逐凰眉头紧蹙,圣域有什么,非要将他们这些修士,聚集到这里不可的理由吗? 沈逐凰正想得出神,肩膀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安抚性地在她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大手温暖而可靠,沈逐凰的思绪虽然被惊扰,可她却也半点恼气,也生不出,而是有些无奈地侧眸看过去。 果然,对上了晏师兄一双,叫外人看来,威严煌煌不敢相视,在她这里,却是再温柔不过的双目。 晏颂之对她晃了下手中新取的令牌,嘴唇微张,似是在同她说着什么。 但沈逐凰的目光,却只被晏师兄手中,拿着的令牌所吸引。 或者说,吸引她的不该说是令牌。 而是那枚令牌,在与午时相邻,正是渐盛的日光照耀下,其边缘和令牌上刻纹突起处,被那融融日光,或折射,或镀映的重重金芒。 “光……”沈逐凰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 “什么?”晏颂之没明白她的意思,又见小师妹的神情这般恍惚,他心中便生了许多担忧来,皱眉刚要细问。 但晏颂之还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被站在另一旁的朗映怀,抬手拦住。 他有些不解的看向朗映怀,却得到了对方同样皱眉,但依旧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妄言的暗示。 晏颂之不明就里,但见朗映怀神情如此庄肃,他便也只能暂且作罢,将一双盛满担忧的眼睛,投向了沈逐凰的所在。 而沈逐凰这里,却是全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光……她想明白了!】 【那根从师兄他们身上拔出的契线,其首端所连接着的,就是师兄们的神魂】 【而以师兄们的气运和品性,他们的神魂所发出的光,不也正是金灿灿的吗?】 再看来到这若水境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各方势力中,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不是各自所在的天域内,备受看重和期待的天骄子弟? 想想作为天骄子弟,最突出的特点是什么? 自然是那一身如日中天,昌鸿隆盛的气运了! 而逆簌想要以人修之躯,自行成神,除了需要夺天地之造化,自是也需要无尽气运为他托底,送他扶摇直上了! 可逆簌种在师兄们神魂深处,能够随他心意抽取师兄们的气运,为他所用的契线,已经被她和夙邈全部斩断了。 但她一直忘了细思的是,纵使师兄们是承天命者,身负大气运,可师兄们再多,也只有五个。 且朔师兄和鱼师兄,到现在也只是炼虚境的修为,还没有到达他们气运的最顶峰,或者说,接近于顶峰的时候。 所以,逆簌即便是将她这五位师兄的气运,都抽离干净,却也应该是不够用的。 沈逐凰再想到那些,被逆簌设计,曾经也是各方势力中的天骄人物们,他们含恨陨落于劫雷中,无人晓得他们真实的死因,一身气运与终生所学,还尽数被逆簌所攫取…… 逆簌却犹嫌不够,还要将他们揉搓拼接成,那种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的一部分,受他驱使,试验助他成神之法。 可以说是杀人夺运还不够,还要敲骨吸髓,将他们利用到极致才成。 为了成神,能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行事又做绝到这种地步的人,又怎么可能,只盯视着她这些师兄,只五人的气运?! 所以,逆簌一定还有别的,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攫取到大量气运的办法! 而如果说,逆簌是因为师兄们,同他之间的契线关联被斩断,他也清楚了夙邈的插手,所以才会急于成神,提前一切计划。 那他现在对气运的渴望,也就更狂烈了。 逆簌有所需,那同他拥有共同利益,站在同一方的圣域,便也一定会有所行动。 所以,这才是原定的一月为期,通关令的争夺战,却突然变更为大演武形式,且还是提前大半个月就要进行的真实缘由。 而为什么要将他们这些人,都聚集到同一处地方的真实原因,此刻却也很明晓了—— 就是为了,集他们这些天骄修士于一处,取全部气运供于逆簌。 或者,简单来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圣域为逆簌预先准备好的,供他成神的祭品! 若水境一旦开启,阵启阵封,那么内里无论发生什么,身在其中的人无从预料,而身在其外的人,也同样无法清晰地感知。 这就像那些受逆簌所害,含恨陨落于劫雷中的天骄修士们,他们身在劫雷中,未尝不似她渡化神劫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劫雷存在着问题,像是被旁人暗中插手,做了不利于自己的晦事。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们受的是天劫,逆簌虽暗害他们,但他所调用的,却又真真切切的是,能够掌控天劫之威能的,天道的力量。 所以,纵使知道,身在局中的修者,却也很难再改变什么。 毕竟,像佛子这般,能够插手入雷劫中的人物,数百年来,沈逐凰也只遇见过这一个。 而似佛子这样,生来便有以佛道入圣,登仙的金光佑身的,往前数上数千年,甚至往后想一想,都再难有了。 若没有若源的慷慨相救,当日化神劫中,逆簌暗里弄鬼,沈逐凰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她活着的今日。 所以,那样受逆簌所影响,暗中操控着的天劫,对每一个正在经历着的修士而言,都可以说是必死之局一般的存在。 而对守在外面的人而言,天劫降下,哪有都能渡成,安然无恙成尊成圣的? 死亡,本就在他们可接受的范畴中。 所以,即便难过心痛,无法接受,恨天命不公,可最后,却还是会渐渐接受的。 毕竟,修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长盛不陨呢? 而如今,在这圣域的若水境,要举办的所谓大演武,又同这雷劫的内外之境况,何其相似?! ——本章完—— 第493章 我的意思是,在场的这些修士,都不能进。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如今,在这圣域的若水境,将欲举办的所谓大演武,其内外之境况,又同这数千年来,逆簌为谋图天骄修士气运,偷天道之力,设下的渡劫之困局,何其相似?! 沈逐凰思绪翻涌,纷繁如春夜细雨,一时间绵绵不休。 过往那些如圆珠滚落,散乱收录着的,犹如碎片般的记忆…… 于这一刻,仿佛终于有一根引线,将这些落珠似的记忆,从首至尾一一串联起来。 是了,他们这些修士,就是圣域为逆簌成神,所准备的祭品。 一旦在场的这些修士,全部进入到若水境中,且有圣域之人安排的阵盘在先—— 他们这些人,无论自身修为实力如何,在圣域的主场,且有圣域预先的安排在前,便是如入瓮之鳖,旁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其宰割了! 且昨日,沈逐凰他们这一行人,于七重天原燎峰遇圣域之人。 对方还几乎是当着他们的面,彻底灭杀了他们准备封印起来,同样留作逆簌罪证的最后一只怪物。 可见圣域之人,其实已经知晓—— 各方势力已然联合起来,预备向那幕后之人,及有包庇怪物之行止,具有共犯或主谋嫌疑的圣域发难一事。 暗潮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才叫暗潮,才有滔浪滚滚,掀卷一切,也吞没一切的澎然声势。 但当它的行迹,被它将欲袭向之处提前得知,那它便也同旁的海浪,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他们这边请动万至尊出手,联合各方势力,想要共讨逆簌,并向圣域问责。 可圣域这边,同样可以在将他们这些,来自于各方势力的天骄修士们,通通封进若水境后—— 再假借他们的身份,同本就是圣域之人,埋伏在联合势力内部的暗应相接头,披着他们这些天骄修士的皮,直接从内部侵入。 相信只要有一个圣域的人,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 那么很快,这支本就因利益和怒火而聚合,人心本就不算多齐整的联合势力,从内斗内乱,逐渐分崩瓦解,再到自相残杀,圣域逐个攻破后的轰然倒塌。 一切,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且圣域根本无需做到最后一步,他们只需要让联合势力的内部,彻底乱起来,阻住他们的脚步,让他们无暇顾及这若水境发生之事,便已经足够了。 毕竟,于此时圣域之主的眼中,怕是再没有什么,是比将他们这些修士赶紧献祭,满足逆簌成神的需要,更重要的事了。 他们的死亡也好,各方汇聚于此的势力,动乱围攻圣域也好。 圣域之主怕是都不在乎了,为了逆簌的成神,想必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为其让道,也为其牺牲的了。 尤其是,他们这些由其他势力精心培育出的修士,当然是最合圣域心意的献祭对象,毕竟无本买卖,他们圣域不会心痛。 但逆簌成神这种不可说的隐秘,即便是在圣域高层,想必也不可能是人尽皆知。 那么圣域一系列号令下,最真实的意图,历任圣域之主殚精竭虑,延绵四千多年,到如今,才终于将野心尽展,露现出血腥杀机的这盘棋局—— 即便是身在其中的圣域之人,又有几个是能看清的呢? 或者说,又有几个,是有机会看清的呢? 那么看不清的,焉知圣域这准备落向他们的屠刀,又会不会落至他们圣域内部,所谓自己人的身上?! 兴许,以逆簌和圣域之主的疯狂,这柄屠刀在斩向他们这些外人之前,便已经饮饱了他们圣域内部修者的红血了。 思及于此,沈逐凰的眸色逐渐转深,她垂眸看向下方。 若水境前一片死寂,各宗修士鸦雀无声,明明是众修集聚之地,将欲进行的,又是大演武这样的盛事。 可在染血过后,气氛却竟比白月下的坟场,还要凝沉了。 却也是在这样的死寂中,一众修士便可毫无阻滞地,听得那出手便夺人性命,居高临于他们上方,需得他们仰首去望的合体境大能,口唇间的一声嗤笑。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圣域,也是容得你们这些人恣意撒野的?” “想要入得云寰秘境,就要按我们圣域的规矩来。” “这一点,你们来之前,宗门里的前辈,各自天域的至强者,没有告诫过你们吗?” 这话落下,本来还能勉强忍下的各宗修士们,也纷纷变了面色,彻底露出怒容来。 眼前这人,虽修为厉害,可也只是合体境而已。 他们在各自宗内,也不是不曾见过,同这人修为处于同一境界,甚至还要比他高上一个大境界的。 可这人,出言妄议他们宗门的前辈,已经是极冒犯之举了,竟还连各自天域的至强者,也这般随口提之,言语间,毫无尊崇恭敬之心。 只他出身于圣域,便可这般猖獗,言行轻率无状,失礼至此吗? 此等仗势之辈,实在是可恶可恨至极! 下方有些修士,甚至已经拔出武器,手中也聚出灵力,大有不顾一切,纵使是蚍蜉撼树,也要同这合体境大能,战上一战之意。 而这被一众修士,怒而视之,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合体境大能,面对这般乱象,神情却坦然自若的很。 甚至,他眼底的嘲弄之意,还更深了几分。 就在有人按捺不住,就要拔剑出鞘,斩出第一剑之时,却见这人竟是直接从空中落下,站至高台上的日晷旁。 他的目光在日晷上,停留了一息,随后才回转身,看向众人,目光冷漠而庄肃,方才面上的嗤笑之意,已经荡然无存。 众人见他神色,面上焦灼着的怒意,陡然间,便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般,僵滞在原地。 怒也不是,不怒更不是,却是全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会不让此刻的自己,显得像是唱独角戏的丑角了。 却听这方才还很嚣张的合体境大能,却像是转眼就改头换面,彻底变了性子般,用一种称得上是出尘淡漠的声音道。 “半炷香后,持令牌进若水境,不得延误。” “另外,圣域派出的修者,已在今日卯时,便入若水境,静候诸位到来了。” “如此,可还有异议?” 说到最后一句时,这位合体境大能直接放出了自己的威压,震慑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商玺和晏颂之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肃沉,这人,竟是合体境巅峰的修为,比之洄蝉大能,都要胜过几重。 两人正要走近些讨论,却觉中间突然插进来一个人,却是自己那兀自陷入沉思后,便再不理人的小师妹。 “小师妹!”商玺和晏颂之都有些惊喜。 鱼荀也赶紧凑上来,又是关切,又是好奇:“小师妹,你方才想什么呢?” 不止是断虹宗的人,就是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也下意识地往沈逐凰这边围拢了过来。 方才想什么……沈逐凰却是没空一一细说的。 这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如今,他们真没有那样充裕的时间,可以让她一一细说了。 毕竟,距离众人要进入若水境的时间,只剩半炷香了。 而在那名圣域的合体境大能,说了不得延误这样的话后,沈逐凰就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若水境,绝不能进去! 她之前想得太天真了,以为外面有万至尊带来的人接应,他们这一行人就可以知险犯险,顺着圣域的意,进入若水境一探究竟。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逆簌贪求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这些,即将进入若水境的天骄修士的气运。 这也就是说,等候在这里的修士,每折损掉一个,那么逆簌成神的可能性,便会加上一丝,一丝或许不算什么,但一丝又一丝,积少成多,那给逆簌带来的助力,就十分的不可想象了。 纵使沈逐凰他们这一行人脑子清醒,也有避开圣域算计的能力,可只他们避开又有什么用? 他们也顾不了在场这么多人的周全。 且外头接应的人那里,也未必全然可靠。 所以干脆点,直接便不要进去好了,从源头上排除没必要的危险! ———— 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沈逐凰看向里里外外,将自己围在正中的三宗之人。 “客套话逐凰便不说了,只望诸位相信逐凰一回,这若水境,不可进!” 朗映怀眉头微蹙,若源眼眸微深,牧枫若有所思,但出现在三宗之人面上,更多的神情,却只是惊讶,也只有惊讶。 更多的,质疑或者不满,却是全然没有的。 “好,不进便不进。”商玺应答得毫不犹豫。 “既是逐凰所言,若源愿意听从。” “我们天水宗也没意见。” 不得不说,这么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听到这样的回复,沈逐凰居然不觉得惊讶了。 当然,心头因此而蕴生出的温暖,却是半点不少的。 或许,这些温暖,便是承载在她心中,除对剑道追求外,支撑着她不回头坚定向前走的,最大的力量了。 她目光微暖,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在场的这些修士,都不能进。” ——本章完—— 第494章 至强者蕴生地;见风落泪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沈逐凰目光微暖,语气坚定:“我的意思是,在场的这些修士,都不能进。” “都不能?!” 沈逐凰这话一出,众人面上的神情,算是彻彻底底地变了。 他们当然是相信沈逐凰的,也知道沈逐凰这样说,肯定是有她的理由,而不是在有意为难他们。 可眼下这么多修士,这些修士心心念念的,又都是取得云寰秘境的名额。 云寰秘境啊,那可是能让自己所修的道,在其中有所进益,奠定自己未来能够到达何种高度,被称为至强者蕴生地的地方! 若不是……不是他们实在信赖沈道友,说实话,就算明知那内里是有风险的,他们却也是想要闯上一闯的。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实在信赖沈道友,便也知晓沈道友是个什么样的坚毅性子。 若这若水镜内里,只是单纯的危险,那沈道友冲起来,只会比他们还英勇靠前。 但让沈道友直接说出,绝不能进,且其他势力派来的,和他们素昧平生的修士们,也不能进去,这事情可就大了。 但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是一回事儿,完成沈道友想要的结果,那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蚂蚁多了,还咬死象呢。 更何况,下边这些各方势力派过来的天骄修士,好多修为都还在他们之上呢,再加上那数量压制,他们……才更像是要被咬死的象吧? 所以,在沈逐凰话落后,包括断虹宗的自家师姐和师兄们在内,四下直接便安静了。 但一直沉默着也不太好,眼看着沈逐凰似是又有话要说了,怕她说出更石破天惊之语的陈延之,直接便把全天水宗最坦率的时家二兄弟,给推前面去了。 而时正和时清这两兄弟,也果然不辜负陈延之的期望。 两人好不容易凑近沈逐凰,脱口而出第一句便是:“沈道友,我俩要是做不到,你会不会就再不想看见我俩了!” 沈逐凰一懵,还没有从时家两兄弟的话语中,领会到他们的意思。 就见这两人,已经因为她没有及时回复,而像是见风落泪的娇弱美人般,转眼就泪珠盈睫了。 “呜呜呜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尽力试试……” “可试试……力尽也做不到啊呜呜呜。” 沈逐凰:…… 她抬手,用力掐了下眉心,才让自己见到“仙男落泪”而震荡不已的一颗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别哭了。” “呜呜呜呜……” 沈逐凰深吸一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牧枫。 牧枫可比时正和时清好懂多了,也懂她多了,和她视线甫一交汇,便电光火石般出手,以绝对的武力,不容反抗地压制住了时正和时清。 而推出两人的元凶陈延之,默默走进了些,施咒堵上了两个可怜师弟还在凄惨呜咽的嘴。 旁观的万佛宗众人:天水宗内部……可真友爱。 也怪不得,他们宗门条例里有一条,是除佛子允许外,不可同外宗结交来着。 ——本章完—— 第495章 沈逐凰:我会让这场风暴,提前降临 ——八重天,若水境—— 眼看着气氛又往轻松和缓的方向发展了,沈逐凰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同时,倒也并不觉得生气。 毕竟,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之后要发生的事,还不知道会糟糕到何种地步,现下大家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乐乐观观的面对,倒也真的挺好的。 只是,时间是真的不由人了。 沈逐凰敛去眼底的繁思,抬眸看向不知何时,也正看着她的朗映怀,恳切道。 “师兄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不说并非是我不想说,而是困于限制,暂且不能说。” “但逐凰现在,已经有些想好,该怎么打破这种限制了。” “不过,在将一切事情,告知师姐,师兄们,及诸位道友之前,逐凰还需要各位的相助。” 她这样说,在场之人自是也没有不应的,都只催促着她快讲。 唯有万佛宗的佛子若源,在听到沈逐凰说起,她是困于限制暂且不能说时,眼眸深处有流光划过。 【莫非沈道友也已经知晓了,灭世之劫的这桩祸事?】 【也是,毕竟和沈道友有亲近关系的,是那位常居九重天的存在】 【只不过,后面那句,已经想好该怎么打破这种限制的话……】 【却不知天机在上,沈道友该如何做到?】 沈逐凰不知若源心思,现下距离众人进入若水境的时限,连半炷香都不剩了。 所以她迫切得很,自然也再无暇,来分出更多的心神,去关注众人的神态变化了。 她只是急切道:“我怀疑圣域之人,让我们入若水境,是为谋求在场这些天骄修士身上的气运。” “正如那幕后之人,对那些曾经陨身于劫雷中的天骄修士所做。” “若水境一旦开启,众人进入后,便直接封闭,与外界两相隔绝,之后的事,便再难预料了。” “所以,这若水境,绝不能进。” 沈逐凰斩钉截铁的敲下定论,她也不管在场这些修士,听闻这话后是何等神情反应,直接又看向朗映怀。 “朗师兄,我需要你立刻联系万至尊那边,昨天又新定下的计划直接取消,现在就让他们往八重天来。” 朗映怀眉头皱起:“可是师妹,你之前不是说,各方势力联合进往圣域,需要挑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才相宜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 “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圣域他们走一步,我们才走一步,永远都是我们在追赶,我们居于弱势,一步步退下去,迟早都会退无可退,也再无还手之力的!” “现下,掀起动乱,让圣域及那幕后之人,最迫切的需求无法达成,才是正途!” “至于时机……”沈逐凰眼眸微深:“若天命在我,叫我诸事顺利,时机过会儿便至。” 【天命若不在她,那还有阿邈相佑,有同门和友人相伴!】 【她不会输!】 朗映怀闻言,眸色晦暗了几分。 到底是藏了什么样的大事,素来对天命不屑一顾的小师妹,都能说出“若天命在我”,这种带着祈盼意义的话了。 不过,朗映怀并没有多问,他只点点头,自腰间取下令牌,指尖输入灵力,以秘法去联系万圣尊那边。 不过,在指下纹路逐渐成型之前,朗映怀还是多提醒了几句。 “我会尽力去说服他们,但我估计,无论怎么说,最后会率先赶来的,也只会是我们五重天的人,尤其是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 “至于其他那些,心还散乱着的各方势力,多半也只会静坐钓鱼台,等着橘蚌相争,过后的渔翁之利,待他们去拾取。” “无妨。”沈逐凰眼神坚定:“我会让这场风暴,提前降临的。” “只要万至尊他们能先行赶到,也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他势力……他们安坐不了太久的。” 朗映怀见小师妹神情坚毅,果断坚定,无半点犹豫勉强之色,于他眼底,也流露出浓烈的赞赏之意。 他是一贯欣赏自家小师妹,在面对大小事宜时的风仪气度的。 “你心中有成算,我便安心了。” “万至尊那边,你不用烦忧,就算是骗,我也要把他们立时骗上来。” “好。”沈逐凰也点头,她是半点都不怀疑,派朗师兄当说客,能起到的效果的。 其他人看着沈逐凰和朗映怀,两人互问互答地敲定计划,都很有些手脚无处安放的无法适从之感。 还是鱼荀果断追问道:“师妹,你让朗映怀做这做那的,他一个人都忙成翻脚乌龟了,那我们呢?” “翻脚乌龟”朗映怀:……他是去帮小师妹做事了没错,但他又不是失去了耳朵。 鱼荀真该庆幸这会儿时间紧迫,不然他一定要让鱼荀亲身体验到,什么样的才是真真正正的翻脚乌龟。 其他原本准备附和鱼荀的话,也向沈逐凰讨个差事的修士,在听到“翻脚乌龟”这个形容词后,要说的话,瞬间就僵唇边了。 面上迫切想要助力沈逐凰一把的焦急神情,于此时,竟也显得有些可笑起来。 天水宗和万佛宗一众修士:真行,看来断虹宗内部,也是真的友爱。 友爱到他们根本插不进去话。 沈逐凰却也已经,没心思放在鱼荀言语中的“小惊喜”上了。 闻言,她只道:“先请诸位为我护法,最好能够彻底掩盖我这边发出的动静,以及有可能会出现的气息。” “我们直接掀起骚动,破坏众人进入若水境,这是最差的下下策,不到最后关头,我们倒也不必去尝试这个。” “但若是逐凰自己想的几个法子都不成,那还是要请诸位道友,陪逐凰豁出去这一趟的。” “好。” 三宗之人都没什么异议,全都应下了,但沈逐凰知道,这话虽应得简短,但这内里的情谊,却实在是深厚难言。 毕竟,若是他们下去掀起异动,那便是公然与圣域,乃至来到此地的其他修士,直接为敌了。 之后会发生的事,便实在是无可想象了。ъiqugetv 所以,她便更加确定一件事——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预先想定的那些计划,一定要有一个,是成功的! 她不能让这些因为信任自己,就愿意为自己豁出性命的人,真的因为她的决定,而豁出性命。 那样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沈逐凰将腰间的小人偶取下,捧托于掌心。 她也并不管天水宗和万佛宗的道友们,见她举动,投注过来的惊异视线,直接将自己的指尖,轻轻点触在小人偶的眉心上。 灵光入眉,沈逐凰便闭目,心无旁骛地和小人偶沟通起来。 “小人偶,若我以自身心血,再辅以灵源之血,施展出由上古陨神所创的天衍术,是否能搅动风云变幻,引降神雷?” ——本章完—— ’ ’ 第496章 百年前,夙邈与那灵体做了一桩交易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小人偶,若我以自身心血,再辅以灵源之血,施展出由上古陨神所创的天衍术,是否能搅动风云变幻,引降神雷?” “心血?还要再加上灵源之血?”小人偶声音一紧,它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被小凤凰唤醒,就要听见这么炸裂的消息。 沈逐凰倒是安然,闻言只以心音回复他:“是,现下情况危急,我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且不论是心血,还是灵源之血,待事情了结,也都还是能修养回来的。” “我这里,也还有之前,商师兄取灵源之血后,兰师姐专门为商师兄灵源之损耗,炼制出的丹药。” “待我取后,也吞服上两枚,不会有事的,还请小人偶你助我。” 小人偶:若是你那兰师姐知晓,她炼完顺手塞给你的丸药,竟成了你拿来说服我的筏子,怕不是恨不能,当时便销毁了。 且他现在,也有了夙邈在离开前,特意共享给他的一部分记忆,知晓商玺那边,虽是取了灵源之血,可那也只是取了一滴而已。 再看看小凤凰张口就来的要求,上古陨神所创的天衍术,再加之那需搅动风云变幻,引降神雷的要求……这得耗多少血啊?! 怕不是小凤凰都抽成人干了,最后的结果,却都还是差强人意的。 不过,想到上古陨神…… “小凤凰,你说的上古陨神,是不是让你知晓了许多禁忌咒印,每次动用,都需付出许多代价的那位?” “……” 沈逐凰是真没想到,小人偶居然连这桩旧事都清楚。 不过想想也是,那时小人偶虽还不是如今的小人偶,没有拥有属于自己的灵智,可却也是日日伴在自己身边的。 她借陨神咒印之力,以自身剑道为祭,试图换回晏师兄所修之道时,小人偶可是就挂藏在她腰间的。 所以,小人偶会清楚那陨神之事,也是再合理不过了。 只是苦了她,又该将话怎么说,才能让小人偶答应帮她? 沈逐凰面色发苦,声音多了示弱的意味:“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其实除了这个,至少还有四种办法,只是比之这第一种,效果要差上许多,用时上也要耗费更多…… 沈逐凰唯恐赶不及,便也不做第一选择罢了。 但小人偶却是不知道这点的,听见沈逐凰如此犯难,他心里便也跟着泛软。 他当然是想帮小凤凰的,只是他更清楚,现下小凤凰当然会向他保证得好好的,但事情一旦启头,不到达成小凤凰想要的结果之前,小凤凰是绝不会停手的。 而待那时,指望小凤凰能顾及她自己的身体,懂得保全自身,量力而行,却是绝无可能的。 但要是他当真不帮她……小凤凰直接自己出手,连商量都不和自己再商量了,那可怎么办? 小人偶正为难着,一段属于夙邈的记忆,却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眼眸一亮,瞬间有了决断:“好,便用这个办法。” 见小人偶答应了,沈逐凰也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还要再用些话术,才能将小人偶勉强说服的,倒没想到,只是稍示弱了下,小人偶便真的应了她。 “那我……” “百年前,萃仙大会传承之地的石塔中,小凤凰你曾因为晏师兄身上的伤势,动用过陨神咒印。” “当时,应该有一道声音,曾经和你沟通过。” 沈逐凰虽然并不知道,小人偶为何要在此时,打断她提起这个。 但她还是点点头,应声道:“是,确实有一道声音,问过我可会后悔。” 小人偶点点头,继续道:“那道声音,其实是大有来头的。” “它是受创制出那些咒印的,那位陨神亲手点化,又融合法则之力于躯身,才生出了自我意识的灵体。” “当日你施展的咒印,最终被夙邈所打断,那只灵体,自然也被夙邈抓住了。” “夙邈便和那灵体做了一桩交易。” 沈逐凰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 可她却还是有些难以想象,那次的事,让夙邈气怒到,甚至在她还昏迷着的时候,便为她构建出了一场——衍生自现实,推衍至未来的“衍梦幻境”。 也是在那场幻境中,沈逐凰尝尽了所谓“自我牺牲”的苦楚,她才会在那摧心断肠的大恸后,大彻大悟,有了真正的成长。 而她与夙邈,也是在那次,介于幻境与现实的边缘,才终于交换心声,两相定情的。 夙邈那样气她滥用咒印,毫不顾惜自身,却又怎么会…… “夙邈给了那灵体,许多他的神力,还有一些对灵体,极为有益处的好东西,只让灵体应下他一件事。” “便是当你再次动用咒印之术时,让那灵体,答应你的诉求。” “至于让你达成所愿,需付的代价,夙邈那时给它的,便已经算是预先付过了。” “若是还有不够,夙邈也有给那灵体,联络他的方式的,它只管自己去向夙邈再要便是了。” “所以,小凤凰你便尽管去挑,施展出来异象大的折腾吧,是我脑子笨,光记得那咒印害你了,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桩……” 后面的话,沈逐凰却是无心去听了。 她敛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夙邈有料到,今日她会有迫于无奈,需要动用陨神咒印的时候了吗? 想必是没有的。 他那时会那样做,也只是怕,当时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罢了。 所以,他即便再气她恼她,却还是另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去护着她。 她又何德何能,又承载了他这样厚重的心意? ——本章完—— 第497章 鱼荀:师妹说她有办法,那她就一定有办法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三宗之人各展神通,施展出各式各样的遮掩气机之术,保证他们这边,沈逐凰无论做出什么事来,旁的人都窥不出半点异样来。 只是,沈逐凰唯一对他们交代过的,也只有这点事了。 待做完之后,数十人围着沈逐凰在正中。 除了朗映怀和兰凝夏在联络万至尊那里,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却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帮助到沈逐凰了。 不过,他们也都清楚,沈逐凰从不是什么无的放矢之人、 她既然说,这若水境绝不可入。 那这若水境,其中之境况,便绝不是只简简单单“危险”二字,便能概括得了的。 所以,无论沈逐凰现下,正在进行着的,与她手心捧着的这尊小人偶,闭目相对,灵光交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办法。 他们看不明白,也并不知道沈逐凰如此做,能不能遂她心意,得以成功。 但他们却都是,已经在心中预先做好了,稍后便会直接同时对上圣域,和在场这些来自各方势力,天骄修士们的可能。 这三宗之人,虽然包括知晓灭世之劫存在的佛子若源在内,他都不甚清楚,沈逐凰想说但又不能说之事,到底是什么。 是否如他所想一般。 但不管怎么说,在场这数十位自五重天天尽头处,一路同行至此的修士们,却是无一人愿意,让这一切,全都压在沈逐凰一人的身上的。 毕竟,除了他们与沈逐凰之间的私人情谊…… 眼下这情况,纵使他们知晓的比沈逐凰少上太多,也并不甚明白,沈逐凰每一个决定的意图。 可他们却也都清楚,沈逐凰之所以如此努力,绝不会是因她一人之生死。 既然如此,那他们便更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所以,即便在场这些人,内心有多焦灼,但当他们在面对沈逐凰时,却还是只摆出,全然相信于她,甚至是有些轻松的模样。 可也只有这些人自己清楚,自从他们在寂琛岭的最深处,发现那怪物的存在后,自他们内心翻起的惊涛,便不曾有一日,稍稍停息。 能够被至强者召集令所召集而来的修士,除了极少的一小小部分,其余的这些修士,只他们在不到千年的修龄,修至如今的这个境界,便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是什么等闲之辈,都各有各的可取之处。 或许,这其中有的修法纯正,生存环境也较为干净,如天水宗的大部分修士,心性都比较简单纯粹,可简单纯粹不是傻子。 那怪物脸上,一张张变幻的面孔,加之他们全都是陨身于劫雷中而亡的死法…… 他们的心就是再简单纯粹,也不可能看不出,这幕后之人能插手入【天道】所掌控的雷劫之事,证明着对方,拥有着何其强大,寻常修士绝难抵抗的力量。 且随着他们发现的怪物越来越多,怪物的构成也越来越复杂,其掩饰后的形态,又越来越接近于最寻常不过的人修…… 他们的心,便也跟着越来越沉。 即便沈逐凰和朗前辈,他们都有分析过,眼下被他们一一封印住的怪物,都应该是那幕后之人,试验过后的废弃品。 可也正因为这样,形势才显得更为严峻了。 只是废弃品,便拥有了这样的力量……那谁又知道,在那幕后之人的手中,会不会还掌控着,如这般制造而出,却让那幕后之人,倍觉满意的成功品呢? 更进一步去想,如果对方所掌控的,不是一只让他满意的成功品,而是十数只,数十只,甚至更多的数量呢? 如幕后之人这般,特意将废弃的试验品,丢掷在圣域存放通关令之地,任那些怪物在其占据之处,逞凶肆虐,害人性命,吞吃修士血肉。 行了此等猖獗残酷,丧心病狂之事的人,他们难不成还要对其抱有好的期盼,觉得对方研究这个,只是好奇,或者闲着没事儿干么? 制造出这些怪物的人,迟早都会在整个九重天域内,掀起难以想象的大动荡。 这是三宗之人,即便不知晓灭世之劫将至,但在对那怪物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后,也都能轻松看出的事。 而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沈逐凰从不曾透露过,灭世之劫将至一事,她也以为只自己知晓—— 但她因为此时,身上紧绷着的那根弦,以及她即便努力想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可那没眉眼间,于不经意时,便显露而出的沉凝,却是将她身上压着事儿这一点,暴露得一干二净了。 沈逐凰的故作淡然,甚至连天水宗的弟子,都没能瞒过。 那就更不必说,牧枫,若源,以及她自己的师姐和师兄们了。 只不过,就像先前,牧枫发现沈逐凰有所隐瞒,便一直追着沈逐凰发问一般…… 只他们知道,沈逐凰是不能说,而不是不想说,那便足矣了。 至于之后,他们只需用言语加行动,告诉沈逐凰,无论何时,他们都愿意和她同行,佐她左右,护她身后,为她支撑,这便足够了。 也便如他们现在所做的这般,交托信赖,静默等待,再到沈逐凰需要之时,无畏无惧地出手。 ———— 只是……日晷上的旋针再次拨转,这一次,却是正正好的指向了,若水境开启的时辰。 若水境要开启了。 下方隐隐躁动起来,那位站在高台上的圣域大能,在日晷旋针定格的瞬间,闭目开始结印。 而他们这边,沈逐凰依旧是闭目与那小人偶一处,她白皙指尖点触在小人偶的眉心,霜白灵光涌动,竟似在与那小人偶入心交流一般。ъiqugetv 时正他们看得心焦,压低了声音,急切道:“怎么办?沈道友还未睁眼。” “我观环绕于这若水境,设下的阵法,随那合体境大能结印,四面已经解了两面了。” “沈道友这般,看情形也不能贸然打扰。” “但若是让这合体境大能,继续结印下去,怕只怕这若水境彻底开了,引得下方这些人挨个进去,沈道友这边,却还没有决断呢。” “急什么?” 让时正和时清,乃至商玺,晏颂之他们,都不曾想到的是,于这时出言打断时正他们起头的焦虑之语的,居然会是鱼荀。 且他在说出“急什么”这三字时的语气,居然没有气怒,听着甚至有些冷淡的沉静。 这是连断虹宗与鱼荀同门相处的人,都不曾想到的。 毕竟,放至平时,一旦遇上有关小师妹的事,鱼荀不去争当最焦躁也最狂暴的那个,就算他们求神拜佛了。 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鱼荀因为小师妹之事,冰冷沉静的训人。 却见鱼荀翻转手背,在自己掌心聚了一团,红黑交加,凝了血煞之气,威势极重的灵能团。 他手中是暴烈十足的杀招,神情连同口吻却都冰冷沉抑的,像是将所有怒火,都蓄积在了他手中的杀招,所以于他面上,便分毫不显了。 “小师妹说她有办法,那她就一定有办法。” “且,在小师妹的办法施展出来前,若真到了若水境大开之时,不正该是我们出手,先为小师妹拖延时间的时候吗?” “难道诸位只准备坐等其成,让我们之间修龄最小的,为我们预先排除千难万险?” ——本章完—— 第498章 长箭破空;烈火灼台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难道诸位只准备坐等其成,让我们之间修龄最小的,为我们预先排除千难万险?” 鱼荀这一席话,说得委实是不太客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叫原本还觉得他总算是长进了些的晏颂之,直接便黑了脸。 眼下,虽说小师妹这般努力,是为了防止众人为那幕后之人所害,像那些曾经陨身于天劫中的天骄修士们,陨灭得不灭不白。 也是为了不想让那幕后之人,得了在场这么多天骄修士的气运,实力更上数重。 只是,这些他们自家人当然相信,但对于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修士而言,即便他们两宗,与他们断虹宗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亲和。 可归根到底,这些也终究不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而是小师妹亲口承认过的,是她分析现状后,自己做出的推断。 这样的情况下,牧枫和若源他们,能够摆出愿意因逐凰之语,在逐凰计划不成后,出手去对上圣域,和在场这些修士,掀起异动,破坏众人入若水境,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情谊了。 鱼荀又哪里来的狂底气,只因为他们几句心焦之语,就对着他们说出这般攻击性极强的诛心之语? “鱼荀!还不住口!”晏颂之心中思绪翻涌,口中已经喝止出声:“现在这种时候,是让你逞这种威风的吗?” “你师妹……” “晏道友勿恼,枫觉得鱼道友说得甚是有理。” 晏颂之的怒斥之语,还未说完,却不曾想,竟是被牧枫出言打断了。 对方右手握在腰间剑柄上,作将欲拔剑之态,周身也剑意沉沉,但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坚定而郑重的。 “是我们先前想疏漏了,鱼道友也只是为了点醒我们,还请晏前辈莫要多怪。” “你……”晏颂之的神情有些犹豫,他是知道,牧枫这小子把他的小师妹当做可以生死相托的挚友,对他们这些做小师妹师兄的,也一向都是敬重得很,从不多言半句是非。 所以,牧枫现下这话,他纵是听入耳中,却也只听一半的。 但晏颂之没想到的是,继牧枫之后,竟又有人为鱼荀开口说话了。 “晏道友,若源亦是此意。” “鱼道友话虽不好听,可却也并非为什么偏激侮辱之语。” “何况,他这话也算点醒了我们,就像人吃良药治病,又岂能因良药之苦,而说其不良呢?” “……” 同时迎对上佛子唇角含笑的通透眸光,以及牧枫投注过来的郑重眼神,再想及这两人,竟都是帮着鱼荀求情…… 晏颂之深吸一口气,顿生哑然之感。 说老实话,他快不认识那“点醒”二字了。 这样的词语,用到鱼荀身上,也不知那词语若是有了意识,自己会不会觉得委屈。 虽然晏颂之对着在他眼中,脑回路被鱼荀拐偏的牧枫和若源,有种无话可说之感。 但想及三宗之间的情谊,晏颂之还是艰难地挤出一点笑来:“好,既然牧道友和佛子都这样……” “啰嗦什么。” 晏颂之的场面话还没说完,就被鱼荀这四个字,毫不客气地给怼了回去。 “第四面阵法都半开了!你们都不出手,那我先来!” “等等!” 晏颂之面色一沉,刚要出手阻拦,却见原本被鱼荀捧托在掌心的,那枚压迫力十足的灵能团,竟是不知何时,已然抽长拉条,变幻成长箭模样。 且在他出手欲阻之时,那枚聚血煞之气,又经鱼荀出手,拟态成型的长箭,已然被鱼荀张弓搭于其上,箭如离弦,势不可当地射向了若水境的入口处! 霎那间,长箭划破长空,灵能炸散,犹如大雾落降,浓烈到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血煞之气,直接便将那若水境的入口,给生生吞没了。 晏颂之出手阻拦不及,可于他手中,同样也已经聚出一团,炽烈的本命之火,这火已出,想要再收回去,却还要再白耗上他几分灵能。 所以,也没有太多犹豫,晏颂之原本预备用作,痛击自家师弟的灵能团,瞬间便转换方向—— 又于空中拟态成型,化作一柄银红色弯刀,以势不可当之威能,狠狠劈斩向那高台上,仍在结印打开最红一重阵法的合体境大能。 晏颂之使刀实在是精妙,旁人尚且还未窥清,那只是命火凝做的一柄弯刀…… 这拟态后的弯刀便已劈斩下来,一刀落下,整个高台,连同那记录时辰的日晷,都于一息之间,便彻彻底底的,被吞没在了熊熊灼焰中。 就连那个忙于结印的合体境大能,都未能及时躲开。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些,下方那些修士,原本还想着进入到若水境后,要如何定谋行事才比较稳妥。 结果转眼便先是被那浓烈到,炸散过后,经久不消的血煞之气,冲击的灵识都隐隐混沌起来,随后,便又被高台上骤然烧起的灼焰,惊了心神。 要知道,那位圣域的合体境大能,可还在火里烧着呢! 修为高强如合体境,尚且都反应不及,却又让他们,如何不心神惊惶?! ——本章完—— 第499章 烈焰在他身前分开;哗变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台下那些人乍见巨变,心神动荡,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 就算是和掀起这场巨变开端的两人,算作同谋的那些人,却也都是没想到,情势会变转得这么快的。 毕竟,在此之前,直接放一把火,连高台同那位圣域的合体境大能一起烧的“凶徒”,还在教训另一个“凶徒”,让其不要轻举妄动,甚至还亲自出手相阻呢。 结果,被教训的那个,再凶也只是干扰了下方众人的灵识,扰了他们的视线,还在若水境前,制造出了一片由血煞之气构成的迷障。 可以说,行动虽快,但却很靠谱,也很克制了。 反倒是那个教训人的,要教训的人没能拦住,便破罐子破摔一般,反手就将自己的本命之火,都冲着圣域的高台,给甩出去了。 当然,放火烧个高台而已,这没什么。 可那高台上,还站着一个出身圣域,实力还已经到达合体境的大能级别修士,这就很可怕了。 本是要劝阻晏前辈,不要因为鱼荀之语,便训斥对方的若源和牧枫,见这急转而下的情势,算是彻底麻了。 想想也是,晏颂之和鱼荀,他们到底都是一个宗门里出来的。 就算晏前辈平日里,他们眼瞧着,是要比鱼荀,沉稳靠谱不知道多少倍,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说不准什么时候,晏前辈那被鱼荀熏染出来的另一面,就冒出来了头呢。 他们现下,怕是就碰上这种情况了。 不过,众人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也都渐渐反应过来,放火烧了圣域的合体境大能又如何? 反正一者,他们这边出手的晏前辈,也是合体境的修为,大能对大能,他们对晏前辈有信心。 二者,他们都决定要在这圣域的地盘上,掀起一场能够直接影响到,下方众多修士入若水境的异变了—— 这种几乎是骑在圣域的脖子上,狠狠地抽打对方脸面的事,他们都准备要做出来了。 还怕火烧一位圣域使者吗?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猪死了也就不会怕烫。 众人便是怀着这般,摆烂中又带着几分生死看淡,豁出一切的奋勇,各自搓了杀招,准备放下去了。 却在这时,又听得下方有了新的异动。 且这次言语嘈杂,声势之盛,竟是比先前,鱼荀和晏颂之两人先后出手时,下方引发的躁动还要强烈得多。 若源他们这边不明所以,纷纷将目光投注下去。 “究竟是何人纵火!” “在圣域行如此猖獗之事,倒是有几分狂意。” “诶呀!别管是何人了,狂不狂的,你快看那台上!” “台上?台上不就是被火……怎会如此?!” 却见那被火吞卷,却仍旧不改其巍峨庄肃,反而更显其恢宏的高台正中—— 那名方才一举一动,皆与寻常人修无异的合体境修士,竟是从其面颊处,向下沿脖颈寸寸龟裂开来。 那是即便其置身于火海中,却也能清晰看到的纹路。 便犹如于熔炉中,精细烧制出冰裂纹的瓷器,也如旱灾侵袭下,连月失水的田地。 有人见此情形,失声道:“那隐于暗处,施下火刀之人,便如此之强吗?” “只一刀下来,再辅以烈火,便让一位合体境的大能,露出此等狼狈之态?且还无半分还手之力?!” “你这怎么看的?!” “任出手的人再强,这高台上的,也实打实是位合体境的大能,且他还出身圣域,如何会这般就被轻易灭杀了?” “那这怎么解释,他一动不动,难不成还是圣域的法门独特,所以我们这些愚笨之辈,便窥不得他的反击吗?” “呵,若真是我们愚昧倒也好了,就怕这后面,还藏着更可怖的事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火是强,但我们离这么近,也受得住,除非它内里还另有玄机。不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一个修为已经达到合体境的大能,逼到这般地步。” “你也说了,除非它还另有玄机,你又怎么知道,眼下这情形,不是这圣域的大能太弱,而是那暗处出手之人更强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乱吵什么?!” “那暗处的人既然会对圣域之人出手,尔等又如何知,其不会对我们出手?” “还是说,你们之中,有人和那暗处之人一伙?” “这……你……” “阁下何必出此等挑拨之语?旁人是否与那暗中之人有所共谋,我等并不知晓。” “但阁下竟然能出得此言,便是没存什么好的心思,有意要看我们这些人互相猜忌怀疑,引发内乱了。” “呵,内乱?” “来到这里的修士,从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仙宗名门,再到修仙世家,加之天资与实力共存,自成一派的散修,什么人没有?” “什么势力的人没有?” “本就不同派系,哪里来的内字?” “你这样说,倒叫我以为,今日我们众修集聚于此,不是为了互相厮杀夺得去往云寰秘境的这桩机缘,而是来握手言和,畅谈宴饮了。” “你……” 下方的争吵之声越来越大,争论之语也越来越乱,倒是让上方的朔灼,牧枫他们,都给看懵了。 他们是都已经备好了,准备丢扔下去,沿着鱼荀和晏前辈开拓出来的良好开端,接着搅风弄雨,干扰下方众人进入若水境的招式的。 但看现下这情况,纵使他们都不出手,这群人也各自吵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就地开战的模样…… 他们这招式,丢还是不丢了? 数十号人正犹豫着,就听佛子若源,忽而开口道:“那合体境的修士不对。” 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晏颂之接话道:“确实不对。” “哼。”一声似是带了些许笑意的轻哼,放在此时,嘲讽之意似是更盛了些。 朗映怀垂眸看着下方,眉心水荧石垂落,内里流光涌动,犹似碧波。 但于他眸底,倒映出的却是一片,烧得汹汹的红火。 “小师妹最担心的情况,怕是已经发生了。”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邪术。” “但下边,那个在火里烧着的圣域大能,从他飞身落在高台,语气改变的那一刻起——” “或者说,更早一些,我们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他了。” 他不再是他了? 这话实在难懂,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若源,在听到朗映怀这句话的两息过后,眼眸蓦地一沉。 随后,便见若源合掌闭目,向着那火光烧灼的方向,口宣了一声佛号。 其他人见此情形,看得就更不明白了。 倒是晏颂之,他在回身看了一眼,额头隐隐沁出汗珠儿,似是在做出某种努力,但他们却都无法切实帮到她的小师妹后。 他直接拂去遮掩在自己身上,那由万至尊亲传的隐匿之术,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飞身而下,瞬息便临于高台之上的更高处,足踏赤炎,俯视众人。 上方三宗之人:!!! 这次,就连商玺这般,天生无表情之人的眼眸中,都有一瞬极明显的波动。 莫说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就是他们断虹宗自己,也知晓在他们中,肯定会有率先坐不住的,要先对着下方出手的。 毕竟,这可是小师妹交代过,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现下小师妹迟迟不醒来,而时机已至,不容缓退,他们断虹宗内部,自是要为小师妹达成所愿。 所以,鱼荀最先出手这件事,他们断虹宗的人是半点都不意外的。 但晏颂之居然会是,那第一个飞身下去,连自己身份直接暴露于各方势力面前,都全然不在乎的人,这却是他们都不曾想到的。 断虹宗的人,如此了解晏颂之,都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举。 那就更不必说,剩下的万佛宗和天水宗的修士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睛瞪圆:“这……这是不是太轻率了?” “我们……我们要不要也跟着下去?” “不,先等等。”兰凝夏冷声拦道。 “晏师兄不是一个没成见,会贸然行事的人。”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只在兰凝夏话音刚落,他们便看见那有成见,不会贸然行事的晏前辈,直接落降在了正炽烈烧灼着的火海中。 且那张牙舞爪的烈焰,还未舔上他的衣角,便在他身前自行分开,生怕那下方,来自上六重天域不同势力的修士,瞧不出这火海形成,同他晏颂之,之间的关系。 但更要命的却还不是这个,而是被兰凝夏寄予厚望的晏前辈,就这样踏在于他身前,迅速分开的烈火中,走至那名还是闭目状态的合体境大能的身前—— 而后,晏颂之伸出手,表情冷酷的掐住了,面前合体境大能修士的脖子。 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有成见?不会贸然行事? ——本章完—— 第500章 断虹宗真的离谱;睁眼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见晏颂之伸出手,表情冷酷的掐住了,身前合体境大能修士的脖子。 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 他们瞬时便震惊地回首,看向方才为晏颂之说话的兰凝夏:这就是你说的,晏前辈他有成见,不会贸然行动? 有成见,那确实是有晏前辈,他自己的主意在身上的。 但要是说不会贸然行动……你们断虹宗所以为的“不会贸然行动”,是不是和他们天水宗,还有万佛宗所以为的那种,有宗门内部认知上的差异? 反正代入眼下这情况,他们是无法理解,断虹宗所认为的“不会贸然行事”中,“贸然行事”的限度的。 但现下无论说什么都晚了,从晏颂之踏入火海中的那一刻,他或许便已经成了,来到此地的上六重天域天骄们的公敌了。 “我们,这,晏前辈他……” 时正表情僵硬,说话都几乎是一字一顿了,可他却还是极为坚强的扭头看向众人:“我们是不是……该下去帮帮晏前辈?” 站在他旁边的时清闻言,也用同样僵硬的肢体,艰难地点了点自己的头:“对,我,我也这样想。” 这两兄弟大抵都不知道,他们在说出这些,想要下去为晏颂之助阵的话时—— 他们自己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那可比在下方,神情冷酷的当众掐合体境大能脖子,成为众修公敌的晏颂之,要凄惨可怜多了。 不过怎么说呢? 时家两兄弟在这种时候,还能有这份想要为晏颂之压阵的心,倒也算患难见真情,心意可嘉了。 像他们断虹宗自己人,只想着站在这云头,再多看上那么一会儿。 待他们确定了晏颂之不是另有后招,而是真的脑子昏了头,才会行出连鱼荀都没狂傲到这份上的事后,再下去捞人也不迟。ъiqugetv 所以,断虹宗这边,就连平日里是笨蛋美人款的朔灼,在看到时家两兄弟如此挂念自家的晏师兄,却都也只是上前几步,颇有几分感动之意的拍了拍两兄弟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没事,晏师兄这次……嗯,没关系,会解决的。” 听朔灼的话起了个头,正准备细听内里缘由的时正和时清两兄弟:??? 不是……怎么回事儿? 是他们的耳朵出了错,还是朔前辈安慰人的方式,太别出一格了? 还未开始就结束了,他们完全跟不上朔前辈的思路啊! 时正和时清人麻了,苦着脸转头刚要说什么,就对上了朔灼一双因为动容于他们对晏颂之的关切,而显得亮闪闪的漂亮眼眸。 时正和时清:好吧,有美人前辈看,他们也不是一定要下去,拖晏前辈的后腿。 这边甚至是有些其乐融融了,但牧枫,若源,商玺,陈延之他们,却都是内里细密之人。 此刻,他们的关注点,却依旧是在晏颂之那里的。 尤其是,在被晏颂之逐渐收紧手中力道,如破镜般裂纹密布的面容上,泛上青紫之色,却依旧是闭目状态的那位合体境大能的身上。 却在这时,那被晏颂之掐着之人,陡然睁开眼睛。 是一双除却纯黑,再无半点杂色,也无眼白的诡异之瞳。 ——本章完—— 第501章 血色花朵在胸腔绽放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恰在这时,见那被晏颂之扼住颈项之人,陡然间睁开眼睛。 却是一双除却纯黑,再无半点杂色,也无眼白的诡异之瞳。 三宗之人见此惊变,心下猛然一沉。 而直面此等异变的晏颂之,却是要比他们反应得更快。 在台下那些,还如鸡鸭混养一处,切喳嘈乱的修士,注意到这位合体境大能,身上又新出现的异状之前—— 晏颂之便已经果断撤掌,掌心聚灵,变掐为劈,大力挥向这人的侧颈,一击下去,眼前是人颈,手中之感却如劈金石。 晏颂之神情不变,掌心灵光随他动作,绷直如一条银弦,直切这合体境大能的喉颈。 他出手迅疾,又是这般近的距离,两人又同是合体境的修为…… 按常理说,出自圣域的这位大能,无论现下是何种情况,却也该是躲不过晏颂之这一击的。 可对方偏偏是躲过了,且还是在晏颂之以灵光所聚的银线,只差毫厘便要切进他的喉颈之时—— 这位圣域大能的脖颈,便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整个向后弯垂了下去。 瞧着,便像是他的脖颈内里,没有一块硬骨般,才能做出如此柔软,可以和地里泥鳅相比拟的动作。 但这样的动作,放在一个活人身上,到底还是太过惊悚了些。 让那些因为这圣域大能,后仰垂头,而被迫同他颠倒的头颅相对视的天骄修士们,瞬时便发出了许多控制不住的惊叫来。 晏颂之听得这惊叫,眉头深深皱起,收掌为拳的同时,他长腿一抬,瞬间便将眼前这头还倒吊着的合体境大能,毫不留力地给踹了出去。 呼呼风声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这合体境大能竟是因晏颂之这一脚,直接砸进了下方天骄修士集聚出来的人堆中。 瞬时,高台之下,便更嘈乱了。 上方,数十人互相看看,都有些钦佩于晏颂之的“敬业”了。 那合体境大能的模样,都诡异成那副样子了。 晏前辈却还能半点深入探究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让那些天骄修士们彻底乱起来,进不得若水境—— 换做是他们,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会不会在中途跑偏。 不过……再怎么说,和晏前辈交手的,也实打实是位合体境的大能。 哪怕这位大能,此刻无论看其哪里,都觉得很是诡异,但这也只会让这位大能,变得更危险,也更可怖。 若真要是换成他们,以他们的修为和实力,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位圣域大能的手中,撑过几个来回。 合体境就是合体境,就算对方躺平任打,他们能不能破了对方的防御,这都是个大问题了。 没看晏前辈当机立断下的雷霆一击,都让那圣域大能躲过去了吗? 晏前辈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他们了。 更何况,无论是这圣域之人身上的血色裂纹,还是他那黝黑一片,再无他色的诡异瞳孔,加之其柔弱无骨的躯身,都让他们由心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反正他们自认,若是直面这样的敌手,他们是万万做不到,似晏颂之这般从容不迫,果毅英武的。 三宗之人都很理智,但下方那些,来自于不同势力的天骄修士们,却未必有这么理智了。 见这圣域的合体境大能,竟是被台上之人,一脚便踹下高台,此刻跌落人堆,软趴趴脸朝地砸下,一动不动,又如死狗一般狼狈了。 竟是有人因为方才的受惊,和之后被这圣域大能砸落时,扬了半身的尘灰,便直接拔剑出鞘—— 在其他人都尚未反应过来前,恶狠狠地将手中利刃,刺向了地上趴伏着,像是已然昏死过去的合体境大能。 “你这等妖物,也敢来冒充圣域之人?!” “今日,我林恒就替圣域,清理你这个门下邪孽!” 尾音落下,长剑入体,又随这林恒拔剑之举,鲜血四溅,在他月白的袍角,洒落下一串犹如红梅的血痕。 上方,三宗之人见此情景,神色微惊之余,便只剩沉肃。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也可能是,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反而无法一一指出。 但即便不具体说出来,眼下这样的情形,却只让他们觉得危险,还是难以用简单的言语,去形容的危险。 而在三宗之人中,兰凝夏的神情,是其中最晦沉的那一个。 她抬手,用力按住手腕上,自那林恒拔剑刺入那位圣域大能的体内,便显得分外躁动的绿藤。 兰凝夏的绿藤,是依托于嗜血藤而生,自然也存有了许多,来自于嗜血藤的习性。 现下它这般兴奋的反应,无论是对它的主人,还是对在此地的旁人,所预兆指向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死。”冰冷的一字,从朔灼口中吐出。 他没有在意旁人因为他骤然出声的这一字,而投注过来的,惊疑不定的眼神。 朔灼的目光,只静静地垂落在下方,立身于众修中,手中长剑仍在顺沿剑身,向下滴血的林恒身上。 “什么合体境,也不……” 剧变来得突然,甚至不容得这林恒,将那轻蔑不屑的“不过如此”,这四字说完。 那侵染他衣袍上,犹如红梅般的落血,便似被无形之物赋予了全新的生命力一般。 它像活物一般攀爬,又在众人都未发觉它的存在时,便已经聚凝成一条绷直的血线。 从背后刺入,再到贯穿整个心脏,它如入无人之境,所以林恒的死亡,也可以来得很快。 这样隐秘的杀机,落在下方集聚的众修眼中,便是林恒刚抬起下颌,露出得意又轻蔑的姿态,于他心口处,便蓦地炸开一朵血花。 而后,他的眼睛,便彻底地暗淡了下去。 “林师弟!”有人惊叫出声,想要上前探看。 可惜他足下才踏出一步,便觉自己的脚腕之上,似是多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湿腻,又带着些许余温。 这人向下一看,便见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踩进了那名圣域的合体境大能,被林恒刺伤后,鲜血从对方躯身中涌出,又在地面上,聚集出的一小片血泊之中。 可是,只是踩进一小片血泊中,却为何他的整只白靴,都被侵染成了刺目的血色? 这人面色苍白,刚要向后退去,可他的身体,不知何时,竟是毫无力气,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这血有问题!” “快离开这里!” “防御罩呢?!快向后撤!不对,是用轻身法术!” “这圣域的合体境大能有问题!” “邪修!一定是邪修!” “圣域怎会派这样的人……啊!” 三息,甚至更快,第二条性命,也以众人无法理解的方式,陨灭在了他们的眼前。 但这样的血色,却也只是个开始。 ————— 原本围簇在那合体境大能身边的天骄们,此刻有一个算一个,向四方疯狂撤离。 再看原地,除却积聚在地面上的血泊,便是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以及,一个原本趴俯在地面上,生死不知,此刻却身形僵直,迟而缓地从地面上站起的圣域大能。 同旁的天骄修士们,眼前此幕,都快看傻了不同。 晏颂之虽依旧站于高台之上,却是恰好借居高之便,向着那道犹如傀儡的身影,毫不迟疑地斩出一刀。 银红色的烈焰裹缠着刀光,如长虹贯日,劈空直向那圣域大能,却在将欲斩上对方之前,被一种肉眼难以窥及,却又切实存在着的壁障,阻挡了一瞬。 晏颂之神情不变,甚至挥刀,将欲再补一击。 但那被刀光逼至身前之人,却是忽地展开双臂,从他的身体上,那自他面部,脖颈,向下被衣物所遮挡之处的血色裂纹中,蓦然迸穿出无数条血红的长线来。 这些长线先是如琴弦紧绷,之后似是感受到了活人的血气,便如游蛇般,变得分外灵动起来。 它们像是这圣域之人的体内,探伸出的无数根触须般,延伸着,抖颤着,试图触及到它所能感知到的,每一个存在。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诡异”二字,可以形容的了了。 尤其是,在场这些天骄修士们,他们在尽可能躲避这些血线的同时,便也看到了—— 那躺在原地,因为死亡所以再无法动弹的那两具尸体,被那血线刺入体内,只瞬息功夫,便只剩一张干瘪的人|皮,皱巴巴搭在了对方的骨架之上。 只这么一幕,便足以让他们对这血线,生出十足的厌怖和敬畏来。 且更要命的是,这些血线,以他们擅使的仙门术法,竟是除了能阻拦一时半会儿,便再起不到旁的效用了! 若是邪修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似眼前这个,再发展多几个,那这整个九重天域内,哪里还会再有他们仙修的容身之处?! 可形势比人弱,他们也只能且退且阻,总不能真被这血线插入体内,死的这样憋屈吧? “这人是圣域派来的,说什么大演武,决出进入云寰秘境的名额,原是把我们提前召过来,骗杀我们的!” “圣域……等等,其他圣域的人呢?” “什么时候,这里竟是只剩这一个邪孽了!” “这还有什么可问的,把我们都通通杀了,我们各自宗门里,怕是千百年,也都恢复不了元气了!” “圣域他怎么敢的?” “这会儿我倒是庆幸,先前有人作乱了,不然还不知……你怎么了?!” “啊!我的神魂!我……”这人瞪圆了眼睛,没有拿武器的左手,死死攥握住心口的衣物,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在剧烈地挣扎了一下过后,整个人便直直地软倒了下去。 他的友人惊慌失措的去搀扶他时,触手已经是尸体般的僵凉了,鼻息处,更是再无声息。 竟是已然气绝了。 “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血线刺入才会……你身上不是没有被刺入吗?!” 他的友人声音惊惶而绝望,可躺倒在他怀中的尸体,却已经再无法回应他。 朔灼他们不知何时,也已经加入了战局之中。 甚至,已经切换成冷酷寡言款的朔灼,还飞出一柄尖刺,正中将欲偷袭那为友人之死,正痛绝落泪修士的一条血线。 “起来。”朔灼变换步法,从这人身边穿过,收回尖刺,只留得这一句,便又隐没在人潮中。 而那若不是有朔灼的尖刺相挡,便会被血线刺穿头颅的修士,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眼中,恨意一闪即逝,化作无尽杀意向那放出血线的圣域大能。 “多谢。” 落下这二字后,他将弯刀横于身前:“鸢生宗,结阵!” “是!” 有了一个宗门的起头,很快,各方势力在最初的杂乱无序后,便都各显神通的阻住了这红线的攻势。 可阻住是一回事儿,红线如何解决,却又是另一回事。 且最要命的是,如方才那鸢生宗领头人的友人一般,突然死亡的人数,也不在少数。 这种未知缘由却突然降临的死亡,却是要比之那穿身即被抽没一切的血线,还要叫人心神惊惶。 尤其是,似他们结阵共抵红线攻势,阵型一成,差一个人便都不可,所以,一旦阵中有人倒下,红线趁虚而入,死亡便不可避免。 若源他们想着沈逐凰说过的话,已经很努力地在抵御住这些红线,尽可能保全在场大多数修士的性命,有余力相救时,便一定会出手相救。 可即便商玺和晏颂之,两个合体境大能下场,在不清楚这红线,究竟因何而成的情况下,却也是拿这个东西无奈何的。 他们当然可以销毁这血线,可是这血线,在被他们抹除之后,还会再生。 且这些血线数量太多,在场的人又太杂,他们没办法在同一时间,控制住所有的血线,便也无法真正接近于,探伸出这些血线的载体,即那名合体境修士。 下方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上方,牧枫守着依旧是闭目状态,面色却越来越苍白,逐渐如同一尊冷玉雕像的沈逐凰,说不出心中是何种复杂的滋味。 【快醒来吧】 【即便没有合适的办法,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也绝不会输】 “逐凰……”牧枫逐渐有些暗淡的眼眸,下一瞬,蓦地亮起。 耀目的金光随沈逐凰清冷的声音,侵袭了他的感官:“抱歉,劳你们久等了。” 下一瞬,天地之间,雷鸣乍响。 乌云翻卷,风声腾啸,犹如天倾。 ——本章完—— 第502章 她将雷光捧托于掌心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抱歉,劳你们久等了。” 沈逐凰自原地起身,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状若无形的法印,而后她指尖于虚空中遥遥一点,指向穹顶。 下一瞬,天地之间,雷鸣乍响。 乌云翻卷,风声腾啸,犹如天倾。 明明是临近午时,最该烈阳高照,倾落人间,光辉灿烂之时,现下却似昼夜颠倒,改换了天日一般。 这般明显的天象变化,下方之人自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尤其是,这天地变色的速度,实在是快得叫人难以想象。 前一息尚觉处处明耀,朗日相映,光辉无限。 下一息便觉沉入晦渊,若不是有自身的修为傍身,怕是伸出手来,都要窥不见自己的五指了。 且在此等异象落降之前,还不似那暴雨将至时,会先有乌云涌聚,寸寸吞没天光的先兆—— 一切动荡,都只发生在瞬息间。 但最让人心惊的,却还不是这骤变的天象。 也或者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们还来不及心惊于这个,此方天地之间,便又有了新的变化。 几乎是暗色吞没天地,也将置身于其中,一众修士的视线,连同自那圣域大能身上,探伸而出的能够夺人所有的血线,一同遮蔽的瞬间—— 那能引动天地共震的雷鸣,便已然化作深紫色的明光,毫不迟疑地劈降了下来。 且还不是一道,而是数百道,甚至是上千道,于同一时刻齐齐落下—— 又因为其在落降之时,这些雷光几乎是前仆后继,接连不断地相继落下。 因而,即便是全然不同的雷光,于此刻却也都聚汇于一处,眼瞧着,竟似大小江河自不同处而来,却都尽数奔汇入海中一般。 这千千万万道,不计其数的雷光,便在虚空中,聚汇成明煌灿烈的深紫色瀑布,自穹顶向下滔滔不绝的奔泻。 明灿的雷光劈分开天地,自是也没有什么晦暗,是它们所映不明的。 何况,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 也正因此,在雷光聚汇成瀑,向下倾流之时,天地之间,因这雷瀑的存在,而又被映明得恍若如白昼一般了。 只不过,比起真正的白昼,它又多了一重深切的紫辉,朦朦胧胧地罩笼着,便也叫人真切地明白了—— 这忽然而至的光亮,也是因这天象的异变而生。 雷瀑天倾,这是修士渡劫都极难遇到的景象,又出现在这样的时候,让下方这些修士很难不去多想。 按他们下意识的第一想法,自然是那出身圣域,且自他体内忽然探伸出无数血线的合体境大能,犯下了堪以天诛的罪孽…… 现下,便正是对方作恶太多,杀孽过重,到了天道都看不下去,要对其施以天诛,清算其这一身血孽的时候了。 可这……到底也是圣域的地界啊。 圣域既然敢把这个,修了不知何门妖邪之术的修士,放过来肆意祸害他们,那圣域的人,又怎么可能不预先做好万全的准备,还能让这天诛降下来? 不可能的。 所以,这雷瀑天倾的景象,也许并不是因为那圣域的合体境邪修。 可如果不是为那邪修而降的话…… 下方一众天骄修士,看着那越落便离他们越近的恢宏雷光,只觉得被这紫光罩笼着,他们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无他,实在是雷瀑天倾,这般瑰丽雄奇的景象,除了因天地造化而降,着实是人力不可企及的浩然力量。 “结……结阵。”有修士颤着嗓音说道。 “都这种时候了,还结个鬼阵!” · “把能想到的防御之术,能用得上的防御法宝,不论优劣全都丢出来,尽人事看天命吧。” “这……能,能行吗?” 这次,却无人回他了,无他,那浩然雷光已经落下来了。 “死……死也。”有修士颤着声线,口吻间,充满悲绝之意的说了这最后一句。 下一瞬,雷声骤盛,轰隆间似有龙吟,天地随之撼摇。 而那雷瀑也终于奔流下来,深紫色的雷光宛若汹涌的浪潮,将天与地相接的同时,也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其中。 远远看去,此方世界再看不清什么若水境的边沿,更看不清那聚集在若水境前,成千之数聚众在此的修士。 有的只是紫色的光耀,将此方世界彻底改换了个颜色。 这样震撼的景象,叫人实在难以想象,身在其中的人,还能有什么活命之机。 同样,置身其中的大部分修士,在发觉这雷光是无差别降下之时,即便自己有修为傍身,为了参与圣域这所谓的通关令争夺战,身上还携带了不少由宗门长辈赠予的法宝灵器—— 可当他们在面对着,这神雷降世,恍若天罚的场景时,于他们心底,还是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种,吾命将休的绝望感。 天之威能,实在非人力所能抗衡。 ———— 轰隆雷声中,似乎能听得一修士,于垂死前不甘的怒吼。 那声音煞气冲天,怨愤异常,听着竟半点修出的仙门风仪都没有,反而似邪孽被诛杀前,鬼哭似的凄异啸叫了。 一众仙门修士,虽听得有些不适,但想到或许下一个被这雷光劈中,步这修士后尘的便要是自己了。 说不准,待自己就这般憋屈将亡之时,他们会表现出的,比这修士还要失态不堪…… 因而,他们便也不再觉得意外,只有些同病相怜的唏嘘了。 但很快,这些天骄修士们便意识到了不对,那雷光虽是真真切切地落了下来,但却好像半点都没有劈到自己的身上。 不,也还是有人被劈中了的。 像虽然不是出自同一个宗门,但却是一对生死相交挚友的沉昇和祁姜。 这两人先前遇上,那圣域大能引发的血线之危,便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一处,背与背相抵,一同作战。 之后,即便是雷瀑落降,两人也是紧紧挨在一起,将各自的法宝灵器全都掏出来,共同抵御着,将是兄弟便同甘苦,演绎到了极致。 于是,到了这会儿,那雷光真劈降下来,两人挨得又这般近,彼此间有什么变化,便也再清楚不过了。 就比如说现下,祁姜整个人都被雷光给吞没了,而沉昇周身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一起挨着的小伙伴,突然变成了小雷人,如果不是沉昇和祁姜之间,是从小相识,近乎六百年的交情—— 沉昇瞧见这幕,或许就把对方当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当即便离得远远的了。 可他和祁姜相识这么多年,除了在各自宗门内修习术法,或者是自行闭关,凡出门历练,或是有什么宗门盛事,有足够的空暇可以相见相处之时,便都是一起行动的。 所以,沉昇对祁姜,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自是也很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性品行。 此刻,他当然是毫无芥蒂地上前,满心急迫地搜寻着能够解兄弟困局的术法,想要将祁姜,从这雷光中解救出来。 他这般急切,甚至都顾不得,自己也有被这雷光劈中的风险了,倒是祁姜见到沉昇这般模样,在雷光中赶紧对他摆手。 “沉昇,别管我,你快带着法器走,离我远远的!” 沉昇听见这话,便黑了脸,手中掐诀便对着祁姜打出去:“说什么胡话,要走一起走!” “反正我是不会抛下你的!” “沉昇……”生死之间见真情,祁姜一时间,感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见沉昇打出的法印,没有破开将他困围在其中的雷光分毫,祁姜也并不失落,只伤心道:“别为我白费功夫了,今日许就是我的劫数了。” “沉昇,你要替我活下去,还要替我报仇,告诉我的师尊和宗门里的前辈们,祁姜不孝,辜负了蕴文宗对我的栽培之恩……” “祁姜也再不能尽孝于恩师与诸位长老身前,此生之厚恩,若祁姜有幸,得蒙来世,必结草衔环,加倍报之。” “还有……”祁姜隔着深紫色的雷光,看着沉昇的双眸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声音也偏近于哽咽:“沉昇,你要好好活下去。” “就算是……是为了替我报今日,不明不白陨灭的死仇,你也要活下去。” “沉昇,我想说的话,也只能拜托于你了,所以,答应我,好吗?” 祁姜说得动情,沉昇又何尝不哀恸心痛,将近六百年的陪伴,这般深厚到早已无法适应,对方不在自己生命中的兄弟情义—— 现下叫他就这般割舍,他又如何真正舍得? 可只要对上祁姜的视线,他又无比清楚着一个事实,祁姜最后的心愿,怕就是他能活下去这一件事了。 什么替他向宗门带话,什么为他报今日之仇,都只是祁姜为他寻出的,让他继续活下去的支撑之语罢了。 可如果他的世界中,没有了祁姜……沉昇实在无法想象。 他自己本身实在是个随心所欲之人,从不会被世情和常人眼中的规则道理所困。 这么多些年来,除了祁姜和将他引入仙门的师尊,他便再没什么,真正放于心上的在意之人了。 可师尊虽重要,沉昇也知道,师尊不只有自己一个弟子。 纵使自己身亡,师尊总不会无人照料。 但祁姜不一样,祁姜这样的人,他只遇见了这一个,也只准备有这一个。 他无法失去祁姜。 可如果是祁姜最后的心愿…… 沉昇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抬起的手,正在不住地打着颤,他的双眼,只能看得见祁姜的模样。 他便是这般,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祁姜,将自己不住发颤地那只手,覆在了将他与祁姜相隔离,也隔开他与他之间生死的雷障上,声音艰涩且喑哑,几不可闻。 “好,我答应……” 沉昇的“你”字尚未说出,就听附近,忽有旁的修士惊呼出声。 “我天,我居然没死?!” “这雷光原是劈不死人的?!” “还真是!陈师弟呜呜呜原来你没事啊!不对,我明明看到那笼罩你的雷光,骤然收缩,钻进你的心口去了呀!” “你是真的没事吗?” “心口……嗯,我确实有感觉到心口一麻,之后又是一痛,但很快就没什么感觉了。” “什么,你心脏没感觉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心口确实有过不适,但现在却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了,我甚至还觉得,被这雷光劈了,身体轻松了不少呢。” “这……又不是天降甘霖,怎么可能呢?” “没听说过,神雷还要这样的功效啊。” “师兄你若是不信,便来探知一下我的脉象,瞧瞧我这身体内部,是不是都好生生的?” “安师弟,你擅长仙医之术,便请你去看一看。” “好。” “确实无恙,陈师弟现下,身体康健的很。” “就连心脏那里,我也已细细查看过,还用上了来此地之前,师尊特意给予的天阶仙器,探看过后可以确认,师弟身上,确实无异状。” “无异状……可这到底是进了心脏的雷光,像先前,我们对抗那圣域邪修放出的血线时,不也总有修士,突然间便捂着心口倒下去吗?” “等等,心口?!” “这雷光莫不是……”这名修士的猜测之语,还未能完整说出,便有旁的修士忽然惊声道。 “快看,那些红线,正在雷光中湮灭!” “还有那个圣域的邪修!雷光劈落在他身上时,好像才显出了属于神雷的真正的威能!” “先前那犹如鬼哭,也似兽类的啸叫,不知诸位可都曾听见?” “原还以为,是哪名修士,太过于畏惧死亡,才失态至此,现下也总算明白了,原是这邪修的哀嚎,这般情势反转,实在是解气。” “这么说,这神雷竟是来帮我们的?” 这些话,不近不远的尽数传过来,一时间,心如死灰的沉昇和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祁姜,两人对视,竟默默无言。 尴尬当然是有,但更多的,自然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沉昇垂眸看去,果见那雷光骤然收缩,随后游蛇一般,倏而钻入了祁姜的心口。 而祁姜只在身形微一摇晃后,很快便安然无事起来。 很明显,祁姜所正经历着的,是和那些人讨论中的,一模一样的情况。 这让沉昇稍稍安下心来。 却也是在此时,这将天地相连的浩然雷光,竟又于一息之间,尽数向上回缩。 深紫色的雷光,犹如退潮时的海,一路退向高高的穹顶。 而后,那雷光蓦然收紧,凝成一枚拳头大小的光球,被临于虚空中的一人,捧托于手心。 “沈逐凰?!” ——本章完—— 第503章 她人修之身,窃天之威能;名扬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深紫色的雷光,犹如退潮时的海,以天与地为界,循它来时之迹,一路退向高而遥的穹顶。 随后,这重新归于穹顶的雷光,又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蓦然收紧,压缩聚凝成一轮雷日的模样。 可这,竟还不是这些雷光,能够缩小到的极限。 随着一双玉白纤细双手的出现,这由雷光凝做的日轮,竟是再次缩小,化作灵珠大小的光球,被临于虚空中的一人捧托于掌心。 那明泓异常,因神雷而生,铺满整个天幕,叫人都几乎要窥不清穹顶景象的深紫色华光,似乎也终于随着,这双手将雷光尽数收拢于掌心的动作,而彻底消隐于无形。 再看那穹空,虽依旧晦暗,光线不明,却是清明了许多。 至少,能够让下方的一众修士,将天幕之上的场景,清清楚楚地尽收于眼底。 如此,没了神雷那深紫色的华光,遮蔽视线。 先前那现身于天幕之上,却只影影绰绰,看不清具体模样的纤弱身形,便也再无半分掩饰的,显露于人前。 有出身于四重天域和五重天域的修士,认出临于虚空,收雷光入怀之人的身份,惊声道:“沈逐凰?!” 其声之讶然,心中之惊疑,已然是溢于言表。 但早在五重天域的天尽头,便已经和沈逐凰结盟,一路同行至此的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见此情形,他们虽有些惊讶,但更多,却是有种果然如此的与有荣焉之感。 【不愧是沈道友!说到做到,实在是靠谱得很!】 【且她又一次力挽狂澜,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这样英姿飒爽,实力强大,还生得仙姿玉貌的女剑修,我们宗门的剑锋大长老,怎么就没慧眼识珠,培养出这么一个引玉山倾倒,钟灵毓秀的人物呢?】 天水宗的弟子,一边对沈逐凰,心生出无尽的钦佩和仰慕来。 一边则是不无遗憾的,在心中暗戳戳的腹诽着—— 他们宗门里的独剑锋大长老,一定是还不够辛勤努力,才没让他们在自家宗门里,见到沈逐凰这般,处处都合他们心意的神仙人物。 这也幸好是他们天水宗的独剑锋长老,也就是牧枫的师尊——沉庚长老,身不在此。 不然,在场的这些天水宗弟子,包括他自己的爱徒,牧枫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他一齐捆了,挂悬在独剑锋外的峭壁上…… 让这群在沉庚长老眼中,还算是小崽子的修士们,受风吹日晒,雨打雷劈,风干上个一两月,以消他这份心头之火。 他沉庚是很强,但再强的剑修,想要教出合心意的弟子,那也需要这些弟子先是可造之材啊。 而剑道又是最挑人心性和资质的,能够入此道,有所成者,本就注定只是寥寥之数。 若不是此,他沉庚又何至于,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还是只得了牧枫这一位亲传弟子? 这些兔崽子们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何在剑之一道,蠢钝如猪,让他连教的兴趣都生不起,竟还有脸怨怪他教不出好弟子来? 实在是可恶可恨,该被他狠狠地收拾教训一顿。 当然,沉庚长老在想这些时,定是不会先反省,他自己收徒的眼光,是有多高不可攀的。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倒也可以理解。 ———— 再说这边,若说万佛宗和天水宗这两宗,是惊讶和安心居多。 那到了断虹宗这里,就都是纯粹的欢喜了。 他们当然没怀疑过小师妹的话,也相信无论小师妹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但小师妹既然主动向他们开口,那小师妹便是一定能够做成的。 只是,在三宗之人因下方形势的剧变,不得不下去,共同抵御自那圣域大能身上探伸出的血线时,回身见小师妹额上冷汗滚滚,面色又苍白得厉害,说不担心那自是假的。 只是,下方的情势同样严峻,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所以,他们也只留了牧枫一人,便都投身于乱局中。 在小师妹醒来,拿出她决定好的对策之前,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总要先替她稳定住局势的。 何况,只那出身圣域的合体境大能,身上突发的异变,便已经足以证明——小师妹先前的推论,并非是她在危言耸听,而是圣域设下的若水境,确实很有布局夺他们众人性命的嫌疑。 不然,这圣域派出来接待引导他们的修士,为何只在晏颂之的火烧过后,身上便显现出了那样诡异的血色裂纹,之后更是行动邪诡,不似正途。 更别说,之后自那圣域大能身上,探伸而出,一旦刺入人体内,便会将仙门修士,吸得只剩骨和皮的血线了。 这些来自于不同势力的仙门天骄,纵使没有如他们三宗之人一般,听过小师妹先前的推论,可在经历过小师妹出手前,所发生的一系列生死危机后—— 若他们还觉得圣域,更改原本取得云寰秘境通关令的方式,并提前让他们赴往八重天,来到这若水境,是真心想要定出进入云寰秘境的名额,而不是另有图谋的话。 那这些各方势力引以为傲的天骄修士,纵使身死于此处,也只能说“注定”二字了。 心思这般天真到愚蠢的话,今日纵使不亡于圣域的算计中,于往后的路,却也不见得会好走到哪里。 迟早都是要吃大亏的。 所幸,这里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要为圣域说话的“正义之士”,无他,即便沈逐凰出现的时机,已经不算迟。 可只刚才那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也足以让那圣域的合体境大能,用他身上探伸出的血线,掠去数十人的性命了。 再加之,那些明明没有被血线攻击到,却还是会捂着心口,突然倒下,声息全无的修士。 在场这只千百人之数的天骄修士们,竟是有了百人左右的伤亡。 快要是十分之一了。 或许只单纯谈论人数,这点伤亡的数量,并不算什么,但要知道,能够被圣域召集到这里的,却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修士。 他们之中,修为最低也是有化神下境的,且在各自的天域内,都称得上一句“天纵之才”的夸奖。 可现在,只小半个时辰,竟是不明不白的陨落了这么多人。 被小师妹拜托,要去联系万至尊那边,引联合势力提前进入八重天的朗映怀,一看眼下这伤亡情况,他便很清楚—— 现下,即便他不再去联络万至尊那边,万至尊那里召集过来的人,恐怕都会催着赶着,让万至尊快点打开空间壁垒,带他们登上八重天。 毕竟,来参加这云寰秘境名额争夺战的,无一不是各方势力精心培养,内部也极为看重的子弟,说是他们未来的希望都不为过。 这样的希望,忽然折戟沉沙上百个,百名左右的修士命牌,前后碎裂,这样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通知到,这些随着万至尊蹲守在七重天的各方修士们。 加之这里的动静,小师妹说掀起一场风暴,便当真这般做了,甚至师妹还是有些太谦虚了—— 小师妹这掀起的,哪里只是一场小小的风暴,分明是疑似神降的雷暴! 只看下方这些来自不同天域,各有各的傲气在身的天骄修士们,此刻却都眼睛不眨一下的盯视着小师妹,那眼中,震惊有之,惊艳有之,感激有之,惊异有之,难以置信有之…… 种种复杂的心情,沉淀在眼底,凝聚在一张张面容上。 众生百相,莫过于此。 但被众人所注视着,甚至叫破名姓的沈逐凰,神情却依旧是清冷的,她面色从容,就像是不曾留意到—— 下方这些修士,因她身形的显露,以及她将漫天神雷聚凝,捧托于掌心的举动,而在他们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一般。 沈逐凰只垂目,目光在下方一众修士都避让开来,空地上被神雷劈得面目全非,躺在那里活像块烧到极致的焦炭,而全无半分人样的圣域大能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两息。 她似是觉得,这出身圣域修了隐秘邪术的修士,即便变作眼下这幅凄惨模样,也并不很安全,不能让人全然放心。 所以,短暂两息的注视过后,沈逐凰并指若剑,一道挟着无尽霜寒之气,又绕缠了神雷之辉耀的剑气,如离弦之箭般,破空直取空地上那圣域大能宛若一具焦尸的身体。 一息,甚至更短。 那圣域大能形容凄惨的躯体,便被这剑意贯穿心房,随后,于在场这些修士的耳畔,似乎都能听得一声凄厉异常的啸叫。 这啸叫非人非兽,诡异的厉害,闻之心神都随之撼摇。 在场众修纷纷色变,他们是万万想不到,那圣域大能,已经被神雷劈作那般模样,竟还是留有余手的。 所幸,这啸叫也只在一瞬。 因为,一息过后,这具属于圣域大能的躯身,被厚重的冰雪覆盖,又被耀目的紫雷吞没,随后骤然碎裂,化作星星点点的余烬,和风一卷,便再不剩半分痕迹了。 众人望着那合体境大能,彻底消散前,最后的一点点余烬,一时间,竟都不知是什么心情。 他们当然不会同情一个,想要夺去他们性命,将他们抽成实际意义上的,“皮包骨头”的邪修。 只是,眼见对方在眼前消逝,到底有些怅惘。 好歹也是一名合体境的修士,已经算是一方大能了,又出身于圣域,如何会走上这样的邪道? 且对方既是出身于圣域,又是圣域派来接引他们入若水境之人,那对方身上的异样,圣域是真的不曾察觉到,还是正因为圣域他们知晓,甚至是圣域有意安排,才会让这样的邪修前来,会见他们。 而这圣域大能,在那玄衣男修出手,放火烧灼其身之前,一直在完成打开若水境阵法的步骤。 所以,这圣域大能,原本应是想要放他们进入若水境的。 若这中途无人插手,他们现下,怕是已经身在若水境中了。 而不会如现在这般。 可只要想到那圣域大能身上的异状,形如傀儡的举止,似是已经沦为邪物载体的躯身—— 他们便也不确定了起来,若是无人打扰,他们当真进了,圣域为他们预先安排好的若水境,此时此刻,他们的情形,当真便会比这时候要好吗? 想必是不见得的。 ———— 沈逐凰将那圣域大能挫骨扬灰,彻底消绝后患后,她方才将目光收回,也并不去理会下方一众修士的反应。 她更没有心思去听,他们细细碎碎的讨论之语。 神雷之能,以她人修之身去调控,便如同凡人窃天之能,纵使夙邈已为她预先付过一定的代价,可这却也并不代表着,沈逐凰就能完全轻松。 一切借来的力量,都是有限度的。 这种限度,不止是指着借来的力量的本身,更也指,沈逐凰能操控这份力量的时间。 所以,沈逐凰没有什么余暇,她时间紧迫得很。 手中捧托着的,雷光聚凝而成的光球,因沈逐凰收拢五指的动作,自然而然地便重新塑形,凝做为一柄雷光烁烁的长剑。 下方一众修士见到她将神雷,操控的如此自如—— 自是再无一人怀疑,方才召唤出漫天神雷,引得雷瀑天倾,震撼壮丽之景的,不是眼前这人了。 有修士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身旁人问道:“这位女修,莫非是雷属性的修士?” 回答他的人,虽然知道正确的答案,可在答复这人时,语气也有些恍惚。 “非也,非也,这位沈道友,她是冰属性的剑修。” “啊?”问话的人大惊:“冰属性?!” 冰属性的修士,怎么能把雷法玩的这么妙? 这人莫不是在唬他? “你确定只冰属性?她是不是冰雷两修啊?” 答复他的人被他这样质疑,又感受着身边那些人,不敢相信,多是觉得他在胡说的人,也便没了好脸色。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你若不信,尽管去问她现在的宗门去,那边不是有她同宗的人吗?” 听到这话,这答话之人周边的人,还没什么反应,商玺的目光,便已经隔着非常之遥远的距离,冰冷却又精准无误地看了过来。 而人群之中,同样有一位负玄黑重剑之人,将阴鸷如毒蛇的眼神,锁定在了说出那方才之语的人身上。 ——本章完—— 第504章 修士的劫难,便只在修士 ——八重天,若水境—— “你若是不相信,尽管去问她现在的宗门去。” 说出这话的人,骤然被一明一暗两道视线锁定,整个人虽尚且不明了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却是先思维一步,表现出了绝对的战栗来。 一股从前只在生死边缘徘徊时,迸生出的危险感,猛然袭上他的心头,让这人在面对旁人未听明白他的话语,继续向他追问时,都只紧咬牙关,再不开口了。 而那些原本因见他似是识得,云端那位仙子的天骄修士们,见他面色不知为何,忽然苍白的厉害,瞧着又实在是不想再谈的模样,虽心中遗憾,但到底不好强求,便也都不问了。 商玺的目光,在见那人面色苍白,不敢再多言小师妹之事时,便已经收回了。 他虽没有陪小师妹赴往四重天,清算她与旧识的前孽,也不曾如当时陪小师妹同行的朗映怀和朔灼两人,亲眼见到出自于凌波宗的弟子。 可那凌波宗之人的弟子服饰,他却是记得的。 而方才那说话之人,商玺一眼便知,对方是凌波宗的,却不知,两百年前,凌波宗与小师妹之间,闹到那般难堪的地步…… 不信小师妹,将小师妹逐出师门,还列下上百条莫须有罪名的,不都是凌波宗自己所为吗? 如今,对方这出自于凌波宗的修士,又是哪里来的脸面,当众谈论小师妹之事? 且听他这口吻语气中,似是还含了几分,怨怪小师妹如今,另投于断虹宗门下的意味。 这可真是——好大好厚的脸皮。 若不是此刻,商玺有心要守着小师妹,就怕这雷霆之力,小师妹稍有不慎,反伤自身…… 而待那时,他这个雷属性的修士,多少也能派得上些许用场,所以不便与小师妹相离太远。 商玺早就飞身到那修士面前,让其知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的道理了。 不过,除了对这出身于凌波宗,且还管不好自己嘴巴的修士的不满,商玺也有敏锐的察觉到,在他看向这修士时,似是另有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也投向了这名凌波宗的修士。 只是对方似乎是,本就用了什么隐蔽自身的术法,又像是注意到了商玺向这边投来的目光,这点恶意很快便隐没了,视线更是收了回去。 商玺纵使循追着,让他最初感到异样的地方看了过去,却还是一无所获。 入目之处,皆是拥簇的人潮,其间神态各异,那点微渺的恶意,落入其中便淹没进去,掀不起半朵浪花,也窥不出半分影迹来。 商玺便也只能暂时按下不寻,只多留了个心罢了。 ———— 这边,沈逐凰五指收拢,左手自然而然地将那由神雷聚凝而成,显得雷光烁烁的长剑,握于手中。 右手则是探向背后,将她的栖凤剑拔剑出鞘。 在一众修士都有些疑惑不解,不知沈逐凰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三宗之人那里,牧枫倒是剑眉深皱,看出了这其中的些许门道来。 只是,若他的猜想是对的,沈逐凰却是因为什么,在现下这种局势暂且稳定的情况下,还要聚凝出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呢? 还有……逐凰醒来的时候,状态并不算好。 她需要掌控的,又是这样宏大,难以量计的神雷之力,现下再这样做,对她如今的修为和实力而言,会不会过于勉强了些? 沈逐凰是否勉强这件事,牧枫到底是没机会问的。 因为沈逐凰已经沉下心神,将两柄构成全然不同的长剑,左右手并举,剑柄在上,剑尖指地,剑身垂直向下。 而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自沈逐凰周身,蓦然迸发出一股单凭言语,全然无法形容的宏大气势。 像是巍峨泰山于眼前崩塌,一时间扬尘落石无数,滚滚似怒涛天降;又像暴风吹卷过沙漠,黄沙似烽烟,直卷而上袭入云霄。 其气势之盛烈,甚至让在场这些,多出于各重天域大势力,便也见惯了大能级别人物的天骄修士们,都由心的生出骇然之情。 这位女剑修,修龄有五百年吗? 她的境界和修龄,真的没有以秘法遮掩吗? 修龄不足五百年的合体境修士,这一点已经够炸裂了,放在整个九重天域内,都是独一份的。 现在她还能操控神雷,周身还能迸发出这样强大的气势……他们看到的这是什么?天道之女吗? 就很离谱,他们真的想不通啊。 ———— 沈逐凰这边,其实并没有下方一众修士所看到的,那么游刃有余。 因为,让神雷之力与她的栖凤剑暂时融合,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这是在她收拢雷光之时,自己在脑中推衍过,认为可以一试的招式。 在此之前,应该没有人修,能似她这般奢侈—— 以夙邈之神力为报酬,换经上古陨神点化,融法则之力为躯,自生出意识的灵体鼎力相助,暂借天道才能驭使的神雷于手中的。 所以,这神雷该如何使用,才能将它的价值发挥到极致,在沈逐凰之前,却是没有可供她参考一二的前例的。 也正因此,沈逐凰只能自行探索。 现下,将神雷之力与她的栖凤相融,便是沈逐凰和她的栖凤,以灵识沟通过后,她自行推衍,探索出的结果。 沈逐凰的行动力很强,即便这个相融的过程,对她来说绝非易事,甚至极有可能因为她一时的疏漏,而让自己失去了对于神雷的掌控,从而让这神雷反伤自身…… 可她却还是这样做了。 这倒不是沈逐凰有意逞能,而是她想要做到之事,需要她去冒这份险。 像先前,自那合体境大能身上裂纹处,探伸而出的血线,旁人或许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沈逐凰,乃至和他们一路同行的三宗之人,心里却不可能半点估量都没有的。 那血线和他们在寂琛岭,遇到的受第一只怪物操控着,贯穿了林中无数异兽躯身的何其相似? 而那被血线刺入体内,一位好生生的人修,便只剩下皮和骨的特质—— 又和寂琛岭中,那些比他们这一行人,先行进入寂琛岭中,之后却再无半点音讯,乃至影迹的修士,何其相似? 或者,更早一些,一百年前,松鹤都萃仙大会,通往传承之地的那方密林中,沈逐凰以雪墓冰碑相葬的,不也正是与今日这些修士,拥有同等死法的无名之骨吗? 逆簌连同圣域所下的这一盘棋,委实是太长太久,到今日才算真真正正的首尾相连。 实在是所谋甚远,所图甚大。 也正因此,在见到神雷之力,可以将那内里已经沦为逆簌傀儡的合体境大能,连同自他身上探伸而出的血线,一同彻底摧灭后—— 沈逐凰知道,她必须要想个办法,在神雷受她所控的时限到达之前,也在她身体所能承受神雷之力的极限到达之前,将这神雷的能量,榨干利用到极致。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对付血线,乃至逆簌预先埋在,被他看中的修士心口处的契线,沈逐凰像先前那般,直接调用神雷的力量,也是可以的。 只是,那样太慢了些。 且她沈逐凰最擅长,也最相信的,到底还是她的剑。 那是她即便失去修为和灵根,不调用属于修士的力量,也依旧不会被旁人夺去的能力,也是她将近五百年,无数个日夜不缀,一招一式辛勤苦练出的硕果。 所以,于沈逐凰这里,神雷之力与她本命灵剑的融合,是不容更改的必行之举。 只有在用剑之时,她自身的实力才能发挥到极致。 神雷的力量,也会被她运用到极致。 ———— “天罡变,合二居一。” 沈逐凰声音清冷,随她双手相合,将两剑的剑柄,同时交握于掌心的动作—— 以沈逐凰为中心,深紫色的雷光和霜白的冰雪,于她左右两侧,同时显现,而后迅猛无比地对冲在了一起。 自沈逐凰临空之处,雷光与冰雪交汇的瞬间,原地直接转旋出一朵巨大的风旋,眨眼便直刺云霄,将晦暗的天幕,都冲破出一方光亮来。 雷光与冰雪相交的瞬间,沈逐凰站在暴风眼中,身体内部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撕裂后又被狠狠碾碎的痛。 可她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却是只记得握紧了手中,那已经开始慢慢融合的长剑剑柄。 这样完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她紧咬牙关,口唇间连声痛音都不曾闻得。 只是沈逐凰的意识,难免因这过盛的痛意,而像是被遮了一重轻飘飘的烟雾般,看什么都显得混沌朦胧起来。 倒有些像是半睡半醒的临界点了,只不过,通常半睡半醒之时,应是不会有她此刻所经历着的痛意的。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沈逐凰回想起了,她闭目之时,经小人偶联系那伴陨神所创咒印而生的灵体时,她与它之间的对话。 【你所求之事,有两种办法,可以尝试达成】 【第一种,我知天地间的最后一只金龙,被那位养在你这里】 【我也有法子,帮你解开那位施加在金龙身上,遮掩它气息的神印】 【金龙本是天地大道定下,应彻底灭绝于世的生灵,只因被夙邈所救,又经夙邈神印遮掩天机,才能勉强逃过死劫】 【若它再度现世,天地法则必有回应】 【所以,此法只需你将金龙放出,让它的气息在天地间显现,哪怕只是一瞬,大道法则也必有反应,之后也定能达成你想要的结果】 【而只要你反应迅速,以夙邈神力将那金龙再度包裹,放回这人偶道友开辟出的空间中,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金龙幼崽也不会有事】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本灵体是不建议你尝试的,因为你的诉求很迫切,可偏偏,这第二种方法,却很需要时间】 【以人修之躯,想要掌控神雷之力,甚至引动风云变幻,你至少,也需要学上三种禁咒,才能勉强掌控住你想调用的力量】 【且这到底是禁咒,即便你体内,有那位留下的神力做支撑——】 【可使用禁咒,所带来的后遗症,却还是不可避免的】 【且这后遗症,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作,又会发作多久,会给你带来多严重的影响……这些,全都是未知数】 【即便这样,你还是要选第二种吗?】 “当然。”沈逐凰答应的很爽快:“就麻烦您教我了。” 【按你们人修的话说,这时候应该不是什么,逞个人英雄的好时候吧?】 【况且,只要你眼明手快,又有人偶道友全力助你,小金龙也不会有危险的,不是吗?】 “我所做出的决定,其实和什么逞个人英雄,以及能否保证小金龙绝对的安全,没那么多关系。” 【嗯?那和什么有关系?】 【无论怎么看,选第一种不都是最合适的吗?你的小金龙自己都同意了,还很是积极的想要帮你呢。】 “我们修士的劫难,不该由一个全然无辜的他族生灵,来替我们承担。” “灭世之劫……”沈逐凰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下去,只诚恳道:“还请您教我。” ———— 回忆随着身体内部骤然停息的痛意,而也如云烟般散却。 沈逐凰收拢十指,双手握紧那已经将神雷,融入剑身中的栖凤时,她的眼神,再度变得清明坚定起来。 雷光与霜雪对撞后,所产生的巨大风旋,在两剑合一之时,也已然消散一空。 天地之间,重归平静。 也正因此,下方一众修士,便也都看清了被沈逐凰握于手中,经神雷淬炼并融合于其中后,闪耀着烁然神光,更显其锋锐凛冽的栖凤剑。 这实在是让剑修无法抗拒的一柄剑,在场这些天骄修士中,修习剑道的不在少数,在看清这剑后,数十双属于剑修的眼睛,全都给看直了。 若不是这会儿的时机,实在是不太对。 他们都恨不得凑上前,持剑去向这位女剑修,讨教一二了。 他们正这般想着,便见真的有一着青袍,袍尾勾林间翠竹,生得模样极好的男修飞身凑上前了。 下方的剑修:可恶!这人未免也太没眼力价了! 这位女剑修的剑,才刚更进一步呢! 【不过,原来是可以凑上前打扰的吗?!】 【那他们……是不是也不用忍着了?】 ——本章完—— 第505章 通道关闭,瓮中之鳖;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下方一众修士,眼见人群中竟有一人,忽而飞身至沈逐凰身侧,还殷勤地同其搭话。 瞬时,这些天骄修士中,修习剑道的那部分人,便生出一种被打开新思路后的豁然开朗之感。 【想同这位女剑修搭话,之后留下联络方式,方便有暇时交流剑术的话……原来是可以直接凑上前的吗?】 【不过放在这个时候,会不会太打扰了些?】 【但这都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且这位女剑修也并没有很抗拒,那他们是不是,也都有机会?】 这群满心只有剑的剑修,讲究的都是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 所以,即便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若是能叫他们见识到,这天底下最绝妙的剑术,那他们的视线也定是跟着那绝妙剑术走,而不在自身的安危上。 生死关头都尚且如此,那就更不必说,如今看情形,生死危机是已暂时解除的情势下了。 也正因此,这些剑修在见到沈逐凰以神雷凝做的长剑,与她自己的本命之剑相融后,才会迸发出如此高昂的热情。 没有剑修是不爱剑的,不爱剑的也很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而以人修之身借用神雷之力,便如同凡人窃天之能,这又哪里是寻常修士便能接触得到的? 所以,此刻被沈逐凰握在手中的长剑,便当真是各种意义上的,独一份的了。 这又怎能不让这些剑修,为沈逐凰手中这剑,勾得心心念念,神魂颠倒呢? 他们此刻会眼巴巴地看着,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和沈逐凰实在是有些不熟悉罢了。 若真有人能够在此时,为他们在沈逐凰之间搭个人情梯子,纵使要付出再厚实的代价,想必这些剑修也会是心甘情愿的,想要被宰上这一遭的。 只是这些剑修在下方踌躇不定,却是浑然不知,这第一位主动上前去找沈逐凰的,却是沈逐凰的熟识。 是和她之间关系,本就再亲厚不过的师兄。 只是因为断虹宗从来都没有过,同样制式的宗门服饰,身上衣着便也显不出是出自于同一宗门。 这些同他们本就不熟悉的修士们,自然也就看不出了。 ——上方—— 同下方那些修士最开始的想法一样,沈逐凰也是没有想到,朗师兄会在此时,飞身上来寻她的。 她很相信她与断虹宗的同门们,以及天水宗和断虹宗的友人们,之间无需多言,便彼此相懂的默契。 所以,沈逐凰便也更知道,如果不是有了巨大的变故,朗师兄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来寻她的。 毕竟,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朗师兄他们绝对明白,这样强大的神雷之力,即便被她所驱使,也绝对是有限度的。 而她一直忙于手中之事,甚至无暇与他们说上只字片语,他们便也定能明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她专心去做。 沈逐凰握紧手中的栖凤,目光在朗师兄腰侧,挂悬着的忽闪忽灭的令牌上,停留了一息。 一种极不妙的猜测,浮上了她的心头。 果然,就见朗师兄面容沉肃,冷声道:“师妹,圣域不仅开启了能将整个圣域地界,都同外界彻底隔绝的七十二连重锁阵,还封闭了七重天到八重天的所有通道。” “万至尊那里的人,暂时上不来了。” 沈逐凰心下一沉,她一直想要做到的,就是在某一时刻,抢到在逆簌和圣域行动之前的先机。 之后,再以这先机作为基点,来求得他们这些人,在灭世之劫下的一线生机。 可每当她有那么一点点的进展,逆簌和圣域那边,便会给予她全新的打击,让她苦心之下的谋划,转眼成空。 和逆簌,乃至圣域,抢夺主动权,实在是一件不易之事。 但沈逐凰并没有消沉,逆簌无论是在他最荣光的那段岁月,还是将他那时修成的最高境界,放在如今,他都是当之无愧的人族最强。 这样的人物,隐忍不发,用了四千余年的时光,设下的一盘棋局,又岂是如今的她,只下两三颗棋子,便能将其反杀的呢? 沈逐凰从不抱这种奢望,所以,她便也不会失望。 “师妹,你是如何想的?” “如果我们把外面的情况,告诉在场这些修士,再引导其出身本就在八重天域,或者和八重天域的大小势力有旧的修士,去联络他们各自出身的宗门势力,同我们形成内外合力之势……” “先共同击破,将圣域同外界相隔绝的七十二连重锁阵,破了圣域的封闭状态,再待之后,你觉得如何?” 沈逐凰听见朗映怀这话,面上瞬时便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师兄这也是没办法之下的有办法了。” 办法是朗映怀提出来的,他又实在是个心智敏慧之人,自是知晓自己这提出来的办法,待到施行起来有多烂的。 能在四千年前,于逆簌陨落后,圣域最为动乱的那段岁月中,还能保圣域自闭门户时的数百年安稳,让圣域不受外界任何侵扰,直到他们的新一任域主,下令重开圣域—— 这其间,起到最关键性作用的,便是环绕整个圣域的地界,逆簌初建圣域时,便为其布下的七十二连重锁阵。 布此阵时,逆簌的修为,已经是距人仙只差一步的渡劫境。 拥有如此实力的人,又是他亲手布下的七十二道,彼此间各有联系,又互相响应的阵法,合为七十二连重锁阵。 这样的阵法,又岂是旁人只靠内外联合,便能破得开的? 真要如此,也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反正这些时日以来,沈逐凰与逆簌每一次,不曾蒙面但却真实发生着的交锋,已经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 在自己手中的筹码,已经被逆簌看破并毁去的时候,便一定不要再试图去补救它,至少,不要立刻去补救它。 而是应该立马去想新的出路。 不然,只会失去的越来越多,彻底沦为被逆簌钳制着喉颈,牵着引绳四处溜的败犬。 随他取乐,任他宰割。 “小师妹?”朗映怀见沈逐凰兀自出神,久久不答,便又轻唤了她一声。 沈逐凰蓦然回神,但很快就正了神色:“师兄的办法,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前半段还是能用的。” “让下方这些修士,知晓我们如今所处的境遇也好,之后也不必多做什么,他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会有人亲自去探查一番的。” “真的假不了,事实摆在眼前,迟早都是要乱起来的。” “现下我们是注定要困死在这里了,不过也并非半点机会都没有。” “我想,圣域除了有一部分人,确实如那合体境大能所说,提前进入了这若水境中,但应该还有很大的一部分人,是被圣域外派了出去。” “那些自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应该就是这些外派之人的手笔。”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纵使万至尊他们不主动去找圣域的麻烦,圣域应该也会有人,会去主动迎击他们。” “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能守住七重天与八重天之间,那些被封锁的通道,彻底牵绊住万至尊他们,前往八重天的步伐就足够了。” “另外,这里虽只是圣域的一处秘境,但到底也是在圣域内部,先前天地巨变,神雷降临,圣域内部若还有人,他们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朗映怀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这也是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他们的不来,到底是很有自信,无论这里出了什么样的大乱子,我们都只会是他们的瓮中之鳖。” “还是说,他们正在做的,是远比我们这边的动乱,还要重要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让他们全然不能分心,连稍稍顾及下这边,却都做不到了。” “若是后者……”朗映怀冷笑一声,清润的眉眼间,于此时如凝寒霜:“那应该是一件,比他们想借半妖之躯,再造妖神,还有谋求更大也更贪妄之事。” 沈逐凰闻得此语,眼眸微闪,朗师兄不愧是朗师兄,即便她什么具体信息都不能说,可师兄还是能往最相近的方向想去。 以人修之躯,夺天地之造化,窃天道之权柄,再掠众修仙途之气运,以登神位,可不就是谋求更大,也更贪妄之事么? ——本章完—— 第506章 请把我的气运,用来护住我在意的人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以人修之躯,夺天地之造化,窃天道之权柄,再掠众修仙途之气运,以登神位,可不就是谋求更大,也更贪妄之事么? 沈逐凰心思几转,快了,很快她就不必这样隐瞒朗师兄他们了。 或者说,待那时,她即便不说,朗师兄他们也会明白的。 “师兄所想,正合逐凰所思。” “但无论如何,圣域的人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之后怎么做,逐凰心中已有成算,还请师兄安心。” “至于万至尊那边……”沈逐凰的目光,投向那因为圣域大能解阵时被晏师兄出手打断,所以依旧处于封闭状态的,若水境的方向。 “我记得,这若水境的正下方,应是恰好有一处通道的。” 朗映怀的神情蓦然凝重起来:“是有,但师妹,你想做什么?” 沈逐凰对他安抚性的笑笑:“师兄不用担心,我会尽力而为,但不会做让自身无法承受之事。” “且我想做的事,更是在师兄你前来,告诉我这个坏消息之前,我便已经想好要做的事。” “现在听了坏消息,也只是更坚定了些。” “小师妹,你……” “师兄。”沈逐凰抬眸去看他,唇边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 一双眼眸,更是澄澈清亮,但最动人的,却是对他的信赖,和对自身意志的坚定。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它实在是比这世间,最瑰丽明耀的宝石,还要能打动人心的存在。 朗映怀也不能免俗。 朗映怀垂眸同她对视,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却也只剩下怜惜和无奈:“我总是拿你没办法的。” 沈逐凰唇边的笑意,似乎是更盛了几分。 朗映怀看着这笑,似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真没有什么,是我们现在可以帮得上你的?” 沈逐凰的眼睫,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抬眸时,眼底重归清明:“师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也是我应走的路。” 【是因为知道多的人,就必须要替不知道的人,背负起他们本也应承受的重担,换他们无知的快乐吗?】 朗映怀与她对视,心中百味杂陈,喉间却忽而干涩得厉害。 他薄唇微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沈逐凰主动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朗映怀垂于身侧的左手,看向他的一双眼眸中,像是盛满了天上的星辉,霎那间便映明了他的心。 “朗师兄不要担心。” “有逐凰的师兄们,兰师姐,牧枫,若源,还有那么多一同并肩作战的友人,一起注视着逐凰,逐凰便什么都不怕了。” “我相信师兄,也相信你们。” “所以,师兄和大家也要相信我。” “……好。”朗映怀从不知道,从口唇间吐出一个字,也能艰难到这种程度,可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小师妹的要求,他无论何时,总是很难拒绝的。 这一次,也是一样。 哪怕他负于身后的右手,暗自掐算了三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祥的预兆。 哪怕他心中恐慌得厉害,连平日里的假面都摆不出,面上只剩下可笑的僵硬…… 可他还是应了她。 如果要怨怪的话,那该怨怪什么,怨怪小师妹是那个知道多的人,所以必须要背负起更多的东西…… 而他自己,却是那拥有无知幸福中的一员吗? 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从小师妹引动神雷之力的时候,一切就再无挽回的可能了。 无论小师妹无法诉诸于口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小师妹都注定是这件事中,沾下因果最深的一员了。 所以他便不说了。 朗映怀努力勾起唇角,用那只被小师妹握过的,没有测出不祥之兆的手,如无数次他们之间相处时,做过的那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如果,我真的是什么生来就背负大气运的承天命者,那么,所有的天命,让我来背负】 【但只求把我的气运,真真正正的用来护住,我所在意的人】 ——本章完—— 第507章 如果灭世之劫注定要降临,那她为何不能——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发顶上传来的知觉,熟悉又温柔,是朗师兄无数次曾对她做过的那般,在她困于旧怨无法挣脱之时,在她自恨自艾无法释然之时…… 也在她每一次选定要走的路,而他如果无法陪伴,便总会选择包容于她的时候。 沈逐凰的眼睫,又一次地抖颤起来,她急急垂下眼,掩去那一瞬间,因心底过于盛烈的情绪,而几乎要不受控地失态。 “我会好好的。” 说这话时,沈逐凰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朗映怀身上,而是安安静静地垂落于,自己手中握着的栖凤剑上。 但即便她没有同师兄对视,可这话里的意味,却竟是郑重的。 就像是在同自己的师兄,以及所有对她抱有期待,但同时,更多却是系心于她个人安危的同门和友人们,做出一个言出必行的承诺。 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式,继续行动下去,会发生什么? 师姐和师兄们不知道,友人们不知道,夙邈不知道,小人偶和小金龙,甚至教会她如何掌控神雷之力的灵体,也都不知道。 而做出这样的预想,并决定要付诸于行动的沈逐凰,她也不知道。 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结果如何,谁也不会知道。 而她个人的安危,她即便做出保证,可究竟能不能达成,又有谁能提前知晓呢? 可知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沈逐凰注视着手中的长剑,眼神重新变得清冷且坚毅。 就像百年前,于天道设下的问心劫中,那道经天道意识聚凝而成,光耀异常,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柄足以劈开天地的赤金巨剑,自穹空压下,向她斩落之时—— 她那时,又是怎样的心境呢? 除了要将毕生之能,都交托于手中的长剑,大抵便再无其他的想法了。 先斩眼前石,再观心中路。 如今,也是同样的道理。 朗师兄已经退回了其他师兄,和友人们所在的位置,穹顶之上,此刻又只剩她一人。 可自逆簌的阴诡算计,一波复又一波,逐渐显露于眼前后,沈逐凰的心境,却从未如此时此刻般澄明。 生死,前路,后果,结局,这些于这一刻都不重要。 唯有手中紧握着的剑,才是她需要去全力以赴的真实。 无形却如有实质的剑意,自沈逐凰的周身,缓慢而坚定地弥散开来,沉沉如压空的乌云。 抬眼时,剑意敛入眸底,恰似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返璞归真的最纯然之境。 她心宁静,可斩一切。 ———— 沈逐凰双手握住栖凤剑的剑柄,整个人飞身至若水境的正上方。 垂目下看是烟波浩渺,流水汤汤,各色河流在某一段节点交融相汇,却又因交错分隔的河道,而让彼此间,多了几分泾渭分明的味道。 像极了此刻,被圣域预先埋下的暗手,被迫分隔开来,无法相汇去整合力量,便方便于圣域分而化之的各方势力。 圣域的筹谋确实很厉害,可他们也许高高在上惯了,已经太习惯于——所有的一切,只要他们圣域想要,那便一定会按着他们圣域的预想来发展。 哪怕是兔子吃肉,老虎食草,只要圣域想要,便也一定会达成。 这样顺心如意的时光,他们过得实在太长,所以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这些修真者的意志,是一件多可怕多难以掌控的存在。 它可以被扭曲,可以被打压,可以被磋磨,但只要给它一根重新燃起的烛火,它就会绽放出耀目到足以压没一切的光辉。 沈逐凰要做的,就是让这光辉,提前绽放出来。 没有修真者,会在得知自己百年千年的苦修,到头来,都要沦为旁人登临神位的,一块再微渺不过的基石,还能心甘情愿引颈就戮的。 既然是针对一切求道者的灭世之劫,且它刻写在天地命盘之上,来势已经无可阻挡,那凭什么,他们便一定要等着逆簌来亲手开启? 如果灭世之劫注定要降临,那沈逐凰—— 她又凭什么不能做那个,亲手开启灭世之劫的人? 至少那样的话,便是她将尚未准备好的逆簌,提前拖入灭世之劫的深渊。 而非逆簌,在匿身到一切都再无法挽回之时,才现身于世,踏着所有被献祭者的鲜血汇成的血河,登临他窥伺已久的神位。 这一次,沈逐凰要将她与逆簌之间的主动权,真真正正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凤舞剑,终式——渡我生。” 随沈逐凰话音落下,一柄由雷光和霜雪聚凝而成的巨大剑影,自她手中的栖凤脱离开来,向下方以势不可挡的威能,沉沉斩下。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一剑,像是天宫神殿般恢宏,又像神雷降世般迅猛,那剑影斩下时,刹那间迸发出的光芒,一瞬间将整个晦暗天幕都点亮,白昼与沉夜的界限,于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模糊起来。 更令人惊撼的,却是这一剑的威能。 巨大到即便不用什么招式,只凭肉眼去看,也觉它能劈分开天地的长剑虚影,这本就十足骇人。 而当它真正斩下之时,所造成的影响,却远比它这外在的虚影,还要震撼人心。 那是超脱常人想象的一剑,移山倒海,星落天倾都不足形容。 一剑下去,最先破裂的,是环围整个若水境的水蓝色阵法,之后,便是整个若水境的崩塌。 站在若水境的入口前,心神和所有注意力,早已被临于空中,沈逐凰的一举一动,所攫取的一众修士—— 在他们都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然先被自那崩塌的若水境中,迸流奔涌而出的汹汹河潮,淹没在了其中。 可这,却竟还不是终结。 那一剑仍在下斩,随沈逐凰周身越来越盛的剑意,于斩毁若水境后,进一步的下劈。 “咚。” 沉闷犹如鼓点的声音,谁也不知道,为何一柄剑斩下,对撞间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沈逐凰的这一剑,却偏偏如此独特。 而这犹如鼓点的一声,却只是个开始。 “咚,咚,咚。” 每一道沉闷的声音,都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又像是极远处的回音,震荡在天地间,又恰好合着胸腔内的心跳之音。 让在场的每一名修士,都不禁为其心惊震撼,竟生出肃穆的崇敬之意来。 方才一众修士落水之时,还能闻得惊讶抱怨之语,可此刻,天地之间,却是除却这沉闷的重鼓之音,便再无旁的杂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注视在沈逐凰一人的身上,而所有人的耳朵,都只在听着,她这一剑与大地相撞时的震鸣。 一息,两息,三息……十数息。 从未觉得,由每一次呼吸所组成的时间,能够如此缓长。 像是于无声无息的静寂中,便已经经历过了四季的轮回,换了无数个星夜与白昼一般。 但一切终有落幕之时。 于最后一声,不同于先前每一声的,巨大的,强烈的,厚重的,像是震响于天地之间,又像是重重敲击在各自心口处的鼓声之后—— 一道深长似峡谷的裂隙,自巨剑斩落处,向四方乃至更深处,不可遏制地蔓袭开来。 八重天与七重天之间的壁垒,都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临空远观的朗映怀,遥遥窥得此幕,眸色蓦地一深。 他想起来,他和小师妹分开前的谈话。 【师兄,我记得,这若水境的正下方,应是恰好有一处通道的】 当时他听小师妹忽然提起这个,还有些奇怪,如今却是才明白了,小师妹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师妹,竟是想要用这一剑,直接将此处,七重天到八重天的那处通道打通。 可这样的事,当真能做到吗? 师妹若是连这种事都能做到,那她使出这种级别的招式,对她身体的损耗,又会有多严重呢? 总不可能是毫无影响吧? 朗映怀心中担忧,目光紧追着那被巨剑劈开的裂隙,想要看看小师妹这一剑的极限,究竟在何处。 他心中想着再看看,可那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攥握在手中的,能够随时联络上万至尊那边的令牌,却是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 他身体比心坦诚,已经在想着待通道真被小师妹劈开,便立刻联系万至尊那边的人,让他们快点上来了。 而沈逐凰的这一剑,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真的被沈逐凰劈开了。 只是,比起与他们算作是同盟的,万至尊带来的各方势力,率先现身的,却是从崩塌的若水境中,飞身而出的不速之客。 那是那个已经彻底陨灭的圣域合体境大能,在解开若水境的阵法之前,曾经提及过的,预先进入到若水境中,等候着他们进入的圣域修士。 ——本章完—— 、 第508章 挑拨离间,我鱼荀是专业的 ——八重天,圣域—— 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真的被沈逐凰劈开了。 兰凝夏看到这幕,秀眉深蹙,侧眸看向朗映怀的眸光中,不觉间便带了几分谴责:“圣域封锁通道的事,你还说找时机……” “现下小师妹这一剑下去,他们下方那群修士,都还完全不知道通道被圣域封锁过的事呢。” “就这样下去,小师妹累死累活,他们估计都没多少感谢的。” “当然,感谢并不重要,但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和我们同仇敌忾,对付圣域了。” 朗映怀对这一点确实是有些头疼的,他当然知道小师妹做事,一向极有章法,且目的明确,行动力还很强…… 可再怎么想,他也没想到,小师妹的行动力,居然还能强到这种地步啊? 一剑下去,大概率藏有圣域针对他们一众修士,预先安排下的杀招,都随着若水境的崩塌,而破灭的差不多了。 这还不够,居然还能接着把圣域有意封锁住的,七重天与八重天之间的通道给劈开了。 这样的战果,说实话,换他上,他都做不到。 毁灭若水境或许还可一试,但斩破空间,劈开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却是以他如今的境界,绝对做不到之事。 相信小师妹除了借用神雷之力,应该还有别的秘法,才能在她现今的境界,做到这种全然超乎常人想象的程度。 只是,一想到这些,朗映怀便更有些担心,小师妹现下的状态了。 且看师妹握剑的状态,以及她周身仍在聚凝着的威能,为何于朗映怀心中,居然会有一种预感—— 那就是,已经做到这种程度的小师妹,却还没有达到小师妹她心中想要达到的程度? 可是怎么可能呢? 小师妹斩出的这一剑,朗映怀他从头到尾都看得很专注,直到现在他的目光都还追随着师妹剑光的轨迹。 小师妹斩出的那一剑,很明显已经露出颓势了。 那些被小师妹融进自己本命之剑中的神雷,应该也是有限度的才对。 且小师妹要做的,应该也都达到了目的…… 反正无论从哪种角度来分析,小师妹的这一剑,都该收势了才对。 可无论是他潜意识中的预感,还是小师妹现下表现出的状态,却又都在真真切切地告诉着他—— 他的小师妹,并没有准备就此停下。 “朗映怀?” 兰凝夏也垂目追着小师妹剑影斩下的踪迹,当她意识到朗映怀居然很久都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后…… 兰凝夏虽然顾不得再抬头去看朗映怀,但用语不再是“朗师兄”这个亲昵些的称呼,就很能说明事实了。 “……” 朗映怀被兰凝夏叫得回神,想要张口回话时,却忽而哑然。 兰师妹方才……和他说的什么话来着? 于朗映怀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上,那双看似温和平静的眸底,有一瞬的空茫。 鱼荀恰好瞥见此幕,他和朗映怀斗智斗勇多年,其实最是了解朗映怀不过,见他露出这般表情,登时便嗤笑出声。 他毫无同情心地揭穿道:“好哇,不愧是我们的朗师兄。” “现在兰师姐和你说话,你都不稀罕听了。” “兰师姐一共说了四句话,你竟是转头就忘,一句也记不得了。” “你这样做,可想过和你说话的兰师姐会多伤心?”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朗映怀:……显出来你了是吧? 落井下石的胖头鱼。 ——本章完—— 第509章 不知哪位道友,竟敢阻我圣域之路 ——八重天,圣域—— “你这样做,有想过兰师姐她会多伤心吗?” 朗映怀:…… 兰师妹会不会伤心难过,他还尚未可知,但鱼荀这只胖头鱼皮痒了,想下油锅里游一游的意愿,他朗映怀是准确接收到了。 “水里面有东西出来了。” 这时候说话的,却既不是鱼荀,也不是话题中心的兰凝夏,而是在一侧始终保持静默的晏颂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这才发现晏颂之口中的东西,却是一名又一名出自圣域的修士。 看他们飞身而出的方向,便知这些修士,应该是那个先前接引他们的合体境大能,意识尚清醒时,提到过的圣域派出的,和众人一起参加演武大会,所以会预先等待在若水境中的修士。 在经历了那合体境大能身上的异变,以及知悉了圣域对七重天到八重天的通道封锁后,这时候再看见出身圣域的人,没有人还能拥有好心情。 断虹宗,天水宗,万佛宗的人如此,而旁的那些,出自于不同天域不同势力的修士们,也是如此。 朗映怀的面容沉下来,他抬首望了小师妹所在的方向,见小师妹还保持着挥剑下斩的姿态,并没有收势归鞘的意思…… 他心下微沉,但还是把这份隐忧,强行压了下去,转而看向晏颂之和商玺所在的方向。 “两位师兄,小师妹那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朗映怀顿了一下,又道:“我观小师妹应是还有未尽之事要做,所以,师兄们纵使是要保护小师妹,也只轻点动静,先别打搅了她。” 商玺和晏颂之都是成熟稳重之人,并不会因为朗映怀对他们的交代,就觉得朗映怀这是越俎代庖,而心生怒意。 两人听见这话,也只是颔首,让他安心,随后便前后飞身向沈逐凰的方向去了。 他们要护卫在小师妹的两侧,不让那些从若水境中,逃窜而出的圣域之人,惊扰到小师妹一丝一毫。 朗映怀交代的快,商玺和晏颂之也离开得很快。 倒是鱼荀,听见朗映怀只嘱咐了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去照护好小师妹的安危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既气恼于朗映怀也是做人师弟的,凭什么就能调转过来,反教商玺和晏颂之做事,而商玺他们还真就听从了。 更气恼于朗映怀嘱咐人要照护好小师妹后,明明他鱼荀也在场,但这个臭白毛怪就像把他屏蔽,完全看不到他一般,提也不提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鱼荀,也觉得以他鱼荀的能耐,是绝对护不住小师妹的是吧? 鱼荀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 当然,若是朗映怀真言语间提及他,让他去照护小师妹,他虽会去照办,但照样也是会很不服气的。 毕竟,在鱼荀心中,他做师兄的,照护小师妹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哪里还用朗映怀这个臭白毛怪多嘴多舌? 所以,自有一套完整的,看不顺眼白毛怪逻辑体系的鱼荀,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正是因为朗映怀太清楚,他鱼荀生就的是怎样的一身反骨,也太明白什么话对谁说,才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所以,在朗映怀没心思逗趣时,才从不会对他多说什么的。 现下也是如此,朗映怀见商玺和晏颂之飞身离开后,便垂眸和兰凝夏对视,认真道:“方才是我误了好时机。” “不过,现在补上却也不迟。” “这些从若水境出来的人,虽然有些麻烦,但在乱战来临之前,却还是有些可以利用之处的。” “就烦请兰师妹,同先前,若水境开启时间尚未到达时,在这些修士的内部,再掀动一场燥乱吧。” 朗映怀说的其实并没有那么明白,但兰凝夏心智何其聪慧,自然没有听不明白的。 她点点头:“你尽管放心去做你的事。” “这些从若水境出来的人,于我而言,是送上门来的顺水筏子。” “我会尽可能的,为小师妹,也为万至尊他们那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好,师妹做事,我是没有不放心的。” 朗映怀对她点点头,而后转身便要离开。 鱼荀见朗映怀这副,并排站了四个人,他对话了三个人,唯独漏了他鱼荀一个的做派,气得拳头都攥握得要生烟了。 恨不能一拳砸歪朗映怀的鼻子。 但鱼荀也知道,现下不是和这只臭白毛怪计较的时候,那群突然窜出来的圣域老鼠,才是他要去关注(打击)的存在。 鱼荀双眼恶狠狠地盯视着朗映怀的后背,手中凝出一柄手指长短,青光萦绕的袖珍羽箭,作势往朗映怀脑袋的方向投了投。 【不说话就不说话,当谁稀罕是吧!】 【等此间事了,看我不把你的白狮毛,全部剃下来当蒲公英吹!】 【我鱼荀说到做到!】 鱼荀在心中比他的表情,更凶狠地放着狠话。 朗映怀往前迈的脚步一顿,突然就有种浑身发寒之感,但想到多半是被他有意忽视的鱼荀,在打坏注意,他便也没再在意了。 反正,朗映怀很清楚,鱼荀虽脾气糟糕性格恶劣睚眦必报,但他总归不是一个不分轻重之人,现下他就是气成河里翻白肚皮的河豚,却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发难的。 朗映怀并不愿意承认,他也正是因为很清楚鱼荀的这点,所以才也有意在刚才,故意一句话也不和鱼荀说,甚至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将“无视”二字进行到底的。 毕竟,像这种有正当理由,可以不顾忌自己师兄的身份,故意释放自己恶趣味的机会,对朗映怀来说,其实也很少见的。 遇一次少一次,所以朗映怀很珍惜。 就是被他发泄恶趣味的鱼荀,肯定不那么痛快了。 但是那有什么? 他朗映怀又不在乎。 将令牌掏出,再一次联通万至尊那边的朗映怀,毫无心理负担地这样想着。 这边,算是将朗映怀和鱼荀之间的弯弯绕绕,尽收眼底的兰凝夏,有些无奈的抬手掐了掐眉心。 鱼荀也就算了,在自家人面前,本来就蠢。 朗师兄也是……都这种时候了,恶趣味未免也太盛了些。 她该说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反正兰凝夏是,不是很懂这两人之间的无聊交锋了。 她也没管凝了柄青色小箭,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将其投插在朗映怀后脑勺上的鱼荀,而是直接飞身向下,汇入了由一众修士聚集而成的人潮之中。 ——— 兰凝夏的行动很快,甚至比前往到小师妹身边,护佑小师妹安危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还要先出手一些。 就在那些从若水境中流窜而出,准备向着这边修士聚集之处,刚联手凝形而出,高于河潮滔波的石台而来之时—— 数十条色呈深绿色,其上尖刺突出,且连贯首尾,足有成年男人大臂粗细的粗壮藤蔓,便直接横空拦阻在他们身前。 这异变来得突然,那些从突然崩塌的若水境中,仓促逃出本就略显狼狈的圣域之人,此刻再被这绿藤一拦,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修士,都看出了他们此刻的惊惶之态。 圣域,号称独立于九重天域之外,整个九重天域没有一方势力,愿意同其正面对上的存在。 出身于圣域地,哪怕只是在其内部,没有任何地位,最是普通不过的一名弟子,可当他们对外时,也总是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之态。 从来只见他们高扬的头颅,和纤尘不染,高洁在上,旁人都不配同其并立并行的姿态…… 这些或多或少,都因自己所处势力的缘故,和圣域有过交集的一众天骄修士们,又哪里见过出自圣域的人,也有今日如他们眼前之态。 抛却圣域附加给这些门下弟子的光环,原来他们竟也是会显露出这般,如丧家之犬的惶惶之态的。 哪怕这些能从若水境平安逃出的圣域修士,其实本身实力也是不错的,可是光环这种东西,自是越明亮越耀眼越无暇才好。 只又那样,光环才能是光环,才能是人群之中最夺目的存在。 但一旦它有了裂纹,生出了纰漏,有了晦暗之处,打破了人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印象—— 那么,无论它是什么,离坠落神坛,却也不远了。 现在的圣域之人便是如此。 如果他们这些人,即便是从崩塌的若水境中,飞身而出,也能保持住他们圣域往日出现于人前的气度—— 那众人就算是困于往日里,对圣域的印象,对于这些实力并不弱于他们,甚至大多数还要比自己强上许多的圣域修士,也只会是敬畏居多一些,根本不敢擅举妄动。 即便这些修士们在前不久,还因为圣域派来接引他们入若水境的,那位合体境大能的突然异变,而死伤甚多,却也只会先选择暂时隐忍。 可偏偏不是。 圣域之人惯着的白袍,染上了最脏污的尘泥,他们清冷而漠然的神情上,多了惊惶与茫然,甚至,在他们想要飞身过来之时,都有人直接以绿藤,拦住了他们的前路。 这简直就像一个信号。 一个圣域已经虚弱下去,而他们却可以反客为主,在圣域的主场上,以来客的身份掌握主动权的信号。 而不远处,天水宗的牧枫,几乎是在看到绿藤出现的第一瞬间,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凑近过去,将自己汇融进靠近兰凝夏所在的人潮中。 兰凝夏并没有发觉牧枫的靠近,因为,她想要做的事,还远远不止于此。 只是拦住这些人,哪里能将人心挑拨到极致。 兰凝夏手中法印一变,绿藤瞬间舒展开来,其上生长着的尖刺,转瞬便脱离开来,化作不计其数的牛毛小针,向着圣域的一众人飞射而出。 她这一手来得突然,但这些能从若水境中平安逃出的,却也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毕竟,沈逐凰那一剑下去,若水境可不止是崩塌这么简单。 那澎湃如怒涛,威沉如山岳的剑气,可是真真切切的劈斩下去的。 所以,能保持着清醒意识,从中逃出的这些修士,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兰凝夏这一手,躲过去的,抵御住的,是大多数,被尖刺中伤的,反而是屈指可数了。 不过,兰凝夏要的,本也不是用这一招把他们给通通戳死,这是白日,她没有做梦的习惯。 她要的,是激起这些从若水境中,逃离生天之人的怒意。 而很明显,她做到了。 那些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便忽觉自己身处之处,被一道神光重重劈开的圣域修士们…… 他们还未来得及,对周身所发生的一切,做出任何反应,便觉—— 眼中是河水倒灌,向天流倾,滔浪滚滚,转眼就要将他们吞没其中。 而那被巨大神光卷入其中的河域,连同处于那片范畴中的修士,更是转瞬就随其所在的河湖,一同消亡在神光之中。ъiqugetv 那些修士中,有的修为甚至远超过自己,可只被那光一卷,莫说是尸骨魂灵,就是其曾经真切存在过的气息,都再寻不见半分了。 这样的景象,如此的威能,如何能不让他们心生撼畏? 所以这些人,才会在逃出若水镜后,全然无法维持住,自己往日身在圣域中的体面,甚至露出惶惶惧然之态。 说到底,他们可能没有那么畏惧生死,但是在面对已经超出自己能力范畴太多太多,乃至是想象范畴的存在时—— 那种对于强大力量本能的畏惧,即便他们都身为修行之人,于这一点,却也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也正因此,在当这些圣域的修士,逃出被神光劈开的若水境之后,或多或少,也会油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可也真因为他们这份,得来不易的生之庆幸,便也让他们在面对这先是阻拦住他们步调,后又对他们进行攻击的绿藤,才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什么时候,他们圣域之人,可以容得下旁人这般欺辱了? 他们是应付不了那神光,可是又有什么时候,会惧怕于下方这群来自旁的势力,自诩天骄之名的乌合之众了?! “不知哪位道友,竟敢出手阻我圣域之路?” “藏头缩尾,莫非丑颜不敢见人,是为污沟鼠辈么?” ——本章完—— 第510章 五重天牧枫,见过诸位 ——八重天,圣域—— “不知哪位道友,竟敢出手阻我圣域之路?” “藏头缩尾,莫非丑颜不敢见人,是为污沟鼠辈么?” 这出身圣域的修士,嘲讽之语才刚刚落定,就听得下方人潮中,忽地传来一声,比之他们语气口吻,更为肆意张扬的嗤笑之声。 “呵,鼠辈?” “这种形容,不该同你们这些,真正刚从污沟中钻爬而出的……更相衬些么?” “你!”被受兰凝夏操控着的拟人藤偶,毫不留情怼回去的那名圣域修士,登时便变了脸色。 眼瞧着,若不是兰凝夏操控着的藤偶,还匿身在汹汹人潮中。 叫这圣域修士纵使循声望去,看到的也只是擦肩接踵,拥挤着的人头,完全辨不出哪一个才是说话挑衅于他之人—— 他此刻怕不是已经刀剑相向了。 但只是将对方气到无法回话,那又哪里能达得到兰凝夏想要的效果? 这才只是一切真正开始之前的小小过场罢了,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呢。 所以人潮之中,藤偶拟态而成的修士再次高声道。 “这些人尽皆知的事,你既听得真切,我便也不必再同你白费口水,做什么无聊的口舌之争了。” “我只问你一事,今日我等前脚入你这圣域,是否后脚圣域便已经开启了,将整个圣域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护域大阵——七十二连重锁阵?” 那被藤偶所问的圣域之人,原本还正因为藤偶将侮辱他们是鼠辈的这件事,定义为人尽皆知之事,而怒气冲顶。 却不曾想,他们会在后头,听到对方同样语带凛寒,内藏怒火的问句。 这质问来得突然,圣域的修士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下方那些,各自出身于不同势力的修士,先听了个清楚。 一时间,议论之声四起。 “什么?护域大阵?!” “我听说过那个,好像是最初创立圣域之人,亲手设下的护域阵法。” “七十二连重锁阵,顾名思义,就是说它其实是由七十二道中型阵法组成的。” “只不过,既然是重锁阵,那这七十二道阵法,便不是单纯的叠加,而是如九曲连环一般,本质上是首尾相连,彼此相牵的阵法。” “而想要破除这样的阵法,一重又一重的破坏,是绝对起不到半点作用的。” “唯有将七十二道阵法,于同一时间,以同等的力量,同样的方式一齐破除,才能达到开阵的效果。” “当然,这说的是强行破阵的法子,圣域自己内部,想要开启或关闭的话,是有他们内部高层才知晓的特殊法门的。” “这就不用你说了吧,圣域自己的护域大阵,他们当然有他们的开启和关闭方式了。” “师弟!你怎么说话的?快给这位道友道歉!” 人潮之中,沉昇同祁姜立身于不远处,在静默听完这些人的对话后,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的复杂。 【不是吧,你们这几波人,现下的重点,抓得应该都不是很对吧】 【现在最需要注意,也最严峻的状况,难道不是圣域开启了护域大阵,那这就意味着,我们这些人被关死在了圣域内部吗?】 【尤其是,在不久前,在场这些非圣域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不都看到了出身圣域的合体境大能,他的另一面了吗?】 【那样完全是邪修,甚至比邪修还要诡异太多的路数,被他们这些外人看见了,哪里能落得了好?】 【这下就算是他们逃得过若水境中,可能藏匿着的危险,现下也要直接被圣域瓮中捉鳖了】 想想就很不乐观的样子。 沉昇和祁姜齐齐叹一口气,又同时从腰间,摘下了可以联系到各自宗门长老的传音佩,两人之间默契得很,从头到尾连句对话都没有,却都能极为清晰地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这圣域的护域大阵,即便长老乃至他们的宗主亲至,也许也拿其没什么办法…… 但好歹他们告诉一声,也总比什么都不做,任圣域随心所欲地拿捏宰割他们,要好得多。 说句最糟糕的结果,纵使今日,他沉昇和祁姜,两人不幸葬身于此——也总不能让宗门里,连他们是怎么死的,又是亡在谁手里,都不清楚,想要报仇连个仇恨的对象都没有吧。 那也死得太糊涂了些,他们可不愿意。 而就从人群中,三三两两如萤火虫的光耀般,逐渐亮起的光辉,便可以知道,如祁姜和沉昇这般想法的修士,并不在少数。 其实,他们也并不很清楚,这道率先开口质问于圣域之人的男声,他说的就一定是真实。 但这却也并不妨碍他们,预先将这里发生过的事,通通转述给自己同宗的信重之人。 反正无论真假,他们各自同宗信任的人,却是不会欺骗他们的,听他们这样说,也只会为他们去实地勘探真假。 所以,圣域究竟有没有开启护域大阵,这实在不是一件太难取证的事。 尤其是,在场这些非圣域出身的修士中,却是有数量不少的修士,是本就出自于第八重天域的。 而旁的天域兴许还不太好查探,可对于这一批人来说,联系同在第八重天域的长老前辈们,去探查圣域外围具体的情况—— 这也不过只是,宗门外摆一道传送阵的功夫罢了。 甚至有的,势力所在距离圣域本就近,还可以更快些。 所以很快,下方就有不少,与圣域同是出自于第八重天域的修士们,得到了各自内部,宗门长老前辈确定的回复。 圣域,确实开启了最高级别的护域大阵——七十二连重锁阵。 越来越多这样的消息传出,下方一片哗然。 而事态也越来越向着,兰凝夏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 再回到上方,那群从崩塌的若水境中,脱逃而出的修士们,他们在听到兰凝夏的质问后,面上虽还挟着未散的怒意…… 可于他们眼底,那点真切的茫然,却并没有逃过,一直静默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兰凝夏的双眸。 如果这些人,并不是在做戏,特意演给她看……而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的话,那小师妹的推论中,或许就能又填充上新的一部分了。 弃子。 同他们这些,圣域预备先坑进若水境后,再对他们随意施为,将他们视作肥美但不堪一击的待宰羔羊一般—— 这些本身就出自于圣域的修士们,于隐于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看来,他们所能起到的最大效用,应该也和他们这些非圣域之人,是一般无二的吧。 都是可以切开摆盘,端上圆桌,奉祭于那幕后之人面前的,一场羔羊的盛宴。 但即便兰凝夏清楚,这些圣域之人,多半也只是如方才那合体境大能一般,是被圣域丢扔出来的弃子。 甚至,这些从若水境中出来的修士,在圣域眼中,于利用价值上,比之那已经被小师妹挫骨扬灰的合体境大能,还多有不如。 他们也算是受害者。 但这又有什么? 兰凝夏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抱有任何不必要的怜悯。 她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同理心。 这些人,如果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明白的话,那她就算说得再清楚再明白,他们也只会对她半信半疑,并在之后,做出有可能破坏到小师妹计划的事。 毕竟,同路之人,摇摆不定是大忌。 找不准自己的立场和定位,更分辨不清眼下局势的人,只会在之后,注定会演变成更加纷乱的局势中,变得比现在更被动。 而这样的存在,一旦出了纰漏,可远比明牌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仇敌,所造成的危害性还要大。 也正因此,兰凝夏并没有什么,让对方这些修士认识到——他们也不过是圣域随手抛丢出的弃子,引这些人与他们同仇敌忾,共同对抗圣域的心思。 没那个必要。 他们如果真的聪明识相,想要保全自身,会各自去想合适的办法的。 至于不聪明也不识相的……那就更没必要白费心思了。 如此刻,这一位对着下方趾高气扬开口,看似嚣张,极有底气的圣域修士,就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护域大阵?” “我虽不清楚外边的情况,但我圣域盛情邀请诸位来我圣域若水境,参加演武大比,又是为了定出进入云寰秘境的名额……” “这般重要之事,纵使是启用护域大阵,也只是我圣域慎重,为防止有异心之人,因云寰秘境之特殊性而闯入圣域,匿身于诸位之中。” “所以,这开启护域大阵一事,又有何处是不正当,能引得诸位对我圣域,如此恼火的呢?” 这话落下,只是刚准备去联系,各自宗门内部长老的众人们,却是有为数不少的人,都因他这言语,而有所动摇起来。 但很快,这些人就想到了,他们先前亡于那圣域合体境大能,血线之下的同门们。 这点动摇,都不用风吹,就散了个干净。 前面突然转变的合体境邪修,再加之圣域的封锁,只有抓恶人把柄的,没见过自己上赶着帮恶人洗脱嫌疑的…… 他们的道友在这圣域的若水境前,都不知死了多少了,这圣域的人还又脸说什么,开启护域大阵是为了保护他们,就这样保护的? 保护他们不被外人所侵扰,然后他们圣域自己内部,把他们关起来杀是吧? 实在是欺人太甚! 把他们都当傻子是吧? 而兰凝夏这边,在敏锐地注意到,下方这些修士,对这圣域之人口中的言语,多为不屑一顾,甚至怨愤异常的态度后。 她用藤偶,适时的又添了一把火。 “好,就当这护域大阵的开启,是为了我们这些来你们圣域,参加演武大会的修士们好。” “但是,你们这些圣域的人,能否告诉我——” “圣域将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提前以秘法封锁,还派人去往各处镇守通道,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们吗?” 藤偶此话一出,下方是彻底炸了。 “什么?七重天到八重天的通道,被圣域给封锁了?!” “每重天域之间,即便是镇守在各重天域的至强者,想要去往新的一重天域,也只能以每一重天域的顺序,一重复又一重的向上走。” “像四重天域直接跨越到八重天域这种事,受大道法则影响,即便是强如各重天域的至强者,也决计是做不到的。” “现在圣域把七重天域通往八重天域的路径,全部都封锁了,圣域本身又开启了那样不可摧灭的麻烦阵法——” “那我们这些置身于圣域中的人,岂不就是孤立无援,只能任他们搓扁揉圆,随意拿捏了吗?” “做出这种事,圣域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下方一片嘈乱,而上方,出身圣域的修士们,其实也并没有比他们的反应好上多少。 无他,只因为这些事,他们这些出自圣域,一直以来都以圣域为最高荣耀的修士,也对此全然不知,活像个聋子瞎子。 有圣域的修士,先经历若水境之变,再听到下方修士这样的言语,便再难以掩盖住心中的惊惶了。 他怒声道:“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不是在挑拨是非,故意混乱人心?!” “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一个藏头鼠辈,你的话里能有几份真?!旁人信与不信,我却是不信的!” “你有本事,便尽管出来,叫我服气!” 兰凝夏听得此言,眉眼微挑,便当着穿过人潮,准备走到石台上的最前面了。 她当然不是被对方这拙劣言语,激得失去理智,想要证明自己了。 而是现下这情况,也该到了收尾摘果实的时候了,只有让下方这些修士真真切切的明白着,他们现下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那待他们知晓了,小师妹方才那一剑,劈开了唯一一条,挣脱了圣域的桎梏,能够让他们逃离生天的通道—— 他们心中对小师妹的敬畏和感激,才会跃升到最高点,也会更好的为小师妹所用。 兰凝夏唇角微挑,眼看着已经要走到石台的最前面。 却有一人之声,比之她一路行来,还要快上许多。 “五重天,天水宗牧枫,见过诸位。” “我已问询过身在七重天的宗门前辈,圣域封锁通道一事,是确有其事。” “实证在此,你又如何狡辩?” ——本章完—— 第511章 他的兰师妹,不会也要被狗男人骗走吧?! ——八重天,圣域—— “五重天,天水宗牧枫,见过诸位。” “我已问询过身在七重天的宗门前辈,圣域封锁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一事,是确有其事。” “实证在此,你又如何狡辩?” 兰凝夏脚步一顿,眼底有极明显的讶然晃过,但牧枫已经从因他突然出声,而自行为他分开的通道,一路走到了石台的最前方。 他站定的位置,不知是巧合,还是为旁的什么,恰好便是兰凝夏所处位置的正前方,足以将兰凝夏完完整整的,挡护在他身后。 兰凝夏也确实停在了他身后,不近不远的位置,只静默注视着他。 她很确定,有关于小师妹的,眼下她所做出的一切谋划,都只在自己心中,不曾对旁人说出过只言片字。 可牧枫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最真实的意图,甚至还赶在她收尾之前,提前她一步,为她放上设下这盘棋局,所需要的最后一枚棋子。 是为了什么呢? 兰凝夏抬首上望,见那些被她以绿藤拦阻在虚空中,不得再近前半寸的圣域修士们,他们在看清牧枫的身形样貌之后—— 于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身上,杀意犹如洪潮般倾覆,只瞬息间便直冲牧枫而来,势要将他卷杀吞没于其中。 兰凝夏就站在牧枫身后,此刻她自然也要比旁人都更清楚,只于这沉默且短暂的一息,牧枫一个人承受了怎样的重压。 而这样的重压,本来……是该她来承受的。 所以,刚才她所疑惑不解的事,于这一刻,她似乎也已经找到了最正确的答案。 牧枫,是因为想保护她吗? 兰凝夏垂下眼眸,天光依旧是晦暗的,所以光也照不到她的身上。 附近三三两两亮起来的,大多都是修士以灵力催动传音佩时,才会发出的光耀。 而这点光耀,或近或远照过来时,都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细碎光辉了。 这样可怜的光辉倾落在身上,便将兰凝夏整个人,都笼在了一团朦朦胧胧的光影中,叫人只辨得清身形,却看不清真貌。 而她低首时,唇边绽开的一抹轻笑,便也再无旁人能够知晓。 ———— 人潮中,朔灼看着以保护之态,站在兰凝夏身前的牧枫,他半掩在面具下的眉毛,略向上挑了些许。 师姐这里,看来是不需要他的出手了。 朔灼手腕翻转,指间尖刺重新化为无形。 他转身,背离人潮,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朗映怀正在和洄蝉大能,交流着双方所遇到的状况。 而朔灼,便也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便出现在他身侧的。 朗映怀甚至都不用抬眸去确认朔师弟此刻的状态,只从这个出现方式,他便已经清楚,此刻的朔灼,是不好骗的那一款。 朗映怀暂停了和洄蝉大能的沟通,他原本和洄蝉大能之间,该说的重点,也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现在洄蝉大能他们,也就是万至尊动用自身人脉,最先调集起的这一批势力,当他们在发觉到由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各处通道,都被圣域封锁关闭时,就已经有些慌神了。 现下,又有兰师妹以藤偶之语,动乱人心,引得在场这些天骄修士们,纷纷以传音佩联系各自所在的势力…… 他们与那些之间的需与求地位,已经彻底反转了。 现在,是即便万至尊说要打道回府,撒手不管,他们也要求着跪着请万至尊随同他们一起,打灭压服圣域的狼子野心了。 所以朗映怀要做的事,比起兰师妹已经做出,甚至是做到的那些,反倒要轻松许多。 他只需要让洄蝉大能那边,心思各异的各方势力意识到,眼下的局势究竟有多危险。 而他们所唯一还有希望,能够保全自己眼巴巴送上圣域,给圣域祸害的天骄修士们,能够全须全尾回来的可能—— 就是以他们最快的速度,赶往小师妹以融合了神雷之力的栖凤剑,为他们劈斩开来的最后一处通道。 也就是这若水境的正下方,小师妹方才剑斩之处。 而现在,万至尊那边所做的,便正是往小师妹斩开的通道而来。 朗映怀在交代过后,之所以还和洄蝉大能,以灵力联通着令牌,也只是为以防万一,怕万至尊那边,再出别的差错罢了。 如今,见到朔灼在此时过来,他自是可以暂时放下手中之事,只关注于自己的师弟。 “朔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我记得,你之前该是隐在兰师姐身后不远处的,此时过来,是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了结了吗?” 对上朗映怀这么一长串的问话,冷酷寡言款的朔灼只是摇了摇头。 朗映怀:…… 他沉默了一下,微笑道:“这是,兰师妹那边的事情,还不算了结的意思?” 朔灼对着他,又点了点头。 朗映怀又沉默了几息,才缓声道:“那你为什么会过来呢?是兰师妹发现了你,把你赶过来了?” 朔灼再次摇了摇头。 朗映怀:……他真的是太久都没有和冷酷款的朔师弟,单独相处过了。 所以现在,他这个做人师兄的,看着这样的朔师弟,竟是都不知道,该怎样正常地交流和相处了。 这……实在是他这个做师兄的失职! 朗映怀含笑的面容隐隐发僵,在心中默默地检讨了自己。 朔灼似是也终于意识到,只是点头和摇头这样的交流方式,对他温润如玉,见人先含三分笑的师兄来说,似乎是过于冷酷了些。 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下半张面容上,朔灼薄唇微动,沉声道:“牧枫。” “牧枫?”朗映怀跟着朔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下意识地皱起,看向朔灼的眼神,一时间更复杂了。 【牧枫,为什么师弟要突然提牧枫?】 【我刚才和他聊的,是有关牧枫的话题吗?】 【到底是怎样的误差,才让我和师弟面对面站着,我这最擅长看破人心的半妖,却都猜不透我师弟的想法?】 朗映怀很迷茫。 不过很快,牧枫,兰师妹,一旦这两个关键信息联系在一起—— 朔师弟简短吐出的“牧枫”二字,似乎也便有了师弟为何在此时,说出这二字的理由。 牧枫帮了兰师妹,有他相助,所以即便兰师妹那边的事情,还不算了结,朔师弟却也先行离开了。 可是师弟啊!你知道牧枫这小子,他帮兰师妹可不是为单纯的助人为乐,或者是作为热情友人的相助啊! 他那是觊觎你的兰师姐,他别有心思,图谋不轨啊! 朗映怀抬手按了一下心口,面上春风般的笑意假面,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原本他虽然有些在意……好吧,是很在意,谁让他就有两个师妹呢? 被狗男人骗走哪一个,他都心痛得要命。 何况已经被骗走一个了。 所以剩下的这一个,就算他觉得兰师妹很难吃亏,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师妹啊! 实力高强,炼丹一流,长得还漂亮动人,性格上也有趣多变,可以艳如烈阳,也可以柔情似水……他这么好的师妹,那在朗映怀眼里,当然是谁都配不上! 牧枫……这小子是挺好,挺优秀的。 不过说实话,在得知牧枫对兰师妹的心思后,朗映怀虽然警惕,但他却也从没有觉得,牧枫在兰师妹这里,有被兰师妹看中,结成道侣的机会的。 毕竟,无情剑道再加上风系属性,牧枫这小子属实是和兰师妹几百年前,遇见的那个人渣的特质,给全撞满了。 兰师妹就是起兴致了,养了一群小仙男玩,也该是不会选中牧枫这样的。 可现在……他真的有些不确定了。 朗映怀不仅想按心口,他现在还想抬手掐眉心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朗映怀感受到自己的背部,忽而覆上了一只手。 极为精纯的灵能,从对方的手贴合在他背部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渗透他的皮肤,涌入他的体内。 朗映怀一怔,侧眸就对上了自家朔师弟,因为带着半边面具,所以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表情的冷白面容。 不过这种时候,纵然他看不清师弟,此时是什么表情,却也是知道自家师弟这是在关心自己了。 不然也不会直接上手给他输灵能了。 这时候的朗映怀,就又有些找回来,眼前这个,是他一直欣赏照顾的小师弟的感觉了。 嗯,虽然按入得断虹宗的顺序来讲,鱼荀才是他真正的小师弟。 但那样的小师弟……告辞。 他朗映怀不是很想认。 不过,朔师弟会有这样,直接上手给他输送灵力的表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此刻的表情,应该真的很糟糕吧。 兰师妹有可能被狗男人骗走这件事,到底还是沉重地打击到他了! 朗映怀深吸一口气,刚要温声安抚自家师弟,告诉他自己没什么事情…… 朗映怀就觉手中的令牌,忽而震颤了一下,他面色蓦地一变,握了一下朔灼的手腕,制止住师弟继续给自己输送灵能的手。 而后,他指尖灵光一闪,重重点按在令牌之上。 那头很快传来洄蝉大能的声音:“新通道那里,有一人忽然出现,应该就是你们昨日遇见之人,屈夷。” ——本章完—— 第512章 不中用了;杀意满溢 ——八重天,圣域—— “新通道那里,有一人忽然出现,应该就是你们昨日遇见之人,屈夷。” “屈夷?” 听到这个让他们断虹宗的人,绝对印象深刻的名字,朗映怀和朔灼的面色,都算不得好看。 尤其是朔灼,周身的冷意都快要化作实质,比得上小师妹冻凝而成的冰霜了。 毕竟,当时屈夷现身于他们面前时,朔灼虽然是笨蛋美人的状态,但他的双重人格,记忆一直是共享的状态。 所以,冷酷版朔灼即便没有亲眼见到,那人言语间对小师妹的挑弄,却也是知晓当时的情景的。 这样一个实力强大,又对小师妹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的人,自然是会引起他们断虹宗之人的戒备和警惕的。 现在听到这人,居然还只身守在了,小师妹好不容易才开辟而成的,唯一一处通道的所在…… 于朗映怀和朔灼两人的心头,都不可避免地升腾起一股蓬然的怒火。 朗映怀面上的温和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他低垂着眼睫,声音冷得像沁冰:“我知道了。” 简单的四字落下,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去听洄蝉大能,说更多他那边的情况,便直接切断了自己与那边的联系。 令牌上的光辉,一点点散去,朗映怀的眸底,却是有晦暗不明的光耀,一点点的升起。 “靠别人果然是不行的。”他声音很冷,像是在自语,也像是说给他身边的朔灼听。 “如果事事都要我们来解决,合作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必要了。” 他这样道。 “朗师兄?”朔灼同样冰冷的声音中,于此时,竟能从中听出一分冷淡的关切来。 “没关系的。”朗映怀眼睫微抬,于晦暗不明的光影中,朔灼却清晰地发现了师兄的变化。 是属于兽类的竖瞳,于朗映怀眼底若隐若现时,随之迸发而出的残酷杀意。 朔灼隐在面具和兜帽下的一双异瞳,在触及到这股森然杀意时,也蓦然盛亮了许多。 他微眯眼眸,指隙间已经有寒光凛然的尖刺,幻形而成。 朔灼知道,竖瞳一现,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朗师兄已经不准备,用计谋这种温和的方式,来破解眼前的局面了。 师兄之后要做的,是以杀止杀。 而正巧,冷酷版的朔灼,最擅长的也是如此。 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只将自己身上同样凛然的杀意,毫无保留地展现给朗师兄。 朔灼知道,朗师兄会知晓他的意思。 果然,朗映怀将兽瞳重新隐没在眼底后,望向圣域主殿所在的方向,直接道:“师弟与我同去。” “好。”朔灼毫不犹豫地应声了。 朗映怀对此并不意外,他眺望着远处,被林峰湖泉,琼楼亭台,拱卫其中,云雾相掩,瞧来巍峨神圣,气势恢宏的圣域主殿。ъiqugetv 眼底的冷意和杀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既然他们如此没用,无法动摇圣域分毫,那就由我们亲手来做。” “反正,将圣域搅个天翻地覆这种事,于我而言,也不算是第一次了。” “那就让他们更乱一些吧。” “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本章完—— 第513章 目标是圣域主殿;无怨无悔 ——八重天,圣域—— “就让他们更乱一些吧。” “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朔灼没有应声,只是沉默跟在了朗映怀,身侧后半步的位置,像一道心甘情愿追随于他的暗影。 朗映怀冰冷的神色,因师弟毫不犹豫,也全然信任于他的动作,而有了一息的和缓。 但这和缓稍纵即逝,残酷的杀意重新攀升至朗映怀的眸底。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正以一左一右的姿态,守护在小师妹两侧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开口道。 “想要将圣域彻底搅乱,乱到在七重天死守唯一一处可用通道的屈夷,都再坐不住,逼他到不得不回转八重天的地步——” “只靠我们两个还不算稳妥。” “还需要再寻一位师兄的帮助。” 朔灼眸光微动,循着朗映怀望向的方向看去,见是小师妹所在的方向,他眉头微微蹙起。 随后,又在看到人潮之中,一道鬼鬼祟祟,正往小师妹方向而去的熟悉人影后…… 朔灼紧蹙的眉头,缓缓放松开来,眼神收回之时,又恢复成了最初,古井无波的状态。 那道身影,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对方也稍做了些掩饰,但只是那点粗劣的装扮,对同是断虹宗的人来说—— 却依旧是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松认出对方的程度。 毫无疑问,那道自以为隐蔽,正行迹鬼祟,向小师妹所在步近的身影,正是在朗映怀先行离开,去联络万至尊那边后,便也随之消失了许久的鱼荀。 朔灼:……也真亏鱼师弟在空中,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是的,小师妹此时还是临于虚空中的状态,他刚才看时,鱼荀还是穿过人潮,在地面上灵活挪动,迅猛接近小师妹的所在。 这会儿再看,鱼荀却已经是御空而行,移转到小师妹,乃至商师兄他们的身后了。 鱼荀这样做,倒是刚好能够避开那些从若水境中,脱逃而出的圣域之人,不用和他们起正面冲突了。 不过,以鱼荀好斗的性格,能让他自行做出了避开圣域之人的这种选择,也足以看出,他想要保护小师妹的心,是有多坚定不移了。 在保护小师妹安危的这种事上,朔灼对鱼荀还是放心的。 所以,他对于朗师兄说要再寻一位师兄过来,同他们一起前往圣域主殿的计划,也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说到底,在他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同门,他的小师妹。 如果为了旁人,旁的事,而让小师妹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的话,他是绝对不愿意去做的。 哪怕小师妹先前,辛苦创下的大好局面被破坏,他也在所不惜。 他朔灼的世界,就是很小,只容得下他在意珍重之人。 不过,尽管朔灼对鱼荀,以及商师兄和晏师兄中的任何一个,留下来陪在小师妹身边,都足够放心。 但事情涉及到小师妹,他还是追问了一句:“师兄预备让晏师兄与我们同往吗?” “不,要闹就闹得更大些。” “我准备叫上一起的,是商师兄。” 商玺,断虹宗毋庸置疑的最强。 全宗之人,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商玺的极限在哪里。 因为,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逼出商玺的全力来。 且商玺在处于炼虚境时,以秘法压制了自己的修为太久太久,久到即便是他们这些,与商玺处于同一宗门的人,却也完全不清楚—— 商玺这种在旁人看来,从炼虚境巅峰直接跃升至合体境中阶,完全是境界上超乎想象的大飞跃——是否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商玺有没有在隐藏实力,他现在表现出的境界,是否只是因为,商玺想让他们看到,他正处于的是这样的境界? 这些问题的答案,除了商玺,谁也不知道。 所以,如果有商师兄同他们一起出手,直面圣域的话,朗师兄所说的直接攻破圣域主殿,这种叫旁人听得,只会觉得再荒谬,再可笑不过的事情——却极有可能会成为,即将发生的真实。 因而,朔灼对叫上商师兄一起,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小师妹那里…… 朗映怀即便不回头去看朔灼的神情,他却也能敏锐地察觉到,自朔灼身上传来的犹疑。 “不用担心。” “将小师妹的安危交托给晏师兄,不才是最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放心的决策吗?” 朔灼一怔,随后那双淡漠的异瞳中,在今日第一次地浮现出了,有些生动的神采。 “是。” 将小师妹的安危,交托给晏师兄,最安心不过了。 “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商师兄会在主殿附近与我们会合。” “至于通往主殿的阵法,该如何破解……” 朗映怀唇角微挑,冷淡的口吻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这时候,我们是不是该感谢,那位曾经在萃仙大会一事过后,布置过那样依据于现实,推衍及未来,涉及到时间法则的衍梦幻境?” “让我们在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幻境中,提前闯过这圣域一遭呢?” 朔灼一怔,随后一双异色瞳孔,更明亮了几分。 如果他们曾经,在夙邈布下的衍梦幻境中,所经历过的一切,真的会与圣域真切存在着的现实,互相吻合…… 那他曾经为救朗前辈出来,不惜代价动用生死卦盘,所强行算来的一切,便都有了在现实中使用的价值。 此刻的朔灼,只想着如果幻境中的经历,能对现实起到实际作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甚至为此,而感到些许的高兴。 浑然都没有想起,他在曾经的那样一场幻境中,经历了何种惨烈的苦痛和非人的折磨,又做出了怎样的取舍。 或者说,朔灼有想起这些,他也全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只是那些事,纵然让他再来一回,他也还是会做出如第一遍的选择。 他从不曾后悔过,所以那些苦痛,便也只会随着幻境中,他以朗映怀的身份惨烈死去,而他心心念念想救之人,已如他所愿,被他亲手送出名为“圣域”的囚笼…… 他会因这份心满意足,而将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当作必然的代价,一同沉没在往事中。 也正因为,朔灼心中所怀着的,是这样坦然而释怀的心境。 所以,即便是冷酷寡言款的朔灼,在此刻却也并不吝惜于言语,而是口吻真诚的道:“如果是那样,那就太好了。” 朗映怀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无息地收紧。 他已经意识到,情绪的失控,杀意的迸生,让他说出了一些,其实并不适合在朔师弟面前说出的话语。 朗映怀一直都知道,当初在衍梦幻境中,他与朔师弟之间发生的事,比起孤注一掷,只身前来圣域救他,最后落得尸骨无存,惨烈下场的朔师弟—— 他才是他们之中,更放不下的那个。 可现在,当他真正听到自朔师弟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语,清楚地明白,朔师弟对当初之事,非但毫不介怀,甚至可以说是——抱有着一种无怨无悔,平和坦然对之的态度。 朗映怀的心神,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师弟所撼动。 大概没有人能拒绝这样最真实,也最美好的心意。 他也是如此。 朗映怀薄唇微动,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大抵人生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刻,觉得一切的言语,于忽然间就变得微渺起来,轻飘飘的,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却的云雾,全然承载不起厚重的心意。 现下的朗映怀,便是这样的心情。 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后退一步,拍了拍朔灼的肩膀,与他并行。 两道身影如云烟般,自虚空中穿梭而过,很快,便和远处疾掠而来的另一道身影会合。 于是便有三道轻鸿似的身影,如晦暗天光下,拖着长长光尾的彗星,向着圣域主殿的方向,如坠星般疾速落降。 而那被山水楼台拱卫正中,端坐于云端太久的圣域主殿,于这一刻,它的高傲和平静,将被彻底打破。 ——本章完—— 第514章 蠢物也许是家学渊源 ——八重天,圣域—— 商玺已经离开,晏颂之看向小师妹的方向,见小师妹依旧是双手持剑,斩向下方的姿态,只是那双澄澈眼眸,此刻却是闭合的状态。 于小师妹周身,仍有源源不断的剑意,在她周身静默流转。 且这股剑意,看似要比小师妹方才,用出那凤舞剑的最后一式——渡我生时,那足以劈天斩地的一剑,要圆滑朴实上许多。 至少,没有像先前那种,在她身上充盈着的,一往无前的恢宏气势,也没有那股凛冽到,像是能斩灭一切的锋锐寒意。 此刻,环旋于小师妹周身的,是一种如宝剑归鞘,明珠还盒一般,将其所有的锋锐与光华,都隐没于无形,叫人在旁,几乎都看不出其根底有多威深的剑意。 而晏颂之,若不是对他的小师妹足够关注,且他自身修习的又是刀道,多多少少也和小师妹所修行的剑道,有那么些共通之处。 那他此刻,却也多半是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奥秘所在的。 小师妹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在剑道上有所顿悟了。 而现在这个紧闭双眸,仍旧保持着斩出先前那惊人一剑的举止,便是小师妹在反复回悟她方才斩出的那一剑,并从中不断汲取到,她所需要的剑术知识,融会贯通进自己的剑道中。 神雷之力在劈开若水境之下,隐藏着的那一处,原本也被圣域预先封锁过的通道后,便彻底的消散在天地间。 而这一点,在先前,商玺和晏颂之赶至小师妹身边时,便已经发现。 现在,又知道小师妹之后,虽然没有了神雷之力的加持,但要是能从刚才那惊天一剑中,领悟到新的,能够被自己所汲取的东西—— 晏颂之只会为小师妹而感到高兴,所以在商玺离开后,他刚要守护好他的小师妹。 这样想着,晏颂之御风离小师妹更近了些。ъiqugetv 却也是在此时,那只他以为会一直狗狗祟祟,藏在后头的鱼荀,直接冲到了他的身前,面上还带着极明显的不满。 “不是我说,师兄你们也太懈怠了!” “不是答应过白毛怪和我们,说要由你和商师兄,来护好小师妹的?” “可现在,商师兄他人呢?” “哪有该保护的人还在这里,派来保护的人却先跑的道理?把小师妹交给你们来保护,白毛怪的保护安排真是太草率了!” “停。”晏颂之黑着脸打断了鱼荀的喋喋不休,他的脑袋都快要被鱼荀,这一连串的“保护”给念疼了。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鱼荀除了被他放火烧成光头时,有了做和尚的潜质,这话多念叨起来,更时有佛修念经的感觉呢? 不把他剃成光头,再送进万佛宗,还真是佛修一门的损失了! 佛修一门:并不是很想接收胖头鱼这种生物。 “直白点。”晏颂之眉眼沉沉地,盯视着面前的鱼荀:“你想说什么?” “保护小师妹,还是得我来!”鱼荀拍着胸脯,毫不犹豫道。 “行,站着吧。”晏颂之颔首,直接应下了,还抬手示意他站到小师妹的另一边去。 鱼荀有些稀罕地挑了挑眉,不过也没说什么,他刚要抬步走过去,就忽然觉出不对:“等等,你没告诉我,商师兄去哪里了?” 晏颂之:你也并没有问。 心中虽这样想,但晏颂之也并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言简意赅道:“圣域主殿。” 没头没尾,就真问什么答什么,只给鱼荀一个商师兄去哪里了的答案。 鱼荀眉峰微扬,目光下望,落在那些已经彻底陷落在兰师姐的棋局中,逐渐认识到,他们与圣域之间,也许只能存活下来一个,这样事实的天骄修士们的身上。 他尾音上扬,带了几分嘲弄:“我原以为,这些人就已经够蠢了。” “没想到,他们这也算是宗门渊源。” “小师妹开拓出的大好局面,都要被他们这些蠢物,给糟蹋完了。” “实在是没意思。” ——本章完—— 第515章 圣域那有如仙宫玉阙般的存在,终究也不复了 ——八重天,圣域—— “小师妹辛辛苦苦开辟出的大好局面,眼看着就要被这些蠢物,给毁于一旦了。” “实在是没意思。” 鱼荀口吻中,除却嘲讽,似是还多了几分百无聊赖的意味。 但只有晏颂之清楚,这小子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的是多浓炽的烈焰。 那是对这些,即便让小师妹费心至此,却还是无法让局面,向着小师妹最期盼的方向发展的,那些修士的不满和怒意。 而这个让鱼荀不满的范畴中,相信连万至尊和洄蝉大能,也是都包含在其中的。 毕竟,鱼荀的护短,可是没有多少理智成分在身上的。 不过,虽然晏颂之此刻,可以理智的去分析鱼荀最真实的想法,也可以判断出,万至尊那里又是面对着怎样的乱象。 他更清楚拦阻在,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由小师妹开辟出的,唯一一处尚能通行的通道之前的屈夷,实力又是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但即便如此,晏颂之却也清楚地知道着,在他心底,对这些人的不满,也许并不比鱼荀的少半分。 毕竟,看着这样拼命的小师妹,他们这些做师兄的,很难还能保持心里的平静吧? 晏颂之微微垂眸,将腰侧双刀反手抽出,并看于身前。 下一瞬,银红色的明光骤然亮起,将整个刀身,都渡上了一层红玉般的漂亮光辉。 鱼荀见状,挑了挑眉,看来晏师兄面上不显,但心里窝的火,却半点也不比他少呢。 瞧这,都开始提前开始用灵力,打磨自己的双刀了。 鱼荀看了看,倒也没有去打扰晏颂之,而是默默站到小师妹的另一侧,也就是先前,商玺曾站着的地方。 小师妹正悟剑呢,他可不能让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打扰到他的小师妹。 ———— 八重天,圣域外围,七十二连重锁阵外。 这里,本是圣域绝不容外人随意踏入之地。 可现在,因为圣域内部,若水境外所发生的一切,正被那些原本是为争夺云寰秘境的名额,才进入到圣域中的天骄弟子们,以各种各样的传音用具,将其中的内情通通传达了出去,而变得一片嘈乱。 汇集在这里的修士很多,大多是本就身处于八重天,且内部也有十分倚重的弟子,参与进云寰秘境名额的争夺战中,此刻,门下弟子也还身陷于圣域若水境外的势力。 除此以外,也有一小部分,是来自于其他天域的修士,他们都是在演武大会正式开始之前,便已经在八重天办事或历练的。 现在会在这里,也多是接收到了宗门里的急讯,来看看圣域将他们各方势力的天骄修士,通通骗进他们圣域内部,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些人,本来凑一块还想着,能不能人多力量大而向圣域施压,逼迫圣域给他们一个合适的交代来,并交出他们各自门下的弟子。 但真正人多起来,也在八重天,其势力最强大的仙宗,所派出来的几位长老的带领下,开始尝试着破阵时,才发觉这圣域的护域大阵,果然是超乎修士想象的强大。 任凭他们对着这些阵法,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又施展出怎样威能强大的招式,却都无法撼动这阵法分毫。 而最可气的,便是他们这么多人,又在圣域外围,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可隔着七十二连重锁阵,平日时有圣域修士来回巡视的地方,这会儿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圣域内部更是阵法一开,便再无半分声息,活像是座死城一般。 这样的情况,他们就是聚众对着圣域施压,放眼看去,却都寻不出一个是出身圣域的,能够被他们施压的对象。 那就更别说,什么找到圣域的人,叫出来他们的域主,向对方当面问个清楚了。 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们的。 挡在他们眼前的,只有这圣域的护域大阵。 可就是这七十二连重锁阵,却也是当真将他们的步伐,锁死在了这里,让他们再不能前进分毫,只能隔着阵法,望着云烟缥缈间,圣域那犹如仙宫般的主殿,暗生出无尽恼火来。 “圣域无道,气煞老夫!” 那已经尝试了十数种全然不同的破阵之法,却依旧不能撼动这圣域,护域大阵半分的老前辈,已经气得再不能保持自己的风仪气度了。 “亘尘,你看老朽先前说的,与现在这情状,可有半分差别?!” “老夫早就告诉过你,圣域突然变改夺取云寰秘境名额的方式,且提前将我们门下的得意弟子召集到圣域,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老夫也让你别那么急,遇事多留个心眼,可你呢?把老夫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你也不想想,云寰秘境受圣域所控,虽然到现在为止,也就开启过两次……” “可无论是哪一次,圣域哪里有像这回一样,这么大公无私,直接就将他们圣域为自身所预留下的名额,也拿出来给整个九重天域,公平竞争了?” “要知道,圣域预留名额这事,可是圣域的老惯例了,这也是整个九重天域,早就接受了的事,突然更改,还放出了这么大的馅饼,你们就光想着去吃,也不想想吃多了,会不会被撑死!” “现在好了,我们宗门下一代的扛鼎之人,现在全陷在圣域里了,就连你那唯一的儿子……” 这老前辈怒气冲冲地念叨到了这里,却在垂眸时,不经意间看到了被他正训斥着的亘尘,那一双已经全然通红,内里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眸时,骤然哑声。 亘尘虽是他们沐灵宗的宗主,但同时,也是他最得意,将一身所能都倾囊相授的亲传弟子。 所以,这名为徽彻的老前辈,对自己这爱徒,到底还是存了些不忍,没有再就这个,刚起头的亘尘的独子,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沉沉叹了口气,原本很有精神的语气腔调,在这一刻才显出了无尽的苍老和疲态来,那是一种,修为已经到达了他所能到达的极致,迟迟无法突破,身躯内部才不可避免地,产生的衰颓。 “现在,你知道痛了。” “可亘尘,这世间有太多事,它变幻莫测又稍纵即逝,如果你没能在该看清它的时候,窥清它的底色……” “那一旦错过,你就再也抓不住它了。” “你最后所能品尝到的,便是你这时候,所感受到的一切。” “记住这份懊恨的无力吧。”徽彻抬起自己,那一双已经能清楚看到苍老痕迹的手,在亘尘低垂着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老夫已经没办法照看你更久了。” “今后的路,终究是要你一个人去走。” 这话说得实在是沉重且不祥,亘尘低敛着的眼睫狠狠一颤,抬眼看向自己师尊的双眼里,除却痛苦,便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师尊?你……” “我已经有了预感。”徽彻对上亘尘这样的目光,说的又是这样宛如告别的话语,眼底却平和得像是一汪再幽静不过的深泉。 “就算是拥有漫长生命的修真者,在没能将自己的大道补充完全,又迟迟踏不上更高的境界……他的生命,也是会有限度的。” “会老,会衰弱,会失去一切。” “老夫……为师让你失望了。” “小尘,你引以为傲的师尊,到底也只是个求仙之途上的庸人。” “师尊,不是……您别这样说……”亘尘声音发颤,自从成了沐灵宗的宗主后,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露出过这样失态而脆弱的神情。 就连他在得知自己唯一的独子,和一向看重,未来会成为宗门新的支柱的天骄弟子们,都陷落在圣域中,遭遇生死危机,甚至同宗之中还有死伤,他都不曾像现在这般彷徨无措。 可是,他的师尊,他那修为已经到达大乘境,在整个九重天域内,所有的至强者中,论实力都排于第三位的师尊—— 为何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像是在和他道别,永远也无法相见的话? 他的师尊,他一直崇拜,引以为荣,追随仰慕着的师尊……他不相信,不相信这样的师尊,也会有陨落之时。 他无法接受。 亘尘的身体都不受控制般颤抖起来,而徽彻放在他肩膀的手,却在这一刻蓦然加重了力道。 那力道如重石,也如雷霆般击穿他动摇的意志,让他整个人如同生了根般,被徽彻用力地按在原地。 身体的抖颤,于这一刻如来时般,在他身上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用为我悲伤。” “亘尘,看看那边吧。” 徽彻的目光,穿过那犹如天堑的七十二连重锁阵,落在半遮半掩于云端的,圣域主殿的方向。 以徽彻大乘境的绝对实力,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在圣域内部,有几道尤为强大的力量,正在无声酝酿。 而其中,最大也最盛烈,如同将欲喷发的火山般,即将爆发出前所未之威能的那一股力量,其所在的方向,便正是圣域的主殿。 亘尘怔了一下,循着师尊所望的方向看去。 圣域的主殿建筑群,外观似白玉雕成,顶部又似琉璃铺就,即便此刻天色晦暗不明,远望都依旧是光华灿烂,耀目异常。 加之宫殿楼台均在高处,顶端直入云霄,周身便也有云烟雾霭相伴,瞧来若隐若现,缥缈难寻。 是一眼看去,便会让人有种,恍若置身于仙宫之中的宫殿。 可也就是这样,仙宫一般的存在,在亘尘望去的第三息,就于他的眼前,轰然炸开。 亘尘:! “这!这……师尊……” 亘尘双眼圆瞪,几乎要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骇到失声。 他自然不会认为,圣域主殿的突然爆炸,是圣域的域主觉得在这里住的不习惯了,便主动出手摧毁…… 可如果不是圣域的人出手,又有谁居然会如此胆大,竟然在圣域中,做出这样狂悖的事? 而能在圣域的主场中,做到将圣域主殿直接摧毁的程度,这又是怎样的人物? 亘尘神情呆滞的望着,圣域主殿直接炸碎开来的地方,如果在他身边站着,且还预先提醒他,去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不是他的师尊。 那亘尘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双眼,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或是他整个人,是不是因为太过沉浸于痛苦中,便毫无知觉地陷入了旁人设下的幻境中去了。 不然,他很难相信,他看到的这堪称荒谬的景象,便是真真正正发生着的真实。 从门下弟子传告过来的信息中,亘尘已经知道,圣域确实是对那些,自各重天域派出,被各自所在势力寄予厚望,前来圣域若水境,参与进演武大会的天骄修士们,抱有绝对的恶意。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那些进入到圣域中的天骄修士们,已经明晓了圣域想要掠取他们的性命,可为了保命的反抗,和直接出手炸毁圣域主殿这样的反抗…… 虽然都是反抗,但这两种所代表着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炸毁圣域主殿这种事,便是对着圣域直接宣战,且还是用了一种将圣域踩辱在脚底,让圣域同其不死不休的方式。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行为,这样敢与圣域为敌,向圣域宣战的气魄…… 即便亘尘是一宗之主,且还是第八重天域三大仙宗之一的宗主,他在真正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前,都从不曾想过。 从不曾想过,高高在上,以九重天域最强自居的圣域,会受到这样羞辱与打击意义并存的重创。 “圣域……” 亘尘望着尘灰飞扬,再不见昔日仙宫玉阙模样的地方,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心口处所激荡着的,是怎样一种繁杂的情感。 而圣域之外,同样见到此幕,如亘尘这般,先是目瞪口呆,后又是情绪复杂的修士,并不在少数。 一直以来,圣域,压在他们的头顶,真的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们都忘却了,圣域也并非是绝对的无坚不摧,不会在某一个瞬间,也显露出如眼前的狼狈模样。 “倏!”数百道鸣镝划破长空的声响,于同一时刻,一齐响起。 声音合在一处,几乎震颤天地。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便见天幕之上,那圣域独有的宗门印记,如同凡俗界灯会举办之时,相继绽放在穹顶的灿烈烟花般,一朵复又一朵,转眼便铺满整个天际。 这是圣域发出的,真正意义上的召集令。 ——本章完—— 第516章 天机宗人现身;计划破灭 ——八重天,圣域外围—— 众人下意识寻声看去,便见天幕之上,那圣域独有的宗门印记,如同盛放在穹顶的灿烂烟火般,一朵复又一朵,转眼便铺满整个天际。 “这是……圣域的召集令?!”有人惊声道。 “所以,圣域内部果然是人员空虚吗?” “呵。”有修士嗤笑一声:“可不是内部空虚,无人主事么?不然从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如何会被他们封得这样死呢?” “怕是把能用的人,全都给派出去了。” “真有自信啊,圣域。”有人语带嘲讽地接话道:“开了个护域大阵,便以为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们了。” “竟是这样放心的将那些,来自于不同天域的天骄修士们,留在他们圣域中,自己的主力却全都跑出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圣域是真的很看不起我们呢。” “圣域内部不可能一人不留的。”有偏理智型的修士,缓声开口道:“他们敢把我们各自势力中,备受看重的天骄修士们,都留在圣域内部。” “那便一定是,他们圣域认为,他们有绝对的把握,管控住我们派出去的弟子。” “而依据我门下修士,传给我的信息来看,如果不是有一位合体境的修士,率先对那圣域大能发难,让对方展现出了属于邪修的一面。” “我们派进去的那些弟子,怕是根本不会对,那早已说定的演武地点——若水境,生出半点警惕和戒备之心。” “只会被马上就能参与进,云寰秘境名额争夺这一事,彻底蒙蔽双眼,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和常心。” “而一旦他们真如圣域想要的那般,进入了全然封闭的若水境,那之后,里面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是无法知晓的。” “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还能同他们保持住,互相传音的联系。” “你说这么一大堆,是想表达什么?” 有人听得直皱眉,见这修士终于有停口的意思,便毫不留情地质问道:“是觉得圣域机关算尽,却还是棋差一着,还要为它算计不成,而感到可惜么?” 这质问先前那名修士的人,自是也很清楚,圣域既然心有谋划,那即便高傲如圣域,也是绝不会做无准备之仗的。 会有现在这个结果,只能说,是圣域还是太低估了那些,尚未全然长成,各方势力中柱石人物的天骄修士们的缘故。 但这并不意味着,圣域就真这么好对付了。 不然,他们这些人,修为最强的连大乘境都有,不还是拿这圣域外围的护域大阵,没什么办法吗? 只是道理他都明白,但现在好不容易得见圣域吃瘪,露了狼狈姿态,即便这份狼狈不是经他们亲手给予,但难道还不允许他们这些人见了这幕,心头稍微畅快点吗? 这人在这时候,说出这种像是所有人中,只有他最清醒的话,实在是烦人得很。 而那被他这样毫不犹豫地拿话怼回去,且还加以质问的人,在听到这些不好听的话后—— 他表现的却意外的很平静,面上也不见半分恼意,并无被人当众质问的难堪。 甚至在再度说话时,声音也一如先前的平和从容。 “圣域那样强大,无需我这样的人,去为它可惜。” “你……”方才质问于他的修士,听到这样的回话,瞬间便怒目圆睁,气得面上都涨红了。 他是绝没有想到的,这人到这种时候,自他口中说出的,却还是这种长圣域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叫人实在是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莫不是圣域预先埋伏在他们之中的探子? 可哪有探子,这般明目张胆的? 真是气煞他! 却听这人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无论是那些在圣域的若水境前,掀起动乱的天骄修士们,还是我们这些围簇在圣域外围,被阵法拦阻,迟迟不得进内的人……” “哦,还有那些赶至七重天,却因为通道封锁,无法上至第八重天域的修士们,于此时的圣域眼中,大抵都不算什么。” “虽然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哪来的信心,可以让他们不顾惜代价和任何有可能产生的恶劣后果,直接对上四重天到八重天,除圣域之外的所有势力。” “但他们确实是这样做了。” “而我们也必须承认,无论圣域的计划,有没有因为进入圣域中天骄修士们,没有听从圣域派出之人的引导,进入若水境中,从而使他们预先的计划,出现一定的偏差……” “直至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 “可只以我们的话,圣域有护域大阵在,完全可以如现在这般,将我们彻底拦死在外面。” “而如果只是为了阻断,自七重天到八重天的所有通道,以圣域的高傲,是不可能将其内部,所有的高端战力都派出去的。” “本就是圣域预先封死住的通道,纵使有人冲击,却也还不至于让圣域上心至此。” “至少此刻,我不信那圣域主殿,在被人炸毁之前,里面无一人留守。” 这人说到这里,那平和无起伏的语调中,终于现出了一分峥嵘杀意。ъiqugetv 而这份杀意,也被旁人精准捕捉到,让他们看向这人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讶然,随后,便是深思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想说,圣域内部其实并非我们所想的,是内部空虚,无人主事,才会让我们的弟子们,在其中反客为主,无人压制?” 这人点点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便又有人疑惑插话道:“可是不应该啊。” “你也说了,圣域那样高傲,此刻他们内部,真要是有人可用,又如何会任我们各自宗门里的弟子,在里面闹腾到那种地步?” “那是因为,他们有比处理眼前这些乱象,更为重要,也更不容他们分心之事。” 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慑之意,又透出股说不出的玄妙意味,让众人不自觉地就向两边退开,为这一行人空出一道畅然无阻的通路来。 “这是……天机宗的人!”有人在看到顺着这空处,向这边走近的四位修士,身上所着的衣袍纹饰时,小小的惊呼出声。 那天机宗的领头之人,在步近后,看向那在众修之间,虽然同旁人意见相左,但其所表现的,却一直都很淡然从容之人,开口道:“悯笙,过来这边。” “师尊……”那被唤为“悯笙”的修士,行止上稍微犹豫了下。 但他到底不愿违背自家师尊的意思,快步走了过来,对天机宗四人恭敬行礼后,便退至了这天机宗领头之人——昌鹤圣尊的身后。 昌鹤圣尊威沉一片的神情,似乎也因为自家弟子的乖顺,而稍稍和缓了些。 他仰首看向天幕之上,久久不散的圣域印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道。 “也许你们并不清楚,圣域发下的召集令,也是有等级区分的。” “而眼前这个,很明显,每一枚都是圣域最高级别的召集令。” “在圣域的建域史上,原是圣域遇到了,足以覆灭之危的程度时,才会下发的,集全域之力,拼死一搏的召集令。” “所以说,如果只是因为圣域主殿被毁……” “说实话,并不值得圣域发出这种级别,声势还如此浩大的召集令。” “但圣域如今这样做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无论这圣域域主,不计后果,也不惜代价,牺牲一切也想到达成之事,究竟是什么。” “现在,也多半是破灭了。” “破灭……”有修士怔怔的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后他眼底迸发出极明亮的光彩:“您的意思是,有人误打误撞,摧毁圣域的主殿,反倒也让圣域之人,苦心谋划之事,也烟消云散了?!” “后半段我确实是认同的,但前半段……” “圣域内部也并非全无阵法,尤其是临近圣域主殿的地方,圣域内部之人,恐怕都无法轻易接近,那就更不用说,圣域主殿的外围,于外宗之人,又有多凶险了。” “所以,能够做到一击必中,将圣域主殿直接摧毁的程度……” “这可不是误打误撞,就能做到的事呢。” “我们即便是长辈,也不能太骄傲了。” “容我测算下吧。”昌鹤圣尊看向在场唯一一位,是为大乘境的至强者,他口吻郑重之余,又多了几分劝慰之意。 “徽彻,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我有预感,能够让我们正面进入圣域的契机,就在眼前了。” “而在真正的大劫来临之前,还请您先保重自身,前方,未必就没有您的转机了。” “师尊……”徽彻听了这话,还没有什么反应,亘尘通红的眼眸,内里却先亮起了希望的微光。 这来自天机宗,最擅长推衍之术的昌鹤前辈,对着师尊说出这样的话……是否就意味着,他师尊的前路另有转机,不会亡于寿数的穷尽,而是有可能再行突破,到达更高的境界? 如果……如果真的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亘尘无比的盼望着。 ——本章完—— 第517章 暗道中人;心有所感 ——八重天,圣域主殿—— 在联手摧毁圣域主殿后,商玺,朗映怀,朔灼,三人损耗都挺大的。 他们本来是准备引动他们在毁去主殿前,便预先设下的阵法后,就直接离开的。 只是,在激活阵法之前,朗映怀突然从圣域主殿的西南角处,感觉到了一丝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异样。 这点异样莫名有些牵动他的心神,让他准备开启阵法也随之停下了。 商玺看出他异样,侧首问他:“朗师弟,怎么了?” 朔灼也停下往阵法中心输送灵能的动作,回首看向他。 朗映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西南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让我有些在意。” “但我更有些担心,怕那是圣域设下的什么暗手。” “不用有太多顾虑。”商玺直接道:“还有我和朔灼在。” “在意的话,那就去看看吧。” 商玺说这话时,语气很坚定,是一听就会让人也觉得安心的可靠。 所以朗映怀的神色,蓦地柔和了许多,他点点头:“好。” 水蓝色的灵丝如同水母的触须般,向被炸毁后,残损倒塌的圣域主殿,原本所在的西南角处,探伸而去。 灵丝飘动着,转眼就深入到那圣域崩塌后,余下的断井颓垣之中。 朗映怀额间垂落的水荧石,随他驱动灵丝的举动,而盈散着明澈的光辉。 就在这光辉骤盛的瞬间,所有探伸入地底的灵丝,陡然间极剧烈地颤动起来。 随后这些灵线又骤然绷直,一息过后,一个身着破损道袍,身形消瘦到像是风一吹就会被直接刮破的修士,被朗映怀放出的灵丝捆缚着,从地下深处拽飞而出。 郎映怀没想到,让自己心有所感的,居然会是一位被关在地下的修士。 且他更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在圣域主殿的地下,竟也是有暗牢的存在的。 圣域,还真是越了解越深入,便越觉得对方实在是藏污纳垢,完全配不上“圣”这一字。 只是对方虽看起来,应该是在朗映怀出手,将其从地底拉回人间之前,一直备受圣域的折磨。 但对方与他们之间,是敌还是友,暂时却还是无法确定的。 商玺的目光,静静垂落在对方破旧的道袍上,沉声道:“是天机宗的人。” “天机宗?”朗映怀的眸色,蓦然深沉了许多。 他记得,当初商玺初降世之时,便曾是得到天机宗之人的批语的,说商师兄生来便有登仙之资,千年成仙有望。 只是后来…… 不过,虽然商师兄前生多有波折,但千年成仙一事,无论有没有天机宗的预言,他也是相信,商师兄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们断虹宗与天机宗之间,倒也不算有过什么不好的前缘。 朗映怀这样想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可以疗愈伤势的丹药,用水蓝灵丝卷了,送递到了那人的唇边。 而那应该是,出身于天机宗的修士,竟也没半分犹豫地,吞服了他递过去的丹药。 朗映怀眼底的冷意,稍微散却了一些,刚要细问这人的情况,众人便都闻得一声震彻天地的鸣镝之声。 随后,无数道圣域印记,自天幕上灿烈绽开。 ——本章完—— 第518章 天机宗的阙羽星君 ——八重天,圣域主殿—— 伴随着鸣镝之声,震彻天地的同时,无数道圣域印记如同烟花般,在天幕之上轰然炸响,灿烈盛放。 朗映怀面容一沉,再顾不上更多,直接将那被他从地底救出之人拽至身前,另一只手则是快速打出咒印,手掌下推,隔空重重拍击在阵法的中心。 而商玺和朔灼的反应,甚至比他还快,三人合力之下,那预先设下的阵法,只瞬息便被彻底激活。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迷雾从阵法的正中央,向四方弥散开来,如同张开血口的庞然巨兽,转眼便将圣域主殿的残墟,全然吞没其中。 而自那从被朗映怀三人暴力摧毁后,便再不闻得半分动静的圣域残墟中,也有一股浩瀚宏大,似有坠星吞月之势的玄妙力量,向迷雾乍起之处沉沉压来,其势迫人,直追朗映怀三人而去。 只不过,阵法既起,便有相阻之力,而三人是为师兄弟,行事又极为默契。 因而,他们在引动阵法后,便各显神通的用上了,各自精擅的御风之法,于那道玄妙力量沉沉压过来之前,这三人便早已远远的飞离了圣域主殿所在的地界。 待远去好久,几人才稍稍停在虚空中。 为了避免那股玄妙莫测的力量,冲破他们在这一路上,于来时就预先设下的阵法,直追他们而来—— 这三人在回转时,并没有沿来时路走,而是转了一条与通往若水境前的,全然不同的道路。 他们也怕万一阵法出了什么差错,倒把因为他们摧灭圣域主殿,而被他们拉足了仇恨的圣域之人,引到小师妹那边,害小师妹分心。 听商玺的意思,在他来同他们汇合之前,他们的小师妹可正在领悟剑道呢,心有感悟,剑道突破有望,这可是万万不能惊扰的要紧事。 所以此刻,众人便在他们之中,最熟悉圣域布局的朗映怀带领下,暂且停在了这圣域的万枫林中。 在想好接下来的行动之前,他们还需要先弄清楚,这个被朗映怀从地下暗牢中救出之人,究竟是何身份,又是因为什么,才落至如今这般境地。 当然,后者他们其实也并不是很关注,主要就是前者,他们必须知道。 朗映怀看向这人,刚准备开口发问,就见这人竟是强撑着,先给他们行了一礼。 且也是在这个时候,三人才终于发觉,眼前这修士,那一双透亮的眼睛,竟是看不见的。 眼有盲症,这对于修真者而言,其实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朗映怀他们三人,想到这人被圣域关押在暗牢中,不知受了多少年磋磨,在其灵力不能运转的情况下,若他真是伤了眼,自是也不能自愈的。 “天机宗阙羽,谢过诸位相救之恩。” “阙羽……这名号,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朗映怀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中。 但朔灼冰冷的声音,又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天机宗的阙羽星君,曾是天机宗年轻一辈,最负盛名之人。” 朔灼想了想,挑了个合适的类比对象来形容:“若他真是天机宗的阙羽星君,那他在天机宗的地位,同万佛宗的佛子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于商玺和朗映怀,两人的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了若源从万佛宗之人身前经过,无论对方修为如何,俱对他虔诚恭敬,俯首行礼的模样。 有了这么好的参照对象,这阙羽星君在天机宗是个怎样的显赫人物,他们瞬间便也很明了了。 只是……如此便更想不通,被天机宗这样宝贝着的天骄修士,如何会沦落成,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般凄惨模样? 且如果他们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天机宗和圣域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甚至天机宗在某种意义上,还能与圣域平等相交。 可现在再看……天机宗的得意弟子都被圣域的人关暗牢里折磨了,这就是他们的平等相交? 还是说,圣域对各种事情的认知,已经和他们差异到,这种截然相反的地步了? 许是朗映怀看向这人的眼神,里面匪夷所思的意味,实在是太浓。 叫这即便是双目无法视人的阙羽星君,也凭借感官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倒是让后者略略偏过头去,随后便听他用干哑的声音缓声道。 “阙羽落至今日,是阙羽贪心之过,所承受的一切,也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朗映怀他们三人听到阙羽,这像是对圣域毫无怨愤之情,且将圣域对他做下之恶,全数算于自身之过的话语,神情都冷沉了些。 无论这阙羽星君,此语是为真心,还是因为与他们都并不熟悉,所以故作从容宽释之态,他的回答,都让朗映怀他们三人,很不喜欢。 而在他话落后,商玺和朗映怀其实还好,但朔灼周身本就凛冽的寒意,却着实是又添重了几分。 而这阙羽星君,面色却依旧从容,像是根本就感知不到,周围气氛因他方才之语,所产生的变化一般。 他只继续道:“其中内情,若诸位恩人想要知道,阙羽命劫过后,若还有命在,定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命劫?”几人皱眉,这人不都被他们救出来了,怎么会还有什么命劫要渡? 阙羽星君却并没有,要给他们详说,自己的命劫是为何故的意思。 他只道:“请问诸位恩人,圣域此刻,是否还开启着护域大阵,让外宗之人无法得进?” 这话一出,几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 其中,朗映怀眼眸微眯,看着这阙羽星君的眼神里,无端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原还以为,他先前在圣域主殿的废墟那里,感应到西南角处对他灵能的微妙吸引,之后又从其下方的暗牢中,发现这人,其中的巧合性要居多一些。 可如今想来,那应该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这人积蓄力量,巧用妙法,有意为之。 毕竟,圣域的暗牢他也是待过的,这人居然能在那种鬼地方中,依旧做到,能对外界正在发生之事,了如指掌……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泛泛之辈? 现下,朗映怀想,他有些理解对方为何会在天机宗中,负有盛名了。 但即便心念几转,朗映怀却并没有就这样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星君为何有此之言?” “若这护域大阵尚且开着,我们这些人,又是如何得以进入圣域中的呢?” “……”阙羽星君沉默着,用那双内里空茫一片的眼眸,向着朗映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几息过后,他像是终于放弃了,言语间的交锋与试探,而是直白道:“我有办法打开圣域的护域大阵,还请道友速速带我前去。” 商玺,朗映怀,朔灼:! 三人俱惊,最先反应过来,并同其对话的,依旧是朗映怀。 他看着眼前的阙羽星君,薄唇微挑,轻笑一声:“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呢。” “走。” “那就有劳阙羽星君了。” ——本章完—— 第519章 屈夷:到了该赴约的时候呢 ——七重天,幻山台—— 这里是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一处入口,也是第八重天域,圣域所在若水境的正下方。 以万至尊为首,之后又不断加入其中,汇聚而成的包括四重天域到七重天域,几乎所有实力在化神境之上的修士,尽数在此了。 而这幻山台的通道,原本也是封锁着的。 只是在后来,于这幻山台的上方,不知为何,居然能有一道明泓盛大的剑光,似是跨时空而来,向着原本通道的所在直直斩下。 随后,那原本被圣域预先封锁住的,能够让他们从第七重天域,去往第八重天域的通道,就那样被突如其来,也是从天而降的一剑,重新斩通了。 而圣域原本派来守在这处通道左右的修士,自是也连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湮灭在那一剑的光耀下了。 万至尊他们这边,一收到朗映怀传来的消息,自是迅疾如风地向这唯一一处,还有可能让他们从这七重天,顺利到达八重天的地方赶去。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在这好不容易才被沈逐凰,以剑斩劈开来的通道前,会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自称屈夷的圣域修士。 ————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从前有事去往圣域,也从不曾见过这一号人物啊?” “连强大如万至尊,都只是同他打得有来有回,却完全无法彻底压制住对方,那这人的修为,到底到何种境界了?” “不清楚,反正我看不穿。” “早知这边还有实力这样强大的人,出手相阻,倒不该听从那给万至尊传信之人的话,而是就该留在我们最初,呆着的那处通道前。” “那通道虽然所设阵法繁杂,但我等联手,未必不能强行破之。” “呵呵。”有人听到这话,立时便嗤笑出声:“强行破之?那种附带诅咒效果,出手破除,便有自毁根基之险的阵法?” “且破除之后,只看那阵法的效用,也多半会连通道一起破坏,让我们一旦踏入,便有掉落空间裂隙之风险的阵法?” “你若是不怕,便尽管去,别在这里发什么没用的牢骚!” “你!竖子,你如何同我说话?野犬狂吠,也莫过于此!” “呵,野犬?那也好比你畜牲……” “住口!这都什么关头了,还嫌不够难堪吗?” “小辈好不容易才开拓出的唯一一处通道,将希望寄托于我们,望我们能尽快赶赴圣域,给予他们支援……” “可现在,你看看我们这一路上,除了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们身处险境,却还不得不为我们提心谋划,我们这些人,可有做到一星半点,能为他们提供帮助之事?!” “也真亏你们还好意思,在这种时候也彼此争吵了!” 说这些训斥之语的,正是万至尊的护行者——洄蝉大能 洄蝉大能本就担心正同屈夷对战的万至尊,也忧心于那些还在第八重天域的,他们五重天的那些后辈们的安危。 现在听到这些人,居然还有闲心互相吵嘴,活像那困在八重天圣域中的,没有自家的后辈一般。 霎时,他这满腔的怒火便再憋不住了,泄洪般向这些浑身上下,一张嘴最吵也最烦人的修士而去。 他是真的要气炸了,毕竟眼下的情况,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来自圣域,名为屈夷的修士,他的实力,是无论是谁,都能看出的强大。 且在场这些人,只看屈夷同万至尊交手时的状态,便知这人定是还留有余力。 与其说这人是在同万至尊对战,倒不如说,对方更像是有意要同万至尊,以这样有来有回的对战方式,去打发他过于富余的闲暇时间了。 反倒是万至尊那里,以洄蝉大能对万至尊的了解,至尊至少已经用了七成实力了。 可对方,却依旧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凡万至尊出手强一分,那屈夷出手,便也会跟着强一分。 且眼瞧着,这对屈夷来说,无半点压力,只轻轻松松地便达成了。 但屈夷表现得越轻松,洄蝉大能的心就越往下沉一分。 对方的实力,就好像一方笼于夜幕之下的深渊般,叫人望而生畏,全然想不出其下究竟有多深。 屈夷游刃有余的姿态,更是让实力强大如万至尊,都不敢贸然动用全力。 毕竟,如果万至尊他真正动用出自己的全力,而对方也像先前般,无论他提升到多强的水准,而屈夷也跟着他提升到多强的水准…… 那之后会输的,必然就是万至尊了。 所以,万至尊并不敢贸然去赌,他与眼前这人,究竟谁更强一些,毕竟,比起应对眼前这人,他心中远有让他更在意的事情。 那些受他召集令邀请,又被云寰秘境的名额所吸引,相当于是被他亲手送上圣域的小辈们,也是五重天的未来们…… 他心中记挂着他们,一举一动便再没有办法不多思多想,让自己尽可能做出最有利于现状的选择了。 现下,万至尊虽是在同屈夷交锋,但实际上,也是在尽可能地牵制住屈夷,让值得自己交托信赖之人,去另寻合适的办法了。 只是,听着下方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却依旧传来的吵闹之声,即便心性强大如万至尊,也蕴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疲累之感。 却也是在此时,七重天的天幕之上,忽而有无数道属于圣域的印记,在天幕之上,争相绽放。 屈夷回击的手一顿,眼眸陡然晦沉下来,随后,不知是想到什么,他漠然一片的眼眸中,竟有亮芒一晃而过。 “看来,是到了要赴约的时候呢。” 他抬掌,聚起灵能将趁势攻来的万至尊,拍后十数米,方才收掌,在众人惊惶的目光注视下,撕开空间,走了进去。 ——本章完—— 第520章 屈夷的真实身份是—— ——八重天,圣域外围—— “徽彻,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我有预感,能够让我们正面进入圣域的契机,就在眼前了。” “而在真正的大劫来临之前,还请您先保重自身,前方,未必就没有适合于您的转机。” 天机宗的昌鹤圣尊,对他们八重天的至强者——出身于沐灵宗的徽彻,如是说道。 同沐灵宗的宗主,同时也是徽彻亲传弟子的亘尘,听到这话时,那眼底几乎要喷薄而出,全然掩挡不住的希冀和期盼不同。 徽彻在听到这话时,表现出的却是极为平静的模样,让他眉头微皱的,也并非是昌鹤圣尊口中,那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新转机。 他所在意的,是昌鹤圣尊口中,那“真正的大劫”。 徽彻作为各自驻守在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的所有至强者中,论实力排在第三位的强者—— 到了他这种境界,即便本身不通什么卜筮之术,可当那足以引动天地巨变的大事即将发生之时,他心中或早或晚,也总会有所预感。 而这样的预感,当他离巨变发生的地点,越近之时,心中的这种预感,就会越强烈,预感到的内容,也会更鲜明真切。 便如同先前,在圣域尚未被摧灭之前,徽彻便已经引导自己的弟子,去看向圣域主殿的方向了。 而之后,转眼便铺满整个天幕,象征着圣域即将要集全域之力,力挽狂澜,一扫颓势的圣域印记,同时也是代表着圣域最高级别的,召集令的出现—— 这样大的阵仗,便也验证了他心中那点,在事情正式发生之前,便已经萦绕在他心头的,朦朦胧胧地预感。 但即便圣域主殿被人摧毁,圣域发出最高级别召集令一事,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情,可徽彻还是莫名觉得心神不安。 且他很确定,这份不安,并非是因圣域召集令一出,此番他们与圣域之间,便再无转圜之地,注定要争斗上一场的缘故。 而是一种让他觉得,比整个九重天域,都陷入与圣域的混战之中,还要危险上许多的预感。 如果非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大抵只有“灭顶之灾”这四个字,可以表达出他心头因这份不祥的预感,而蕴生出的沉重。 徽彻原本只将这些全数压在心底,可现在,先是看见天机宗之人也来到了这里,领头的又是自己的旧友,口中说出的,更是暗藏玄机。 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甚至想要现在就向自己的旧友,昌鹤圣尊问个清楚。 可当徽彻眉头紧锁着抬眼,对上昌鹤圣尊内里,如同一汪深潭,沉静无波的双目时,那笼罩在他心头,似乌云压顶,雷雨却迟迟不至的躁意,竟都这样奇妙地平息了下去。 【此时此地,绝非劳烦昌鹤圣尊,为他解去心头疑惑的合适契机】 【与其当众追问,倒还不如先静待昌鹤空中,那能够让他们这一行人,正面进入圣域中的契机】 徽彻想通之后,缓缓叹出一口气,目光回落在自己那难得如现在这般,情绪这样外露的爱徒身上。 见亘尘一双眼睛,仍是充满希冀的望着昌鹤的方向,明显是想让昌鹤圣尊说出更多,有关他这个做他师尊的,之后有可能迎来的转机。 他眼瞧着,这爱徒是无半分,素日的沉稳模样了。 徽彻有心想要教训一下自己这弟子,这都做一宗之主的人了,在事情尚未有定局之前,怎还有这般喜形于色,情绪外露不稳重的时候? 在场汇聚了这么多,来自于不同势力的修士,亘尘如此,也不怕教外人看了笑话,损了其做宗主的颜面。 徽彻这样想着,可他伸出的大手,拍落在亘尘肩背上的力道,到底是由重收轻了。 这孩子为他一片赤诚,他就是有再多的训斥之语,思及他是为他如此,却也是再说不出了。 于是,最后也便只剩下一声叹息。 徽彻应声过后,便不再多说,而那主动向其发起话题的昌鹤圣尊,在与对方点头回应后,便也只看着护域大阵的所在,不再言语了。 倒是跟在他身后半步的,那名唤作“悯笙”的天机宗修士,手中不知何时,捧了一个形似龟甲的卜筮卦盘,瞧着似是有些焦灼不安的模样。 同他先前,面对旁人质问之语的淡然从容,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不过,他到底是站在天机宗领头人的身后,众人就算有心从他这里探查到什么,却也是绕不开昌鹤圣尊的,所以便也只能放弃。 只是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减半分。 【大劫,真正的大劫……照这昌鹤圣尊的说法,难不成眼前这样糟糕的局面,还不算是引动最恶劣后果的前因?】 【眼下他们同圣域之间,都已经到了无法平和解决的地步,是注定要兵戎相向,掀起乱战了】 【如果连这样的恶果,都不算是他们的危劫……】 【那他们即将迎来的,又会是怎样危险的乱象?】 一众修士思及于此,心中便不可避免地下沉。 这天机宗的修士,虽是有通天地,晓天机,擅推衍的精妙本事,可同他们说起话来,实在是如雾瘴笼山,云里雾里叫人全然听不明白。 想必佛门的经言谒句,都没有自他们口中,随意说出的二三藏机之语难懂。 这些修士心中这般想着,刚有种不知前路的怅惘之感,就见眼前那将圣域,护卫到固若金汤的七十二连重锁阵,于此时,忽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烈光芒。 众人心下一惊,纷纷向四下看去:“这……这是怎么回事?” “圣域的人主动过来了?” “是有哪位道友又出手了吗?” 一众修士停身环顾,浑然不知眼前这,先前受他们围攻,都只岿然不动的护域大阵,却为何会在此时,焕发出这样刺目的光华。 除却天机宗的人,面上多沉静泰然之色,剩下还能保持住八风不动,淡然从容的,便也只剩下八重天的至强者徽彻了。 他双目盯视着前方,那在叫人几乎都无法,直目相视的光耀之下,七十二连重锁阵的边缘,已经有了极明显的动摇之象。 【昌鹤口中所说的,能够让众人正面进入圣域的契机,指的便是这个吗?】 ——圣域内部,护域大阵相隔的另一边—— 商玺、朗映怀和朔灼,三人看着上方,正临于虚空中,手持一枚玄蛇符印,周身晕开无数光华的阙羽星君,只觉他们先前对这人的认知,还是稍浅薄了些。 朗映怀可半点都不觉得,只他递送给对方的一枚,可以疗愈伤势的丹药,便能让对方百病全消,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但看这人现在,毫无半点勉强之意的飞身而起,出手破圣域护域大阵的模样—— 若不是朗映怀无比确定,这人就是他从圣域暗牢中救出来的。 且在被他救出之前,这阙羽星君的手脚,也都缚有着能够封绝其体内灵能的重链。 只看着眼前这幕,他都要生出种,对方不是在那不见天日的暗牢中受罪,而是被圣域奉为座上宾的错觉了。 不过…… 这人既身在暗牢,那圣域对他的磋磨和折辱,便必不会少。 可这阙羽星君,居然还能保有这样强大,且玄妙莫测的能力,甚至还能取得那样一枚,明显是出自圣域高层人物的手中,能够助他打开圣域护域大阵的符印。 这其中的门道,实在是很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我现在有些理解,他为何会在天机宗,拥有如若源作为佛子,在万佛宗的地位了。” 朗映怀唇角含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朔灼却并不在意这个,闻言只道:“若他真能打开这法阵,于小师妹想要做成之事,倒是颇有助益。” “助益么?”朗映怀轻笑一声:“如果要说助益的话,方才那漫天的圣域印记,便已经说明了一件事——” “我们摧毁圣域主殿的事,把圣域彻底惹恼了。” “凡出身圣域,及以圣域为首者,都会不计代价的,尽最快速度回返圣域。” “想必被小师妹以剑劈开的那条通道,此刻应是畅通无阻,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吧。” 朗映怀这话说的,实在是嘲讽意味十足。 毕竟,那圣域印记在天幕之上接连亮起,受其所召回返圣域的,又岂止只会是那屈夷一人? 想必驻守在别处通道的圣域修士,此时也都顾不上其他了。 所以说,此时此刻畅通无阻的,可未必只有小师妹劈斩开来的那处通道了。 小师妹辛苦争来的先机,到底是被那些人浪费了。 商玺知他话里深意,侧眸用那古井无波的漠然双眸,看了朗映怀一眼,这也是在提醒他,此处并非公然说这些话的合适之地。 若朗映怀当真隐忍不住,大可选择传音入耳的密术。 朗映怀被商玺这么一看,瞬间明了了对方的意思,他眼底虚假的笑意深了些,刚要说些什么,就觉脚下地面剧烈一震。 随后,那在修士认知中,几乎无法撼动的圣域护域大阵,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一道复又一道,如潮水般褪去,又似云烟般,凭然消散在了空中。 七十二连重锁阵,真的被破开了。 即便对这阙羽星君的本事,是抱有一定信心的朗映怀这三人,于这真正见到的时刻,面上也有瞬息间的动容。 这可是曾经的人族最强,逆簌亲手设下的阵法。 纵使这阙羽星君,手中有圣域的符印相助,可他到底不是圣域之人,更不是备受圣域信赖的上层人物,能够以他一人之力,做到打开圣域护域大阵的程度,这人,实在是不容小觑。 于阵法散却之时,星星点点倾落人间的银白色光辉中,原本临于虚空,面对曾经的人族最强,亲手设下的护域大阵,也显得游刃有余的阙羽星君,于此刻,却如断线纸鸢般,向下方直直坠了下来。 商玺在三人之中反应最快,那阙羽星君才刚下落,他便已经驱动灵力,以驭风之术将这人轻轻托起。 朔灼听着,因为已经没有护域大阵的相阻,所以逐渐传至圣域内里的人声嘈杂之音。 他眉头紧皱,出言提醒道:“师兄,人杂声乱,我们先暂避开些吧。” 商玺点头,刚要应答,就见那被他以驭风之术,半托举着的阙羽星君,忽而挣扎着,努力朝向他们的方向。 此刻的阙羽星君,眼瞧着比朗映怀,把他从圣域的暗牢中挖救出来时,还要虚弱狼狈上太多。 他面白如纸,喉头也干涩一片,却还是艰难道:“我欠贵宗……沈姓道友一桩旧缘。” “沈姓道友?”那不就是他们的小师妹? 这阙羽星君不是八重天的人物吗? 怎会与小师妹有旧? 三人都不是急性之人,心中虽有连番疑惑,却也只闭口等着这人讲明。 商玺甚至还出手,设置了一处迷阵,将他们几人的行迹,掩挡在其中。 确保一时半会儿,那些被久困在圣域之外,终于得以进入圣域内部的修士,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百年……咳咳咳——”这阙羽星君,才刚又说了两个字,就不可遏制地咳了起来,看得三人直皱眉。 冷酷版朔灼的行动力一向很足,见此情况,直接又给这阙羽星君,喂了三颗效用不同,但都是用以恢复身体状态的丹药下去。 丹药入腹,阙羽星君的状态,也终于稍好了一些。 【算了】 他空茫的双眸微合,也不再试图去讲明当年的旧事。 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以他生来就有的一双慧眼,和他伤痕累累的残躯。 所以便不再说了。 他只努力将自己的面容,转向这些与那位沈姓道友,是为同宗修士的所在。 “圣域的屈夷,是圣域第二任域主之子,后因误入云寰秘境,归来后神魂有损,便被当时的域主,以秘法加以封印,供于青莲台。” “而为补养其神魂,域主便托圣域十长老联手,将其分神连同取自本体的一根仙骨,送向下世托腹历劫。” 商玺三人听到这里,神情已经有些不太好了,却听这阙羽星君继续道。 “而这屈夷以自身分神历劫的那一世,他最初的身份是——凌波宗,骆天纵。” ——本章完—— 第521章 若水境重建,各方势力齐汇 ——八重天,圣域—— “屈夷以其分神,下域历劫的那一世,他最初的身份是——沈道友的师弟,凌波宗,骆天纵。” 阙羽星君此话一出,饶是商玺他们三人,在这人并未说破屈夷下域历劫时期的另一重身份时,心中便已经有了极不祥的预感。 可当他们真正听到后,却还是觉得这事态,已经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了。 当初在传承之地的石塔中,那骆天纵改换身形样貌,却依旧被小师妹认出。 之后他更是在闯历石塔中,第三道关卡时,受小师妹施加在他身上的咒印影响,让这人受滔浪围袭,直接跌坠进碧湖中。 落得血肉神魂,尽数溶解于湖中的下场。 他死的仓促,碧湖又凶险,人沉下去,连半点声息都不再有。 所以,即便当时朗映怀他们亲眼得见,骆天纵落坠入湖中,被滔浪所噬的情景,但却是无法亲自出手去探看——这人落坠在湖中后,是否也如旁人一般,尸骨无存地凄惨死去。 而之后,他们之所以觉得,这人应是陨亡在了湖中,还是因为朗映怀多次卜筮后的结果。 当初的卦象,朗映怀到如今仍旧记得,确实无论怎么推衍,他所得到的,都是骆天纵已死的结果。 可谁又能想到呢? 作为屈夷一缕分神,下域历劫的骆天纵确实死了。 但其真正的本体,却还好端端地待在八重天的圣域中,受人敬仰尊崇,拥有着仅次于现任圣域之主的地位。 按常理说,一场历劫而已,人死劫消,前尘往事再无需相论。 亏欠了小师妹的,也只是这人的分神,而非是他的本体。 可这人,前日与他们在七重天的原燎峰不期而遇,对方当时所表现出来的,可半点都不像是——愿意同小师妹人死劫消的模样。 商玺他们三人想到屈夷目无下尘,唯独对小师妹分外关注,用语还恣意轻佻,故作亲近的姿态,只觉得胸腔处,前日便因屈夷而起的怒火,到了此时,便烧得更灼旺了些。 这怒意来得汹汹,让商玺他们三人周身的气势,都冷酷沉郁到了极点。 却也是在此时,商玺蓦地反应过来。 “圣域符印现空,召集令既发,屈夷势必会回转圣域。” “可他不曾现身于护域大阵开启之处,而我们在圣域主殿那里,设置的遇人感应阵法也并没有被惊动。” “那他此刻,会在哪里?” 商玺向来寡言,从不曾在某一时刻,一连串地说出这样多的字句来。 可朗映怀和朔灼两人却都没有心思,去惊讶于这个了。 “屈夷……他是精通空间之术的!” “那日他从原燎峰离开时,便是直接破开空间而去。” “那他此刻……小师妹!” 最后三字,三人几乎是同时说出的。 话音甫一落下,三人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晦沉。 朗映怀沉目看向面色惨然,周身气息破败如风中飘絮的阙羽星君。 即便这人在先前,不知为何突然不再提及,他与小师妹之前,所真切存在过的那桩旧缘。 可只是通过这人口中,在被咳意中断前说出的,“百年前”这个极关键的信息点,加之骆天纵身死,那屈夷的这缕分神,定然是渡劫失败的结果—— 朗映怀便也已经能大致推断出,当日他的小师妹,在成功通过石塔第五层的试验后,骤然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而这阙羽星君,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应是被圣域请来,为他们的屈夷圣君,推衍其分神历劫前尘,但又因为夙邈的及时到来,出手护住小师妹的行动,而使得这位星君,落得个身遭反噬,自尝苦果的下场。 想来,阙羽星君这一双眼睛,便是在那时,彻底失却他原有的神采的。 而他之后会沦落到,被圣域关押在暗牢中的结果,应该也和当年之事脱不开关系。 心中将来龙去脉飞快地过了一遍,再看向眼前的阙羽星君时,朗映怀的内心依旧是无波无澜。 就算实力强大如修真者,也要时刻抱有,做出的每一件事,必有代价要偿还的觉悟。 现下的阙羽星君,很明显,已经品尝到了这份代价。 至于这份代价是否足够,却是轮不上他来评判的,那是小师妹的权利。 所以,朗映怀只是很平静地问道:“你可还有别的事要说?” 阙羽星君艰难地摇了摇头,又蓦地抬手,死死抓住朗映怀的衣袖一角:“不要动摇。” “这是我最后能告诉沈道友的四个字。” 不要动摇? 朗映怀眸色微沉,阙羽星君这样说,是在预示着,之后有可能出现,让小师妹心神动摇的事情吗? “朗师兄!”朔灼出言催促道。 朗映怀也来不及多想,垂目对阙羽星君说:“多谢。” “你可需要我将你送至一处安全之地,暂避外乱?” “是我该谢您,但不必了。” 阙羽星君唇角微微弯起,枯槁惨白的面容,于此时竟多了几分鲜活之气:“就将我放在这里吧,有人会来寻我的。” “好。”朗映怀没有多问,撤去遮掩后便同商玺与朔灼一起,向着原若水境所在的方向,疾速掠去。 身后,几道气息不同的灵光,向着阙羽星君的所在,疾速飞来,而后纷纷落停在他身周。 最先扑上来的,便是在圣域外围,先是被众人言语质疑,到天机宗的昌鹤圣尊到来,才为他解围,后随侍在昌鹤圣尊身后的悯笙。 他一见苍白消瘦,几近脱形的阙羽星君,那眉眼间的冷淡矜意,瞬时便消散了个干净,眼泪更是不能自控的,一滴又一滴,落坠在阙羽星君的前襟。 “师兄呜……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的。” “悯笙,抱歉,让你担心了。” —————— 朗映怀挥散水镜,阙羽星君已经被天机宗的人找到,他们之间也算两清了,之后的事,就没必要再关注下去了。 前方,云雾从身侧散开,依稀已经能够窥得,被小师妹摧毁后的若水境的模样。 锦水汤汤,滔浪之中,那唯一一处被小师妹以剑破开后,灵光氤氲,自成一片天地的通道出口,于此时,便格外显眼起来。 “我记得,先前那通道出口,不似现在这般张扬。”这是难得肯开口说话的冷酷版朔灼。 不过想到,这处通道是经小师妹剑斩劈开,才得以贯通的。 朔灼会这样在意,倒也正常。 朗映怀刚要回答,却是商玺先出言道:“万至尊他们,要到了。” 朔灼眼眸微冷,他已经对万至尊他们是否到来,并不感兴趣了。 但他也知道,那些来自不同天域的势力,若是不愿全心全意的出力,只万至尊心里着急,却也是拿那些人没办法的。 可要说心里真没有半点迁怒的恼意,却也是假话。 所以,朔灼干脆略过这个话题,皱眉问道:“两位师兄可有窥见,除那些从若水境中,侥幸脱逃以外的圣域修士?” 商玺和朗映怀凝眸望去,面色也跟着沉肃下来:“没有。” 就像他们先前,虽然目的就只是在圣域搞个大事,将圣域外派出去的修士,尤其是屈夷,逼迫得他们不得不折返回宗。 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可即便他们做出的,是炸毁圣域主殿,这种将圣域脸面往泥地里踩的狂悖之事,圣域所做出的反应,也只是放出了足以铺满整个天际的圣域符印。 而在他们小心翼翼破阵,接近圣域主殿,乃至出手布置,将圣域主殿炸毁,再到炸毁之后,除他们在救走阙羽星君后,确实有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也威慑力十足的玄奇力量,直冲他们而来。 但到底,在他们完成这一系列行动的过程中,没有一个圣域的修士,出现过在他们眼前。 这无疑是极不合理的事。 而现在,圣域的符印都已点亮天幕,可除却圣域丢进若水境中的那些弃子,旁的圣域修士,现在又在哪里? 商玺他们三人,远远看到一左一右,守护在小师妹身侧的晏颂之和鱼荀,便直接飞身过去,准备和他们汇合。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以万至尊为首的,涵盖了四重天到七重天各方势力强者的修士们,纷纷现身在了八重天。 而那些在圣域的护域大阵,被阙羽星君破开之后,也从圣域的正面得以进入圣域内部的,多为本就出身于八重天的修士们,也向着这聚集了最多修士的,原若水境的所在纷纷赶来。 这些人甫一落地,便开始各自寻找,自家派过来的天骄子弟,只转眼间,整个若水境便彻底喧腾了起来。 原本被这些天骄子弟各显神通,合力方才筑成的石台,落在这些前辈大能们的眼中,就显得十分粗糙,不堪入眼了。 因而,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方才还浩浩荡荡,时不时冲击着石台的滔浪,便被水系大能直接抹去。 随后,又有土系大能,只挥手间,几座石台便自那已然干涸的河床上,平地而起,且又有风系大能和木系大能紧跟其后,在那光秃秃的石台和石柱上雕饰摆弄花样。 所以,当商玺、朗映怀和朔灼,同晏颂之他们汇合之时,下方在被小师妹挥剑斩劈过后,原处只剩一片残颓之象的若水境,于此刻,却是焕然新生。 鱼荀垂目看了一眼,只觉得无语:“这些人,可真有闲心啊。” “石台也就罢了,还要在上面雕那些花鸟异兽……是觉得雕上去还能带走不成?” 晏颂之闻言,面上的神情比鱼荀的还要无语:“你多少也该看点阵法了。” “虽然他们整得是挺花里胡哨的,但也确实是在往那些石台和石柱上预设阵法。” “不这样做的话,一会乱斗起来,这新建起来的石台,还是要塌的。” “哼,反正你也说了,这就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么。” “我说的也没错啊。”自动屏蔽晏颂之后面几句的鱼荀,闻言十分理直气壮地道。 晏颂之眉心抽痛,不想在这种时候,和鱼荀这只胖头鱼讨论这种废话。 他看向商玺,问话时直指中心:“你们也没遇上圣域的人?” 一个“也”字,让商玺他们三人瞬间明白,对于除若水境中跑出来的这些,为何迟迟没有新的圣域修士出现的忧虑,并非是他们三人在杞人忧天。 商玺周身的气势更冷了些:“没有。” 他顿了下,又道:“可曾见过屈夷?” “在圣域符印出现在天幕上后。” “不曾。”晏颂之摇头,又沉目问道:“你为何会在此时问起他?” “他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晏颂之很敏锐地发现,当他问出这句话后,商玺,朗映怀乃至朔灼,三人周身的气势,都变得更沉郁了几分。 就连心态最轻松的鱼荀,此刻也察觉到了商玺他们三人的异样,闭口不再说了,只看着商玺,望他给出一个解释。 而商玺也从不是什么卖关子的人,他直接道:“屈夷曾以分神下域,历劫以养神魂,而他那缕分神在下域的身份,正是凌波宗的骆天纵。” “骆天纵?!”鱼荀不可置信地重复出声:“怎么会是他?!” “那个人渣畜牲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说着,还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朗映怀的方向,气愤道:“你的卜筮之术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起了三卦,都是骆天纵死的不能再死的结果吗?” “你这算的什么啊?!比朔灼那个笨蛋,改行用红线算姻缘还离谱!” 朗映怀:……你这连最简单的卜筮之术都不会的人,还好意思来指责别人。 无端被连累的朔灼:虽然他知道鱼荀说的笨蛋,是另一个朔灼,可是果然,还是很想揍一下这只胖头鱼呢。 然后,朔灼就看到晏颂之已经将他的心中所想,付诸于行动了。 “砰!”鱼荀的脑袋上,肉眼可见的鼓起了一个肿包。 而晏颂之从容收手,训斥道:“闭嘴,都说是分神了,多看几本书弄清楚分神历劫是怎么回事儿,再来教训你师兄吧!” “圣域之人……”晏颂之将话题转回重点,才刚说了四个字,就察觉到了以小师妹为中心,陡然蔓延开来的强烈压迫感。 “师妹这是……” ——本章完—— 第522章 原来是只呆头鹅 ——八重天,圣域—— 晏颂之才刚说了四字,这几人便同时察觉到,自小师妹身上陡然蔓压开来的,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那是比之小师妹先前,掌控神雷之力于手中时,还要宏大的一种力量。 晏颂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底,看到如出一辙的凝重之意。 他们虽然都不知道,此刻小师妹身上正在发生着的变化,究竟是因何而起,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在彻底完成后,又会对小师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至少有一件事,他们都很清楚,那就是此时此刻这里的环境,是绝不适合小师妹在这里突破自我的。 但很明显,师妹身上的变化,非他们所能控制之事,而师妹身上正在发生着的变化,也已经被旁人清楚窥见。 若是放到以前,只要他们撑起屏障的速度够快,那些人也许便并不会过多关注于他们的师妹。 可是在这些人同他们各自势力中,倚重看好的小辈汇合之后,又从他们口中得知,若水境的崩塌,乃至下方那条从八重天一路通向七重天的通道,都是由小师妹聚神雷之力,一剑斩开后—— 想必此刻汇聚于此的各方大能,便没有一位会将小师妹此刻,身上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给忽略过去。 那是他们即便连撑起数重屏障,都无法阻挡的,这些人对小师妹身上变化的探究。 思及于此,几人面上的神色,都显得晦沉了许多。 而刚与各自宗门的前辈长老们,得以汇合的天水宗和万佛宗之人。 他们见此情况,登时便不由分说地拉了各自信赖的长辈,飞身到沈逐凰附近,就怕有人欺断虹宗势单力薄,做出什么以势压人的破事。 而特意过来,为断虹宗撑场面的,却也不只是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修士,万至尊及万至尊的友人,加起来是四位,分别来自于不同天域的至强者…… 甚至还有,因为擅推演天机,测算命数,而同各方势力,关系维持的都还算不错的天机宗之人,竟也公然站到了断虹宗这一边。 瞬时,偌大一个若水境,竟因一人而分立两侧,泾渭分明。 就连那些因为他宗之人齐汇圣域,而恨不得让自己从原处立时消失的圣域之人,此刻也都安静如围观过杀鸡的猴,再不敢发出半分声息来。 于是,整个若水境此刻,用一句“鸦雀无声”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商玺他们见此形势变化,紧提着的心,也终于稍稍松快些许。 心中剩下的隐忧,便也只单纯为,忧心于小师妹此刻的状态而起了。 人潮中,兰凝夏看着神色痴缠,拨开人群努力向她这边而来的崇衍,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回身便拽上不知为何,竟是呆站在原地发怔的牧枫,拉着对方的手腕,便也飞身到小师妹身边。 什么旧日之人,前情难消,那崇衍的痴梦,关她兰凝夏何事? 反正她与崇衍之间的那点尘缘,早就随着她纵身跃入嗜血藤中,身躯连同神魂尽数被嗜血藤吞噬殆尽,而彻彻底底地湮灭了。 崇衍若是想在她身上,找到旧时兰凝夏的半点痕迹…… 那很遗憾,这种事,就是经历了躯身乃至神魂重塑的兰凝夏她自己,却都是找不见半分的。 不然,那幕后之人对曾经的承天命者的算计,为何独独再施展不到她身上? 且她的小师妹还不知道正酝酿着什么,兰凝夏又哪里还有功夫,去应付崇衍这种,在她心里连过去都算不上的人。 所以兰凝夏走得毫不犹豫,拉着牧枫飞身向虚空的背影,便也显得分外的潇洒决绝。 倒是让本还努力接近于,兰凝夏所在的崇衍,满目怔然地呆立在了原地。 茕茕孑立,失魂落魄。 【她……已经有了旁的人陪伴吗?】 而被兰凝夏拉住手腕,飞身而起的牧枫,却是陡然转首,看向兰凝夏线条柔美的侧脸,那双墨瞳中的讶然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兰凝夏虽未回首,余光中却也能瞥见,这人此时摆出来的,是何等的呆头鹅模样。 瞧着实在是傻极了,也蠢极了。 若不是此刻的情形,同笑闹这种事,着实是有些不相宜…… 她都想做得更过分些,好好逗弄一把这傻兮兮,主动送上门来的呆头鹅了。 心里想着喜欢她,但只是被她顺手拽了一把,握了一下手腕,便露出这样呆笨无措的神情…… 以兰凝夏骨子里,其实和朗映怀,如出一辙的恶趣味很重来说,遇见牧枫这样的老实人,她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多戏弄两下。 但现在,还是她的小师妹比较要紧。 所以,兰凝夏便也只能将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暂时又给压回了肚腹中,让它们不再像水泉中的透明泡泡般,一个接一个地,连绵不休的冒上来。 牧枫并不知兰凝夏所想,以他的视角来看,便是兰凝夏神色冷冽的目视前方,即便注意到了他看向她的目光,却也毫不在意。 自始至终,她所在意的都是逐凰,而她会做出握住他的手腕,带他御风而起这样的举动,也只是急着赶至逐凰身边的顺手而为罢了。 她的心神,不会因他而动摇半分。 牧枫再次确认了,这个他早已确认过多次的事实。 于是,他很是熟练地将这份遗憾又压在了心底,一双眼眸,便也只看得进他挚友此刻,周身正发生着的变化了。ъiqugetv 不是所有爱慕,都一定需要一个结果。 至少在牧枫这里,他的爱慕,只是见她心悦,望她安好,看她长久而已。 他奢念很浅,所以只是看着她,便已胜过世间太多。 握在他手腕上的柔夷,撤去时一如来时,总叫人生出几分措手不及的难安来。 但同她来时,他那一瞬间便盈满胸腔的惊喜不同,此刻充盈于心口的,却是言语都无法形容表述的怅然了。 兰凝夏放开他后,便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断虹宗众人集聚的方向,独留他一个人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手腕上她残余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地消失,而他抬目看去,所见的只是她纤细柔美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牧枫恍然想到,先前那在下方,明显是同兰凝夏有旧的那位男修,在兰凝夏握住他的手腕,带他飞离时—— 对方是否也是,就同此刻的他一般,目光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兰凝夏毫不犹豫的走离,就像是永远都不会为自己而回头的背影呢? “牧师兄,你发什么愣呢?” 时正和时清一左一右地将他包围,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将他们各自的一条手臂,重重的压在了牧枫的左右肩膀上。 牧枫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就平白多了两个成年男人的半身重量,整个人猝不及防下,腰身都险些要被压折过去。 正深陷情愁中的牧枫:…… 他深吸了口气,肩膀一动将这两人抖开,又向前两步,离开这两兄弟一左一右架成的包围网。 原本敛于袖中的左手,不自觉地便握上了,先前兰凝夏曾握在他右手手腕上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属于她留下的痕迹了。 一时间,他心头空得厉害,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 时正和时清又凑了上来,两颗大脑袋在他眼前乱晃,晃得他的心都跟着烦躁起来。 却在下一瞬,听见这两兄弟,认认真真的问询声。 “牧师兄,你是不高兴吗?” 牧枫一愣,对上这两人与他们言语之间,同样认真的眸光时,那点烦闷的,无法对旁人直言的烦丝,似乎真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散却了。 时正和时清两人,继续把脑袋往他眼前凑:“发生了什么事,很难办吗?” “师兄也不行吗?” “师兄也是人,当然有不行的时候了!时正你个笨蛋!” 牧枫:…… 他刚刚升腾的感动,戛然而止了一瞬。 “没事。”牧枫面无表情地一手一个,推开两兄弟快要贴他脸上的脑袋:“没什么。” ——本章完—— 第523章 为何会是沈道友?;剑光现 ——八重天,圣域—— 万佛宗的三位大长老,除了有一位还留守在宗门继续坐镇,余下的两位大长老,今时都赶至了圣域。 此刻,他们也都已经与佛子若源,他所率领的一行人汇合。 现下,也都护在了沈逐凰周围。 两位大长老静默观察了沈逐凰许久,方才侧首看向自家宗门中,最受看重的佛子,以传音道:“这位可是你那颗预世血泪中,所预言的破解灭世之局的关键之人。” 若源点点头,同样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追问道:“大长老们可能从沈道友的身上,另外看出些什么?” 两位大长老对视一眼,其中那位气质偏温和些,佛号为慈涣的大长老,先温声回应道:“天机之变,已在这位沈小友的手中。” “一切只在她,与那真正掀动起灭世危劫之人的选择,现下我们再多做推衍,却是已经无用的了。” “你看天机宗那边,他们为首者的那位昌鹤圣尊,不也只是手捧卦盘,却也再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了吗?” “对方怕是也已经知道,现下除了等待这二字,便也再无其他可用的办法了。” 若源闻言,眉头深深皱起,拨转手中红玺佛珠串的手,不自觉地便加快了几分。 佛珠碰撞失序,已失了最初的宁神静心之意,他自己却恍然不知。 旁侧另一位面容威严,在宗门掌司戒律,同是万佛宗的三位大长老之一,水砚见状,沉声提醒道:“佛子,你心乱了。” “是为何故?” 若源拨转佛珠的手一顿,随后停手合掌:“阿弥陀佛。” 他拜向两位大长老的方向,虔诚道:“若源只是心中有惑,难求其解。” “沈道友……”若源顿了一下,到底没有再打什么机锋,而是直接将心念坦诚:“若源不明白,为何会是沈道友?” 灭世之劫,这样的灾难,在它尚未真正发生之前,却要全交由沈道友一人来承担。 而在它真正发生之后,依照那时,他眼中落下的那滴预世血泪中,所预言的信息,沈道友同样是要背负起破劫大任的存在。 可这样的沈道友,她自身的修为也才只炼虚下境,远不如此时此刻聚集在此的,那些各方势力前辈大能的修为,来得高深强大。 而她从踏入修仙的门槛至今,修龄尚且不足五百年,让这样的沈道友,去担起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的重任…… 即便若源清楚沈道友天资之强,心智之坚,远超这世间无数。 而以沈道友之能力,也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在关键之时力挽狂澜,变转危局,可是…… 作为沈道友的友人,他还是觉得,大道将这一切压在沈道友一人身上,于沈道友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了。 若源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不知该如何细说,最后话至唇边,便也只剩下了那句“为何会是沈道友”的疑问。 慈涣和水砚两位大长老,可谓是亲眼看着若源,从一小小稚童长至如今钟灵毓秀,佛心澄明的佛子模样的。 他们对若源自是再了解不过,所以即便是若源这么一句,叫旁人听着有些没头没尾的话语,他们却也明晓了自家佛子的意思。 水砚垂目看着心神动乱的若源,合掌闭口不言。 倒是慈涣长老,温声开解道:“一切因缘早已在最初结下,因果相牵,沈道友从最开始,就是陷得最深的那一个。” “而除非时光倒转,谁也无法将沈道友从这危局中剥离。” “最初……”若源目露恍惚,有些不敢顺着慈涣长老的话去想了。 也就是在此时,于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边,都清晰地闻得一声清唳如凤鸣的剑音。 “小师妹!” “沈道友?” 众人下意识地抬目望向沈逐凰的所在,却见那于此刻,堪称是万众瞩目的女剑修,依旧保持着闭目的状态,只是她交握在剑柄上的双手,正在缓缓收紧。 于耳畔初初听得剑拔出鞘之音的同时,一道明泓到极致,也灿烈到极致的银白色剑光,便已然划破长空,劈开天地。 “咔嚓。” 被剑光斩开之处,如同破裂的镜像般碎裂,而在那碎裂的虚影之后,是身着白袍,齐齐整整,被域主所率,早已严阵以待的圣域修士。 ——本章完—— 第524章 牧枫的顿悟;不好的预感果然会应验 ——八重天,圣域—— 【何为剑?】 【我即是剑。】 这是一道怎样的剑光? 牧枫怔愣在原地,心神连同目光,全然被沈逐凰双手并斩出的这一剑所攫取,让他的耳畔连同整个世界,都于此时彻底沉寂下来。 他的目之所及,他的所思所想,于这一刻,只能容得下这一道剑光。 不修习剑术的人,大抵很难理解他这一刻的震撼。 更无法如此时的他一般,在惊艳震颤于这一剑光辉的同时,还能极清楚的听见,从自己身体内部所传来的,如同已然沸腾到了极致的灼烫滚油一般,喧腾不已的声音。 那些切切察察,每一息都要比前一息喧嚣更甚的声音,充盈着牧枫躯身内部的每一个角落,就如同流转全身的血液。 而这每一道声音,都在高声宣告着: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斩出这样的剑,想要直面这样的剑,想要对上这样的剑,想要拦下这样的剑。 前所未有的强盛战意如同烈火一般,将他裹卷,正如火星落坠入辽原,在牧枫尚且不曾察觉到自己望向沈逐凰的目光,有多炽亮之前—— 这一剑所带给他的影响,便像突袭至海面,掀起狂浪万千的凶烈风暴一般,将他身体内部所蕴藏着的不屈剑意,全然激发而出。 牧枫周身的气势,也于这一瞬间,推升至极点。 原本站在他两侧的时正和时清,不知何时已经退开至数米之外。 他们望着牧枫的背影,那眼底涌现的讶然和震惊,半点也不比当他们看到沈逐凰斩出那裂空一剑时少。 于这两兄弟的视角中,他们的牧师兄在这一瞬,背后像是凭空现出一柄重剑的虚影。 而于他们的耳畔,更是依稀间,像是闻得一声,充斥着凶戾之气的峥嵘剑鸣。 时正和时清抖着目光,去看牧枫的背后,在看到那纵使是合鞘状态,却依旧是震鸣不休的诛罪剑时,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从方才牧枫周身气势忽变,便隐隐约约鸣响在他们耳边的声音,并非是他们恍惚间的错觉。 而是正在发生的真实。 是诛罪剑对牧枫的回响。 “这是牧枫在剑道上的顿悟。” “在亲眼见到了想要比肩而行的友人,绽放出了远超自己想象的力量后,因为向往,不甘,渴望和追逐,激生而出的顿悟。” “沉庚长老?”时清和时正两人猛然回神,侧首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沉庚长老时,动作乃至神情,出奇的一致。 天水宗独剑锋的长老,同时也是牧枫一人的师尊,沉庚长老对着两兄弟稍稍颔首,目光依旧落在周身被剑意环笼的牧枫身上。 “短短数日,牧枫的变化很大,远超乎我的预想。” “看来你们经历了一段很是艰辛的历程。” 素来威严冷漠的独剑锋长老,于此刻的言语中,竟难得听见几分,对于小辈成长颇多的欣慰之意。 原本还紧张到有些不敢动弹的时清和时正两人,瞬间就有些遗憾他们的牧师兄,此时还处在顿悟的状态中,没能亲耳听到沉庚长老对其的称赞了。 他俩也有些可惜,即便沉庚长老此刻,口吻语气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对比从前而得),他们两人却也是没胆子摸出个留影石,偷偷录下来的。 所以两人只能充满遗憾地听着,想着若是沉庚长老再夸出点什么,他们就等牧枫脱离顿悟状态后,再去一一转告给对方。 但更遗憾的是,沉庚长老的限定版夸奖,也就只到这种程度了。 他甚至都将目光从牧枫身上收了回来,而是看向了斩出那裂空一剑的沈逐凰。 【这就是让牧枫在剑道上,时刻抱有危机感和谦卑感的人吗?】 【确实是剑之一道的奇才】 【但比起天资上的优劣,或许对方于剑道之上的,一颗无旁物所扰的澄明之心,以及其坚定不移的心智,和笃信这世间无不可被手中剑斩除的灾厄……】 【这样矢志不渝的信念,才是支撑对方走至今日,斩出打破桎梏,永远在超越自我,似无极限之剑的脉骨】 大概也正因为这样,对方才能以炼虚之境,便做到远超自己正处于的境界,所能拥有实力的极致,一剑斩破虚空。 也能如现在这般,斩破真实与虚妄的界限,做到在场这些连同至强者在内,都无一人做到,甚至是看破察觉出其异样之事,让圣域的谋划转眼成空。 这实在是,让他都有些羡慕,当初能够引这孩子入道,修习剑术之人了。 沉庚长老看得专注,但他这欣赏小辈的目光,落在时清和时正两人的眼中,那就是他们的牧师兄,所一直担心着的事(并没有),终于在今时今日不可控地发生了! 沉庚长老果然如他们先前,同陈延之陈师兄无数次,在私下里讨论的那般——一见天资超群,剑术更是奔逸绝尘的沈道友,就见猎心喜,心向往之。 瞧他们沉庚长老的目光,落在沈道友的身上时,那内里的光芒亮的,就像是奔波半生,终于找到得以心安的栖身之地一般。 什么叫欣赏之意,溢于言表,他们今日可算是亲眼见着了。 时正和时清瞬间就对自家的牧师兄,生出无限的同情之心来,惨,太惨了,从牧师兄拜入到沉庚长老门下的这数百年来,沉庚长老有一时一分,以这样的目光看过他们的牧师兄吗? 大抵是没有的。 不然他们两个也不至于,只从沉庚长老口中,听到那么一两句不甚走心的夸奖时,却都惦记着要给牧师兄录下来了。 【哎——】 时清和时正两兄弟同时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是沈道友啊,如果换做是他们,也很难拒绝沈道友这种级别的剑修吧? 时清和时正沉默无言地对视了一眼,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就能和沉庚长老共情了。 时清和时正:呜呜呜呜对不起牧师兄,可那是沈道友啊! ——本章完—— 第525章 剑心 ——八重天,圣域—— 沉浸于对剑之一道顿悟状态的牧枫,并不知道时正和时清,这两位师弟的心中所想,更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状态,还欣慰于他的进益。 正如同先前的他,满心沉浸于沈逐凰那劈空一剑,所带给他的瑰丽景象和无穷震撼之中—— 现下的牧枫,也同样心无旁骛的沉浸于,人剑合一的玄妙状态之中。 所谓顿悟,就是这般玄而又玄的存在。 他曾经遍寻突破而不得一线契机,苦苦寻求却难以窥见一缕亮光,如今却坦坦荡荡,清晰明了的显现于他眼前,任他畅通无阻地去领略,这于剑道更上一重后的景象。 【永远追逐】 【永不停息】 牧枫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他还可以变得更强】 反手将诛罪剑握于手中的那一瞬,牧枫缓缓睁开眼睛,周身的剑势来时如浪潮汹涌,去时却似云消烟散,轻飘飘的无声息。 但牧枫清楚,沉寂并不意味着没有滔天之能,藏锋并不意味着无法锐胜以往,大音无形,大象无声,正如他此刻之剑。 他将最后一点剑意敛去,握着诛罪的手并没有松开,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再没有似以往那般,人立于此,便若凛剑待出的气场。 而那因为诛罪剑本身的凶剑属性,受其影响,从而深植于牧枫体内,让他周身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虽不易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着的那一丝凶戾杀机—— 也终于在牧枫于剑之一道,登临至更高境界的同时,得以隐没于无形。 牧枫神色平和地收剑,此时的他,整个人都偏近于返璞归真的状态。 如果不是时清和时正,自始至终都关注着牧枫这边,几乎都要以为,先前牧枫身上发生的巨变,只是他们的错觉了。 而重整状态的牧枫,在对两位师弟微微颔首后,便朝向沉庚长老所在的方向,躬身一拜:“牧枫见过师尊。” 沉庚长老对他点点头,招手示意牧枫走到近前来,牧枫照做后,沉庚长老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便示意他看向沈逐凰所在的对面了。 那里,已经不似沈逐凰刚以栖凤剑,斩开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后,所显现出来的—— 众人虽然都得以窥得,对面一众身着白袍,齐齐整整,被圣域之主所率,早已严阵以待的修士景象。 但只一剑,到底不足以将那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彻底打破。 现下却是不同了,在彼方势力的接连出手后,无论圣域之主率众隐匿于另一方空间,是在谋求着什么。 此刻的他们,却都已经被强行拖拽进,与他们这些人所共在的同一空间内了。 而先前为何圣域符印已经铺满天空,却都不见一个新至的圣域之人,现于人前的缘由,也终于在此刻有了答案。 且以如今的情势,若是再说圣域没有存有,对他方势力意图不轨的心思,那可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所以,被从另一方空间中,强行脱离而出的圣域,同在场这些汇聚于此,来自不同天域的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从未如此时此刻这般,两不相牵,泾渭分明。 眼下这局势,众人齐讨圣域,也只是差个点火索罢了。 可以说,各方势力与圣域之间的乱战,已经将要成为既定发生之事。 一触即发,便是最合现下情势的形容。 ———— 却也是在此时,最先给了圣域藏身之处,致命一击的沈逐凰,于她周身,蓦然浮现出无数道银白色的剑影来。 这些剑影不仅在她周身飞快变幻着,还映落在她的眸底,化作点点霜星似的寒芒,在她双眸中静默流转。 且于沈逐凰的周身,那剑意似连绵不休的滔浪,一重更胜一重,又正如孤崖侧壁,那不知疲倦般,前仆后继,重重拍击向坚石的滔浪。 她这变化,一如先前横剑破空时,来得十分突然。 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 就连原本已经决定联合站出,同圣域之主对话的几位至强者,看到沈逐凰这边引动的声势,都有些纵容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甚至还挥手为沈逐凰的身前,设了数道防护屏障,以防圣域之人突然出手偷袭,耽误了这位小辈在剑道上的进益。 不过,被他们满心防备着的圣域,却也全然出乎他们意料的,只看着沈逐凰在这边体悟剑道,而并没有旁的举动。 倒是和他们一起,做了心平气和的看客。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可能真的有人,因为圣域之人毫无动作,就对其毫不设防的。 所以,在沈逐凰这突如其来的,对剑之一道又一重的领悟过程中,两方势力竟是极为默契地保持了相对的和平局面。 但圣域之主率一众修士的静默等待,并没有让断虹宗这边的警惕,消去分毫,相反,他们更警惕了。 毕竟,在场的这些修士中,应该再没有人,比他们这一行人,更了解如今的圣域,究竟是怎样一个的存在了。 他们面对圣域时,从不曾放松戒备,却还是会屡屡落陷入,圣域预先设下的危局—— 那一旦放松警惕,哪怕只是少许,等待着他们的,也一定是无法承受的恶果。 所以,纵使有至强者们的出手相护,断虹宗这边的一众人却还是都紧提着心神,守在小师妹左右。 所幸,小师妹这次的顿悟,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些环旋于沈逐凰周身,不断变幻着的剑影,于某一息,倏然回归于小师妹的体内。 又在小师妹睁眼的瞬间,两柄金色小剑分别在她的双眸深处,如流光般闪现。 就站在不远处的沉庚长老见到此幕,那张无论何时都显得沉静肃然的面容,于此时,终于显现出了近乎是诧异的神色。 “这是……剑心?!” “剑心?”断虹宗的人也齐齐面露震惊之色,而后几乎是下意识的,纷纷将目光转而投向了朗映怀的所在。 这剑心听起来,好熟悉啊! ——本章完—— 第526章 请佛子解惑 ——八重天,圣域—— “剑心?!” 断虹宗的人听见沉庚长老的话,面上齐齐露出震惊之色,而后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朗映怀的所在。 这“剑心”二字,听起来好熟悉啊! 而被他们同时注视着的朗映怀,于此时也反应过来。 小师妹的体内,是有过剑心的,只不过那是在夙邈当初设下的“衍梦”幻境之中。 也是在小师妹以自身剑道献祭,换回晏师兄一身修为及所修之道,之后的时间线中。 至于那颗剑心的由来—— 是朗映怀既为寻求助商玺摆脱心魔劫之法,也为帮小师妹夺回破除法则,重塑剑道,乃至更上一层的可能,而前往圣域宝库中所得。 那是一件能够焕生剑心,再塑剑道的珍贵秘宝。 “衍梦”幻境中,沈逐凰正是得到了朗映怀垂死前,也要拼命送达的此物,才得以生出剑心,重塑自身剑道。 也让沈逐凰拥有了能以自身之力,同舒语芙的又一转生体——千芙圣女的一战之力。 其实在衍梦幻境中的后来,对于算是自己和朔灼,联手才得以送出的这份秘宝,究竟有没有派上他们所期望着的用场…… 当时的朗映怀和朔灼,其实都不得可知了。 只不过,在脱离幻境后,于私下里,朗映怀和商玺,还有晏颂之,也有再聊过于幻境中,曾发生过的一切。 彼此间,还互相交流了各自在幻境中的经历。 毕竟,由那位出手设置的幻境,即便只是基于现实,推衍之后得出的产物,代表的也只是一种有可能的未来—— 但只那幻境中所展露出的,基于现实的那部分,于他们而言,却也是极具参考性的。 所以,在没有小师妹在场的情况下,几人都没有太避讳,各自在幻境中的经历。 即便那幻境中所展现出的未来,确实是惨烈到,如今想起,仍是他们心中的隐痛…… 但在决定交谈时,他们却都还是对彼此坦诚了。 也正因为,他们当初有避着小师妹,互相交流过。 所以,朗映怀便也知道了,他当初垂死也要设局,甚至是不惜借舒语芙的又一转生体——千芙之手送出的秘宝,到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而是如他所愿一般,融进了小师妹的身体中,为她重塑剑道的同时,也让她的体内,生出了一颗剑心。 且朗映怀还记得,出幻境之后的私下交谈时,商玺曾经有提及过,小师妹在幻境中,得以拥有剑心后,于实力上的变化。 那是当时,只在元婴巅峰境界的小师妹,却能直接跨越过两个大境界,反杀已经迈入炼虚境中的,一位圣域圣尊的强横实力。 由此,拥有一颗剑心,对一名剑修的实力加持,自是毋庸置疑。 且那能让沈逐凰在幻境中,展现出那般飞跃性实力的剑心,还只是由朗映怀送上的秘宝,催发焕生而得。 但如今,小师妹所拥有的这一颗,却完全是由小师妹自身在剑道上的领悟所成。 那这样的一颗剑心,又会让小师妹的实力,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朗映怀对此,实在是很感兴趣。 ———— 断虹宗这边的想法,大抵和朗映怀的保持一致,都是怀着对自家小师妹的实力,又要更上数层楼的美好期盼,静观其变了。 而那最先看出沈逐凰周身变化,是因何而起的沉庚长老这边,就要热闹多了。 大概是天水宗的这些弟子,心知这种两方势力,彼此对峙中的大场面里,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小修士”,那就如同海里的小鱼小虾一般,没什么人在意的。 只要他们别不听前辈长老们的训导,傻兮兮地瞎冲上去送死,那即便他们这些修士凑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声交流着…… 沉庚长老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公然训诫他们的。 至于回宗之后……那就让回宗之后的他们,再承担今日酿下的这份苦果吧! 所以,天水宗的这些修士,早在瞅见时正和时清,这两兄弟一左一右凑在牧枫身侧,说得热闹时,便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只不过,他们后来又见自家牧师兄正在突破,所以便暂缓了向牧枫围拢过来的行动。 现在牧枫也突破完了,而这些天水宗的弟子,又对如何行动迅捷,且能做到无声无息地就将他们的大师兄,包围在正中央(实际上是如何更好地祸害到自家大师兄)这件事,十分的有心得。 因而,在牧枫专心于关注,沈逐凰那边情势变化的同时,于他周身,也同样发生了悄无声息,却又真实存在着的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在牧枫察觉意识到之时,已经是正如覆水难收般的为时已晚了。 “剑心?!沈道友果然很强!” 牧枫:!这些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的,还把他给围在正中间,人墙阻得密不透风的? 牧枫心惊之余,心头已经生出了那种,让他极为熟悉的不祥感。 而他的好师弟和好师妹们,也再一次地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表明了——他对他们生出的一切嫌弃和避之不及,都是这世间,最合理也最正常不过之事。 且听这些讨厌鬼继续道。 “不过……沈道友如果也有剑心的话,那我们的大师兄,他在沉庚长老那里,唯一一处能够胜过沈道友的优势,不也就荡然无存了吗?” 牧枫:??? 【唯一一处?他也没那么差劲吧。】 “是啊是啊,沉庚长老不是有立过誓言,说此生只收一位弟子吗?所以长老他要收,就要收在剑道上,最合他心意的弟子。” “以前那肯定是我们的牧师兄,最合沉庚长老的心意了!可现在……呜呜呜沉庚长老见到了沈道友啊!” 牧枫:……所以他师尊见到了逐凰,就会怎么样了? 【这群小傻子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开玩笑时说的——担忧师尊见到逐凰后,就会后悔收下他做传承人的话语,会成真的吧?】 “是啊是啊,你这么一说,那我们的牧师兄,岂不是有很大可能,被沉庚长老逐出师门吗?” 牧枫:……还真是这么想的啊! 牧枫悲哀的发现,自己从自家的师弟和师妹口中,听到这样的结论,竟然丝毫都不觉得意外呢。 “啊?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诶呀,你笨死了!前面安师兄不是说了吗?” “沉庚长老平生只收一位弟子的!” “只收一位的话,那现在有了更合心意的,那我们的牧师兄自然是要往旁边靠,给沈道友腾位置了!” “呜呜呜呜我们的牧师兄好惨啊呜呜呜……” 牧枫:……真难为他这师弟,一边说着对他而言,再残忍不过的话语,一边还能为他真情实感的嘤嘤嘤哭泣。 牧枫只是听着,都快要被对方给“感动”到了、 而他其他的师弟和师妹们,为他而展现出的难过,却也半点都不比这人少。 许是一人起头,其余的便也再压不住了。ъiqugetv 很快,牧枫就陷入了由嘤嘤嘤的哭泣音,所构成的海洋。 且这些哭泣声中,还夹杂着师弟和师妹们,对他再真切不过的担忧。 “呜呜呜这下子,我们的牧师兄可怎么办啊?” “呜呜呜心疼牧师兄,牧师兄好歹也是天生剑心,长老他……他应该呜呜呜,可是后天剑心好像更厉害啊!呜呜呜我的牧师兄。” “是啊是啊,后天生出剑心的无一不是,将来会在剑之一道,留下赫赫声名,并有望走至顶峰之人……” “反倒是生来就有剑心者,虽修仙历年史上多有记载,但很容易就中道崩殂了!” “呜呜这么一想,牧师兄那岂不是,就不止是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了吗呜呜呜!” 牧枫:……从未预想过的死亡道路又多了一条呢。 “是啊是啊,而且你们都不要忘了,沉庚长老的剑心,就是后天自行领悟出来的啊!” “啊?完蛋了呜呜呜牧师兄呜呜呜……” 话题进行到这里,这些将牧枫环围在正中,堵得他严严实实,由师弟和师妹们联手组成的人墙包围圈里,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所传过来的,便只剩下凄凄惨惨的呜咽声了。 这些人,就像是对他的境遇,彻底绝望了一般。 是已经将他一定会被沉庚长老逐出师门,然后他的师尊见猎心喜,狂热的去追寻逐凰,想要让逐凰成为新的,唯一的亲传弟子,看成了既定的事实。 牧枫:…… 将这些师弟和师妹们哄过来,却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的陈延之:救……救命,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牧枫这家伙一定会想杀了他的吧! 如果是他经历这些,他也…… 救命,他的师弟和师妹们怎么这么能哭? 早知道,就该躲远一点看牧枫热闹的。 现在连他自己也陷进去了! 同样被哭声包围,可以说是自食恶果的陈延之,无比后悔的想着。 也就是在此时,陈延之忽而看见,和他就隔着两个师弟的牧枫身上,陡然亮起一层明泓的金光。 那金光颇有些神圣意味,陈延之初初看到,还以为是牧枫要对他这个祸害头子出手了。 那准备替代自己,留给牧枫发力出气的影傀儡,陈延之都暗戳戳的召出了一半…… 却在三息后,见那层漂亮的金光,竟是随着牧枫皱眉的动作,十分自如地收回了对方的体内。 陈延之:嗯? 是他没见过的招式呢。 莫非是牧枫在先前领悟剑道时,新有进益的成果? 陈延之刚这样想着,就对上了牧枫抬眼时,同样也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复杂目光。 嗯……这样的眼神,可半点都不像是,牧枫新掌握了什么新招式呢。 所以这金光是什么? 陈延之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出来了。 牧枫对上陈延之好不容易,才带了几分正经之色的视线,他神情微僵,面容似乎也更黑沉了几分。 在陈延之很快变得有些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牧枫肃沉着一张脸,御风盈袖,抬手间以风灵之力,将围阻在他身周的师弟和师妹们,通通荡开。 人墙一挥即散,牧枫快走数步,将天水宗的一众修士,包括一心多用,暗戳戳也在听自己爱徒笑话的沉庚长老,通通甩在身后。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牧枫便如鱼得水一般,再融洽不过的汇入了断虹宗的队伍中。 甚至,他都已经和彻底脱离悟剑状态的沈逐凰,再自然不过的聊起来了。 一拂就散的人墙:牧师兄的风灵之力,什么时候竟这般强了?! 【好吧,虽然本来就很强,但是也没有到能如刚才那般,那么轻而易举就拂退他们所有人的地步吧?】 【牧师兄这样,岂不是就显得他们组成的人墙很逊?】 【不过,陈师兄也被牧师兄轻松拂开了呢!还拂出去老远,像飞出去一样……陈师兄更逊!】 更逊的陈师兄虽然被拂开老远,但他飞回来的速度也同样很快。 且比起天水宗的师弟和师妹们,所关注的——牧师兄的风灵之力,什么时候居然这般强了,那他们下次组成的人墙,也要更强力一些,这种坚持不懈迫害牧枫的事…… 现下,陈延之更好奇的是,那金光究竟是什么? 居然能让牧枫先是惊疑不定的茫然,之后像是反应过来后,又直接黑脸,在他认真询问对方时,都得不到半点答案。 且陈延之和牧枫相处的时间何其之久,牧枫的情绪变化,他可以说是整个天水宗中,感知得最清楚的那个。 要知道,即便牧枫看着,只像是个靠谱的老实人,但他可是修无情剑道的,面皮下的心思,其实鲜少有人能看穿的。 但陈延之可以。 所以话题再绕回来,在那金光隐没回牧枫的体内,而他又向牧枫询问,金光是什么的时候。 陈延之可以清楚察觉到,牧枫的心情,可是要比被师兄妹组成的人墙围着哭的时候,还要糟糕上数十倍的! 这样强烈的情绪变化,他陈延之怎么可能不好奇?! 所以,重新回归队伍的陈延之,毫不迟疑地走向了,同他们天水宗站得极近的,万佛宗的所在。 他面朝佛子,在若源如月般柔和的目光注视下,对着佛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佛礼。 “请佛子为我解惑!” 若源:……他的解惑,唯独不想用在这种时候啊! 牧道友平时……也太艰难点了吧? ——本章完—— 第527章 牧枫,好惨;天水宗闹剧 ——八重天,圣域—— 陈延之面朝佛子,在若源那如月光般娴雅柔和的目光注视下,对着佛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佛礼。 “请佛子为我解惑!” 若源:……他的解惑,唯独不想用在这种时候啊! 还有,牧道友平日在宗门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反正身为万佛宗的佛子,在宗门内部地位高到能与三位大长老等同的若源,是绝无可能体会到,如牧枫那般的体验的。 当然,他也并不想体验就是了。 所以这会儿,若源看向陈延之的目光,便尤为复杂了起来。 若是陈延之对若源足够熟悉的话,就会发现这位素来温雅神性的佛子,此刻面上的温和假象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毕竟,旁观的若源很清楚,他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是出于好奇,或者还有对牧枫态度突然转变的担心,像是很关心在意牧枫情绪状态变化的人—— 才是害的牧枫,陷入先前那般糟心境遇的始作俑者。 而对于这样的陈延之,若源很难不对其抱有绝对的警惕。 现在便是如此。 但遗憾的是,陈延之为了让若源相信,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是真的出于对牧枫的关心,而不是为旁的不可说的糟糕心思…… 所以,即便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地在做戏,他也依旧做得很周全。 至少,在其他不知内情的旁人看来,比如说,追随在牧枫身后的一众万佛宗修士的眼中—— 陈延之这就是,早就听闻过他们家佛子最擅解惑的名头,现在又实在担心他师兄的状况,便也顾不得旁的,迫不及待来问了。 这实在是情谊深厚,可歌可泣的师兄弟情呢。 尤其是,陈延之从对他们家佛子提出请求,到他们佛子迟迟不回应的现在,却都还恭恭敬敬的保持着,躬身行佛礼,虔诚求教的姿态呢。 这可就苦了若源了。 在他沉默思量着的那几息,他几乎是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那些与他出自同宗的师兄弟们,投注向他的—— 甚至是比向他提出解惑请求的陈延之,还要真诚实在上太多的希冀目光。 若源:……看来陈道友虽然并没有成功骗到他,但他的同门们,却是无一例外的被陈道友的演技,一网打尽了呢。 这就没办法了。 若源在心中沉沉叹一口气,来自同宗师兄师弟们的期待,他作为万佛宗的佛子,很难辜负呢。 也就只能对不起可怜的牧道友了。 若源调整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好,一如既往的佛子风仪。 他垂眸看向在他面前低首的陈延之,语气平静而温和。 “陈道友无需担心。” “牧道友只是于心境上,有所进益罢了。” 心境?有所进益? 陈延之一懵,都顾不上继续演他关心师兄的好师弟剧本了,抬首看向若源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若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牧枫在心境上有新突破了吗? 可是牧枫他是怎么突破的? 陈延之将这件事的开始到结尾,在他脑海中,重新又过了一遍。 随着他双眼的逐渐睁大,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难道说——牧师兄他是在师弟和师妹们的人墙围困,外加言语攻击中,才在于修仙者而言,极难提升的心境上,有了新突破?! 不是吧,这样都行? 陈延之只觉得荒谬。 不过荒谬之余…… “哈哈哈哈哈哈!”在万佛宗一众人,明显是被陈延之陡然变转后,所显露出的真面目惊吓到的同时—— 陈延之放肆到极点的张狂大笑声,也再压不住了。 【怪不得啊!他就说为何先前牧枫和他对视时,表情居然会那么奇怪】 【疑惑中带着讶然,讶然之余还有几分迷茫,总之是复杂得很】 【当时他还不清楚,牧枫这份复杂是因何而起,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 【原是牧枫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因为被师弟妹们祸害,他静默隐忍这种事,而在心境上有了大突破!】 【这可真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至于牧枫之后,为什么头也不回地,加入进断虹宗的队伍中】 【这其中的缘由,不也就再明显不过了吗?】 【突破的理由是这种的话,哈哈哈哈谁能说得出口啊哈哈哈】 陈延之几乎要笑背过气了。 若源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善到极致了。 虽然早就知道牧道友的同门们,不正经起来的杀伤力,是真的很大,且危害性极强,影响范围极广。 但真到自己,乃至万佛宗的同门们,一起因为陈延之的大笑声,而成为人群中焦点时—— 若源手中的红玺佛珠,在拨转时,还是险些就要被他捏碎一颗了。 所幸,天水宗的沉庚长老,眼见自家的糟心弟子,这都无差别地祸害到别宗去了。 且陈延之者祸害的,还是借着断虹宗的光,好不容易才建立出良好关系的万佛宗。 沉庚长老一张本就肃沉的面容,瞬间就黑如锅底了。 他从一众天水宗的弟子中,精准无误地提溜出时正和时清两兄弟,拂袖将两个人直接推了过去。 “把你们那丢人现眼到别宗的师兄给我抓回来!” 时正和时清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身在断虹宗中的牧枫。 沉庚长老:……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蠢!是你们陈师兄!” “哦哦,好!”时正和时清被沉庚长老无声的暴怒,吓到抱一块打哆嗦,闻言立马点头如捣蒜,光速地照做了。 沉庚长老站在原地,只觉得他们这边,还没和圣域斗起来,自己就先要把己方给闹腾废了。 他真是……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宗主,做此次前往圣域的主事人啊! 真是悔之晚矣。 ——断虹宗这边—— 天水宗那边传来的动静实在太大。 原本还在关心沈逐凰此刻状态,尤其是追问她,先前动用神雷之力,对她身体可有遗留下什么隐患的众人,那关心的声音,竟也慢慢地被陈延之的大笑声给压下去了。 霎时间,众人看向在场唯一一个,站在他们中间的天水宗之人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突然被断虹宗的一众前辈,以死亡目光牢牢锁定住的牧枫:…… 他是真没想到,人都到断虹宗这边了,却还是没能逃过来自陈延之的迫害。 不过所幸,断虹宗的一众前辈,看向他的这般不友善的目光,也只出现了这一息。 因为他们很快便想到了,眼前这个被他们盯视着的人,虽然出身天水宗,但同样也是天水宗那一群不省心修士的迫害对象之一。 不,或许用“之一”来形容,还不够贴切,应该说是首要迫害对象才是。 惨。 惨到他们都不忍心苛责了。 所以断虹宗的一众人,很快就收回了对牧枫的不善目光。 唯有沈逐凰,依旧用关心的目光看着牧枫,见他面色僵硬,还温声问道:“牧枫,你可还好?” “用不用回去……” “不用!”牧枫果断拒绝,直视沈逐凰的双眸,目光坚定无比:“不用在意他们!” 沈逐凰:……好吧,她其实想说的是,用不用回去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顿。 不过,看牧枫这个抗拒的状态,嗯,那就尊重牧枫的意愿,不理会好了。 牧枫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还以为沈逐凰未说完的话,是想要让他回去安抚好自己的师弟和师妹们。 并且,因为沈逐凰对他的善解人意,不仅没再提起让他回去的话,还自然而然地换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所以牧枫也就再不会知道——曾经也做过仙门大师姐的人,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采用温柔手段的老好人呢。 天水宗的一众修士:怎么突然间背后一寒? 他们不是已经在蔫头耷脑的,听沉庚长老的训责了吗? 怎么还是会生出这种不祥的感觉?!好可怕! ——本章完—— 第528章 她也想用自己的所有,去守护夙邈 ——八重天,圣域—— 天水宗的闹剧过后,此方若水境,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倒不是他们同圣域的人,彼此面对面,眼对眼,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互相傻看着。 而是他们这边,从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各自派出了一位至强者,到圣域一众修士面前。 同他们的圣域之主,以及和己方实力相当的,圣域之主的几位追随者一起,共同撑起了一方,能够全然隔绝旁人感知的屏障。 也正因此,他们之间的交谈,余下的人便再无可能得知。 但毕竟,这是两方大势力之间的交涉,所以一开始,天地间一片肃然,气氛沉穆,无一人言语。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屏障那里又毫无声息,屏障之外,各宗的细碎交谈,便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断虹宗这边同样如此。 鱼荀看着屏障外围,自如运转着的金光,于他眼眸内里,隐有躁意翻涌。 “这些人,当真能商谈出个结果吗?” “呵。”朗映怀轻笑一声:“那自然是不能的。” “无论圣域的人,是选择稍作低头,还是坚决保持住他们一如既往的强势姿态——” “怕都是为小师妹口中不可说之事的发生,而在拖延时间吧。” 沈逐凰并不意外于,朗师兄能够这般精准地,判断出圣域的所思所想。 更不惊讶于,即便灭世之劫一事,到现在依旧无法从她口中说出,但朗师兄在思考眼下局势时,却还能将其考虑在其中。 毕竟,朗师兄在她心中,可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这世间之事,只要朗师兄想,沈逐凰并不觉得有什么是朗师兄看不透,猜不准,弄不明白的。 所以,在听到朗师兄这样说后,沈逐凰点点头,直接道。 “我原以为,我已经将对方预想得足够强大,也给予了对方最大的重视,还以了我能想到的,有效性最高的还击。” “可是还不够。” “我还是没有将对方逼出来。”ъiqugetv 沈逐凰的眸光暗淡了一瞬,她将目光投向右侧不远处,天机宗的所在。 见对方领头之人,昌鹤圣尊手中捧着的卦盘,于此刻,依旧是毫无动静的模样,她心情不免又沉郁了几分。 曾在翻阅修真历年史的卷宗记载时,每逢天地间有大劫将生之时,总有预言会警示世间,告以生灵。 是为天道无情下,仍留一线生机。 可为何—— 现下局势已经严峻危急到这种地步,却无一道预言肯怀仁降世,警醒人间? 难道就因为这是针对于修仙者的劫难,便这般决绝,不容得半分仁念吗? 沈逐凰敛在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收拢攥紧,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她也想像从前这样说。 可是不一样了。 她和从前的她已经不一样了。 如今的她,已经说不出,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这种话了。 她想活,想和自己的师姐和师兄们,想和牧枫,若源,他们这些她像是将她所有的幸运都聚在了一起,才得以遇上的友人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她想和他们一起修行,一起历练,一起畅行于天地间。 想和他们拥有更多光辉明媚的未来。 更贪心的想要和夙邈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还有他们共同照看着的小人偶和小金龙。 她想和他们一起好好生活。 所以,为了这些,已经盈满她心口的贪念—— 她必须要让这属于修真者的大劫,便只在修真者之间。 而不是让她心心念念的夙邈,为天地,也为修真者,更是为无辜受累的生灵,而奋不顾身地投入于那本不属于他的命劫。 如果逆簌真的成神,最糟糕的局面出现,那神位对撞的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她绝不要事态发展到那样无望的地步。 所以,在她还有希望能够改变现状之时,她要拼尽一切的去改变! 就像夙邈抹去她记忆,却还要将他的一缕神念,融进赠予她的雕像中,隐没形态,静默守护着她一般。 她也想用自己的所有,去守护夙邈。 她要让夙邈永远强大,永远是那个以神力垂怜世间的仙神,而不是在牺牲一切后,迎来神格陨落的终末。 唯有这点,她绝不容许。 ——本章完—— 第529章 逆簌,竟然就在此处 ——八重天,圣域—— 她要让夙邈永远强大,永远是那个以神力垂怜世间的仙神,而不是在牺牲一切后,迎来神格陨落的终末。 所以,还不够。 她现在做的这些还不够。 但逆簌他,究竟会藏身于何处呢? 沈逐凰眉眼低敛,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沉郁。 断虹宗几人对视了下,最后还是朗映怀先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在了小师妹瘦消的肩背上。 “师妹,有一人托我带给你四字。” 沈逐凰被朗映怀的这句话,勾出些许好奇,抬眸看向自家师兄时,原本涌动在她眸底的失落之意,又重新隐没于无迹。 朗映怀对上小师妹看向他时,又这般澄澈清明,毫无阴霾的目光时,心中却无半点轻松之意。 他知道,小师妹这又是习惯性的,将她认为是不好的情绪,在他们面前下意识地隐藏了起来。 但实际上,谁又没有过,困于眼前暂时无法跨越的艰险,拼尽全力却仍无法得偿所愿的颓然时刻呢? 朗映怀放在沈逐凰肩头的力道,微不可查地加重了些,看向自家师妹的眼神,却越发温和包容起来。 “师妹,那人托我告诉你的四个字是——不要动摇。” “而我们这些做前辈的,想要告诉你的是——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会与你并行。” “这一点,同我们是否知晓你想要做到的,究竟是为何事,并无关系。” “知道与否,也并不会影响我们会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披荆斩棘,开拓前路。” “逐凰,你只要大胆地往前行就好了。” 这话虽是从朗师兄口中说出,但只要感受着兰师姐和其他师兄们,在朗师兄说出这样的话时,同样投注在她身上的,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沈逐凰便很清楚了,这并不是单纯一个人的言语,而是断虹宗的大家,交托于她一人身上的,沉甸甸且珍贵无比的信任。 【她不是一个人了】 沈逐凰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像是秋日的凉风吹散了夏末的最后一丝暑气,那因逆簌而生,盘踞于沈逐凰心头已久的愁郁,终于有了细微的消散之势。 虽还不至于一扫而空,但至少,不会让沈逐凰再沿着先前的思绪,陷入到无尽的自我怀疑的深渊中。 她抬眸看着断虹宗的大家,对他们久违的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好。” “我不会动摇,也不会退缩。” “我知道,大家总是会陪着我的。” “嗯。” “这才对嘛!小师妹,打起精神来!” “师妹乖。” 这次,见自家小师妹是真的,从方才那低落状态中走出来了,几人之间的气氛,便又变得无比和乐起来了。 而鱼荀永远都是那个最擅长“活跃气氛”的人,此刻见小师妹无事,他那颗搞事的心,便又不甘沉寂的跳出来了。 “好了好了,白毛怪,你还要搂着小师妹的肩膀到什么时候?” “拍也拍过了,安慰也安慰好了,是时候把你爪子给收回去了!”该换成我鱼荀的了! “呵。” 对于鱼荀这只一天不作死,一天不被人收拾,就一天不舒服,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的胖头鱼,朗映怀都懒得和对方多费什么口舌了。 一声轻蔑的冷笑,加上他不仅不收回去,还转而摸了摸小师妹发顶的动作,就让鱼荀原地螺旋式爆炸了。 “啊啊啊啊白毛怪!”鱼荀发出了一长声近乎扭曲的嫉妒尖叫,气得双目通红,戾气翻涌。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白毛怪这个家伙!】 【他的一对臭爪子现在都在小师妹的身上了!】 【啊啊啊小师妹被摸头的样子好乖好可爱!被摸完还会仰着脑袋看向对方……可是为什么——】 【无论是小师妹被臭白毛怪摸头,还是伸出狗爪子去摸小师妹头的臭白毛怪,他们之间的动作变化都这么丝滑顺手,就像是彼此之间已经做过千百万次一样啊?!】 这么熟练的话,只会让他鱼荀嫉妒加倍加倍加加倍啊! 鱼荀简直要被气坏了。 朗映怀却还只按着小师妹一边肩膀对他笑。 以绝对胜利者看脚下败犬的那种快意无尽的笑容。 鱼荀:他和白毛怪不共戴天啊啊啊! 沈逐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又发展成了如今这般形势的局面,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哎,朗师兄的恶趣味,又发作了呢】 于沈逐凰的心头,刚晃过这样的想法,于她耳畔,便听到来自于自家朗师兄的一声轻笑。 “呵~” 沈逐凰的头皮麻了一下,隐约间,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瞬,便听见那朗师兄那如溪泉涌淌过河石的清越声线。 “师妹怎么突然间叹气了?” “是已经腻烦了,不想和师兄继续待在一处了吗?” 说到后一句时,朗映怀的声音,像是将全天下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一般,毫无压力地就变转成了低落失意的风格。 那话语间的落寞和伤心,如有实质般直往沈逐凰的脑海中钻,让沈逐凰几乎是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僵了脸。 【很好,现在朗师兄的恶趣味,是冲着她来了呢】 沈逐凰僵冷着一张脸,对上这样的朗师兄,保持住闭口不言的姿态,就是她能想出,也能做出的最好防御了。 但朗映怀的恶趣味,并不会因为自家小师妹的“冷脸”,而就此消退。 相反,以朗映怀感知的敏锐程度,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于小师妹一张冰冷面皮下,那藏着的因为他的言语,而尴尬无措着的小师妹的真我。 而这样的真我,被朗映怀这种人发现的结果就是——只会让他兴致增高,恶劣程度直接翻倍! “小师妹?你怎么不说话?” “师兄现在在你的心中……是已经可恶到连小师妹的回话都等不到……” “啪!”鞭子抽击在皮肉上的响亮声音。 朗映怀故作委屈的茶言茶语,才刚发挥了半句,尚未来得及收尾,就被兰凝夏这毫不留情甩过来的一道藤鞭,给直接抽没了。 兰凝夏上前直接揽过沈逐凰,护在自己身后。 她用一种看人中渣滓的嫌恶眼神,看着朗映怀,语气十分冷酷。 “既然知道自己可恶,那就识相点离小师妹远点。” “不要把你那恶心的恶趣味,连番用到小师妹身上!” 可恶。 恶心。 被同样是自己师妹的兰师妹,毫不留情地说了这样的话,朗映怀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一瞬间被两箭齐发,直穿而过,留下两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即便是他自作自受,可朗映怀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地灰暗了三个度。 【被兰师妹狠狠讨厌了!】 【虽然兰师妹就没有喜欢过他这个师兄……】 【但果然——还是很受打击!】 但兰凝夏又哪里会管她这只,自尝恶果的黑心肠师兄? 她只侧首看向自家乖乖巧巧的小师妹,抬手顺了顺小师妹被朗映怀揉乱的发顶,语气温柔而轻缓:“小师妹,你也不要太乖了。” “下次再听见这种类型的人渣话,哪怕是从你师兄口中说出来的,你也不要太犹豫,直接拔出来你的剑应对就好了。” 沈逐凰听着自家兰师姐,说到后一句时,明显转冷还带了杀气的话语时,为彻底惹毛了兰师姐的朗师兄哀悼了一秒。 但她当然知道兰师姐这是在为她出头,看不顺朗师兄这样戏弄她。 所以沈逐凰便对着自家兰师姐,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刚要回话,就忽觉指尖微凉,已然贴上了一个让她十分熟悉的物件。 沈逐凰垂眸看去,果然看到了被鱼师兄双手稳稳托着,快要递送至她手中的栖凤剑。 鱼荀见她的视线看过来,还又继续往她身前送了送,“温和”道:“给,小师妹,你的剑。” 沈逐凰无言了一瞬:让她拔剑应对的法子,还是兰师姐刚教的。 所以鱼师兄这是,立马便手把手助她活学活用了吗? 她就说鱼师兄在之后沉默得厉害,也没继续去寻朗师兄的麻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沈逐凰手中握着自己的栖凤,迎着的又是鱼师兄暗藏期待的目光,以及兰师姐向她投注过来的鼓励视线…… 她沉默两息,到底还是失笑出声。 真是……有这样的大家在身边,她的坏心情就算她自己想要保持得久一些,却也是做不到的吧。 沈逐凰无奈地摇摇头,下一瞬,她神情微动,翻转手掌接住了自她腰间跃跳上来的小人偶。 “本体传信过来,说对方位置已确定,就在此处,八重天的圣域,若水境。” 小人偶说完,挥手便召出一方小舟,自行乘坐了进去。 这小舟,也正是沈逐凰当初,亲手为他所制的那一只。 “就在此处?” 沈逐凰的目光一变,再看向那笼于迷雾中,看不真切其具体面容的圣域一众修士时,她眸底的杀意,像是随时都要冲出囚笼的野兽,凶凛地让人心头发寒。 逆簌,竟然就在此处! ——本章完—— ’ 第530章 助我一臂之力 ——八重天,圣域—— 逆簌,竟然就在此处! 沈逐凰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直冲对面那些笼于迷障中的圣域之人而去。 断虹宗的众人包括牧枫,若源他们在内,自百年过去,他们重逢之后,又哪里曾见过沈逐凰这般外放,且毫不掩饰的杀意。 商玺眼眸微沉,率先问道:“谁在此处?” “是与师妹你结有旧仇之人吗?” 于商玺的脑海中,蓦然晃过那舒语芙曾经在他们小师妹面前,使用过的几张面容。 “或许吧,那人应该也在此处,但我此次寻的,并不是她。” 在回答这些话时,沈逐凰甚至都没有回头,一双眼睛只死死盯视着圣域之人所在的方向。 断虹宗的众人见状,面色便更肃沉了几分。 能让小师妹展露出如此浓重的杀意,且还能让小师妹暂时将舒语芙这种,用血海深仇都无法形容其中孽债之深的渣滓放置一边,并不理会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都很让他们“在意”呢。 商玺并不多问那人是谁,如果能说,他也相信现在的小师妹,并不会想着会不会连累他们之类的理由,而对他们隐瞒。 所以,小师妹不说,便是不能说。 就像小师妹现在正背负着的东西一样。 他只道:“可有合适的方式,让我们帮你?” 沈逐凰顿了一下,眸光微深,语焉不详道:“我要寻的,是在师兄们体内,种下契线之人。” “他此刻,就在此处。” 这话落下,天地间果然毫无异动,沈逐凰的眸色更深了几分。 看来,【灭世之劫】这四个字,才是不可说的关键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可操作空间,便要大上许多了。 她也完全没必要孤军奋战,继续一个人苦苦支撑了。 沈逐凰在试探过后,陷入沉思的这几息中,其他人的思绪也并没有停下。 相反,因为沈逐凰这短短两句话,至少断虹宗的人,就忽然明白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小师妹所背负的沉重,一定和那个在他们体内种下契线,也是一直以来隐于幕后,对他们下手之人,脱不开关系。 而让小师妹这些日子,煎熬难过到这种地步的,果然也是那人造成的结果。 更深入想一点,小人偶已经从蕴养状态醒来,且他们刚才听到的话,还是那位托其传给小师妹的。 这也就是说——那位和小师妹,一直保持着联系。 所以沈逐凰这些日子以来的状态,那位不可能一无所知。 而按照那位对小师妹的,不输他们分毫的关切和爱护,如果能将对方处理掉,那位早就这样做了。 可那位不仅没有为小师妹扫除烦忧,还将幕后之人的信息,主动告诉了小师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幕后之人所掀起的,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大风浪! 更严重些,是合乎天地大道的劫难,才会让那位行动起来,都束手束脚,无法轻易插手其中! 沈逐凰尚且不知,只她这寥寥两句,她的师姐和师兄们,便已经结合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细心观察到的信息,将灭世之劫的真相,推衍出个大概来了。 她只对着商师兄点点头,而后看向牧枫:“师兄们确实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不过,还是另外需要一下牧枫你的帮助。” ——本章完—— 第531章 被小师妹拜托了! ——八重天,圣域—— “师兄们确实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不过,还是另外需要一下牧枫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牧枫略显惊讶地挑眉,有些没想到,自己也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逐凰的忙。 毕竟,虽然沈逐凰与她同门之间的对话,他也一直有在认真倾听,但毕竟,“在师兄体内,种下契线”这件事,是他所完全不了解之事。 那就更不必说,想要出手帮助逐凰他们找到这个人了。 不过,现在逐凰说他有办法帮到她,那他当然是乐意为之的。 所以,牧枫也并不多问,只点头道:“好,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牧道友你帮我寻出五位,在大境界上临近突破的弟子。” 大境界上临近突破……逐凰想要的,是再进一步,便应当渡雷劫,登临至更高重境界的弟子吗? “好。”牧枫颔首应下,之后也再不停留,果断回转至天水宗众人集聚的所在,去挑选合适的人了。 只是,背过身的那一刻,牧枫偏近于琥珀色的眼眸,还是幽沉了一瞬。 是他多想了吗? 为何会下意识地将逐凰的这个要求,同当日他们一起在五重天寂琛岭中,遇见的那只怪物,联想到一处? 那怪物面部不断变幻着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修士面孔,他们各自的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在将欲跨升至更高重境界的劫雷中陨灭。 “牧师兄?”师弟们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牧枫繁乱的思绪,他将心中杂念压下,开始如约挑选合适的人选。 ——断虹宗这边—— 牧枫离开后,商玺他们看向沈逐凰,最后先开口的却是晏颂之。 “师妹,你是想出手探寻一下,他们体内是否也会有如我们一般的,由那人种下的契线,再借这契线,设法寻出那人吗?” “师兄所说,正是逐凰所想。” 晏颂之点点头:“此法可行,但先前那圣域大能发生异变时,除却被其血线洞穿之后,神魂血肉无存,唯余人皮骸骨者。” “还有一些修士,是心口生异,毫无征兆倒下的。” “前者死因再明显不过,但后者……” “如果真如我们所想,是因为在他们体内,同样有那幕后之人暗自种下的契线,又受对方引动,才让这些修士平白丢失性命。” “那之后,师妹你调用的神雷之力,难道没能将其彻底湮灭吗?” 晏颂之会有此问,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他们当时就在下面,还在那圣域大能进一步发生异变后,于其躯身飞射而出的血线攻袭下,于力所能及之时,屡屡出手助人。 也正因此,到小师妹出手,降下神雷万千之前,下方局势虽历经多番变换,但身处其中的断虹宗众人,却是再了解不过了。 在小师妹引动的神雷降下之后,消失的可远不只是那一经入体,便夺人所有的血线…… 那些原本攥按着心口处的衣物,眼看就要步前亡者后尘的修士们,身上的异状也确确实实在神雷的光耀下消失了。 之后更是生龙活虎的,全然看不出先前心口生异时的痛苦。 这样的情景落到众人眼中,晏颂之他们当然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小师妹降下的神雷之力,不说将那些修士体内的契线彻底抹消—— 但至少,也该是暂且阻断了那幕后之人,继续动用契线夺人神魂气运的能力。 可现在,看小师妹这意思,竟是那些暂且逃过一劫,或者还有一些从始至终,体内都没有出现过异状的修士…… 于他们的身体内部,竟还是有被这契线所害的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之后就有的是麻烦了。 思及于此,晏颂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而朗映怀他们,也目光凝重地看向了自家的小师妹,静静等待着师妹的回答。 “师姐和师兄们还请安心些,没关系的。” 沈逐凰是很清楚师兄们在担心着什么的。 她继续道:“虽然我暂且没办法,也没余力,将在场这些修士体内,潜藏着的契线通通拔除。” “但那降下的神雷,也确实隔绝了对方继续动用契线,侵夺他人神魂气运的可能。” “所以,不用太担心的。” “那便好。”晏颂之他们几人听到小师妹,这毫不迟疑的坚定回答后,也都略略放松了心神。 “嗯。”沈逐凰也笑着点了点头。 但她没有细说的是,那受她所召,自天降下的神雷,之所有会拥有这样合乎当时局势的效用—— 全然是因,她从那伴陨神所创咒印而生的灵体那里,特意学来的几门禁术,也被融合在神雷之力中的缘故。 不然,只单神雷降下,或许能将那异变后的圣域大能,连同那些血线一同摧灭—— 但却是绝无可能从逆簌手中,保护住那些体内同样被其种下契线的修士性命的。 沈逐凰微微敛眸,再抬眼时,牧枫已经领着几位众人都很眼熟的修士,一同走了过来。 原本虽也被小师妹的言语安抚住,但隐约间,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妥,正陷入深思中的朗映怀,便是在这个时候,被他的小师妹声线明快地唤了一声。 “朗师兄!还有商师兄,晏师兄,从他们体内寻找契线的事,逐凰可以拜托给三位师兄吗?” 朗映怀一怔,被同样叫到的商玺和晏颂之,神情也为之一顿。 这是……小师妹的请求? 小师妹在拜托他们做事? 天! 他们的小师妹一向独立,行事又果决坚毅,不输任何人,能够从这样的小师妹口中,听到对他们的拜托之语…… 这可真是——太稀罕了吧! 方才还盘桓于朗映怀心头的那点异样感,瞬息便被他抛置脑后。 他现在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被小师妹拜托做事的愉悦感,再容不下其他了。 而站在朗映怀身旁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瞧着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沉稳样子,可在场的都是同宗之人,彼此相交数百年,又哪里感觉不到从他们身上,由心洋溢着的那股快乐感? 所以,在天水宗那被牧枫选中的五名修士,听闻是他们很喜欢的沈道友这里,有事需要他们帮忙,快快乐乐走过来时。 迎接着他们的,便是三个周身气势,怎么看怎么奇怪的断虹宗前辈。 天水宗五人:不是说,要见我们的是沈道友吗? 牧师兄害我! ——本章完—— 第532章 他心里有他! ——八重天,圣域—— 不管这被牧枫以沈逐凰之名,“邀请”而来的五名天水宗弟子,在同时对上一位炼虚境圣尊和两位合体境大能,心中是何等的绝望和无助。 当着这样三位实力强横大前辈的面,他们却是连伤心和失望,都不敢明晃晃显露在面上的。 至于将他们带过来的牧枫…… 他在看到自家糟心师弟有人接手后,瞬间便成了甩手掌柜。 在同商玺他们三人一一见礼过后,牧枫脚下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就往兰前辈所在的方向去了。 被无情抛下的天水宗五人:……牧师兄,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 【所以师兄他果然是记仇了对不对?!】 【可是陈师兄才是折腾得最厉害的那个啊!】 【牧师兄不惩罚他……果然是因为牧师兄心中有陈师兄,所以不愿过多苛责对不对?】 【呜呜呜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嗑到了呢嘤嘤嘤】 朗映怀并不知眼前这些,表情一向丰富的天水宗弟子,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所见到的,只是这五人齐刷刷望向牧枫背影的,一种如泣如诉,似阴雨霏霏的幽怨眼神。 霎时间,朗映怀看向牧枫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由心而生的怜悯和无比真切的同情。 也不知道,被自己同宗的师弟,用这样的一种眼神痴痴看着,牧枫的背后会不会生出一种,被阴魂附身的感觉。 哎,牧枫真可怜啊。 如果朗映怀的唇角,没有微微扬起的话,那他这样的心声,可能还有几分真实度吧。 “好了,诸位这样看着牧道友,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先和他交代一下吗?” 朗映怀眉眼温润,似春风化细雨般含笑说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们代劳哦!” 天水宗五人:! 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们五人心神一凛,而后齐齐摇头。 “没有!” “前辈要做什么,尽管做吧!” “对!我们配合!绝对配合!” 所以遗言什么还是不要让他们提前交代了呜呜…… 比起遗言,他们更想活着,亲自回去说话! ———— 这边,兰凝夏眉眼含笑地看着,那些先前合力能将牧枫气到,原地提升心境的天水宗弟子们,在商玺他们三人面前,却一个个乖巧如鹌鹑的模样,只觉得这实在是有趣的紧。 余光看到小师妹已经和牧枫说清楚了,为何要用到他天水宗的这几位弟子的正事,兰凝夏便侧眸对牧枫笑了一下,开口道。 “牧枫,你的师弟们很有趣呢。” 被有趣的师弟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牧枫:…… 这话也就是从兰前辈口中说出了,如果从旁人口中说出,他大抵都不想回答了。 可如果是兰前辈想要调侃他的话,牧枫无奈地发现,他心头生出的第一份感觉,居然是欣悦的。 这就有些像兰前辈喂给他吃的那些丹药了,他曾经也以为,吃过经兰前辈手中炼制而成的,深紫色长绿毛,其上还有泡泡在翻滚的丹药,尝过那样灭顶的灾难性味道后—— 他会对兰前辈望而生畏,从此见而绕之,退避三舍。 可事实上,在他被朗前辈裁剪过的记忆,重归完整后,即便是被兰前辈用绿藤栓着,在空中当风筝放…… 还有在崩塌的石塔中,他被兰前辈找到,拎在手中提了一路,却又被兰前辈失手,不慎让他砸落在地上,兰前辈险些以为他死掉了,在他耳边自言自语的心虚之言…… 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难堪事迹,他事后想起,却只觉得记忆犹新,恍若昨日。 大抵从那时起,兰前辈在他心中,便是不一样的吧。 而现在的他,也只是刚刚弄清楚,兰前辈在他心中,为何是不一样的而已。 他喜欢她,所以她在他的世界中,如此鲜明而不同。 牧枫柔和了神色,回应道:“是很有趣。” “但我有些消受不起。” 兰凝夏闻言,眉眼微挑,轻轻失笑出声。 这边气氛和乐,那边两道阵法下去,便再无半分声息。 沈逐凰知道,契线种在心口,还连结于神魂,即便是三位师兄出手,且还用上了夙邈教予他们的方式,一时半会却也是别想要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的。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回复灵能,在她调用神雷之力,使用超阶禁术的后遗症彻底爆发之前,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然后,在夙邈真正入局之前,便先将逆簌从人堆中揪出来,掀开灭世之劫的序幕! 沈逐凰这样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鱼荀原本还想要和自家小师妹撒撒娇,埋怨她为何将事情拜托给商玺他们,却不肯托付于他。 但在见到小师妹眉眼间的疲惫时,他却是停住了上前的步伐,只默默给小师妹护法了。 而朔灼这边,他并没有错过,先前小师妹看向天机宗方向时,那看似寻常的目光中,暗含的希冀之色。 对天机宗,他很确定小师妹并不知晓,他们先前同天机宗的那位阙羽星君之间。发生过的对话。 也应该并不知道,百年前她在石塔中突然晕厥,是因天机宗测算之故。 所以,在小师妹眼中,她和八重天的天机宗,应是毫无渊源才对。 而这样与小师妹素无渊源的天机宗,又为何会让小师妹投以希冀的目光呢? 朔灼静默看着天机宗打头的那位昌鹤圣尊,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捧着的,那方似龟甲制成的卦盘上。 小师妹,是想让对方测算出来什么吗? 他眸光微深,右手按上腰侧,那里,本是他悬挂着生死卦盘的地方,按在侧腰的手稍稍加重,到底还是放开了。 无论是小师妹,还是他的所有同门们,都并不希望他再使用这生死卦盘。 所以,便不用了。 没有过多犹豫,朔灼拉起兜帽,身形一隐一现,便融进了天机宗汇聚的人群中。 ——本章完—— 第533章 今日,再同我过过招,如何? ——八重天,圣域—— 沈逐凰结束调息状态,睁开双眼时,商玺他们已经从这天水宗的五位修士体内,抽取出了两条浅金色的契线。 因为几位师兄所用的抽取契线之法,都是夙邈为了防止他们之后,再遇上类似于此的状况,而特意授予他们的秘术。 所以,这次师兄们出手抽取契线,便不会再像数日前,沈逐凰出手抽取师兄们体内的契线时,还惊动到了逆簌的注意,让对方借用天道之能,而对他们降下近乎天诛的神雷。 “小师妹,给。” 晏颂之将这两条浅金色的契线,递送至沈逐凰面前。 沈逐凰接在手中,刚一抬眸,就对上了两道正直勾勾看向她的专注目光。 这目光来自于两位天水宗的修士。 她手中握着的这两根契线,便正是从眼前这两名修士的体内,取出来的。 沈逐凰动作一顿,不知为何,被这两名天水宗弟子这般看着,于她心头,便莫名生出一种极怪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在猪圈,切吃猪肉一般。 沈逐凰眉头蹙起,将这个荒谬的联想,从她脑海中抛丢出去。 她正了正心神,纤白手指翻飞间,有漂亮的金色流光在她手心,似清风般徐徐流转。 这光将那两根契线轻轻托起,让它们虽无依傍,却也能浮滞在沈逐凰身前。 旁观的牧枫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在沈逐凰轻灵的动作之下,一个又一个繁复的印纹,在沈逐凰手下成形。 而这些单个、零散的印纹,却又不知当它们联合起来,会组成怎样一道复杂的术法。 包括那两名提供了契线的天水宗弟子在内,聚集在沈逐凰左右的修士,此刻都只静心专注地,看着沈逐凰的一举一动,不想错过这其中的一步。 却也是在这时,众人忽听前方一声,似是法术威能对冲之后,发生的“砰然”巨响。 这声音犹如洪雷,又似山崩天倾,虽只短促一声,却有震撼天地之威能。 沈逐凰被这突兀一声一惊,手下的印纹都险些结错一个。 原本在她手下,已经逐渐成形的咒印,在天地因那巨声震颤后,余留下的残波中,竟也有了轻微的溃散之像。 沈逐凰目光一凝,压下身体内部因那巨响的余音,从而产生的隐痛。 这声响,应是从环围着至强者和圣域之主,正在交涉之处的,圆环状壁垒的内部传来的。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这边的至强者,和圣域之主那边,两方并没能谈拢。 或者,也可以说是,圣域之主已经拖延争取到了他想要的时间。 那么接下来…… 沈逐凰心下陡然一沉,再结印时,她手下的动作,便更快了数分。 那原本犹如春日清风般的金色流光,于此时却似野蜂狂舞一般了。 商玺他们几人稳住心神的同时,第一时间便为自家小师妹接连撑出了数道防御屏障,而后才纷纷看向那发出巨响之处。 见那原本也快隐入浓雾中的环形屏障,此时却前所未有地明晰起来,金光晃动,屏障动荡,却不知还能维持到何时。 但比起这屏障的异状,更让众人惊心在意的是,这屏障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沐灵宗的宗主亘尘,是最先按捺不住,冲至屏障前的第一人。 毕竟,去往这屏障内里,同圣域之主交涉的至强者中,便正有他的师尊——徽彻大能。 而他的师尊,也是去往交涉的几位至强者中,唯一一个已经预感到,自己命劫即将来临的大能。 有这样的前因在先,亘尘自然便是最担心自己师尊安危的那个。 而有亘尘飞身向屏障在先,其他那些也忧心于屏障内,至强者安危的前辈大能们,也像是被点醒一般,围聚在屏障左右。 亘尘赤红着眼睛,回身看向跟过来的人,厉声问道:“至强者他们进去之前,不是说留下了打开屏障的方法了吗?” “现在局势变转成这样,为什么还不打开?!” 亘尘这厉声质问的话语,若是放在平时,那自是大不敬的。 毕竟,此时围簇在屏障左右的,实力比亘尘高的,并不在少数。 但放在眼下,能够围聚在这里的,没有一个不忧心于屏障内里的情势,亘尘的心情,他们也自是再理解不过了。 所以,即便听见这样毫不容情的问责之语,在场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的亘尘过分的。 相反,他们也跟着问询道:“成前辈呢?还有云前辈,屏障还没能打开吗?”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交代我们!” “打……打不开了。”被叫到的那两位大能,此刻面色惨白若纸,结印的手都在隐隐发颤。 于他们眸底涌动着的情绪,更是前所未有的惊惶。 但听到他们这样讲的前辈大能们,面色比之他们,却还要更难看一些。 有身为至强者护行者的人,几乎是咬着牙齿,硬挤出来话语般问道:“打不开了,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已经试了,按照万至尊他们离开前,交给我们的办法,尝试了十数遍了,可那屏障还是一动不动!” “不可能!”有人怒声反驳道:“屏障是我们这边的至强者联手设下的,圣域那边的人只静默看着,自始至终连插手都没有。”仟仟尛哾 “在屏障成形后,圣域那边的人便直接走了进去,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对我们这边设下的屏障做手脚。” “可现在,两位前辈居然告诉我,至强者他们为以防不测,特意留下的解除屏障之法,居然是没效用的?!” “我倒真想知道,两位前辈真的有认真去解除屏障吗?”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是我们这方值得尊敬的前辈,而是圣域派过来,埋伏在我们这边的内应!” “你!” “肃昶!住口!” “现在是内乱的时候吗?屏障内里还不知是何等状况,你们现在就要在外面也掀起一场暴乱吗?” “内乱?”肃昶冷笑一声,看向在至强者们进入屏障前,被至强者委以重任的成,云两位前辈的目光中,满是冰冷的审视。 “就怕这不是什么内乱,而是我出手,清除外贼!” 最后四字落下,堪称是掷地有声。 霎时间,围簇在屏障外围的这些修士们,面上便都有了新的变化。 很明显,即便这些人暂时还能维持住冷静的假象,但在他们心底,却已经是各有倾向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屏障内部又一次的动荡了。 这次的动荡远比刚才那次来得强烈,强烈到即便这些人都飞身在半空中,却还是能极明晰的感觉到,天地之间的震颤。 且这次持续时间还很长,于他们耳畔,虽并未听到似那第一声时的巨响,可只是站在这屏障附近,便觉神魂都为之撼摇。 上面这些临空而立的前辈大能们尚且如此,那就更不必说下方那些,分立于石台上的小辈修士们了。 有实力不济者,神魂震颤,血气翻涌下,已经不可控地呕出鲜血来。 当然,这实力不济,也只是和在场这些人的普遍实力相比的。 事实上,即便是被这余威,压迫到当众呕血的,却也至少是有化神初阶的修为傍身的,放在各自的天域,也都是实力佼佼的天骄子弟。 可在这样的威能之下,哪怕只是其透过屏障传递出来的余波,却也是承受不住的。 由此便也可以想象,现下那屏障内里,又正发生着何其凶险激烈的交锋。 再多的隐忧也比不上,自己亲身去感知一下里面的凶险,来得冲击力大。 冷静被怒意冲垮,理智无法维持的结果就是—— 围簇在屏障左右的修士之间,爆发了更为强烈的争吵,甚至还发展成了要冲向圣域一众修士聚集的地方,直接动手开战的地步。 “肃昶!住手!” “住手?元至尊对我有再造之恩,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有我的今日!” “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元至尊身陷屏障中,不知至尊他此刻处境,我做不到!” “那你对这屏障直接动手,只会影响到屏障内里的那几位至尊!” “这屏障本就是由至尊们亲手所设,他们虽教给我们打开屏障的办法,但并不是说,以他们自己的力量,便打不开这屏障了。” “可现在,屏障内里动荡成这样,屏障却迟迟不开,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这屏障在我们都不知晓的时候,便被圣域的人做了什么隐晦难缠的手脚,才会让至强者们分身乏术,只能保持现状的同圣域之主他们对战。” “这也不可,那也不行,我们便干看着好了是吗?” “却不知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最后屏障打开后的结果,会不会是我们所能承受得起的!” 若说前面,肃昶的话只让人觉得他过于冲动,且暴躁易怒,活像一匹毫无理智可言的出笼野兽。 那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人在最直白的言语冲击下,心神一震,随即便是不可避免地动乱。 是啊,眼下这般情况,无论再怎么用“理智”来束缚自己,这局势却也不是用这“理智”二字,便能解决得了的。 圣域之主能在几位至强者的眼皮子底下,对至强者他们亲手设下的屏障,做下这样的手脚。 那圣域之主真正对上几位至强者,却还不知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且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却都承受不起,哪怕是进去屏障中的,任何一位至强者的陨落,这样的噩耗的。 他们同圣域不同,圣域那些修士可以做到,只听从一个声音,也就是圣域之主的指令。 所以他们能如此从容。 但这边做不到,四重天域到八重天域各方势力集汇于此。 无论是哪一重天域,都承担不起就此失去,镇守各自域内至强者的惨重代价。 “没必要犹豫了。” “圣域要战,那便战!”出乎众人预料的,最先拔出背后重剑,说出这一句杀气腾腾之语的,竟是沐灵宗的宗主亘尘。 “我倒要看看,我若是将他们圣域的人通通屠尽,那藏身在屏障中的圣域之主,可还能安坐!” 亘尘眼中杀气凛然,手中巨剑寒光映雪。 在这些前辈大能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飞身而出,御风向上,直向那罩掩住一众圣域修士的茫茫白雾,双手并握,挥剑直劈下去。 明泓剑光犹如天上银河般,倾淌向圣域一众修士的所在,这绝美的光耀之下,是如同洪涛般的庞然杀机。 白雾在这凛冽果决的一剑下,如同被朔风吹散的云朵,转眼便消散一空,露出隐于其后,这些圣域修士的真容。 却还不待旁观的众人,去看清那站于队列最前方的十数人,究竟是何样貌,又拥有着何种程度的实力—— 一道青光便在临空的亘尘足下,突兀显现。 同样密切关注着彼方动静的断虹宗众人,原本还以为这青光是因亘尘的法术而生。 但就在下一息,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将他们这种想法,彻底推翻。 因为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青光,只瞬息间,便化作一方圆阵,将原本还欲提剑再斩的亘尘,直接禁锢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这亘尘,商玺他们之前也有留意过,知道他的修为,至少也在合体境中阶,且他还是八重天的一宗之主,又是至强者的亲传弟子…… 按理来说,这样的亘尘,是绝对拥有着能够越阶作战的强横实力的。 可现在,他的行动,居然被这么一个,看起来甚至是平平无奇的青色圆阵给禁锢住了! 这又让众人,如何能不心惊? 商玺侧眸看了一眼小师妹手中,只差一点就要成形的咒印,目光又落回于虚空中。 见那亘尘足下,圆阵之中似有什么更致命的东西,就要破光而出。 他神色更添凝重,无半分犹豫地直接飞身至那亘尘的身前。 九道神雷随他现身的那刻,自半空中狠狠劈下,直接将亘尘足下的圆阵,彻底劈碎于无形。 “嘭。”于此同时,剧烈的对撞声响起。 商玺横长枪于身前,将逆簌袭来的双戟,行云流水地拦挡了回去。 枪尖随商玺动作稍稍上挑,直指逆簌的咽喉。 他眼中杀意凛然,肃不可侵。 “今日,再同我正式过过招,如何?” ——本章完—— 、 第534章 做的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呢 ——八重天,圣域—— “今日,再同我正式过过招,如何?” 逆簌微抬右手,挥退那些因商玺突然而至的攻袭之举,而欲上前护卫他左右的圣域修士。 他只微垂眼眸,看了眼那几乎要刺入他喉颈中的冷锐枪尖,随即目光上移,两双同样漠然的眼睛,在此刻交视。 “我记得……你是她的师兄?”逆簌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商玺的眼眸蓦地晦沉下来。 分神渡劫时的经历,这人果然记得,只是不知,他记到了什么程度,对如今的小师妹,又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 不过这些,只要对方没有主动进犯到小师妹面前,那对他来说,便都无所谓。 他也全然不关心。 商玺握紧枪身,自他握住枪柄的地方,深紫色的雷光自他掌心蕴生,而后有如游蛇般,瞬息便附着上整柄枪身。 为那银光凛然,寒芒烁烁的长枪枪身,添着了一条蜿蜒回折的明紫色雷纹。 这雷纹甚至一路蔓延上商玺的长枪枪尖,那依旧站在原处,不曾挪动过毫厘的逆簌,此刻便极清楚地感知到了—— 自他喉咙处隐约传来的,几乎要被这雷光燎灼到的细微痛意。 逆簌看着商玺,极淡地笑了。 “强者才有对话的权利,你和我的想法,意外地相合呢。” 话落,他面上那点清浅笑意骤敛,取而代之的是毫不容情的直白杀意:“那便先把你打服了,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吧。” 而商玺对此的回应,只是手腕一震,如游龙,似云蛟,挟暴风疾雷之势,雷霆般刺向逆簌的一枪。 这边,两位合体境,甚至在其之上境界的大能,已经兵戎相见。 长戟与长枪悍然对撞,加之两者皆为深不可测的,实力上的加持,莫说是先前见亘尘冲杀上来,便也随即跟了上来,只是比之商玺稍慢半步,所以此刻便直面两者交锋冲击的那些修士—— 就是下方那些,只是感受着这两种强大力量交锋之时,自虚空之中,沉沉压下来的厚重气势,以及其威能对撞时,蔓袭过来的余波,便都有种如负巨山,无法承受之感。 可以说,商玺和屈夷的交手,直接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修士的注意,就连那些前辈大能,论境界甚至超于商玺的,也是如此。 而从某种意义上,商玺的强势出手,也做到了暂且断绝那些忧心于困于屏障内,至强者们安危的修士们,做出进一步失智之举,甚至掀起各方势力内乱的可能。 ————— “宗主!”亘尘被沐灵宗的修士,拉扶着退回了他们所驾驭着的仙舟上。 “单师弟呢?请他来为宗主看看!” “我无事。”亘尘拂开门下弟子,准备探向自己脉象的手,目光依旧紧盯着虚空中,商玺和屈夷之间,正在发生着的对战。 “那人是谁?” “宗主您问的是?” “手持长枪的那位。” “从前我从未见过这号人物,却不知他为何要出手救我?” “弟子……弟子也不认识他。” “但弟子刚才上去寻您时,听那圣域之人与这助您之人,说话间像是有些渊源在的。” “不过这位手持长枪的前辈,并不愿多理会对方的样子。” “之后的事,弟子忙着扶您下来,便也不清楚了。” 亘尘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却在这时,那单姓修士已经走至近前,却也是听见了亘尘先前问出的话语的。 此刻,见自家宗主眉头紧皱地盯视着,半空中正交战的两人。 他便开口道:“单均倒是知晓一些那位同圣域之人,正在交手的大能的一些事迹。” 亘尘立马侧首看向他,却见自己的亲传弟子,对他微微一笑。 而后便听单均道:“不过,作为交换,还请师尊让我为您诊脉。” 亘尘:…… 他瞬间便有了一种,被自己的亲传弟子拿捏住了的怪异感。 但他到底还是伸出了手,任由单均来摆弄。 因为,除了亘尘实在想知道,那正同圣域之人对战,且对他也算有相救之恩的人,究竟是何来路之外—— 单均还替他的蠢儿子带了一句话,说如果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好好爱重自己的身体,那兔崽子便也不要听沐灵宗其他长辈的话,要直接也学他单枪匹马冲到圣域最前方了。 说句难堪的,他这个做父亲的,头脑一热冲到了最前面,都险些马前失蹄…… 那他那蠢儿子过来,都不够人家当下酒菜吃的。 所以哪怕亘尘心里,再怎么不想让自家小辈,从自己的脉象上,察觉到自家先前有多狼狈,现下也却是没办法再瞒下去的。 他叹口气,只觉得被冲昏的理智,也终于渐渐回笼了。 “说说吧,这位道友是什么来头?” 单均搭在亘尘手腕的手指一滞,虽然他手指刚搭上来,就已经察觉到师尊体内的灵力,现下紊乱得很不正常。 师尊体内真实的情况,也远比他外在所表现出的,要严重上太多太多。 毕竟,以旁人的视角来看,自家师尊就是先霸气四溢的,持一柄巨剑,势如破竹地劈散了罩笼住圣域一众修士,让人窥不清其中具体景象的茫茫白雾。 之后便是,师尊提重剑欲再斩,但脚下不知为何,就现出一方朴实无华的青光小阵。 从师尊被那阵法困住,再到商玺御风而至,召紫雷破阵救下亘尘,这中间,也不过是十数息的功夫。 可若不是单均现下,真真切切地探知到了师尊的脉象—— 他是断无可能想到,就被青光小阵困住那不到十息的时间,竟会将师尊的身体,从内里破坏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师尊可是合体境上阶的实力,那圣域之人究竟是何来头,随手构就的一方小阵,居然能有这般可怖的威能。 而那救下了师尊,也代替师尊同那圣域之人交手的商玺,如今又是达到了怎样之高的境界,才能与那圣域之人对战之间,旗鼓相当,丝毫不见下风。 思及于此,单均在心中感念商玺相救之恩的同时,也不由得满怀嘲讽地想到—— 那将商玺的生身父母,继商玺之后,所产下的第二个儿子——商寰,当做商家未来掌权人,全心全力培养着的商家…… 现下可有看清楚,此刻此刻,这虚空中正发生着的,彼此都拥有着绝对的强大实力,正交战着的双方,究竟是何样貌? 可有清晰地认识到,当日商玺落难,他们将其逐出家门,除名于宗谱,甚至还落井下石,引仇敌去围杀,恨不能亲手将其置于死地的存在—— 才是那个真正的,唯一有可能,能够实现他们商家的野望,给他们商家再续数千年,甚至是上万年荣光的人。 应是看到了吧。 单均这样想着。 毕竟,现在这整个若水境,又有哪几个修士的目光,不是聚焦在这场论其水平,足以记载在修真历年史中的对战呢? “单均?”亘尘皱眉出声提醒道,他这徒弟该不会是拿话哄他吧? 要不然怎么把到脉了,这徒弟却只兀自出神,理都不理他? 还不等亘尘心中,又一次生出被自己徒弟欺骗的怒意和伤感,单均便已回过神来。 他只垂眸一看,便知自家师尊肯定又在心里骂他胆大包天,上一步是欺师,下一步肯定就要灭祖了。 单均心中无奈,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只收回给自家师尊把脉的手,一边从储物戒中,搜寻合乎症状的药丸,一边对亘尘道:“师尊勿怪,是单均方才走神了。” “不知师尊可否记得,与我们沐灵宗所处位置,相距不远的商家,在他们将宗族内,新一代的希望——商寰,大力培养后推至台前的更早之前……” “商家是有一位真真正正,能够力压整个九重天域的天骄人物在的。” 亘尘眉头紧锁:“好像是有些印象,不过你提这个做什么?” “那人论年纪,算是我的小辈,虽然出彩了些,但在他修为到达化神,甚至更高境界之前,还是入不了我的眼的。” “至于后来,我记得他是外出历练时出了事,修为不进则退,几成废人,之后……” 亘尘似是终于从记忆深处,将那段他从师尊口中听到的往事,又翻找了出来。 他的眉眼间,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厌恶。 当然,这份厌恶并不是冲着,他与单均正讨论的人去的。 而是对着那群,被所谓的“修仙世家千万年传承的荣耀”,彻底迷遮了眼睛,以至于毫无情理和人性可言的商家而去的。 “有利者爱之,无用者弃之,血肉亲子尚且如此,可见其家门可悲。” “那人陨落了虽可惜,但总也不算是全然的不好。” “若是终其一生,只为那虚无缥缈的世家荣耀而活,那他这修仙还有什么意思?” “再强大的实力,也不过是一具活傀儡罢了。” 话说至此,亘尘眉眼间一片晦沉,停了十数息,他才皱着眉嫌弃道:“不是让你说,那救我之人的事吗?” “你一直提这讨人厌的商家之人做……” 亘尘眼带烦躁的抬眸,就对上了自家徒弟,正一脸“乖巧”注视着他的模样。 他眼睛瞪大,似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话头便猛地顿住了。 随后,亘尘终于气怒道:“单均!卖什么关子!有话给我直接说!” “好——”单均无奈地看他,但还是“老实”道。 “这位出手救您的大能,就是您口中听闻过,实力有些出彩,但在当时,还入不了您眼中的小辈——商玺。” 亘尘:……??? 他要裂开了。 他以为的已经不幸陨落的小辈,居然以绝对强大的实力强势回归,还摇身一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这商玺拿的是什么剧本啊? 不是说这小辈当时,身上出现的病症,就是八重天最厉害的仙医,也说是药石无医,完全没办法处理吗? 不然那商家又如何会舍得,将这生来就有天机宗预言,说其有千年登仙之资的商玺,逐出家门,除名宗谱呢? 真是错得离谱了。 看这小辈与那圣域之人,交手时施展出的各式手段,以及那些招式所形成的强大威力—— 就是他这个自诩是前辈这人,都要汗颜了。 更别说,不久之前,他还是被救的那一方。 想到自己刚才,在不知这救他这人竟是商玺时,被自家徒弟引导着,提起有关对方的事时,还说什么对方当时还入不了他的眼的话…… 亘尘只觉得头顶都要充血了。 可恶的臭小子,他当时究竟是怎么瞎了眼,才会收这种东西,做他的亲传弟子,和他的儿子一样,都是专来克他的! 亘尘不想再说话了,从单均手中夺过对方刚装好的药瓶,听着单均的絮叨,将里面的药丸吃了大半后。 他活动了下手脚,便从仙舟上站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他亘尘再怎么说,也是八重天至强者,徽彻的徒弟。 方才是他被怒火冲昏头脑,只想着攻击,其他方面却做得一塌糊涂,活该中他人的阴招,吃点犯蠢的教训。 现在遭了一番罪,又经历了一场难堪,他的理智也彻底回炉了。 他要去到屏障近前,关于怎么打开这面,隔绝了他与师尊的屏障,他已经有从何处入手,去解决的方法了。 亘尘这边去往屏障正前方,同时也叫上了被至强者们,交代过破阵之法的云前辈和成前辈。 他所设想的破障之法,还需要这两位前辈的全力相助才行。 而也是在亘尘刚移转至屏障处,这边,沈逐凰足踏金练,整个人犹如一道青虹,瞬息便移转过长空。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她便已经持剑冲入圣域一众修士,密密麻麻所聚集之处。 将她手中寒光凛冽的长剑,以陨星之势毫不留手地,刺向一人的喉颈! “啊!”在旁人反应不及的惊叫声中,那被沈逐凰以剑锋逼至命脉处的修士身上,蓦然迸发出一股耀目到刺眼的金光。 “做得……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呢。” “逆簌!” ——本章完—— 第535章 直面逆簌的压力;万物皆为手中剑 ——八重天,圣域,断虹宗所在—— 这边,沈逐凰双掌相合的瞬间,一条金光灿然犹如光带的长炼,便凭空显现在她双臂间。 “师妹,这是?”兰凝夏察觉到这光带上面,所蕴含着的法则气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眸。 沈逐凰将这长炼揽入臂弯,眸底同样有金色的流光一闪即逝,她看向自己的师姐,眼底惊喜与战意交织。 “兰师姐,我找到他了!” 兰凝夏一怔,随后于她的眉眼间,也绽放出温柔的神采。 “那就放手去做吧!” “我相信你,师妹。” 沈逐凰点点头,眼底战意更盛,但原本环旋于她周身的剑意,却于这一刻被她尽数收归于体内。 晏颂之凝眸看去,只觉自家师妹于这一刻,像是与风,与一片树叶,一块山石,乃至周遭的一切,都彻彻底底融合在了一处。 她人还在这里,但若不是肉眼看到,只单凭神识去感知,却是半点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 晏颂之握住腰间的双刀,在为自家小师妹隐匿气息上的新进益欣悦的同时,他却还是并没有放弃,原本便已决定的,要紧紧跟随在小师妹身后,为自家师妹保驾护航的意愿。 沈逐凰并不知道,在晏师兄那如往常一般无二的威沉面容之下,还隐匿着师兄这样沉默守护于她的心思。 她只将目光于在场之人的身上,一一看过。 而后,沈逐凰用并不算很大,却又足以让这些聚集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听到的程度。 “我会亲手开启一场注定来临的浩劫,但我不会后悔。” 沈逐凰语气坚定的说完这句,不待众人的反应,她便已将双臂一振,金色长炼破开长空,似一架长桥直向虚空—— 向那聚集了圣域一众修士的所在。 而几乎是在那金色长桥,如雨后飞虹般突然现于穹空的瞬间,沈逐凰便已足踏金练,站至了那长桥的尽头,金练的彼端。 身形移转之快,就是始终关注着自家小师妹的兰凝夏和鱼荀两人,却都是没能捕捉清楚,小师妹移转时的影迹的。 晏颂之也并没能看清,但这并不影响他紧紧追随小师妹的身影。 在身边的同宗之人都在惊讶于,小师妹移转速度之快,以及她竟是单枪匹马直接冲至,圣域修士队列之中的时候—— 晏颂之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原处,只是兰凝夏他们还在紧密关注着小师妹的一举一动,便也暂时没能发现而已。 倒是牧枫,在身周属于晏颂之的气息,陡然消失的那一瞬间,他注意到了晏师兄的离开。 不过,有之前在秘境中的相处,再加之重逢之后这么多日子以来,同断虹宗之人一路并行的经历。 牧枫自是很清楚,晏颂之的离开是为了什么。 他都不用细思,看见晏颂之空下来的位置,于他脑海中,所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 晏前辈一定是追上去保护逐凰了。 所以,牧枫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目光紧追着的,依旧是沈逐凰的所在。 见沈逐凰不仅直接冲至圣域修士的列阵中,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若雷霆地将手中之剑,刺向那列阵中的一人…… 牧枫的心神,都不受控制地高高提起。 ———— 刺向仇敌咽喉的一剑,需要多长时间? 于沈逐凰而言,也许连一息都不需要。 “啊!”在旁人的惊叫声中,沈逐凰雷霆般刺出的一剑,却像是陷入了黑沉深渊中的粘稠沼泽一般,毫无刺入血肉之躯的实感。 而与这剑刺入其中的阴晦实感,所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在她身前,从那被她剑刺之人,身上的每一处—— 所猛然迸发的,那犹如当空烈阳般,耀目到甚至是刺眼的炽烈金光。 于这明耀到像是将天地间的所有光辉,都聚凝在同一处的金光之中,一道听起来甚至是有些温柔的声音,挟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轻缓响起。 “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呢。” 像是夸奖学会走路的懵懂幼童一般的语气。 沈逐凰握紧剑柄,双目因为骤然显现的刺目金光,而几乎要淌下灼泪来。 她的视线也被这金光全然占据,目之所及只余一片晕眩的白光,但沈逐凰握剑的手,却依旧很稳。 除了她自己,若是叫旁人看来,是完全无法从此刻肩背依旧挺直,整个人站若出鞘利剑的沈逐凰身上,窥到一星半点,那属于直面金光冲击,对她造成的影响的。 “逆簌!”沈逐凰素来清冷的声线里,难得带了几分情绪外露的怒意。 这不仅是因为,眼前这人,极有可能成为将夙邈拉下神位,掀起祸乱整个九重天域的灭世之劫之人。 更是因为,就是因眼前这人,一己私欲下的野望,她的兰师姐和五位师兄,才会承受那般,本不该他们所承受的坎坷命运。 包括她自己在内,若不是有夙邈的存在,想必他们根本不可能拥有,如现在这般,直面对方,同其分出个高低胜负的机会。 怕是早就和那些,在友人同门,乃至是师尊与至亲看来,都只是遗憾陨落在劫雷中…… 实际上,却是遭人暗害,神魂乃至气运均被旁人所噬,用以成全他人野心的修士们一般,死的实在冤枉,却也无人知晓了。 所以,她用那被金光灼伤,其实早已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双眸,依旧不移转分毫的,盯视着她循声判断出的,逆簌的所在。 “我还不够厉害。”沈逐凰用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声音,这样说道。 “什么?”逆簌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问出这句时,尾音微扬,带着微不可察的嘲弄。 沈逐凰并不在意他这样轻率的,似猫戏耗子般的口吻。 毕竟,她也曾经在自己全然不知晓的时候,便被这人视作手中一颗随意拿捏的棋子—— 为他精心浇灌,想要培养长成的那朵至恶魂灵,被迫献祭上她所拥有的一切。 而她拼尽全力,努力挣脱他为自己设下命局的,最后的结果,却也只是——在属于她的死亡,即将来临之前,用自己仅剩的神魂,孤注一掷地启用陨神留下的咒印。 如果没有夙邈,诛恶台上的那一日,便是她真正的落幕之时了。 可即便是到最后的她,却也全然都不知道——仟千仦哾 她所以为的,对将她害至那般境地的仇敌,所施予的斩断登仙可能的诅咒性咒印,却其实根本就没有指向,那真正操控这一切之人。 所以这样无用的她,无论从他设下的蛛网上,挣脱开多少次,于这人而言,也只是他根本没有留意她这只小虫子罢了。 就算是现在,她从圣域这数千近万人的修士队列中,精准无误地锁定了逆簌的所在,还直接来到对方的身前—— 沈逐凰却也不确定,她的突然出现,以及将对方真实身份叫破的做法,是否也在眼前这人的预料之中。 可即便此刻正在发生着的,也切合于这人预想中的一种,那又怎么样呢? 她总不可能因为对方有看破她心思的可能,便什么都不做,只束手待毙吧。 所以,逆簌听入耳中,只觉得她可笑的话,却是沈逐凰全然出自于真心的抒发。 “我还不够厉害。” 如果她足够厉害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并不喜风头,和受众人瞩目的商师兄出手,去为她争取结出咒印的时间。 也不需要根本不擅于与旁人交际,甚至因为自己的异域之人身份,对旁人生有一种近乎本能性戒备的朔师兄,去主动前往天机宗一众修士聚集的所在,来试图为她推衍出,她想要得到的预言。 更不会到了此刻,即便心里对逆簌的实力,早已有过了最糟糕也最可怖的预想—— 可当沈逐凰真正站在逆簌身前时,她的后背还是因为直面不可想象的仇敌,身体内部不可控般生出的战栗,而被冷汗浸透、浸湿。 强大。 毋庸置疑的强大。 山岳滔浪都不足以形容的强大。 直面逆簌,就如同时时刻刻都直面着,当日化神劫中,于天道设下的问心劫里,最后那一道金光灿然,真正意义上劈开天地,压斩向她的那一剑。 当日她能毫无畏惧,提剑迎上,那么今日,她也照样可以。 栖凤剑被她刺向逆簌后,便如陷池沼,到此刻依旧难以拔出又如何? 对于生出了剑心,于剑道上有了更上一层,也更深一层领悟的沈逐凰而言,只要她想,万物俱可随她心念,化作她手中的可用之剑。 至于她那到现在,都不曾有半点恢复迹象的双眼—— 她心澄明,无需看与不看。 ———— “渡华引。”沈逐凰将这三字念出,足下那犹如金光聚成的长炼,便似游龙般,于肉眼全然追寻不及的速度,卷缠向逆簌的所在。 “呵,雕虫……” 逆簌轻嗤一声,那充满嘲弄意味的“雕虫小技”四字还未说完,他颜色浅淡的眼眸内里,便第一次地流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惊愕”的情绪。 他抬手聚出金光,下意识就要摧灭这向他卷缠而来的,原本并不被他看在眼中的金色长炼。 但他这补救已经来得太迟。 在他手中,那蕴含了法则之力的金光,彻底攻出之前,那金色长炼便已经将逆簌,紧紧卷缠在其中。 而于逆簌手中已然聚成,却来不及发出的金光,竟也于他被长炼缠身的瞬间,像是被抹除了一般,直接消散在虚空。 同逆簌的意想不到不同,沈逐凰对这金色长炼所造成的结果,明显是早有预料。 在金色长炼缠紧逆簌后,她直接扯着长炼特意留出的一段,带着逆簌就要飞身向更高处。 但这回,圣域的一众修士也纷纷反应过来。 沈逐凰再想如来时那般,以绝对的速度,去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出入如踏游无人之境一般,却也是不可能的。 双眼暂时失去视物的能力,在这被圣域一众修士,不择手段围攻于她,拼命全力也要将她手中之人留下的沈逐凰而言,到底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且更致命的是,那些原先同屈夷,几乎是并立在圣域一众修士最前方的,八位同是大能级别的修士,于此刻,也毫不顾忌地对她出手。 沈逐凰心神一紧,单手竖剑于身前,就要使出能够在瞬息间,变分出万千道剑影的雪千重来。 而就在她起剑的瞬间,于沈逐凰耳畔,忽而听得一道,从二者合为一声的,极为清晰的双刀出鞘之音。 这声音实在时熟悉。 下一息,在这双刀以绝对的守护之姿,拦挡住偷袭向她背后的暗器时,它便变得更让沈逐凰熟悉了。 “晏师兄?” 在问出这声师兄时,沈逐凰自己都不清楚,那满满当当充盈于她心口的,究竟是该用什么样的字句去描述,才能形容出她此时此刻,最真切的感知? “小师妹,别担心。” “师兄在。” 是一如记忆中的沉稳话语,语调平平,却能让沈逐凰在听到的那一瞬间,便完全的放松心神,彻彻底底地安下心来。 晏师兄……就在她的背后。 又是一声箭破长空的风啸之音,沈逐凰刚觉得熟悉,就听见了自家鱼师兄,那无论何时,总带着几分少年意气般的声音。 “啧,可不能只让你这个黑脸怪,在小师妹面前大献殷勤呢。” “有那给小师妹邀功的功夫,你倒是踏实点,多学学我,一箭射下一个……啊!” “什么黑脸怪?那是你师兄!这么多人面前,不要给我们宗门丢脸!” “疯……咳,师姐!那你这样抽我,就不给我们宗门丢脸了吗?” 兰凝夏:……这只胖头鱼是真的皮痒了。 她面无表情的操控绿藤,直接对上十数名修士,联合攻向沈逐凰的杀招,一边还有余力道:“你说得对,当众教训你,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这样的人,确实是在丢我和宗门的脸面。” 鱼荀:嗯??? “等等,那张脸!”下方有实力到达大乘境的大能,看着被沈逐凰手中金色长炼束缚之人,在于沈逐凰施加的咒印影响下,终于显现出真容的那张面孔,瞬间惊呼出声。 “逆簌?!!” “什么?怎么可能?!” ——本章完—— 第536章 沈逐凰,你走了一步错棋呢 ——八重天,圣域—— “那张脸……逆簌?!” “可是怎么可能?!” 下方忽而传来的噪杂声响,将原本还处于言语交锋中的兰凝夏,和鱼荀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被他们方才,一路保驾护航,退至一根方形石柱之上的沈逐凰身上。 见小师妹以手中金色长炼束缚住的人,此刻却全然换了一副样貌,那张新出现的面容温润精致,瞧来,只叫人联想到清风朗月,青柏翠竹,蔚然有君子风仪。 同时,这也是一张对断虹宗的大家来说,全然陌生的面孔。 倒是同样担忧沈逐凰安危,所以在先前,也和断虹宗的人一起,御风临空为沈逐凰抵御圣域之人围攻的若源,他认出了这张面孔的主人。 “逆簌……”若源瞳孔放大,他想过能让沈逐凰在这种关键时候,拼尽全力也要揪出来的人,一定和之后会降下的灭世之劫有关。 可他却也是真的没想到,被沈逐凰揪出来的人,居然会是早在四千年前,便被认定已经陨灭在劫雷中,曾经乃至现在,论实力境界,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逆簌。 对方在四千年前,以人修之身到达的境界,直到现在都无人能够超越。 那就更不要说,再出一个能似逆簌那时,大乘圆满而后进入渡劫境,迎接渡过便可登仙,渡仙劫的存在了。 所以说,逆簌直到现在,都还是人族最强,也是整个九重天域的最强,这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而这样单用“强大”来形容,都显得实在是贫瘠的存在,若无必须的理由,若源是万万不愿同其对上的。 可沈逐凰的反应,已经几乎是在明明确确地告诉着他,逆簌,很可能就是造成灭世之劫,席卷整个九重天域的罪魁祸首。 于这一刻,这位素来处变不惊,事事从容的佛子,于他的眉眼间,也外露出几分深切的凝重来,心头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们即将要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吗? 而沈逐凰,作为预世血泪中,所预言的破解灭世之劫关键之人,她一直以来,所背负着的,居然是这样沉重到,全然超乎他预想的现实吗? 那么到现在,他无论是作为沈逐凰的友人,还是万佛宗的佛子,现下又能为沈逐凰,为这即将到来的灭世之劫,做些什么呢? 若源当然不会以为,现在的逆簌受制于沈逐凰,便是对方真的无法从沈逐凰的桎梏中脱离了。 不论沈逐凰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但以若源的判断力来看,那条被沈逐凰握在手中金色长炼,能够将逆簌从虚假的躯壳中剥离,显露出他最真实的身份,便已经那条长炼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眼下这种,逆簌被长炼束缚住的姿态,只会是暂时的。 且就算不以朋友的私心去看,沈逐凰也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只她一人承受的重负。 什么破除灭世之劫的关键之人,就算沈逐凰真的能起到这样大的作用,却也不是旁人就可据此,心安理得地将整个九重天域的覆灭之危,全都压在一人身上,毫不作为的理由。 至少他若源,无法接受旁的修士,在灭世之劫将临,却还浑浑噩噩,不知危机将至,将眼前每一息都比前一息,还要更严峻的现状,都只云里雾里地,当做一场闹剧来看。 若源微微敛眸,于他周身,那一直以来都只叫人觉得心清神明,平和宁静的气息,在这一刻,却通通沉淀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叫人一眼看去,恍惚间便如若置身于罗汉金像肃目群立的供堂,肃穆威严之气尽显。 但这极具压迫力的肃沉气息,却如昙花一现,在旁人都尚未察觉到时,便被若源重新收归于他的身体内部,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回身迎向那几位,因为看清楚了逆簌真实的容貌,便记起了曾经那位一手建立圣域,又在渡劫境时,登仙失败,陨灭在劫雷中的人族最强…… 于惊愕之下,便想要上前去往沈逐凰的所在,求证逆簌真实身份的大能人物。 “诸位前辈,还请暂且留步。” 若源直面众多大能投向他的,不满之余,还隐含威慑之意的压迫性视线,他的面容却依旧沉静 声音也是一贯的温润似朗风。 “万佛宗若源,有一事想要同前辈们讨教。” “什么万佛宗,你……”这位前辈不耐的声音,在看清楚自若源背后,缓缓浮现的巨大身影时,瞳孔放大的同时,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修士背后,那是什么?】 【一个炼虚境而已,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手段?】 【万佛宗……若源……千年难遇的佛子?】 【原来当真不是那些个佛门秃驴,在给自己脸上添光加彩,故弄玄虚,而是却有实事?】 若源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被他以“温和有礼”的请教态度,拦阻下来的前辈大能们,看向他时,震惊与戒备糅杂在一起的复杂目光,还要那难看到快要滴下黑水来的面色。 他甚至还对这些前辈们温润一笑,在他身后,那骤现于虚空中的金色大佛,也于此刻,愈发显得栩栩如生,似真佛降临,光辉无限了。 “如此,若源便多谢前辈,愿意听若源一言了。” 被拦阻下来的前辈大能:……你这小子道谢的时候,要是能将你背后,那怒目圆睁的金佛,从哪来就收哪去,才会显得你这道谢比较真实,勉强有一丝丝可信度吧。 现在这……呵呵,彼此的体面罢了。 ——沈逐凰这边—— 金色长炼的凝成,既然是沈逐凰为对付逆簌,而结合咒印,特意研制出的招数—— 沈逐凰便自然不可能,让它只有一个,能够短暂封禁住逆簌行动的特性。 像现在,逆簌虚假的躯壳,被金色长炼附带着的咒印效果所剥离,露出属于逆簌的,最真实的面孔。 就是沈逐凰耗了无数心血,才研究出的金色长炼的又一种特性。 很明显,效果是有些显着的,至少,达成了沈逐凰想要的结果。 而对于被迫现出真容的逆簌来说,他方才被沈逐凰那金色长炼捆缚住时,难得外露的讶然,便也正因为此。 他没想到,沈逐凰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不仅能将他从圣域的队列中提前找出,还能提前这么早的,当众揭开他真正的身份。 前者尚还勉强算是他预料中的一环,可后者,却全然是超乎他预料之外的。 逆簌是根本没有想着,现在就掀开自己的身份的。 毕竟,按照他理想中的计划,当他再一次以逆簌的身份现世之时,那便是他已然集天道之力,和足够助他实现心中野望的宏大气运于一身,风华尽展,将欲成神的一刻—— 唯有那样,四千年前,他被三千道神雷劈得神魂陨灭的狼狈姿态,他一生唯一也最大的耻辱,才能从这些庸人眼中彻底抹消。 可现在,他重重计划中,如此重要的一环,居然被这个即便多次脱逃过自己为其布下的命运,可却依旧没有被自己放在过眼里一次的小蝼蚁,就这样破坏掉了。 “逆簌?四千年前渡仙劫不成的那个逆簌吗?” “那可是三千道神雷啊?怎么可能有人能挺得过?” “当时的圣域都因为此,封域不出近千年呢!” “他若是当年没有陨落,就算是昏迷不醒,或者更严重些,神魂受到重创之类的……” “但只要他还有一线能够回归的可能,只借着他逆簌在整个九重天域,数千年以来立下的余威,那时的圣域又如何会动荡到,不得不自封域内,与世隔绝的地步?” “是啊,若不是无数仙修,也无数遍地反复确认,逆簌确实是亡于了那场犹如神罚的雷劫中,那些窥伺圣域典籍奇珍之人,又如何敢对圣域出手呢?” “不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圣域封禁不出,便是发现了众人以为已然陨亡的逆簌,其实还存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们才有意做出了,圣域于外忧内乱的交击之下,不堪其扰,便封禁域内的假象?” “为的便是——好让他们专心搜寻救回逆簌的可能?” “可这种事,真的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 “逆天而行,也不过若此了吧。” 逆簌听着下面传上来的,逐渐越来越没有掩盖之意的讨论之声。 于他温润平和的面容之下,匿藏着的,是连和他离得极近的沈逐凰,却都感知不到分毫的—— 那犹如封存在厚重冰川内部,却胜似岩浆,炽烈滚烫的怒意。 “将我的身份就这样揭露出来,沈逐凰,你走了一步错棋呢。” “我的现身,对他们而言,现在是惊奇……” “之后,却是刻写在灵魂深处的畏惧了。” 逆簌轻笑一声,用他那双色彩浅淡的眼眸,直视沈逐凰的双眼:“你猜下面这些好不容易,被你和你的师兄们,聚集过来的修士,当他们知道要对付的人,是我的时候……” “他们还能剩下几分胆气?” ——本章完—— 第537章 逐凰:前辈,四千年……真的很长呢 ——八重天,圣域—— “你猜下面这些好不容易,被你和你的师兄们,聚集过来的修士,当他们知道要对付的人,是我的时候……” “他们还能剩下几分胆气?” 对于逆簌这样的话语,沈逐凰地回应,却显得很是从容。 “这种事,要之后亲身验证了,才能知晓。” 她放下按在眼侧,往内里输送灵力,加速自己视线恢复的手,再迎上逆簌投来的视线时,已经能够模糊看清逆簌的身形和样貌。 “且前辈恐怕忘了一件事,同您生活在同一时代,亲身体验过您真实实力的人,大多早已不在这世间,还有的便是退隐闭关,不问世事,也不再出世了。”m “就连您曾经亲手创办的圣域,在您之后,也换了两位继任者了,如今是第四任了。” “前辈,四千年……真的很长呢。” 沈逐凰这话落下,逆簌也不言语,只用他那色彩浅淡的眼眸,静静注视了沈逐凰好久。 许久,他才又轻笑一声。 “你比我想的要伶牙俐齿呢。” “过奖。”沈逐凰面无表情地答道,她的神情看似平稳,实则在她心里,早已将戒备心拉升到了极致。 “只是,既然你叫我一声前辈,那我这个做你前辈的,总也不好什么都不教你。” 沈逐凰从这话里,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她目光一凝,握住金色长炼的手蓦然收紧,灿烈的金光从她掌心迸发,化作利剑模样,直穿逆簌的心房。 而逆簌像是毫无防备,也全无还手之力一般,直接中招,被金光聚凝而成的长剑,一剑穿心。 但沈逐凰的神情却并没有因为逆簌的中招,而舒缓分毫。 因为,她已经惊觉,脱离她掌控,且超出她预想的,并不是逆簌,或者也可以说,并不只是逆簌。 而是周遭,陡然发生的异变。 恢弘浩大的钟鸣声,在高高的穹顶鸣响,声音传出去很远,反复回荡在天地间。 在这神圣庄严的钟鸣之音中,被唤醒的却不是什么平和悠远的向佛之心,而是从那原本圣域修士所在的队列中,一个接连一个,一队接连一队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人。 而除了圣域之外,从下方各个宗门的聚集之处,也逐渐走出了这么一些,同圣域队列中的修士,一般无二的傀儡人。 且更让人心惊的一个事实是——圣域的那些傀儡人,在应钟声而出之前,他们究竟是何状态,其他人不曾有机会靠近圣域的队列,便也无从可知。 但从他们身边走出的,这些在前不久还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互相给对方鼓劲加油,更早时候嬉笑打闹,谈天说地,历练修行,完全同常人无异,也没察觉到任何病症隐忧在身的修士们…… 在此时,他们却都变成了,和圣域那些修士一般无二的,不知受谁所控,全无自我意识的傀儡人。 这又让他们如何接受? 沈逐凰同样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当她回首再看向逆簌时,眼底全无半分先前的从容。 逆簌却温和地笑了,对她说出了先前的未尽之语。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要挑衅你得罪不起的人。” ——本章完—— 第538章 她感受到了逆簌最最真切的恶意 ——八重天,圣域—— “安师弟?你怎么了?”有人试图去拦在不久前,还同自己正常说笑的同门。 但最后得到的,却是自己那已经变得双目无神,身形僵硬,行动间更是迟缓,如若提线傀儡的昔日同门,给予自己要害处地,毫不犹豫也不留分毫余力的重击。 这些在钟鸣之音下傀儡化的修士,他们的行动看似僵滞迟缓,步调缓慢,但实则出手时,却是迅疾如风,快若雷霆。 而这边,虽然大多数修士都亲眼见证了,身旁之人身上发生的异变,心中也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但到底,还是对自己同门,或者说对友人们的担忧,占据了他们心中的最上风。 所以,在这些并没有傀儡化的修士们,他们几无防备之下,很快便被这些傀儡化的修士毫不留情的击中。 一时间,因为难以相信自己的昔日旧友,曾经也一同并肩作战的同门们,此刻居然真的沦落为失去自我意识,任旁人操纵掌控的傀儡,而悲痛愤慨的修士,不知凡几。 猝不及防间受了些轻重伤的,却还算是好的。 更有甚者,因为自身实力本就稍逊色些,加之过于担忧下全无防备之心—— 反之,被他们所担忧着的,实力本就强大不说,还又因为傀儡化,而在实力上有所加持。 此消彼长之下,被傀儡化修士攻击到的地方,又是致命的要害之处……这些修士们突然受此重击,最后所产生的后果,便更是各宗都无法承受的悲剧了。 沈逐凰垂目望向下方,眼见是动乱飘摇,乱象迭生,耳闻是哀声遍起,悲呼不息…… 而这般惨烈的景象,却只变转在瞬息,变转在那一声钟鸣中。 沈逐凰的面色蓦然晦沉下来,回首再看向逆簌时,于她眼底,已再无半分先前的从容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恍若裹含在冰雪中的炽烈灼焰。 逆簌是以近乎欣赏的态度,来注视着沈逐凰这双,因为内里蕴藏了怒意,而显得越发明亮的眼眸的。 于他的唇边,甚至还噙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是温和的。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要挑衅你得罪不起的人。” 沈逐凰的腰背站得挺直,即便是听到逆簌这种,近乎直白地将下方正在发生着的悲剧,直接归结为她的不驯所酿成的苦果,却依旧不能动摇她半分。 她整个人站在逆簌身前,直面这个从前到现在,仍可称一句人族最强的男人时,周身风仪却一如既往——似一柄将欲出鞘,无坚不摧,可斩世间一切灾厄艰险的利剑。 瞧来,论起气势,竟不输逆簌分毫。 逆簌也感觉到了沈逐凰周身的气势变化,他眼眸微眯,眸底有危险的流光,无声无息地蕴现,又无声无息地消隐。 他手指在虚空中轻点两下,下方的哀鸣声便骤然盛烈了几分。 沈逐凰都无需低首去看,便知下方的局势,一定因为傀儡化修士受逆簌所控,向昔日同门毫无顾忌地出手屠戮,于自相残杀下,动乱更重,哀声……便也更甚了。 逆簌做这些事时,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从沈逐凰的面容上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盯视着她,想要从她看似平静的面容下,窥到她更多,也更有趣的真实情绪。 为此,逆簌甚至在下方时渐喧嚣的哀鸣声中,对沈逐凰露出一个真切的,全然出自于本心的愉悦笑意。 “一人之力,在不可抗拒的洪潮中,总是显得这般渺小。” “我一直都觉得,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都是这世间最愚蠢,也最可笑之事。”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出最好的选择。” “为了这些曾经弃你抛你,污你辱你,害你不得不上诛恶台,自证清白的人,真的值得你赌上一切,来与我做对吗?” 沈逐凰看着对她温言细语,机锋间暗藏蛊惑之意的逆簌,在静默注视了他许久后,忽然嗤笑一声。 “呵。” 这声冷笑来得突然,也完全不在逆簌预想中的,他说完那一席话后,沈逐凰有可能出现的反应中。 再一次预判沈逐凰失误的逆簌,不可抑制地沉了眼眸。 却听沈逐凰用那清清冷冷,于此时,却莫名显得嘲讽意味十足的声线道:“前辈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曾经,也做了那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的蠢人吗?” 不待逆簌回答,她便自行点点头:“确实,想当初,前辈初建圣域时,建域时宣告的祈愿,在当时也是背离主流,离经叛道,另开先河的。” “宣词说:天下凡启智者,只分善恶,不分贵贱。” “若修有成者,当以庇佑天下,善待众生为己任。” “格局这般宏大的宣词,如今言犹在耳。” “只可惜,那样美好的景愿,都随着前辈四千年前的陨灭,而烟消云散了。” 沈逐凰说这些话时,瞧来只风轻云淡模样。 叫旁人全然想象不出,她此刻每说一字,直面逆簌所需要承受的压力,便已经于逐步递增中,加重到了何种可怖的程度。 但沈逐凰还是撑了下来,最后一字落下时,喉间漫上的血腥气,已经被她吞下了三回。 逆簌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说话时,几乎是一字一顿:“沈逐凰,你真的,很有胆量。” 沈逐凰惨白着脸,对他笑了一下:“我很有胆量这件事,我以为前辈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还有,能够从前辈口中听到我的名字,这真的很不容易呢。” “我原还以为,直到我将前辈你的野望,彻底扼杀于虚无,我于前辈你的眼中,都还只是一颗用来培育恶之魂的棋子呢。” 逆簌听到这里,心中的怒意却蓦然散却了几分,再看向沈逐凰的目光中,又盈含了几分淡淡的欣赏之意。 “你又让我惊喜了。” “现在想来,若是当初选择继续培养你,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就是你的魂灵有些不合适,若是出手剥离替换的话,那便又……” 之后的话,更像是逆簌在自言自语,沈逐凰已经听不真切,而她也已经无暇去听真切。 因为那句“若是当初选择继续培养你”,已经将她全部的心神占据。 逆簌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动摇她的心念吗? 可如果逆簌想要动摇她的心念,根本无需故意说出这样的谎言。 只要逆簌想,他应该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将她强作安定的心神,搅乱如涌潮的。 可是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会说出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培养她……自她有记忆以来,培养过她的,都只有她师尊一人。 可师尊同逆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唯有这点,她无法接受,更是连揣测与怀疑,都不愿有。 沈逐凰敛于袖下的手无声收紧,掌心已经被黏腻的冷汗浸透,心神大乱的瞬间,迎着逆簌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逆簌,对她说出如此之语的,最真切也最直白的恶意。 ——本章完—— 第539章 预世命盘;我与师尊,无需外人评说 ——八重天,圣域—— “怎么突然露出这副神情?”逆簌含笑问道:“我以为,我刚才的话题,你会很感兴趣才对。” “毕竟,在你心中,唯一称得上是悉心栽培于你的人,大抵就是你的师尊了吧?” “我记得,他的名号是什么来着……青苓尊者,对吧?” 沈逐凰的眸光骤冷了几分,右手攥握成拳,若不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她此刻已然拔剑出鞘,刺向眼前这人的咽喉处了。 逆簌像是根本察觉不到,于沈逐凰周身,凌然外露的杀机。 或者,也可以说是他察觉到了,但沈逐凰的这些杀机,还不至于让他放在眼中,所以便浑然不在意了。 “听说他是三重天捡到的你,于你有师恩之前,还先有活命之恩。” “可三重天那样一个,几无灵力的凡俗界域,你那年少成名,在当时已是元婴境的师尊,又为何会去那样一个荒蛮之地,还就那么巧地救你回来,收为他第一个亲传弟子呢?” “这件事,他后来是怎么和你说起的?” “不会是说,他卜了一卦,测定你与他有一桩师徒之缘,所以专为寻你而去吧?” 逆簌说到这里,似是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好笑的事情,面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掩不住了。 当然,他也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而是继续用一种,称得上是荒谬的语气道:“不会吧,沈逐凰,你的几位师兄,那只半妖白狮,还有那个生了一对异瞳的,尤其是后者,不是都很擅长于卜筮一道吗?” “难道你就没有去问过他们,按你原先的命数,你的身上究竟能不能测得出,哪怕一段的师徒缘分?” 沈逐凰瞳孔骤缩,内心在希冀着逆簌说予她听的,通通都是虚妄的谎言,可理智已经在摇摇欲坠地告诉她—— 逆簌说的,很可能才是一切的真相。 如果她命中,根本没有任何一段,属于她的师徒缘分。 那她与她师尊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那无数个白昼星夜的陪伴,那一句又一句的温言教导,一剑一式的悉心教学…… 所有的陪伴与守护,温情与鼓励,信赖与倚重,这所有的一切,又算什么? 只是她的虚妄吗? 是她做过的一场幻梦吗? 沈逐凰无法相信,更不愿在那些有关于师尊的,于她而言最珍贵也最美好,每次想起都给她无限温暖的记忆上,蒙上一层猜忌和虚假的阴影。 师尊……她的师尊,可是她前半生,唯一真切拥有过,在之后也不曾改变过的温暖了。 那对她而言,是独一无二,却永无替代的宝物。 她完全无法容忍失去它,或是变改它。 涉及到自己的师尊,沈逐凰的面容,彻底如逆簌所想要看到的那般,变得苍白且虚弱了。 他满意的笑了下,口中却还是不准备就此放过沈逐凰,只继续道:“听说你师尊,是在外出修行时,不幸陨灭在秘境中。” “在他身死魂消之前,还特意为你留了信,也只给你留了信。” “之后因为这件事,你与你的三位师弟,乃至整个宗门,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争端,想必我不说,你也清楚得很。” “毕竟,如果回首最初,那便应该是你踏上诛恶台的,第一块阶石吧。” “且他亡于宗外,你连他的尸骨都无法为他收置,只得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 “但他究竟有没有死,只靠放在宗门里的那枚命牌,便能说明一切吗?” “沈逐凰,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用你来培育至恶魂灵,只是一桩机缘之下的巧合吧?” “说够了吗?”沈逐凰忽而开口道。 她神情淡淡,一双眼眸更是澄澈清明,内里无半分惊惶哀痛之意,有的只是如湖泉般的平静。 “什么?”逆簌微微一怔,再对上沈逐凰的眼眸时,他心神一震。 【怎么回事?】 【为何她的反应会如此平淡?】 【难道刚才她所表现出的失落和惊惶,全都是在骗我?】 【现在展现出的平静,才是她最真实的心绪?】 【可是不论怎么推衍,她的那个师尊也该是她心中极为重要的人啊,现在知晓了她与她师尊的这桩缘分,从最开始就是我为她设下的一桩局】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虚假之上的无根浮萍】 【甚至,她师尊的真实身份都存疑,她为何还能如此淡然?】 逆簌想不通。 尤其是,在沈逐凰拔剑出鞘,对他说:“我有心,假也好,真也好,我知道我在意的,全部都是真,这就足够了。” “一开始就是局无所谓,其中有你的插手也无所谓,他的真实身份另为他人也无所谓,他初心并非为我也无所谓。” “我关心在意的,也从不是那些。” 逆簌眉头皱起,启唇刚想要再说什么,便觉侧颊一痛,原是沈逐凰的长剑,已然在他面上留下了血痕。 多久了,还没有人能这样伤他。 哪怕这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血痕。 在逆簌几欲噬人的目光下,沈逐凰再度提剑,果决利落地向他刺去,只是这一次,她的长剑再次陷入泥沼一般的存在中,寸进不得。 但沈逐凰也并不在意。 她只继续道:“我的剑是他教的。” “心性,意志,恒心,定力,全都有他的影子。” “我与师尊之间如何,无需外人来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 “时间到了。”沈逐凰含笑打断他,天幕之上,一轮命盘陡然显现于其上。 那是预世命盘。 ——本章完——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540章 逆簌:你待你的师妹,真的很好呢 ——八重天,圣域—— “我与师尊如何,无需外人来说。” 这话说得实在是掷地有声,同先前沈逐凰所表现出的惊惶与失落,形成了天差地别般的对比。 她转变得太快,涉及到的又是沈逐凰最尊敬的师尊,所以就连心计深沉地逆簌,在沈逐凰变脸之前,却都不曾发觉—— 沈逐凰在他面前,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是沈逐凰看穿他的意图后,却有意为之,在他面前故意表演出的一桩戏码。 逆簌的眼眸极危险地眯起,口中说出的,却是满斥着不可置信的话语。 “那你刚才为什么……” 沈逐凰并不在意逆簌这话中的不可置信,存有几分真实度。 因为,她拖延时间,做戏也要达成的目的,如今已然实现。 所以也无需和逆簌玩这种,互相试探的小游戏了。 沈逐凰可并不觉得,她的金色长炼,能够桎梏住逆簌更长的时间了。 所以她也并没有回复逆簌疑问的意思,转而开口道。 “时间到了。” 沈逐凰抬眸看向穹顶,天幕之上,一轮银白色的命盘,倏然破开空间,金色的光华在圆盘之上静默流转。 瞧来,正是那传说中的预世命盘。 沈逐凰望着那轮命盘,面上终于显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欣悦。 她垂眸望向天机宗的方向,目光同下方那置身于天机宗众人间的朔师兄相汇,唇边弯出一抹浅淡的笑来。 逆簌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眼底温和的假象,于这个瞬间,一点点的破碎,像是烈火灼燎过原野,残留下的余烬,只余无尽的荒芜。 他承认,沈逐凰若不是修龄于他还太过短暂,修为境界便也与他隔开了太过浩大的差距—— 单以她个人的能力,是有资格进入他的视野,成为他的敌手的。 只可惜,属于她的时代,还未曾开始,便注定要陨灭了。 他逆簌从地狱里爬出来,可并不是为了再一次跌坠深渊的。 逆簌微微抬手,金光在他掌心迸现,在沈逐凰察觉到异样,回身看向他之前—— 一股恍若从极地冰渊中攫取的寒彻之气,就已经攀上了沈逐凰的脊背,让她在感知到的瞬间,便浑身僵硬,再不能动弹分毫。 被这股寒彻之气所影响到的,却也不只是沈逐凰一人。 天机宗那边,先前由昌鹤圣尊,以及追随于他的两位长老,还有断虹宗的朔灼,联手所召出的那轮预世命盘。 现下距离彻底唤醒命盘,让其发出警世预言,只差一步! 可就是这样的一步,却因逆簌周身倏然蔓延开来,瞬息便席卷整个若水境的冰寒气息,而使他们同样浑身僵滞,再难动弹分毫。 至于其他的修士,无论是正在进行着生死厮杀的,还是在试图唤醒自己成为傀儡的师兄弟的,亦或者是冷眼旁观,或正谈论私语的…… 无分阵营,甚至包括那些受钟鸣影响,傀儡化的修士在内,于这一刻,他们都被迫定格在了正在做着的事情上。 就像是他们的时间,也被定存在这一刻一般。 可事实并非如此,时间仍在静默流转,便如同那轮被沈逐凰寄予厚望,渴盼它能做出对于灭世之劫的预言,而后真正地联合起各方势力的修士们,共同对抗逆簌的预世命盘。 在这若水境前所未有的极静中,逆簌作为除那轮预世命盘之外,唯一一个还能随心所欲,自如行动的人,他拂散手中余留下的金辉,手指收拢,反拽住了沈逐凰原先束缚在他手腕上的金色长炼。 逆簌微一用力,原本背对于他的沈逐凰,便不可避免地被他拽的回转身来,直面于他。 “此刻,攻守易位了。” 迎着沈逐凰虽然身形僵硬不可动,但却依旧清冷淡然的眸光,逆簌微微挑唇,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淡笑。 他手腕微一活动,那曾大显神威将他束缚其中,给他无尽屈辱感的金色长炼,便在他与沈逐凰之间,碎裂如星屑。 纷扬的金光中,逆簌的声音轻缓而优雅:“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陨落在我的手中,是我赠予你的,最初也最后的尊重。” 情人般的私语,最盛烈的杀机,于这一刻,再完美不过的融合在了逆簌的身上。 ————— 身体不能动弹,以心念相召栖凤剑,也没能得到回应,在心底默念各种法诀,也都是垂死挣扎下的无用之功。 沈逐凰知道,在这一刻,面对着挣脱禁咒束缚后的逆簌,对她所展现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机,她毫无存活的可能。 她也一直都很清楚,她与逆簌之间所相差的,除却境界和修为,还有怎样宏大的,需要用漫长的时间和阅历,才有可能慢慢填补上的鸿距。 那才是她与逆簌之间,真正犹如天堑般,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轻易跨越的存在。 所以,她在逆簌面前,可以说是无半分优越之处,与他相斗,更是不存有半分胜算。 在她出手掀开逆簌的真实身份,以禁咒束缚对方,且走至对方面前,发出挑衅之时—— 沈逐凰就已经做出了最糟糕的预想。 对现在即将来临的死亡,她也早就做好了平静接受的准备。 沈逐凰当然想活,想和断虹宗的大家,想和她的友人们,和她喜欢的夙邈,一起活下去的美好祈愿,到现在依旧没有分毫改变。 可比起即将到来的修真界浩劫,比起能够偷天道之力为自己所用的,逆簌这样的幕后敌手—— 她手中拥有的牌,实在是太少了。 而为了不让所有人,都只陷落在逆簌预先设下的棋盘中,任他拿放把控,依照他的预想,走向最惨烈的结局。 沈逐凰只能孤注一掷。 她必须打破逆簌的节奏,干扰他的计划,打乱他的棋盘。 只有这样,她所在意的人,想要守护住的一切,在面对逆簌那庞然可怖的野望时,才能不混混沌沌的,就做了对方成神的牺牲品。 但这样的事,一旦做出,就注定会成为逆簌眼中,必须要抹除掉的烦人蚁虫。 而比起让师兄们,或者始终相信于她,伴她一路同行的友人们,去承担这份过于沉重的危险—— 沈逐凰只想自私些,由她来承担这一切。 而现在,就是她品尝这份因果的时候。 沈逐凰唯一庆幸的是——被逆簌宣判,要第一个陨灭在他手中的人,便是自己。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困住了数位至强者的屏障,距离破开也只差毫厘。 想到她虽陨灭,但困住至强者的屏障终会破碎,预世命盘也终会如她所愿般,发出灭世之劫将因逆簌而起的预言…… 沈逐凰想,无论夙邈最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已经竭尽所能的,想要让属于修士的劫难,只由修士来承担了。 她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了下,瞬息又恢复平静,迎着逆簌冰冷漠然的目光,金光落下,她却无分毫畏惧之色。 但惊变也就在这个瞬息。 ————— 在沈逐凰蓦然睁大的眼眸中,突兀地倒映出一道玄青色的背影。 是晏师兄! 晏师兄怎会在这里? 晏师兄又是怎么做到,顶着逆簌全然释放的威压,还能动弹起来,甚至是拦挡在她身前的?! 沈逐凰想要出声唤晏师兄的名字,想要让晏师兄离开她身前,不要又一次以牺牲自我的方式,来护住她。 她可以承受住自己的死亡,百次,千次,上万次,多痛苦、多惨烈的死法,她都可以无所畏惧。 可如果是像百年前,晏师兄为了护住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她,只能以身相挡,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话—— 她接受不了。 只那一次,就足够她痛彻心扉了。 可现在的局面,同百年前那一次,却又何其相似? 但这又比百年前的那一次,还要让她惊惶失措,震心胆寒。 因为,在逆簌的强势出手下……沈逐凰实在是看不到,哪怕是零星半点的,属于她和师兄的,生还的可能。 于沈逐凰的一双眼眸里,甚至滴坠下清透的泪珠来。 逆簌拍下的手顿了一瞬,在看到晏颂之作为又一个干扰他行动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满溢的怒意,竟奇迹般地消退了些。 毕竟,若不是这人的突然显现,他还看不到沈逐凰这样精彩的神情。 这才该是将死之人,应该表现出的可怜情态。 如果不是他的时间同样很紧,他倒真想借着眼前这个,于他眼中十分有趣的场面,来好好逗弄一下这两个可怜虫。 可惜了,逆簌想。 不过,他到底也没选择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放过沈逐凰。 目光落在沈逐凰身上,话却是对着晏颂之说的。 “做的不错嘛。”逆簌微微挑唇:“我原还以为,你是有那个实力,能够挣脱我全力之下的威势,走到我面前来。” “却原来,是本就护在你这师妹身边,只是用了有趣的秘术,让我都把你忽略了过去。” “不过,能在我发动威能的瞬间,立即做出将我和你的师妹隔开的举动……”逆簌微微一顿,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待你的师妹,真的很好呢。” 沈逐凰听见这话,眼底的痛色,瞬间便更深了几分。 她为什么就没能注意到呢? 除了去天机宗交涉的朔师兄,兰师姐还有其他师兄,都在和圣域的人对战,她几次看过去,都不曾看到晏师兄的身影…… 但她竟也就那样以为,这只是巧合,潜意识就觉得,晏师兄也一定在哪里和圣域的人对战。 她却是全然不曾想到,晏师兄竟是一直都跟在她身边的。 可她又为什么会没有想到呢? 明明师姐和师兄们有多在意她,她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而这样关心在意着她的师姐和师兄们,却又怎么可能放心,只让她只一人前来面对,能够在他们方一出世,就在他们体内种下契线,这般心机险恶,所图甚大的幕后之人? 沈逐凰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她想要唤一声“晏师兄”,想要让逆簌不要推翻他自己,先前亲口说出的话语。 说要让她陨灭在他手中,那就先让她陨灭在他手中,而不是对她的师兄下手。 可逆簌没有那么好心,在终于得偿所愿般,看到沈逐凰悲痛欲绝的失态表情后,他突然就不介意在动手灭杀沈逐凰之前,先结果了眼前这个,同样让他有些不爽的小虫子了。 逆簌收回欣赏沈逐凰败犬姿态的眼神,目光回落至晏颂之身上:“既然死在她的前面,是你的心愿,那我满足你,却又何妨?” 于晏颂之眸底,痛意一闪即逝,这却不是为自己,即将奏响的命运绝曲,而是为他身后,那道无声却又痛苦挣扎的身影。 他又一次,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来守护他的小师妹了。 金光自头顶落下,像是烈阳当空的夏日,御风飞至虚空中,自那最灿烈处,倾落下来的无尽辉耀。 在极致的光明中,迎接永夜的至暗。 晏颂之恍然发现,原来光亮到了极点,世界也是一片空白的。 他什么都看不清了,静待着的疼痛,也迟迟没有落降。 身前传来逆簌的声音,含着灼灼的怒意,但他听不太真切,倒是垂在身侧的手,被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轻轻触碰了下。 随后便是握紧。 他的小师妹,握住了他的手。 晏颂之倏然回神,他不是在逆簌的威能彻底落下之前,就用他最后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来为小师妹撑开了一方屏障吗? 那道屏障,是他曾经和商玺一同研究出来的一种术法,施展后方能形成的。 是哪怕他身死魂消,但只要没有商玺同样知晓的,能够解开这种屏障的咒令,只凭小师妹自己的力量,是绝无可能从这道屏障中出来的。 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就算逆簌的金光出了什么意外,一时间没能拍落下来,但小师妹的手,又如何能够穿过他专门设下的屏障,来握住他的手? 无法动弹也无法视物的晏颂之,陷入了比先前,直面逆簌杀招还要强盛太多的惊惶。 “师兄,这是最后一次了。” ——本章完——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541章 为什么,在你的身上,会有神佑? ——八重天,圣域—— “既然死在她的前面,是你的心愿,那我满足你,却又何妨?” 逆簌冰冷的话语落下,像是死亡落降前,不容更改的宣判。 沈逐凰的双目死死地盯视着,如山岳般挡护在她身前,想要为她遮去这世间一切风雨险恶的,晏师兄的背影。 又是这般。 她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晏师兄护在不能动弹的她面前,为她又一次地承受,本应她来承受的一切吗? 上一次,师兄付出的代价是毕生所修之道的崩毁,以及修为境界不可遏制地倒退,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师兄又要为她遭受到什么? 她不要! 动起来,哪怕只是念出一道法诀,手中聚出零星一点灵光,什么都好,只要能够别让她,就这样浑身僵滞地站着,什么都不能做。 只眼睁睁地看着,晏师兄因她而迎来的终末。 她要做些什么,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想要打破禁锢的心念,于这一刻终于浓盛到极点,也升腾到极致,于沈逐凰一双通红到,甚至要沁出血泪的眼眸中,两点金色流光,陡然蕴生。 下一瞬,沈逐凰僵直的手重新恢复了知觉。 她的本命之剑——栖凤,也终于听见了其主人的心念所召,无需沈逐凰动手,便已经自行出鞘,且主动将其剑柄,送至主人的掌心。 沈逐凰握住栖凤剑,银白剑光犹如划破漆黑长夜的第一道晓光,在她手中绽放出了远比从前千千万万次,还要明耀辉煌的光彩。 剑光倒映进逆簌的眼中,但他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沈逐凰雷霆般向他刺来的这一剑,而在于沈逐凰的背后。 那里,正有一轮如初生之日般,冉冉升起的圆日一般的存在。 它光辉绚烂,金色为底,红为边缘,出现在虚空中的那一刻时,逆簌甚至都有种,整个时空都被定格的可怖感觉。 这种定格,同先前他以自身威能,加之天道法则的结合,让这些修士在他的威慑下,身体不能动弹,从而造成的感官上的,像是自己连同整个时空都被他定格的那种错觉不同。 而是真真正正的,涉及到了时间法则的存在。 逆簌还不知道这样的一轮小金日,能够对沈逐凰起到什么样的助力,但他也确确实实地从这轮小金日上,感受到了甚至能够伤害到他的,前所未有的危险味道。 而这样的危险感,在沈逐凰手执栖凤,向他刺出一道剑光时,强烈到了极点。 于逆簌的眼中,沈逐凰这除了出剑极快,剑光也比之先前,要明烈一些,除此之外,同他先前曾见过的,那些经沈逐凰之手,使出来的剑招,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本该是这样的。 可当逆簌随手聚出金光,轻率欲挡时,他却突然看见了——于沈逐凰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忽而浮现出的一朵花纹繁丽,神圣耀美的重瓣金莲。 逆簌瞳孔微缩,心中的震惊第一次如此外露:“这是……?” 不等他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剑光已经近在眼前,而于沈逐凰背后,那轮金日也在这个瞬间,陡然迸发出胜似烈阳的灿烂光辉。 这光辉吞没了他,也吞没了他的视线,让他的思绪都跟着混沌下去,像是忽然间,被人丢掷在无人经过的孤海,随浪潮起起伏伏,又在海潮中逐渐晕厥窒息。 不对! 他明明是在应对沈逐凰的剑招! 逆簌猛然清醒过来,但是也已经有些来不及。 沈逐凰的剑已经势不可当地,破开他手中聚出的金光,正挟金日之辉,直向他的心口而来。 逆簌仓促之下的闪避,却也只能勉强避开过要害,而让那道剑光,洞穿了他正心口的偏两寸位置。 ———— 沈逐凰一剑既出,却也并没有就此而乘胜追击,此刻的她,虽然感受到自己的身后,有些异样在,却也顾不上回身去细看。 她现在满心满眼,想要去关注的,都只晏颂之一人。 至于逆簌那边,沈逐凰很清醒:她方才那一剑,至多也是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便宜。 若是叫她现在提剑再刺,就算她背后另有东西在支撑着她,为她攻出的剑招,更添了数重威势—— 但在对上已经有了防备,也更重视于她攻出剑招的逆簌时,却也不见得还能如这次一般畅意顺利。 且最重要的是,晏师兄还身形僵直的站在她前面。 而沈逐凰,已经不敢在自己同逆簌对战的时候,还让晏师兄待在她身侧了。 她真的害怕,稍不注意,便又要旧事重演了。 她也没那个信心,每次都能绝境翻转,迎来一个还算不错的终场。 唯有这个,她真是半点都不敢赌。 所以,沈逐凰暂且收剑,静心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神能,于她心中,已经几乎能够确定,这一次的逆转,又是因谁之故。 虽然不知道夙邈是如何做到,但他真的,又一次守护了她,也助她守护住了她想要守护之人。 于沈逐凰眸底,暖意犹如细碎的星光般,点点蕴现,让她的眸光,都更明亮了几分。 虽然不准备在此时,再对逆簌出手,但沈逐凰还是借体内之神能,迅速又画出一道咒印,抬手拍向逆簌的方向。 在看到咒印生效,逆簌黑着脸上前,却被她击出的咒印,暂且困住脚步的时候,沈逐凰才略松了口气,保持着戒备,抬步欲走到晏师兄的身侧。 脚步方一踏出,沈逐凰就感觉出异样来。 身前虽毫无阻滞,但原处所遗留的气息,却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一个事实—— 在逆簌的杀招向她落降之前,晏师兄所为她做的,却也远远不止逆簌为了动乱她心神,让她痛苦悔恨,充满恶意说出的那些。 师兄又岂止只是拦挡在她身前,为了护她,不惜承接陨灭这么简单? 只在那短短的,连她这个被逆簌亲口宣判,说要让她陨灭他手中的事主,杀招落下,都很难反应过来的瞬息—— 他的师兄,却不仅做到了对她以身相护,还竟能集一身灵能,只为她撑开一方,希冀于护她无恙的屏障。 如果不是…… 不是在百年前,夙邈曾为她设下的那重衍梦幻境中,于幻境的终末,堕仙成魔的商师兄,在面对着被圣域召集令,召唤而来的一众修士时,为护当时的她周全,也曾为她设下这样的一重屏障。 甚至,商师兄还在自己即将陨灭之前,将他仅剩的所有,都融在了护着她的那方屏障中…… 而她拼尽全力,竭尽所能,用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还是无法从那方屏障中挣脱。 因那方名为保护,实则在她眼中,同诅咒无异的屏障相隔,她甚至到了最后…… 她仅剩的商师兄就在她眼前消散,她却都不能触碰到他分毫。 伸出手来,触碰到的,永远都是冰冷的屏障。 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绝望,即便只是发生在幻境中,可也足够让她痛彻心扉,记忆深刻到至今想起,仍觉心口隐痛,眼中酸涩。 而如今,她竟是又一次触碰到了这样的屏障。 虽然不知为何,眼前这是处于破碎状态中的屏障。 可她依旧不会错认,这同在幻境中,守护她却也困住她,爱意与诅咒并存的屏障,就是同样的术法。 幻境……是了,那段记忆再痛,也是幻境,是夙邈推衍之下,有可能发生却在现实中,已经被他们亲自更改过的一种未来。 但现在,这道屏障所处于的环境,却是正在真实发生着的现实! 她险些就要永远失去她的晏师兄了! 晏师兄又是怎么敢的,居然明知是足以陨灭自身的杀招,却还是将自己体内的灵能,全用来为她构建这道庇佑于她的屏障,而竟不给他自己留下分毫!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这又让她如何来承受这样,于她而言太过深重的情义?! 她承受不起的。 眼泪落坠而下的同时,沈逐凰不得不承认,除了痛苦和愤怒,那满溢于她胸腔的,也许还有另一种更为深重的情感。 她其实很清楚,那样短的时间,晏师兄即便一直隐没身形,护佑在她身侧,可逆簌的变脸太快,她用以束缚对方的金色长炼,也崩断地太过突然。 所以,当逆簌的杀招落降时,一切都可以称得上是突然。 就连她这个受逆簌针对,最真切感知到逆簌对她杀意的人,也只是在清楚彼此之间的浩瀚差距时,心平气和地接受着自己的死亡。 那对于晏师兄来说呢? 在她与逆簌言语交锋,许多次她为了攫取逆簌的注意力,让他只关注于她,而无法顾及到天机宗,以及那困住至强者们,屏障处所在正发生着的细微变化—— 她对逆簌多次的挑衅,又让晏师兄如何提心吊胆,为她担心受累? 而能让晏师兄,在那样短暂的时间内,做到如她眼前,所看到的为守护好她而做出的一切…… 沈逐凰都不敢想象,师兄因为她的任性,已经在心中预演了多少遍了。 那时候,一直看着她和逆簌交锋的晏师兄,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呢? 只要一想到,在她准备坦然迎接死亡之时,她的晏师兄却在为了能够让她活下去,而苦苦挣扎,只为那一丝丝,在他陨灭之后,只望她能在逆簌手中存活下去的,极微渺的可能—— 他就愿意倾尽自己的所有,那样决绝地不为自己留半分后手。 对于这样的晏师兄……任她心中对晏师兄的做法,有千般万般的不认同,却也连一字的指责之语,也都说不出口。 她只觉得沉重,更觉得炽烫,这样珍贵的心意,也许用世间独一份的珍宝来形容,都已经显得不相衬。 沈逐凰闭了闭眼睛,上前一步,在站到晏颂之身侧之前,先一步地拉住了他的手。 “师兄,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会变强,会继续变强,强到只她来守护师兄,而再不要这般,只能以牺牲自我的方式,来换得想要守护之人的安宁。 她和师兄,都不要再这样了。 沈逐凰握紧晏颂之的手,将体内的神能,借着她与师兄紧握着的手,传入晏师兄的体内。 被她握着的大手,冰冷的手指略微动弹了下,沈逐凰眼眸微亮,随即,于她耳畔,传来晏颂之低沉的声音:“小师妹?” “师兄,我……” 沈逐凰的话语才刚开了个头,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被揽入了晏师兄宽阔的怀抱中。 晏师兄的手臂收得紧紧地,胸腔处的心脏,也跃跳的极快,每一声震颤,仿佛都在诉说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师妹,师妹你无事,太好了!太好了!” 他连说两句“太好了”,语气中的庆幸意味,就像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懵懂稚童。 沈逐凰原本还因为晏师兄不顾惜自己,教训她知晓不能做为旁人牺牲自己之事,轮到他自己却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而蕴生出的沉重痛意…… 于此时,却竟像是被风吹散的云朵,奇迹般地消隐了许多。 沈逐凰于心中沉沉叹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终于还是轻轻抬起,回抱了这个无论遭逢到怎样严峻可怖的灾厄,却总是会第一时间,选择护好她的师兄。 “小师妹!” “师妹!你们怎么样了?” “都有没有事?” “是我的错,我竟然……” “幸好你和晏师兄……” “逐凰,你的额头上是……还有这轮金日,又是怎么回事儿?瞧着好厉害!” “都什么时候了?你该先问沈道友和晏前辈的身体如何了,有没有被这个逆簌伤害到!” 早在沈逐凰背后的那轮金日,蕴现于虚空中的那一刻,逆簌对于下方一众修士的压迫力,便已经稍微消退了一些。 但只这点消退的程度,还不足以让这些修士们,从逆簌的掌控中脱身而出。 可在沈逐凰提剑刺向逆簌之时,情况却有了新的转变。 于沈逐凰背后,那轮金日的力量,被她于无意间抽取调控,融合在了她刺出的那一剑中。 而也是在逆簌被沈逐凰的剑招刺伤之后,下方这些修士,才能够在逆簌的掌控中,逐渐的脱离出来,恢复了属于自己的知觉。 而断虹宗一众人,乃至天水宗和万佛宗的熟识之人,也都在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就纷纷飞身至沈逐凰的身侧,争先恐后关切问询的同时,行动上也极为一致地,将她和晏颂之护在了他们身后。 晏颂之听见同门们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将自己的小师妹放开了。 而被放开的沈逐凰,刚要回答师姐师兄们和友人们的问话,就觉自己用以阻挡逆簌的咒印,于这一刻,被破开了。 “你的额头……”逆簌用一种完全显露出,最真正自我的冷酷眼神,注视着沈逐凰,声音更是冰寒刺骨,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威慑力。 “为什么,在你的身上,会有仙神的庇佑?” ——本章完——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542章 逆簌,这才只是开始 ——八重天,圣域—— “你的额头……”逆簌用一种完全显露出,最真正自我的冷酷眼神,注视着沈逐凰,声音更是冰寒刺骨,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威慑力。 “为什么,在你的身上,会有神佑的存在?” “神佑?” 天水宗的修士和万佛宗的修士,听见这二字都有些疑惑。 他们并不知晓逆簌口中,所说的这个神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断虹宗他们一行人,包括沈逐凰在内,却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仙神夙邈。 尤其是沈逐凰,若说她原先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在先前千钧一发之际,她不仅能够冲破逆簌的桎梏,甚至还能对逆簌出手还击,一剑刺伤对方的肩膀—— 那现在,这其中的缘由,她就全明白了。 原是夙邈曾经在她身上,留下了他的神佑。 只是这件事情,就像夙邈曾为她预支了,使用陨神的咒印,所需付出的代价一般,总发生在了她不知晓的时候。 沈逐凰稍稍抬手,细长指尖轻轻抚过自己额头上,那朵象征着仙神福佑的重瓣金莲,原本清冷的神情,在这一刻莫名显得很温柔。 逆簌冷眼看着沈逐凰,神情上的变化,心中原本还不确定的想法,在这一刻,却也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你认识九重天的那位仙神?”话语虽是问句,但从逆簌口中说出,却无半分疑惑之意,有的只是确认式的笃定。 沈逐凰面上的温柔,蓦地消散了,待她再抬眸时,神情同看向逆簌的眼神一样冰冷。 至于那点温柔的情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我的事情,没有理由告诉你。” 沈逐凰回的决绝,商玺他们便也果断聚出灵能,拦挡在逆簌身前,将小师妹同对方隔得更远了些。 “很好。”逆簌怒极反笑,他的目光根本不肯施舍在,身前这些胆敢挡拦住他前路的恼人蚁虫身上,眼神越过人墙,依旧落在沈逐凰身上。 只是这一次的目光,竟比先前,他看到沈逐凰额上神佑印记时,还要阴郁可怖。 “我会让你求着我说出来的。” 沈逐凰神色微凛,下一瞬,就见逆簌面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如春日垂柳般的温和情态。 却听他以这样温和无害的姿态,缓声说道:“你将这些人送到我面前,是想让我从哪一个开始呢?”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话里也不带半分杀意,因逆簌有意放柔的语调,听着甚至还有种春风拂面的清新之感。 可聚集在此的修士,却不会有一个真就那么天真的,以为逆簌这话就只是寻常人在话家常了。 他们看着这样的逆簌,只觉得脊背生寒,危险感更甚。 而与逆簌已经进行过多次言语交锋的沈逐凰,更是在这人说到前半句时,就明晓了对方的意思。 威胁。 或者,也可以说是震慑。 逆簌说出这话,是已经决定要先屠戮她身边的人,来让她主动求着他,去说出有关夙邈的事,来换身边人暂时的安全了。 他也果然是,早就盯准了生来就拥有神格,拥有他苦苦追寻筹谋,却仍旧极难得到之物的夙邈了。仟仟尛哾 而逆簌越是如此,沈逐凰便越不容他,去觊觎夙邈的神格。 那仙神之名,可并非是单纯拥有神格,和与仙神同等,甚至更为强大的力量,就当得起这“仙神”二字的。 不懂这件事,或者说曾经明晓,可如今却将这种想法弃如敝履地逆簌,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仙神,更无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那有关于灭世之劫的预言中,只说逆簌会霍乱整个修真界,掀起是对修真界的一场浩劫,但却从未说过,他能真正荣升为九重天域的新神! 且逆簌如此言语,是当真觉得,这整个九重天域,便再无旁的力量能桎梏住他了吗? 她沈逐凰的师姐和师兄们,还有她的友人们,可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还有下方的那些修士们…… 逆簌当真觉得,有受他驱使操纵的傀儡,在下方肆意作乱—— 那些在整个九重天域内,同样闯下过赫赫声名的天骄修士们,便真的会一直受限于那些傀儡化的修士,曾经也是同门友人这一事,而对那些傀儡毫无办法吗? 不会的。 他们只会更加愤怒,愤怒于害他们不得不同自己昔日同门友人对上,互相厮杀,且还要承受着同门友人沦为旁人手中傀儡,如此这般深痛之人! 至于那些在整个九重天域内,早就拥有不可动摇之地位的前辈大能们,若是逆簌觉得他们对上圣域那些长老们,就毫无办法,更无余力,去另外做些别的,那就更是大错特错了。 沈逐凰抬眸对上逆簌看似温和的视线,唇角微挑,对他露出一抹只有冷意的笑容来。 “逆簌,你未免将这些,一路与我并行之人,看得太轻了些。” “还有,在不曾有幸同你真正逢面之前,我以为前辈便已经很清楚一件事了——” “你棋盘上的落子,也并不是每一刻每一息,都会乖乖听你的号令的。” “总有一些走偏的,出乎你意料之外,甚至是打乱你棋局的存在,不是吗?” 逆簌眼眸微深,唇边却依旧噙含着一抹从容的笑意:“大话谁都会说,我听过很多,并不差你一个。” 沈逐凰眉峰微挑,却只笑而不语。 下一息,逆簌包括挡护在沈逐凰身前的,断虹宗和天水宗,还有万佛宗的修士,都齐齐察觉到了穹顶处传来的异样感。 抬目却见半空中,有无数条叫三宗之人瞧来,都很是有些眼熟的红线,正如同碧湖池底,那随湖潮轻荡的海草般,向着天幕之上,那轮暗金色命盘蔓伸而去。 逆簌看着这一幕,神情蓦地一变,他手指微动,掌心金光便化作一柄长枪,将欲直射空中的那轮命盘而去。 但赤金长枪尚未离手,一柄绕缠着深紫色神雷的长枪,便已然横挡而至,将逆簌欲掷空而出的长枪,直接拦下。 金光与紫光在这一刻悍然相撞,两者对撞时迸发而出的强大威势,让除了正与逆簌交手的商玺,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向两侧退开,暂避其威。 逆簌这一招虽是由他随手聚凝,但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就是随手聚凝出的一击,也绝非是旁人可以轻易拦下的。 像商玺此刻做到的这般,就属于逆簌的意料之外。 他握紧由金光聚凝而成的枪身,抽手正待变招,就惊觉天幕之上,那轮命盘的异变,已经不由他阻止。 那受下方石台上,朔灼操控的万千红线,已经将桎梏在预世命盘上的最后一点封印,也尽数粉碎打破。 纷涌的红线,潮浪一般从天倾落,退回向朔灼所在方向的同时,于天幕之上,那轮暗金色的命盘,在彻底脱开封印之后,迸发出了比之其刚受天机宗感召,现世而出时,还要瑰丽辉煌太多的光芒。 这光芒瞬间将整个天幕点亮,也映明了下方每一个,正注视着这轮命盘的修士的眼眸。 而也是在这晦沉天幕,绽放出前所未有金色光华的同时—— 半空中居整个若水镜西北方的石台之上,以沐灵宗的宗主为首,成前辈和云前辈为辅,还有肃昶等人做灵能的传输者,数十人合力之下,共同凝出一道银蓝色的“开”字形印纹。 这印纹在成形的那一刻,便自行飞向了困住各重天域至强者的,那方圆环状屏障的所在。 在这数十位大能级人物,隐含希冀的眼神注视下,那“开”字形印纹在落触至屏障的瞬间,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动摇的屏障,竟就这样被溶解了一角。 而作为防护用的屏障,一旦有了一角的缺口,距离彻底的崩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且这银蓝色的“开”字形印纹,其效用甚至比这数十位大能级修士,所预想的还要好上太多。 只五六息功夫,那方将众修士,同各重天域的至强者们,相隔绝的屏障,便在一片银蓝色的光辉中,如初雪般消融于无形了。 “师尊!” “安至尊!万至尊!” 以亘尘为首的一众人,见此情形,纷纷飞身而上,去往原屏障所在之处,接应让他们一直牵心挂肠的至强者们。 而与此同时,穹顶正倾落光辉的那轮命盘,也在不可阻止地发生着新的变化。 【灭世之劫将因逆簌而起】 这十字预世之言,无需命盘刻写,更无天道之音诉说,只在众人抬眸注视着这轮命盘的瞬间,便会被自行印刻在他们的脑海中。 至强者被放出,预世之言天地皆晓,沈逐凰看着逆簌难看到极点的面色,注视着对方那双冷戾到极致的眼眸,缓声道。 “逆簌,这才只是开始。” ——本章完—— 第543章 事与愿违;天缺金柱现 ——八重天,圣域—— “逆簌,这才只是开始。” 沈逐凰这话,并非是为什么威慑之意,而是向逆簌认认真真诉说着的事实。 如果这轮预世命盘,所能起到的效果,只是将这十字预言告诉所有的修士,那沈逐凰虽然依旧会试图,去寻求它的开启之法。 但却绝不会对它心怀希冀,甚至迫切到让朔师兄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而沈逐凰之所以会如此期盼着预世命盘的开启,除了它预言之能,便是因为,在修仙历年史上,曾经有过一段偏隐晦些,但却又具有真实性的记载—— 说的就是,如果预世命盘的封印被彻底解开,那它就会自行聚天地之能,开启一种能够助益到彼方世界顺利渡过劫难的方法。 而对于逆簌这样强大的敌人,沈逐凰最缺的,便是这样的方法了。 所以,哪怕只是提供给一种可能,沈逐凰也很需要预世命盘的开启。 而现在,预世命盘此刻正在发生着的异变,便正是应了沈逐凰曾经在修真历年史上看到的那段记载上,所说之事。 逆簌并不知沈逐凰是不是真的很有底气,他也并不在意这件事。 因为,沈逐凰到目前为止所做的很多事,已经很超出他的预料,也真真切切地让他感到些许的头疼了。 但也只是些许了。 他会让沈逐凰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筹谋之下的小道,都也只能是小道,它们或许可以影响到一时,但却也绝对动摇不了,最后的局势。 逆簌捏碎手中的金枪,将那些碎裂后纷落而下的金光,重新收拢回自己的掌心。 他看也不看商玺一眼,抬眸也看向虚空中的那轮命盘。 他倒要看看,沈逐凰所说的只是开始之后,迎接着他的,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逆簌并没有等待太久。 天幕之上,那轮命盘于忽然间翻转,于在场所有修士的耳中,在这一刻,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极为清晰的“咔嚓”之音。 下一息,那被金光铺满的穹顶,却蓦地缺失了一大块,露出了一方内里混沌一片,如寂夜深处,林中洞穴入口一般的存在来。 不等众人惊愕于这天缺一方的可怖景象,便有金色的光柱直接从那缺口处落降,且瞧来,这金光竟像是从更上层,直接落降而下的。 而八重天的更上层……那不就是传说中,有仙神常居的九重天吗? 从修士无法到达之地落下的金光……一时间,一众修士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而沈逐凰这边,她在看到那穿过第八重天域落降而下的,由金光汇成的巨大金柱时—— 几乎第一时间,她就联想到了当初,她在四重天的诛恶台上,接受天罚审判时的场景。 那时穿过四重天的天幕,落降在她身上的金光,也是这般巨柱的形态。 但很快,在看到那根巨大的金色圆柱,以做支撑的柱石之态,贯穿了整个八重天域的天与地之时,沈逐凰的神情蓦地变了。 她为何忽然觉得,这金色圆柱不像是用来对付逆簌的办法,而更像是,联通第八重天域和第九重天域之间的一处通道?! 若真是如她所想,那她岂不是亲手促成了,夙邈来到八重天域,同逆簌的正面交锋? ——本章完—— 第544章 你所恐惧的,都会成为现实 ——八重天,圣域—— “这是……从八重天连通了第九重天域的通道?” “预世命盘给出的相助之法,竟是这样的吗?” 那边,从屏障中脱身的至强者们,虽眼瞧着形容有些狼狈,但他们到底都是实力高深莫测之辈—— 虽在屏障内同圣域之主一行人鏖战至今,可如今屏障消融,脱身而出,却也并没有众人所担心忧惧的,在身上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伤情。 当然,圣域之主所率领的那一行人,也是如此。 两方虽同在屏障内,却到底是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所以,在屏障消融之后,两方自然而然地便分退两边。 又因为头顶那轮,正发生着重大异变的预世命盘,而暂且偃旗息鼓,一同仰首看向那空中的命盘。 也正因此,从那光柱的出现到其贯通天地的壮观景象,便也被至强者他们尽收眼底。 有知晓预世命盘其特殊性的一位至强者,眼见这幕便缓声开口道。 修真者耳力本就惊人,何况说出这两句判断之语的那位至强者,也根本就没有要压低声音,去隐瞒的意思。 所以这位至强者的话,自然也就传入了沈逐凰他们这边,修士们的耳中。 沈逐凰听见在这整个九重天域,实力与眼界并存,如同权威般存在着的至强者,对这贯通天地的金色光柱,也做出了像是连通八重天到九重天之间通路的判断,心念瞬间便沉进了谷底。 为什么? 她希冀于预世命盘的出现,除了想要借其预世之言,揭露逆簌将掀起灭世之劫一事,来让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逆簌之外—— 为的就是能让解开封印后的预世命盘,提供给她新一种的,能够只靠他们这些修士,来顺利渡过灭世之劫的办法。 可是为什么? 预世命盘所提供的助益之法,却是让夙邈所在的九重天域,同这灭世之劫灾难正发生着的主场连通了! 沈逐凰是清楚的,以夙邈的强大,加之天地法则对他的桎梏,他其实根本无法以真身下界。 且从九重天域向下,每向下去往一层,夙邈所受的桎梏便越重。 对他的限制大到夙邈不得不每一次,都以分神或神念聚成体的状态,来下往其他天域。 并且,夙邈还要以大幅度削弱自身实力的方法,才能够达到稍微长些时间,待在下界的效果。 而如果要让这样被迫消减实力,才能与逆簌同处一个空间的夙邈,与现在这个距离成神,前所未有之近的逆簌,两相对战。 沈逐凰又哪里能放得下心? 可她拼尽全力也想要阻挡之事,如今竟是阴差阳错的,被她一手促成了。 她知道夙邈与逆簌之间的一战,也许在夙邈做出要对上逆簌的决定之时,便已经无可避免,是注定要来临的一场战斗。 可她无论如何却也不曾想到,她在这其中,竟然还起到了这样的助力! 她满怀希冀的,最终求得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何其荒谬,又何其可笑! 沈逐凰简直无法形容,于这一刻,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m ———— “小师妹,你怎么了?”朔灼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逐凰侧眸对上朔师兄关切的眼神,她神情中的恍惚,让已经恢复了笨蛋美人款,原是准备笑着向小师妹邀功的朔灼,瞬间慌了神。 断虹宗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沈逐凰这时候的异常,纷纷面露关切之色。 商玺还开口问道:“小师妹,可是这命盘有什么不对?” 朔灼也赶紧接话道:“是啊是啊,这命盘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话,你尽管告诉师兄我,我可以再次出手的。” 沈逐凰轻轻摇了摇头,鸦羽似的眼睫低垂,面容看似平静,可那颤抖如蝶翼的眼睫,已经足以让关心她的众人,窥见沈逐凰此刻,内心的不静。 “师妹,你有什么事……”兰凝夏劝解的话,才刚说了一半。 众人便听身前,那久未开口的逆簌,忽而轻笑了一声。 “有趣,九重天下往八重天的通道被打开,最该担心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可你的反应却告诉我,你并不想让我对上九重天的那位仙神。” “但是为什么呢?”逆簌眼底的笑意渐深,唇边的弧度似是也更上扬了几分。 自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更是似锋刃一般,精准无误地扎在了沈逐凰心中的最忧虑,便也最薄弱之处。 “是因为天命预言中,我逆簌确实是有成神的可能吗?” “你这样担心他,可是因为你也知晓,在前十一位仙神相继陨落之后,这世间原是只容得下一位……” 逆簌之后的“仙神”二字,还未来得及诉诸于口。 沈逐凰的剑光便已先声而至,凛冽的剑光犹如寂夜下,最清透也最明泓的剑光,流水一般划过逆簌的侧颈。 剑还是那柄剑,使剑的人,也还是那个人。 但这一次,沈逐凰攻出的剑招,却被逆簌轻而易举地避开。 剑光越过逆簌,将云层连同虚空一齐劈开的悍然威势,也证明了沈逐凰斩出的这一剑,其实并非众人以肉眼所窥见的那般简单。 但这样集雷霆之疾烈,加之裂空之威能的一剑,却还是没能对逆簌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且对方,还在沈逐凰斩空之后,对她勾唇露出一抹看似温和,实则恶意满满的笑来。 “看来被我说中了。” “沈逐凰,你的心乱了。” 沈逐凰握着栖凤的手一紧,眼底隐有金色流光涌动。 而在她背后,那轮她还没有空暇,去好好探查的小金日,似乎也已经感知到——于沈逐凰心底,正剧烈翻涌着的杀意,因而光华涌动,辉耀更胜先前。 “师妹……”兰凝夏他们感受着,在那轮金日,其上光华更盛之时,于小师妹周身,也陡然变得更具压迫性的威势。 心头倒也顾不上,为小师妹又一次提升的实力而高兴了。 有的,只是对小师妹现在状态的担心。 旁的人或许还不清楚,小师妹同那位常居九重天的仙神,能有什么关联,可他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却是不可能不知晓的。 且因为小师妹的打断,逆簌虽然并没有能将话说得那么清楚。 但只他们听到的,逆簌所透露出来的那些,稍稍推断一下,逆簌所想要说出的,难道是—— 若是逆簌真的得以成神,且还与夙邈对上的话,形势反倒是,会对夙邈不利? 还有逆簌那句未说完的,“这世间原是只容得下一位……”—— 一位什么? 仙神,还是说——是拥有神格的存在,就都算在内了。 想到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现在的情形,不就对夙邈很不利了吗? 八重天通往九重天的通道被打开,这不就意味着,不止是夙邈可以通过这金色光柱,下往八重天…… 逆簌也同样可以通过这金色光柱,去往九重天?! 而在知道逆簌和夙邈对上,可能会有不可预料之事发生的情况下,那这金色光柱的出现,岂不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了吗? 可这样的金色光柱,却偏偏是—— 怎么会这样呢? 小师妹心怀希冀,想要求得不劳用夙邈,也可以解决灭世之劫的办法,而朔灼为了能帮到自己的小师妹,不惜主动与天机宗通力合作,好不容易才得以召出预世命盘,还解开了它的封印…… 可谁曾想,这么一番辛苦,却得到了如此事与愿违的荒谬结果! 这样的事,他们只是想想,都觉得接受不能。 那么在小师妹眼中,她自己作为一手促成此事之人,又会是怎样糟糕的心情,便也可想而知了。 想到小师妹与夙邈之间的另一重关系……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徒劳无力起来。 这边断虹宗众人,踌躇间不知如何言语。 那边逆簌倒是主动上前,一步复又一步,目光依旧只停落在沈逐凰一人的身上。 迎着断虹宗,乃至天水宗和万佛宗,三宗投来的都不甚友好的目光,逆簌神情闲适,处泰安然,只对着沈逐凰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你说,如果我用绝对的实力,将在场这些修士通通都碾落深渊,再告诉他们——” “在九重天,还有一位以庇佑天下生灵为己任的仙神,能够成为他们的救世主,来狠狠地击溃我。” “你说他们这些人,会如何做?” “而你心心念念着的那位仙神,可会回应他们的祈愿?” “呵~很不错的主意,你觉得……” 逆簌含笑的话语还未说完,沈逐凰的长剑便已出鞘。 银蓝色的剑光在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与逆簌聚出的一柄金色短戟,悍然相撞。 银蓝金三色于对撞的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辉。 这光辉将逆簌和沈逐凰二人的身形,直接吞没在其中。 旁观的商玺,晏颂之,还有朗映怀他们,眼见此幕,心头顿生出极为不妙的预感。 瞬时,几人齐齐向小师妹与逆簌交手之处靠拢,可却已经迟了一步。 那刺目的光辉就像是一重,他们无法解开的屏障一般,将他们隔绝在外,不得寸进的同时—— 也将他们的小师妹,与逆簌单独关在了一处。 逆簌……这样的存在,和小师妹单独同处于一方空间。 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一时间,几人心中的懊悔,简直都要汇凝成汪洋大海了! 而光辉之内,沈逐凰保持着手中栖凤,同逆簌手中短戟相抵的姿态,容色一派清冷,但于她色泽浅淡的唇边,却有一点血色沁出。 原是一道金光,在沈逐凰回剑抵挡之前,便已然洞穿了她的肩头。 且于她肩头,被金光洞穿之处,同先前她那刺穿逆簌肩头,一剑所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逆簌这是将她给过他的那一道伤,又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她。 不,或许用“原原本本”来形容,也并不算恰当。 因为沈逐凰已经很清晰地感知到,这道金光起到的作用,可不止贯穿她的肩头这么简单。 那金光在洞穿她身体的同时,似是也趁机钻进了她体内几分,才让她此刻,从伤处起,往她身体血肉更内里—— 都有一种像是受万蚁噬身,难以忍受的痛痒感。 更可怕的是,隐约间,沈逐凰总觉得,那本来还能再压制上一段时间的,她多次使用禁术,甚至召唤神雷降世的副作用…… 在这种异样的折磨感下,竟也有了提前作用到她身上,彻底爆发开来的不妙预兆。 沈逐凰握紧栖凤剑的剑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糟糕了,如果再让逆簌发现,她此刻的外强中干……那么之后的局面,便更无法想象了。 一步错,步步错。 沈逐凰当然不会后悔,她向因陨神咒印而生的灵体,学习请教禁术,并在明知其代价深重的情况下,还屡次使用。 因为比起顾惜身体,沈逐凰更清楚的是——灭世之劫于她而言,还是一个过早的,其实并不适合她就此登场的舞台。 以她如今的实力,投身于涉及到整个修真界的一场浩劫中,那便如同沧海中的一粟,实在是太过微渺无力的存在。 可她想要守住的人,却又如此之多。 所以,作为最初知晓最多,却一字也不能轻易吐露的人,她本就是别无选择,更无退路可言。 而如果是为了守护住,被她珍重放在心上的那些人,沈逐凰更是根本就不怕付出代价。 若是怕,她也只会是怕——连自己想要去付出代价,却也都寻不见能够拿代价,换守护珍重之人的办法。 所以,此刻萦绕在心头的,唯一一点后悔,大抵就是—— 沈逐凰已经明白,先前的自己,心确实是乱了,才会一头扎进逆簌有意引她踏入的危局。 眼下,她会陷入这般局面,都是因她自己之故。 “四种,还是六种?”逆簌笑着打量她惨白的面色,眼神于一瞬间变得极冷:“原来是八种啊。” “八种禁术引发的反噬,再加上我又专门为你准备的这一种……” “看来,我都已经不需要,再对你多做什么了呢。” 逆簌轻缓的声音,打破了沈逐凰最后的一丝希冀。 “这样的你,已经没有了让我动手杀掉的价值。” “那就换个人来会会你吧。” “换个你曾经的旧相识。” 于沈逐凰眼前的世界,彻底晦暗下去之前,她只能看见逆簌那双色泽浅淡,不带半分情感的冷酷眼眸,听到对方淡漠到极致的声音。 “坠落永渊吧。” “沈逐凰,你所恐惧的,都会成为现实。” ——本章完—— 第545章 灵箭连发;局中局 ——八重天,圣域—— “坠落永渊吧。” “沈逐凰,你所恐惧的,都会成为现实。” 沈逐凰最后的记忆,便消弭于逆簌冷酷的尾音中。 而笼罩着逆簌和沈逐凰两人的刺目光华之外,商玺他们一行人虽然无法窥得那光芒之内,所正在发生之事。 但逆簌的话语,却都清清楚楚地,从那光华之内传了出来。 “八种禁术……还有逆簌又新施加在小师妹身上的一种……” 围聚在沈逐凰身边的这些修士,没有人能够在听到这些话后,还能让理智占据思维的上风。 他们早该知道的,沈逐凰虽然实力强大,也经常展露出远超于自己所处境界的强悍实力来,但不管怎么说,那也该是有限度的。 不会像昨日到今日,沈逐凰屡次所展现出的,已经让人无法将她只当作炼虚下境的修士来看待了。 尤其是在不久前,他们这些人,还都曾亲眼见过,神雷劈降而下,沈逐凰飞身而出,抵御神雷的场景。 可在昨日临晚,沈逐凰却是亲手召唤出了,如飞瀑落降的神雷。 从艰难抵抗神雷,到掌控神雷之力于手中,这中间,不过只间隔了三四日。 而三四日的功夫,就算天资优越如沈道友,这对她而言,也绝不该是一件,轻而易举便能做到之事才对。 可为什么,他们却都一致地疏忽了这一点? 是该怪沈道友瞒得太好,装得太若无其事,表现得也太游刃有余,还是该怪他们自己,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只要沈道友想,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成也做不到之事? 他们对沈道友,都太过放心了! 天水宗和万佛宗的人,在得知从逆簌口中,透出的内情后,都如此的懊悔难受。 那就更不必说与沈逐凰是为同门,还都是沈逐凰的师姐和师兄们的断虹宗众人了。 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情况居然会糟糕恶劣到这种程度的。 小师妹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他们自然也是都收入眼中,也知晓如果按小师妹现在的,真正只属于自己的实力,肯定是做不到如此程度的。 但问题是,小师妹在召唤神雷落降前,她所心灵联通的那只小人偶,是夙邈赠予她的。 且在小师妹的身体,还一直都存有夙邈的神力。 尤其是,上次因发现他们体内,被人在神魂处,种下契线一事,小师妹还特意请了夙邈过来,之后他们这些人又都被兰师妹唤走,给小师妹和那位留下了足够的独处时间。 而在那段时间里,夙邈是否又给了小师妹什么新的能力,他们却是无从可知的。 所以,在看到神雷之力受小师妹掌控时,反倒是断虹宗的人,心放得最早。 他们也是最早接受,并当即开始为小师妹更上数层的强大,而感到欣慰高兴的人。 至于本是天道才能掌控的神雷…… 那在他们神魂深处种下契线的人都可以做到,那他们的小师妹,如何便不能了? 且夙邈来时,所见恰好是小师妹险些被神雷偷袭到之时,会因为当时所见之情景,教会小师妹如何掌控神雷,化为己用这种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也确实是那位,会为了能更好地护住小师妹,所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因为有夙邈的存在,他们断虹宗的人,才是最没有因自家小师妹,在短时间内就突然暴涨的实力,而产生过半分怀疑的人。 当然,他们是有担心过,小师妹是否动用过什么禁术的。 但遗憾的是,当时无论是朗映怀,还是兰凝夏,即便他们都有不动声色地握住过小师妹的手腕,却都没能探查出分毫的异样。 若不是禁术一事,被逆簌一语道破,他们这些人怕不是到现在,都还被小师妹给瞒得死死的! 或许,他们甚至还得等到小师妹终于承受不住,八种禁术的反噬一起爆发,他们这些糊涂人才能明白——小师妹是又做了多么不爱惜自身之事! “堕落永渊吧。” 逆簌冰冷的声音,从刺目的光耀中传出,商玺他们的神情,瞬时便又多了几分破釜沉舟之意。 “逆簌!”对这人的熊熊怒意,合着手中一往无前的攻势,狠狠地落向那光辉刺目处。 金、青、蓝、黄、白……一时间,不同颜色的许多种灵光,在同一处猛然爆发开来。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只落了一个空。 那于先前,还刺目到极致的光辉,却能在一瞬间,消散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原处也再不见逆簌的身影,更没有他们小师妹的行迹。m 众人面色大变,还是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先感应出来,率先抬首望向穹顶的更高处。 见那几乎是与预世命盘,或者说,比预世命盘的所在,还要居高些的地方,逆簌正坐在一方玄黑色,华光内敛的尊位上。 对方垂眸看向他们这处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联想到主掌世间厮杀的冷酷神祗。 “玩闹结束了。” 逆簌漫不经心的话语刚刚落定,下方一众修士再看时,便见逆簌的尊位之前,稍向下些的地方,蓦地现出了一排瞧来实力非凡,气魄惊人,却都只向逆簌一人俯首称臣的修士。 这些人所着衣袍,统一以白色打底,虽都算是背对着下方的人,但众人只从他们袍尾的右下侧,那枚以金银二色勾织出的,圣域独有的印记,便知这些人,原是都出自于圣域的。 若说先前,众人对于圣域,和逆簌这个预世之言中,将会掀起灭世之劫的死而复生之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勉强的说一句,或许只是因为旧时,逆簌亲手创立圣域的缘故。 他们想着追随逆簌,却也不知逆簌竟会成为预世之言中,掀起灭世之劫这种席卷整个修真界的大灾厄之人。 那么现在,圣域如此表现,便是在旗帜鲜明地告诉他们—— 即便逆簌会是掀起灭世之劫,祸乱整个九重天域之人,他们圣域也只会全心全意地追随于他。 有大能不甘心的在人群中,搜索现任圣域之主的踪迹,却最终绝望地发现,对方竟也在对逆簌躬身行礼的一行人之中。 这是——已再无转圜之地了。 他们这些人,与圣域,与早在四千年前,便已经到达人族最高峰境界的逆簌,注定要有死生方休的一场大战了。 下方那些修士,有修龄尚浅些的,神情近乎是茫然地看向自己身周那些,也对着逆簌顶礼膜拜,近乎是五体投地的傀儡化修士。 他们有些空茫的目光,再落到那些圣域修士的聚集之处,所见也是低首数里,虔诚恭敬到了极致。 这些人……他们是明知道逆簌会掀起灭世之劫,却还愿意义无反顾地追随于他吗? 他们之后,就要为了各自的宗门,乃至整个九重天域的安定,同这样齐心一致的敌手对战吗? 且对方的领头之人,还是那个逆簌……四千年前便已达到渡劫境,大道自成,历雷劫欲登仙的逆簌。 这样的人,这样的存在,再加上本就独立于整个九重天域之外,自成一套修行体系,势力强横的圣域,作为他的座下忠犬…… 他们这些人,真的能够联合起来,对抗这样的存在吗? ———— 一时间,天地一片沉寂。 逆簌垂眸之处,除却商玺他们那边,以及至强者那里,几乎再无一人敢同他相视。 也是如他预想中,一般无二的局面。 所以,在经过了同沈逐凰那个半点都不畏惧于他,甚至还总想着以她那点微薄到可怜的实力,揪出能影响到他设局的,哪怕只一点信息,如此的交锋过后—— 逆簌对于眼下这些,同样被称为天骄的存在,便更觉乏味了。 他左手上翻,于掌心处蓦然现出一个玄黑色的光团,那光团时而收缩,时而膨胀,细瞧竟又像是通往另一处空间的混沌通道了。 逆簌将这光团,随意拨弄了两下。 而后便觉一根灵箭直向他眉心而来,逆簌眸底的神采,骤然晦沉了许多,面上却依旧漠然,不显分毫。 而那疾若流光,让人几乎都捕捉不到其行迹的灵箭,在距离逆簌所在,尚有数里之距的时候,就已经被不知是谁发出的一道灵息,直接摧灭了。 从头到尾,无论是逆簌,还是俯首在他尊位前的圣域之人,都没有因这一箭,而有半分的动容失态。 只是,在那根灵箭被摧灭后的第三息,逆簌右手微抬,又一根比之先前那根,光芒更甚,锋锐也更甚的灵箭,被他手背青筋隐现,紧紧地攥握在掌中。 下方一众修士,也是于此刻,才意外地发现—— 先前那根疾如流光,气势惊人,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灵箭,竟极有可能是那射箭之人有意放出的,用以转移他人注意的幌子。 为的就是掩盖这新一根,后发而至,且还是从逆簌背后,无声无息就射向对方要害处的这又一根灵箭。 “尊上!” 原本俯首在逆簌尊位前的十数人,虽因为知晓逆簌不喜人多话,尤其是做错事还多话的脾性,而并不敢在此时当即请罪。 但他们却都是将身形躬得更低了些。 一时间,逆簌所在之处,更是肃穆难言。 也就是在此时,作为连射出这两道灵箭的主人,鱼荀突然出声的质问之语,便也格外响亮了些。 “逆簌!你把我小师妹如何了?!藏到哪里去了!” 逆簌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握着鱼荀向他射来的那第二根灵箭,静默感受了下这灵箭附着着的,属于鱼荀的灵能流转气息。 是很熟悉的感觉。 前不久他还曾隔着时空,同这人短暂地交手过。 想到这人也是沈逐凰的一位师兄,逆簌的眼底晃过一分了然。 他就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件,超出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原来还是沈逐凰这枚,他当弃子使了无数次,却都没能顺他心意的棋子,给他折腾出来的麻烦。 逆簌思绪微涌,却也只在瞬息间。 很快,他就当着鱼荀的面,以及在无数双情绪各异的眼眸注视下,左手手指稍稍收拢。 而那道灵光熠然,瞧来很是不凡的灵箭,便就这样在他攥握成拳的瞬间,溃散于无形。 于下方一众亲眼见证此幕,还来不及在心头生出“果然如此”之感的修士注视下,虚空处的情势就陡然一变。 金身罗汉的虚影,巨兽白狮之形,藤身爬满诡异血色的粗壮藤蔓,深紫雷光聚凝而成的九爪盘龙,如太阳般临空的炽烈焰球…… 还有玄红二色交织的无数道剑影及刀影,以及几乎铺满半个穹顶,瞧来分外诡异的绵长红线,诸如此类的,各种各样的招式加之颜色各异的灵光,尽数汇聚于一处。 都只向一人而去。 于下方这些虽是同在此处,却也与旁观者无异的修士而言,这些多到之瞧着就让人眼花缭乱,将逆簌整个人都笼于其下的招式,竟就像是毫无先兆,只凭空现出一般。 叫他们前一息,还在想着那第二根灵箭,虽然足够出其不意,但果然在逆簌攥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它便注定是一根,无法给射击目标造成分毫烦忧的,失败的箭了。 逆簌到底是曾经乃至现在,都无人能够超越的,人族毋庸置疑的最强,会有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 无法战胜的念头刚又在心中加深了几分,下一息却又陡然发现,原是他们眼界不够,这出其不意的第二根箭,甚至包括那人敢于站出来,直面逆簌威势,言语质问的表现在内—— 都极有可能是,为进一步引开逆簌注意的谋算! 为的就是此刻,数十种招式齐发,漫天的灵能直接将逆簌,乃至他座下的尊位,以及恭敬俯身在他座下的那十数名圣域修士,都一起吞没其中。 而于下方众人的视角就是,在逆簌捏碎灵箭的瞬间,各式各样的招式虚影陡然显现于虚空,随后再看之时—— 那虚空处,便只剩各色灵光糅杂在一起,威能又互相冲击,所形成的叫人无法探究,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一片混沌之象了。 且同因这突然而至的惊变,看得几乎是目瞪口呆的一众天骄修士不同—— 商玺他们那边见此情景,却是各种各样的招式齐上,动作之迅疾,招式之强势,就像先前联手设下那数十道,形势各异的招数,直接吞没逆簌和那些圣域之人的,并不是他们一般。 其行动可以说是将趁他病要他命,演绎到了极致。 但最让在场这些天骄修士惊讶的,却还不止是这个。 而是他们突然发现,他们各自宗门的前辈和长老们,竟也就这样在明显是重整旗鼓后,至强者们的带领下,也学着那些在先前,有胆子给逆簌设局之人一般,向着那混沌处出手了! 一时间,混沌处灵光爆发更甚,天地间更是一片哗然。 ——本章完—— 第546章 若有人在,十死无生 ——九重天,圣域—— “只是如此吗?” 被灵光吞没的一片混沌中,蓦地传来一道含笑的温润男音。 对方语调轻缓,按常理而言,这应该也会淹没于连绵不绝的招式中,叫人听不见半点声息。 可偏偏,这道属于逆簌的声音,却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真切。 对方就像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来告诉他们,他们全力以赴并费心攻出的招式,于他逆簌而言,毫无用处。 这样并未直言却又真切存在着的宣示,也让对那混沌处发出攻势的近百号人,齐齐微变了神情。 其中,还要以断虹宗他们这边的神情,最为糟糕。 毕竟,被逆簌困住,到现在还不知去向的,是他们的小师妹。 “师兄,怎么办?” “小师妹她……” “我们还是太弱了。” 晏颂之收拢手掌,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面色更是沉郁到极致。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时间与境界所带来的差距,竟会是这样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而这种感觉,也不止是晏颂之一人有,充斥在商玺、朗映怀他们心底的颓败感,也并不比晏颂之的少上分毫。 晏颂之好歹在先前,屡次护住了小师妹,可他们呢? 是眼睁睁看着小师妹冲上前,被刺目的白光包裹后,便不见踪迹的。 且这还是发生在,他们明知道夙邈对小师妹的意义有多重,且逆簌还主动出言,指出小师妹心已经乱了的情况下…… 他们却还是没能注意到危机已至,给了逆簌可以随意拿捏小师妹生死的余隙。 “懊恼已经无益。”商玺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越来越低郁的心绪。 “此法不成,另寻他法便是。” “逆簌先前既然说过,他不会亲手夺去小师妹的性命,而是交给一个所谓的旧识——” “那小师妹的生死,就一定存有转圜之地。” “且除却像逆簌这般,绝对的实力压制,换做是旁人,即便小师妹此刻身体状态不佳,我也并不认为,他们可以夺去我们小师妹的性命。” “至少,在我们寻回小师妹之前,小师妹是绝对不会放弃存活的希望的。” “她想活着的意志,不会比我们希冀着的差。” 商玺难得一次性说出这么多句话来,但不得不说,在这样一个断虹宗众人,人人都因为小师妹的安危,而心神动摇的时刻—— 有商玺这样一个,名义上断虹宗大师兄,实则同断虹宗宗主也没什么区别的存在,言辞间说出这么坚定的话语,众人动乱难安的心神,竟真就这样平息下来了。 久违的理智也重新回归脑海。 【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再想出新的能够威胁到逆簌的办法】 【而不是因为逆簌的安然无事,郁郁颓然】 【他们这会儿或许还有闲功夫懊恼失落,但身受多种禁术反噬的小师妹,却没有时间让他们这样消磨浪费】 “还是要向逆簌确认一下,小师妹如今的处境。” “以逆簌的高傲和喜好掌控践踏人心的恶趣味,他会愿意告诉我们的。” 朗映怀刚这样说完,众人便见那被灵光吞没的混沌处,在其内里一声极清亮的击掌声后,便如同铺陈在虚空中的巨大镜面,于这一刻蓦然破碎开来,露出掩映在其下的景象来。 却见那混沌如乌云散却后,显露而出的,是依旧安坐于尊位上,姿态倨傲,神情慵散,不受先前众修士围攻丝毫影响的逆簌。 甚至,包括那些原本俯首在逆簌身前的圣域修士…… 他们此刻也只是换了个位置,并排站在了逆簌的尊位之后,除此之外,同他们这些人发起围攻前,没有分毫的区别。 而这样的情景,也几乎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着他们—— 他们先前试探也好,做真也好,一息不休组织出的那场围攻,是真的就如同为逆簌,乃至追随于他左右的那十数位圣域修士,点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瞧着是招式尽出,声动天地,绚烂无比,实则除了看着绚烂,待热闹过后,余烬尽散,便也再不剩其他了。 一时间,在场不论是出身于哪一方势力,先前又有没有对逆簌出手,此刻面上的神情,却都极为统一的凝重且沉肃了。 无他,只因逆簌的实力,虽早有预想,但此刻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却还是太超过他们的预想了。 毕竟先前出手的,可不止是和那女剑修,存有深厚情谊之人,各重天域的至强者,也都在万至尊的暗示下,一起对逆簌发力了。 虽然在场的这些修士们都并不知道,那些至强者们,在先前出手时,各自究竟用上了自身几重的实力…… 但那最后,如滔浪难休般,接连不断攻袭向逆簌所在的招式,其所裹挟的可怖威能,加之最后融杂在一处的庞然威势,他们虽身在下方,远离战局,却也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可那样强大,还浩浩汤汤,连绵不绝的强悍力量,却都不能撼动得了安坐于尊位上的逆簌半分。 对方驱散众人的围攻,就像掸去沾衣的一点浮尘这样简单。 这又如何能不让他们,对逆簌的强大望而生畏,生出无可战胜之心? 而就在众人,虽都神情各异,却又极为一致地注视着尊位上的逆簌,因他无可匹敌的强大心生震撼,而无一人言语之时—— 商玺在前,断虹宗其余成员在后,一齐飞身到逆簌正对面。 于下方一众修士,或惊愕,或审视,或可惜的目光注视下…… 商玺上前一步,直视逆簌的双目,于他周身,一股更胜以往的凛然威势,被他毫无顾忌地释放而出。 那是一种只是同此刻的商玺,打个照面,便会被他周身满斥的气势,压迫到根本就不想同他为敌,并由心生出无数恐惧和即刻想要逃离念头的可怖威能。 而这,也是一直就潜藏在商玺体内,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极为独特的威势。 只是,在商玺知晓了这威能的可怕之处,能够对这股威势收放自如之后——他便再不曾如今日这般,将这股威势毫无顾忌地,全然展露而出。 而今日,商玺久违地将其展现而出,所造成的效果,却是商玺他自身都不曾想到的。 对面,追随在逆簌身后的那十二位圣域修士,在感知到商玺周身蔓生出的压迫性气势后,看向商玺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就连逆簌,也第一次用正视的态度,稍认真些的审视了下商玺的状态。 逆簌眉峰微挑,明明是生得温润的一张漂亮面孔,冷漠起来却似雪渊深处的极冰。 声调再轻缓,也让听者由心的生出敬畏之心。 “可惜。” “我对你和沈逐凰的评断一样,你们都很强,也拥有远超这世间无数庸才的惊艳资质,继续下去,登临我曾经到达的境界,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逆簌话语一顿,唇角勾出一点薄凉的弧度,眼神犹如神只俯瞰他卑小的祈愿者:“在最不该的时候,遇上了我。” “这一切都将成为虚妄。” 商玺神情平静,并没有因为逆簌的这几句所谓论断,而生出分毫的动摇之心。 他只在逆簌话落后,沉静答道:“在灭世之劫真正落幕之前,这一切究竟会成为谁的虚妄,还尚未可知。” 逆簌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眼眸蓦然晦沉了一瞬。 “和她在一起的,果然很讨厌。” 若是此刻直面逆簌,同其对话的是朗映怀,那他一定会笑着答上一句——“是我们的荣幸”。 但这是商玺,他并不会理会这样在他眼中,没有半分意义的言语,只盯视着对方问道:“我的小师妹呢?” “她现在在何处?” 听到这话,逆簌冷沉的面容,蓦地就温和下来,他姿态随意地抛了抛掌心的玄黑小球,再抬眸时,眼底含着轻率的笑意。 “你觉得呢?她会在哪里?” 商玺的面色蓦然晦沉下来,他的目光从逆簌含笑的面孔,再到对方手中随意把玩着的那个混沌小球,眉峰在一瞬间皱得极紧。 他开口还想再问,但逆簌却也已经没有了继续浪费时间,戏弄这些人的兴致。 玄黑色的混沌小球如泡沫般消失,逆簌倚着尊位,方才还浮现在他唇边的那抹笑意,此刻像是镜花水月一场,根本就不曾有过一般。 他神只般俯视着下方的修士,姿态自如地发号施令。 “既然要战,那就彻底乱起来吧。” “你们,不要再让我失望。” “是,尊上!” 于逆簌身后,那包括圣域之主以及屈夷和云执在内的十二位圣域修士,均单膝跪地向他献上最忠诚的臣服。 “很好。”逆簌唇角微勾,手指只在扶手处轻轻一点,下方哀鸣声便蓦然四起。 这声音惊到了那些只把关注力,放在逆簌一人身上的修士,待他们纷纷循声望去,才见那些原本已经停止行动的傀儡化修士,此刻竟再次行动起来。 且比起上一次,这些出身于各方势力,受钟鸣之音傀儡化的修士,主要是想要和圣域的那些傀儡修士,汇合集聚在一处,因而并不会主动去攻击旁人不同—— 这一次,是这些傀儡化的修士,对其他修士,真正意义上的,毫不留手的厮杀和屠戮。 失去神采的双目,依旧凝望着于他们而言,突然变得极远的天幕。 血色在身下流淌,浸没过石台,又汇连成地上新生的小河。 绷紧到了极致的弓弦,彻底崩断,也只在一瞬间。 于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位修士,都无比真切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属于他们修真界的灭世之劫,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 “商师兄,小师妹那里……”兰凝夏上前,右手紧紧握住了商玺的手臂。 她追问出声,却在看清商玺那竟透出惨白之色的面容时,戛然失声。 “……是异空间。” “我早该注意到他手中的那个小球的。” “可是已经没可能了。” “没可能?”鱼荀最听不得这样丧气的话了。 尤其是这话,还涉及到他最想守护的小师妹,他便更听不得了。 “什么没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异空间而已,我们又不是没遇见……” “鱼荀!住口!”晏颂之黑沉着脸,怒声打断了鱼荀气急之下的话语。 “师兄,你继续说。” 商玺薄唇紧抿,周身的气息低郁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一汪泛不起分毫波澜的死水幽谭。 “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刚被晏颂之武力劝服的鱼荀,瞬间就炸了,他不可置信地将这话重复了一遍。仟仟尛哾 “什么叫没什么可说的?事关小师妹,无论你发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就是!” “只要小师妹还在,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 “商玺,你拿出来点大师兄的气魄行不行?别叫我看不起你!” “鱼荀,你冷静……” “他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那你这样对着商师兄肆意撒火,我们就能确定小师妹此时此刻的位置了吗?” “什么位置?”鱼荀面上的怒意一滞,面上流露出些许的茫然之色:“你们又是在说什么?” 兰凝夏颇觉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她就知道鱼荀这种胖头鱼生物,根本就对异空间毫无了解。 纵使他亲历过,也顶多只记个名字,旁的便再也不清楚了。 兰凝夏正要开口给鱼荀解释一些,究竟什么是异空间,让他稍微安静些,别再言语暴躁地干扰他们的思绪了。 就听商玺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我最后那次,追问他小师妹的下落时,逆簌用他手中的那颗玄黑色混沌小球暗示了我,告诉我小师妹的下落,与他随意开辟出的异空间有关。” “但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瞬,他将那枚小球,也是唯一一样能够确定小师妹此刻,究竟身处什么地方的位标,直接摧灭了。” “而如果是失去位标的异空间……” 兰凝夏红着眼睛,接下了商玺未说完的话:“会游荡在极危险的空间裂隙中,若有人在……十死无生。” ——本章完—— 第一眼,就知道她是 ——异空间内—— 当沈逐凰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发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就像神魂脱离肉体单独存在一般。 于沈逐凰而言,她已经没有了属于身体的实感。 但比较奇怪的是,她的栖凤剑还在。 且比起自己现在偏近于虚无的身形,她的栖凤剑,居然才是那个让她觉得最真实的存在。 可是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现在她所感知到的,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是虚幻,那被她在虚幻中握住的栖凤剑,又怎么可能是真实? 可如果是真实…… 沈逐凰微蹙了眉,暂时将心中疑惑压下,目光落在身周,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却见四周一片白茫茫,竟恍若身在云雾中。 【像梦境一样】 沈逐凰这般想到。 她也并没有贸然上前,去探究这云雾后,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而是先看向自己腰间的鞶革,那里挂悬着许多极重要的小物件。 有能联络商师兄他们的传音佩,也有晏师兄送她的储物袋,还有帮她诸多的小人偶在。 而这些,也确实在沈逐凰低首的时候,都映入了她的眼帘。 只是,在沈逐凰伸手去触碰它们的时候,却都真真切切地摸了一个空。 也是在这个时候,沈逐凰更加确定了——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缘由,但在这个特殊的空间内,她手中的栖凤,确实是唯一贴近于,或者说就是真实的存在。 沈逐凰想不通这是什么原因,但她也知道,她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隔断了。 如果她想要走出来,重新回到灭世之劫的主发生地,同她关心在意的人并肩作战,而不是应了逆簌最后,那句“堕入永渊吧”犹如诅咒的话语—— 那么,探索眼前这方迷雾中,所掩藏着的真实,就是她眼下,一件不得不投注心力,专注去做之事。 沈逐凰握紧栖凤剑,在走向白雾之前,先抽剑出鞘,她手腕一震,一道剑光便被她斩出。 沈逐凰静心感受了下,在确定自己的剑招,在这个偏近于虚幻的环境中,也存有她熟悉的攻击力后,她略放心了些。 剑招还能使出来,且威力也真实存在的话,那她之后无论再遇到什么,都不会全然被动,而是会有一战之力。 这对于眼下的沈逐凰来说,就是她最重要也最需要之事了。 沈逐凰不怕无法联系到商师兄他们,也不怕逆簌将她拖入的这方空间中,还藏着怎样难以跨越的危险…… 更不怕在她意识彻底昏沉之前,逆簌所提起的那个用来夺去她性命的旧识之人,究竟是她的哪个旧识。 她唯一怕的就是被迫束手就擒,徒劳无计,只能任人宰割。 而现在,她手中的栖凤剑还能用,她还可以斩出她的剑招,对沈逐凰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即便沈逐凰很清楚,逆簌将她置身于虚幻中,却独留了唯一的真实,且还是能让她发挥出,她最大实力的栖凤剑在身边,是绝对没有存什么好心思的。 可是那又如何? 逆簌越轻视她,便越是在给她存活下去的机会。 沈逐凰只会拼尽全力去握紧它。 【兰师姐和师兄们,还有牧枫,若源他们,他们都还在等着我】 【还有夙邈……】 她要努力回去。 ———— 穿过白雾,眼前骤然明朗,林间小路在足下显现,于尽头处却是一小座构设精巧,稍显破败的土地庙来。 瞧来,倒是有几分拨云见日之感。 沈逐凰眉头微蹙,目光在那方土地庙的匾牌上略停了几息,随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旁处。 同先前身在那白雾中一样,沈逐凰对逆簌将她带来的这方空间,抱有绝对的警惕之心。 所以,即便眼下这情景,几乎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指引者她,让她沿着足下这条绿意盎然的青石小道,走进那土地庙中一探究竟—— 沈逐凰却也并没有当即上前的意思,而是又着重观察了下周围那些看起来,同寻常的凡俗界乡野,并无什么区别的环境。 【凡俗界……是了,她并没有感应到,此方世界有灵能的存在】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如今处于虚幻状态的她,没办法感知到空气中的灵力,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沈逐凰蹲身下去,纤白的手指抚触上一颗从青石间隙,探伸而出的绿草上。 让沈逐凰意外的是,这一次,从她指尖传来的触感,居然是真实的。 她收回手,重新直起腰身,看向小路尽头处的那座土地庙。 真实与虚幻,这两者的界限放在此方世界中,越来越让她分辨不清,也捉摸不透了。 【还要更认真些】 沈逐凰沉下心神,握紧栖凤剑在身侧,而后挺直腰身,向那座土地庙快步走去。 近看时,这座土地庙便更破败了,两侧土壁上还有枯败后的爬山虎,曾盘踞在墙面上遗留下的痕迹。 沈逐凰的目光在上面短暂地停留了下,随后便推开土地庙正面,那扇同样印满岁月痕迹的木门。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土地庙内里的景象,一点点呈现在沈逐凰的眼前。 灰败褪色的神像,除却厚重尘灰便再无旁物的供台,还有明显是被扯落后挪作他用,原处只剩下一小半的残破垂幔…… 眼前这座土地庙的内里,在沈逐凰真正踏入之后,才发现它居然是比预想中的还要破败许多的。 但真正让沈逐凰在意的,却是土地神缺了半掌的足前,放置着的那个粗布包裹。 这包裹放的隐秘,沈逐凰原也是没有留意的。 但在她的目光偶然经过时,那包裹内里竟像是装了活物一般,隐隐抖颤了下,这才吸引了沈逐凰的注意力,让她信步走上前去。 沈逐凰在神像前站定,稍稍俯身用手中剑柄,挑开那系得极紧的包裹,却见束带散开,自包裹内显露而出的,竟然是一个约莫只有数月大小的幼童。 沈逐凰握剑的手一颤,目光落在襁褓内孩童,那泛着不正常红色,明显是正陷于高热的面容上。 她手中的剑柄首端,依旧抵在孩童的身侧,冰冷的剑柄同孩童稚嫩的面孔,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天真与冷酷,世间最锋锐的杀器与最天真纯幼的存在,都在沈逐凰的眼前,在她的一念之间。 “逆簌,你想让我看到的,原来就是这个吗?” 沈逐凰微闭了下眼睛,从她挑开系带,看清襁褓内显露出的幼童面容时—— 虽然对方闭着眼睛,模样也尚且稚嫩,窥不出后来的半分痕迹。 但只看着对方额头上的那枚,深黑色的像是胎记一样,实际上却是至恶之魂被天命诅咒的印记,以及她看到对方,心头迸发出的第一个念头—— 沈逐凰就弄清楚了一件事,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正发着高热的可怜孩童,就是幼年时的舒语芙。 而如果她眼前所见,便正是舒语芙曾经,真正经历过的事情。 土地庙,弃婴,发着高热随时都有生命之忧。 逆簌让她看到这一幕,又亲身参与进这样的情景中,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她又该如何破局?出手杀掉这个时间段的舒语芙吗? ———— 沈逐凰并没能思考太久,因为很快,这间破败的土地庙中,就来了一对新的不速之客。 应该是一对中年夫妻,衣衫褴褛,形容落魄,互相搀扶着来到这间破败的土地庙中暂且歇脚。 而沈逐凰在这两人走进来之前,便已经用剑鞘将散开的襁褓重新合拢,手中一点灵光过后,原本松散开的系带便也重新扎紧了。 被沈逐凰发现的包裹,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但在这对夫妇踏入土地庙时,沈逐凰却并没有去隐没自己的身形。 她也想确认一下,自己在这些犹如记忆般存在的情景中,出现其中的人,究竟能不能看到她的存在。 事实证明,并不能。 这对夫妇在进入土地庙的内里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像是疲累至极,直接双双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坐下来休歇,目光却也不忘在这间残败的土地庙中来回搜寻。 这对夫妇的视线,于站在一侧的沈逐凰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七八遍,却都像是直接穿过去她,看到了被她身形所挡着的地方。 他们的瞳孔处,也完全没有倒映出沈逐凰的影子。 所见都是土地庙内的景象。 【所以……她在这段情景中,果然是极虚幻的存在吗?】 【也或者说,她是在逆簌有意设计下,窥看到了舒语芙过往经历的外来者?】 沈逐凰的眼眸微沉,静心看了下去。 却见这对夫妇在将这小小一座土地庙,来来回回不知看了多少遍后,面上齐齐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贼老天,什么都不给我们留!” “现在来座土地庙,也被扒得露了皮,什么好东西都不剩了。” “还想着能在这里将就一晚呢,这鬼天气,接着流亡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害,别抱怨了,省点力气。” “这穷乡僻壤的,连口水都不好找,累死老子了。” “哪能呢?我瞧这土地庙后头不远处,是有条小河在的。” “行了,当家的一会儿你去打口水,再拾点柴禾回来,我把这里收拾收拾,咱俩啊,就在这里生点火,喝点热汤,先在这里将就一夜,明日再想旁的出路。” “明日……”这汉子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哀叹道:“还不知有没有个明日在呢。” “行了,休息休息就快去吧,到底是乡野间,也怕有走兽出没,趁天色未黑尽,便快去快回,也能安全些。” “……” “听见了没有?” “好,好,别催了,这就去了。” 那汉子慢吞吞地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挪了出去。 好半天才算真正走出了土地庙,去找这妇人说的水和柴了。 而这妇人盯着他走远,口中骂了句:“德性。” 她便也扶着梁柱站起来了,眼瞧着是当真要收拾一下这间破庙,做个暂时的居所了。 沈逐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着的这一幕幕,她是能想到接下来应该是和舒语芙有关的。qqxδnew 毕竟,这对夫妇可是要在这土地庙里住上一夜的,眼下这妇人还一副要好好收拾土地庙的姿态,且他们还打着能在这土地庙中,发现什么可用之物,收做己用的主意…… 那舒语芙也自然是会被他们发现的。 不过,按眼下这形势发展,沈逐凰已经可以确定,这对夫妇就算是发现了舒语芙,对舒语芙来说,应该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 想到舒语芙后来还得以拜入仙门,虽然这中间可能也有逆簌已经知晓了舒语芙的存在,并在这其中做了什么暗手的因素…… 但舒语芙应该也并不会,亡于这对出身于凡俗界的,毫无灵力在身的寻常夫妇之手。 所以沈逐凰也只选择了静观其变。 反正,逆簌让她看到这些,总不可能是闲的无聊,毫无目的。 但饶是沈逐凰早有准备,却也不曾想,之后发生的事,竟会是这样的。 那个妇人当真在打扫的时候,寻见了这个包裹着舒语芙的襁褓。 系带被拉开,包裹散乱开来。 这妇人原本以为寻见了什么宝贵东西的惊喜目光,也在看清楚舒语芙模样的那一刻,变成了无法掩盖的嫌恶。 “怎么是个孩子?!还是个没\/根的女娃?!” “这还发着烧,不会是得了什么瘟病吧?真是晦气!” 这女人扯下料子还算不错的襁褓外皮,将被她扒拉得什么都不剩的孩子,丢回灰扑扑的土地神塑像足下。 土地神冰冷不平的断掌,就这样抵上了幼儿白嫩脆弱的皮肤,下一息,如同小猫似的凄惨哭声,在土地庙中反复回响。 “哭什么哭?吵死了!”这妇人的面色,瞬间就变得更不好看了,她正要上前揪起这个讨债鬼,就听见了自家丈夫的声音。 “哪来的孩子哭声?” “当家的,你回来了?” “这个?是土地神脚下捡到的,没带把,应该是家里不要的。” “这哭得我心烦死了,正准备丢出去,还有她这发着高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瘟病!” “女娃?”这汉子眼中闪过异样的狂热:“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本章完—— 第548章 从最开始,就是错的 ——异空间内—— “女娃?”这汉子的口中多了几分热切:“快拿过来我看看!” “她这烧得活像个跟病猫崽儿似的,我碰都不想碰,当家的你倒是不嫌晦气……” 这妇人嘴上抱怨着,双手却动作麻利地将幼儿期的舒语芙提溜起,拎到了这男人的身前,被后者抬臂直接接了过去。 男人干惯粗活,岩石般粗粝的大手,就这样落在新生儿娇嫩的皮肤上,硌出极明显的红印来。 沈逐凰远远看着,这中年男人在接过舒语芙后,明显变得更为热亮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心中骤然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当家的?”这妇人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自家汉子的异样,便惊疑不定地唤了对方一声。 男人却也并未多理会她,只吩咐道:“去,把火生起来,还有带的家伙什,都准备上。” “好。”妇人下意识地应了,但她脚下才刚挪了一步,目光就又犹犹豫豫地落到了,被自家汉子正抱着的那个女娃身上。 她顿了一下,还是小心道:“我听着她哭声都小了,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要不我们先出去,把她给埋了?” “这好歹……也算我们倒霉遭上了。” “死婴什么的,也挺晦气的。” “这破庙,我们总也要住上一夜的。” “倒霉?”这汉子听了妇人小心翼翼的话语,却是直接笑出了声:“老婆子,这哪里倒霉了?” “能在这种年头,平白捡到一个孩子,这该是天上掉给我们的馅饼才是。” “原还以为真要活不下去了……没想到。” “你的意思是……” 妇人的神情先是一愣,随后蔓上些难以言说的恐惧来,但最后却只化作了如这男人注视着舒语芙时,如出一撤的异样狂热。 而沈逐凰在看清楚,这两双于这一刻,像是对镜照影,一般无二的热亮眼眸后,一种由心底最深处,迸生而出的冰寒之意,直接席卷了她,让她的脚步僵停在原地,再不得寸进。 但沈逐凰的停步不前,却并不会妨碍到这对夫妇的任何行动。 她看着他们烧红火焰,炽烈的火光在搭好的柴堆上跳跃。 明红的暖光照亮了整座灰败昏暗的土地庙,却照不亮人心中的鬼蜮波谲。 水在锅中沸腾,热气蒸腾而上,白蒙蒙的水烟模糊了一切。 粗粝的大手慢慢捂上幼婴的口鼻,那供台后,眉眼慈和的土地神,静默注视着这一切。 沈逐凰握剑的手,不可遏制地抖颤起来。 逆簌想要让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沈逐凰从不是什么不问世事的高洁之人,她当然知道,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会是什么。 可她无法确定的是——眼前如此呈现给她的这一切,当真就是舒语芙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吗? 如果是的话,逆簌让她亲眼见证这幕,且还预留给了她这虚假中唯一的真实,给她手中的栖凤剑,让她有能够出手,干涉现下局面的能力,究竟是想要看她怎么做呢? 而如果她真的出手,之后又会引发出怎样的后果呢? 她不清楚,也根本无法判断。 且就算这些全都不论,只对方是舒语芙这一点……沈逐凰便无法似往常一般,一往无前地做出选择,并坚定不移地前行了。 也是于这一刻,沈逐凰忽而就明白了,逆簌弄出来这一手的险恶用心了。 比起身体的催折,云山一般难以跨越的灾厄,以及一重又一重寸步难行的泥泞坎坷,心灵上的拷问,才是最磋磨心念意志之事。 至少沈逐凰,是真的鲜少如此刻一般动摇。 她本心在见到无反抗之力的幼婴,遭遇可怖劫难时迸发出的善,与理智上反复提醒着她的,舒语芙是至恶之魂的载体,以及对方今后会对她做出的,没一件配得上她去同情的恶事—— 这两者在她心底反复对撞,搅得她心念一团乱麻,握剑在手,也再无半分刺剑之能。 幼婴呜咽的低鸣,终于彻底消隐在了那只粗粝的大掌中。 沈逐凰耳尖微动,却再听不见那属于幼婴的半点声息。 柴堆正旺,发出噼噼剥剥的声响,火红的烈焰灼照出了,两只假披了人皮的畜生。 明光摇曳间,他们背后的影拉得极长,漆黑的影子一路探延到了沈逐凰的足下。 一道剑光陡然间斜过虚空,明泓疾烈如青鸟掠空,湖面上稍纵即逝的倒影。 下一息,两道沉闷落地声,先后响起。 沈逐凰握紧手中的栖凤,面无表情地向那火焰正炽烈处走去。 血色在神庙的地砖上缓缓铺展开来,两颗半浸在血泊中,大睁的双目内里尚且余残着喜意,不知死亡已至的头颅,就那样一左一右,零散滚落在烧得正旺的火堆两侧。 沈逐凰垂目下看,目光静静落在同样浸泡于血泊中,面容憋得青紫,已然是声息全无的舒语芙身上。 她面上的神情,没有因眼前这血腥又残忍的一幕,而生出一丝一毫的动容,整个人冷得像是雪渊之上的一块极冰。 沈逐凰就这样目光定定的,看了舒语芙两息。 随后她手腕一转,银白色的剑光呈圆弧状,环绕舒语芙周身蓦然亮起。 下一息,于舒语芙身下,砖石连着土层一起崩塌,幼婴小小的身体,便就这样落坠了进去。 沈逐凰微敛眼眸,收剑归鞘的同时,人也已然转身走向了土地庙的庙门。 身后,在沈逐凰将栖凤剑归鞘的瞬间,那些被剑光卷向两侧的尘泥,便也就这样纷纷扬扬而下—— 只眨眼间,原处便像是多了一座小小的新坟。 沈逐凰没有回头,更没有停留,在她心如止水地踏出庙门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象蓦然扭曲失真,化作一片虚无的残影。 她眉头微蹙,握剑的手收紧了几分,刚向前又走了一步…… 眼前的景象,便又变了。 ——与此同时,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若水境内混战不休,目之所及俱是兵戈交击,灵光对撞的厮杀乱景。 这八重天,除却逆簌一人还安坐于虚空中的尊位上,姿态慵散,闲适至极,如同高高在上的冷酷神明,俯瞰地下疲于争命的蝼蚁…… 其他人,包括各司一重天域的至强者们在内,无一例外地都被卷入了各式各样的战局中。 逆簌还当真就用那俯首在他身前的十二位圣域修士,拦阻下来了各方势力能够派出来的最高战力。 让他们连稍接近于他都做不到。 而作为断虹宗最高战力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是一起对上能够在圣域,取得仅次于圣域之主地位的屈夷的。 对方是能够以自身分神,加之一节仙骨送往下界,便能欺瞒天命,托腹开启另一段新生,用以修养自身神魂的强大存在—— 无论当时圣域之人,为此究竟用了什么样的秘法,但如果屈夷的境界,没有到合体境巅峰,甚至是大乘境的话,任他们如何努力,这种事也是绝无可能达成的。 且若是说圣域之人,为屈夷这般劳心劳力,只是因他是为第二任圣域域主之子,商玺他们也是绝无可能相信的。 没有绝对的实力,加之足够的利用价值,就算屈夷贵为域主之子,在他经云寰秘境,神魂受了重创之后,拿药吊着他的性命,当活死人养着,便已经是圣域为数不多的宽仁了。 所以,分神回体,重新活动在各重天域的屈夷,其真正的实力,绝对比他们现下所能感知到的极致,还要更强大莫测些。 且就算不说这些,只先前,主殿未毁,圣域印记也未曾如烟花般铺满天际之时—— 屈夷可是只凭他一己之力,便将小师妹融神雷之力于栖凤剑中,好不容易才劈斩开来的,从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唯一一处可以正常通行的通道入口,给守得严严实实的。 就连万至尊他们这样的至强者在场,却也没能从屈夷手中,讨得到半分好处。 甚至,听洄蝉大能所说,强大如万至尊,却也都没能在与屈夷的交手中,试探出对方的深浅来,可见屈夷实力的可怖。 也正因此,自觉距离大乘境的门槛,尚有一段距离的商玺,自是不会在逆簌已经对包括屈夷在内的十二人,下达了诛杀不从者的命令后,还兀自托大,只一人迎上屈夷的。 不过,原本要同商玺一起迎战屈夷的,却也并不是晏颂之,而是先前与商玺同行,毁去圣域主殿,也从天机宗阙羽星君口中,知悉屈夷旧时身份的朗映怀和朔灼。 只是,在朗映怀缓声将这桩旧事讲出后,与商玺一同迎战屈夷的,便也就成了战意全然迸发的晏颂之了。 这会儿,便也就是商玺和晏颂之,二人齐攻屈夷了。 而屈夷的真实实力,虽商玺和晏颂之还没能将其彻底逼发出来。 但只他们同屈夷交手间的步步杀机,见屈夷举手投足间的游刃有余,两人也都清楚——屈夷是绝对拥有比肩至强者的实力的。 甚至,将屈夷放到至强者中,说是前三甚至是更强,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至强者中,有的像是排位第三的徽彻大能,其实早已过了其实力的最盛期了。 但他们眼前的屈夷,很明显是风华正茂,实力的正盛之期。 因而,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对战屈夷,所面对的压力都是极大的。 尤其是,对方还时不时的会说出几句,能在一瞬间,就挑动他们心念和怒意的,有关小师妹的话语。 而这种让他们怒火中烧的话,越到他们交手到后面,战得正激烈时,屈夷便问的越多,也说的越多。 逐渐到连沉肃寡言如商玺和晏颂之,都有些无法忍受的程度。 可屈夷却乐此不疲,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商玺和晏颂之是否答复于他,他只问出他想问的,说出他想说的,便也足够了。 “沈逐凰……她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如果她还能活着回来,我倒真想和她聊一聊。” “不过,这应该是没……” 屈夷的“没可能”三字还未说全,便被商玺蓦然刺来的一枪直接打断了,他挥动长戟将商玺的雷枪挡下,银光与紫光对撞间,几乎要撕裂虚空。 而在屈夷另一侧,晏颂之的本命之焰也化作无色游龙模样,张开巨口直向屈夷而去。 且因晏颂之本命之火的无色特殊性,虚空中,只能感知到气息的焦灼,但却是无法看到那炽烈燃烧着的火焰实态。 屈夷右手抵御雷枪,左手抵御双刀,整个人却也没有初始时的那般游刃有余了。 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虽他们目前的境界和修为皆不如他,但他们的天资加之远超各自所处境界的战力,也确实能缠得他无法脱身。 且屈夷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两人也确实是有给他造成压力的。 就像现在,他一人应付这两人同时向他发起的进攻,短时间还行,但连番战了这么多局后,就是压商玺和晏颂之他们两人,足足一重大境界的屈夷,也真的感知到几分疲惫了。 却听那从开始和他交战,到现在,除了念动法诀几乎都不曾同他说过一个字的商玺,却在这种时候开口了。 对方不带一丝情绪的漠然视线,投落在他身上。 “作为骆天纵时期的事,你全部都记得吗?” 屈夷一怔,微晃了神,他没想到对方第一句向他问出的,居然会是这个。 记得吗? 骆天纵对那人日盛一日的真切憧憬,在那人面前,恨不能将自身所有的卑劣和晦暗面,都藏得干干净净,不露分毫痕迹。 要在那人面前,永远都是骄傲率性的天骄模样,做她的好好师弟。 只是那骨子里的卑劣和晦暗,越藏便越在意,越压制便越膨胀,越遮掩便越外露,逐渐到了在她面前,甚至生出自我厌弃念头的地步。 对她不可控的在意,也终于演变成了,再无法欺瞒自己内心的贪念。 他对她,也许不止是师弟对师姐的同门之情,那样的骆天纵,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同门之谊。 他只是在意她,不可抑制地在意她,却又清清楚楚地明白着—— 这世间,无论是谁,也许都有可能同她并肩而立,伴她一路相行,可唯有作为她师弟,却对她生出这般妄念的他,从最开始,便失去了以最温和的方式,得到他想要之人的可能。 ——本章完—— 第549章 他失却所有,一败涂地 ——圣域,若水境—— 这世间,无论是谁,也许都有可能与她并肩而立,伴她一路相行。 可唯有作为她师弟,却对她生出这般妄念的他,从最开始,便失去了以最温和的方式,得到他想要之人的可能。 穿过极渊的朔风,竟也开始奢望心中的雪,能够为他驻停。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风乍起时,便是雪花纷纷扬扬涌向自由之时。 他心中的那片雪,注定不会为他停留。 所以,她高洁时,皎月明辉,他只在尘泥间仰望。 可当她落坠下来……那些无法对她言明,更不敢向她表露出分毫,一直以来,骆天纵都苦苦压抑住的贪妄,终于化作裹缠住她足踝的沼藤,要将她彻底地拽陷进,他的无边晦念中。 后来的事,便也很明了了。 她坠下深渊,他却没有作为握住她的那双手。 相反,他应是刺向她心口的,最锋锐的那一柄利刃。 只是,他利用舒语芙,却并没有想到,在舒语芙身后,还有逆簌这样,自始至终都将全局尽掌手中的可怖存在—— 所以他失却所有,一败涂地。 且到她以仅剩的神魂献祭,诅咒误她伤她,害她毁她,欠她因果者,千转轮回,大道无望,不得善终…… 那象征着咒印生效的凄红血线,蜘蛛结丝般裹缠上他的躯身时,他才幡然醒悟。 可一切都晚了,也完了。 他因心中私欲毁去她的这份债孽,从她站在诛恶台上,再不愿多看他一眼,更不愿同他再说一字的那一刻起—— 便注定要日复一日,如梦魇般纠缠他的日日夜夜,煎熬他的心念,让他的神魂都再无法安歇。 他念着她,想着她,后悔懊恨吞噬了他。 从前他有她相伴,有她关怀,有她温柔的注视,和她恬淡的笑语,可他总也觉得不够,贪心想要再多,更多。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却只想让时光倒流,让他再回到过去,让他们再回到过去。 哪怕永远对她隐瞒,永远在她面前遮掩,永远在她眼中照见自己灵魂深处的卑劣,窥见自己贪妄却又无望的爱念。 可只要能再看着她,能看到明月高悬于穹空,清透纯澈的明辉倾落人间,而这辉光也有一瞬,曾静默停顾在他肩头—— 那就算这轮明月,他注定无法揽入怀中,却又何妨呢? 人的贪念和爱恋,真是这世间最奇怪的东西。 可以在一个瞬间膨胀到吞噬自我,也毁灭一切。 却也可以在另一个瞬间,热势退尽,平息消隐,独留下最简单也是最本真的一点小小心愿。 可这些,骆天纵他都明白的太迟了。 就像他为时已晚的悔悟,过往他无法改变,之后……他却也没能做到多好。 传承之地的石塔内,沈逐凰的剑意,从他与她之间,仅剩的咒印处传来,比利剑穿心更痛的,却是他清清楚楚感知到的——她对他毫不留手的杀意。 她再不会原谅他了。 他也一直都清楚的,沈逐凰是一个永远坚定前行,不会为往事而回头之人。 他于她而言,除了仇敌,也许便再不剩什么了。 可仇敌也好。 至少不算忘却。 骆天纵放任自己跌坠进,入之必死的碧湖中,若这是她想要,那他也该全她一回心念了。 至于他所愿—— 惟愿这绞缠的线团永无解开之时,爱念与恨意交织,永远紧密,永远灼烧。 —————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屈夷心念几转,再抬眼时,眸光却重归清明,依旧是一如初见的矜傲仙君模样。 除却他自己,无人知晓那段属于骆天纵的记忆,究竟有没有在他的心湖上,掀起片刻的波澜。 至少,站在他对面,左右分立的商玺和晏颂之,并没能从屈夷的面容上,窥出半点他在听到“骆天纵”这三字时,有可能发生的动摇。 对方平静的反应,就像是有关于骆天纵的一切,当真都成了彻彻底底的往事,已经与现在的屈夷,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如果真是无一丝一毫的关系,那小师妹与骆天纵的那桩孽缘,就该在骆天纵陨命碧湖中的那一刻,就到此为止。 尘归尘,土归土,再不追忆,也再无人提及。 可偏偏,屈夷的反应如此奇怪。 无论是在七重天的原燎峰,朔木林前的不期而遇,对方对小师妹所表现出的,已经远超乎寻常界限的在意…… 还是到了此时,小师妹身陷逆簌构建的异空间内,生死安危尚且不知,这人却有意无意,一直在他们面前提起。 若只是想嘲讽于他们,嗤笑他们护不住自己的师妹,也笑小师妹胆敢对上逆簌的自不量力,却也不该是如屈夷这般。 反复追问,一遍复又一遍的提及,就像是在试图从他们这里确认到,一个小师妹确实是还安然无恙着的讯息。 商玺和晏颂之或许会在别的事情上迟钝,但那也是因为,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他们去细细留心,投以绝对专注的缘故。 但小师妹不同,沈逐凰作为他们二人心中,都极在意的一位师妹,有关她的任何事,他们都会变得异常的敏锐。 现在,素来不喜多言,尤其是和敌手言谈的商玺,会主动向屈夷问出这样一句,精准且直击要害的话,便是因为他和晏颂之,已经逐渐意识到—— 在屈夷眼中,或者更该说成是,在骆天纵的眼中,小师妹于他,也许并不单纯只为同门,为他大师姐这般简单。 而如果,沈逐凰于骆天纵而言,不止是大师姐,而是还有因其私心,蕴生出的更为悖逆的情感…… 那当年之事,骆天纵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许就比他们现在所有知晓的,还要更天理不容,畜生不如许多。 只要想到小师妹在两百年前的云端坠泥,背后还有这般污糟的可能…… 商玺和晏颂之由心头迸生而出的怒意,就如同烈火燎原,将他们的身体连同神魂,都一起吞噬。 而这样灼然的怒火,在听见屈夷一句轻飘飘的,“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烈火浇油,瞬间汹汹不可收拾。 商玺沉目凝视着屈夷,声音冷然,如积渊冰:“你该知道,骆天纵是骆天纵,屈夷是屈夷。” “他虽是取你分神和仙骨而生,可他既然是下界,又瞒天过海,借他人之腹顺生,那他便是另启了一段新生。” “待他生死落地,纵使分神重归你体,可属于骆天纵的那段人生,也已经是不容更改的尘埃落定。” “而这其中,无论在骆天纵的这一生中,曾留下过怎样的遗憾,他又有什么痴心妄想下的未尽之事,那也都同你无关。” “就像我们现在对上你,却也并不是因为,你的那缕分神,曾对我们的小师妹,犯下过不可饶恕罪孽的缘故。” 屈夷听得眼眸微深,却见另一侧的晏颂之也开口了。 “如果不是我们正处于,无可转圜的对立面,比起向你这个所谓的本体讨还什么,根本就无法偿还过往的可笑公道——” “我们宁愿你,永不出现在小师妹的身前。” “而小师妹也再不会知道,她以为的已经死去的人渣师弟,只是旁人为修养自身,用以历劫的一缕分神。” “所以,屈夷。”晏颂之眼神威沉,周身气势已然攀升到极致,于他背后,甚至能隐约窥见,一只巨大金狮的凛然虚影。 “无论你有没有因为骆天纵的缘故,而对我的小师妹,产生出别的,不该有的心念,都请一定要好好藏住了。” “绝对不要在我的小师妹面前,再展露出分毫!” 屈夷握着长戟的手蓦地一紧,看向商玺和晏颂之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那对着他们二人,原本也只是似有若无的杀机,也终于在这一刻,如有实质且毫无保留地,潮浪一般向着这二人倾压而去。 他嗤笑一声,声音比眼神还冷:“你们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商玺和晏颂之纷纷御起灵能,共同抵御住屈夷作为一名大乘境强者,将其自身气势全然释放而出后,几乎要撕碎虚空的可怖威能。 听闻这话,他们二人也不曾有分毫的退却之意,只用极平静的语气回道:“如果你要这样以为的话。” 屈夷的神情,于他们话落的瞬间,便晦沉如长夜幽渊。 银白的光华在他身后显现,化作巨大的弯月模样,却又因其两端显得极为异常的血红之色,而让它与天上的那轮明月,有了最分明的差别。 “月轮舞。” 屈夷双掌合一,将这三字轻缓念出,声音冷然,如沁渊冰。 随他话语落定,两道真如月光般清透明泓的流光,便已经于同一时间洞穿了商玺和晏颂之的胸膛。 血雨洒落虚空,剧痛自胸腔处传来,商玺和晏颂之却都没能捕捉到,屈夷这一招在虚空中留下的半点影迹。 他们抬目所望,便只有悬滞于屈夷身后的——那轮纯澈皎洁,除却两端的血色,似乎是更红艳了一些,只看旁的,同那天上高悬的明月,也没什么区别的月轮。 商玺和晏颂之连用数道法术,才勉强止住了胸腔处,翻涌外溢的鲜血,看向屈夷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方才连用灵识感知,却都不曾察觉到的招式,就是屈夷作为大乘境强者,真正拥有着的实力吗? 商玺和晏颂之各自握紧手中的灵器,对背悬月轮,恍若神祗现世的屈夷,戒备与警惕都跃升到了最极点。 只用现有的术法,应是无法战胜这样的屈夷的。 他们还需要,联手发挥出能够比肩大乘境强者的实力,才能与他们眼前的屈夷,有那么一战之力。 才也不会让他们先前对屈夷的警告之语,都变成弱者可笑的狂悖自大。 商玺和晏颂之绝不容许,情况变至那般糟糕的境地。 ——若水境下方—— 傀儡化后不知疲倦攻向旁人的修士,与其他同在此处的天骄修士们,这两方的乱战仍在继续。 放眼望去,入目之景,连用“惨烈”二字形容,却都显得太过轻易。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人间炼狱,在这一刻,都不只是单纯的三个形容词,而是身在此处的人,眼中所见的真实。 触目惊心,除了这个,也许再无别的词汇,能够用以形容亲眼见到这般可怖景象的心情。 但在这方已经彻底沦为屠宰场的境域中,却有一角,始终都未被波及。 男人外罩一件带兜帽的青灰色衣袍,因为目光始终盯着虚空中,商玺、晏颂之与屈夷之间的交战,所以即便有兜帽遮掩,却还是显露出了半张气质冷峻的英挺面容。 看着银辉散却,于屈夷背后,陡然显现出的那轮巨大且皎白的弯月,这男人却不似旁人那般惊撼失语—— 从他那双模样冷寂的眸中,甚至还能读出些,对这一招早有预料的意味。 之后,流光洞穿商玺和晏颂之两人的胸口,害这两人重伤,血洒虚空,这男人的神情,便更平静了。 明明身在危局中,却又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之人。 他就这样静默注视着,上方战局的变化,在某一个月轮半边浸满诡异血色的时刻,垂眸看向自己从宽大袖袍中,探伸而出的双掌。 在他平举向上的掌心上,旁人窥不见的虚幻里,一柄神光凛然的弯月状匕首,正合鞘躺在他的掌中。 【快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这样道。 【柳宣鸿已经死了,舒语芙也会死的,作为屈夷一缕分神的骆天纵,也早就死了】 【剩下的人,也是时候为过往的孽债,而付出必须的代价了】 【为了今日,在她走后的一百年,之后知晓她安好,他却仍不敢靠近半步的一百年,他没有一刻停息】 【所有伤害她,背离她,害她从云端跌坠下来的人——】m 【都该死】 【包括他自己】 男人垂下目光,将掌心的匕首重新收拢,归回于宽大的袍袖中。 还没有到最合适的时机,但就快了。 他已经能感觉到,让罪恶者堕入深渊的最好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本章完—— 第550章 沈逐凰,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异空间内—— 土地神庙中,由她自己亲眼见证的惨剧,是否就是在当时还是幼婴的舒语芙亲历,沈逐凰尚未可知。 但之后情景变转,她又看到了幼年时的舒语芙,于寒冬腊月,孩童们天真活泼的嬉笑声中,被推进了如玉似镜的冰湖中。 她背对着人群,面朝下地跌坠下去。 凿冰人取冰过后,在冰湖上留下的空洞又深又冷,她全身浸入寒泉,来不及呼吸便被夺去了所有的温度。 沈逐凰看着舒语芙瘦小的身躯,在落坠进冰湖中,她甚至都没能扑腾两下,只是小小的身体应激性的抽搐了几下,便了无声息地向更深处坠去。 而在冰湖旁,那些嬉笑着将舒语芙推向死亡的孩童们,却早已经又笑着跑向了别的地方。 孩子们的快乐来得天真又简单。 他们或许还会有许许多种,更新鲜也更有趣的玩法,在等着他们去品尝经历—— 而作为过去的舒语芙,她只会被忘却在这方冰湖中,永远地沉眠其下,永远地无人在意。 沈逐凰站在原地,静默看了良久。 剑光劈开冰面,银白色的光耀将舒语芙已经冻得青紫的小小身体,托举了上来。 依旧是如土地庙中,沈逐凰做过的那般,于冰湖后面,时正冬日,无叶无果显得光秃秃的林间,多了一方小小的无碑土墓。 沈逐凰收剑转身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被酒鬼养父殴打,卖到赌坊还债,被人诬陷偷钱,流浪到街头乞讨,用黑馒头逗她学狗爬,在她照做后又夺走馒头对她拳打脚踢……戏弄,辱骂,欺压,殴打,这些满斥着舒语芙的人生。 不,该说一遍又一遍的人生才对。 因为,在沈逐凰依据对方的骨龄,判定舒语芙终于长至十一岁时,她作为一个始终保持沉默的旁观者,都已经有些数不清楚—— 她为这样的舒语芙,收过多少次尸了。 而转机也就在舒语芙的十一岁,她被邪修看中,从凡俗界带往了四重天,但随后发生的事…… 一百年,舒语芙在那个邪修的手中,苟延残喘,痛苦挣扎了一百年。 从那个邪修最初还算温和些的手段,到后来逐渐地,已经不再是单纯为研究自己的邪术,提升他自身的修为—— 而是将自己各种在旁人身上,绝对无法实现的可怖念头,通通付诸在了舒语芙的身上。 对于一个邪修而言,再没有一个能像舒语芙这般,只是教她入了筑基境,便可以接受他这么多种花样繁多的磋磨,且还一直能吊着一口气,伤而不死,合他心意的存在了。 他不仅自己用得开心,还拿舒语芙去同旁的邪修做交换…… 之后,舒语芙的生活,更是用“炼狱”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沈逐凰无数次甚至都准备拔剑,一如既往地为舒语芙收尸。 她也以为这样的场景,会很快就再一次地发生变化。 可是并没有。 舒语芙每一次都“奇迹般”地从那些邪修的手中,痛苦且绝望地存活了下来。 她自己也想过主动去死,可是那些邪修对她的监视无处不在,对她的管控,更是随着她“不死资质”的显露,而日渐强势。 被那些邪修察觉到有主动寻死念头的舒语芙,遭受到了远超以往的残酷对待。 而在那场像是天上的圆月,都要被地上舒语芙的鲜血,浸染成红色的惩罚之夜过后——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舒语芙日常的真实写照。 在她身上的,那让邪修们视若珍宝,狂热万分的,所谓的“不死资质”,于舒语芙而言,就是这世间于她,最残忍的诅咒。 活着的每一息,都在用她正亲身体会到的一切来告诉她—— 她以为的来到四重天,是重获新生,也是脱离苦海,才是另一个更绝望也更黑暗的深渊,对她张开血口,将她嚼碎吞下的开始。 同现在她所正经历着的那些相比,从前的那些,竟也都不算什么了。 逃离不幸过往给她留下的恐怖阴影,居然是让她再陷入一重更可怖更黑暗更无从逃离的阴影中。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仟仟尛哾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活法? 难道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苦难,遭受折磨,日复一日,没有片刻的安宁之时? 舒语芙不清楚,旁观的沈逐凰也只静默看着。 沈逐凰知道,如果这些正是舒语芙过往中,对方曾真实经历过的一部分…… 那么能让现在的这个舒语芙,成为之后她在凌波宗见到的那个舒语芙的契机,也许马上就要到了。 但出乎沈逐凰意料的是,这个契机来的很平静,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什么新的无可接受的折磨。 契机来临的那日,甚至比之昨日,还算是稍平淡了些的一日。 不过若是每天都身在地狱,那么每一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至少,对舒语芙而言,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她只是如往常一般的,在一众邪修狂热的目光注视下,踏入他们新调配出来的一汪血泉中。 毒虫咬噬着她的身体,青紫色的裂纹爬满她光|裸的身体,凄厉的哀鸣还未来得及从她口中发出,她的世界就彻底黑暗下来。 视力只是一个开始,听觉,嗅觉,味觉,最后是知觉。 她的五感都在这场名为试药,实则同酷刑也没什么区别的试验中,一个又一个地被剥离,离她而去。 谁也不知道,这汪血泉所造成的效果,会是短暂,还是永久。 如果是永久的话,她就要永远过上这种,意识清醒,身体却再不受自己掌控,还永远都沉陷于黑暗中的日子吗? 她不要这样。 凭什么她就要遭遇这些? 这世间所有的恶,为什么都只要她一人来承受? 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是啊,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这些恶意,将她的活着,变成她心中最痛苦,也最不愿继续下去之事,多到让她每一日、每一息,都觉颈上紧勒着一根锁链,已经快无法呼吸的恶意…… 她到底为什么,要平白承受这些?! 难道说,这也算是一种天命? 天命为她写定的人生,就是让她一刻不停地受罪受苦,没有尊严,没有廉耻,没有光明,没有希冀,没有任何同美好相关的东西,活得非人非鬼,畜生不如?!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不,已经是这样了。 是了,她已经在这样活了。 刺目的红光从舒语芙身上迸发而出,那高悬于虚空中的皎月,一如舒语芙被邪修施以最残酷刑罚的那夜。 只是这一次,这轮象征着圆满和永恒,这般美好祈愿的圆月,却在眨眼间,便被浸染成了极为诡异的血红之色。 在血池旁的这些邪修,为舒语芙身上迸发而出的红光,以及天幕之上,那轮巨大的血月,而惊骇到睁大双眼,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的时候—— 无数道红光犹如这世间最为细密,也最为锋锐的红丝,从四面八方而来,却又只在一息之间,便洞穿了这些邪修身体的每一处,包括他们的眼珠在内,将他们直接钉死在了原处。 沈逐凰站在原地,看着舒语芙披沐着红光而出,俯身捡起她那件丢掷在血池边,也被满浸了血色的“红袍”。 待舒语芙将这件血衣慢慢穿好,再抬眸时—— 沈逐凰知道,逆簌想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了。 【至恶之魂……原来是这样养成的】 沈逐凰站在舒语芙的对立面,如她们之间曾无数次所处的位置一样,她知道,现在的这个舒语芙,是看不见她的。 但在这个舒语芙的之后,真正的舒语芙,应该是一直注视着她的。 【该结束了】 沈逐凰在心中,给自己这样说道。 无论是她与舒语芙之间,还是这场经逆簌特意编织出的回忆性幻境,都该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沈逐凰抬眸,目光清明地望向空中的那轮血月。 “轮回斩。” 银蓝色的剑光承沐着红耀,劈开深黑的虚空,直向高悬于穹顶的那轮血月而去。 剑光劈斩开血月,下一息,天地倒转,漫天光华散如星辉。 那属于舒语芙的回忆性幻境,崩塌了。 ———————— 神魂回归身体的晕眩感还未散却,沈逐凰就先横剑于身前,勉强抵御住了舒语芙向她心口,直刺而来的一击。 舒语芙一击不成,却也并不失望,而是撤剑又刺,沈逐凰也只能抬臂以剑相挡,一时间,剑击之音在这方空间内鸣响不休。 仓促迎战的沈逐凰,甚至连身周的环境都没能看清,便已经被不知何时竟也修习了剑术的舒语芙,拖入了战局之中。 就这样两剑相交过了半刻钟,神魂重新回归身体的沈逐凰,终于适应了自己最原本的状态。 但与此同时,先前她自己施展出的八种禁术,所给她身体带来的副作用,加之逆簌又为她新添的那一种…… 这些副作用加起来,对她身体所造成的近乎毁灭性的影响,也终于在这一刻,似洪潮来袭般全然爆发。 沈逐凰回击的手,不可遏制地慢了一瞬。 也是这样的一瞬,舒语芙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沈逐凰的右肩。 鲜血淌涌下来,刺鼻的血腥味在此方还算封闭的空间内,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沈逐凰,我的剑……学得如何?” 舒语芙轻慢的声音在沈逐凰对面响起,沈逐凰也终于有余暇,去看舒语芙此时的模样。 却见对方用的,竟不是如她预想中的,那张在云芙圣女这个身份死去,又复生成功的,千芙的面容。 而是于两百多年前,她在凌波宗时,第一次见到对方,且其作为舒语芙时的模样。 如果不是沈逐凰很确定,她已经出了逆簌特意设下的幻境。 只看着眼前的这个,犹似旧人至的舒语芙,她几乎都要以为——是属于幻境的场景又变幻了,来到了有她与舒语芙之间,产生交集的新情景了。 舒语芙见她不答,眉眼间的厌恶似是更盛了几分,握着剑柄的手也骤然收紧,手腕翻转,像是准备转动剑柄,让利刃在沈逐凰体内搅动,直接废掉她用剑之手的肩膀。 但她只刚有了转动剑柄的动作,还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 沈逐凰的本命之剑,栖凤便随她心念而动,在舒语芙身上同样的位置,还了一个更快更深的穿透伤。 “啊!” 舒语芙惊痛之下,握着剑柄的手都略微松开了些。 沈逐凰看准时机,用她另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握住外露在她体外,未全然刺进她体内的一段剑身,将舒语芙的剑,就这样从她自己体内利落拔出。 长剑落地的声音在这方空间内响起,沈逐凰手中蕴出一点灵光,在自己肩周快点数下,方才将右肩伤处,因为突然拔剑而欲喷溅而出的鲜血,勉强止住。 过度使用禁术的副作用,还在沈逐凰体内尽情地肆虐着,它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沈逐凰的忍耐和意志。 但也许是夙邈的神佑在庇护着她,此刻虽然沈逐凰的肩膀又受了新伤,但禁咒的副作用对她造成的痛苦,她竟也比先前,稍稍适应一些了。 沈逐凰将栖凤剑换至左手,对上舒语芙恼怒加之憎恶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回应了她先前的问题。 “你并不适合用剑。” 杂念太多,无法为一事心无旁骛者,是不可能在剑道上有所成就的。 这后一句话,沈逐凰还来不及说出,便见同她对面而立的舒语芙,表情阴鸷的对她嗤笑一声。 “是啊,剑这样的澄明之器,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如何配用?” “尤其是,还和你这样,从前是高高在上的仙门大师姐,现在又是整个九重天域,最为出挑的仙门天骄,用同样的武器……岂不是玷污了你?” “沈逐凰,你说为什么,同样是弃婴,同样是被那人选中的棋子,为何我与你之间,就会有这样多,这般天差地别的境遇?” “你知道,当我从炼狱中好不容易爬出来,在凌波宗第一眼看到你,心中有多羡慕吗?” “可是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原来你也曾是个出身凡俗界的弃婴?” “且比起我被人当做活命的肉食,被赌鬼捡去,被当畜牲贩卖,之后更是颠沛流离,每时每刻如置地狱,你居然能够被仙门天骄看中,还收入门下,做了他的第一位亲传弟子……” “你可知道,你所拥有的一切,是我前半生梦魇一般的境遇中,连做梦都无法想象到的事?” “我好恨你啊,我真的好恨你!” “为什么这世界上已经有了那么多幸福的人,可偏偏还要再有一个你这样的,能和我所处的地狱,形成最鲜明,也最残酷对比的存在!” “且你还要让我看到你,让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原来同是凡俗界没人要的可怜弃婴,却也有人可以走出和我完全不同的路。” “一条光辉灿烂的路……”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呢?” “沈逐凰,你在幻境中为我收了多少次尸,你还能数得清吗?!” ——本章完—— 第551章 对她有任何留手,就是对自己残忍 ——异空间内—— “沈逐凰,你在幻境中为我收了多少次尸,你还能数得清吗?!” “四百二十七次。”沈逐凰语气平淡地回应了她。 舒语芙一怔,晦暗的瞳孔里有一瞬的动摇,但这点动摇便如同幽夜林丛间,摇曳而过的流萤般,很快便再寻不见半分踪迹。 在她舒语芙短暂却又漫长的无数次生死回转间,她所见,所感,所知,所参……全部都是恶意。 她的人生被恶意毁去,她的心念被恶意侵吞,她最畏惧最厌恶也最痛恨的存在,却就以那般她最憎恶的姿态,强势又蛮横地刻写在了她的灵魂上,刻在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让她长成了现在这个,假披了几张人皮,拟出个做人模样,实则内里却是这世间所有恶念的聚成体,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肮脏怪物。 可站在她对面的这个人呢? 永远坚定,永远强大,就算她将对方打落进尘埃,将其狠狠地踩践在脚下,也肆无忌惮地将自己心中一日盛烈过一日的恶意,毫不留手地发泄在她身上…… 可即便这样,即便她这样做了,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神,还是让她某一个瞬间,会生出一种想要退缩的畏惧之感? 明明许多次,她是那个占据上风的人…… 可为什么,沈逐凰在面对她特意为其准备的,各种各样的残酷刑罚时,却还是会用那种清清冷冷的平静目光注视着她? 哪怕她将本该由自己承担的鬼面疮,移转到她的身上,毁去她的面容,抽离她的灵根,又用匕首一点点生剖了她的仙骨…… 还踩断了她能够握剑的双手,让她一个天资卓绝的剑修,沦落成一个甚至提不起,也握不住自己本命之剑的可怜虫。 可为什么,她还在用那种目光看她? 用那种平静的,冷冽的,既无恨意,也无在意,就好像她舒语芙,人在她沈逐凰面前,实则于对方的眼中,同一片云,一阵风,或是一颗石子,都没什么区别。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区别呢? 如果沈逐凰看她的眼神,同看旁人也没什么区别的话,那不就是在向她宣示—— 说她沈逐凰,即便当真沦落到,和她前生一般无二的悲惨境遇中,对方却也永远不会如她舒语芙一般,向着施暴者哀嚎求饶,摇尾乞怜,露出最可笑最荒诞也最不堪的一面么? 可她如此痛苦,纵使封存前生轮转的记忆,灵魂却依旧记得沉陷于梦魇中的滋味…… 这样痛苦的她,又如何能接受沈逐凰这般坚定无移,毫不动摇地回应? 她看着沈逐凰,就像是在照一面,这世间最清透也最澄明,能够一下就照进她魂灵深处的镜子。 她同她相对而立,目光相视,每一次在对方的眼瞳中,所看到的都是卑微可怜,肮脏可笑,任人欺辱践踏,折磨戏乐的自己。 这世间,怎么就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简直要比前半生那些,对自己施加各种各样残酷恶意,至今仍是她心中不可抹消之阴影的存在,全部都加起来,还要让她讨厌憎恶那么多! 她舒语芙,宁愿永坠黑暗,也绝不想看见一个,同她像是镜面双生,起始相同,去路却永远相反,可以走向另一条光辉灿烂,她却永远触及不到之路的存在。 那样的话,她的人生,她所遭受过的一切,她现在正踏行着的道路,岂不是都显得——太像个笑话了吗? 她已经足够可悲,不需要笑话点缀。 “沈逐凰,你还真是——”舒语芙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自她周身所蔓延出的恶意,有那么一瞬,让站在她对面的沈逐凰,觉得自己恍若置身于深不可测的幽渊。 “一点都没变啊。” 沈逐凰清冷的神情,并没有因舒语芙的这句评价,而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只是平静道:“你看起来,却好像有些不同了。” 舒语芙敛于袖中的手,因沈逐凰这句过于敏锐的话,而蓦地收紧。 但她面上的神情,却也保持住了先前的姿态。 “这是最后一战了。” 于舒语芙手中,一条血红色的长鞭,在灵光散却后显现。 她将这根长鞭握在手中,看向沈逐凰的眼神,第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战意,而并不掺杂其他。 沈逐凰看向舒语芙的眼神,倒因为对方此刻表现出来的状态,而终于有了一丝的微澜。 但这一丝微澜,同样也很快隐去。 无论此刻同她说要最后一战的舒语芙,究竟是抱有怎样的想法,她要做的,都只是如她破开幻境之前,所决定的那般。 在与她在意的人相互汇合,重新站到逆簌对面之前,先在她与舒语芙之间,做一个了结。 沈逐凰周身剑意盈然,横剑于身前时,气势也攀升到最极致。 舒语芙的过往,确实很沉重,但她沈逐凰,也有她的立场,和她必须要继续前行的路。 困陷住舒语芙的梦魇,也并非她沈逐凰造成。 她与她,在最开始时,也不过是逆簌为谋夺神位,实现自己野望,而精心选中的两颗棋子罢了。 命运的轮盘上,时间一旦开始交错,对与错,便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有的,只是立场相悖,各谋其事罢了。 且站在她对面的,是舒语芙。 一个稍有不慎,便会将她与她在意的人,通通拖拽下深渊的危险存在。 于这一点,就算不论她两百年前,与舒语芙之间的那桩旧孽—— 只说百年前,在萃仙大会的秘境中,她遭遇到的多次截杀;晏师兄为救她,数百年修行之道毁于一旦…… 以及之后,夙邈依托于现实,推衍出的另一种可能,于那场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再没有人比沈逐凰更清楚的了—— 清楚如果当真给予舒语芙,以同样的局面,对方是一定可以将幻境中发生过的一切,都变成血腥残酷的现实的。 且说不准,会比幻境中,沈逐凰所亲历过的,还要让她摧心断肠更甚。 对于同样有足够能力,成为他人生命中,不可磨灭之阴影的舒语芙,沈逐凰绝不会容许自己,对其有一丝一毫的心软,更不会允许自己对她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她对舒语芙,始终抱有绝对的戒备。 所以,沈逐凰绝不会动摇。 更不会拿她自己的性命,和她想要拥有的以后,来赌舒语芙在恢复全部记忆,也知晓逆簌才是愚弄其前生,真正罪魁后的幡然悔悟。 毕竟,她与舒语芙之间,从不是是非对错,谁的境遇更凄惨一些,便能分说得清的。 所以,便也不必分了。 她与舒语芙之间,注定只能存活下来一个。 相信舒语芙,也是如她一般无二的想法。 ——— 银白色的霜雪之华在沈逐凰身周蕴生,于这方旷阔的空间内,狂烈的朔风不知从何处而起,呜咽着呼啸而来—— 待刮至近前时,鹅毛般的飞雪自辽远的天幕之上,纷纷扬扬地倾落而下。 就在沈逐凰的背后,于这一刻,像是忽而结凝出了一方,被霜雪满覆,瞧来剔透漂亮,给人的感知却又是凛寒入骨的冰雪世界。 舒语芙握紧手中的长鞭,于至恶之魂彻底被逆簌唤醒后,充盈于她体内每一处,那满溢到她几乎都要控压不住的恶意…… 在这一瞬,也终于被她毫不顾忌地,向着沈逐凰全然释放而出。 恍若永夜降临,铺天盖地的恶意化作狰狞可怖、藤须一般的阴影,从舒语芙身后,正缓缓铺展开来的漆黑深渊中,狂烈扭曲地向着沈逐凰的方向探伸而出。 她要将她拉向地狱,同她一样的地狱。 沈逐凰的栖凤剑,与舒语芙手握着的凝煞鞭,交缠相击的瞬间,于她们分处的两侧,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也在这一刻悍然相撞。 黑与白,同一个空间,却划分出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两相对峙,泾渭分明。 ———— “沈逐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想要守护的东西越多,最后便越是会两手空空——这个道理,我不是两百年前,便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你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八种禁术带来的副作用,很难熬吧?这就是你做圣人的代价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舒语芙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沈逐凰在同她过招时,于肢体上似有若无的迟滞感。 她微眯眼睛,抓住一点空隙,毫不留手地挥动手中长鞭,让沈逐凰伤上加伤,口中更是嗤笑出声,为沈逐凰一如既往的天真。 “你以为你那样拼命,那些人就会感激你吗?他们不会的。” “就像你从前,在凌波宗可是他们人人敬仰爱戴的大师姐,可当你落坠下来,他们可有一人,如你当初为他们的那般,伸出一只坚定无移的援助之手吗?” “没有呢!” “人心就是这样肮脏的东西,你却总还是犯傻。” “难道就是为了显示出,这天底下,就你沈逐凰走的是正道,行的是善事,全天下就你最清贵高洁,不染这世间的半分尘埃?!” 沈逐凰生受了舒语芙那毫不留力的一鞭,喉咙微动,将纷涌至口唇间的血意,又生生压下。 她握紧栖凤,手腕翻转,向舒语芙的侧颈处,斜斩一剑。 银白色的剑华破开沉笼于眼前的无边黑暗,沈逐凰的声音也从这耀目的光辉中传来。 “我并不需要那些人的感激。” “我也只是做了,在当时我认为需要做的事。” “至于你说的人心……我也从不觉得,它是经得起考验,或者说,需要去考验的存在。” “没有那种必要。” “但行心中事,莫问前程遥。” “舒语芙,你是否忘了,我修的是万事随心的逍遥道!” “啊!”沈逐凰的这一剑,到底是落在了舒语芙的侧肩上,让只来得及避开侧颈这种要害处的舒语芙,惨叫出声。 无他,只因沈逐凰这一剑,锋锐强势到将舒语芙的肩骨,都直接劈斩开来了,强烈的痛意将舒语芙席卷的同时—— 一种像是刻写在她神魂深处的,对沈逐凰剑招的恐惧,突如其来地就将她吞噬! 让舒语芙眼前闪动着的,都是沈逐凰那明泓异常,也凛冽异常的剑光,它们还交错相击,挥斩得密不透风,像是覆笼在她周身的,一张严丝合缝,叫她无处可逃的剑网。 舒语芙握鞭的手,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而不可控地抖颤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被沈逐凰斩了一剑而已,她为何会如此恐惧着对方? 明明在百年前,于萃仙大会秘境中,传承之地的石塔里,她与沈逐凰的那场交锋中,对方用手中的这柄栖凤剑,都把她从脖颈向下,整个劈开,只一层血皮勉强相连—— 那般血腥可怖的记忆,还留存她的记忆中。 她却都不曾因为这段记忆,而不敢拿手中鞭,迎上沈逐凰的剑招。 可为什么现在,只是被沈逐凰的栖凤剑劈斩了一下,她就成了这副不中用的模样?! 虽然她与沈逐凰对战,确实也没准备,就以沈逐凰这种蠢人,所以为的光明正大,同其堂堂正正的较量到最后。 舒语芙也确实留有暗手,就等沈逐凰稍有松懈的那一瞬,然后她就以逆簌预先交代过的秘术,取沈逐凰而代之,再以沈逐凰的身份,去见其最在意的师姐和师兄们—— 可现在,这些谋算要想实现,却都还未到最合适的时机啊! 她竟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是沈逐凰看出来了什么吗? 不可能! 沈逐凰这样的蠢货,在看了她过往那样惨烈的记忆后,怎么可能对她半分动容都没有?! 她发现不了的! 所以一定是巧合! “沈逐凰,你对我做了什么?!”舒语芙的心态几乎快要崩盘,问出口的话语,却还在强装怒火中烧之余,存有几分理智的模样。 “我原还以为,你是个多堂堂正正的人。” “虽然我厌恶你,不,我憎恶你,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当得起剑修这二字!” “可你竟然在你的剑招中,做这样的手脚,你实在是……” 沈逐凰在对战时,一向都是最专注的,她自是也注意到了舒语芙在被她的长剑,劈斩入体内后—— 于舒语芙的身上,所表现出的,明显不止是因为剑身入体的痛意,才颤抖成这般惊惶模样的姿态。 但在她去思量出,为何舒语芙对她的剑招,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之间—— 沈逐凰更想弄明白的是,为何她在舒语芙惊惶的神态里,窥见了几分像是预想中的计划,突然破灭一般的失态之色呢? 舒语芙,果然永远都不会让她的戒备之心,成为无用功呢。 对她有任何的留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沈逐凰再一次确认了这一件事。 ——本章完—— 第552章 挫骨扬灰,绞灭神魂 ——异空间内—— 对她有任何的留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沈逐凰再一次地确认了这件事。 又是一道剑光,被沈逐凰毫不迟疑地斩向舒语芙,这次对方连避开这一剑,都显得很艰难了。 不过这一剑原本也和先前的那一剑有所不同,先前那剑是冲着舒语芙要害处而去的,此时的这一剑,劈斩向的方向,却是舒语芙的另一边肩膀。 陷入惊惶状态的舒语芙,当然没能躲过沈逐凰的这一剑。 所以只在瞬息间,舒语芙那原本完好无损的左半边肩膀,也就这样步上了其右肩的后尘。 双肩俱伤所造成的影响,便是舒语芙几乎都要拿不稳自己手中的凝煞鞭了。 她向后退了两步,身后原本气势惊人,瞧来可怖莫测的漆黑幽渊,于这一刻,竟也有了动摇下的崩溃之象。 沈逐凰眼眸微眯,竖剑于身前,周身剑意于一瞬间拔升到极致。 她清冷的声音落至舒语芙的耳中,却像是梦魇即将来临前,催人永眠的铃音。 “雪千重。” 随沈逐凰话音落下,四面风雪骤盛。 于漫天的被朔风席卷,铺天盖地般纷涌而来的飞雪中,一柄巨大的剑影,在沈逐凰身后刺破无尽风雪,缓缓显现于虚空。 而这道极为巨大的剑影,又在沈逐凰翻转手腕,改竖剑于身前,为将剑身平举,剑尖直指舒语芙咽喉时,骤然破碎开来—— 化作无数道银泓与凛寒并具的锋锐剑影。 而这无数道剑影,其最锋锐之处,无一例外,均都指向舒语芙一人。 霎时间,舒语芙面上的神色更显苍白,几乎都已经是惨然的程度了。 她心里觉得,这样的剑招,她又不是不曾见过,本也不该害怕成这样。 可偏偏,她身体每一处,都好像在嘶叫着退缩。 这种退缩,完全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而更像是从她魂灵深处,所传来的恐惧感,才会让她在见到沈逐凰的剑招后,显露出这般失态懦弱的可笑反应。 可是魂灵深处……她的灵魂,又怎么可能会畏惧于沈逐凰? 这完全是毫无因由啊! 且她拥有的,可是经过觉醒后的至恶之魂,而至恶之魂又怎么可能会有,真正让其生出畏惧的存在呢? 舒语芙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感受着于沈逐凰指向自己的,无数道剑影的笼罩下—— 自己那僵硬迟滞到,几乎不能动弹的腿,还有无论在心中怎样确定信念,却还是会抖颤个不停的身体。 【想逃,想逃,好想逃】 这样的声音已经充满了舒语芙的整个脑海,也确确实实地支配了她的身体—— 让舒语芙在她最厌恶,也最不想在对方面前,展露出自己难堪一面的人身前,露出了她心中最丑陋的——那个向强势者臣服求饶,摇尾乞怜的自己。 她软倒在地上,血从她的上半身不断地淌流而下,将舒语芙浸染成一个血人的同时,也在她的身下,开出一大朵血色的花。 舒语芙握着凝煞鞭的手,一直在颤个不停,仰首看见的,是剑影憧憧,也是沈逐凰一如数百年前,她初入凌波宗时,第一次见到对方的那般—— 清冷高洁,皎华如月,握剑在手时,像是漫天的星辉,都融凝进了她的剑光中。 是一眼看去,便会让人不可抑制地,生出敬慕之心的存在。 也是她最羡慕却也最嫉恨,知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模样。 “沈逐凰……”舒语芙低声将这三字缓缓念出,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的气力,也将她所有的恨意与不甘,全部都融杂进了其中。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 沈逐凰看着身前,跪伏在血泊中的舒语芙,垂目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是清冷平和,未起半分波澜。 她与舒语芙之间的一切,从不是对方在她面前,显露出这般难看模样,就能让她心生欣悦的。 她的欣悦,也没有那么低廉。 而对于舒语芙不甘的追问,沈逐凰并没有回答的心思。 从她发现舒语芙果然是假意同她正式对战一次,实际上却还是另藏阴招的那一刻起—— 她就对舒语芙失去了仅剩的耐心。 沈逐凰对舒语芙,实在是太了解了。 即便只是舒语芙情绪上的几分不自然,沈逐凰却也已经能够确定—— 舒语芙是在明知道,逆簌就是那个为了使她体内至恶之魂,得到真正的觉醒,而使她的整个前半生,都沉陷在残酷梦魇中的真正罪魁,却还是选择了要与逆簌合作的。 至于舒语芙与逆簌合作,藏下的暗手又同她沈逐凰有关,那舒语芙想要达成的目的,便也就再明显不过了。 除了是想要害她,以及她所在意的人,让她永永远远地沉陷进暗无天日的深渊,便再不会有旁的因由了。 所以,对舒语芙,已经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伏倒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于她沈逐凰的世界中,都是一如初始,贯彻到底的无可救药。 她也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的存在了。 无尽的杀意自沈逐凰心间蔓生,她将栖凤剑以双手并握,剑意迸发的瞬间,于她周身,也蓦地蕴生出一层银蓝色的清透光辉。 这光辉轻纱一般披落在她身上,加之在沈逐凰身后,那因为她体内灵能的涌动,而越发显得剔透漂亮的冰雪世界—— 更是将沈逐凰整个人,衬托的就像是一位从极地雪渊处,挟霜雪之凛寒,徐步而来的神只。 “舒语芙。”沈逐凰的声音冷而郑重,在渐盛的朔风中,像是丧钟鸣响前,对将死之人最后的宣判:“这就是结束。” “什么?你……” 舒语芙惊慌失措的话还未问完,便被挟裹着无边霜雪,骤然狂烈的啸然风声,直接吞没。 沈逐凰握紧栖凤,对着舒语芙毫不迟疑地斩下这最后一剑。 “万千光华,湮灭。” 银蓝色的光辉铺满整个天际,于沈逐凰持剑下斩的动作,无数道剑影于同一个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凛冽光华。 舒语芙的惨鸣,被彻彻底底地淹没在,无数柄长剑齐齐划破长空,从而引动的更为盛烈的呜咽风声中。 于沈逐凰身后,那方纯白透彻的冰雪世界里,竟也蓦地探伸出无数根晶莹剔透的冰柱来—— 且随着沈逐凰这一式“万千光华”的剑招,这些冰柱竟是直接将舒语芙身后,那方深黑莫测的幽渊,狠而深入地穿透。 黑与白的分界线,于这一刻,终于不再是泾渭分明。 而是漆黑深渊的崩碎,纯白剔透的冰雪世界,吞没一切。 无数道剑影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将舒语芙缠裹绞杀,但这于沈逐凰而言,却只是一个开始。 风雪中,她刺剑深入的手不停,直至沈逐凰在那银蓝色的光辉中,窥见了深藏于舒语芙体内,那朵通身漆黑的至恶魂灵—— 沈逐凰持剑前刺的动作不减,反而将自身的剑意与剑势,都运转发挥到极致。 下一息,栖凤剑的剑尖,就这样以一往无前,无可匹敌之势,将那朵通身漆黑的至恶之魂,直接刺穿。 于骤然盛烈的银蓝色剑辉中,沈逐凰清楚地看到了,那朵属于舒语芙的至恶之魂,在她的剑光中,粉碎湮灭,彻底地归于虚无。仟千仦哾 沈逐凰保持着持剑前刺的凛然姿态,风雪中,那铺满整个天际的银蓝色光辉,当真如她先前所使的剑招一般,散落做万千光华的模样,星星点点地落坠下来。 在沈逐凰身后,那方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也在一点点地溃散,从虚无中来,又归于虚无中去。 一片雪花被朔风刮卷着,短暂的停落在了沈逐凰的剑尖。 她握紧栖凤,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了身前,除了凝冰上绽开的大朵大朵的血色花朵,便再无半分能够证明舒语芙,曾真实存在于她眼前,还同她交战过的,空无一物的冰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那些禁咒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便是在这一刻,又一次侵袭了她的身体。 那种剧烈到像是要将她的身体,一点点撕分开来的痛意,也终于让激战后的沈逐凰,有了些亲手了结了舒语芙的实感。 她杀了舒语芙,挫骨扬灰,绞灭神魂。 对方再不可能,如先前那许多次一般,有复生的可能了。 这一次,舒语芙是真的,彻彻底底湮灭在这世间了。 沈逐凰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眸底的空茫之色尽扫,有的只是一如始终的清冷坚定。 【是时候……离开这方空间了】 沈逐凰向前踏出一步,抬手刚欲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阵符。 下一瞬,她就像是极突兀地感受到了,什么远在她预想之外的事情一般,蓦地变转了神情。 “逆簌……八重天那里,中计了!” ——八重天—— 虚空中,商玺、晏颂之、还有屈夷,三人之间的交战,已经到了最激烈也最紧要的时候。 屈夷从不曾想到,一个刚入合体境没多久的修士,再加上一个至多也只是合体中境的修士,这两人联起手来,竟能逼得他将自己全部的实力都使出来,却还是会有种,稍有不慎便会落败的压迫感。 要知道,合体境与他所在的大乘境,名义上也只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可合体境到大乘境之间的一个大境界,与筑基到金丹,金丹到元婴,元婴再到炼虚,那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存在? 越到后面,修为境界所带来的实力差距,便越无法逾越。 毕竟,万人渡金丹,数千人可成,再渡元婴,数百人可成,之后渡化神,便是十人可成了。 且在这些人中,还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到达自己所处境界的巅峰,取得渡劫的时机降临,能够继续迈向更高一重境界的机会的。 修仙的残酷,便在于此了。 所以,像商玺和晏颂之这两人一般,能够在自身尚且处于合体境,且还都不到合体境巅峰的情况下,就和他这个大乘境中阶,战至这种程度—— 若不是屈夷亲身所历,他是真的不敢相信的。 虽然他眼前的这两人,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可出手向他的攻势,竟还是能做到威力不减分毫。 甚至,有的时候,两人心意相照,还能联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所以,即便强如屈夷,此刻却也并没有先前那般,高傲矜贵,湛然若神的仙君模样了。 且屈夷很清楚的是,虽然现在,在他身上,还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势—— 但如果继续和这两人,就这样交手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阴沟翻船,这也是极说不准的事。 毕竟,再没有人比屈夷更清楚自己的情况,他先前能那般强势,甚至直接力压至强者,让他们寸步难进——那自然也是他的实力使然。 可他的最佳状态,是会下滑的。 数百年前,那场最后以失败告终,且还被沈逐凰种下咒印的历劫,并没有屈夷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描淡写,对他毫无影响。 只是因为,他屈夷真的很强,即便他神魂尚未完全修复好,还存有能够威胁到生死的隐忧—— 可也许久没有人,能够如眼前的商玺和晏颂之这般,逼得他连续进行这样高强度的战斗。 至少,在整个圣域,除了域主,其他连他的全部实力,都是逼不出来的。 所以,这样强大的屈夷,自是没有想到,在他遇上沈逐凰的这两个师兄时,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说,挣脱了逆簌束缚的承天命者,就是这般全然不可用世间常理,去推衍的存在吗? 屈夷不愿意去相信这点。 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再一次见到沈逐凰,弄清楚那侵扰自己心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之前,就这样坠落在两个合体境的手中。 屈夷神情庄肃,身后的巨大月轮,在他合掌念动咒诀的瞬间,从首至尾,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血红之色。 诡丽的红华在这血月现空的瞬间,直接铺满了整个穹顶,屈夷的身形也在这一刻,无限地接近于那轮血月。 他垂目俯瞰商玺和晏颂之二人的模样,似神也似魔,周身弥散开来的气势,更是压得同处于此方天地的修士们,都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更别说对其生出半点反抗之心了。 “之前,是我小看你们了。” “你们很强,但也到此为止了。” 冰冷的话语从屈夷口中沉声道出。 “该结束了。” “月陨。”二字落下,虚空中那轮血月,向着商玺和晏颂之二人,直坠而下。 “死在这一招下,是我对你们,最郑重的送……” 屈夷的“送葬”二字还未说全,于他那双淡漠冷静的眼眸中,就猛地迸生出不可置信的神采。 他张了张唇,有浅金色的血液不断从他口中流出,那是大乘境及大乘境以上,才会拥有的本命之血的色彩。 “好久不见啊,屈夷……还是骆天纵?”男人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的二师兄?” ——本章完—— 第553章 师姐,我……;成神 ——八重天,圣域若水境—— “好久不见啊,屈夷……还是骆天纵?”男人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屈夷身后响起:“我的二师兄?” 屈夷:! 他瞳孔蓦地放大,右手后知后觉地探向自己的胸膛,那里,已经被一柄弯月状的短匕,自他背后向前贯穿过他的心口。 而屈夷探出的指尖,最终也停落在了自他胸腔处,穿透而出的一点锋尖上。 有浅金色的血液淅淅沥沥地,很快便积落满了他的掌心。 于体内,那几乎是在匕首入体的瞬间,就从被利刃洞穿的心口,渗透到四肢百骸的,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以及,从他因先前分神历劫失败,所以并未好全的神魂处,所传来的,又一次像是濒临溃灭的先兆—— 这些,已经让屈夷明白了一件事,他这一次,也许是真的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连弘深。”屈夷将背刺于他之人的名姓,沉声念出。 哪怕商玺和晏颂之,这些人都知晓了他作为骆天纵时,同沈逐凰之间的前尘—— 屈夷也很清楚,他们同他交手,未尝也没有想要从他身上,替沈逐凰讨还回些公道的意思。 毕竟,就算骆天纵只是分神,也是他屈夷的分神。 和他也并不能说是毫无干系。 可屈夷却也是从没有想过,他会因为他的这缕分神,而真的付出什么代价。 毕竟他屈夷,是真的很强。 可现在—— 他从未预想过的事情,竟然就以这样荒诞的方式,在他甚至还想着要等着沈逐凰平安归来,向对方确认自己最真实的内心的时候—— 如骤然而至的夏日暴雨般,就这样淋没了他。 他所更无法想象到的,是让他品尝到这份代价之残酷的,也并不是那些本该最有可能,他也一直有所防范的商玺和晏颂之这些人。 而竟是连弘深。 一个在他的分神,骆天纵的记忆里,于两百年前,去往松鹤都,仙舟上的一别,之后便再没有听闻过半点音讯,甚至到骆天纵碧湖身陨,都再不曾见得一面之人—— 今时今日,竟会以这样一击即中的致命方式,再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这是屈夷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之事。 “你为什么会……” 屈夷没有回身,因为那只会让这柄精准无误刺入他要害,且直接对他神魂起到作用,像是连弘深专门为针对他命脉而炼制出的匕首,对他造成的伤害更严重。 “我说过的,没有下一次了。” 连弘深冷沉的声音,挟着低鸷的肃杀之气,在屈夷身后响起。 “做错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屈夷的眼眸蓦地晦沉了几分。 因为,在连弘深说出这后一句话时—— 屈夷清楚地感觉到了,刺入他胸腔内的那柄短匕,正在身后之人的掌控下,继续向下方,向于修仙者而言,最为重要却也最脆弱的灵府处而去。 但他每一息都比前一息,还要更为衰颓的破败身体,以及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的神魂,却也已经无法让他给以连弘深有力的还击。 他只能听着连弘深阴沉的话语,继续在他身后响起。 “刺在你心口的这柄短匕,是一柄名为【月泓斩】的半神器。” “原本在我得到它时,它几乎已经不能用了。” “但在我听闻了骆天纵的死讯,后又机缘巧合下,知悉了你的真实身份——” “它就成为了我手中,最为重要的利器。” 屈夷心中一突,下一瞬,身后那属于连弘深的杀意,终于再不掩饰,向着身前之人,全然爆发而出。 “为了能够杀掉你,我用了整整一百年,几乎日夜不休,各处奔劳,才终于集齐可用的材料,让这柄废掉的半神器,能够重绽锋耀。” “骆天纵,不,屈夷。” “今日这番情景,于你而言,或许是晴天霹雳,忽然而至,但于我而言,却早已不知在心中预演过了多少遍。” “我如此尽心竭力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你可喜欢?” 随连弘深最后这句,因问话而稍稍上扬的尾音落下,于他手中紧握着的这柄月泓斩,也终于果断决绝地深切向了屈夷的灵府。 于屈夷额上,冷汗聚凝成珠,大颗大颗滚落而下,却也就是在此时,屈夷动了。 “轮回引。” 随屈夷手中,以他本命之血勾画而成的咒印大成—— 那轮巨大的,原本坠向晏颂之和商玺,至今仍被他们二人苦苦抵挡着的血月,竟就这样被屈夷生生逆转回来,向着自己和连弘深所处的方向,以陨星相撞之势而来。 —————— 商玺和晏颂之,包括旁的眼见这一幕的人,均都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浑然不知事态如何竟突变至此,而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变故。 却也是在此时,于自始至终,都高坐于尊位上,冷眼看若水境内局势变化的逆簌,在他冰冷闲适的眉眼间,却突然多了一分兴致略起的意外之色。 下一息,与逆簌所在,处于同一高度的虚空上,忽地被撕开一角,空间被破开,由此氤氲而生的混沌中,蓦地掠出一道青影。 这青影挟着无尽的霜寒之气,像是冰渊极地而来的一片飞雪,又似穿云拂风,掠空而过的一只青鸟。 她以云虹流岚的姿态,向着那轮血月反转后,所刺向之处,疾追而去。 场内许多人,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突然插手其中,修士的身份,纷纷惊呼出声。 “小师妹?!” “沈道友?!” 就连屈夷和连弘深两人,竟都注意到了正向他们疾掠而来的沈逐凰,面上也齐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神采。 随后,便是不可抑制的欣悦,静默却又汹烈地攀上心头。 大师姐,正向他而来。 无论沈逐凰此举,究竟是为什么,可只是看到这个画面,于屈夷和连弘深的脑海中,却是于同一时间,便各自浮现出了,曾经在凌波宗,师尊陨灭后,互相扶持,彼此支撑的那段时光。 原是这样珍贵,一去便再不可追回的存在。 “大师姐……” “贯长虹,裂空十六斩!”沈逐凰已经将自身的速度,不管不顾地提升到了极致。 可她距离那轮反刺向屈夷的血月,却还是离得太远了,是她无论如何追,都已然追不上的程度。 所以她在掠空的同时,也竭力稳住身体,向着血月倒转处,拼尽全力的斩出了她凤舞剑的第四式。 霎那间,十六道剑光有如斗星,又似曲蛇,连空直向那轮血月而去。 自沈逐凰手中斩出,蜿蜒斗折,曲向血月的剑光,几乎耀明了这八重天的大半个天域。 也晃花了在场大多数修士的眼睛。 形势连番变转到,让他们甚至都无暇去深思——为何与他们处于同一阵营的沈逐凰,却竟会转而对屈夷伸出援助之手。 其劈斩而出的剑光,也是任谁都能看出的,是想要摧灭那轮血月的目的。 唯有断虹宗的人,在眼见这幕后,心头都顿生出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沈逐凰的斩剑已经很快,她也已经竭尽了她的全力,可是任她如何都不曾想到,这轮血月,已经是被屈夷更改过一次行进的轨迹了。 且召出这轮血月的屈夷,也已经在倒转血月前,用尽了他所能调动的最后的力量。 而此刻的这个屈夷,是已经被连弘深手中的月泓斩,劈碎了灵府,再没有能力调动血月分毫,数千年修为尽毁的屈夷。 所以,在沈逐凰近乎孤注一掷,满盈希冀的注视下,这轮血月终究以不可追回之势,以它弯钩状的猩红月尾,将屈夷连同连弘深,一齐洞穿而过。 浅金色和红色的血液融杂在一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是在半空中浇淋了一场盛大的血雨。 而沈逐凰拼尽全力劈斩而出的剑光,便在这场浩盛的血雨中,如同暴雨浇熄的火焰般,蓦地黯淡下来。 霎那间,天地一片静默。 谁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逐凰已经做到了无数件堪称奇迹的事,可是这一次,形势却并没有遂她的心愿。 她拼尽全力,却还是没能挽回已经铸成的错误,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一错再错。 “小师妹,你……” 沈逐凰已经听不清下方她熟悉的人,正在对她说着些什么。 她只在原地晃了一下,就提着自己的剑,勉强飞至屈夷和连弘深的所在。 巨大的血月几乎将这两个人,从脖颈向下直接各自劈分成两半,是实在惨烈又可怖的一幕。 沈逐凰的目光,静默地垂落在屈夷和连弘深的面容上。 两人都还没有死,却也都只是勉强提着一口气罢了。 沈逐凰只看着此时的屈夷,便知已经是再无转圜之地了。 她沉默着收剑归鞘,屈夷和连弘深的目光,却都只贪婪地落在她的面容上,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写在他们的神魂深处,直到转世轮回都忘却不了。 可是很快,无论是屈夷还是连弘深,便都想起了一个事实。 他们一个曾以分神下界,虽骗过天机,却也不是毫无代价可言。 而另一个,为了修补半神器,早已是咒印缠身,同傀儡人却也无异了。 他们二人,都是只这一世,再无轮回可言的。 沈逐凰的目光落在屈夷的身上,她顿了一下,随后道:“骆天纵。” 虽然是清冷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言的声音,但于这一刻,屈夷却还是能极清晰地感觉到——从他那颗零星破碎的心脏处,所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悸动。 他想要向沈逐凰弄清楚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屈夷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 在神魂陨灭,身体也彻底消散在虚空中的前一瞬,他手指微动,凝出了一朵莹白色的霜花。 沈逐凰一怔,霜花停落在了她的身前,又融进了她鬼使神差般,向上摊开的掌心中。qqxδnew 沈逐凰的手指颤了一下,下一瞬,那些因为她先前的勉强,体内越发猖獗肆虐,因她屡用禁术而生的副作用,竟就这样奇迹般地消退一空了。 她低敛的眼睫轻颤了下,于眼前纷落如流萤的金辉中,天上地下,最后凝出这朵霜花赠予她的人,却是彻彻底底的湮灭,再不存半分气息了。 “师姐……”连弘深微弱的声音,便是在此时响起的。 他也并不介意他的大师姐,到他生命的最后,却都不愿再看他一眼,只兀自说道。 “我知道的……我是注定,再无可能求得你的原谅了。” “所以,我也就不问了。” “师姐,我……我……” 他连说了两个我,却终于像是再承受不住,瞳孔猛地收缩又蓦地溃散开来。 待沈逐凰抬眼去看时,他已经再无半分声息了。 沈逐凰握紧自己的栖凤剑,抬剑欲将这轮血月彻底毁去,却在将欲付诸于行动的前一瞬,窥见了从连弘深破碎开来的前襟处,袒露而出的心口上,一个让她极为眼熟的,属于逆簌的印记。 在这一瞬间,像是一道雷霆,不容拒绝地劈降在了她的脑海中。 那些过往的,在凌波宗的,再到她浴火重生后,又抽丝剥茧般,一点点与断虹宗的大家,和她的友人所发现的……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却好像有了全然颠覆于她认知的,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逆簌!”沈逐凰几乎是嘶吼出声,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提剑,毫不犹豫地向逆簌刺去。 可她的人还没能到逆簌近前,就先被逆簌周身,猛然迸发而出的神光,逼停了继续前行的身法。 是了,神光。 沈逐凰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她握剑的手,不可遏制地发着颤,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圣域之主呢?还有那剩下的,跪伏在逆簌身前的十几道身影呢? 死了……都死了。 屈夷,还有舒语芙,还有连弘深。 逆簌所想要达成的结果,全部都达成了。 是他们这些人,共同的努力,才真正成就了逆簌的成神。 这些人每死上一个,便是又交付了一份神魂和气运,归于逆簌的体内。 她怎么就没能想到呢?! 逆簌为了成神,汲取到更多的修士气运收为己用,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逆簌,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追随于他之人的效忠,就放过这些同是仙门的佼佼者呢?! 像在异空间内,无论是舒语芙达成所愿,杀她而代之,还是她杀了舒语芙,让属于至恶之魂的力量,还以逆簌的手中。 于逆簌而言,都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他就是这样,端坐于尊位上,将她,以及这整个九重天域的修士,都戏耍了个彻底! 她的努力挣扎,她的深思苦虑,她想要让夙邈不插手其中的愿望,于这一刻,通通都成了最大的笑话! 沈逐凰再受不住,五指收紧攥拢在心口,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本章完—— 第554章 神位显,灭世始 ——八重天,圣域—— 沈逐凰再受不住,五指收紧攥拢于心口,半俯身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小师妹!” “沈道友!” 断虹宗众人以及若源、牧枫他们,此时也都御风,纷纷围聚过来,将沈逐凰护在正中心的同时,对她的关心之语更是不绝。 沈逐凰的右手死死攥握在心口处,眼底的痛意几乎要漫溢出来。 商玺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从沈逐凰口中,求得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们只看着沈逐凰这双,素来清透坚定,满盈希望与辉耀在其中的漂亮眼眸,此刻内里,却破碎如残镜的晦暗模样。 便知逐凰一定是——又在他们都不知晓的时候,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看着平常,无论自身遭逢到怎样的磨难,都能很快打起精神,重振旗鼓,用自己手中的栖凤剑,斩除前路艰险和灾厄的沈逐凰,却在这时,露出这般脆弱无助,颓然失意的痛苦姿态。 在场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不心疼的。 “逐凰……”兰凝夏轻轻拥揽住沈逐凰的肩膀,将人小心翼翼地半拥进自己的怀中,言语间满是痛惜:“逐凰,你怎么了?” 沈逐凰微闭了下眼睛,嘴唇张了张,却也一个字都没能说出。 她怕她一张口,就会有更多的鲜血,从她口中涌落。 先前屈夷临死前,赠予她的那朵霜花,确实是奇迹般地将她体内,多次动用禁术后所产生的副作用,尽数抚平了。 可她体内的状况,却也不只是动用禁术那么简单。 召唤神雷落降,勉强自己用出远超自己现下境界的招式,多次高强度的战斗…… 再加之沈逐凰自从在夙邈口中,得知灭世之劫,乃是属于修士的劫难,若是夙邈贸然插手其中,便极有可能会因此事而陨落后—— 她便再没能松懈过一刻的心念。 每一时每一息,沈逐凰都在疯狂思索着,如何才能彻底断绝逆簌成神的可能,让属于修真界的劫难,便只在他们修士的手中终结。 可她如此拼命,竭尽了自己的全部,也聚凝了一切可以拦阻到逆簌成神的可用力量,但最后的结果…… 却是她在逆簌面前,又一次地一败涂地! 她真的有在逆簌面前,占据过一时一息,一丝一毫的上风过吗? 她所以为的干扰到逆簌的设局,打乱了逆簌的布置……这种事,她真的有做到过吗? 她所看到的,感知到的,推断出的,认定的,做出判断的……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她在努力挣扎着的真实,还是逆簌预先想定,为她圈出的虚假囚笼?! 沈逐凰已经分辨不清了。 逆簌几成定局的成神,夙邈神格陨落的恐惧,这些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显得太超过,她也完全是回天无力的事,已经彻底击溃了她。 沈逐凰也从不知道,人的心念崩溃,原来也真的可以,只在那轻飘飘的一瞬间。 是她太没用了。 这样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旋,又一重再一重地压累在她的身上,让她素来挺直的肩背,不可遏制地低弯了下去。 名为“绝望”的东西,将沈逐凰彻底淹没。 耳畔传来的,师姐和师兄们,还有牧枫、若源他们,这些让她在意极了的友人们,对她说出的关切和担忧之语,她已经再听不清楚了。 属于逆簌的那轮大日,已经无可逆转的升起。 但这于她和她在意之人而言,却是真真正正的永夜将至了。 沈逐凰仰首,直视着逆簌身后,逐渐显现出的神印,只觉自己像是被掷丢进一望无际的幽海中,潮浪翻涌将她吞没,也侵占她的口鼻,吞噬她的气力,让她在海浪中浮浮沉沉,飘荡间几近窒息。 商玺他们也都看出了逆簌此刻状态的不对,先前他们眼见小师妹呕血,心中便也只顾着自家师妹的安危。qqxδnew 所以,他们虽然也看出了,于逆簌周身迸发出的金光有异。 但当时小师妹与逆簌是对峙状态,比起探究这金光究竟是什么,他们更怕这金光,会是逆簌准备对小师妹发动的什么招式。 于是一众人便也只顾着先将小师妹护在他们正中,以防逆簌突然发难了。 之后再看小师妹状态不对,心神便也就更不在逆簌身上了。 但现在,以逆簌为基点,向四方弥散开来的这股光耀,它所裹挟着的,浓盛到叫人无法忽略过去的天地法则气息—— 已然是无论是谁,都能清楚感觉到,此时笼于金光下的逆簌,与先前的那个逆簌,已经有了本质上,截然不同改变的程度。 于高遥的穹顶之上,全身皆沐浴在金辉中,神情淡漠俯瞰世间的逆簌,在他们仰首去看的那一瞬间,心头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却也已经不再是什么好像,而是真真正正的“神只”二字了。 ————— “神……”天机宗的昌鹤圣尊,眼见这幕,托着卦盘的手都不可遏制地抖颤起来,几乎要将他们天机宗,最拿得出手的这方卜筮之器,都给摔丢下虚空了。 “什么神……” 紧挨着天机宗的一些宗门,听见这话,迷茫浮现在面容上的同时,口中也下意识地追问道。 昌鹤圣尊却完全没心思听旁人在对他说什么,一双眼睛都只死死地盯视着空中,那正在逆簌身上发生着的异变。 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成神……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真的成神?!” “昌鹤,你究竟在说……成神?!” 原本眉头紧锁,眼中隐含不耐,想要向逆簌追问个清楚的一位大能,在听见昌鹤圣尊最后这句自语后,他面色蓦地一变,问话也直接变转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悬于虚空中的那轮预世命盘,于警世之言中所说之事—— 【灭世之劫将因逆簌而起】 【神位显,灭世始】 “神位显……灭世始,他竟真的做到了。” “可是怎么可能?” “从头到尾,他不是都高坐于尊位上,不曾插手吗?”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有人立身于石台,俯首便见血积成河,尸横遍野,传入耳中的哀声痛音,更是从不曾绝。 “积下了这样多的孽债,竟也能成神么?” 他俯身将一把被血色浸红的“赤土”,死死地攥握在手中,眼底的痛意和悲怆,几乎要漫溢出来。 沈逐凰便是在这时,轻轻拂开了兰师姐和朔师兄,左右支撑着她的手。 在身旁之人满盛忧色,且都不算多赞成的目光注视下,沈逐凰却还是步履坚定地走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她站在石台的边缘,有不知何处呼啸而来的朔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也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越发清瘦单薄起来,像是下一刻便会被这风席卷着,去到他们再难寻到的地方。 商玺,晏颂之他们看得揪心,下意识就想上前,可到底还是在自家小师妹,清冷又坚定的声音响起之时,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他确实是踏上了成神的道路。” 在这种人心惶惶,一众修士包括至强者们在内,都弄不清楚逆簌究竟是如何成神的情况下,有这么一道无比确定的声音,在此方天域内响起,自然是会吸引去所有人的注意的。 尤其是,当这些修士们发现,说出这般坚定之语的,是沈逐凰后,他们便愈发看重沈逐凰接下来,有可能会告诉他们的缘由了。 沈逐凰也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她面色依旧惨白,脆弱似一撕就碎的薄纸,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 “之前跪俯于你身前,那十二位大能级别的修士,甚至包括圣域之主在内,他们的死亡,都是你成神的一环吧。” 沈逐凰这句话落下,在场之人甚至都来不及去看逆簌是什么神情了,只他们自己的面色,就已经足够糟糕了。 如果沈逐凰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说,他们先前那样拼命,付出那么多惨痛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将拥护逆簌的那些悖行者们灭杀,所换来的结果——却是他们亲手助逆簌成神?! 这样的因果,却又让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可若是沈逐凰只是个小辈,肯定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她说出的话也未必就那么可信…… 众人却又想起先前来,这位沈小友近乎奇迹般的,从逆簌设下的异空间内生还,而她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出手试图拦阻下,倒转后刺向屈夷的那轮血月。 而屈夷,也是先前追随在逆簌身后的十二人之一。 如此想来,沈逐凰之前所说的,竟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可成神这种事……无论如何想,他们却都是很难想象,逆簌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就这般连天劫都不曾历,造下的孽债也无需清还,就这般水到渠成般成神的。 沈逐凰……会知道逆簌成神的方法吗? 一众修士中,有部分修士思及于此,再度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里,却又在隐隐中,多了些别的什么。 朗映怀极敏锐地察觉到了,于这庄肃凝滞的氛围中,向着她小师妹而来的,似有若无的丝丝恶意。 虽然对于人性贪婪这件事,朗映怀一直都很清楚,可当这份贪婪的欲求,投注她的小师妹身上,且还已经裹挟上了对方的恶意时—— 朗映怀还是由衷地感到了厌恶。 如果不是……他真的想守护自己的小师妹,只在从前那个不曾有小师妹到来的断虹宗里,他们这些人,兴许会觉得,这修真界若是当真应了灭世之劫,毁了个彻彻底底,倒还不错吧。 可现在—— 小师妹的心愿,同样也是他们的心愿。 他们要和小师妹,一起拥有光明灿烂,并肩而行的未来。 所有想毁去他们这份希冀的人或事,他们都会不惜代价地,将其彻底抹消在这世间。 朗映怀在记下那些恶意,其由头所在的同时,也在想着如何能不动声色地,将小师妹从知晓逆簌成神之法这件事中,轻描淡写地摘出来。 却在这时,一众心思各异的修士,却都听得虚空中,逆簌的一声轻笑。 众人还来不及将目光调转,再度投注到逆簌的身上,就觉一道异常刺目的光耀,犹如彗星般拖着长长的光尾,又如陨星般从空中落坠,直向沈逐凰而来。 这道光耀的速度实在太快,就连在场除逆簌之外,实力最为强大的至强者们,却也都捕捉不及,其行进时具体的轨迹—— 那就更别说,沈逐凰和她的师姐,师兄们,以及她的友人们了。 属于逆簌的神威,也正是伴随着这道耀明异常的流光,而向着沈逐凰的所在,沉沉地压了下去。 于沈逐凰他们足下所站立之地,那本是由大能们联手重建好的石台,都在逆簌这铺天盖地的浩然神压下,有了崩碎轰塌的迹象。 商玺,晏颂之他们,即便与自己的小师妹,只是极短的一步之距,可就这样微渺的一步,在这一刻,却成了天上地下,最难以逾越的遥远距离。 在逆簌的威压下,他们根本就无法到达小师妹的身边,甚至连那流光坠下的姿态,却都是看不真切的。 更别说去确认小师妹的状态了。 生与死的距离能有多远? 近在咫尺却无力守护在意之人的痛苦,能有多深切? 于这像是天地俱静,一切的一切,都彻底灰白下去的时刻,难以言说的绝望,攀上了断虹宗众人,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对于旁观了这惨烈一幕的其他修士而言,他们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存有忧心于沈逐凰安危的慈心…… 只是,在他们见到逆簌的实力这般强横,挥手灭杀修士的写意轻松,难免也会有兔死狐悲,为自己前路难测的忧心。 那流光终于是劈降下来,足下的石台于瞬息间便崩碎如齑粉。 于天摇地坠般的轰然声响中,商玺和晏颂之他们这些原本站在石台上的人,身形不可控地向石台碎裂,随即显露而出的血湖中跌落。 可他们的双眼,却都在漫天的光耀和无尽的烟尘中,极努力地睁大,想要去看清沈逐凰的模样。 但最终却也只是徒劳。 于原处,除了神威灿然的金光,便再寻不见半点活人存在的迹象。 而在虚空中,逆簌于金辉里,正浅浅勾起的唇角,蓦地绷紧,平直一片,于他淡漠的瞳孔里,一瞬间如沉幽渊,深黑一片。 ——本章完—— 第555章 二合一我的小凤凰,一定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 ——八重天,圣域—— 虚空中,逆簌于金辉里,原本正浅浅勾起的唇角,却蓦地绷紧,变得平直,于他色泽浅淡的瞳孔里,一瞬间似黑潮翻涌,幽沉如渊。 【终于到了啊,九重天域,真正被天地大道钟爱的存在】 ———— 生,或是死,光耀落下,无非只这两种结果。 沈逐凰微阖双目,任那裹挟着逆簌无尽神威的刺目光耀,将她彻底吞没。 “抱歉,我来迟了。”一道低沉中盈满痛惜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下一息,沈逐凰整个人都被拥进了一个,让她极为熟悉的怀抱中。 她的身体在他怀中,不可遏制地抖颤了下,随后近乎本能般的抬高双手,拥住了对方坚实的腰背。 沈逐凰的手死死地攥握住对方后背上的衣料,声音晦涩到近乎嘶哑:“夙邈……” 只是一句名字,从她口中唤出,却好像已经承载了太多太多,言语完全无法概述的深沉情感。 像隐于海面下,寂寂无声却又翻覆不休的暗涌,也像那炽烫的熔浆,在彻底迸发,侵蚀一切前,于火山石间的静默积蓄。 这满溢却又无比克制的情感,精准无误地传递至了夙邈的内心,让他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了些。 “小凤凰乖,我就在这里。” 沈逐凰也将他拥得更紧了些,彼此之间的距离贴近到,几乎是严丝合缝的程度。 听见夙邈这样温柔的,缓声安抚于她的话语,沈逐凰也只是将面容在他的怀中埋得更深了些。 耳畔枕听着夙邈的心跳,一声复又一声,每一声都是让现在的她,最为安心的存在。 隔着衣料,夙邈感受着胸口的微湿,于他的心口,也像是在其中下了一场浩盛的暴雨。 心脏也像是被她紧紧攥握于掌心,随她的喜怒哀乐而收放。 夙邈稍稍抬手,轻轻抚过她的乌发,眼神除却担忧,还透出几分无措来:“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逐凰的眼泪落得更凶,下意识绞紧的手指,在夙邈的衣袍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 “夙邈,我……” 她想要开口,想对他说都是因为她的疏漏,和她自以为的能够扰乱逆簌的棋局,消减逆簌成神的可能—— 才会让她,连同集聚在这里,共战逆簌的各重天域的修士,都随她一起,彻彻底底落陷在逆簌的诡谋中。 可现在,再说这些……却又有什么意义呢? 逆簌已然成神,夙邈也现身于八重天,那轮预世命盘应她所求,却非她所愿,显现出的将八重天与九重天相连的通道,于这一刻,也当真有了其存在的意义。 可她宁愿,似这般助益于平息灭世之劫的办法,永远都用不上! 可是再不能了! 她在逆簌面前输得彻底,也着实是难看至极。 她拼尽全力所换来的,最后却是亲手送逆簌成神,而她努力想要守护的,越是伸出双手,竭尽所有的挣扎,就越是两手空空。 到最后,属于她的光耀落幕之时,她也只剩一场烟花燃尽,空余残灰的虚妄罢了。 可这样的一场虚妄……她承受不起。 【这次灭世之劫,其实是针对修道者而生】 【若我不出手,至少还有五千年光阴】 【但若我插手其中,神位对撞,也许这世间……再不会有神】 上次临别前,夙邈最后的话语,她还言犹在耳,那也是如梦魇般纠缠于她,让她最为忧惧,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其真正应验的话语。 可现在,沈逐凰清醒又绝望地明白着——逆簌与夙邈之间的一战,注定是无可转圜了。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就要在她眼前上演了。 无尽的愧悔与害怕失去眼前这人的恐惧,于这一刻如同绞缠在一起难分难解的双生藤蔓一般,紧紧地勒缠在她的心房,让她阵痛难言,几乎无法呼吸。 可沈逐凰也知道,她该说些什么的,她也必须要说些什么…… 逆簌并不会好心到,让她就这样拥抱着她在意的人到天荒地老,而她与夙邈,也各有各的责任要背负—— 儿女情长这种太缱绻,也太脆弱的情感,才是她现在最该摒弃掉的东西。 可心中如此想,待沈逐凰当真从逆簌过于温暖的怀抱中,稍退开了些,抬眸迎上夙邈垂目看向她时,满是关切和怜惜的眼眸时—— 沈逐凰的情绪还是崩溃得很彻底。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哭成这个样子,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像是冲破堤坝的河泉,要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和自责,通通都倾泄出来。 “夙邈,我……我对不起……我没能阻住逆簌成神,我……” 说这些话时,她几乎是泣不成声,更词不连句。 夙邈的心一下子就被她揪紧,想把她拥紧,却又想接住她的泪珠,不让她就这样哭下去。 她眼睛一红,他的五脏六腑都要跟着碎了。 “我知道的。” 他向她倾身,双手抚去她颊上泪珠的同时,也将她的面庞捧高,低首同她额头相抵,鼻尖相挨,以最亲密的方式,对她轻语。 “不止是逆簌成神这件事,还有你为了能够阻拦灭世之劫的到来,为商玺他们,还有为了守护我,所做的一切,我全部都知道了。” “在你责怪自己之前,我想问一下我的小凤凰……” “这些时日以来,你有没有很辛苦?”qqxδnew 夙邈这一句话落下,就像是一朵花,轻轻柔柔地落在了沈逐凰的心口。 让她刚觉得自己再努努力,就一定能将伤心难过、无助痛苦,这些脆弱又迷惘的情绪,通通摒弃干净的一颗心,又无止境地柔软了下来。 她总是无法拒绝温柔的,尤其还是夙邈待她的温柔。 每一次都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忍不住地贪恋,也忍不住地沉沦。 一滴灼烫的泪,从沈逐凰的眼中落坠,夙邈感知着这颗眼泪挟裹着的热意,只觉心口又被她烫了一回。 他叹息一声,大手在她背后,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 “我就当你是在回应我了,哭成这样,我的小凤凰,一定在我没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 “这是我的错才对。” “所以,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该是我背负起来才对。” “难道逐凰不相信,我可以战胜逆簌,守护住你想要的未来吗?” “我没有不相信!”沈逐凰听到这话,猛地退开了些,仰首去寻夙邈的双眸,同他视线相交。 她眼圈红得厉害,瞧着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可怜脆弱,可那双眼眸,在注视着夙邈时,内里涌动着的光华,却依旧明亮而坚定。 “你是经天地蕴生,生来就拥有神格的仙神,是整个九重天域,最为强大的存在。” “即便是逆簌,是成神的逆簌,他也绝无可能击败你。” “他只会在你面前,彻彻底底地陨落。” “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别的结局。” 她也绝不接受别的结局。 “既然这样,逐凰,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沈逐凰眼睫轻颤,我怕天地于你不公,怕你会步前十一位仙神的后尘,怕这天定的劫难,最后却落于你一身。 怕此时此刻的相拥……成为终末前最后的回想。 【我怕失去你】 ———— 无数道金色流光,从远处疾掠而来,又如陨星般气势磅礴地冲撞向夙邈的身后。 但这些流光,尚未能贴近夙邈的身周,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直接拦挡了下来一般。 这些流光,它们来时点亮了深黑的穹顶,也映明了沈逐凰的双眸,去时,却又如同一朵朵,曾绚烈盛放过后的焰火,熄灭下去,而后坠落。 沈逐凰的眼眸中,就静静倒映着这些流光,陨灭再坠落的样子。 她知道,已经没时间了。 任何有可能的动摇,于这一刻,都是最大的不合时宜。 她那句就在唇齿边的恐惧之语,注定要再度吞没下去,缄默于心,再不提及。 所以她摇了摇头,主动握住夙邈的双手,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字认真说道:“夙邈,我会等你回来。” 夙邈一怔,回握住她的双手:“好。” 沈逐凰握着他手的力道,却蓦地加重了些,用更为认真的语气道:“我的意思是——” “如果没有你,那便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夙邈的眼神蓦地柔软下来,他看着她,温柔地回应了她:“好。”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她表达了心意,夙邈也做出了回应。 可她这样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如今竟也就这般紧握着夙邈的双手,迟迟都不愿放开……优柔寡断到完全不像自己了。 沈逐凰也不想这样的,可心中那种空落落,没有半点依存的感觉,即便在听到夙邈对她的温柔回应,却也没能减轻分毫,反而愈演愈烈,几乎是严重到快要将她逼疯的程度。 于她的面容上,表现出的有多坚定,在她的内心,就又深隐了多少难以估量的惶然。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虽然在沈逐凰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智下,让其保持住了极微妙的平衡。 可她还是不可抑制的,为这种身与心的割裂感,而感受到极深切的痛苦。 夙邈便是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于手上突然失却的温度,让沈逐凰看向夙邈的眼神,在这猝不及防的瞬息,涌现出了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惶然。 夙邈心头一颤,后知后觉地蕴生出,许许多多的晦涩痛意来。 但他面上分毫不显,只又拉住沈逐凰的一只手,摊开她的掌心,在上面放了一颗金红色的神石。 迎着沈逐凰略有些怔忡的神色,夙邈对她解释道:“这上面,寄存着天道的意识。” “我先前同你说过,因为逆簌的缘故,本就生来有缺的天道,现在更是支撑不及,几乎所有的天道权柄,都已经被逆簌掌控。” “但只要天道的意识尚存,这一任天道还没有完全崩溃,那么逆簌就无法将此方世界内,属于天道的权柄,尽数掌控在他的手中。” “而逆簌成神的方式,是集天地大气运于一身,加之天道权柄化为已用,方可真真正正的成神。” “如此也就是说,现在的逆簌,即便拥有了神格,却也还不是真正的神明,至多,也只是个半神,或者说,是伪神。” “而这样的逆簌,是不可能战胜我的,事态也绝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所以,守好这颗存有天道意识的神石,就变得至关重要起来了。” 于沈逐凰听着夙邈的话,变得越来越亮的眼眸注视下,夙邈握着她的手,将神石收拢在她的掌心。 “逐凰,我就将这颗神石,交给你了。” “你一定要帮我守住它。” 沈逐凰握紧神石,用力点头:“好。” 夙邈眉眼温柔,最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叮嘱道:“要好好等我回来。” 下一息,沈逐凰只觉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世界被属于夙邈的神光吞没,那神光将她裹卷着,轻飘飘地送向远处,待她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断虹宗众人的身边。 商玺和晏颂之他们,也都感知到了沾染在小师妹身上的,那属于夙邈的气息,于他们眼中,纷纷迸发出失而复得的欣悦,和言语难以形容的庆幸来。 “小师妹!” “师妹,幸好,幸好你无事,是我太没用了!” “小师妹,是那位来了吗?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适?有没有伤着?” “师妹,我先前要是能挨……” “等等,看天幕上!”鱼荀忽地出声,打断了众人对沈逐凰的关切和懊悔之语,抬手指向虚空。 包括刚刚站定的沈逐凰在内,众人皆仰首看向穹顶,却见夙邈的身形,果然出现在虚空中。 但他却并没有到逆簌身前,同对方对峙,而是先掠向了那预世命盘的所在。 “仙神这是想要做什么?” 众人眼见这幕,都有些不解。 却见夙邈一掌击在那轮预世命盘的正中心,随后,明耀到近乎刺目的银光,直接吞没了整个穹空。 沈逐凰不适地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双眼努力去看时,却见那连通八重天到九重天的通道,竟也蓦地绽放出金色的光华。 这一金一银,两种光华于这一刻,同时绽放,又无比和谐地融汇在了一起。 于沈逐凰心头,蓦然蕴生出的不祥预感中,无论是原本贯通于天地间的那方圆柱形通道,还是在预世命盘上,陡然绽放出的银辉—— 于这个瞬间,却都重新融聚成一方金红色的屏障。 一方将夙邈和逆簌,笼罩于其中,同外界,也同他们彻底隔绝开来,叫她连内里具体情形,都窥不清半分的屏障。 “夙邈!” ——本章完—— 第556章 他骗了你 ——八重天,圣域—— “夙邈!”沈逐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身体先理智一步行动,让她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整个人便如同一道划过长空的青色流光一般,向着那快要彻底成型的金红屏障而去。 “小师妹!”商玺他们反应过来,也都纷纷追着沈逐凰而去。 但他们到底是慢了沈逐凰一些,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青色流光以一种无比决绝的姿态,撞向了那虚空中的金红色屏障。 随后,在他们惊忧的目光中,青色流光狠狠地撞在金红色的光耀上,而后便像是熄灭的青焰般,从空中落坠了下来。 “小师妹!” 商玺是断虹宗众人里,速度最快的那一个,几乎是沈逐凰刚有了要向下方坠去的趋势,他的身形便已经赶赴至了沈逐凰的身边,将沈逐凰接抱在了他的怀中。 玄青与天青衣诀交错,像是一朵青莲盛开在了墨色之中。 “师妹……”商玺垂目所看到的,便是沈逐凰略显空洞的眼眸,他抱着自家师妹的手臂,也因为这一幕而收紧了些。 即便他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并没有那么敏感,可他的小师妹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外人。 所以商玺当然不可能,感受不出小师妹此刻的异样。 他宁愿这一刻的小师妹,在他怀中静默落泪,或是愤怒抱怨,或是痛苦难过,也绝不想看她如现在这般,了无生气的模样。 这让商玺完全不知道,他该拿这样的小师妹如何才好了。 所幸晏颂之,兰凝夏他们也都很快围了上来。 朗映怀拂开恰好拦挡在他身前的朔灼和鱼荀,在石台上蹲身下来,向前握住了小师妹的手腕。 一点水蓝色的灵力,从他与沈逐凰手腕相触的指尖,被朗映怀输送进了沈逐凰的体内。 垂落在朗映怀额心的那枚水荧石,在他调用灵能为沈逐凰疗伤时,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待这如波纹般轻轻涌动的光华,重新归于平静之时,一旁始终提着心担忧于小师妹的伤势,却又不敢多语,生怕干扰到朗映怀替小师妹诊疗的断虹宗众人,才终于略略松了口气。 也敢出言去问小师妹的状况了。 “师弟,小师妹状况如何了?” 朗映怀收回搭在沈逐凰手腕上的手,素来保有温润假象的面容上,此刻连半点笑意都没有。 于他的眉眼间,更是堆积着,难得从他面上能够见到的愁郁。 从朗映怀的面容上,窥见这样的神情,且还是因为大家的小师妹……这让围簇在这里的众人,刚稍稍放下些许的心神,却又不可遏制地重提了上来。 “朗映……” “比我预想中的,其实要好一些。” “诶?!”鱼荀原本满脸暴躁的,想要让朗映怀别再瞎卖关子,有话直说的烦躁面容,在听见这话后,极微妙的僵硬化了。 朗映怀侧眸凉凉地瞥他一眼,却也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去逗这只暴躁的胖头鱼。 毕竟,小师妹的状况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却也并不代表,小师妹现在的状况,就真的很乐观了。 相反,朗映怀觉得,比起身体上遭受到的痛苦,很多时候,心上的创疾,要更难熬,也更难以治愈一些。 像小师妹现在这般,是身体和心神上的损伤,全部都给占全了。 朗映怀正沉目想着,却听鱼荀急切地追问道:“既然小师妹的状况比你预想中的要好,你现在又为什么会是这幅鬼神情?”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们什么?” “还是说小师妹的状况,虽然没有你预想中的那么严重,但是也并不好治,需要再费些功夫,寻些什么灵药之类的?” “总之不管是什么,你别光自己想,也告诉我啊!” “臭白毛怪!” 朗映怀神情一怔,如果不听最后的那句“臭白毛怪”,只听前面的,还真无法想象——这些话居然是从性子最急的鱼荀口中说出的,看来他也真的是很担心小师妹了。 不过,围簇在这里的,又有谁不担心呢? 他微微敛眸:“我说得比我预想中要好,指的是我在给小师妹诊疗时,虽然在她体内,有发现师妹她屡次动用禁术后,所引发出的反噬迹象……” “可小师妹的身体,像是在我之前,就有人帮她,针对于她体内的禁术反噬,而做过了什么。” “才会让小师妹的体内,没有再继续受禁术反噬的摧残,以至于损伤到难以弥补的地步。” “但就算禁术反噬的影响,没有到达最坏的地步,可它却也真真切切地损伤到了小师妹的身体,至少三五十年,小师妹的修为和境界,是不可能有所提升的了。” 在众人陡然间变得更加凝重的目光注视下,朗映怀继续讲到。 “且除却禁术反噬的影响,师妹她还郁结于心,心病的拔除,也绝非一件易事。” “如果要让我用言语,来形容小师妹体内现在的状况,那就是一个破旧的筛子,或是一个没底的木桶,她的体能,经脉,灵能,甚至是内府,现在都已经到极限了。” 朗映怀这句话说出,众人下意识都将目光,投注到被兰凝夏轻轻半拥在怀中的沈逐凰。m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小师妹双手不正常的抖颤。 那是已经力竭到连剑都握不住的狼狈模样。 却让他们心头,都不可遏制地痛了一下。 鱼荀的目光,落在自家小师妹始终攥握着的左手上,他沉默着走上前,到小师妹的身边蹲下身来。 “师妹,你握着的……是什么?” 众人也都跟着看过去,在他们都以为状态明显不好的小师妹,不会回应鱼荀时,却见小师妹的左手,蓦地收紧了下。 随后,于小师妹那双暗淡的瞳孔里,像是忽而之间,就恢复了一点极微渺的光芒。 她从兰凝夏怀中坐起,将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摊开,从中露出掌心上一枚,同那方将夙邈和逆簌,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屏障,是为同一色彩的小物件来。 “这是……” “是神石。”商玺沉声说道。 沈逐凰点点头,主动说道:“这是之前夙邈给我的,说这枚神石上,寄存了天道的意识。” “他说只要我守护好,于这枚神石上仅存的天道意识,逆簌就没办法真的成神。” “可是逆簌确实是成神……”单纯版朔灼发挥了他心直口快的特性,也让断虹宗除沈逐凰之外的人,极为一致地黑了脸。 最不会说话的鱼荀,更是一手掌劈在了,不知何时也跟着他凑到了小师妹近前,还探头探脑的朔灼的后脑勺上。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断虹宗众人:咳,虽然但是……总觉得有些微妙呢。 断虹宗的人,因为鱼荀教训别人不会说话,这个堪称奇景的场面,都不可避免的,意识跑偏了一瞬。 唯独沈逐凰还全然沉浸在对神石的讲述中,听见朔灼这话,也只是补充道:“夙邈告诉我说,现在的逆簌,即便是拥有了神格,却也还不是真正的神明,至多也只是半神,或是说伪神。” “因为以逆簌所用的成神方式,是必须要集足够的天地大气运于一身,再加之此方世界的天道权柄,全然化为他用,他方可真真正正地成神。” “但天道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溃灭,所以……” “他骗了你。” 沈逐凰一怔,鱼荀原本认真听小师妹说话的面容上,瞬间就爆出两根明晃晃的青筋,他攥着拳头,指节嘎嘣作响,声音更是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这又是谁?!” “这么不会讲话的话,应该不介意我把他舌头从口中拽出来吧!” “可是吾没有舌头啊。” 鱼荀:……??? 断虹宗众人:…… 他们黑着脸看向沈逐凰的手中,这颗金红色的神石,此刻像是在伪装天上星一般,一闪一闪的。 而刚才同怒气值爆表却又格外迟钝的鱼荀,进行了两个来回的对话的,就是它了。 商玺看着这枚神石,于他素来淡漠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像是冰层将欲裂开的眸光变化。 “这……” “那位在将这枚神石,托付给你保管之前,有说它还会讲话吗?” 沈逐凰:…… 断虹宗其他人:好……好精准好犀利的问话啊。 沈逐凰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空茫于不觉间消散了许多,她摇摇头:“没有。” “您是天道的意识吗?” 后一句,却是对她手中的神石说的。 不等神石回复,她便又追问了一句:“你方才说的——他骗了我,是什么意思?” “逆簌的成神方式,确实如他告诉你的那般。” “当然,个中细节,你应该也没有必须知道的需要。” “且逆簌,是最特殊的存在,他能到今日,绝非苦心筹谋便能做到之事。” 寄存在神石上的天道意识点到为止,并没有再往更深入去说,至于沈逐凰和这些承天命者,能从他这份暗语中明悟到多少,那就全凭他们对天地大道的认知了。 它只继续道:“夙邈所说的,逆簌还没有真正成神,也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沈逐凰心绪翻涌,几乎无法维持住面上的平静。 “他所说的,逆簌还没有完全掌控住天道的权柄……这件事,是假的。” “我之所以还能存在,没有彻底的溃散,只是因为夙邈用他的神能,暂时地保住了我。” 沈逐凰眼睫一颤,嘴唇下意识地抿紧,好像这样做的话,心中的苦涩与痛苦,就不会源源不断地涌流出来,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还有……” “还有?”鱼荀不可置信地发声,却甫一出口,就觉察到不妥,却又黑沉着脸,闭口不言了。 “这天地间,至多只能存在一位神明。” “逆簌距离成神,只差夙邈的神格陨落,这一件事。” “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鱼荀和朔灼于这一刻,彼此间的默契度提升到极致,闻言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驳道。 沈逐凰敛于袖中的另一只手蓦地收紧,她面色苍白的厉害,眼底好不容易才蕴生出的那一点光亮,此刻也摇摇欲坠,随时都要熄灭了。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看着手中的这枚神石,一字字犹如泣血般说道:“你为什么不说,也许这天地大道,根本就是连一位神明,都不愿容下了呢?” “即便他同前十一位仙神,同样为了守护此方世界而倾尽所有,可对于天地大道而言,不需要的存在,便就是不需要了。” “不是吗?” 在断虹宗其他人,以及也静默站在后面的天水宗和万佛宗,那些同沈逐凰他们一路扶持行来的修士们,惊疑不定的神情中,神石用一种极为空渺的声音,平静的回应了她。 它说:“原来你知道啊。” “……” “小师妹……”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不是天地蕴生的仙神吗?怎么会又被天地所弃?” “我不信!我不相信!” “就是因为天地蕴生,所以再度剥夺,也毫无压力吧。” “朗映怀!你……” “够了!”兰凝夏怒声打断了他们,此时的她都已经不忍心,侧首去看小师妹的神情了。 她只垂目,死死地盯视着小师妹掌中的神石。 “想要保住夙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可以,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兰师妹!” “我这条命,两百年前就该陨灭在嗜血藤中,现在如果能够对他起到作用,也只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罢了。” “那你这样说,我的命也给他!” “师姐!师兄!够了!”沈逐凰浑身都在发颤,她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于断虹宗众人面前,这般情绪外露,失态至此。 但这一刻,失态的却又何止她一人? 就算断虹宗的众人,不为小师妹与那位的道侣关系,只夙邈对他们的相救之恩,再加之后来数百年的庇护…… 他们在听到夙邈有极大可能,因为同逆簌的交战,而失去神格,随即陨落这种事,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也怪不得小师妹先前,为何会那般拼命地阻挡逆簌的成神,原来她是早知道,双神交战最有可能产生的恶果——会是一起陨落! 现下,说句自私的,他们竟宁愿夙邈从头到尾,不曾插手过了,就让逆簌成神,随意祸害他们好了,反正天地大道都不在意逆簌如何毁灭此方世界了,夙邈又凭什么要去承担这一切? 就因为他是天地间,唯一一位仙神吗? 如果天地大道不想让夙邈继续存在的话,那这种时候,却又为什么要指望夙邈去出手解决呢?! 利用仙神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天道意识却在这时开口了:“所以,为了保住夙邈,你们要同我做个交易吗?” ——本章完—— 第557章 逆簌,陨落的,只会是你 ——金红屏障内—— “我以为你知道,如果我们两个对立,便只会应了天地大道的心思,到最后,你与我之间,谁都不会活。” 金红屏障内,两方神光相撞,一方金色更重,隐带赤色,属于夙邈;另一方却是赤色更甚,金色偏浅淡些,是为逆簌。 夙邈听见逆簌这样说,俊美的面容上也没有半分波动,他只淡淡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逆簌唇含笑意地复述了一遍夙邈的话,看向对方的眼神中,蓦地多了几分深意。 “我原还以为,有前十一位仙神的前车之鉴在先,你会学着聪明一些,也该知晓有的事,其实根本不值得你去坚持。” “可你现在表现出的态度,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夙邈并没有理会逆簌言语间的嘲弄,面上也是淡淡的,只继续向逆簌攻出神印,看着像是没有被逆簌影响到分毫的模样。 但只他自己知道,在从逆簌口中听到这话时,他心中有多凝重。 夙邈原还以为,逆簌所掠取的,只有天道的权柄。 可现在,连在现任天道口中,说是在它继任后,从历任天道的传承记忆中,才可得知的仙神秘事,竟也被逆簌这般轻易道出—— 可见逆簌是连历任天道的传承记忆,也都掌控在了脑中。 那么更多的,天道所知晓的隐事,秘术,功法,封诀,杀咒,阵法……这些说不定也会被逆簌所掌控,并为他所用。 且自现任天道继任以来,因他常居九重天,而天道只能屈居八重天的缘故,他与现任天道,彼此间不知交手过多少次。 现任天道还一度想将他拉下神位,为此不知研究出了多少种,专门针对于他的办法…… 虽然他在天道面前,也并不是毫无保留,可当然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展现出自己的习惯,而天道也并不是一个不会留意细节,无法做到以微知着的存在。 所以,知晓了天道记忆的逆簌,只会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难对付上许多。 逆簌抬手,掌心聚出如烈火般的红芒,抵御住攻至他身前的神印,看向夙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之意。 “其实何必要同我作对呢?” “我要做的事,原本也并不挡你的路,你只要当作没看到,不就可以了吗?” “四千年前,于我而言,是神魂和信念的双重摧毁,是天地大道于我的无情灭杀,也是我痛失所有,坠落深渊,又从炼狱中爬出,想要向一切复仇的绝望开始!” “可于你呢?” “于你这位生来便拥有一切的仙神而言,前十一位仙神相继应天命而陨落……曾经的十二位仙神,只余你一人——” “夙邈,你就算从前不知这其中内情,那么现在呢?” “你已经知道了天地大道对你们的利用,也知道它把你们这些仙神,对这方世界全心全意的付出,全都当做了它造就你们,所以你们应做的理所当然——” “需要时便用你们到极致,不需要时,却也可以随随便便地就将你们抛弃,让你们应天命而陨……” “这样的天地大道,我就不信你对它毫无怨气!” 逆簌这一番话说得是真情毕露,很像是不惜自揭伤疤,也要倾吐心声,替夙邈愤愤不平的模样。 但夙邈看向他的眼神,却依旧冷淡,声音亦然。 “我如何对你,同我如何看待天地大道,这两者毫无关系。” “于你,我只是做我该做之事。” “该做之事?呵。”逆簌嗤笑一声:“这天地下,哪有什么注定要谁来做的该做之事?” “一切,都也不过是自己,或旁人逼迫你做出的选择罢了。” “夙邈,比起天地大道,以及那些沉沦在所谓灭世之劫阴影下的没用修士们,你更该站在我这一边,才对啊。” 伴随着逆簌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方才还在他掌心前,像是能同他势均力敌抗衡着的神印,就蓦地破碎开来,化作点点金色的辉光,流转在逆簌和夙邈的身周。 于这纷落的金色辉光中,逆簌对着夙邈轻缓勾起唇角,笑得恶劣又肆意,温润气息尽消。 夙邈瞳孔深了一瞬,双手结印,周身神光更甚。 “这些话,待你坠落永渊时,再一个人说吧。” 熟悉的用句,让逆簌微眯了眼睛,随即想到沈逐凰额上显露出的,属于眼前这人的神佑…… 以及先前,于结界彻底封闭前,沈逐凰飞身而来,不管不顾地想要进入却又被夙邈赶在他出手前,亲手将她推出结界外的模样。 逆簌唇边笑意更深,用一种极轻佻的语气道:“哦,原来你这样针对我,也有想为她报仇的意思啊。”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对她……做得稍稍过分了些。” “但你也知道,强者为王,修真界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从前我是不知道她同你的关系,但之后,只要你需要,我可以补……” 逆簌的话还未说完,一根由神力聚凝而成的光箭,就直冲他的口唇而来。 他侧首险险避开,侧脸因这根突如其来的光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血肉被破开的痛苦。 金色的血液从逆簌的侧脸上滴落,他抬手摸了下被夙邈伤到的地方,垂眸时,眼底满是可怖的阴翳。 “生气了呢。”他意味不明的低语道。 “你这样的存在,居然也会动了凡心,生了情根……” “这天底下的稀罕事,还真是多啊。” 血红色的光耀在他掌心蕴生,逆簌抬眸时看向夙邈的目光,终于是他卸下温润假象后,将自身野心与欲望展露无疑的冷酷模样。 只是同这样的逆簌对视,便如同正将一座深渊凝望。 “夙邈,看来你不仅心甘情愿地,想做天地大道驱使下最好用的狗,还被一个女人迷了心智呢。” “她是怎么蛊惑你的,我很好……” 逆簌的“好奇”二字还未能说出,就见对面同他相对而立的夙邈,忽地闭上了眼睛。 逆簌眉头微皱,于心底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下一息,一根神箭钉死在了他的喉咙上,耀目的金光穿喉而过,逆簌甚至还没发觉这根神箭的出现,就已经落了满手的血。 他抚着自己的颈项,已是连半个字节也再说不出了。 “不会说话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于逆簌惊怒交加的目光注视下,夙邈神情淡漠地睁开双眼,于他双眸内里,原本深黑的墨色,被那盈满神性气息的赤金之色取而代之,其中光辉,竟像是包罗万象,集日月星辉尽入其里。 原是只有天生神明,才能拥有的一双赤金神瞳。 “逆簌,陨落的,只会是你。” 下一息,灿如烈阳落坠的金光,直接将逆簌整个人,连同他手中尚未聚凝成型的红焰,一同吞没在其中。 ——本章完—— 第558章 这就是我要的第二样存在 ——八重天,圣域—— “所以,为了保住夙邈,你们要同我做个交易吗?”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天道虽然对他们会有的反应,也算是早有预料。 可它却还是没能想到,夙邈这种在它那里讨人厌到不行的存在,居然还真的就这么受这些承天命者的敬重。 明明该是同作为天道的它,更亲近一些的承天命者,现在却是一个个争着抢着,都想要去救夙邈的性命,活像和它交易,为夙邈付出代价,是一件极荣耀,让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一般。 反倒是它这个天道,都惨到只剩下一点点意识了,在场的这些人,听到却都跟没听到一般,没有一个是怜惜它的。 天道不可抑制地有些难过,又有些怨愤。 【都怪逆簌这家伙!若不是他……它堂堂天道,也不至于沦落成这幅糟心样子】 天道不无幽怨地这样想到。 但像性子急的鱼荀,和口直心快的朔灼,这两人都已经开始疯狂追问它这该如何做了,迫不及待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半点都没在意——它曾经好歹也是他们头上天道的这重身份。 天道在心中无比颓败地叹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跟夙邈这家伙一派的,就都是生来克它的。 若是在这些人身上,寻它想要的尊崇,那可真是白费功夫了。 所以,在天道放弃挣扎后的现场指导下,在场最擅长阵法的晏颂之和商玺两人,很快就已经将舍献功德金光的阵法,按天道的要求分毫不差的布置好了。 待阵法落成,天道对着商玺他们再次确认道。 “灭世之劫如果能够成功解决,那么天地大道会为你们降下的功德金光,是足以为你们保驾护航,让你们至少也能顺利跨升一重大境界的力量。” “如商玺和晏颂之你们两位,合体之后,便是大乘。” “如果保有这份功德金光的力量,你们在合体境到达大圆满程度,渡大乘境时,遭逢雷劫却也不会有陨灭之险。” “其他人也是类此。” “即便是这样,你们也要将自己的功德金光,全数舍献于夙邈吗?” 沈逐凰听着天道这样说,放在双膝上的手,无意间便拢紧了。 下一息,于她的头顶,便多了一只温暖的柔夷。 是兰凝夏。 她神情轻松的对天道说道:“还是那句话,夙邈对我们这些人,救命之恩在先,庇佑之恩在后。” “我们欠他的,本就是还也还不清,也不知该怎么还的。” “现在只是舍献功德金光而已,不得不说,于我们而言,只是舍献功德金光,就能对夙邈起到帮助,这实在是一件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呢。” “师兄和师弟们觉得呢?” “尽管来,莫说是这次,就是从前的,能用上也行。” “我有多少你就取走多少。” “嗯!我也是!随便取!” 商玺微微颔首,而晏颂之则是沉声道:“我们断虹宗的人,想要达到的境界,各凭努力便是,无需什么保驾护航。” “晏师兄说得对!”朔灼两眼亮闪闪的,兴高采烈地应和着,为自家晏师兄捧场。 天道冷眼瞧着这几人,终究是有些不甘不愿的确认了——这几人其实根本就不怕什么,为了夙邈而付出代价。 他们怕的是,没有保住夙邈的办法,只能看着夙邈神格陨落的徒劳无力。 原是和夙邈的这位小爱人,一模一样的性子。 也怪不得他们这些人能够聚集在一起,还共建了一个宗门,到后来也一直和夙邈保有着联系。 毕竟,即便是仙神,也该是无法拒绝这般纯粹的谢意的。 天道在心中又叹了一声,方才开口道。 “好,那第二样,是需要你们去寻一个身躯连同神魂,都已经被黑暗所侵蚀,灵魂却始终保有一分纯净的人。” “我需要他灵魂中的那一分纯净。”来作为我的继任者。 前尘旧缘尽忘,七情六欲尽去,断念中重生,成为新的天道。 后来的这两句,涉及到天道之位的更迭,因而,天道便并没有说出口。 “身躯连同神魂被黑暗所噬,灵魂却始终保有一分纯净……” 这样的要求,让在场的这些人,都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商玺他们还将目光投注到了,在场应该是最有机会,同这种类型的人接触到的,万佛宗众人的身上。m 但却得到了若源一个无奈的摇头,因为万佛宗功法的缘故,陷落到黑暗中的修士,他们确实经常接触到。 但像天道口中所说,身躯连同神魂被黑暗所噬,灵魂却还能保有一分纯净的人,他们却当真是见也不曾见过的。 这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之事。 但天道既然这样说,九重天域内,也该是有这样的存在的,只是叫他们一时间去想,确实也不知道谁才符合这样严苛的要求。 倒是朗映怀,在短暂的思索过后,眼眸蓦地深了几许,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有可能的人选,但却在斟酌中一般。 却也是在这时,一道让在场之人都觉有些眼熟,而断虹宗之人对其尤为眼熟的身影,忽然间御空而至,缓步走至他们近前。 纯白不着一饰,恍然如云的白袍,墨色的发,还有一条蒙覆住双眼的白帛。 来人通身只有白黑二色,整个人像是从云中踏出一般。 朗映怀的双眼蓦地睁大,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琼庭?不,云执……”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天道略显高昂的声音:“这就是我要的第二样存在!” ——本章完—— 第559章 千年后若有人读史,该是双神陨,举天悲 ——八重天,圣域—— “这就是我要的第二样存在。”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均静默下来,看着云执的眼神,一个赛一个的复杂。 云执却并没有在意他们如何看他,明明双眼还蒙覆着白帛,他的面容却精准无误地寻到了沈逐凰的所在。 “我的灵魂,便交付给你了。” 这话像是对天道说的,可自从云执现身,便不知为何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转开来的沈逐凰,却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云执在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和云执又没有什么交情,与云执有交情的,一直也都是朗师兄。 但为什么……她会觉得云执,这么让她熟悉呢? 明明在百年前,她与云执短暂遇见的那几面,她也从来都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感觉。 可现在,却为什么有了? 沈逐凰想不明白,便只沉默注视着云执的一举一动。 但朗映怀却是直接走上前,看着云执的神情,更是晦暗难明。 他声音晦涩,却到底是开口了:“你现在……究竟是谁?” “你又为什么要……” “我不知道。” “一切都该结束了。” 云执平静地打断了他,于他蒙住双眼,却依旧显得俊秀非凡的面容上,没有因为朗映怀的问话,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要说是淡漠,却也并不像。 更像是他们眼前这人,已经彻彻底底丧失了,属于人的情感波动一般。 他做不出回应,所以也就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是他对“你究竟是谁”的回答,而“一切都该结束了”,是对你为何要这样做的回答。 在云执说完这两句后,他便绕开挡路的朗映怀,信步走至沈逐凰身前。 于一众人略显戒备的眼神注视下,他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将一柄忽而显现的长剑,反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下一息,一朵纯白到极致,不沾这世间半分尘污的莲花,从他破开的胸口飞出,停落在了沈逐凰的身前。 沈逐凰没有去接这朵,明显就是天道所要的,灵魂一分纯净的存在,而是发出了近乎撕心裂肺的泣喊声。 “师尊!” 云执向前,有些艰难地走了一步:“逐凰,你有挣脱……囚笼呢。” 他伸出手,想要最后摸一下她的发顶,却终究是在触碰到之前,便蓦地破碎开来,天上地下,连半分痕迹都再寻不得了。 “师尊!”沈逐凰几乎是从坐着的石头上,直接翻下来的,她整个人都因为急着探手的动作,而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却还是没能捉见她师尊的半片衣角。 “师尊?”鱼荀不可置信之余,略显迟疑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师妹……”兰凝夏溢满担忧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朗映怀微颤的声音:“琼庭……” 他向着云执消散的地方快走了两步,周身于瞬息间,便向四方探伸出无数根水蓝色的灵线来。 这些灵线犹如海中水母的触须一般,在空气中肆意的徜徉游荡,却又很快,便又像是无根浮萍一般,不知该去向何处了。 于朗映怀周身,伸展向四方的水蓝色灵线,就这般如被风筝抛却,余留下的空荡鸢线般,自虚空中极落寞地颓落下来。 与之一起颓落下来的,还有朗映怀那一双,平时做惯了伪装,此刻却竟也半点掩遮不住,心底最真实情绪的眼眸。 “我……我为什么会……才认出来他?!” “那柄剑……师尊的剑……”沈逐凰跪俯在地上,已然是语不成句,泣不成声。 “逆簌提醒过的……我却还是……” 无尽的懊恨与自责,凝结成那名为痛苦的深渊,又化作漆黑的长夜,将她彻底吞没。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沈逐凰从不知道凡俗界诗篇中所讲之语,有朝一日,竟也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上。 还是以这般她无法接受,更不肯留给她半分转圜之地的决绝方式,她当然想要让夙邈归来,可她却也从没有想过,要牺牲旁人的性命,更没想过—— 要牺牲的,是自己的师尊。 想到自诛恶台事了,再到她浴火重生后的这两百年来,她与师尊之间那短的可怜,她也从未放在过心上半分的寥寥几次会面…… 再想到如果师尊不是用了那一柄,她即便是身坠阎罗,踏过奈何,也绝不会忘记的,师尊用以教导她走上剑道之路的那一柄剑—— 也许等到夙邈回归,她都不会知晓,她原以为陨身于天地间,此生再无望得见的师尊,却又成全了她一回。 以他的性命。 【逐凰,你有挣脱……囚笼呢】 耳边回响着的,是师尊对她说出的,这最后一句话。 是了,她挣脱出逆簌以天命之名,加诸在她身上的囚笼了。 从她在诛恶台上,得以与夙邈结缘的那一刻,那方将她前生困囚住的牢笼,就已经开始,一步复又一步地走向溃灭了。 到如今,或者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拥有了她所梦寐以求的,不被天命束缚,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她的师尊呢? 明明是被逆簌有意派过去,融进她生命中,依照逆簌的要求,成为她最信赖也最在意之人—— 可他却当真做了一位师尊,能够对自己亲传弟子所做到的极致,他所教会自己的,也永远都是坚持,毅力,恒心,不畏,坚定,恪谨……诸如此类,这些美好的品质。 如果没有师尊对她,真心真意的教导,只她自己,是绝无可能走到今日,更没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像现在她所感受到的,夙邈对她的爱,师姐和师兄们对她的守护,友人们对她的关心和在意,这些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去拥有。 如果没有师尊,她的人生早就终结在了凌波宗,舒语芙出现的那一刻。 是师尊给了她从暗无天日的囚笼中,挣脱而出的可能,让她从晦暗中得见一线光明—— 可他的师尊呢? 于她师尊这漫长却又苦痛的一生中,可曾有一时一瞬,真真切切地拥抱过属于他的光明? 想及天道口中,身躯连同神魂都被黑暗侵蚀,灵魂却始终保有一分纯净…… 初听只觉这条件刁钻,世间难寻。 可如今,知晓这就是师尊数百年如一日的处境……沈逐凰只觉心如刀绞,已是痛切心骨,再难多言。 朗映怀便是在这个时候,一步步走到跪俯在原地抽泣的沈逐凰面前。 而后,在众人盛满担心的眼神注视下,他也同样跪身下来,抬臂将哭的不能自已的沈逐凰,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 几乎是在感觉到,朗师兄的大手,极温柔地抚过自己后脑的时候,沈逐凰本就止不住的泪水,瞬时便更像是泄洪一般,再压抑不住半分了。 汹涌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很快就浸湿了朗映怀的衣襟,也在他心口处,落下一大片湿痕。 但朗映怀毫不在意,只将手下移,轻轻拍哄在沈逐凰的后背。 小师妹这般在他怀中哭着,倒叫他觉得,他心中那快要满溢而出,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述,更没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述而出的难过与痛苦,也就这样被小师妹一同哭出来了一般。 他微微闭目,将怀中的小师妹拥得更紧了些,说出口的声音,比之小师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是如出一辙的沉重和晦涩。 “师妹,陨灭……于琼庭而言,是解脱。” 他说得艰难,但言辞间的笃定,却还是很坚定的传递给了沈逐凰。 “比起身躯神魂永陷黑暗,数百年以来,一直苦苦撑住那魂灵中的一分纯净,谁又能说……” “如现在这般,对琼庭,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挣脱囚笼呢?” “所以,小师妹,可以难过,但不要自责,也不要自恼,更不要将最后……琼庭的陨灭,归结到你的身上。” “你要知道,至少在最后,他亲手将自己灵魂中的那一分纯净,取出给你时,应该是琼庭许久都不曾有过的——由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逐凰,他是愿意的。” 朗映怀温柔又不失坚定的话语,便如同温泉池中的脉脉暖流一般,潺潺淌流过沈逐凰的心尖,让她冰冷的身体,都在一点点地回暖。 于沈逐凰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师尊刚现身时,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的灵魂,便交付于你了】 原来那时,她所感受到的并不是她的错觉。 师尊的这句话,当真是对她说的。 沈逐凰将脸重新埋进朗映怀的怀中,两行清泪再度落下,朗映怀覆在她后背上的手一顿,随后也闭目将她拥紧。 ——————— 沈逐凰没有消沉太久,往事暗沉已不可追,但眼前乃至未来之事,却尚有改写的机会。 师尊已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绝不能让师尊的心意,和师尊留存在这世间最后的存在,就这样白白浪费。 兰凝夏见小师妹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安慰之语,只将先前师妹情绪失控时,她替师妹保管好的神石,递还给了对方。 兰凝夏知道,有些伤痛,是需要时间去慢慢磨平的,不是眼下几句关切之语,就能将这种创痕抚愈的。 所以,便也不必提了。 只会平添小师妹的难过。 倒是被她放回至小师妹掌心,这枚寄存了天道意识的神石,主动对沈逐凰开口了。 “陨灭只是新的开始。” 沈逐凰眼睫一颤,看向手中神石的双眸中,影影绰绰地便生出了些极微渺的希冀来。 “他做出了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虽然本心只是为你,待他真正成为我的继任者后,成为下一任天道,他也再不会记得你。 但这确实也是,对琼庭本人,最好的选择了。 沈逐凰听着天道暗藏玄机的话,她抿了抿苍白的唇,却到底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事,都是没办法明明白白讲清楚的。 她也完全没必要刨根问底。 即便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可她却更怕,怕她的一昧探究,会破坏掉什么。 于是沈逐凰便也只敢在心中,生出许许多多的美好祈愿来。 她已经不求能和师尊再有一段缘分,惟愿他真能如天道所说——拥有属于琼庭的,真正的开始。 “多谢。”沈逐凰俯身向天道郑重致谢。 天道却并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只道:“第三样,是需要你。” ——金红屏障内—— 逆簌大半个身子,都被金色浸透,那是自他身体内,源源不断般涌流而出的鲜血。 有似血藤一般妖异的纹路,已经从逆簌被衣袍挡住的身躯,沿着他修长的颈项一路向上,逐渐攀覆上了他的半张面孔。 瞧来,于夙邈对面所站着的,已经不再像是个拥有神格的神明,而更像是一尊堕神了。 夙邈握着金色长枪的手,没有半分犹豫,将那聚凝了九成神力的锋锐枪尖,向着逆簌体内的更深处,深深刺进。 逆簌的双眼因为这过盛的痛苦,而蓦地睁大。 夙邈的神力在他体内肆虐,刺入他体内的长枪,更是将他对自身神格的最后一重保护,也无情破开了。 逆簌有想过,他与夙邈这种经天地蕴生的仙神,于实力上,会存有一定的差距…… 可他却从未想到,在他将历任天道的记忆和能力,都全部收为已用后,却还是会被夙邈毫不留情地压制,到现在,更是连神格都要被对方毁去了。 由天地蕴生出的仙神,便是这般强大到,连他都苦心筹谋至此,却都无法战胜的存在吗? 也怪不得……怪不得已经自成体系,天地法则也在逐渐变得圆满的世界,再容不下当初那种,十二仙神同临此界的存在。 可现在呢,这天地大道,怕是连这最后一位仙神,也都要容不下了。 逆簌到现在,才有些可悲的发现,也许连他的反抗,他想要成神的愿景,也都在天地大道的预测中。 是他想要成神,才会有灭世之劫,会有他与夙邈之间,注定要落得双神陨落,两败俱伤的无解之局…… 还是说,是天地大道想要让夙邈,这天地间的最后一位仙神陨落,也想要消减修真界的势力和实力,才会有他逆簌向天地大道的反抗,有了针对于修真界的灭世之劫? 这些……他已经全部都分不清了。 逆簌感受着自己体内,那于夙邈的枪尖下,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将熄的神格。 于他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逆簌也再控制不住地,近乎疯魔地大笑出声。 他笑得放纵,被枪尖刺穿的体内,因他身体笑时的颤动,而更是被夙邈的神光搅弄得一塌糊涂,五脏六腑都碎了个彻底,可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已经要死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太可笑了。 四千年的筹谋,四千年的恨意,四千年的疯魔,如今——竟都成一场空了! 这让他痛失所有,也让他恨至极致,将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地大道,他终究是没能奈何它分毫 甚至到最后,还极有可能称了对方的意,也让他做了一回天地大道的扞卫者! 所以说,何其可笑啊! 夙邈也该觉得可笑吧! 他这个掀起灭世之劫的人就要死了,可那铺陈满天的,却不是奖赏夙邈除去他这个罪魁的功德金光,而是远胜于他四千年前渡仙劫时的神罚之雷呢! 多好啊。 千年后有人再读起今日所记的仙史,该是九重天的最后一位仙神,为除恶神逆簌,与其在结界中死战,最后双神陨落,天地同悲,自此之后,天地再无仙神吧! ——本章完—— 第560章 请求您为我和夙邈,结下死生魂契 ——八重天,圣域—— 【你要知道,无论你们如何求,主动插手灭世之劫一事的夙邈,他都绝无可能保住他的神格】 【前十位仙神应劫陨落留下的恩庇,可以让这天地大道,勉强容得下一个长居九重天,避世不出的仙神——】 【但却绝无法让它容下,一个为这天地众生,解除灭世危劫,救众人于水火之中,再度引无数生灵倾倒崇敬的仙神】 【于天地大道而言,同逆簌交战,双神遗憾同陨,这便是属于夙邈的,最好也最合适的结局】 【所以——他非陨落不可】 “非陨落不可?” “既然这样,你所说的所谓交易,又能带给我什么?” “只是为了骗……” 【吾确实不是毫不索取代价的,向你提出交易】 【但也并没有骗你】 “没有骗我……可若是他陨落了,我想要的愿景,又怎么可能真正地实现?” 【可以实现的】 【他依旧会陨落,但只是失去他的神格,而不会如逆簌那般,彻彻底底的消亡】 “只是?” “对一个经天地蕴生,生来就站在世间最顶端,坐拥无尽神力的仙神而言——失去神格,怎么可能才只你口中所言的,''只是''这么轻易?” 夙邈不会如逆簌那般,彻彻底底的消亡,这当然会让沈逐凰由心的感到欣悦。 但若是夙邈失去神格,于她眼中,夙邈当然还是她心中所恋慕的那个夙邈,可对于夙邈他自己来说呢? 夙邈真的能接受,那个在失去神格后,神力也随之消弭,逐渐沦为“平凡”的自己吗? 沈逐凰是很想要留住夙邈,不计任何代价,也不在乎任何结局的,都想要留住夙邈…… 可她却也不能,为她的诉求,她的自私,她的贪恋,而连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也都弃之不顾。 “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想要的太多,最后原本已经得到的,也会慢慢流失掉的】 【就像河泉中的水,你握得越紧,便越是什么都留不住】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如果……” 沈逐凰话音一顿,她已经知晓,有的话即便她真心真意地说出,听到的存在,却也是很难理解的。 所以,话不投机,便也不必多说了。 她只将话锋一转,郑重道:“我曾经答应过他,若他有一日落难,我也会为他赶生赴死,不计代价,不远千里。” “若我向你献上我所有的筹码,所换来的依旧是他神格的陨落,是失去保护自我,也佑护这世间脆弱生灵力量的夙邈……” “那我宁愿,用我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向你换取——在天地大道针对于仙神的陨劫,向他落降时,我能同他比肩而立,共同面对的现实。” 【你的决心,吾已然知晓了】 【功德金光会重塑他的身体,灵魂的那一分纯净,可以让吾短暂地借用下一任天道的权柄】 【而第三样,你就尽管赌上你的余生和未来】 【吾会助你与夙邈,结下连天地大道都无可奈何的死生魂契】 【自此之后,你的命就是他的命,你生他生,你死他死】仟仟尛哾 【你们之间,能再一起共度多少个岁月,这全都取决于你的修为,取决于你所处境界,所能拥有的最长寿数】 【当然,夙邈的身体在经救世方能降下的功德金光,重塑过后,也不会沦落为毫无自保之力的凡人,他也可以修行】 【至于适配的功法招式,以夙邈的能力,完全可以依据他自身的身体状况,自创一门体系,这点我们都无需为他忧心】 【一切,都只在你的选择了】 【魂契一旦签下,你便要一人背负起你们二人的命运,你与他,也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生与共】 【吾希望你,在做出最终的决定前,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虚空中,那由金红二色汇聚而成的结界,属于金色的部分一瞬间骤盛,属于红色的部分却节节败退,隐隐现出颓然之象。 而于更高遥的穹顶之上,于那至暗的深处,却似乎已有陨劫落降的先兆,在云海似潮浪翻涌中,静默蕴生。 没多少时间了。 【我愿意】 一人背负起二人的命运,这种事,只要夙邈不心生动摇,她就可以永远坚定无畏地向前行。 【请求您为我和夙邈,结下死生魂契】 只求他不会怨怪她,到底是因为他的好,而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贪心来,被他庇佑了那么多回…… 她也想庇佑他一次,以余生为期。 【好】 沈逐凰闭目仰倒在阵法中,银白色的光耀将她吞没,神石浮滞在半空中,就悬停在沈逐凰的心口上方。 有金色的契线从寄存着天道意识的这方神石中探出,其一端向下,未留半分痕迹的穿过沈逐凰的衣物,直入她的心口。 沈逐凰的意识,即使已经沉陷进了身下的阵法中,于她的眉头,却依旧因这忽而洞穿过她心口的契线,而微微蹙起。 不过,这点表现在她身体上的不适,在于沈逐凰的额头上,忽而显现出一朵,瞧来精致繁复的重瓣金莲后—— 她那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面色,便都缓和了。 “神佑……有这个在,签订生死命契,她倒是能少受些苦。”也会更好立契些。 后半句,天道并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想,有些人与事之间的缘分,也许早已由他们自己写定,是即便不受天命干涉,也会注定发生之事。 这话不止是指,夙邈与沈逐凰之间的这段情缘。 更是说数百年前,夙邈对这些承天命者的相救。 他曾不计回报,只为天地安定,而将这些落陷入逆簌杀局中的承天命者,一一救下…… 到如今,也是这些承天命者,愿为夙邈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功德金光,来为夙邈重塑身躯,给他以在陨劫过后,却仍能留存于世的可能。 万事万物,兜兜转转,竟犹如一个轮回。 缘生缘聚,潮起潮落,前事因,后事果。 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像它,身为天道,却生来有缺。 又是从过往数,第一个还在天道位置上,就逐渐失去自己权柄的天道。 它是注定得不到它的圆满了。 但若是在它最后的时间里,能够竭尽它仅剩的,让它去成全夙邈一回—— 那也算它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胜过夙邈一回了。 毕竟,它欠夙邈的人情,尚且被它以行动相还。 但夙邈欠它的,却再不可能还清了。 天道沉下心神,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真正意义上的溃灭,没有半分畏惧,也没有半分犹豫。 它将自己于选定好继任者后,仅剩的那点法则之力,以及自己的意识,都一点点地灌入进契线的另一端。 霎那间,站于阵法之外的断虹宗众人,便见那将小师妹的心口与神石的正中间,以及神石的另一端,连通在一起的那根契线—— 其上本就明亮灿然的金色,一时间,竟更是犹如烈阳直射入眼中,辉耀异常。 商玺的目光在那被两头贯穿的神石上,停留了两息,随后他眼瞳微微收缩,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躬身对神石的所在,行了一个于修真界,意义最为重大,也最能表达尊崇之意的仙礼。 “多谢您成全我们与小师妹的心意。” 其他人听见这话,于短暂的愣怔后,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向着神石的所在,齐齐躬身下去,对天道郑重行礼。 那于神石的另一端,正刺破虚空,探伸向金红结界处的金色契线,在听见这话时,微不可查的顿停了一瞬。 随后便恢复如常,以流星划过天际之势,决绝又疾烈地刺入了那金红色的结界内。 ——本章完—— 第561章 我回来了 -——金红结界内——- 神明的陨落是什么样的呢? 夙邈手中,那柄以他九成神力聚凝而出,夺去逆簌性命,也刺碎其神格,让逆簌成神野望彻底破灭的长枪,于此刻,正一点点的化作细碎的金光,消散在他手中。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他身体内,原本所拥有的,九成的神力。 夙邈垂眸感受着自己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缺失感,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属于他的命劫,当真是因为他插手灭世之劫一事,而提前降临了。 逆簌临消亡前,对他问出的最后一句话,还言犹在耳。 对方依旧是在问他:落至这个地步,可曾有半分不甘和悔意? 他当时并没有回答,只是动手将逆簌的最后一丝意识,也彻底灭杀。 对于逆簌四千年前的遭遇,他当然也不是毫无动容。 可这却也并不能成为,逆簌操控玩弄人心,随意更改他人命运,踏着他人的鲜血和人生,成就自己成神野望的合理理由。qqxδnew 如果逆簌因为四千年前的那桩惨事,之后他所做下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那么那些同他,在此之前并没有旧怨,甚至与逆簌素昧平生,却还是惨死在他阴谋算计下的人们—— 他们的死亡,就是活该吗? 所以,对于逆簌,夙邈没有丝毫的容情。 他的问话,他也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但现在,逆簌的问话再一次浮上心头…… 逆簌已死,他要做的事情已了。 此刻回答一下,却也无妨了。 落至这个地步,可曾有半分不甘和悔意? 不甘,悔意……这些情绪,他自然都是有的。 只不过,却不是像逆簌所想的那般,为他自身在摧灭逆簌后,却要迎接天地大道再不容他,而特意为他降下陨劫一事—— 而是,为他的小凤凰。 他离开之前,她哭得那样惨,他哄了那么久,却还是不见好,最后还是将寄存了天道意识的那枚神石,托付给她保管,她才总算是稍安心了些,露出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勉强。 可即便是这样,他却还是很清楚的明白着,明白她心中的担忧其实并没有,因为那枚神石的存在,而就消减分毫。 明白她看向自己时,为何屡次轻动嘴唇,却又屡屡都没能说出的未语之言,究竟是怎样的一句言语。 【她怕失去他】 可他又何尝不是? 对她说出的每一句安慰之语,他都真心实意地希望,那一切都能成为现实。 她好好等他,而他也真的能在一切落幕之后,好好回到她身边,从此再不分离……这样美好的愿景,却终究只能成为愿景了。 她该是怪他的,怪他在结界即将彻底封闭前,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她推远,让她在虚空中落坠。 她那样熟悉他的气息,不可能不知道,那将她推开的神力,是属于他的。 他若是能顺利归来,或许还能想出点法子,向她好好赔罪,让她大人有大量,就宽宥他这一回。 可现在,再没这种可能了。 他就此陨落的话,那结界封闭前的一瞬,她也许便再无法释怀了。 可他……并不后悔。 如果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她面前,受这么多道陨神之雷,还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狼狈成这般的糟糕模样—— 那就让她怨他吧。 就怨他说话不算数,怨他骗了她的情,却没能做到与她天长地久的厮守,怨他到最后,也想自私一回…… 即便是明晓,她在知道自己就这般,无声无息陨灭于结界内,肯定会因他的陨落,而伤心难过,却还是希望,她能振作起精神,继续坚定无畏地向前行。 他所恋慕着的小凤凰,他永远不希望她失去她最明亮的底色。 到了这种时候,夙邈倒有些庆幸,自己在知晓灭世之劫将临后,便将自己与那尊寄存了自己一缕分神的小人偶…… 将他自身与那缕分神之间的联系,用断魂刃彻底割分开来了。 这样的话,即便他离开了,也会有拥有他与她之间共同记忆的小人偶,永永远远的守着她。 能够这样的话,便已经足够了。 ——— 这数量多到,已经将整个结界都填充满,让夙邈有种置身于雷海中感觉的陨灭之雷,他都已经数不清具体有多少道,深深劈进了他的体内了。 夙邈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神魂深处,一直好好佑护着的神格,此刻正在这劫雷中,一点点的消陨。 就像逆簌在前不久,被他用长枪搅碎的神格一般。 他的神格,现在也像极脆弱的瓷器般,于这陨雷中,碎裂得轻易又彻底。 夙邈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所浮现出的,都是沈逐凰的身影,有诛恶台上的匆匆一瞥,有竹林中,她攥紧他一片衣角的模样;也有她清冷的面容,恬静的笑意,微红的脸,灼烫的泪…… 还有她的吻,她的气息,她所有的一切,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响,从不曾想,竟如此清晰。 也让他如此眷恋珍惜。 他睁开双眼,将视线投向下方,于这样的时刻,夙邈却还企盼着,能够将自己的目光,穿过这被天地大道,又特意加持过的结界,最后再看一眼,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不舍这世间的人。 可到底没能如愿,目之所及,俱是狰狞扭曲,想要夺去他所有的陨神雷光。 却也是在此时,一道挟着天道气息的陨神契线,就这样穿破结界而来,在夙邈全然未反应过来之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胸腔。 霎那间,眼前金光大盛,将意识逐渐昏沉下去的夙邈吞没其中。 于夙邈混混沌沌的脑海中,蓦地闪现出一些来自下方的画面来。 “若我向你献上我所有的筹码,所换来的依旧是他神格的陨落,是失去保护自我,也佑护这世间脆弱生灵力量的夙邈……” “那我宁愿,用我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向你换取——在天地大道针对于仙神的陨劫,向他落降时,我能同他比肩而立,共同面对的现实。” 【吾会助你与夙邈,结下连天地大道都无可奈何的死生魂契】 【自此之后,你的命就是他的命,你生他生,你死他死】 “我愿意。” “请求您为我和夙邈,结下死生魂契。” …… “死生魂契……逐凰……” 夙邈的世界彻底灰暗了下去。 于下方,隐约传来修士的欢喜庆贺之声。 “太好了!逆簌陨灭了!灭世之危解除了!” “但那位仙神呢?那位仙神去了哪里?” “不知道。” “是又重新回了九重天吗?” ——两百年后,断虹宗—— “师妹师妹!起床啦!你都躺两百年了,再不起床你的栖凤剑就要放钝了!” “等等,这究竟谁出的主意?让小师妹和这家伙并排躺在一张床榻上,瞧着跟师妹给他殉情一样,我看着火好大!” “啪!”兰凝夏的绿藤,精准无误地抽在鱼荀的后脑勺上,让后者立马双手抱头,疼得跳脚。 “这话你每次来都要说,你又几乎是每天都来看,那我看你这两百年来,是没有不起火的时候了。” “就是就是,鱼师弟啊,你就不能换个角度想吗?” “不能把这看成,是堂堂仙神给我们小师妹殉情了吗?” “殉什么情,两个笨蛋!”朗映怀没好气地在这两人脑海上,各来了一下:“师妹和仙……夙邈,就要醒来了!” “是已经醒了。”商玺淡然开口道。 “诶?!” “啊!小师妹的睫毛在动!”话是朔灼说的,但最后扑上去的却是鱼荀和朔灼两个人。 只是,在他们扑倒在沈逐凰身上之前,一条手臂先横过来,将他们二人给拦挡住了。 朔灼和鱼荀鼓着腮帮子,满面气愤地看过去,对上的就是不知何时,已经从榻上半坐起,还当着他们的面,将小师妹半揽进怀中的,夙邈的视线。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鱼荀和朔灼,两人爆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啊啊啊啊他的手放在我小师妹哪里?!” “夙邈!管你是不是我从前的恩人,我现在就要和你决一死战!” 夙邈面色不变,只在断虹宗众人对他,都不算太友好的目光注视下,探手拨弄了下沈逐凰鸦羽似的睫毛。 下一息,沈逐凰像是不堪其扰般,就这样睁开了双眼。 在视线恢复清明的瞬间,于她的眼中,所看到的不止是夙邈,还有兰凝夏,商玺,晏颂之,朗映怀,朔灼,鱼荀,这些于她生命中,最宝贵也最让她珍惜的存在。 她在这些人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就露出了一个,全然出自于本心的,浸满甜蜜和幸福的笑容来。 “夙邈,兰师姐,商师兄,晏师兄,朗师兄,朔师兄,鱼师兄。”她一个个,温柔又珍视的看过去。 “我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