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娇软宿主又把反派撩爆了》 第1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一) “想让我做你的金丝雀?” 面容清俊的青年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眼前这位被所有人高高捧起的掌上明珠,语气恶劣,“我的身价多高,贵司不清楚吗?” 他生了一双极好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睫毛浓而纤长。 即使不带任何情绪,看人时也深情不已,再一笑,能直接把人的魂勾走。 鼻梁挺直,唇略薄,泛着自然的微红。 再加上肩宽腿长,比例优越。 不愧是靠一张脸就能踏平娱乐圈的男人。 容缈歪了歪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星屿。 她的眼神干净、澄澈,不带任何杂质。 沈星屿是什么人? 从小被看到大,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现在被盯一盯而已,怎么可能认输? 他颇有胜负欲地对上她的目光,挑衅一般。 只是没几秒就在内心败下阵来,耳根开始发烫。 饶是沈星屿也禁不住这样的打量。 她的眼神里没有掺杂圈子里的任何脏东西,纯粹得像是在欣赏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品。 容缈微笑,眼眸亮晶晶的,“真好看。” “……” 还真是,坦诚。 沈星屿明白,世人都一样肤浅,像这么直率的,反倒不多了,他硬生生把那句“你也不错”吞回喉咙里,带上最习惯的伪装,十分不要脸地勾唇,回应道:“当然。” “聊聊合同的事情?在你的身价基础上,我出十倍。” 容缈一脸的诚心诚意。 沈星屿的第一反应是“疯了吗”。 谁不知道他现在人人喊打,跟过街老鼠一个样。 她开高价的意图是什么? 他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性,“贵司的打算不会是,看我现在落魄了,不值钱了,随随便便给个几万块,就想包下我吧?” 容缈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敲了一长串数字,她的手没有移动过,一直停留在同一个数字,她将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对着他,“最终报价,满意吗?” 沈星屿微微发愣。 他真的值这个天文数字吗? 代言掉光,没有通告,接不到任何工作。 几乎都是静默的封杀了,哪还有人敢用他。 曾经的顶流,停在了曾经。 仅仅是一夜之间,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为什么要赋予他这样的价值转换。 真如传闻中所说,她是个眼里只有恋爱的败家千金吗? 又怎么偏偏是他?只是因为一张脸? 太多的疑问充斥着大脑,沈星屿缄默不言。 “我跟其他人可不一样,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商人。” 容缈顿了顿,笑容甜美,“我只是贪图你的美色。” “……” 太理直气壮、清新脱俗了吧。 “合约上写的是五年,如果觉得太长了,也可以改成一年。” “再加上一个月的试用期,到期不满意,随时取消,决定权在你。” “还有什么,我想想,打到你账户上的是原原本本的数字,扣了税的,资金来源也合法。”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非他不可的样子。 傻不傻? 沈星屿抬眸,撇去了平日的散漫,无比认真地说:“我愿意。” …… 沈星屿离开后,只剩容缈一个人在办公室。 系统灵灵兔被新宿主一系列如云流水的操作给秀晕了。 [反派竟然乖乖听话了!] 它随机绑定的人,居然出乎意料地有能耐。 原剧情里那么难搞的反派,十分钟内束手就擒。 容缈不以为意,刷了刷手机新闻,小脸乖巧又可爱,“这么好的条件,不接受才是笨蛋。” 她来到世界的那一瞬间,灵灵兔已经传输完了所有相关记忆。 这是个崩坏世界,或者说,她之后将要去到的每个世界都是崩坏的。 作为原定气运之子的男主、女主,做出的事情有违他们的伟光正人设,失去了逻辑,所在位面也因此受到波动。 灵灵兔是快穿世界负责维稳的系统,专注研究反派一百年。 当男主、女主都沦为伪气运之子时,只有反派能胜任“主角”一职,他拥有旗鼓相当的,足以支撑位面的能量。 与其累死累活去把男女主感化拉回正道,不如直接对反派下手,少一个目标还轻松点。 但反派之所以是反派,就是因为他差点气运。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祈祷随机绑定一个自带好运加持的宿主,这样一来,双方的气运可以达到一个互补。 于是,容缈被绑定了。 她要做的,是攻略反派。 只有不断接近反派,才能向对方传递气运完成平衡。 [位面反派沈星屿:娱乐圈顶级流量,因触怒男主何墨初,被暗下封杀,一夜之间跌落神坛。] [目标:让沈星屿重登顶流之位,并获得他的爱。] 何墨初,本位面的伪男主,身价上亿,是个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行为也十分霸道不讲理。 和沈星屿的纠葛是起源于伪女主唐心棠。 唐心棠是何墨初的秘密情人,他们的关系在圈内无人不知,但作为上升期小花,唐心棠是不被允许谈恋爱的,不过何墨初钱给到位了,没有一家狗仔敢爆料,吃瓜群众当然不清楚内幕了。 沈星屿和唐心棠出席同一场颁奖典礼,主办方要求双方作为颁奖嘉宾一同牵手走红毯。 沈星屿即使再怎么不关注圈内人的事,也知道唐心棠有个宠她上天的神经质男友,果断拒绝了主办方的邀请,在红毯上健步如飞,走得仿佛自带尾气,恍若后面有三条没栓绳的疯狗在追。 无论对方有没有男友,非必要情况下,沈星屿都不会同女明星一起走红毯的,何况还是牵着手。 他本人的想法是:怕太帅了,风头盖过女明星。 没错,就是这么烦人地自恋。 可显然唐心棠不清楚沈星屿的想法,以为自己不受欢迎,被冷落了,以全世界最委屈的心态,红毯上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狗仔抓住看点,一个劲地狂拍,唐心棠很快登上热搜。 何墨初看到自家情人伤心成那个样,气得不行,查明原因后,知道她是为另一个男人哭,更气了。 他派人搜集沈星屿的黑料,捕风捉影,拼拼凑凑,再不行胡编乱造,再无限放大,然后一口气全放了出去。 沈星屿的脾气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恶劣,耍大牌的事没少干,只不过脸和实力顶着,怎么样都有通告接。 第2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 但黑料越放越多,编得沈星屿自己都快信了。 说欺负工作人员,对导演不敬,现在连女同事也不放过。 沈星屿觉得自己挺冤的,真的。 有些事情仔细查一下,就能知道原委。 他甩脸色给工作人员看,是因为对方跟卧底似的,把他的行踪、日程卖给私生粉,让他深受困扰。 他对导演发脾气罢演,是因为那导演色眯眯的,骚扰他说给他加戏,只要能和他睡。 至于唐心棠…… 沈星屿不明白了,不一起走红毯也能伤到对方的自尊心?换个人不就行了?他跟她又完全不熟。 他以前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 经纪公司说,黑红也是红,只要有免费的热度,怎么都是好的。 他只能选择尽力不给别人带来麻烦。 对于自己的事,反而按公司的要求,不回应,反正想要了解真相的人会主动去了解,愿意误解的人从来不听解释。 本来这次风波,沈星屿以为,只要解释清楚就好。 但公关完全不回应,公司的答复是“再等等”,没有人明面上敢站出来。 沈星屿等啊等,等到的结果就是代言全掉光了,一个个打电话给经纪人说解约,原本计划拍摄的物料也说临时有变动,他自己主动去问工作,得到的最礼貌的回复是直接挂断电话。 为什么,不解释? 明明,很简单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沈星屿的微博被工作室的人接管,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改了密码,还被莫名其妙地发了条声明,说一切都是他的错。 道歉声明一出,原本苦苦信任沈星屿的粉丝也坚持不住了,纷纷脱粉。 “没想到还是瞎了眼喜欢错了人。退圈。” “亏我们辛辛苦苦帮你讨公道,你对得起我们吗?” “再见,喜欢过你是一件丢脸的事。” 事态的发展超乎了沈星屿的想象,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想力挽狂澜,自己注册了个小号,说明了各个黑料背后的原因,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可一个人苍白无力的解释,不能掀翻已经惊涛骇浪的舆论,后来连那条解释的微博都被删了,号也封了。 一切都是男主何墨初搞的鬼。 沈星屿一个娱乐圈打工人,很早之前就把想要得到他的资本几乎全得罪了个遍,现在又惹了男主,孤立无援,被公司解约,还要赔付违约金,补偿公司损失。 谁看了不说一句惨。 热搜换了一轮又一轮,再这么无所作为下去,沈星屿的星途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所以才有容缈找上沈星屿。 原剧情里,容缈只是个炮灰,用来走剧情的工具人,她拿钱让他去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非要招惹不该惹的人。 没错,容缈的身份是龙头娱乐公司的掌上明珠,也是暗恋男主何墨初的路人甲。 她并不常来公司,在黑沈星屿上没出什么力,为了弥补,让何墨初知道自己的心意,她特地将沈星屿喊来,为的就是拿钱侮辱他。 也没得到过何墨初的一眼。 容缈的角色,只是个单纯的,不具备自我意识的炮灰。 也正因此,她的身份最适合攻略,不需要夺舍。 用灵灵兔的说法,容缈即是容缈,无需扮演任何角色,赋予寄体什么样的人设都不会崩坏,维持原有设定也注定走不出剧情,正所谓不破不立。 简而言之,容缈可以随心所欲。 她如果此时此刻不出马,大献殷勤,沈星屿将很快消失于娱乐圈。 容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根棒棒糖,“沈星屿是怎么被评为反派的?” 看起来那么可怜,跟反派一点边都搭不上。 [本兔也不明白,但系统空间那边有一套它们自己的评分标准,不是爱惹是生非,杀人放火的就能被评选上,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容缈咬碎糖果,嘴里甜滋滋的,她翻了翻桌上的文件。 偶然看到唐心棠的签约合同。 唐心棠原本是其他公司旗下的艺人,但经过红毯的事,何墨初觉得那个公司不能提供给唐心棠什么实际好处,决定给她更好的资源。 何墨初自己名下没有娱乐产业,就想到了星与尘——老牌娱乐公司,旗下艺人没一个是吃白饭的,影帝影后实力派不足为奇,资源也给得大大方方,广告、代言、杂志遍地开花,说是龙头完全不为过,有多少人挤破头就想拿一个面试名额。 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何墨初很快想到,星与尘娱乐公司老板的女儿,容缈,是他的追求者之一,没什么脑子,他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于是发了条短信给她。 原剧情里,容缈欣然同意,毕竟这是自己心上人第一次求自己办事,又不是什么难事,手一挥就同意了,之后唐心棠的事业如日中天,少不了她这个小炮灰的助力。 容缈按了按办公桌上的铃,门外很快有人敲门三声,“进。” 来者西装革履,戴了副眼镜,“小姐,有什么吩咐?” 容缈递过去唐心棠的合同,“这个人想签进来。” 秘书接过资料,大致扫了一眼,心里简单地评估了一下。 资格是肯定不够,但合同未经其他人手,就直接到了小姐的手里,说明是别人的请求。 小姐是从来不插手公司事务的,他在公司干这么多年,都没看到过几次她的人影,肯定是为了签约的事来的。 秘书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意见,大致意思是:可以进,但没必要,不过最终定夺权还是在您手上。 容缈点了点头,一副任性又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姿态,“既然如此就别进了,之后她的资料也不用看,直接丢了。” 省得后患无穷。 她又递过去一份资料,“我想签这个。” 秘书混迹职场多年,怎么可能没发现对方措辞的不同,从语气上来听,意思就是:我要签!谁都别拦着我!挡我者扣工资! 他浏览资料的速度更快了。 的确是个好苗子,但近来绯闻缠身,要花上不少公关费。 秘书比了个大拇指:“实在是可塑之才,如此人才不能被其他公司抢走!” 他看见容缈一脸满意的表情时,就知道:加薪有着落了。 第3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 签约与否,其实就是容缈一句话的事。 她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千金,容母在生产时吃了不少苦头才顺利生下这么一个宝贝,容家也没有其他的子嗣,对她的宠溺甚至到了放纵的程度,只要不违法犯纪,她想做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被支持的。 星与尘娱乐公司,不过是容氏集团产业版图之一,之所以涉足娱乐方面,也是因为容缈小时候的虚荣心。 她的那些狐朋狗友从前沉迷追星,容缈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直接去向容父撒娇。 容父听了,直接开了公司,雇人打理,依托在商圈的人脉和实力,很快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容缈朋友们喜欢的明星直接被邀请签约到了旗下,要个签名合照拥抱根本没有难度。 后来,她们腻了,对明星没什么兴趣,又转而去追求其他的。 但星与尘却保存了下来。 容父的商业嗅觉十分敏锐,虽然公司只是为了满足女儿当时的情绪价值而建立的,可它的确能带来不少收益,他一个生意人,也不会傻乎乎地做着亏本买卖。 明星的效应,对其他产业也有帮助,容父就将公司留了下来,自己挂个名,让人经营着。 早年签约的艺人实力非凡,再加上资源充足,硬生生将星与尘顶到了龙头位置。 排面起来了,后来再签的人就少了。 想进星与尘,自身条件过硬只是条件之一,商业价值的评定,是否能为公司带来收益,得到高层的认可等等,都成为了阻拦那些不自量力想签约的人的脚步。 可每年收到的签约申请还是接连不断。 毕竟业内一致认可,只要能进入星与尘,成为一线都只是起步点。 秘书将沈星屿的资料与合同整理后,发了一份给公司高层。 高层没有什么意见,评估很快通过。 他们也不可能有明面上的意见的。 星与尘,好歹姓容。 她想捧谁,就捧谁。 那是人家的自由,她也有那个权利。 容缈在通讯录里翻了翻,很快找到刚刚存进去的名字,改了备注后,他被置于首位,一眼就能看到,然后才点了呼叫。 电话在几秒内被接通,“喂?” 容缈说了个地址,补充道:“我家。” 对方沉默了一下,随后笑着问:“就这么告诉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求之不得,”容缈理所当然地回应,声音软糯,“和你相处的时间,我一天也不想浪费。明天我就要见到你。好吗?” 沈星屿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他加了一勺奶一勺糖,轻抿了一口,味道只是泛着轻微的甜,却轻而易举地扫除了他这么些天以来的烦闷与苦涩,“好。” 他等她挂断电话,才放下手机,继续心不在焉地跟咖啡做斗争。 “金主来电?” 坐在沈星屿对面的是他的前经纪人,梁枫,他是发掘沈星屿的伯乐,也是沈星屿为数不多的可以说真心话的人,因为不满公司对此次事件的处理,辞职了。现在,两个人只是像朋友一样聊着平常。 “是,也不是。” 沈星屿点了点头,又自顾自地否认了。 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仅仅停留在金主与金丝雀的层面。 但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清楚。 “这是个什么回答?对了,打算什么时候搬走,和小金主同居啊?” 梁枫问道。 自从被公司解约后,沈星屿被要求赔偿天价违约金,他向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依法纳税,公司日常抽走的分红就占收入大头,剩下的钱,他用来买了套房,养了条狗,存款在赔完之后所剩无几,不只是违约金,还有公司为他花的公关费等等,有的没的都找他索求,他一个丧家之犬,请不起律师,打官司也不可能赢得了公司那边。 为了全部还清,不留什么债务,他把房子也卖出去了,总算抵得上。 由于无家可归,他暂住在经纪人家里,自知不是长久之计,却也找不到什么方法。 沈星屿一愣,抬手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纤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不知名的情绪,“你听见了?” “原来小金主跟你说的是这个啊,我怎么可能听见,只是想想就猜到了而已。” 面对沈星屿一脸的“此话怎讲”,梁枫无奈叹了口气,这人在娱乐圈究竟怎么混下来的?也是,沈星屿一向都是直截了当地说话,对一些拐弯抹角的事情还真是不懂,那些个破事都是他这个经纪人去解决的。 “金屋藏娇,再夜夜笙歌,不对,日日也可以笙歌不断。印象里,小金主长得也不差。” 沈星屿一个成年人,当然听得懂是什么意思,耳根有些泛红,但又想到她说的,不会逼迫他做任何事情,主导权在他手上。 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谁更危险些。 他的沉默只是转瞬即逝,很快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一点说错了,什么叫也不差,她跟我相比,也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但匹配度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 梁枫晒干了沉默。 不过倒还挺好奇。 沈星屿的自恋是人尽皆知的,圈内的女明星,就没有一个是他能看上的,弄得梁枫经常怀疑他的取向,并且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结果沈星屿的回应是,大部分男明星的长相不如他家里的狗。 真的欠揍。 所以能被他心甘情愿地给予这么高的评价,那位小金主是下了什么迷药? 梁枫想到什么,八卦地追问道:“你的回答是什么?你愿意?” 说完便大笑起来,引来店内其他人疑惑的视线。 他们伪装得十分严密,没被认出来。 只被认为是纯粹的怪人。 沈星屿尴尬得恨不得把头埋进帽子里。 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明明只是签个合同。 他脑子抽风,随口说出的三个字,活生生将现场变成了,求婚仪式…… 离开结账的时候,沈星屿无意看见了手机推送的头条。 ——惊!沈星屿丑闻缠身,却签入龙头公司星与尘,或将涅盘重生!公司亲自发文认证,戳此处获取更多信息。 ??? 当事人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4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四) 身为前经纪人的梁枫,对头条的捕捉也是从微博上来的,尽管话题中心人物就在自己身边,不过看表情,也是一脸迷茫的程度,问道:“你就这么把自己卖出去了?“ 沈星屿被公司解约,肯定要找下家的,可谁都想不到,接手这块烫手山芋的,会是大名鼎鼎的星与尘。 沈星屿其实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真正执行起来,难度难以想象。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 沈星屿现在整个人几乎是懵的。 他和她签的不是经纪合同,是他单方面的卖身契,可他在同一天被签到新的公司,只能说明,她早有准备,或者固执地一定要签下他。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都远超他的想象。 沈星屿向梁枫大致解释了一下容缈开的条件。 原本还在犹犹豫豫,担心沈星屿的梁枫,听完,感觉世界观被震碎了。 想法从“确定要答应吗”,到“如果这你都不签,就真的有点不识相了”。 这是什么霸道千金爱上我的戏码? 只恨自己没有长一张千金喜欢的脸!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小子,好福气,要珍惜啊。” 梁枫拍了拍沈星屿的肩膀,留下最后的忠告后,挥了挥手,潇洒告别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经纪人,能力称不上多好,只能说不烂,要不是发掘到了沈星屿这样的美玉,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没有什么人脉,资源只能靠谈和死缠烂打,他能做的事情实际上非常有限,还要听令于公司,做一些自己不想做,对沈星屿也不会有好处的事情。 他底下只有沈星屿一个艺人,公司比他好的经纪人一抓一大把,可沈星屿一直安安稳稳的,从来没有提过换经纪人的事情。 梁枫以为是沈星屿这个自恋狂不在乎,毕竟以他的资质,换谁当经纪人都无所谓,只是红和更红的区别。 但之后了解到,沈星屿私下与公司管理层争了好几次,以他那个谁都不屑,高傲又让人想揍的态度,拒绝更换经纪人,有一段时间,实在是惹火了公司,几个月没有通告,沈星屿就在家待着,跟外界玩失踪,只是偶尔营业,让粉丝知道他还活着。 当时,梁枫还以为是沈星屿的叛逆期到了,他能登上顶流的位置,是真的来之不易,连轴转的工作压力也很大,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无可厚非,调整一下状态也是好的。 知道实情后的梁枫,感动得立马发动所有人脉,最终也只是谈到了一个不太高端的杂志。 但沈星屿硬是把一手烂牌玩得出奇的好,凭借着脸与造型的完美契合,他那本杂志突破销量,不是粉丝的人看到了也会因为赏心悦目,买来看看。 至此,公司暗下的雪藏期才正式结束。 沈星屿表面看着顽劣,内里却是个好人,对身边的人从来不会亏待,跟他相处过的人,都会真心希望他过得更好。 这一次的雪藏,梁枫无能为力。 只希望,那位小金主能助沈星屿平安度过。 “等等。” 沈星屿大步流星地跑来,在背后喊道。 梁枫几乎当下就要泪流满面。 果然,沈星屿还是难以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吧? 毕竟这么多年来的交情,他的功劳称不上有多少,可苦劳也是实打实地摆在那。 梁枫遮掩下悲伤的情绪,回头,“怎么?舍不得我?” “……” 沈星屿满脸黑线,也不知道梁枫是脑补了什么,说出这种话来,尽管表情写着“无所谓,都行”,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全是“呵,就猜到你小子放不下我”。 他微笑,“我还要去你家收拾行李。” 说着,沈星屿已经自顾自地上前,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之后才摇下车窗,对着在原地发愣的梁枫,无辜地说:“顺路带我一下,打车太贵了。” 梁枫当即石化在原地。 本来他也要回家,带沈星屿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来了这么一出后,他完全不想带了好吗?! 所以说,沈星屿这个性格,即使有奸人陷害,也是不足为奇的啊! . 位于中心区的一栋别墅里。 容缈又接到一通来电。 依旧是派对邀请。 “你真的不来吗?这里的帅哥真是看到眼花缭乱!” 对方的声音里夹杂嘈杂的音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 容缈对这样的活动没什么兴趣。 对方自以为的最大亮点,对她而言,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她随意找了个理由拒绝。 已经接到了快十通电话,原主不打备注,她也不清楚是谁打来的。 系统灵灵兔认为,其中可能、或许、也许会触发一些剧情。 她才不得已接的。 结果都是同一场派对的邀请,估计是原主以前那群花天酒地的朋友举办的,特意打电话让她出来玩。 之所以在容缈拒绝后,还依旧不死心地多次来电,无非是想让她买单罢了。 在那些个狐朋狗友看来,容缈就是一台行走的atm机,有什么活动都会主动叫上她,然后想方设法将消费账单归到她身上。 原主真心地把他们当成朋友,觉得花点钱也无所谓,感情有时候是需要用钱来维系一下的。 容缈才不当冤大头。 她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才行! 比如现在,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后。 容缈眉头蹙着,冥思苦想,苦苦纠结…… 晚上到底吃什么! 选不出! 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容缈呼出一口气,小脸气鼓鼓的。 是谁!打扰我吃饭!! 她起身去开门,头却低垂着,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随手指滑动而变化的外卖界面。 门开了之后,视线范围里出现一双修长的腿,旁边还有四条毛茸茸金灿灿的……狗腿? 容缈的神才回过来,她略微不解地抬眸,目光从手机,移至两位不速之客。 沈星屿的脸出现在面前。 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了些许局促不安,他抿了抿唇,骨节分明的手做出握拳状,轻轻抵在唇边,咳了一下,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嗓音低沉,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句想了一路的话。 “金主大人好。” 第5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五) 沈星屿的身边,有一只大大的金毛犬,它的眼神很干净,身上的毛柔顺而光滑。 不停摇动的尾巴,将主人想要表达的心意,彰显得淋漓尽致。 容缈的眼神一下子亮了,笑容浮现在脸上,她张开双手。 拥、拥抱吗? 这……这不好吧! 沈星屿的内心慌乱不已,在那一瞬间,飘过无数种想法。 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了吗? 不对,朋友间也会拥抱,她可能只是想说明自己的欢迎之意?也很正常的。 但再怎么说,还是有些…… 等等,完全乱了,他在想什么?! 她可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也签了合同,他们是正正当当的关系了,一个拥抱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就算要再进那么一步、两步,也不是不可以…… 沈星屿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后,张开双臂,耳根红得不能更明显了。 预想之中的拥抱却迟迟没来。 只见容缈一阵风似的穿过沈星屿和金毛之间,抱住了放在行李箱上,用透明礼盒装着的蛋糕,喜形于色。 她仔细观察蛋糕的神色,就好像已经想好了它的一百零八种切法。 蛋糕万岁! 美滋滋地拎着蛋糕进屋,放在桌上后,容缈注意到了仍然停留在门外的一人一狗。 金毛还好,它左顾右盼地打量着自己的新住宅,看上去挺满意的。 而它的主人,沈星屿,怔在原地,笑容也僵住,手臂呆滞地保持着张开的形态。 反派,主动求抱抱? 想到蛋糕是谁带来的,容缈上前,扑进了沈星屿的怀里。 他被猝不及防地“突袭”后,总算缓过神来,但身体反而更僵硬了。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紧紧贴着。 她的手环着他的腰,脸靠在锁骨下方。 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明媚如花的笑颜。 她的头发随意地散着,蹭到他时,有点痒意。 他可以闻到她身上丝丝缕缕,自然的香气,感受到她温热的身体。 也清楚地听见。 自己溃不成军的心跳声。 容缈稍稍踮起脚,在沈星屿的脑袋上摸了摸,像给小狗顺毛一样,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语气也温柔甜美得不像话,“谢谢你的蛋糕,我很喜欢。” 沈星屿的脸又热了热,他微微侧过脸,语气有些不明所以。 “……看出来了。” 他起初只是觉得带着一堆行李,还有一只狗,空手去她家里,不太好,想着要送些什么东西才妥当些。 衣服,饰品之类,他不知道她的尺寸和喜欢的风格。 而像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他也不清楚她的肤质。 只记得她的皮肤很好,光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不施粉黛,就足够动人。 跑歪了。 总之,最后他想了半天,偶然路过一家店时,才有了主意。 说到好看又实用,甜品必然占据一席之地。 虽然还是有些忐忑,猜不到她会不会喜欢,他还是买了。 如今看来…… 沈星屿的视线跟着容缈,面上露出无奈的笑。 她蹦蹦哒哒地去厨房里找切蛋糕的工具。 是买对了。 “板栗,从今天开始,这里是你的新家了,你要乖乖的,不许惹刚才那个小姐姐生气。”沈星屿俯身,摸了摸那只名为“板栗”的狗。 板栗一脸乖巧顺从,被摸头也只是听话地享受着,下巴抬起,眼神随之也变得高傲起来。 大金毛的神情仿佛在说:多向我学习,哪有摸摸头就害羞得不行的? 这种行为在我们汪汪界是可耻的! 摸个头就受不了的话,怎么能跟那群会撒娇的猫争夺主人的宠爱? 如何能在宠物界占有一席之地?! 沈星屿养板栗也有几年了,他相信宠物都是有灵性的,所以经常跟板栗聊天、互动,久而久之,一人一狗变得奇怪地相似,到现在,沟通基本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大致能明白意思。 沈星屿又顺了顺板栗的毛,恶狠狠道:“嘲讽我?晚上的狗粮减半!你也要理解一下我的困境,我可是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板栗:?算你狠! 金毛听完沈星屿的话,非常聪明地摇尾巴去找容缈,顺着她之前离开的方向和气息走过去。 看来,板栗也知道谁是一家之主。 沈星屿勾了勾唇,没管它,准备把门外的行李箱搬进来。 他的东西不算多,大部分卖了钱,剩下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 其实如果仔细算算,是挺亏的。 要不是急需要钱,他不会这么做,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卖掉自己心爱的收藏,甚至别墅。 但也确实是无计可施,不然他连打车来容缈家的钱都不舍得花。 毕竟行李也有好几个箱子,他不能一直麻烦梁枫。 “我说呢,她怎么把我们几个的邀请都给拒了,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连行李都搬过来了,这是要同居的节奏啊?” “她之前不是……” 那个人的话没说完,堵在喉咙里。 只因为沈星屿转过身,毫无防备地露出了正脸。 流畅到无可挑剔的脸型,五官的立体度恰好,眉长而锐利,鼻梁高挺,唇形十分漂亮,最摄人心魄的,还当属那一双桃花眼,轻轻上挑,自带情愫,纤长浓密的睫毛使得眨眼时如蝴蝶振翅,掀起波澜。 即使沈星屿现在的表情并不友善,甚至是媒体收录的,他不爽时摆出的经典臭脸之一。 从背后看,只觉得身材很不错,可正脸也这么完美。 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终于,几个人里有人认出了他,“沈、沈星屿?” 沈星屿没说话,是默认了。 来者有个七八分的可能性,是容缈的朋友。 按理说,他应该表现出一副礼貌迎客的模样。 可是,从她们身上随风飘来的、浓重的烟酒味,说话时怪里怪气的语调,以及不怀好意的打量,都让他喜欢不起来。 他自己都是客呢。 沈星屿就不是个乐于作秀的人,他的性情一直都是最大的黑点,黑粉也难以找到别的东西黑他。 “家里住进了大明星,她都不告诉我们,真是自私,算什么朋友嘛?” “就是,这个品级的帅哥,应该大家一起分享啊。” 原本想为容缈收敛锋芒的沈星屿,闻言后,抬眸。 眼里尽是看垃圾似的鄙夷。 第6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六) 沈星屿正要开口,展示一下自己在娱乐圈混了几年从中学到的语言艺术。 容缈的声音却先从后方传来,“狗叫什么呢?” 被牵着的板栗:?冤枉啊,我可安安静静的! “容缈,你什么意思啊,你现在是在为他说话吗?就为一个落魄的戏子,你出言伤害我们十多年积攒的友谊?” 狐朋狗友之一被怼了之后,跳脚了,开始道德绑架。 “什么友谊啊?” 容缈否认。 她和她们又不熟。 甚至连对面那几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要跟我们撇清关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装傻充愣,清高给谁看?” “是我们都看错人了吗?从前那个你呢?” “我看啊,她现在是被冲昏头脑了,之前不是就说什么要追求爱情吗?为了她所谓的爱情,背弃我们也很正常吧?不,一个沦落至此的戏子,可能都称不上爱情。” “容缈,看在我们的交情上,劝你一句,同情心不要太泛滥了,你说沈星屿这种人,在他火的时候玩玩也就行了,他现在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样子,就不必收留了,又不是做慈善。” 说着,一人还自认为是别墅主人地上前,想要拆开桌上的蛋糕,“哪买的?看着不错。正好酒喝多了,来点蛋糕也好……” 忽然,一把菜刀从半空中劈下来。 “啊!!!” 那人尖叫着,及时收回了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起刀落的容缈,惊魂未定,“你疯了啊?!差点砍到我!”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不是说要为了那个姓何的,当淑女吗? “好吵啊。” 容缈把蛋糕护到自己的领域里,一下将深深陷进木质餐桌的菜刀拔了出来,拿在手上。 她凝视着真正的不速之客,面上笑得乖巧可爱,眼里却不带任何笑意,“能从我家出去了吗?” 语气也是一贯的软萌,可听起来却令人背后发凉。 尤其她还拿着一把锋利得反光的刀! 有了刚才的行为,她们都不敢轻举妄动,要是真的砍到了怎么办! “我们……你是不想跟我们做朋友了吗?” 对方搬出最后的杀手锏,她知道,容缈一向愿意为了友谊,付出一切。 可惜,容缈说出的话跟他们所想的完全相反,“猜对了耶,我正有此意。” 这怎么行!? 几个人瞬间从醉意里清醒过来,面面相觑,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最后,派出了一个人,她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求饶道:“对不起啊,容缈,是我们喝得有点多,一时上头了,我们说出的那些话,不是有意的,毕竟你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容缈点了点头,“我当然重要啊。” 对方一喜。 就知道,容缈没这么轻易跟她们决裂,随随便便说几句就能复原跟她们的关系。 只听容缈接着说道:“没有我,你们办派对的钱都找不到人结,惹的祸也没有人帮忙收拾烂摊子吧?我怎么会不重要呢?” “……” 一阵沉默。 说到她们的点上了。 更何况,她们这时候来找容缈,可不就是为了派对结账的事! 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看时间也不晚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见想法败露,几个人灰溜溜地想走。 “等等,”容缈眨了眨眼,模样娇俏又可爱,“以后也别来了。” 逐客令一下,她们的脸色都难看得不行。 容缈是真的要“一刀”两断。 丢了一个有钱且好骗的人,她们心情显然差到了极点,“明白。我们可以走了吧?” 容缈摇了摇头。 “你还想怎么样?我们不会把你们的事传出去,这总行了?” 到底放不放她们走! 容缈神情乖巧,“我相信你们不会做出那么笨的事情的。但是过后,无论什么时候,如果我从任何地方,听到相关的事情……” 她吹了吹菜刀上的木屑,“嚼舌根的人,一般,下场都不太好。不一般的,下场特别不好。对吗?” 这,这还是那个愚蠢天真的容家大小姐吗? 她竟然在恐吓她们?! 容缈的话说得云里雾里,可暗藏的含义却十分清晰。 她们今天不说,明天不说,不代表过一段时间不会说。 毕竟这样的惊天八卦,不论是放在她们的圈子里,还是娱乐圈,都是足够劲爆的! 想要口风严实,难度堪比登天。 到那时候,她们完全可以甩锅给别人,说自己也不清楚八卦怎么就传出去了。 想怪罪于她们也没办法。 而容缈的意思是,只要有传闻,她一律看作是她们干的,不分时间、地点。 从根源上灭掉她们想要胡编乱造的心思。 “此外,向沈星屿道歉,还有他的狗。” 容缈顿了一下,“名字是?”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星屿下意识及时补充道:“板栗。” 几个人听了要求,忍不住发牢骚。 “跟人道歉也就算了,狗有点……我们也没对狗说什么啊!” 容缈闻言,眉毛蹙了蹙,当即为没有狗权的板栗辩护起来,“我说你们狗叫的时候,它可委屈了!” “……”所以,那不是从你口中说出的吗? 容缈振振有词,“你们的所作所为败坏了犬类的名声,板栗是会生气的。” 板栗仿佛可以听懂人话,应景地“汪”了一声。 什么歪理! 几个人憋着一肚子气,“对不起。” 她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平等的。 虽说,在平日里,她们可以指使容缈买单,做这做那,看起来占上风。 但实际上,她们清楚得很,容缈的地位绝对在她们之上,并且,高了几个层次。 尽管她们几个也是各家的千金,在圈子里称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人,可都没容缈那么受宠,家境也不如容家殷实。 起初只是看容缈的性子好欺负,又大方,才同她来往。 后来愈发变本加厉。 这些年花的钱,都抵得上一个公司了。 假如容缈真要计较起来,容家的压力,她们是抵不住的。 还不如当识时务的俊杰。 说三个字而已,有什么难的? 然而,道歉还没结束。 容缈:“态度不够诚恳。” “对不起……” 容缈:“声音不够大。” “对不起!!!” 第7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七) 几轮下来,她们已经筋疲力尽,嗓子都快喊哑了。 “我们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够吗?得饶人处且饶人,道理你也是懂的。” “我不太懂呢,”容缈歪了歪头,“口头道歉完了,身体也要感到愧疚才行。” “还得下跪?不可能!” 把她们当什么了! 容缈托腮,眉眼弯弯,“倒是提供了一个好主意,不过,那样会弄脏地板,打扫起来,可是很麻烦的。鞠个躬好了,九十度。” 呼……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几个人咬咬牙,鞠了一躬。 “那才六十度不到!” 容缈指出她们动作的不标准。 “你一直在故意刁难我们!有完没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会?” 容缈露出无辜极了的表情,眼睛睁得圆圆的,她认认真真地用菜刀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到那里,可不就是小于六十度吗?九十度,应该是这样才对……不相信的话,去买个量角器?” “你、你、你先把刀放下!” 拿着刀乱晃什么啊! 误伤到她们可怎么办! 容缈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很无奈,“我都这么大度了,没有和你们算以前的账。如果想要平等地沟通,应该先把所有不该由我出的钱还上,不是吗?” 怎么可能! 她们上哪去一下子弄出那么一大笔钱? 租的场地,摆放的装饰,食物和酒水,邀请来热场的人,甚至她们出席一些场合的衣服…… 几乎所有的活动费用,都是容缈一个人出的钱。 她没去的,跟她毫不相干的,不想出自己钱的,只要她们一个电话或者一条信息来,她就立刻转账过去了。 “那只好免谈咯。不能怪我的。” 容缈摊手。 她们花天酒地的时候,可从来没考虑过原主的立场。 真以为容家是什么取之不尽的宝库吗? 容氏集团出现难处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的,消失得比谁都快,还觉得一个小问题,容家可以轻轻松松应付过去,依旧向她借钱。 原主无止境地包容她们,当然也有些问题。 不过,谁让她的人设是无脑千金。她的存在,都是为了剧情服务,既负责彰显男主的魅力,又帮忙将女主事业推向巅峰。 既然系统灵灵兔说,不用遵守人设,她即是她,容缈就不会选择当笨蛋。 有那个钱做什么不好! 事已至此,几个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等容缈说话,又自动来了一下,还是语音版,“对不起!” 头都快甩到地上去了。 酒估摸是彻底醒了。 “汪!” 板栗叫了一声,似乎代表它的勉强原谅。 沈星屿也没什么意见。 几个人这才灰头土脸地离开别墅。 容缈反应过来,一拍桌,痛心不已,“忘记让她们跟蛋糕道歉了!休想亵渎我的东西!” 沈星屿的唇向上扬了扬。 怎么办。 他好像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会觉得,她好可爱。 .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很是疑惑。 它随机绑定的宿主,比反派看着还像反派是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这个位面的反派还不够狠! 宿主她,应该,是个软萌乖巧的小姐姐,吧? . 沈星屿主动拆开礼盒外包装,小心翼翼地将蛋糕端了出来。 经过不少折腾后的蛋糕,依旧保持着完好无损的状态,不枉他一路上的精心护送。 容缈在一旁乖乖等着。 他一看向她,她立刻双手奉上菜刀。 沈星屿:“……” 他记得这刀劈过桌子。 容缈表情认真,“洗过了。家里也没有其他的刀了。” 她在厨房翻了半天,原主在家从不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栋别墅只是和朋友的聚会场地,容缈自己都是住进来的第一天,没空理会家居用品是否缺少什么。 所以翻来翻去也就只有这么一把菜刀。 由于是新买的,不常用,可能稍微锋利些? 系统灵灵兔仔细研究了一下餐桌的“伤口”。 桌子是上好的檀香木,设计花纹精美,透露出古色古香的气息。 一看就不是原主自己买的,大概是长辈购置的,价格应该不低。 而那一刀,嵌进去不浅,她再用点力,恐怕餐桌会当场散架,一分为二。 这刀口,绝对不只是因为刀的锋利吧! 蛋糕切好后,用精致的小餐盘装着。 容缈不客气地开动,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块。 湿软的蛋糕胚上覆盖着绵密的奶油,甜而不腻,草莓夹心流出来时,香甜加倍。 她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一晃一晃的,完全沉浸在了美食带来的幸福感之中。 那双眼睛亮得如同星星闪烁,弯弯的眉毛,翘起的唇角,就连头发都会说话一般,发尾乖顺地垂着,向内弯着,身体轻轻摇着的时候,发丝勾勒出的弧度也恰好。 沈星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容缈身上仿佛是有一种魔力的。她开心的时候,情绪向外发散,让旁边的人也能感同身受,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体会到了和她一样的心情。 这样毫不遮掩的、直接的情绪感染力,令人越同她相处,越离不开她。 沈星屿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 他本以为,她的朋友不喜欢他,她会在她们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为了别人而远离他。 明面上的避开,暗地里的宠爱,他不喜欢。 在大部分情况下,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坦坦荡荡的,不是吗?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大概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她的行为,向他证实了,签合同不是她头脑发热,他不会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沈星屿忽然愣住,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去突破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 太僭越了。 他们不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吗? 各取所得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向。 他理应当好一只听话的金丝雀,满足她的要求,控制自己不能陷进去。 否则,抽身时,他怎么舍得。 “在想什么呢?”容缈吃完一块小蛋糕,正准备进军下一个,却发现沈星屿一口未动。 怎么不吃! 已亲身验证,美味! 沈星屿对上容缈澄澈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内心的卑劣想法,胡扯了个理由,“你的朋友们……” 第8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八) “迟早要说清楚的。不用在意。” 容缈倒是没想到反派这么忧心忡忡的,竟然是担心她的人缘之后会不会受影响。 不过,他是为她考虑,她很喜欢。 容缈这一出,算是被驱逐出了小圈子。 或者说,她清理了自己的圈子,把不必要的人都推开了,只剩下沈星屿一个。 沈星屿稀里糊涂地说:“桌子……”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了。 容缈:“……” 太善良了吧? 怪不得是小可怜。 “没关系,不重要,换个大理石的,也跟别墅的风格更搭,不是吗?” 容缈牵住了沈星屿的手,“你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困扰。你可以不用拘束自己。” 温热的感觉由手掌涌上心头。 沈星屿,要疯了。 她给足他安全感,又让他大胆地去做自己。 他一直以来被经纪公司约束着。 这不能做,那样对风评不好。 有了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他比其他人飞升得都要快,他更加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完美的形象。 采访被问到是否养了宠物,也不能透露板栗的存在,否则就会被怀疑,与人同居,秘密交往,不然他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精心照顾爱宠? 假设回答说请专业人士照看,又会被猜想,并不爱惜自己的宠物,要不是这样,怎么肯把它交给陌生人照看,即便对方是专业的。 就连发微博,也要谨慎,事先查明同期竞争对手、外界编排的有可能的恋爱对象,他们最近的动态,然后在文字、照片、地点上都要尽量避开,以免被传言捆绑炒作cp。 拍照也不得不注意,相机里出现的景观是否与别人重样,姿势是否相似,免得被说拉踩、地下情、内涵他人。 身为公众人物,的确要谨言慎行,约束自身行为,不给粉丝带去不良导向。 娱乐圈那些肮脏的事情,他从不去碰。 沈星屿清楚,比起成为什么大明星,更重要的,是做好一个人。 但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狗仔不停地跟拍私生活,根本赶不掉。 即使那么小心了,也还是很累,无法摆脱。 他身心俱疲,门懒得出,微博也发得越来越少,有时候几个月里除了转发代言的广告之外,甚至都不上线。 真正想要表达心情的时候,他宁可跟板栗诉说。 这些年来,有多少想要爬上他位置的人,都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也有自身失格,掉下高台,失去和他同台竞争资格的人。 到现在,他也不在高位了。 可是,后遗症似的,他再也不能轻易做到真诚了,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心,总是千方百计地想立好自己的人设。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扰乱了沈星屿的思绪。 是容缈的手机。 来电显示:何墨初。 原主倒是给这位留了备注,后边还跟着个爱心。 容缈一手品尝着蛋糕,另一只手从沈星屿手里撤出来,对何墨初进行删除拉黑一条龙。 她都能猜到男主要说什么。 但她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沈星屿默默垂眸,盯着自己被松开的手。 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想要……一直被牵着呢。 . “她竟敢挂我电话?!” 何墨初气不打一处来。 再次试图拨通后,对面的系统语音已经更换了。 她甚至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拉黑了! 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何墨初起初还以为容缈只是自己的一个普通追求者。 印象里,是个好利用的人,性格像个软柿子。 他的公司发展至今,也有容氏集团的帮助。 但那又怎么样? 容氏集团初期的投资,肯定是看中了他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无限的潜力,跟容缈没有半分钱关系! 现在他的产业也慢慢发展壮大,不必为了利益,委曲求全,跟容家进行商业婚姻。 更何况,容缈那种,不是他喜欢的,他已经有了自己毕生所爱。 唐心棠是个贴心的人,她十分理解他,支持他,从不提出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由于各种现实情况,何墨初无法与唐心棠在公开场合出现,不能向大众公布他们的关系。 保密工作都做到位了,没有人敢说出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容缈应该也不清楚才对,她没有拒绝帮他的理由才是。 难不成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不这样想的话,何墨初说服不了自己。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本以为一句话的事,结果她连这么点事情都不肯帮忙,还小心眼地删了联系方式。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墨初,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唐心棠泫然欲泣,她可怜兮兮地抓住何墨初的衣角,“我真的……不能进入星与尘了吗?” 何墨初见心上人如此卑微乞求,心软得不行,顿时将怒火收了起来,抱住唐心棠,“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他就不信了,星与尘多收个人会怎么样? 唐心棠的脸色在听到何墨初的回复后变得难看起来,她没让他看到她的表情,嘴上还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好,我相信你。” 进星与尘,八成是没希望了。 有那么难吗?他当初说得好好的,她还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 他是不是没把自己的事情放心上? 唐心棠在心里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他是爱她的,他愿意为她做那些事,他说了会为她铺路的。 就连所谓的顶流沈星屿,不也因为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事,被他们整得跌落神坛了么? 谁让沈星屿态度那么傲慢,不想和她组cp,还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 他又比她高尚到哪里去?无非是长了一张好脸罢了! 唐心棠本来今天是不打算来找何墨初的。 可……沈星屿!却比自己先一步签进了星与尘! 他凭什么!? 热搜让唐心棠彻底沉不住气了,这才来催进度。 她害怕沈星屿的翻身,好不容易花费了大量财力和水军,把他推向谷底。 如果他爬起来,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她!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报复,唐心棠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以沈星屿那个恶劣的性格,再加上星与尘这个香饽饽……他背后甚至可能还有更大的资本。 他一旦反击,她就死路一条了! 第9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容缈困意满满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却并没有醒过来,脑袋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似乎想要把头埋进枕头里。 她的睡颜乖巧漂亮,头发略显凌乱,羽睫轻颤,挠得人心痒痒。 宽大的睡衣之下,是纤瘦的身体,她无意间的动作,掀起一边衣摆,露出一截白而细的腰。 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一团。 而这样的美景,全部收入沈星屿的眼中。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容易着凉的部分。 沈星屿已经在容缈的房间待了足足十分钟了。 期间,他提了三次被子,扶了两次她,不然她就要直接滚下床了。 睡得这么不安分,他不在的时候,她晚上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别墅是复式的,房间有五个,容缈和沈星屿都有各自的房间,板栗甚至也有。 昨晚还花了些功夫布置它的小屋。 沈星屿一夜几乎没怎么睡,自从出事之后,他的睡眠质量就降到了最低点,怎么睡都睡不安稳,半夜经常醒来,睡不安稳,好不容易做了梦,在梦里也是不停地挨骂。 他掐着点睁眼的时候,本想出门买早餐,又想到她应该喜欢热气腾腾的,准备叫她起床,再睡一会儿也无妨,只是不要吃冷掉的早餐才好。 可看到容缈睡着的模样时,沈星屿就不忍心叫她了,呆呆地在旁边守了几分钟。 不知不觉,时间就溜走了。 沈星屿的时间观念并不强,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昼夜颠倒。 那么拼命地赶工作,他的内心却从未感到一丝安宁,反而越忙越焦虑了。 一切行程都是被安排好的,他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可总觉得不够,还不够,要再快一点才行。 出事的头几天,他在家里待着,用空闲的时间把自己之前想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他欣赏了一直想看的电影,打了很早就发售但没时间玩的游戏…… 可做完之后,他也并没有感到任何满足,反而感到空虚无比。 奇怪的是,沈星屿在容缈身边待了不过一两天,在她床边,看她睡觉的时候,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就这么浪费一天时间,好像也不错。 容缈揉了揉眼睛,睁开一只眼,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光线,准备闭眼睡回笼觉时,注意到床边的人。 他在她床边蹲着,一直不出声,就那么听话地,一直望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缈总觉得,沈星屿比板栗更像一只大型金毛。 “金主大人醒了?” 沈星屿低声问。 “嗯……”容缈懒懒地应了一声。 她向他伸出双手。 沈星屿以为容缈是要他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谁知手刚一搭上,就被她扯了过去,蹲久了腿还有点麻,于是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她扑过去,稳稳地落进她的怀里。 沈星屿的脸顿时烧得像煮熟的虾。 她的脸近在咫尺。 容缈摸了摸沈星屿眼底淡淡的黑眼圈,“没睡好吗?” “可能是……认床?” 沈星屿犹豫了一下,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怨念,“房子太大了。” 或许是早上还没睡醒,容缈不太明白,认床和大别墅之间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空间太大,会害怕? 容缈想了想,提出解决方案,“那之后和我睡一个房间好了。” 她的声音还闷闷的,一大清早的原因,听起来莫名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沈星屿低头,唇几乎就要挨到容缈的发丝。 她纤长的睫毛又颤了颤,眼皮渐渐合上,向他靠了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沈星屿的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又在容缈悠长的呼吸里逐渐平复,他轻轻地说了声“好”。 也不知道是对哪个问题的回应。 . 八点半的闹钟铃声响起, 容缈很快睁眼,关了它。 睡也睡好了。 饱餐一顿的时间到了! 容缈一动,沈星屿就像是在梦里感受到了她的离去,他怀里温暖的气息也消散了,一瞬间就醒了。 他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以为只是躺一会儿。 但这短短的小憩,比前段日子里他睡过的任何一觉都要香甜,令人无比满足,疲惫一扫而空。 洗漱过后,板栗“汪汪”地叫。 沈星屿才想起来没喂食,在它的饭盆里装了满满的狗粮。 板栗:?幸福来得太突然。 这就是主人“嫁入豪门”的好处吗? 容缈伸了个懒腰,在餐桌上嗷嗷待哺。 不一会儿,外卖送到,沈星屿戴着口罩和帽子去拿。 餐是他提前订好的,按照容缈所说“选不出,就各来一份好了”,算了下店的距离和送餐的速度,果然准时送到。 外卖员早上不是没送过餐,但一顿吃这么多的,真没见过,他两只手都快提不过来了。 沈星屿确认了一遍之后,道谢,在平台上打赏了外卖员。 送餐工作本身就不轻松了,况且还是这么一大单。 沈星屿提着满满当当的早餐来时,容缈感觉,他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宽肩窄腰,修长的腿,指节分明的手上,拎着大大的包装袋。 香气扑鼻的早餐,赏心悦目的颜值,这样的组合,不心动有点难了! 容缈和沈星屿吃了十来分钟。 他吃得差不多了,只见她看了眼手机,火急火燎地将剩下的食物装进一个袋子里。 不禁有些失笑。 沈星屿昨晚就被容缈告知了今天他有工作,起身帮她打包。 收拾好后,沈星屿去安抚了一下板栗,跟着容缈出门。 容缈没忘改密码,以免再有人上门打扰。 别墅自带车库,库门缓缓开启,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出现在眼前。 容缈带着没吃完的早餐,坐进了后座。 占满了座椅位置。 沈星屿想到一个问题,“谁来开车?” 他没驾照,一直对车都不感兴趣。 容缈会开车,原身也有驾照,但她现在一心吃东西,显然是不打算开的,不然也不会在后座。 正当沈星屿准备叫代驾时,一辆熟悉的车映入眼帘。 下车的人…… 竟然真的是梁枫! 沈星屿的惊讶简直写在脸上,他本来也有求容缈保留前经纪人的想法。 但她已经给了他太多,他不敢再奢求什么。 没想到,她考虑到了他的一切心思。 第10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 “我没迟到吧?” 梁枫打着笑脸出场,见沈星屿一脸懵,还很疑惑,“不是你帮的忙,把我雇回来的?那么惊讶干什么?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未尽啊!” 真是沾了这小子的光了。 工作回来了,目标不变,工资翻几倍,简直不要太爽! 沈星屿:“……” 梁枫拿着容缈递过去的车钥匙,坐进了主驾驶座。 沈星屿也上了车,在副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专心致志吃早餐的容缈。 她吃得很认真,是真的在品鉴美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能透露出她的快乐。 沈星屿的心蓦地一软。 她做好了一切,却只字不提。 还极其容易满足,吃到好吃的就开心。 她怎么这么好? “怎么还不出发啊?” 容缈夹了一个生煎,送进嘴里,问道。 梁枫诚实地答道:“这车比我想象得还豪华,稍等,我再研究一下。” 他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级别的车! 简直何德何能!可不得研究清楚了再上手? 否则弄坏了怎么办!就是把他卖了也赔不起啊! 说着,梁枫还偷偷瞥了一眼容缈。 她毫不在意,继续吃着,像是在说“没事,坏了就换”! 梁枫明显也注意到了后边的大包装袋。 这架势—— 是去抢劫早餐店了吗?! 生煎、灌汤包、这种带汁水的,溅到车上不会很难清洗吗? ……噢,打扰了,人家有钱,可以任性。 等到了星与尘公司楼下。 沈星屿下车门前条件反射似的拿出口罩、墨镜、帽子。 “可以不用全副武装,”容缈吃好了,准备下车丢个垃圾,“狗仔不会在附近蹲点,即使真有不要命的,他们拍的照片也流传不出去。” 她的语气里,是笃定的自信, 沈星屿点了点头,不带任何防备地,下车。 瞧瞧,人家的公关工作是怎么做的! 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梁枫一脸佩服,跟着保安的指导去车库停车。 容缈摸了摸沈星屿的头,“对你的脸自信一点,好吗?好看的人应该被更多人看到。” “那是自然。” 沈星屿恍惚了一瞬,习惯性地伪装起来,“不被我的颜值所蛊惑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了不起。” 容缈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保持这样的信心就好了,我会把你送上更大的舞台,我要你成为那一颗最亮的星星。” 最亮……吗? “听上去难度不小,”沈星屿勾唇,目光坚定了许多,“不过,我会努力的。” 容缈带着沈星屿大大咧咧地进了公司,却在电梯里提前遇见了目标。 沈星屿微怔。 “不认识我?我可是给你转发公司的认证微博了。” 名为关霖的男人调笑道。 “怎么会?只是太震惊了。” 沈星屿解释道。 关霖,年轻时是电视剧界的收视冠军,神话一样的人物,三十多岁的时候转战电影圈,票房创下记录,手上的奖项数不胜数,名副其实的实力派。 电梯停在艺人培训的那一层。 沈星屿和关霖一起出了电梯。 “关老师,之后麻烦您了。” 容缈向两人道别后,按了顶层的按键。 电梯门一开,秘书就在外面等候,向她报告进展。 原本只在节假日带旗下艺人送上祝福,宣传艺人新剧、新电影动态的星与尘公司亲自下场发微博,有了官方言论,盖章了沈星屿的新身份。 他们也派人去和沈星屿的前公司进行交涉,将沈星屿的微博认证改成了“星与尘签约艺人”,并将他的微博自主权物归原主。 其实想要澄清沈星屿的传言并不难,但事情发酵到现在,前公司是一点回应也不给,只会装死,完全不为沈星屿发声,还借用他的微博发一个莫须有的道歉。 明明只要控制好舆论方向就可以解决,却任由他被营销号联动着黑,大批水军上场,把真相搅乱。 秘书问:“是否需要进行新一轮的澄清?将原来的证据再次大规模地进行覆盖,可以再加上对方的黑料,颠倒双方在公众眼里的形象。” 唐心棠的黑子也不少,只不过明面上都被何墨初给压下去了,翻一翻一大把,早年前还有些更劲爆的传闻。 与之相比,让沈星屿深陷舆论困境的“绯闻”,简直不值一提。 手段的确愚蠢,目的也过于明显,可对方拿钱封住了想要张口说话的嘴,主导权自然而然就在对方手上了。 “那样的确可以让更多人知道事实。” 容缈进了办公室,“但没必要二次传播,比起改善形象,更有可能加深对沈星屿的负面印象。铺天盖地宣传的,应该是好事情。至于澄清,沈星屿想说的话,在那条微博里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秘书点了点头,明白了容缈的意思,“相关的截图已经保留下来了。” 在星与尘公关团队拿到沈星屿微博使用权的第一时间,就将道歉声明删除了,的确没有留着的必要。 除了自家公司之外的有心之人,想必也早就保存了证据,日后自有用得到的地方。 “容小姐,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 秘书时刻准备记录着。 什么叫深藏不露啊!这就是明摆在眼前的例子。 圈内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容家将来的继承人,唯一的大小姐,是个什么都不会,一心扑在娱乐上的蠢笨之人。 结果人家来了两天,处理舆论的作风十分成熟,也有远见地多。 尽管疑似有些恋爱脑……但她在未来,一定能给公司带来巨大收益! “不急。” 容缈拿出手机,发了条微博,递给秘书看。 “这是……?” 秘书看得一头雾水,疑惑道:“如此一来,对方不就有可趁之机了吗?” 目的是什么? 暗戳戳地秀一下恩爱? 原谅他搞不懂上级都在想什么。 容缈微笑,一脸天真地说:“总要给对手留一些把柄,不是吗?” “明白,我立马安排下去,扩大影响力。” 秘书理解了容缈的意图,离开办公室,派任务去了。 很快,相关热搜便上了榜,没有直接买第一,而是在底下慢慢地升热度。 讨论中心无疑是容缈发的微博。 @容缈:该告的人,在路上了。 第11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一) 起初这条微博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但石沉大海后,星与尘官微再度上线,转发了容缈的微博,将热度缓慢推上去。 @星与尘娱乐公司:老板说得对!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 底下又一个接一个的大咖,进行转发。 旗下艺人都到齐了,一水的“支持”文案。 有人质疑容缈身份的真实性,疑问星与尘是不是换老板了。 毕竟公司之前一直挂名的是容父,但容父不玩微博之类,他这个点估计在集团开会呢。 很快,又被打脸,容缈的身份曝光,颇有子承父业的意思。 原来现任老板是前任老板的女儿!误会大了! 微博认证立马跟上了。 公关团队没有一味地刷水军,而是选择留下看不出立场、相对中立的评论和友善的评论,将它们集中在微博前排。 只要点进相关热搜就可以看到。 至于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被庞大数量的评论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几个人会有耐心刷到那么后边,也就无人在意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今天又是大咖云集?完成公司kpi吗?] [科普一波,星与尘的专属“团建”,指旗下艺人明明一个赛一个地牛,却只在微博上聚会,它甚至不愿意发一张合照安慰我们这种团粉受伤的心。] [星与尘!公司成员豪华!事业全面开花!公关实力强悍!业内当之无愧top!加入星与尘,星光璀璨不是梦!] [笑死,评论区怎么还有星与尘的公司粉啊?只想问,你们还缺人吗?] [好多人啊!上次微博这么热闹还是上次团建。小尘尘多多营业!] 在星与尘官方微博底下的大都是调侃的言论。 而容缈则是…… [啊!富婆!活生生的富婆!] [你好!结婚!(被狠狠拒绝!并且甩了一张可以随便填的支票!)] [别人都在觊觎姐姐的钱!我不一样,我只关心姐姐吃饭了没?v我50,我请姐姐吃!] [各位的算盘打得我在天堂都听见了!] 何墨初能用水军和营销号错误引导,容缈当然也行。 这样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的操作,还真为沈星屿回了一波粉丝。 先前是因为前公司一直没出面说明情况,她们只能单枪匹马地百般解释,跟听不进人话的狗东西斗争,努力之后,最后换来的却是沈星屿的道歉,换谁不生气。 现在有了容缈肯定的发言,那些长了眼睛的正常人说出来的话不再被掩盖,后续的法律程序也会跟上,才让人没那么气。 毋庸置疑的是,有部分人从此次的事件中察觉到了容缈和沈星屿非同一般的关系。 千金亲自注册账号发文,可这些事情其实只要交给官微或者沈星屿工作室就可以。 她的行为很难不令人往深处想。 但舆论却没发酵起来。 像是刻意而为之,故意给别人设下陷阱,好让他们有机会下手。 秘书敲了敲门,又进了办公室,“之后的事宜已经安排妥当,我会全程盯着。” 他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说,想了想,还是说了,“何墨初先生来访,就在公司楼下。” 容缈灵动地眨了眨眼,表情却是茫然懵懂的模样,她双手托腮,微笑道:“我不明白呢。” 帮忙打理着娱乐产业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秘书没见过? 在人际交往方面,他是何等人精,这装傻的话一出来,他就知道了老板的意思,“好的。” . “先生,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我们老板的。” 前台语气为难地又重复了一遍,她已经不厌其烦地在这耗了不少时间了。 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喜欢硬闯的人,可一般说一两句就知道得等着,要不然就是死活不走,她叫来保安拉走制止,避免生出什么是非。 可眼前的人,来的时候就带了保镖,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 老板的事,公司多少都有些传闻。 传老总的女儿不务正业,一心游戏人间,直到喜欢上何墨初,才收了心。 但爱八卦的人,尤其是在娱乐公司,谁不知道何总有个秘密情人,也就只有老板被蒙在鼓里。 这也就算了,毕竟缘分是不能强求的。 结果前两天派人送来唐心棠的签约申请。 好家伙!纯纯把老板当工具人使唤了! 任谁处在老板那个位置上,都不会想要见这种人的吧? 长得人模狗样的,却那么渣!老板要是跟何总谈了,她们公司估计全体上下都会祈祷分手。 好在老板有了新欢,况且沈老师比人渣帅多了好吗?简直是一骑绝尘!在星与尘这样的头牌公司也是独一份的! 何墨初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星与尘什么时候换了老板,自己竟然不知道? 他冷笑一声,“她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 昨天深夜的时候,何墨初给星与尘公司高层发了邮件,还是商讨唐心棠的签约,附上了合同,条件开得十分优厚。 然后,早上八点,准时收到了拒绝,估计是看都没看就给出了答复。 这其中,容缈没搞鬼,他是不信的! 前台闻言,差点白眼翻出天际。 谁干亏心事自己心里有数! 她一点都没被何墨初的男主光环影响,全心全意地站在容缈这边。 开玩笑,老板来公司的第一天,就给全体人员加薪。 她不会背叛容缈的钱……不对,是人! 前台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己职业生涯里积累的经验,正想回复。 秘书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他文质彬彬地道:“抱歉,何先生,公司高层正在吃饭。无论是老板,还是其他成员,现在都没空。” 何墨初:“……” 这不才十点多?就吃上了?! 摆明了骗他啊! 感受到秘书话里明显且礼貌的敷衍,何墨初攥紧了拳头,“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会离开的,想要赶我走,不容易吧?” 他身后的保镖看着并不好惹。 要让公司保安这些人和打一架,也不是没有胜算,毕竟安保工作不是吃素的。 但是! 新时代,要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 “稍等,我去沟通一下。”秘书告辞。 几分钟后,一个员工下来了。 一手拿着喝了半杯的可乐。 另一手抓着咬了一大口的汉堡。 嘴里还嚼着什么。 何墨初:“……” 真吃着呢?! 第12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二) 何墨初一脸黑线。 这算哪门子的高层?! 谁家高层这么放荡不羁,不注意形象? 怕不是秘书随意找了个人了事! “何总好,我是高希,您可以叫我小高,目前主要负责星与尘娱乐公司的对外洽谈业务,之前与您公司其他人也有过交流,已经了解了您的初步情况。” 高希吃完嘴里的东西后,才开口,见何墨初迟迟不说话,又喝了一口可乐,说:“莫非何总觉得我太年轻,不配与您交流?” 何墨初还真是这么想的。 眼前的人一看就不靠谱,能担什么大事? 还吃呢! “如果何总是因为我正在进食而担心我的业务能力,那大可不必。” 高希摆出了专业的气势,“早上处理邮件太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餐,奈何公司福利太好,老板心善堪比仙女,特意买了些小吃,借着犒劳大家的名义,慰藉我们打工人的胃和心。何总不会介意吧?” 他微笑,补充道:“其他同事都还在吃,我其实已经饱了,但因为馋,又吃了第二顿。何总不需要我的话,我就上去了。” 全程说得滴水不漏,并没有什么前后矛盾。 只是话语间多少带点拍马屁的意思。 假如何墨初再有其他什么要求,就显得苛刻了,给人一种他同样作为老板,不体恤员工的既视感。 而且,高希看似无意,实则有心,间接透露出不少信息。 一是表明了他的身份,邮件是他退回的! 二则说明别人不会出面,只能见到他一个,何墨初爱见不见。 何墨初眼神一变,“走吧。” 说着让保镖在原地待命,就要上电梯。 高希伸手拦住了他,问:“何总这是去哪?” 何墨初不耐烦地皱眉,“在这怎么谈?” 不说隐私空间了,没桌子没椅子的,难道就傻站着? “同事们都在吃饭,人员之间的走动不少,毕竟好东西是要一起分着吃的。” 高希顿了顿,“想必何总不太愿意分享。” 的确,何墨初打算给的条件,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 高希正是清楚邮件里的内容才这么说。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秘书的传话“老板喜欢清新的空气”。 转换一下就是说,何墨初的到来污染了公司,别让他上来。 说不定待会还要派人来一层消毒。 何墨初思考了一下,决定在外面找个地谈话。 心里很是嫌弃星与尘。 偌大个公司,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高希与何墨初前脚刚走,后脚,外卖员的订单就送到。 餐量巨大,三个保安帮忙,都提不过来。 前台正疑惑着,刚刚来了个外卖是给高层的,是让谁馋了吗?点的也太多了? 她注意到小票上有备注:给一层的所有人,包括安保人员,辛苦了~ 与此同时,公司群里来了新消息,有一条秘书发的公告:收到老板指令,“心情补助”将同本月工资一起发放。 前台:泪目。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老板?也太通人性了!!! 别管,从今以后,老板就是她的底线! 老板指南,她就是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也绝不回头! 容缈和秘书在顶层的落地窗前,高度足以俯瞰楼下的情形。 秘书操心不已,“容小姐,全体员工上班摸鱼是不是不太好?” 他说着,咬了口鸡块。 虽说星与尘为迎合时代发展,年轻血液居多。 但这样的公司氛围会不会过于轻松快乐?让人没有工作积极性? 企业文化怎么办? 宏图壮志又怎么办?! 容缈睨了秘书一眼,“适当补充身体能量,利于提高工作效率。难道不是吗?” 明明吃得也满意,却还想东想西。 人类总是如此。 永远无法一心一意地品尝眼前的美食,反而要不停地担心未来的事情。 秘书感慨道:“看来您也因为何总的事烦心不已啊。” 否则怎么会提议发心情补助。 容缈:“……” 倒也没有。 她就是想吃。 秘书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忧虑:“这样得罪何总真的没问题吗?毕竟何总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清楚老板和何墨初之间的爱恨纠葛,如果是他,他也不能做出多大度的宽恕。 只是,星与尘终归是容氏集团的公司,而自从何墨初的公司开始有起色后,容家同他的公司的商务合作越来越多,外界都认为双方是关系很好的商业合作伙伴。 老板的做法,无疑是想划清界限。 何墨初是新涌现的新贵之一,被报复得太过分的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到时候,恐怕容家的生意也会受影响。 “有道理,”容缈像是醍醐灌顶一样,她点点头,“给高希打个视频通话好了。” 秘书得令,却不明所以。 是要赔礼道歉?也不像老板的作风啊。 高希接通后,按照秘书所说,把屏幕对准了何墨初。 何墨初:“?” 玩哪套? 他在高希面前可谓是各种吃瘪,对方秉持着公事公办的原则,像一座大山一样不动摇。 何墨初饭也请了,礼也带了,然而一切都白搭,花的心思全部作废,回去之后还要被唐心棠埋怨一番。 绝对是容缈动的手脚! 合着集体整他呢! 对于签约耿耿于怀的何墨初,并未对容缈抱什么好态度,开口就是讽刺,“我在热搜上看见了,容小姐真是好兴致,拿那么多钱养一只金丝雀,不惜动用公司人脉资源,就为了捧一个人?这笔生意可并不划算,原以为容小姐是聪明的,知道做出什么选择才对你有利,结果竟然是这么的……” 他嗤笑了下,对容缈下了最后的定义,“没脑子。” 只可惜镜头里的人完全无动于衷。 她甚至自得其乐地吃起了薯条。 何墨初:“……” 他说了这么多,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说完了啊?” 容缈仿佛才发觉,“是的没错,世界上只有你和唐心棠是真爱,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说完,就挂断了。 语气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可怎么听都像嘲讽! 容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对瞠目结舌的秘书,说:“不需要浪费口舌向这样的人解释,时间是留给重要的人和事的。” 比如沈星屿,比如吃饭。 秘书:“……” 这是把何墨初得罪了个彻底啊! 第13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三) 但凡容缈直白地骂一句,何墨初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他的性格,就容不得别人不听他的话,控制欲极强,自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容缈出言善良,语气真挚,词汇也干干净净的,完全像是单纯的祝福。 一下显得何墨初的格局小了,衬得他卑劣无比。 高希看对面的人沉不住气,也坐不住了,礼貌地问:“何总,还要继续商谈下去吗?” 他的心态早被搞崩了,老板突然来这么一击,无疑是致命伤害。 说是颜面扫地都不为过。 自尊心恐怕碎了一地。 果不其然,何墨初起身就走,不忘恶狠狠地瞪了高希一眼,似乎对容缈的那份也给加上了,“走!” 几个保镖跟着离开,只觉得这工作怪简单的,不仅工资高,被雇过来什么也不用干,站在那唬唬人就行,跟着饱餐了一顿,还能在旁边看戏,目睹雇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 这不比游戏有意思多了?!! . 课室里,关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沈星屿如释重负,头疼地不行。 他以前从来没接触过演戏,最多是在家看电影时,装模作样地代入角色演一段,纯粹是认为有意思,可一上来就是资质这么高的前辈亲自教导,他压力山大。 沈星屿明白了容缈早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翻着规划书,上面的课程满得能溢出来,表演、理论、台词、声乐、创作……眼花缭乱。 全都是由星与尘旗下的艺人亲自授课,专业度十分强。 沈星屿此前的发展道路并不清晰,算是走一步看一步。 他以唱歌、表演为主要工作,会自己写词曲,玩玩乐器,只因那张脸太过妖孽,广告代言才不断找上门,加上粉丝基础大,自己不作什么妖,地位才稳固。 有拍戏的通告找,他都是直接拒绝,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演戏怕是会掉粉无数。 公司并不打算让沈星屿转型,而是全方面发展。 容缈是真的想要将沈星屿送回原位,不止于此,她要让他飞到更高更广阔的天空。 只是,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光是一门演技,就足够钻研好久。 有些人演了不少戏,还是在原地踏步。 沈星屿大学时期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表演训练,如今堪比女娲补天,回炉重造。 “别急,世上没那么多一蹴而就的事情。” 关霖出声安慰。 沈星屿说:“怕耽误前辈您的时间和精力。” 也怕……辜负她的期待。 关霖听了,笑了几声,“不会,容小姐提供的条件令人无法拒绝,况且,指导后辈倒也是件有意思的事。” 星与尘的大咖亲身授课,绝对是金钱无法衡量的,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为了赚些钱就答应。 “你之前提出的问题颇具代表性,从中便可以看出你的天赋和悟性,时间是足够的,只是,你得学会放慢脚步,不要着急证明自己。” 关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沈星屿惊叹于对方的观察力,决心调整自己的状态,潜心蛰伏。 . 二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沈星屿日日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早上从容缈的别墅到星与尘,晚上回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他不要命似的把自己当成机器人,不停地汲取着来自舒适圈外的知识,休息和娱乐都被抛之脑后。 一开始的时候,无比困难,踏入一个全然未知而陌生的领域时,心底会不由自主退缩、逃避。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能快乐躺平,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但是,有想要为之奋斗的人,这么想着,也就觉得,还可以再试试了。 沈星屿最初也觉得自己做不到,尽管他决心已下,可头几天里,他整个人都是手足无措的。 除了在自己专业领域里的培训课程,他理解起来不难之外,其他都像听天书。 沈星屿咬着牙度过了适应期,理论结合实践地探索着。 他对自身也是有期盼的。 出道前被人说“除了脸看起来一无是处”,他至今还记得。 当时沈星屿无所谓地笑了笑,嘴上说着无所谓不在乎,暗地里却下足了苦功夫。 后来才收获到“明明可以靠实力吃饭,却偏偏要靠脸”的评价。 沈星屿当然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解决方法是充分发挥想象力,他是一块海绵,需要不断吸水,从前吸的水现在已经干涸了,不能支持生活,必须找到新水源,源源不断地补充。 而“水源”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泛指一切可以提升自身的存在。 比如那些上手起来有些枯燥的课。 又比如清醒时、睡着时、进食时的容缈。 就目前看来,可爱程度绝对是依次递减! 但即使是排名里的最后一个,也能甩别人十八条街。 沈星屿可以在容缈不做其他事情时的任何时候,行使自己的权利。 他是一个有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的人,身为金主饲养的金丝雀,就要乖乖听话,哄饲主开心。 她快乐了,他就像电量只剩一格的手机找到了充电宝,得到了安全感和满足感。 其次是睡觉。 他喜欢盯着她安静的睡颜,听她每一次绵长的呼吸。 沈星屿为了自己考虑,狠心婉拒了容缈同睡一张床的邀请。 她也没逼他,只是瞥了他一眼,表情疑惑得可爱。 然后第二天又能在床边看到他。 对于沈星屿而言,容缈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 想到同居第一天时的场景,他就明白,跟她睡一起,他会疯的。 肯定整夜无法入睡,长此以往,人都要坏掉。 所以沈星屿展现出了他“有,但不多”的克制,拒绝了容缈后,又在她床边,尾巴摇得比板栗还要欢,跟要上天似的。 他的傲娇有点超出容缈的理解。 最后是吃饭的容缈,表情一如既往好看,让人心情不由变好的感染力也没变。 可她对食物的热情,明显超过了对他的。 无论沈星屿怎么摇尾乞怜,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法令容缈,与他分食。 她的原话是“再买一份不好吗?为什么要吃我的?” 第14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四) 他败得一塌涂地。 早在那天订早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容缈是“全都要”,而沈星屿只能“另外点”。 在公司给员工点餐时也一样。 可以向容缈要求再加十份薯条,但不能碰她一根薯条。 否则她的眼神就会变得无比友善,“还想留在星与尘工作,对吗?” 一向如此。 容缈的语气软糯,表情乖巧,口头禅一般问出的每一个“好吗”“对吗”“不是吗”,都温温柔柔的,可从来不是提问,看似让步妥协,却不给任何退后的田地,让对方的行为落入她的预想之中。 这样暗戳戳的威胁,用她那张脸说出来,效果超级加倍。 沈星屿想起关霖当时说的话。 关霖在进培训室前,并没以老师的身份,反而像个老大哥,道:“容小姐似乎变了不少……你应该不知道吧?星与尘是因为容小姐而创立的,理由是追星。我也算最早进入星与尘的那批人。当时,她的朋友们都去找有名气的艺人求签名,唯独她站在原地,看着朋友,一点花痴也没犯。” “可奇怪的是,有眼的人都能看出,她那些朋友不过是在利用她,她却跟不知道似的。多年未见,她也成为了一个可以独立行事的大人了,谈授课报酬时,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旁观者,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异样企图,虽然想要融入一个圈子,行为也主动,但内心深处始终是不甘不愿的。” “然而她愿意为了你,参与到俗世中。能入她的法眼,想必你也不简单。我一向看人很准,你们之间的磁场是合的……行了,也别胡思乱想,你就当我上了年纪,爱揣测人,胡说八道吧。” 关霖前辈的想法,其实沈星屿也有过,他一直拿不准容缈的性子。 可无论如何,她摆脱了过去的桎梏,他也应该战胜自己才是。 不过—— 关霖前辈的判断显然有错误的地方。 入了容缈法眼的,还有各种食物…… 他比不过啊!! 沈星屿就这么兢兢业业,时不时又胡思乱想地结束了培训期。 本身前辈们的档期就有限,也不可能教几个月,人家也是要休息的。 并且,沈星屿用短短的三周时间,获得了一众认可。 当真不是闭眼吹。 如关霖所说,沈星屿是天赋异禀的,这种人就是老天赏饭吃,在初期碰到的问题逐一解决后,他的能力直接越级进阶,连过渡期都没有。 诚然沈星屿在演戏方面还有不少欠缺,毕竟是个新手,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几十天就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是他迄今为止的水平,已经超越了市场上百分之九十五的竞争对手。 全靠同行衬托是有一定道理的。 至少不会面瘫,表情麻木或者狰狞,动作、台词夸张刻意。 他的表演,痕迹不重,尤其是充分理解角色后,是能将他自己变成角色的。 但显然还不够。 所以关霖给了联系方式,之后有任何难题都可以向他请教。 沈星屿不断进步的同时,容缈在忙着…… 收钱。 她一天之内收到两笔数字不小的转账。 “您尾号1007卡……” 使得本就富裕的余额,更加富裕。 容缈还没弄清楚是谁打的钱,就接到一通备注为“妈妈”的电话。 她甚至来不及说“喂”,对方就焦急地问:“乖宝,你的卡怎么限额了,生活费打不进去,要不给你打到那张不常用的卡上去?” 容缈:“?” 今天是什么天降横财日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送钱? “不用,之后也不需要了。” 对方一阵沉默,时间长到容缈以为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挂了。 “乖宝,你还好吗?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妈妈知道,你前段日子跟玩了很久的朋友断了,一直担心你的状态,又怕你还在难过,特意留了时间让你缓冲。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也不能一直这么闷闷不乐下去啊!对身体不好,我们也都会伤心的。” 容缈:“?” 她很快乐!真的! 只听对面接着絮絮叨叨地说。 “是时候振作起来了!妈妈会给你补偿的,破例打双倍生活费给你,你要做的就是多花钱,让自己开心!这段时间,你都不向家里问钱……不是。你都不跟家里联络感情,你知道我们多难受吗?” 容缈:“……” 明白了。 钱花少了。 原主此前并没有正式的工作,在父母那里是默认“啃老”的。 由于被生下来时的曲折,容家对她也没什么事业上的要求,只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 毕竟容家挣的钱也足够活了。 而一直以来,在那群狐朋狗友的影响下,原主一直在不停地出钱,虽然她也有卡,但隔几天就开趴,这样高频度纸醉金迷的生活,难免有超支部分。 父母也就习惯了她时不时要钱。 如今容缈把星与尘经营得有声有色,又跟“好”朋友一刀两断,日常开销对比起之前,根本算不了什么,银行卡里有钱,不够了公司有收入,再不行她去买彩票,后续方案多得很。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根本没再向容家父母伸手要过一分钱。 也难怪起疑。 容缈倒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强调了自己的心情超级好,不用担心,要是缺钱了她会来问的。 她反而应下了生活费。 就算她说不要,也还是会打钱的。 已经推掉“零花钱”了,容家不会让她再没有生活费。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收下,再好好孝敬他们。 星与尘虽是行业顶梁柱,可发展空间其实还很大,再加上她答应那些大咖的条件,要花钱的地方多着。 怎么会嫌多呢? 况且她还要买好多好多美食! 电话挂断后,容缈想到一个问题。 容家都还没打钱呢!银行卡上的那两笔钱又是从何而来? [宿主,为什么不问问迷人又聪慧的兔兔呢?] 灵灵兔的声音在容缈的脑海中忽然响起。 它很憋屈。 作为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系统,它超没存在感的好吗?! 再不出来刷一下脸熟,它怕宿主都要忘记它了!! 第15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五) 容缈吃了一块巧克力。 它慢慢融化,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游走,满足了味蕾的同时,也激活了她的大脑。 想起来了! 有一笔应该是沈星屿前公司的。 秘书有提到,星与尘派人去沈星屿前公司交接业务的时候,查到了他赔付的,金额一看就不正常的违约金。 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款项,明显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前公司也就敢欺负当时无力反抗的沈星屿,面对星与尘这种规模庞大,背后又有容氏集团撑腰的对象,那股子仗势欺人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可谓是毕恭毕敬。 秘书没问几句,对方的负责人就托盘而出,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连撒谎骗人的胆子都不可能有。 星与尘强大的律师团队随时欢迎着。 事情如果闹大了,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吃官司是必然的,不如息事宁人,把不该拿的钱还了。 秘书请了专业人士算清真正该赔偿的金额,所以才耗了一会儿时间,既然钱到账了,道歉声明应该也差不多。 容缈打开电脑,查找邮件,果然,最新的那封就是。 秘书之前问起的时候,她回复了“也没有别的要求,态度到位就好,不是吗”。 这件事全权交给秘书去办后,回音太晚,容缈都没什么印象了。 [宿主~~~] 灵灵兔的语调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想知道另一笔钱是从何而来的吗?] 它知道!快问它! 容缈狡黠地笑了一下,她歪了歪头,“不想哦。” [……] 啊啊啊! 能不能让它显得有点用武之地! 灵灵兔撒泼打滚,一副“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等玩够了,容缈才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太想知道了,告诉我好不好?” 灵灵兔一个激灵,猛地起身,干劲十足。 [是你的“好”朋友们又双叒叕出去玩,爽了才想起没人买单,只好自掏腰包,几个人既想充大款,内心又不愿意多花钱,最后凑不出来钱,让其中一个给家里打电话要钱。] [那么一大笔钱呢!她家里人询问钱的去向,但没得到结果,就去问其他家,都说不清楚。家长们把人叫了回来,聚在一起后开了个简短的会,才知道原主花了那么多冤枉钱。] [因此,这笔钱是他们打的!还特意跟你的父亲说了一声,专门上门赔礼道歉,虽然金额被有意报小了,并不太够,但诚意还是有的!] 容缈尝了个泡芙,还是巧克力味的,只是内馅更加柔软丝滑。 钱八成是不得已才出的。 容家家大业大,容父容母并不太在意女儿的钱花在了哪里,家里也不差那点钱。 那些家长必然也清楚这个道理,他们的目的不例外是为了讨好她,想让她在容父面前美言几句,或者给容父留个好印象,讨个人情,对他们的事业总是有好处的。 灵灵兔有种感觉,它汇报的事情,给宿主带来的情绪波动,还不如那个泡芙! 哼,总有一天它会显得有用的! 容缈叫来了沈星屿。 特别培训已经结束,他现在是在家自行琢磨,从模仿开始,深层次去领悟表演,慢慢摸索,也有了些不一样的体会和感想。 “怎么了?” 沈星屿坐到容缈身边。 自从他不去公司后,她也没有去了,在家处理事务。 据说星与尘的员工们都哀嚎着,渴求老板复工,他们能多薅薅羊毛,指不定哪天又加薪了。 沈星屿知道,容缈的工作并不轻松,可她有食物补充能量,调节心情,被问起时都说不累。 他也以她为动力,努力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容缈点开邮件里的附件。 视频里的几个人全都看不到脸。 他们全程弯着腰,脸几乎要贴到膝盖上去了! 不过有一两个啤酒肚比较壮观,弯不太下去,只能由星与尘的秘书和其他人帮忙摁着头。 道歉的声音也很整齐,听上去“训练有素”。 凭着身形和声色,沈星屿认出了里面的人。 这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记得,他们都是盛气凌人的。 尽管粉丝会因为公司的公关不行,反黑不行,合作的造型工作室不行,留言骂公司废物,希望它倒闭,沈星屿早日离开,另谋高就。 然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公司有理,欺压得艺人没有话语权。 像沈星屿这种号召力强大的明星都过得不怎么样,其他人更是难以忍受,怨言颇多,想跳槽,签的合同没到期,又付不起违约金,因而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视频播放完后。 他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能遇到她。 沈星屿凑得离容缈近了些。 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她的侧脸上。 柔软的唇一触即离。 沈星屿的视线游走到别处,根本不敢直视,脸上的红晕,也延伸到了耳朵。 他握拳,轻咳一声,“我只是觉得,此情此景,身为一只合格的金丝雀,应该这么做。” 性格一向坦率得超乎常人的容缈:“……” 傲娇鬼。 想亲直接亲不就好了? 不用那么多解释。 他一说,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沈星屿向容缈要了视频,发给梁枫。 他的经纪人显然也是个被恶臭公司压榨的可怜打工人,立马义愤填膺地回复:“这种好东西,要是能在现场看到就好了!” 发来的是语音消息,梁枫的愤怒都能透过手机传来。 沈星屿从来不会特意避开容缈,所以自然地,她也听到了。 他轻挑了下眉,“别当真,梁枫只是说着玩玩。” 以她的作风,真有可能再来演示一遍。 容缈应了一声。 沈星屿莫名感知到容缈的情绪不对。 虽说第六感不一定准。 可他真的觉得,她有点生气。 “今天下午有杂志拍摄工作,待会儿就出发,梁枫会来接。” 容缈说完,接着吃甜品套餐里的小布丁。 沈星屿心慌了,愈发感觉他猜得没错,“你不一起去吗?” 容缈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专注地停留在食物上,“我吃完午饭再看情况决定。” ……她绝对心情不好了! 第16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六)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 沈星屿在车上苦思冥想。 梁枫来得太快,发语音的时候就快到别墅了。 他还没想明白她生气的原因,没法对症下药,就匆忙上车了。 之后把前公司的钱转给他时,她也有一丢丢冷淡。 他差点以为是要让他卷铺盖走人。 情绪转变点在什么时候? 沈星屿没想到,关霖前辈教的“学会观察”在此时此刻派上了用场,以现实生活为基础,才能细致地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波动,从而为表演所用。 “要我说,他们就是活该!” 梁枫说了一大段精彩绝伦的话,吐槽前公司的恶劣行径,做出总结,旁边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沈星屿不是那种喜欢随意评价旁人的人,但对于前公司里的人,沈星屿的态度不可能那么平和啊!跟高层作对的时候不是刚得很吗? “怎么不说话?” 梁枫瞥了眼沈星屿。 他正一脸郁结地发呆放空,神游到了天际。 梁枫只好趁红灯的时候,拍了拍沈星屿的肩膀,“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他回过神来,“嗯。” 声音是有的,内容就…… 梁枫步步紧逼,“说的什么?” 沈星屿在为容缈的事情头脑风暴中,心里又堵得很,根本没有精力去想别的,随意猜了下,“前公司快倒闭?” 梁枫:“……” 主旨还真被你小子猜对了。 果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梁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劝道:“不管在想什么事情,都不能带进工作,这次的杂志必须要重视。” 他也了解星与尘对沈星屿未来的规划安排,很有条理,清晰细致,只是目标非常遥远,所以一步都不能走错。 沈星屿闭关接受培训,外界并没有得到消息。 公司考虑到出现在公共场合可能会引起骚动,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也没有公开行程。 于是,黑粉集体出来蹦跶。 [某人被龙头公司签了却一点动静没有,估计公司看不上他,后悔了吧?] [众所周知,麻雀就算是攀上最高的枝头,也是成不了凤凰的。] 星与尘没有安排压下舆论,便引起了大规模的讨论,到现在还要时不时把沈星屿拉出来鞭策一下,并与被看作对家的唐心棠对比,她连增了几个代言,最近铺天盖地都是她的广告。 唐心棠到底还是蹭到了热度,她一个二线小花,自上次的红毯事件后,总和沈星屿捆绑在一起,还被称之为对家女星。 属实是高攀了。 捧唐心棠,踩沈星屿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过,这种送来的,免费的关注度,自然是要好好利用。 所以公司选择了知名杂志ir作为沈星屿复出的第一步。 硬照的拍摄毫无疑问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所谓“脸在江山在”。 只是ir一直以来都是以“创意”为中心,为了时尚,多少会有些雷人的造型,难以被审美接受,上次给一位女星拍了一刊后,销量滑铁卢,成功列入“不是粉丝不会买,是粉丝也不想买太多添销量”的名单。 星与尘提的要求十分简单,他们负责宣传,保证销量;ir可以创新,但一定要好看。 主题已经提前商讨敲定为“面具”。 这个概念看似清晰,却又模模糊糊的,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梁枫不担心沈星屿的脸。 但他的状态着实令人堪忧。 这么魂不守舍的可怎么办? 到达拍摄场地后,梁枫带着沈星屿向工作人员挨个打招呼问好,基本工作是做足了。 从几十天的“学生”,到眼前的工作,不免令人恍惚,他快一个月没接通告,还有些生疏。 好在沈星屿很快适应了身份转变,微笑营业。 现场的人员也十分专业,派人带着他去了解此次的造型,并换上。 先得弄好服装,之后才是化妆,否则等妆化完了,衣服一穿,全给蹭掉,岂不是白白浪费心血? 沈星屿的服饰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相关工作人员送来了衣服,并给了例图,十分清晰地讲解了要怎么穿。 毕竟也不是什么寻常衣服。 至于饰品,不方便自己佩戴的话,之后可以找他们。 沈星屿道了声谢后,单独去了更衣间。 “天使与恶魔?” 梁枫从对接的人口中得知了主题。 想法是不错,可…… “跟面具有什么关系?” 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拿出了道具,那是一张设计精美且华丽的黑色面具,附着几根黑色羽毛,恶魔风范一览无遗,“我们打算化半边妆,沈老师将会穿着恶魔的衣服,戴上它,面具之下的另外半张脸,化天使妆。” ir的寓意很明显,沈星屿从前在公众面前一直是爱耍大牌的形象,展现出来的性格并不算好,后期就是想要弥补也会被人说虚伪,干脆就摆烂,任由别人怎么说。 杂志方想要说明的是,外界都将沈星屿视为恶魔,可他的内心如天使般纯净,从另一个角度为他洗白。 创新只能体现在妆面上了,所以,这次请的化妆师也是创意妆相关方面的。 虽然梁枫打心底认为沈星屿算不得什么单纯的“天使”。 他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一点心机都没有,怎么在龙蛇混杂的娱乐圈混下去? 但梁枫也对主办方的安排没什么异议。 在限定的概念里能想出这样的方式和含义,已经是很有心了,再做过多要求也不好。 “请问,这个要怎么戴?” 沈星屿走出更衣室。 现场原本的安静被打破,正在各司其职的众人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放下自己手上的事。 沈星屿身上的衣服设计独特,剪裁使得残缺的部分露出一部分白皙的肌肤,细细的黑色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荡。 黑与白的相撞,给人带来视觉上最直接的冲击。 他因饰品而微微蹙眉的表情,像是恶魔对这个世界不满的鄙夷。 沈星屿的身材也很好地驾驭住了衣服,行走的衣架子不是说说而已。 身形挺拔,宽肩窄腰,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而不夸张,长腿迈过来时,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第17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七) 配上那双嚣张又巨大的假翅膀。 已经将恶魔的气场拿捏得死死的。 一旁的化妆师长叹一口气,“这都不用化什么了,天生丽质!” 这番话让众人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沈星屿甚至是素颜! 他天生高挺的鼻梁,漂亮的桃花眼,完美的骨相,总令人忽略那一点。 沈星屿不介意被打量,相反,他知道眼前的人都没有什么恶意,很乐于展示自己。 人都是视觉动物,谁会不喜欢美丽的事物? 只是,最想看到的人不在。 他环视了一圈,确认了之后,心情更低落了,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沈星屿有疑惑的是条项链,有点长,银色链子难舍难分地缠在了一起,他绕了几圈都没解决。 工作人员立刻接过,拿到旁边去解开。 梁枫无奈,指出事实,“看来,业内认可你颜值的人又要多了。” 他之前工作的时候,就经常有人问沈星屿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好看,不化妆也惊为天人,他如实回答了无数次都没人信。 有些事情还是要亲眼看见了才会相信。 “我的外表不是一直无懈可击,无人质疑?” 沈星屿不甚在意地回复道。 梁枫:“……” 太自恋了,谁来治治他? 他扶额,“走开,离我远点。” 沈星屿得寸进尺地问:“怕我过于光芒四射,挡了你的桃花?” 梁枫无语。 急需一卷胶布封住这小子的嘴。 他自行退得远了些,“你翅膀打到我了。” 沈星屿不但不往里收,还向外舒展了一下,动了动沉甸甸的翅膀,“没办法,这就是成为恶魔的代价,忍着吧。” 梁枫:“……” 什么中二病患者。 杂志方的效率高,很快弄开了原先剪不断理还乱的项链。 与此同时,灯光、摄影、道具等人员都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拍。 化妆师的工作也到达尾声,根据沈星屿的脸而设计的妆容,将恶魔的邪气与他自身的傲,融成了一体。 摄影机架起,明亮到有些许刺眼的白炽灯打过来。 沈星屿的硬照表现力不用说,他这么些年来习惯了镜头,从最初的露怯,到现在的自如。 拍摄进展十分顺利。 沈星屿也换了第二套天使的妆造,看起来我见犹怜,似乎说重了一句话,他那双无辜的眼眸里就会染上泪光。 又是咔咔一顿猛拍。 没过多久,到了最后的封面拍摄,沈星屿换回了最开始的恶魔装扮,半边脸化上天使妆,戴着面具,半遮半掩,韵味十足。 最难的部分是眼神,摄影师想要达到的效果是,最好一只眼流露出心怀天下的慈悲,另一只眼则要染上杀戮的血腥气。 沈星屿:“……” 两只眼睛怎么分别表现出不同的情绪? 把眼珠子挖下来? 这样高难度的要求连一些老戏骨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尚且缺乏实战经验的沈星屿。 拍摄只能暂停,给他时间找状态。 沈星屿向关霖说明了情况。 并请教经验丰富的关老师,眼神应该如何处理。 虽然不是演戏,但总有相通之处。 几分钟后,关霖回复。 “靠p图。” 沈星屿:“……” 前辈真是实诚。 显然摄影师也知道要求不太合理,正和主办方商量着改动。 沈星屿背着自己的大翅膀,站着出神。 他不能坐着。 翅膀会弯。 正发着呆,视线范围里忽然出现那个想了很久的人影。 沈星屿连忙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心里分明很高兴,却不敢在表情上露出太多。 怕她还在生气,怕她觉得他不知道,怕她像几个小时前那样对他。 他变得什么都怕了。 “我吃完饭了,很闲。” 容缈还没跟沈星屿说几句话,拍摄就要继续了。 沈星屿只好回到几台摄像机前。 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只假的塑料手,“沈老师,我们改了动作,接下来需要您亲吻这只假手,当然,您不需要真亲,借位即可。” 沈星屿瞧着那一截从人体模特上拆下来的手,沉默。 工作人员看出他的担忧,“吻手礼是西方礼仪之一,符合天使、恶魔的背景。假手也已经清理干净了。” “我对吻手礼的设计没有意见,”沈星屿顿了顿,“我只是觉得,人体模特大概比我更需要这只假手。” ……? 那拍摄亲什么?空气? 国王的新吻手礼? 沈星屿物归原主,把假手安回到不远处的人体模特身上,走到正在监视器前的容缈身边,牵起她,“她的手更好看,适合上镜。” 摄影师是个大直男,“我看也是,真人怎么说都比假的好,还省掉了后期的修改!” 更何况容缈的手白皙,十指纤细修长,指节分明。 上镜的好料子啊! 主策划见容缈没什么意见,也就允许了。 在镜头前,众目睽睽之下。 沈星屿饰演的恶魔露出了半张天使面孔。 不同于他身上流露的邪恶气场,他的眼眸纯净澄澈,对眼前人没有一点冒犯之意,而是如同绅士一般温柔有礼。 他轻柔地执起她的手,身体微向前倾倒,优雅俯身,亲吻她的手。 没有借位。 他的吻实打实地落在了容缈的手上。 唇轻贴着。 温热的气息传递在两人之间。 即使是无恶不作的恶魔,在心爱之人面前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愿意为她低头,眼里也流动着纯粹的情愫。 直到摄影师拍完了,还有几个人沉浸在美好的氛围感里。 拍摄结束,到了休息时间,沈星屿问:“还生气吗?” 容缈懵了一下,“生什么气?” 沈星屿解释了一遍,用只有他们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刚才也不是为了工作才亲,是因为……我想亲。” 他去到她身边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好像明白了她为什么情绪不对。 当时因为那封邮件,而亲她时,分明是自己情难自禁,却说什么是金丝雀该做的事,一下将缩短的距离又拉长了。 容缈点了点头,态度没变,“想亲就亲。” 吻手而已。 又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不是吗? 沈星屿愣住了,试探性地问:“你真的没生气吗?我当时感觉你不开心。” “是有点。” 容缈接着说:“那个布丁不太好吃。” 第18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八) 沈星屿:“???” 容缈又回忆了一遍它灾难性的味道,再次肯定道:“真的不好吃。” 她后来又特意单点了一次。 不是配送的问题。 就是不好吃! 为此,容缈给了中评,真诚地希望店家能改进,继续努力。 其他东西都能做得不错,怎么布丁会是那个味道? 偏科也不带这样的! 这时候,杂志拍摄的主策划找了上来,邀请容缈去看照片。 沈星屿独自杵在原地。 和那双黑色的大翅膀一起。 他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本应该害羞,甚至可能恼羞成怒,责怪自己。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他的做法有问题。 反倒是很庆幸,迈出了这坦率的一步。 “成品全部展示完毕,沈老师是十分优秀的艺人,配合我们拍出了这么多好看的照片,相信杂志发行后,会有不少人舔屏的!” 负责后期制作的工作人员说道。 屏幕上的照片里,天使纯洁无瑕,恶魔邪里邪气,各有各的特点。 只是…… 主策划叹了口气,“美则美矣,可是似乎少了什么。” 化妆师也提出了相同的意见,“总感觉太寻常了,除了沈老师本人的脸之外,没有其他突出的亮点。” “改改不就好了吗?” 不同于几个人的忧愁,容缈很是淡定地说。 她好像从来不会为了什么琐事感到困难,永远看起来快快乐乐的。 不过。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喝奶茶。 主策划焦头烂额,以为容缈是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毕竟甲方只用提要求,受苦的是她们这些乙方。 谁知道容缈翻过一张张照片,又看了一遍,给出了她的修改意见。 听上去比原先的策划案有特点多了! 容缈喝了一口奶茶,吃到珍珠,皱了下眉,“既然杂志本身想要影射一些东西,那不妨再大胆一点。” 说完,就去找垃圾桶,吐掉。 然后搅拌了一下奶茶,举起来看了一眼,仿佛再吃到一颗珍珠都会变成“容·不乐·缈”。 主办方内心也很喜欢容缈的提议,“只是……场地是租来的,距离约的时间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场地是杂志方自己找的,钱当然也是她们出的,租金可不便宜! “一个小时,想要推翻重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化妆师抱怨道。 外面的工作人员都在收拾器材了,再加上改妆、改造型、拍摄,没有几个小时完不成。 但是新想法的确让人眼前一亮,如果舍弃,感觉会很可惜啊! “星与尘会承担所有意外费用,包括人员的辛苦加班费。” 容缈展现了金主的魅力。 主策划暗自感慨了一下有钱就是好,又不禁担忧,“主编那边……” 不管提案再怎么好,杂志方都有自己的考量,临时出现变动是肯定要向上汇报的,要问主编的意见,如果被拒绝了,拍完了照片用不上也是白费,她们主编是出了名的难沟通,搞不好还真不会答应。 “放心啦,我会派秘书去联系。” 容缈一副随心所欲又掌控一切的模样。 主策划:“!” 这么好的甲方是真实存在的吗?! 遇见过太多妖魔鬼怪的主策划简直想像沈星屿一样,来个吻手礼,以表感谢。 主策划凝视着容缈漂亮可爱的外表,只觉得她现在身后有天使的翅膀,忍不住抛出橄榄枝,“您考虑拍杂志吗?像您这样出色的人,绝佳的长相,善良的性格,我们可以为您做一刊人物特辑。” 容缈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奶茶喝完,“化妆造型要好几个小时。我很忙的。” 主策划:“……” 其实是因为会耽误进食吧? 她也没再强求,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抛头露面。 那位叫什么何墨初的先生倒是例外,他恨不得把自己钉在商业杂志的封面上。 主策划去安排了工作。 原本以为底下的人会由于加班而苦苦哀嚎,怨声载道,她都想好说辞安慰了。 结果—— “完全没意见,什么时候开始?” “时刻准备着!” 平常不是最讨厌到点不下班吗?今天工作积极性怎么这么高?难道是沈星屿的颜值让大家忘记了当社畜的痛苦? 主策划随意拉了个人问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加班我是不喜欢的,但为星与尘工作,我义不容辞。” “说人话。” “下午茶谁能不爱?” 主策划知道大家为了工作,午饭都没怎么吃。 容缈的确也让人带了吃食来。 可就因为一顿免费的饭,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工作?怎么可能? “餐食的包装袋里还放了些纸,大家看到后心情变得无与伦比的美丽。” “……” 原来是发钱了。 数字估计不少,不然,不会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热爱工作。 想要重拍,困难重重,可所有的问题都在容缈的参与下得到解决。 主策划安排好后,回去跟化妆师,还有容缈商讨具体需要改动的细节。 一个小时后,再次开拍。 沈星屿换上了天使的服装,他前前后后已经换了三次衣服,刚刚被告知重拍,又去换,都是第四次了,而之后还得接着换。 连梁枫都认为,以沈星屿的性子,碰上这种事,绝对会不爽的。 毕竟是杂志方一开始没有考虑周全,他一定会质疑一番对方的专业性。 结果,他听了工作人员的传话后,听话地去了更衣间,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梁枫欣慰地评价道:“成长了不少。” 沈星屿换好后,出来说:“她还没亲眼看过天使版本的我呢,光看照片怎么行?” 梁枫:“……” 你小子的恋爱脑越来越严重了。 沈星屿在接受化妆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妆容的变化。 这次化得时间比之前长了不少,还用到了一些看上去很专业的道具。 “好了。”化妆师拍拍手,终于大功告成。 化完之后。 沈星屿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整体的风格依旧是往良善的方向而去,弱化了他长相本身自带的攻击性,增添了可怜的意味。 而最大的改变,无疑是脸上化出的裂痕。 看起来十分逼真,他都差点要以为是真的了。 第19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十九) 沈星屿一眼明白了意图。 的确,修改后的妆,有着撕裂的美感,比单纯拿个真面具,更契合主题。 他好像猜到是谁的手笔了。 化妆师说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想,“容老师真是个有想法的人,果然效果奇佳。” 沈星屿的唇角勾起。 她那么古灵精怪,一直都有着些奇思妙想。 沈星屿离开化妆间,按照摄影师的要求行事。 纯净不染尘埃的天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仿佛从天堂坠落。 容缈让摄影师先停下。 她把沈星屿背后的翅膀取下来。 “这……” 摄影师迷茫了。 天使没有翅膀可还行? 原以为容缈是去调整翅膀形状的,可她得到之后,不仅没给沈星屿装回去,还动手拔羽毛。 ? 又是什么操作? 嫌天使毛发旺盛,拔掉一点? 身为天使的沈星屿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地帮忙拔。 他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就是想和她一起。 两个人像过年时处理鸭子一样对待那双大翅膀。 摄影师还没问,主策划就拿着原先戴在恶魔脸上的面具以及身上的银项链来了,“没有锁链,只有这个了。” 锁链? 摄影师被震惊到了,他干的是正经合法的工作没错吧? 玩那么大? 化妆师这才去和摄影师解释新方案。 没办法,她们讨论的时候,摄影师吃饭去了,找不到人。 摄影师终于理解。 总之,不是干坏事就行! 容缈接过银项链,让沈星屿脱鞋,缠在了脚踝处。 稍显冰冷的链条触碰到肌肤,他不由得缩了一下。 链子足够长,容缈绕了两三圈后,将剩下的部分放在地上,恶魔的面具则丢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再让摄影师发挥拍摄技巧,他努力地找了下角度。 呈现的感觉就像天使被囚禁住后想要逃离,却无可奈何。 背后的翅膀没了,他失去了力量,地上掉着的羽毛也暗示着他的弱小。 他的一只手臂,拼命地往前伸,想要触碰那个象征着邪恶的面具。 可无论怎么努力,他和面具都相隔着无法触碰的距离。 之后是恶魔的拍摄。 恶魔不同于天使,他的翅膀完好无损,羽毛饱满,张开的时候形状庞大,威风凛凛。 他也不用被银链子绑着。 佩戴的银饰换了更加繁复华丽的。 衣服由于相对规整,被容缈剪了几个小口子。 天使是整齐中掺杂着丝丝缕缕凌乱,恶魔则是在残破的外观下嚣张外露。 恶魔同样没有戴面具,而是得意地拿在手上,散漫又慵懒。 如果说天使妆收住了沈星屿长相自带的攻击性,那么恶魔妆则是抓住他立体的五官做文章,在上面大放异彩,毫不遮掩自己的特点,真正做到了颜值最大化。 沈星屿的配合和展示非常好,原本表现力就强劲,容缈来了之后,他仿佛灵魂都归位了,整个人从内而外地发散光彩。 所有人比预计的时间要早收工。 摄影师依依不舍地觉得还能拍下去。 主策划看着最开始拍的那些照片发愁。 新一轮拍摄出来的成片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无可置疑的,说是完美也不为过。 可之前拍的照片当成废片删了又太可惜,毕竟沈星屿的脸摆在那,只有好看和更好看之分。 主策划询问容缈。 她给出了意见,“不然,当成彩蛋?” 没错! 主策划一拍脑袋,是她钻进死胡同了,不是所有照片都要放到杂志上去,也能发布到微博,比直接丢尽垃圾桶要好得多,“感谢您今天所有的指导,希望后续也能有更多合作!” 一位有钞能力还贴心的甲方霸霸的大腿,谁不想抱呢? . 杂志的筹备工作花了三天左右时间,其实内容早就准备好了。 约到星与尘这种公司,必然要提前准备的! 后期几乎没什么事情要干。 沈星屿的脸,修图只会影响他的美貌,江湖人称“沈不修”。 只是处理了一下图片的色调、对比度之类。 杂志方发行的前一天,在微博上放了一张剪影,吊足了胃口。 底下的粉丝都搓手期待。 沈星屿杂志向来不出任何差错,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 会那么惊艳! 发行当天,ir杂志方按照容缈所说,先公开了第一组天使的照片。 铺垫好的热度,以及沈星屿颜值带来的冲击力,瞬间引出爆发的讨论! 准备好的控评甚至都没用上,都是真情实感的呐喊。 全是感情,没有一点技巧。 [楚楚可怜的神情,精致的锁骨,修长有力的手臂,谁疯了!] [链子!谁注意到了拴着的链子!铁链配上白皙纤细的脚踝,也太会了!] [捆绑,嘿嘿,捆绑,嘿嘿……] [评论区怎么演我?] [妈粉来也!你们稍微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啊喂!这可是在杂志官方底下啊!] [你可以质疑沈星屿的智商、情商、精神状态,但是不可以质疑他的脸!] 只是发了天使造型,大家就这么疯狂。 杂志方故意磨了一个小时,等评论停止猛涨时,发布了恶魔的照片。 又激起惊涛骇浪! [我被美到失语了,恶魔请踩我,谢谢!] [头一次体会到震撼是什么感觉,沈星屿的张力都要冲破屏幕了!] [优雅置臀!在评论区卖裤子!清仓甩卖!大家都来一条吧!] [不小心尖叫出来了,短短一小时之内,两次,路人看我的眼神离充满了担心……还有什么照片都发出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才是真正的不浪费美貌!好想艾特某人,拿广告代言来拉踩沈星屿,结果脸崩得亲妈不认,怎么好意思的?] 显而易见,这次大胆的创新十分成功,将公众的目光都对准了沈星屿。 而ir杂志几乎秒空,好在他们印刷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存货充足,直接加量,之后又在短短时间内被抢光。 在热烈的呼声下,准备了预售,再次加印。 一举创下销售记录。 销量惹得其他杂志眼红不已,纷纷向星与尘发出邀请,得知沈星屿要韬光养晦时,别提有多难受了。 第20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 然而,关于杂志的讨论还没有结束。 沈星屿获得的曝光度令人嫉妒,专业黑粉出动,每一条都被怼回去了。 [他的美貌无可挑剔,硬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这张脸没长在我身上。] 这一条评论收获超高的点赞。 黑不了脸,黑粉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全靠化妆而已。] [后期p图功不可没。] 类似言论一出现,星与尘为沈星屿设立的新工作室,便发了一个拍摄花絮,惊艳四座。 无论是怼脸,还是远景,都和照片一模一样。 甚至,动起来的沈星屿有种不同于静态的生机。 [已经替黑粉想好话术了:视频也是p的!沈星屿只活在精修里!] [无所谓,我长了眼睛,不需要靠别人的言论来完成我对帅哥的分类。] [模范工作室!神级有效营业!沈星屿加星与尘,绝配天仙配!] 化妆师也忍不住发言:人家是真的天生底子好,吃不到葡萄,没见过葡萄,就不要说葡萄酸行不行? 更重磅的是ir官方发的一条图文微博。 配文:本次同沈星屿老师以及星与尘娱乐公司的合作十分愉快!以下虽为废片,未收录到杂志中,但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出来作为彩蛋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吻手礼也太苏了!这个抬眸,谁受得了?!] [救命,这个程度,说是废片?非粉,但如果我家有这样的“废片”,做梦都能笑醒。] [所谓的废片比某些人的封面好看千万倍。] [求多多加印!手速跟不上的哭晕!] 等夸完了颜值,有人结合正式发布的照片,开始解读其内涵。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天使的仰视和恶魔的俯视刚好可以对应起来!天使难道是向往着成为恶魔的?] [被锁链困住的天使渴望得到恶魔面具,恶魔却是拥有自由的,游刃有余地把玩着面具。恶魔不会是天使幻想中的样子吧?] [翅膀莫非象征自由?毕竟小天使都掉了一地羽毛了!] [真有可能!天使的妆容裂痕遍布,再结合杂志主题是“面具”,说明世界观可能是:世人似乎只能接受没有污点的天使,于是本体是恶魔的沈星屿戴上了伪装的面具,成了圣洁的天使,但他本就向恶而生,被困后只能幻想着自由的自己!] [靠!大家都好会看图编故事!我只会说:帅晕了,请正面up我!] [竟然有这层意思?我还单纯地以为是暗指沈星屿被前公司所困,到了星与尘后重获自由呢!] [气抖冷,逛了一圈,没有人提沈星屿的眼神吗?!之前他的杂志都是凸显出本人的帅气,现在感觉他就是天使和恶魔本人啊!] [愣着干什么!赶紧递剧本!他是有演技的!] 关于拍摄的含义出现了多种不同的解读,有粉丝耐不住私信官方问到底哪一个版本才是正确的。 杂志方则回复道:初想法已成废片,二次拍摄概念来源于@容缈。 许多不知内情的人,这才知道星与尘的新老板不是空穴来风,她有实力坐在那个位置上。 简而言之,沈星屿复出的第一步,极其成功。 都不用公关做太多宣传,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博眼球。 为了感谢沈星屿和星与尘的付出,ir杂志特意送来了礼物。 “酒心巧克力?” 容缈从沈星屿的那盒巧克力里,拿出了一块,放进嘴里。 起初还没什么反应,但它逐渐开始融化,酒心流了出来。 容缈眉头一皱,神情古怪,找垃圾桶吐掉了,然后立刻去刷牙漱口。 从口袋里摸出了正常巧克力,吃下去后,表情才恢复满足。 沈星屿问:“不喜欢?” 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她很少有讨厌吃的。 容缈的评价是:“酒心巧克力是对巧克力的糟蹋、玷污。” 作为巧克力爱好者,她单方面认为酒心巧克力应该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巧克力界。 恰好,秘书来电问,ir给公司成员一人发了一盒礼物,她的那份要什么时候送过去。 容缈:“……” 她对杂志方一点意见都没有。 就是酒心巧克力不行。 非常! “它和我八字不合,送给需要它的人好了”。 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是容缈最大的温柔了。 沈星屿却趁着电话还没挂断,“给我!我需要!” 容缈:“……” 她气鼓鼓的表情逗笑了沈星屿。 他也不是喜欢吃,只是,她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食物分出去,虽然是她不喜欢的,可他觉得,他有必要得到。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是偶尔可以战胜食物的。 沈星屿郑重道:“很抱歉让你吃了你讨厌的东西,作为补偿,我们一起出去玩一次怎么样?你也说过,工作完了要好好犒劳自己。” 说出“约会”两个字,对现阶段的他而言,还有点艰难。 “好啊,一个月也快到了,如果没有约会一次,好像是很可惜呢。” 容缈挑选着地点。 去哪不重要,有好吃的就行。 沈星屿却心不在焉了。 他都快忘了,但她还记得。 签约时候说的试用期,如果他不满意,就可以结束关系。 然而,他怎么会不满意?她那么好。 沈星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明明只要他想,就可以继续。 一旦想到她有离他而去的可能性,内心的疯狂就开始叫嚣,不停生长。 衍生出了一些危险的想法。 一通电话打断了沈星屿的思绪。 是梁枫打来的。 “喂?” 沈星屿接起。 “有营销号刚刚曝光,收到了未知人士在杂志拍摄场地拍的照片,是吻手礼相关的!还找其他角度拍到了容小姐的侧脸。尽管打了马赛克,她也不常出现在公众视野,身份没有被认出来。但现在热搜上全是在讨论你们关系的!容小姐在你身边吗?要怎么处理?” 梁枫的声音听起来就着急得不行。 沈星屿面色一变。 约会不得已取消。 第21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一) 秘书的消息迟一步才到。 员工好端端地还在分着礼物,一看手机,热搜又爆了。 想点进去瞧瞧热闹,却发现是自家公司起火!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忙碌了起来。 秘书第一时间向容缈征求意见,“要否要查明照片来源?” 她淡定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不用。对手一直很明确。” 除了何墨初,还能有谁。 系统灵灵兔邀功似的说明,也核实了她的想法。 秘书问:“那我们目前的对策是……?” 何墨初分明清楚,但并没有点破容缈和沈星屿之间的真正关系,只是模棱两可地派人潜入拍摄现场偷拍,甚至给她的脸打了码。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有两个。 要么,是为了钱,借此狮子大开口勒索一笔,之后只要说是工作人员,即使还是会有异议,也无妨,随着时间流逝,沈星屿的其他消息会逐渐代替这条绯闻。 可何墨初并不缺钱,至少从设定上来看,他还算是个霸道总裁。 所以另一种假设的可能性更大了,几乎可以直接确定。 一步曝光太没意思,要赚到足够的噱头,后续就一定要有反转,才会被关注。 如果星与尘说照片中的人是恋爱关系,沈星屿不仅会被群起而攻之,还会将主导权送到何墨初手里,他可以假装不经意地透露解码了的照片,间接亮明容缈的身份,引导舆论去猜想他们间不一般的关系。 假如回应说只是工作需要而已,也只是缓解眼下的燃眉之急,后续发展还是一样。 似乎怎么回应,都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唯一有一线生机的选择,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沈星屿走到容缈身边,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他看向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容缈对着手机那头的秘书说:“公开好了,不留后路地公开。” 秘书沉默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快走上这条路,“好的,我们会时刻关注着舆论走向。” 网上都在热议着神秘女子的身份。 [说不定是工作人员,大家何必激动。] [记得这一张吻手礼的正面图也被杂志方放出来了,就从那上面看来,沈星屿的眼神含情脉脉,怕不是真情流露!] [确实,毕竟他还没那个演技能演出深爱的感觉,所以估计是真爱了。] [……完蛋,只有我认为偷拍的照片还挺苏的吗?女方看背影和轮廓还不错,出镜的手指也好看。] 如果说目前的舆论发酵成了一片汹涌的海,不知它底下藏着什么未知的事物。 那么容缈接下来一系列的回应,就像在海底最深处刮起的龙卷风,将所有的猜测推翻,对于对手潜藏的心思毫不避讳,明晃晃地把事实摆在所有人眼前。 @容缈:图片里的人是我。 [竟然是千金本人?!我就说图片里的小姐姐怎么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哪怕打了满满的马赛克,模糊不清也无法阻挡小姐姐的美貌!] [能理解了,毕竟人家为了捧沈星屿砸了不少钱,他亲一下老板的手表示感谢又怎么了?] [原以为是神秘女子赚了,没想到最大赢家还是沈星屿!] 画风即将跑歪时,底下出现了一条评论,点赞量不少:请问千金和沈星屿是什么关系啊? 好奇心是难以抑制的,尽管点赞该评论的人,大多数都觉得容缈不会回复,但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看热闹的总是不嫌事大嘛! @容缈:走了正当流程的,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 霎时间,一语激起千层浪。 [?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好家伙,比恋爱关系更让人震惊,简直毁三观!] [想过出道多年无绯闻的沈星屿会塌房,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的……劲爆啊!] [何止塌房,这是房子碎成渣渣了吧?] [怎么个正当法?有点好奇,展开说说?] 容缈的答复算是直白的了,很快令人想到肮脏龌龊的权色交易,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一些阴谋论也随之而来。 [早知道娱乐圈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事到如今还是想感叹一句:贵圈真乱。] [怪不得沈星屿资源起飞,原来是抱上了金主的大腿,大半个月不出门,不会是在家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身陷舆论漩涡的沈星屿,微博迅速沦陷,被骂得狗血淋头。 [真不要脸!为了名利就能卖身?] [还不如是恋爱了呢!下贱!] 面对攻击,沈星屿无动于衷,他滑动着评论,并没有因此而心情低落,那些话他早都想过一遍了。 大家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当时签约的时候,也觉得耻辱,只是她后来一次次降低条件,让他觉得,她或许是不一样的,才厚着脸皮签下。 事情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他挨骂也是应该的。 @沈星屿:大家的想法我已经全部看到了,首先感谢所有人的关注,也感激粉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的确,这不是什么好拿上台面说的事情,但我还是想对此做出一些回应,如果能分担一些对她的骂声也好。约一个月前,我的事业跌落低谷,所有工作都暂停了,在家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她出现了,且愿意向尘埃里的我伸出援手。本以为协约里会有许多无理要求,但她却不停退让,令我改观。面对如此优异的条件,加之我对前公司的处理方法并不满意,怀着莫名的心情签下了合同。之所以没有公布或透露什么,也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个月的试用期,所以迄今为止,我们既不是恋人关系,也不是正式的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更没有其他“深层次交流”。而在未露面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不断地学习,从星与尘的前辈们身上学到了专业的知识,从她身上学到了真诚……当我以为我是她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时,她却一心想让我飞到更广的天空。 第22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二) 金主是何其敏感的话题,关系曝光后,不引发争议才是奇怪的。 沈星屿的真诚回应,让公众了解到更多事情细节,拉了一波好感。 毕竟曝光是迟早的事,诚恳点总比死不承认好。 [感觉他说话确实变温柔了,跟之前简直大相径庭。] [这样不藏着掖着,直接说其实还挺好的,也不用我们一直猜猜猜,还得不到一个结果。] [就是,娱乐圈比这黑暗的事多了去了,为什么非揪着一个沈星屿不放?不就是因为他热度大吗?曝光人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前公司的做法确实挺神经病的,站在沈星屿的立场上,答应签约的确是最好的路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关系确实不道德,但又不违法,人不都是趋利避害的吗?个人选择罢了。] [可恶!错失一夜暴富的机会!小姐姐看看我,虽然没有沈星屿好看,但是我会啾啾叫!] 容缈先前的铺垫也有了作用。 [怪不得千金那天注册微博,发了要告黑的话,星与尘集体转发,现在想来,怕不是千金宣示主权。] 这样相对友好的想法,虽然只是少部分,但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星与尘也尽力把舆论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有伤风化,难以接受。 沈星屿的风评和路人缘都降了降。 “如果我那天小心一点,就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沈星屿的头低了低。 若不是他非要真亲,怎么会有现在的事? 怕是又要让她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他整个人像一只漏气的气球,偃旗息鼓。 往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都不见了。 容缈摸了摸沈星屿柔软的头发,让他安心,她一点忧心的情绪都没有,“现场有那么多人,星与尘和ir杂志的工作人员彼此又不是全部认识的,混进一两个人也难以察觉。更何况你还在拍摄中,无论行为是为了呈现更好的效果,还是讨我的欢心,都没有错。” 本就是偷拍,意图泄露杂志拍摄内容,还要被拍之人反省,也太没有道理了。 要怪,只能怪到何墨初身上,一个霸道总裁,旗下没有娱乐公司,不好好做他的生意,买通人去搞偷拍,一天天的,在面前胡乱作死。 他难道真以为,借此就能扳倒星与尘,推沈星屿进深渊?好让他的心上人上位? 比起跟何墨初进行幼稚的斗争,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容缈小脸严肃,“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沈星屿不由失笑,他越来越喜欢她的这种状态了,仿佛任何其他事情都不会使她低落。 十分正确的做法。 既然目前能做的有限,也已经无法做更多了,不如开心点,把烦恼置之脑后,比自怨自艾、难过一整天,要好多了。 他带着笑意问:“去哪吃?或者外卖?” “去容家,”容缈顿了顿,补充,“听说做了大餐。” 沈星屿一口应了下来,“好”。 随后过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 容家?那岂不是,见父母?! . 沈星屿提了些礼物,在后面战战兢兢地站着,犹如一座雕塑。 容缈按了门铃。 铃声让人更紧张了。 相对于容缈的平静,沈星屿简直慌得不行。 礼物也是他提出要买的。 她本来觉得,只是简单吃顿饭,何必那么麻烦。 容家能缺什么?缺穷? 奈何沈星屿说,心意得到位,毕竟他是第一次去。 容缈微笑,心里默默想:好巧,我也没来过。 连地址都不知道。 还是系统灵灵兔“大发慈悲”告诉她的。 门一开,神色温柔的容母便热情地出来迎接。 沈星屿忙递上礼物,“阿姨好。” “小沈,不用这么客气的,人来了就好!”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客套。 但容母是发自内心的。 家里真的,什么都不缺。 不过,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容父假模假样地看着报纸,注意力根本不在财经新闻上,眼睛分明一直在偷瞟,等时机差不多了,才佯装看见他们,并说出准备已久的台词。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大餐,热气腾腾,香喷喷的气息勾起人的食欲。 容缈的眼睛直发光,“看着好棒!” “当然,都特意给你打电话,让你带着小沈来家里吃饭了,怎么能亏待我的乖宝?” 容母得意洋洋。 “还不是请的大厨?” 容父冷酷无情地拆穿道,容母睨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亲自请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亲手做的。” 容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快坐下,尝尝味道怎么样?” 容缈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温度把控得刚好,外酥里嫩,甜度也是巧妙无比,既满足了她这个甜食爱好者的胃口,又不会让人吃几块就觉得腻,“好吃!” 她笑得一脸快乐。 沈星屿不由跟着放松了心情。 饭桌上,即使是身价高到无法估量的容家,聊的也是稀松平常的家常事。 “小沈,别光顾着给她夹菜,自己也吃啊!” 容母说完,自己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容缈碗里。 沈星屿笑了笑,在这样和睦的家庭氛围下,也不那么拘束紧张了,“好的,阿姨您也一样。” “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了。” 容父无奈地摇头,“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还让别人注意。” 容母给容父夹了个菜,试图堵住他的嘴。 整个饭桌上,最忧郁的人,毫无疑问,是容缈。 她看着菜品堆积如山的碗。 这个碗,承受了它小小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 她又不是没长手!能自己夹菜! 硬生生被剥夺“下一口吃什么菜”权利的容缈,只能……大快朵颐起来! 她幸福得像要冒泡泡出来。 等都吃好了之后。 容缈才对容父说:“得提防那个何墨初,人可坏了。最好是减少往来,查查公司里有没有他安排的人。” 倚仗着原身的喜欢,何墨初从容氏集团手里得到的项目不少,以他的自恋程度,可能还以为是单凭自己实力得到的。 剧情里,何墨初最后成为了比容家还要有钱的存在,他是完完全全踩着容氏集团上位的,容家下面不少公司被他以不合理的低价收购。 第23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三) 容父冷漠地点头,“我会安排下去,取消和他的公司一切的合作。” “也得给人留一点面子才好。” 容缈丢了一个洗净的草莓进嘴里。 何墨初想要容氏集团倒闭破产,她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他的男主光环是不合理的,伪气运之子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容氏集团多年来的积累,庞大的规模,岂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被一个新锐总裁弄倒的? 其中没做手脚,是不大可能的。 除非何墨初的光环大到动动手指,就“天凉容破”。 如今,她的出现,打压了男主,自然,他的气运就会受影响。 再与之抗衡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灵灵兔没有明说,但要平衡反派气运,她的靠近大概只是条件之一,势必需要将伪气运之子搞垮。 就像她想把酒心巧克力逐出巧克力界一样! 容父明白了女儿的想法。 要在不知不觉中,将何墨初移出合作名单。 他欣慰不已,“星与尘管理得不错。之后,集团下的其他公司,你也可以试着经营一下。” “我不要。” 容缈果断拒绝。 一个星与尘就有她受了,她又不是专业人士,接手娱乐公司还好,容家产业那么多,看都看不过来。 容缈身上确有好运加持,加之手段得当,星与尘市值升高再正常不过。 她可忙不过来整个容氏集团。 为了开会或商务合作,没有享受美食的机会,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容父倒也没强求。 他本身对容缈是不抱任何期待的,也早想好了他退休之后,容氏集团如何经营下去。 容家父母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容缈乱花钱之类,现在自然也不会施加什么压力,她能学会赚钱,走上经营公司的路,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喜、满意了。 夜色渐深,容母安排好了住宿后,回到客厅,向容父炫耀:“乖宝给了我张银行卡,她运作星与尘的一个月所得,都在里面,她多信任我!” 容父不屑地哼气,“她还让我小心外人呢,她多担心我。” 他只是看着冷漠而已,当然,表现也不是外放的热情,但对女儿的话都是指哪打哪。 否则也不会有星与尘的建立了。 两个宠女狂魔幼稚地攀比着。 网上现在的评价,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比言论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也相信她能处理好,才不多过问。 与此同时,被安排睡同一间房的容缈和沈星屿面面相觑。 容母给出的理由是,家里四件套稀缺,没有多余的,只能让他们住一起。 一看就是瞎编的。 即使真的不够,让人去买不就好了。 摆明了想给他们创造独处空间,好培养感情。 “要不,我睡沙发吧?” 沈星屿提议道。 容缈点了点头,钻进被子里。 沈星屿一个人戴着耳机找了部电影看,过了一会儿,心有灵犀似的看过去。 容缈的被子又被她自己踢了一半,长发凌乱地散着。 等盖好了,沈星屿才发现,一个月以来,她对他的生活产生了各种影响,平常都看不见感受不到,譬如现在,他习惯性地做完了一切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 多么恐怖的影响。 离不开的人,是他,一直都是。 电影放了一半,时间已经不早了,洗漱后,沈星屿走到沙发边,躺下,一米八多的个子显得沙发的空间些许逼仄,他静静地躺了会儿,然后自言自语道:“沙发上没有毯子,太冷了。” 沈星屿起身,自顾自地将理由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明显不是说给容缈听的,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随后才躺在了她的身边。 被子里被睡得十分温暖,他一进去,身上的寒冷就被驱散。 容缈的眼轻轻阖着,温热的呼吸,和他的交织。 太喜欢了。 她永远云淡风轻的处事风格,随性又认真的工作态度,真诚得像要把心掏出来展示一样的直率性格,享受美食时的专注和表情…… 真的太好太好了。 沈星屿凝眸,眼里跳动的光芒,如同暗夜里明亮的星。 他白天时候发在微博的话,不只是为了回应绯闻,是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也是像她一样地,笨拙地,说自己想说的话。 他是第一次这样做,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展示出去。 人只活一次,如果出于一些原因,不能坦诚面对自己,从而错过了真正珍贵的,那才是得不偿失。 沈星屿将容缈落下的碎发别到她耳后,一下又一下,温柔的动作甚至不像他自己了。 柔和的月光透过玻璃窗轻轻洒下,落了一片清辉。 她不像太阳,能将光芒照向每一个人,也不似月亮,太过清冷,更不是忽明忽暗,只在夜里闪烁的星星。 她是一朵柔软的云,随心所欲、漫无目的地在天空中飘着,碰见讨厌的人,就变成乌云,下连绵的雨;碰见喜欢的人,就分出和煦的阳光。 而他是她偏爱的人,她永远在他前方,为他保驾护航。 沈星屿的心跳如擂鼓,他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吻,嗓音低沉,“我想继续成为你的金丝雀,仅此而已。” 他总想着更靠近她一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想要摆脱,可是现在,那些都无所谓了,他不在意了,被所有人骂又怎么样? 只要她在身边,足矣。 . 翌日,容缈递给沈星屿一份合同。 “这是什么?” 沈星屿接过,翻开来看了几眼。 密密麻麻的台词,故事情节,场景转换…… 他抬眸,眼里是不掩饰的惊异,“剧本?” 容缈咬了口面包,不甚在意地说:“续约礼物。” ? 等等,她昨晚听见了他说的话?! 沈星屿的脸烧了起来,他忽然好奇地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选择续约呢?” 即使他不可能那么做。 “那就是分手礼物。” 看到沈星屿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容缈接着说:“然后我会给你一个台阶下,让你主动追求我。所谓的,礼尚往来……我是不是特别好?” 沈星屿眼里光芒流转,勾了勾唇,“何止啊,简直超级无敌好。” 第24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四) 沈星屿拿到的剧本是《往夜》,是个知名ip,由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编剧团队经验丰富,之前改编的剧都成了经典言情,属于提名字就能想起故事梗概、还可以怀念一下嗑过的cp的那种,导演名气也不小,贡献了不少“神图”,构图、色调都很好看。 最重要的一点,星与尘参与了此项目的投资,也就意味着,剧组不缺钱,在妆容、服装、道具、场景、特效等上都可以追求尽善尽美。 是个好饼,怪不得前些天几家掐破头。 目前角色都没有定下来。 沈星屿花了些时间看完剧本的大纲。 容缈托腮,问:“你喜欢哪个角色?” “男三。”沈星屿没什么犹豫地回答。 容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男三号的剧本,“喏。” “……” 沈星屿低头看了眼剧本,又抬眸看向容缈,“我无所不能的金主大人,不会拥有所有剧本,掌握着各个角色的人选吧?” “怎么可能?” 容缈瘪了瘪嘴,“主要角色有五个,每个台本都不少,全拿在手上很重的!” 沈星屿的唇畔绽放出一抹笑容。 她猜到他会选哪个。 不知不觉中,他们也养成了默契。 “那假如我不看人设,只要戏份,一心想演男主,怎么办?” 容缈直说:“给导演打钱。” 噗。 果然如此。 沈星屿的笑容带着宠溺。 “是有依据的!《往夜》项目要的启动资金和后续费用不是一笔小数字,投资人都在观望,没敢出手,他们不确定该题材是否有市场,选角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做不成的可能性很大。” 容缈按着秘书说的,复述一遍,“是星与尘的投资,才使得它可以启动,不至于被埋没呢!连后续的编剧团队,也是花重金请来的!” 原先的剧情里,这个剧本就荒废了。 唐心棠想要什么资源,开口向何墨初提,他才会去争取,他并不会主动去找适合她的。 而剧本里的女主角,心机深藏,扮猪吃虎,不是个好演的角色,如果不够灵动,就很容易演成傻白甜。 唐心棠看了一眼就拒绝了,何墨初则是压根没听过。 导演找不到投资,只能选择放弃,他当然可以降低配置,做出一部剧来,但效果只会是平平无奇,而他想要的就是惊艳、出奇。 追求完美的人,不会愿意降低自身要求,否则只会一降再降,最后的效果不如不做。 “原来如此。” 沈星屿将剧本攥得紧了些,说出的话不再是“我能做好吗”,“我会努力的”之类,而是眼神笃定地看向容缈,窗外透来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看起来自信又张扬,“我不会让你失望。” 陆陆续续地,角色都被定了下来,官方从男三,也就是沈星屿选中的角色,开始公布。 [???沈星屿怎么来演戏了?别毁了我的反派啊!] [出了那档子事,还能跨界去接戏,后台真是硬,有金主果然好!] [那不是个人问题吗?凭什么影响后续工作?] [沈星屿,星与尘,还真是配!公司不会就是为了他建立的吧?名字都这么像!] [楼里的一些人少胡说八道,别太荒谬,星与尘建立的时候,沈星屿还在上学,都没打算进娱乐圈!] [其实从颜值上来说,他演上官翊也不是不能接受,如果再有一点演技就好了。] 剩下的四个主角,公开后也有不小热度,但都没沈星屿高,他仿佛是天生的自带热度,不用宣传什么,走到哪里就引起哪里的讨论。 [阵容真的豪华!除了某人全员实力派!] [故事感觉不错,立意也好,期待拍出来的效果!] 沈星屿需要在剧组待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的戏份没主角多,但要探讨剧本,角色的武打戏也得从零学习。梁枫同样得跟着去。 容缈作为投资人,基本上会全程跟组。 而《往夜》题材自带玄幻色彩,拍实景的场次不少,还要去别的城市取景。 如此一来,家里只剩板栗孤零零的一只狗了。 容母对狗毛过敏,无法寄宿在容家。 星与尘员工无法时刻照看着板栗,带到公司去不太好。 沈星屿一向独来独往,也没几个朋友。 左思右想,只能把板栗带上。 板栗:??本汪是顺便的? 剧组筹备了一个月左右时间,才正式开机。 开机仪式之前,需要演员的定妆照,以做宣传。 化妆师十分专业。 奈何沈星屿皮肤好,脱离了滤镜后也没有什么瑕疵。 给他化妆,都体现不出手法的专业! 无论怎么化,他那独一档的帅气,都是因为他本人足够出众,硬件能打。 换好了服装后,沈星屿在脑中过了一遍角色的生平,再睁眼时,眼神连带着气质都变化了。 摄影师抓住神态,一顿拍,就连导演审美那么高的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沈星屿身姿挺拔,体态端正,微微扬起下巴,即使是回头的时候也刻意控制着幅度,一下令人想起角色的设定:身份尊贵,潜伏在主角身边装傻充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背地里却杀人无数。 那股傲劲儿靠着一个微抬的下巴起范了。 能考虑到人物的背景,为他设计独有的神态动作…… 导演端详着沈星屿。 真不像个什么戏都没演过的新人。 不过,倒也应了投资人的那句话,“他的实力不需要我给担保,他会自证。” 由于需要向外界保密服装等,沈星屿去更衣间把戏服换下,穿了剧组人手一件的t恤。 普通的剪裁和设计,根本没有任何版型可言。 然而穿在沈星屿身上,就是出类拔萃,几十块的衣服被他穿出了买不起的错觉。 他一出去,就听见外边的动静。 “什么意思?妆化了,衣服换了,定妆照也拍了,你现在告诉我,我被临时换了?” 原定的女主角不满地瞪了一眼经纪人,“导演呢?我一定要去讨个说法!” “你去有什么用?人家是带资进组!我们可惹不起!” 经纪人劝阻道。 女主角疑惑问:“最大投资人不是星与尘吗?” 第25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五) “谁知道呢,总之,你别闹事,我们息事宁人,就能拿到补偿,对你的商务有利。你也知道,最近几个代言都到期了。” 经纪人也不清楚内幕。 “可……!”女主角显然气不过,但又无可奈何。 沈星屿本就不是有意听墙角,对别人的事也没兴趣,更不爱多管闲事,他转身走到外面。 工作人员还在准备开机仪式的布置。 供奉、上香、掀开红布…… 之后的流程大致如此。 沈星屿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不免感到新鲜,他安静地观望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会搭把手。 “沈老师,好久不见,怎么,不是转行演员了吗?现在当起场务了?” 一道声音传来,言语尖锐刻薄,嘲讽之意外露,音量却被压得低,甚至表情看起来都是温柔不已的。 不清楚的人,恐怕还要以为他们是老友相见,在进行着和睦的交流。 沈星屿不耐烦地皱眉,很不客气地摆起了脸色,帮忙放好了机器后,才抬了下眸,施舍般地看了来者一眼。 眼里无波无澜。 像在看空气一样。 唐心棠面带微笑,浑身散发着一股清纯的小白花气质,“你不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我吗?不想知道,我饰演的是哪个角色吗?” 她一副全世界的关注度都应该放在她身上的样子。 沈星屿被问烦了,听到对方说第一个字时,无语的情绪就涌上心头,要不是机器贵重,剧组要用,他说不定就直接砸了机器,让人滚了,结果对方还一点眼力见没有地赖在这儿,叨叨个不停。 见过神经病,没见过这个讨人厌级别的。 沈星屿当即闭了闭眼,把白眼默默翻完,是当真一个眼神也不想给,语气冰冷得像掺了冰碴子,“这位大姐,你说完了吗?” 唐心棠:“……” 大、大姐?! 她什么时候被这样叫过! “说真的,你那颗估计已经腐烂发臭的黑心,再加上填充出的清纯脸,娇柔做作的嗓音,让我觉得,有点想吐。” 沈星屿毫不留情地道。 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被人诟病的恶魔性格。 他一直以来都是很尊重人、尊重女性的,不会拿相貌作为攻击武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样都是好的。 而整容之类,为了变成心中更好的自己,也无可厚非。 但面对类似这种非人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沟通,自然要采取特殊手段。 他口中的丑陋,从来是指的内心。 唐心棠走的甜美清纯人设,可她私下的所作所为,跟塑造出的形象一毛钱关系没有。 红毯上哭着卖惨、抢角色、打压工作人员、暗示粉丝网暴素人…… 事后装出一副“我的本意不是这个,是别人逼我的”的白莲花模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能收获满满的心疼。 什么心思单纯,借用梁枫的说法,她如果真的天真无邪,一无所知,所有的行为都是被动的,早被撕碎了,怎会一路坦荡。 她能“出淤泥而不染”也罢了,其他人就只能是“被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给污染了,失去了初心”。 如此的双标,倒是有趣。 沈星屿踱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在那待一秒,就会被污浊的空气逼得窒息而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唐心棠的指甲深深陷进指腹里。 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 签了星与尘又如何,还不是要给她做配角! 走着瞧! 唐心棠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又是那副老好人样,跟所有人问好。 尽管大家内心都有着同一个疑惑:她是来干什么的?哪有她的角色? 可还是不约而同地友好回应。 直到演员挨个上香的环节,轮到女一号时。 唐心棠自然而然地上前,接过了香。 不少人当场傻眼。 其中也包括导演,他当下便找借口去上厕所,实则是为了打电话给副导演,“怎么回事?!女主角为什么临时更换,都没有问过我!” “您之前不是说缺钱吗?有了唐心棠的加入,我们如虎添翼!” 副导演亦是佯装得很好,他就猜到导演个老古板不会同意换角的事,自己才私下应下了,“都是带资进组,沈星屿都有了,多一个唐心棠又何妨呢?没差别的!演员双方都已经同意了,顶多是网上会有些争议……” “没差?!” 导演险些骂街,他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滔天怒火,“行,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说得轻巧! 原定的女主角明显更适合角色设定,定妆照也流出去了,现在莫名其妙塞了个唐心棠进来,把人给顶替走,这种靠抢的方式,跟沈星屿能一样么? “导演,该拍合照了。” 有工作人员来cue流程。 “好。” 导演一口气憋在心里,还没发泄出来。 他觉得,自己这个导演当得憋屈得不行。 什么人都能骑到他头上去了! 合照拍完后,负责微博运营的工作人员上传了所有照片,包括定妆照。 [沈星屿每次出现都一鸣惊人啊!这张脸确实适合出现在荧幕上!] [光有脸有什么用?妥妥花瓶一个!] [花瓶总比人丑演技差又爱作怪的好吧?好歹赏心悦目。] [所有人的妆造都好看!但沈星屿帅得独具一格!其他人的上限像是他的下限。] [沈星屿的天使恶魔粉来了,感觉他的眼神在线诶!颜值就不用说了,从未下线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唐心棠?!她什么时候成女主角了?] [跟官宣的演员不一样?原先的那条微博已经被编辑过,改成了唐心棠!] [这操作……实在是有点恶心人啊!] [某些人嘴巴放干净点!恶毒的人终会遭报应!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唐心棠!] [说句恶心就是脏话了?她抢角就是她不对,怎么洗,怎么挽尊都没用的好吗?看看最后是谁遭报应咯。] [角色是剧组定的,有问题找导演去!唐心棠粉丝尊重剧组一切做法!] [沈星屿加唐心棠,这个剧组注定水火不容啊!旧仇添新恨,撕起来撕起来!] 第26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六) 唐心棠拿到角色的手段是不正当,但何墨初将争议都压了下去,原定的女一号也有了新的商务代言,明眼人都知道是资源置换了,粉丝洗白说是导演自有想法。 的确,导演是想法不少。 唐心棠是临时换进来的,没有参与过之前的剧本围读,本身进度已经落了一截,她又不愿在背台词上花心思,不是靠着提词器,就是说一两句就得喊“卡”,等她记住接下来的几句台词,再重新开始。 跟唐心棠演对手戏的演员十分无语,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底,唐心棠口齿不清也就算了,短短几句话都记不住,自己好不容易情绪上来了,她台词一卡,又得重新找感觉。 大家都是混一口饭吃的,凭什么全看她脸色行事啊! 唐心棠好歹是演戏几年了,表现出的水平还不如沈星屿好,至少人家口齿伶俐,情绪到位,人物形象把握得到位,更不会时不时忘词,比唐心棠专业多了。 实力不行,态度还很差劲。 拍了一个星期下来,不少演员都来找导演抱怨。 然而导演内心的怨怼比谁都多,他坐在监视器前,看唐心棠的表演,简直是如坐针毡,无法相信她是个演戏经验丰富的演员,粉丝吹得天花乱坠,结果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好,怪不得拿不到什么主流奖项。 唐心棠的表演,严重影响了拍摄进度,且她的水平,自己烂不说,还影响其他演员的发挥。使得电视剧整体的质量一落千丈。 ……坏了一锅粥。 导演把副导演叫到了跟前来,“你带来的人,你不负责?” 副导演哪能管唐心棠演技如何,他收到足够多的好处,也办了该办的事,结果怎么样也不是他控制的,“再给她几天时间,让她调整下状态,她一定能做好的。她是有演技的啊!” 唐心棠的问题体现在方方面面,首先就是对人物的理解不够透彻,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她之后呈现出的状态都是错误的,给人一种违和感,总觉得眼前的角色像其他角色。 说到底,她是仗着自己的经验和后台胡作非为而已。 唐心棠越作妖,导演就越发觉得像沈星屿这种,天生条件好,自身肯努力,拥有相应的业务能力,背后有人捧,还不“事儿”的艺人,真是清新脱俗。 “什么狗屁演技?还不都是营销出来的,仅粉丝,还有你这种爱拍马屁的人可见。” 导演不爽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要么你让唐心棠滚,要么你自己滚,要么我让你们打包一起滚。” 他为了《往夜》的项目付出了多少心血。 现在,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被人这样糟蹋,怎么可能不来气? “导演,要不今天就先拍到这儿吧?” 唐心棠并没察觉到导演和副导演之间的尴尬气氛,她穿着戏服跑过来,问。 导演:“……” 他一脸的“又怎么了”,明显下一秒就要发飙了。 本来就因为唐心棠的失职而恼火,她还过来火上浇油。 什么背景、身份,他都不想管了。 连自己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牵连别人的人,骂骂都是轻的了。 副导演看眼色,抢在前面说:“小唐,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戏份不是还没结束吗?” 唐心棠一脸娇羞,甜蜜地说:“何先生待会儿要来接我,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啊,这个是不能说的,导演,副导演,你们可要帮我保密哦,不然何先生知道了是会生气的。” “……” 这不是从你自己嘴里蹦出来的吗? 还有,谁好奇你们的约会啊?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好吗? 导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走就走?全剧组的人,灯光、摄影、道具、化妆、造型,还有其他演员,包括我!那么多人都等着你这尊大佛呢!拿了女一号的角色,演得堪比老鼠屎!还在这耍大牌?你要想提前走,可以,有本事先把你的活干好,本来下午两点半你的戏份就能结束,硬生生拖到五点!是我不想结束吗?不到一百字的词背个老半天,期间又是喝水又是累了又是头晕的,弄完了还是背不出来。干不了这行就别干!” 导演一发火,现场寂静无声,不少人都在心底暗自叫好:可不是,一天两天还能忍,唐心棠天天如此,大家都积怨已久。 “你在骂谁?” 何墨初大步走过来,护住她。 唐心棠立刻发挥出了她一周以来的演技巅峰水准,缩在何墨初怀里,啜泣,还要假好心地为导演开脱,“是我做得不够好,阿墨,你不要怪谁,都是我的错。” 片场所有目睹全过程的人:“……” 装白莲花给谁看? “了不起。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觉得你说过的最正确的话。” 沈星屿散漫地拍了几下掌,他双手抱臂,姿态慵懒。 他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剧组能量补给站”旁边的。 它的设计,一看便是星与尘的主意,专门设个地方,在桌上放了些食物,不过成效不错,碰上这种演员不负责任的情况时,就派上了用场。 沈星屿身上还穿着黑色的戏服,绣着的暗金色图腾花样,让他显得更嚣张了,如同剧本里的冷血反派。 “一个不入流,靠脸上位的小明星,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何墨初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何总,你那么爱上杂志,喜欢抛头露面,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吧,不注意言行,被人抓了把柄,可不好哦。” 容缈从沈星屿身后出来,她手上拿着根棒棒糖,显然是刚“补给”了一下。 何墨初脸色一变,他强装镇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我为我的金丝雀发声,不是很正常吗?” 容缈歪了歪头,表情疑惑,“何总是以什么身份与我对峙呢?《往夜》项目最大的资方是星与尘,凭何总那少得可怜的资金,有话语权吗?还是说,何总是为了心爱之人出头?二位是什么关系呢?” 唐心棠咬了咬后槽牙。 她的痛点,被说中了。 第27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七) 何墨初一直不肯向公众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是会影响商业,对她的事业也不好。 唐心棠信以为真,可长此以往,她变得极其没有安全感。 下意识地去针对、挑衅沈星屿,也有嫉妒他的原因。 一个是躲躲藏藏,隐瞒了几年的秘密情人,一个是被公开的金丝雀,虽然不被大众接受,但好歹是光明正大的关系,才一个月不到,就可以公之于众,她忍了那么多年,还是一个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叫她怎么能不嫉妒? 唐心棠不说,是为了维持自己在何墨初心中的地位,她知道,他就喜欢她听话。 但并不代表唐心棠不在乎。 她不向他说明,却敢大胆地、刻意地在外人面前暴露两人的关系,就是希望哪怕有一个人去曝光也好,逼何墨初承认,谁知道所有人都跟收了封口费一样,缄口不言。 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是知道的,可他迟迟不肯给她一个说法,她心里的那块石头就总是落不到地上,总觉得自己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 唐心棠面带期待地看向何墨初,希望他能说出什么,做出反驳。 可何墨初脸色阴沉,嘴闭得跟涂了胶水一样。 唐心棠又失望了一次,她见他不回应,他们顺势处在了对话里的下风,只好装作体贴地为他说话,“怎么能这么说,又不是只有最大投资人才有资格发言,你的逻辑未免太强盗了些。如果要钱,何先生自然可以再加。” 容缈是第一次见唐心棠,她咬了口棒棒糖,贴心地建议道:“答应我,多看看新闻,好吗?” 有了她对容父的提醒,容氏集团慢慢减少着同何墨初公司的来往,其他人看着容家的操作,也在内心不断衡量着,因而何墨初近来生意屡屡碰壁,公司市值下滑得严重,股东的心都不稳了,这种时候,他不可能为了唐心棠再有额外的支出,说不定还指望着从她那借钱。 唐心棠却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导演总有发言权了吧?导演让你滚,你滚吗?” 沈星屿见缝插针地问,他的语调讥讽无比。 即便是像他如此“恶劣”的性格,做出来的事都没有唐心棠来得令人厌烦。 无非是对方更会装、立人设而已。 可立了清纯小白花的形象,又吃不了相应的苦,要拉着全剧组人受累,这种做法,恕他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话。 相比大多数人,从事这个行业已经很轻松了。 跑行程会累,受到外界的差评会累,都很正常,毕竟人又不是机器,但称不上有多辛苦。 一个通告就赚到大部分人一年的工资,还要借此渲染、炒作,属实有卖惨的嫌疑。 正因此,尽可能地少在工作中给他人带来麻烦,完成好自己该做的事,一向是沈星屿为人处世的原则。 唐心棠眼见被针对,就要向何墨初求助,“何……” “够了!” 何墨初制止了唐心棠接下来要说的话,强硬地拽着她离开。 他没想到自己会丢脸至此。 事情一桩桩地都不让他省心! “阿墨,你拽得太用力了……” 唐心棠的手都红了一圈,看着又要掉眼泪下来。 “少矫情!” 何墨初恶狠狠道:“你要什么我没答应你,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唐心棠不敢相信,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狠话,眼睛里写满了难过。 何墨初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找补,“是我不对。” 安慰了好一阵子后,他才问:“心棠,最近公司的状况不太好,你有闲钱吗?” …… “说不过就跑,真是没劲。” 导演没好气地说着,显然还在气头上。 副导演则打圆场,“小唐也是,不该这么做的嘛,真是不懂事!” 他态度的转变,完全是由于,现场有另一位更大的金主爸爸。 容缈不但不领情,还说:“你被辞了。” 副导演:“?” 谁? 容缈指了指远方正在安抚片场人员情绪的一个男人,“那位是新的副导演。” 副导演强撑着笑了笑,“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容缈无辜地眨眨眼,“你都能未经我允许换演员,我解雇你为什么要通知你?” 导演心中一口恶气总算出了,副导演的决定就是万恶之源,要不是他,哪来那么多事,剧组早收工了,“误会?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收钱的时候可高兴了吧?” 副导演被拆穿,也解释不了什么,只能灰溜溜走开。 导演幽幽地看向远方,眼神忧郁,“要是也能辞退女主角就好了。” 沈星屿闻言,望向容缈。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问:“换成哪个?” 导演听了连忙摇头,“只是说说而已,剧组已经莫名其妙地经历过一次换角风波,再来一次,总有损印象。” 容缈接着吃棒棒糖,并没放在心上。 女主被换的消息出来后,她第一时间问了沈星屿的意思,他也认为没有必要,理由一样,还附加了一条“最多剧组空气变得不清新而已”。 对于结过仇的人,并不为了私心就借他人之手报复,而是考虑到大局。 沈星屿的理智和格局,都远超位面的伪气运之子。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一颗圣母心,跟主角作过对,性格又不偏向正派,难怪拥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被评选为反派。 仅仅是因为缺乏运气,就落得一个落魄下场,根本不合理啊! “天也快黑了,大家先休息吃饭吧。” 导演一声令下,宣布了打算,转头对沈星屿说:“过会儿先拍夜戏,你也准备一下。” 沈星屿点了点头,“好。” 晚饭时间,剧组本应该发放预订好的盒饭。 可容缈的到来,就代表着四个字—— 改善伙食。 整个剧组的人享受着美食,对容缈,连带着对沈星屿的好感度蹭蹭上涨,与对唐心棠的态度是截然相反。 “怎么不吃?” 容缈坐到沈星屿身边。 他低垂着眉眼,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剧本,研究晚上的戏份,浓密纤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 第28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八) “吃了些别的填肚子,再吃,上镜就不完美了。” 沈星屿翻了页剧本,笑着看了眼容缈,道。 镜头本身会把人拍得显胖,即便是现实生活中很瘦的人,上镜也只会显得刚刚好,不少演员都会为了脸好看而刻意控制饮食,生怕胖了丑了。 而沈星屿的重点则是“会不完美”。 也是,他的状态时刻处于巅峰,根本不用担心颜值能低到哪去。 容缈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起身。 手腕却被沈星屿拉住,“第一次来剧组,待了不到半小时,金主大人就要离开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调笑的意味,偏偏眼神干净得很,说话时仿佛身后有尾巴一直讨好地摇摆。 “我对你很放心。” 容缈又坐了下去,从兜里拿出一个饼干,吃了起来。 沈星屿收好了剧本,蹭了蹭她的颈窝,“那也不能因为太放心,就不来看我。” 容缈名义上全程跟组,但其实想来就来,天天不来也无所谓。反复往返实在累人,她在星与尘还有“债”要还,时间抽不开。 沈星屿还戴着拍戏必备的、长长的假发。 假发虽质量不错,可触感远不及真的。 容缈被扎到,躲得远了些,找到一团真的额发后,她才伸手,摸了摸柔软的黑色发丝,手感好多了,“舒服多了。” 沈星屿失笑。 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率。 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强忍着假发带来的不适感。 像她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方才的何墨初就是个反面例子。 沈星屿和容缈在一起时,她予了他纯粹的安全感,流言蜚语、质疑,都无需理会、担心,她从不会因外界的声音而改变内心的想法,他也不用考虑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能安心地在她身边。 休息时间结束,工作人员喊了沈星屿,他的戏份即将开拍。 他整理了一下服装和发型,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就位。 电视剧的剧本是按照顺序写的,但拍摄时却不是。 影响因素有很多,比如明天下雨,相关戏份就可以提前拍,省了人工降雨的成本和时间。 这样的跳跃式拍法,就需要演员有对角色的整体把握,否则表现出的情绪就会不对劲,观众也会跳戏。 沈星屿饰演的角色上官翊,是个一心一意复仇的角色,从头到尾不爱任何人,相比成双成对的主角,他跟所有角色都没有丝毫的感情纠葛,只是利用的关系,简单得出奇,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爱,仿佛是为了复仇而生的机器人。 他潜伏在主角团里,时刻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先一步掌握了行迹,不断拦截着主角团的好事,可以说是主角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之后他的身份被发现,主角团合力灭了他,下场凄惨。 但好在复仇成功,他唯一一件想做的事完成,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而现在要拍的时间点,正是上官翊第一次险些暴露身份,令旁人起疑。 竹林里,稀疏的月光洒下,映出他染了血的脸。 铁锈味弥漫,他身上的杀戮气息还未散去,周遭的气压都低了低。 他低垂着眼眸,倚靠在一棵竹子上,把玩着手上短而锋利的匕首。 匕首上划过一道暗光。 地上的人尸骨未寒,血流不止。 他便是用匕首取了一条命,且是一击致命。 出手快而狠厉,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上官翊?” 背后有人呼他。 眼见就要暴露身份,他只是皱了下眉,神色并未慌张,踩着靴子,身子在土地上慢慢滑下去,像是无力支撑身体而倒下去的前奏。 偷偷将匕首换到了左手上后,他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心口的地方捅去。 当然,避开了重要部位。 匕首刺穿皮肤和骨肉,血液渗透外衣,汨汨地往外流。 他捅得很深,这样才能确保流出足够多的血。 伴随着一个坠地的声响,他虚弱地倒在地上,看起来跟旁边的人一样,被袭击了。 在夜色、宽大衣袖,和特意设计的动作三者结合之下,他的杀人行径被掩埋得很好。 就连发现他的人也被场面吓住了,匆忙跑过来。 他最后望向来者的眼神,没有了几十秒前那股嗜杀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助和求生欲。 仿佛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卡”。 导演激动地结束了这一场的拍摄。 本来以为要拍好几次,结果沈星屿一次就过了,人物情绪的转变把握得很好。 从刚杀了人的幕后掌控者,到佯装无辜的被害人,细节处理也十分到位,双面的形象瞬间立住了。 沈星屿身上的道具匕首还没摘,被血包染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他拍完后,第一时间,不是像往常那样,去监视器面前回看自己的表现,觉得有哪里不好再问导演是否需要补拍,而是跑到容缈跟前,跟条摇尾巴的小狗似的,“我今天的戏份结束了,你回去星与尘吗,还是一起去酒店?” 为了拍戏方便,容缈在片场附近找了个酒店,包了下来,有需要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住进去。 酒店配置奢华,设施一应俱全,一日三餐都有自助供应,解决了不少问题。 而不对外开放的酒店顶层,则是留给贵宾之中的贵宾,他的房间就“恰好”在那层。 容缈拿了张纸巾,轻轻擦掉沈星屿脸上的“血”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奖励一般,道:“本来打算晚上回去,但你表现得太好了,决定明天再回。” “等我一下,很快好。” 沈星屿本想顺从地蹭容缈,可想到身上的戏服,立马去了更衣间。 换上私服后的沈星屿,更显得随性了几分。 他动作急匆匆的,脑袋上几根呆毛显得些许凌乱。 沈星屿向工作人员一一道别后,大大方方地到容缈身边,“有劳金主大人等候多时,不知可否赏个面子,与我一同幽会?” 他的用词带着古代韵味,像是还没从剧本里走出来。 容缈乖巧地点了点头,搭上他伸出的手。 沈星屿的修长手指从她的指缝间滑过,紧紧攥住她。 刚刚“死”过一次的反派人物,现在面上带着璀璨的笑容,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 恍若重获新生。 第29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二十九) “卡!” 导演第四次喊停了,他无可奈何地说:“先停一会儿。” 唐心棠的手里都是冷汗,她掐了掐手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对不起啊导演。” 导演挥了挥手,并不在意她的道歉。 凭心而论,唐心棠的演技确实比几天前要好得多,她状态调整过来了,顶多是到达了及格线,能看。 至于所谓的“封神”,只能说,仁者见仁。 但现在,又不行了,屡次出错,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 此时,跟唐心棠演对手戏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星屿,她被他单方面碾压了。 他散漫地走到一旁去,逗起了板栗。 沈星屿近几天只有这一场戏,不少戏份在前些天就拍完了,之后要回星与尘,跟剧组请了个假。 导演欣然同意了,毕竟他不是什么古板的人。 沈星屿工作都完成了,去做别的工作也没什么,不然让他在剧组待几天也无事可做。 星与尘给他接到了个不错的商务代言,需要跟品牌方谈一下拍摄理念。 所以就将板栗从酒店带了出来,行李倒是还留在那,反正钱都花了,带着反而不方便。 沈星屿揉了揉板栗,“马上有时间专门陪你玩了。” 板栗:无所谓,本汪已经不指望人类,要去找其他漂亮的小汪汪浪了。 唐心棠一直低头看着剧本,心思却完全不在角色上。 怎么可能?! 沈星屿一个刚开始接触影视的人,经验不足,天赋更是无稽之谈。 但,她刚刚,完全接不住他的戏! 原想施压,临时改戏,看看他的临时反应,他肯定是原地愣在那! 可为什么,她一对上他的眼神,就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 难道是因为他的目光过于有压迫感? 不会的!他一个新人,应该被她踩在脚底下才是! 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沈星屿根本不足为惧,她是有演技的,粉丝都清楚的,何墨初也夸过的…… 唐心棠越想,心底压的石头就越沉重,渐渐地,焦虑和不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汪!” 一声狗叫传来。 声音其实并不大。 只是距离不远,加上唐心棠整个人的神经都缠绕到了一起,对任何事情的反应都变得极其敏感,才听见了。 她不悦地抬头,眉毛挤压得扭曲。 只见沈星屿正轻松地逗着狗,浑身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为什么?! 他难道,没有被她的演技影响到吗?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他理应害怕、无措、畏惧才是! 唐心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金毛犬。 心中的恶意升腾。 导演对唐心棠的容忍度到达极限前,她总算是勉勉强强地过了。 唐心棠却不依不饶似的,走到监视器旁边,“导演,我这个角度拍脸不好看啊。” 导演:“……” 怎么事这么多?以为拍广告呢? 的确,有些演员会希望导演拍的人必须好看,不然就要求重拍。 但那也得建立在演员演戏不出什么差错,且导演心情好的情况下。 现在唐心棠好不容易过了一条能用的,还胡搅蛮缠地想再来一遍。 是自信太多了无处释放吗? 瞧瞧人家沈星屿! 长了一张不会给人添堵的脸,性格也好说话,根本不像外界传闻那样。 他都根本不需要关注哪个机位,哪个角度,左脸还是右脸好看。 因为无可挑剔! 导演颇有些不耐烦地说:“就这样。” 唐心棠微笑了下。 显然,她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 沈星屿见工作结束,去更衣间拆了头饰,换好服装后,在卫生间卸妆。 卸到一半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听着像是唐心棠的。 沈星屿内心波澜不惊,动作都没停顿一下,完全不在乎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直到外面传来板栗连着几声的叫喊。 “汪!汪!汪!” 像是某种求助的信号。 沈星屿顾不得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一到现场,沈星屿便看见,唐心棠的经纪人神经质地踹着狗,嘴里还一边骂着“小畜生”“贱种”“害人玩意”。 沈星屿当即冲过去将狗护住。 板栗一见主人来了,立马缩进他怀里,身体忍不住颤抖。 沈星屿抬眸,眼里是决不饶恕的怒气和杀意。 经纪人一见他身上不掩饰的暴躁,都往后退了一下,还是嘴硬道:“原来是沈老师的狗,以后可要看住了,都抓伤我们心棠了。” 唐心棠柔弱地捂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一脸慈祥的大圣母样,“我被抓了没关系,要是伤到别人就不好了。” 经纪人帮衬着说:“得亏我们心棠为人大度不计较,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么善良的,再有下次……” 沈星屿一直观察着板栗的情绪,他将它抱起,毛茸茸的金毛犬缩成一团,他的语气像渗了冰碴子,“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随即,他抱着板栗离开。 唐心棠僵在原地。 经纪人也被震慑住了,后背冷汗直冒,嘟囔着:“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能怎么样?” 唐心棠的嘴紧紧地闭着,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终于知道,他身上那股压迫感是从何而来。 沈星屿,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人! “这是怎么了?” 梁枫在驾驶座,见沈星屿的表情不太对,板栗也一反往常,无精打采的,“板栗生病了?” 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说带板栗在车里等,它偏偏不走,固执地要等主人下班。 “先去宠物医院吧。” 沈星屿安抚着板栗的情绪,心情根本无法平复下来。 板栗于他而言的重要性,无需再多赘述。 他知道唐心棠一直都莫名其妙地针对他,但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对宠物下手。 万一板栗有什么事…… 沈星屿呼出一口气。 他想不出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梁枫加了车速,但仍保持在安全车速里,“要告诉容小姐吗?” “不用。” 沈星屿拒绝了,“我能处理。” 容缈才刚走,又让她回来,未免太劳累了。 他不想让她操太多心。 第30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 沈星屿在宠物医院里坐立不安,他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根本没有办法。 他的脸上满是倦怠。 沈星屿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还好吗?” 容缈的声音传来。 沈星屿有一瞬间以为是错觉,“怎么……” 不是让梁枫别说的吗? 不对。 不是梁枫。 他想到什么,点开手机。 果不其然,热搜上赫然挂着“唐心棠受伤”。 好在她也不蠢,只是让经纪人传递出受伤的信息,而没说具体原因。 唐心棠的粉丝纷纷表示担心,有一部分去向剧组讨伐,要个说法。 这种情况下,她们的做法理应是对的。 只是不知道实情,完全是唐心棠自个儿作的。 沈星屿的手机由于没电关机,容缈就先联系了梁枫。 梁枫认为沈星屿是想要冷处理,星与尘的对策便也采取了这个。 剧组给出的回应是意外所致,之后会多加注意,保障演员的人身安全。 容缈问了导演。 导演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提到,唐心棠今天拍戏的时候格外在意镜头里的自己好不好看,可能是跟沈星屿对戏有压力,一直在监视器、摄像头附近待着。 其他人的回复也差不多,说看到了唐心棠在沈星屿换衣服的时候去摸狗,一开始没发生什么,后来尖叫了一声,再之后,矛盾就爆发了。 结合所有说法,大致能推出过程。 唐心棠几次被喊停,借上镜不好看的理由,去调试摄像头的角度,实则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行为,所以之后问摄像师,对方也说没拍到她去摸狗的画面。 估计是因为还在拍戏。 她担心摄像头没关机可能会暴露,留下证据。 板栗的性情一向温和,它的确是有点小脾气没错,但不至于被摸一下就发怒。 她一定是做了什么激怒板栗。 不难看出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 毕竟唐心棠本人就爱演。 她的经纪人也发了她受伤的照片过来,索要赔偿。 一笔钱而已,对星与尘来说不算什么。 从照片看来,显然板栗也不是个吃素的,抓得唐心棠的手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包括她的经纪人也晒出了自己受伤的照片。 他是被咬了一口,还抓了几下。 容缈说了所见所闻。 “她的经纪人事发后还踢了板栗几脚,力度不小。” 沈星屿的声音中低沉带着点沙哑,补充道。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恨不得化身剧本里的反派,将对方千刀万剐。 他也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咽的人,以前都是直接怼回去,自己报仇, 现在……他可以更加光明正大,义正言辞。 他知道,背后有人撑腰,她会不顾一切地,站在他身边。 其实能为难别人的事情,何必委屈自己。 只是,他必须约束言行,少给她带来麻烦。 那句威胁,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 更何况,事情牵扯到了剧组,他就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考虑。 “受了委屈不跟金主讲,谁会知道我是你的金主呢?” 容缈握住沈星屿的手。 掌心的温度传递。 她又明明白白地,让他利用她。 万一他居心不良怎么办? 她从来都这样,对他放一万个心,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她对他的信任和喜欢,超过了正常的范围。 并不重要了。 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沈星屿靠在容缈的颈窝处。 她身上的气息就像镇定剂,让他安心许多。 对唐心棠的仇,一桩一件,他都没忘,只是时机不对。 如果现在闹出什么,传出新闻,必然会有舆论说,《往夜》剧组关系不和,影响后续宣传。 她、星与尘、剧组的努力和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至少,需要和平合作,到电视剧播完,保证呈现最好的收视效果。 他以前是不屑于做这种表面功夫的,如今,即使有了任性的权利,也会权衡利弊,选择暂时服软。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 除了板栗和自己受委屈之外,对别人不会再有任何伤害。 兽医走了出来,说明了板栗的情况。 应沈星屿的请求,检查得十分细致。 他们的本职工作做得比唐心棠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板栗没什么大碍,但它身上有一处被掐的痕迹,那手劲看着可不小。 换作是人,估计要留下淤青。 此外,就是被唐心棠经纪人踢的印记。 它身体是没什么毛病,可精神状态有些萎靡,需要多加陪伴、关照。 医生离开后。 板栗躺在它的病床上,眼神忧郁地望向窗外。 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看着无精打采的。 沈星屿安抚了它一会儿,想起兽医提到的治疗费,梁枫先去垫付了,他转完账,顺带着问:“医药费?” 明显是在问唐心棠和经纪人。 又对那些名字感到生理性厌恶,而不想提。 “给了。” 其实是没必要给的。 沈星屿正要说什么。 又听容缈不轻不重地道:“当他们的安葬费好了。” 沈星屿这才一愣,明白了。 这口气,无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会出的。 沈星屿靠在容缈身上。 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地方安放。 她不是他宣泄情绪的垃圾桶。 沈星屿在容缈发顶落下轻轻的一吻。 她是他随时可以停靠、依赖的、唯一的港湾。 板栗:“汪!” 本汪可还在这!想干什么! 只见板栗的眼睛忽然都亮了几分,活力重现,它又叫了几声。 后面的叫声明显不是冲着他们的。 沈星屿顺着板栗的视线看过去,病房设在一楼,高度并不高,窗外爬上了只小狗,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倒是只漂亮的小狗。 板栗的目光简直不能更直白一点,它热烈的叫声,就是希望窗外的小狗多看它几眼。 奈何好景不长,又有一只狗来了,它们双双进行了一些“交流”。 板栗:“……” 狗生绝望。 它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沈星屿想起片场附近也有一只流浪的小狗,由于剧组伙食好,经常来蹭饭。 今天却没看见。 板栗全程的情绪起伏,不会都是因为别的狗吧?! 第31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一) 甭管板栗主观的想法,唐心棠等人虐待宠物的行为,从客观上就是错误的,他依旧不会放过他们。 沈星屿登了小号,无聊地去找黑粉对他的评价。 他的行为其实是有点神经质的,谁会专门看别人怎么骂自己? 黑粉骂得是真狠,造谣也是毫不留有余地。 有趣的是,其中的割裂感。 在讨厌他的人眼中,他做什么都是错的,都能被挑刺,前些年的慈善捐款也能被颠倒黑白是非。 沈星屿又找到唐心棠的粉丝圈。 是那批认为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里面正上演着千奇百怪的阴谋论,尽管官方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可他们还是臆想着,他各种加害于唐心棠,甚至有说他天生倒霉,坏了唐心棠命数的。 奇葩,好笑,又让人陷入思考。 在这样无底线的喜欢下,他呼吸就是错。 沈星屿的粉丝圈就不同于此,由于正主从前是个爱惹事的,一直都有脱粉的。 他从没生过气,也不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被谁无原则地喜爱。 相反,他更喜欢明辨是非,有独立观点的人。 世上有各式各样的圈子,各种独特的说法和观点,而网络的舆论导向往往只展现出一面来。 如果只看一个人、一群人说的话,思想自然容易被引导,成为集体里的一员只是时间问题。 能怪谁? 他注定要在讨论的中心,也必定无法改变所有人的看法。 只能让喜欢自己的人,更有底气。 沈星屿花了几天拍完商务广告,代言很快官宣,神图层出不穷,风格同之前的杂志、广告迥异,却一样的好看。 [果然,能超过沈星屿颜值的,只有沈星屿下一次的出现。] [杂志粉不承认!天使与恶魔永远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地位无可撼动!] [星与尘真的强,工作室约的妆发也在线,后期不拉胯,出图速度飞快。真的羡慕得晕过去。] 的确还有人对沈星屿有质疑,但慢慢地,一部分人开始转变观念。 在娱乐圈里,总有人是要被捧的,不是沈星屿,也会有下一个。 虽说强捧遭天谴,但终究还是看个人造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帅哥被捧呢?花钱养丑人,作为观众,眼睛深受其害。 沈星屿搞定广告后,迅速回了剧组。 板栗没再被带在身边,而是托管给梁枫,他只用管好狗就行。 其余经纪事务,沈星屿都决定自己去谈。 再不济,星与尘还有一堆人。 唐心棠也调整了几天,接着拍戏。 她自认为演技超群。 对这样的人,最好的报复方式,无疑是在她最擅长的领域里,公认地碾压她。 她不是最喜欢演戏了吗? 他就给机会,让她好好演。 沈星屿多次有意无意地让唐心棠接不住戏份。 她每每怀疑对方是故意的时,其他人都会说,是沈星屿的人设原因。 但他明明可以选择更为隐秘的表达方式传递人物情绪,却非要“霸气外露”。 唐心棠一跟沈星屿对上戏,就出现问题。 导致了场面一度十分难看。 无语望天的导演,尽心尽责安抚所有人情绪的副导演,习惯性重拍的摄像师,不厌其烦的化妆师,以及,一脸无辜的沈星屿。 他人的一举一动,都是一种默认的宽容、照顾。 可唐心棠却没感觉其中有多少真挚的情意在。 大家并不是因为愿意容忍,而是不得不忍,已经忍到极限,索性变成了习惯。 对其他人可不是那样,都更为严厉。 所谓“严师出高徒”,所有人都在往上进步,唯独她,不进反退,还要走在前面的人回头帮。 在复杂的情绪积压之下,唐心棠陷入了死循环,加之何墨初近来公司经营得也不太顺利,向她借了一次钱后,又开了口,要么就是变着法子地暗示他没钱,买不起礼物。 唐心棠看似被所有人特殊关照着。 然而,她比谁都清楚,那是一种可怜,是无可奈何的施舍。 唐心棠无法摆脱这样的怪圈,又发泄不出情绪,状态愈发糟糕。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沈星屿迎来杀青。 和剧组人员过完杀青宴后,他紧接着去练歌。 《往夜》的目标是一炮而红,热播的程度只能是打底,导演的野心是大爆,在各个方面都得有亮点。 尤其是在主角团里已经有一个败笔的前提下。 星与尘请了人专门打造歌曲,几首歌的旋律和歌词都是由知名音乐人创造的。 听了几遍后,歌就在脑中开始自动循环了。 至于上官翊的个人角色歌,则是由沈星屿和几个老师共同制作的,他有音乐基础,探讨问题起来完全无压力,他对自身饰演的角色理解程度更深一层,提出了不少十分有意义的改动。 之后,录制歌曲的时候,沈星屿特意向星与尘里有经验的前辈讨教了歌曲不同场景的唱法。 他先前都是现场表演,更注重整体呈现的效果,灯光、舞美之类都得到位。 录音棚对沈星屿而言不能再熟悉,只是歌曲作为插曲或片尾曲,在电视剧播放相应情节时,需要有自然而然的感染力,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 歌曲录制好后,他反复听了几十遍,向导演借了些拍摄素材,以确认插歌时会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过来在录歌时又多花了些心思。 《往夜》拍摄全部结束后,送去了剪辑。 容缈派人全程监工,不给何墨初在戏份上动手脚的机会。 演着演着最后镜头被全部删光的也不是没有。 这种哑巴亏,她不会让沈星屿吃。 尽管何墨初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他的公司被撤资,项目出不来,投资的小公司也给他带来了“惊喜”,加速了亏损。 但总要确保万无一失。 剪辑完成后,项目送去过审。 期间沈星屿接了一部电影,是个小成本制作,可题材新颖,反转精彩。 原是《往夜》导演推荐过去的,星与尘全程没有插手,他自己去面试角色的。 最后成功拿到,也全凭个人本事。 第32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二) 沈星屿研读剧本费了些时间,但不是做无用功,他在头脑中将角色过了一遍,又切换成观众视角,想象出他应该如何反应,怎么才能在增添更多戏剧性的同时,表演痕迹不过重。 他花了几天适应新角色,即使只是男二,也应有饱满的形象。 每一个角色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独特的性格。 哪怕都是坏人,坏的程度、类型也都不一样。 如何将其中的差别把控好,是件难事。 好在电影的选角才结束,留给他琢磨的时间足够丰富。 《往夜》的审核过得很快,由于是现场收音,不需要配音,直接定了档,还获得上星的权利。 也就是说能在电视上看到,面向的受众更广。 开播当天。 容缈在大电视前的沙发上坐着,不紧不慢地切橙子。 一旁的板栗都安安分分的。 它进入了恋爱的季节,只可惜看上的狗狗,不是有伴了,就是对它不感兴趣。 可能是从它英俊潇洒的外表中看出了内心的中二。 沈星屿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看似稳得很,却是比谁都慌, 从《往夜》定档那天开始,他就时不时会进入这样的状态。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表现,而是操心观众缘。 有些东西是很玄学的,就跟喜欢一个人要看眼缘一样,看电视剧也讲究观众缘这个东西。 跟人设、表演、脸等多种影响因素挂钩。 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看一个演员多演戏。 而部分演员,即使是别人夸得再天花乱坠,自己也认为对方演技不错,但就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喜好就是完全主观且随意的。 “《往夜》的宣发工作做得很好,同期想上映的电视剧都被它的阵仗给震住了。” 容缈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从前期铺垫,中期花絮的掉落,后期预告来看,没有出差错的环节。 剧本、选角、特效、剪辑、摄影更是发挥了所有人的特长。 星与尘大手笔的投资,注定了它不会亏,问题是赚多少而已。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大家喜欢《往夜》,但一看到我,就觉得出戏,想跳过或者换台?” 沈星屿的脑袋靠在容缈身上,亲昵地蹭了蹭。 板栗:“……” 几个月不见,你小子,比本汪还会撒娇! 要不然这金毛,你来当? 单身汪的委屈谁懂! 在沈星屿踌躇不定之时,广告时间已然结束。 正片一分钟后,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对于一些人的脸来说,是只可远观,一旦凑近,或者放大看,就会发现很多瑕疵,甚至能发觉五官的短处。 然而沈星屿,十分神奇,越是怼脸拍细节,越好看。 他的皮肤干净得像没有毛孔一样,上妆时最多也是薄薄一层,加上本就立体的眉眼,给人最直接的感受就是—— 帅!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 上官翊一笑,想让人把整个世界都给他。 容缈吃着一瓣橙子,对此做出了公正的评价,“对着一张这样的脸,他的演技就是烂到地底里,我也会看完,更何况演得明明很不错。” 收到她的夸奖,他松了一口气。 沈星屿见容缈一直盯着屏幕,不时进个食,半分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 他故意凑到她面前,试图吸引她。 哪知道容缈半分都不动摇,甚至精准地给出了预判,“《往夜》之后,上官翊的粉丝可能会短暂地超过你。” 真给她说对了。 《往夜》开播便创下收视纪录,旗开得胜,之后一路收割收拾率,其中最高峰是在上官翊的身份暴露时,平日里看着无害的他,露出杀人不眨眼的狠厉一面。 如此明显的剧情转折点,看过原着或连续电视剧收看经验多的观众早猜到了,网上也一直在议论,可即便是在被剧透的情况下,也被沈星屿狠狠地帅了一把。 [实话说,其他人都不错,称得上是各自的巅峰,但沈星屿真的帅得有点太突出了。] [谁懂啊!每次到他的镜头,都好想暂停电视,好好欣赏这张艺术品般的脸!所以后来又在影视平台上专门看了一遍,存的截图快把手机内存给占没了。] [沈星屿的演技!冲击力!每一帧都想珍藏!小沈多多拍戏!] [毫无疑问,《往夜》的最大亮点是沈星屿,让人刮目相看!最大败笔是唐心棠,她现在为什么退步成那个样子?] [一直有滤镜罢了,每次镜头给到她就想闭眼,别人是掉链子,她是掉车轱辘!] [被骂也要说,唐心棠毁了我心目中的女主!怎么能演成傻子啊!突兀死了!而且还不好看,她是被夺舍了吗?细看真是一种残忍。] [上官翊的角色歌也被沈星屿唱得好好听!感觉他们合二为一了!bgm一响,就想为阿翊落泪!《往夜》真的,如果换个女主,完美之作!] [似乎体验到了千金的快乐,都说上镜显胖显丑,镜头里的沈星屿都帅晕了,现实生活中近距离岂不是感觉身在天堂?] 沈星屿饰演的上官翊大放异彩,收获了超大量的好评,涨粉无数,一举扭转了之前的口碑,强有力地打碎了花瓶的称号。 原本他就有颜值有咖位,如今演技、实力、作品齐齐上线,在舆论中十分站得住脚,风评大好,在原基础上,大火了一把,飞升到超一线的位置。 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广告、代言拿到手软,时尚方面接到了顶奢的最高头衔。 仅凭一个角色,沈星屿彰显了他独一无二的价值,在市场上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往夜》在沈星屿下线后,观众集体挥泪告别。 沈星屿工作室当即发了相关花絮,将大家的想法拿捏得死死的。 剧播期间,沈星屿自己的营业不多,照片之类全部是用专门设置的角色博发的,结果互动量比他还多。 沈星屿本人,和上官翊的角色博,在榜单上比拼得如火如荼,数据高得离谱,属实是全然不顾第三名的感受了。 第33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三) 上官翊的戏份没了后,《往夜》的收视率掉了些,但仍然稳坐第一的宝座,甩同期电视剧一大截。 连上层圈子也迷沈星屿迷得不行,容母逢人便炫耀容缈和沈星屿的关系,几个平时拉不下脸面的阔太太一听,都问能不能要张签名或合影。 沈星屿得到了多大的赞赏,唐心棠作为瑕不掩瑜的“瑕”,就受到了多少批评。 如果是刻意的黑评也就罢了,问题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剧粉真情实感的发言,最为致命。 或许是抢别人角色的反噬,唐心棠受到了市场的排挤,一个角色,能让人上巅峰,也能令人到低谷,她便是碰见了生涯最低点。 直接让几个代言放弃续约合作。 她被喷得两眼一黑,在家直接晕了过去,她的公司也减少了相应曝光,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工作。 碰巧《往夜》剧组为了回馈剧粉的支持,要举行活动,原本担心自己看见唐心棠会忍不住口吐芬芳的部分剧粉,一看她因抱恙将缺席,火速抢名额报名。 后续宣传跟上后,《往夜》的尾声也来临,继打破电视剧收视率记录后,又在影视平台上收过百亿播放量。 凡是在剧里投资了广告的,都大赚一笔。 但赚得最盆满钵满的当属星与尘,收益剧增,公司内每隔几天就分红、庆祝一次。 沈星屿从一层,乘电梯,走向容缈的办公室。 一路上碰到的星与尘员工,都热情至极,不停地夸赞他帅、演技好。 “……” 沈星屿礼貌致谢。 但内心却觉得。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像看人。 更像在看一棵摇钱树是怎么一回事?! 沈星屿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还没等他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人。 不是容缈,不是秘书。 也不像星与尘的员工。 因为那人看沈星屿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摇钱树”的意思。 反而像在看“情敌”。 眼睛里装满了幽怨的情绪。 沈星屿注意到对方衣衫不整,头发也些许凌乱。 像是刚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事情。 他走到沈星屿旁边时,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娇里娇气地走了。 沈星屿短暂地自我怀疑了一下人生。 办公室的门半敞开着,但他还是敲了敲。 “不许进。” 容缈气呼呼的声音传来。 “……” 沈星屿迈进去的腿停在半空中。 他收了动作,当真停在门外。 久久没有动静,连一个细微的声音都没发出。 “谁那么听话?” 容缈探了个头出去。 沈星屿这才进了门,他唇角掀起一抹笑意,“你的金丝雀报道。” 容缈凑到沈星屿跟前,捏了捏他的脸,在确认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语气软绵绵的,带着撒娇意味。 “怎么了?” 沈星屿刮了刮容缈的鼻尖,将她搂在怀里。 她很少在外面这样,更是没有向他诉说过什么工作上的辛苦,每次他问起来的时候,她都是一脸轻松。 “真的太奇怪了。” 容缈幽幽叹出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刚刚那个人,已经是今天第三个,这些天里的第二十多个了。” 沈星屿耐心地听着她说。 “从名不经传的小演员,歌手,甚至是节目制作人……都快收集完娱乐圈所有的职业图鉴了。” 都来求合作? 沈星屿一下一下地摸着容缈的柔顺头发。 他手上已经有一部认可度极高的作品,尽管不是主角,可一提到《往夜》,就不可能会忘记他的存在。 可他却一点飘飘然的意思都没有。 星与尘想要指哪,他就会打哪。 沈星屿是十分听从命令,服从安排的。 他是最乖,最听她话的金丝雀。 容缈接着说:“他们说什么想成为金丝雀的候补、平替……” 沈星屿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 脸色难看极了,黑沉沉的。 乌云密布也不过如此。 他知道,她不会抛弃他。 但这些上赶着“争宠”的人…… 都什么意思?! 他莫名想到一句话。 ——“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不对! 她的后宫里只能有他一个! 容缈拉着沈星屿到办公桌前,递给他几张文件,“还有个人履历介绍,可详细了,是不是很奇怪?” 沈星屿嫌弃又好奇地抽了几张,瞥了眼,道:“何止奇怪,简直奇葩。” 干的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事! 表格上填的信息千奇百怪,一些平时不敢宣之于口的词,都印了上去。 什么“身娇体软易推倒”,什么“做姐姐唯一的狗”。 沈星屿看了两行就停,没再看下去。 真的不忍直视。 也亏那些人能拿得出来。 秘书敲了下门以示意,“老板,已经通知了安保部门,会加强巡查工作,出入人员必须严格核实身份,缺少相关证明的、类似的人不会再出现。” 容缈点了点头。 之前星与尘的原则都是“不放不相关的人进来”,前天改成“无事的不准入”。 结果那群人倒是准备好了万全之策,扮成什么外卖员、快递员,浑水摸鱼一趟,就成功潜进来了。 主要也是星与尘内部最近都在兴高采烈地搞庆祝,对人员的检查才没那么严格。 后果就是容缈深受其扰。 隔一会儿就被吵。 她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太过分了! 人还一个比一个犟,对自身的自信都能溢出来,拦都拦不住,赶也赶不走。 看到容缈用星与尘捧出来一个大火的沈星屿,就觉得他上他也行。 本是担心错过艺人工作的邀约,才限制得不那么严格,然而从现状看,现行方法并不适用。 “再进来一个,我就去楼下当保安。” 容缈如是说。 秘书听到“威胁”,示意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出现后,默默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怎知容缈还在空中比划起了动作,“对付他们应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沈星屿闻言,眉头一蹙,严肃认真道:“你只能对我酱酱酿酿。” 容缈:“……” 似乎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难不成他有那种不可告人的癖好? 第34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四) 沈星屿“无意”、“只是顺便”地提了一嘴刚才那个从容缈办公室离开的人,“虽然知道是他自导自演,想让别人以为你和他之间有什么。” 那人的头发是自己搞乱的,衣服是自行解开的,无疑是想制造绯闻。 要不是对方看他的眼神,明显像个上位失败的人,浑身散发着怨气,他相信的概率会变成千分之一。 剩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来源于她给他的,充分的安全感。 “但我还是……” 不开心,不乐意。 谁会想要喜欢的人被些莫名其妙的人一直骚扰? 沈星屿的话尚未说完,硬生生被中断,剩下的言语堵在了喉咙里。 容缈稍微抬了抬头,将他的衣领略略往下扯了一扯。 沈星屿的锁骨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留下的口红印痕像是某种隐秘的标记。 “绯闻不可信,要信有理有据的事实。” 容缈眼里明亮如星光璀璨,“不是吗?” 空气中的温度恍若都升高了几度。 沈星屿微怔,应了声。 随后俯身,低低地在她耳边,道:“证据留多一点,可信度会更高,没错吧?我可是从金主大人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耳廓,染上无尽的缱绻。 顿了顿,才说:“技巧。” …… 一个小时后,梁枫牵着板栗,出现在了星与尘。 此时的梁枫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沈星屿几分钟前打电话来说,他参加了星与尘的庆祝活动,以梁枫的名义。 幸运地中了个奖,奖品是“容缈生活一日体验券”。 梁枫虽然对奖励有一些疑惑,但那可是容缈的生活,可以在星与尘呼风唤雨,钱也随便花,谁不想经历一下! 他到了容缈的办公室。 都不用敲门,门被秘书打开,“老板好”。 梁枫被称呼的转变吓得一惊,可他很快适应了,威严地扫视一圈。 沈星屿在办公桌旁边,拉开了靠背椅,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容缈则乖乖地站在沈星屿身边。 秘书汇报道:“待会儿将有和一些客户的会面,请老板做好准备。” 梁枫:“?” 来真的?! 不对,客户应该是找人假扮的。 那他就勉为其难地陪着玩一下过家家的游戏吧! 容缈和沈星屿换了个方便(看戏)的地方站着。 秘书带上来一个男人。 男人一看到梁枫,就热情似火,如饥似渴地扑上去,“您是星与尘的新老板?太好了,请您务必让我当您的金丝雀!我能歌善舞,能说会道,能……能把您服侍得好好的!” 说着,他还表演了一番才艺,一展歌喉。 嗓音十分震撼,具有毁天灭地的魄力。 梁枫:“……” 这样的客户哪来的?! 容缈和沈星屿窃窃私语着。 “反应力差点,我当时直接闪开了。” “不愧是我的金主大人。” “他的歌声倒是比前天进步了。” “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妖魔鬼怪?回去后我唱歌给你听,把这种不好的记忆通通冲刷掉,装满和我有关的!” 秘书跟报菜名似的喊了下一个。 男人见时间到了,还是不死心,“再让我solo一段!我一定能获得老板的芳心!” “滚啊你,老男人。” 新来的小鲜肉翻了个白眼,道。 “你说谁呢!” 男人不服气。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秘书及时劝架,“两位,后面还有人等着,如果想要再来一次,可以重新排队。” 男人满载着怒气离开,留下小鲜肉,他又是揉肩,又是捶腿的,“金主,这样舒服吗?” 梁枫想回家找妈妈,“停!” 小鲜肉满脸委屈,“金主是不喜欢我这样吗?那我学习一下沈星屿前辈好了。” 他顿时恶气冲天地道:“找面镜子照照自己吧,就你这种人,还想养我?什么癞蛤蟆都上赶着吃天鹅肉了!” 梁枫:“……” 这怕不是肺腑之言吧。 他看向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两人,“既然我得到的是容小姐一日生活的体验资格,那我也有权利让沈星屿来替我‘享福’吧?” 沈星屿不慌不忙,“体验卡上写着一行小字,使用前不看清楚怎么行?” 梁枫低头一看。 还真有! 容缈生活一日体验券(专心致志上班,不给任何人添麻烦限定版)。 就说,有那么好的东西,沈星屿那小子舍得给他? 偏偏容缈和沈星屿还一唱一和,煽风点火。 “这都不签吗?资质不错呢!” “就是!模仿得简直一模一样!态度多诚恳!” “汪!” 板栗跑到沈星屿身边,也跟着附和一声。 小鲜肉哼了一声,对自己的表演十分满意,想到什么,脸色又一变,“我以为换老板了,结果只是一天啊,白白耽误我多少功夫。” 他转身,正想对容缈说什么,她却被沈星屿先一步挡在身后。 沈星屿微笑道:“想威胁、撼动我的地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小鲜肉说不出什么,走出办公室,顺带着告知了一下外面仍然怀有期待的人“真相”。 不少人一边骂着“神经病”,一边离开。 可还是有几个在等。 梁枫见状,连忙道:“错了!知错了!我不该那样说的!” 事实上,这批人最早是找的梁枫。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沈星屿的经纪人,他们以为他手段高明,才前来请教。 梁枫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诚实地说,不是他的功劳,容缈才是关键。 星与尘不好进,大家直接胆大包天地上门求当金丝雀,这后续发展他也是没想到啊! 一个沈星屿就够他受了,再加上一个容缈。 两位祖宗联手,威力天下无敌! 梁枫被短短十来分钟的表演带来了“精神创伤”,简直了! 奇葩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秘书一脸“惹谁不好”的表情。 沈星屿觉得事情奇怪,才发信息问的秘书。 他当金丝雀有几个月了,距离《往夜》播完也有一段时间,那些人在他最火的时候反而没找上门来,现在整齐划一,像个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体。 很难不让人怀疑! 第35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五) 接到沈星屿的消息后,秘书派人去查,在追根究底的询问下,才知道是梁枫的环节出了问题。 才有了这么一出好戏。 星与尘的宣传团队业务能力强,渠道广,方式多样,还及时,对艺人足够重视,且足够有钱。 这些是其他娱乐公司羡慕不来的,也是明星们梦寐以求的。 除沈星屿之外,星与尘旗下的艺人在今年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晋升,资源飞起。 人人想要复制沈星屿的成功,却未必能受住同等的压力和考验。 更何况,如果金丝雀不是沈星屿,容缈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金主。 几条消息发来,秘书看了一眼手机,上报道:“老板,热搜……” 梁枫条件反射似的,“别看我,我担不了如此重任!” 他从靠背椅上弹了起来,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恭敬道:“老板,请。” 容缈没过去,倒是板栗欢乐地跑过去,一跃而上,颇有老板样。 沈星屿查了一下情况。 这次的热搜,他并不是最重要的角色,但讨论度一样高。 起因是一个颁奖典礼,奖项本身并没有什么含金量,娱乐性质更高,粉丝之间比拼投票而已。 只是娱乐圈一半的人都会出席,典礼还有红毯环节,给足了争奇斗艳的机会,到时候的话题度肯定不会低。 有争议的奖项是“最具影响力人物”。 按理说,毫无疑问会是沈星屿,一刊杂志奠定基础,一部电视剧推上顶峰,后续商务紧跟,热度稳坐第一。 沈星屿的粉丝都没有组织什么打投,票数自然而然地被广大剧粉给顶上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最后会是沈星屿获奖。 然而,在投票结束的前一分钟,唐心棠的票数忽然猛涨,六十秒内涨票百万,奖项落到了她手里。 很明显的刷票行为。 可耻至极。 如果是实打实地比拼票数,输了,心甘情愿,可是耍手段,搞黑幕,必然引起公愤,现在热搜上全都是骂唐心棠的。 奖项本身不重要,但却代表了大家的支持和喜欢,是一份珍贵的心意。 讨伐声愈演愈烈。 唐心棠的操作意图不言而喻,她目前工作减少,曝光度不够。 如果之后都要面临雪藏期,她可能无法度过。 何墨初自身都难保了,不可能搭救她。 为了不被逐渐淡忘,直到消失在公众视野里,唐心棠出此下策。 黑红也是红。 而唐心棠的粉丝话术也是一套一套的。 有说沈星屿在演戏前曝光不多,有段时间停了工作玩失踪,而唐心棠全年都有相应曝光度。 碰上拿唐心棠的演技说事的,粉丝就晒出她之前的演技动图,提到是因为受伤才影响了发挥。 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单凭片段动图鉴定演技更是缺乏说服力。 再者,她即使几天无法恢复,一个月总行了,可唐心棠共计四个月的拍摄时间,演得都一样烂,甚至越来越烂。 难道她受的伤,名为“演技烂到令人发指”? 唐心棠一方在舆论中不占上风,但嘴硬。 她自己还在微博上发言,说感谢支持,但觉得对不起大家,在拍戏期间受伤,状态不对,决定不出席典礼。 一副柔弱白莲花的形象就立了起来。 她去不去都无所谓了,热度已经赚到,还赢得了粉丝的心疼。 唐心棠晒出的受伤照片,也引起了一发讨论。 不知其中有没有刻意的引导,底下很快有人说,看着像是狗抓的。 目前的进展就到此为止。 沈星屿并没有对外宣布自己养了狗,大部分人对板栗的存在是不知情的。 不出意外的话,板栗即将被曝光在互联网上。 办公室里,梁枫急得不行,猜到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们却傻站着,无动于衷。 秘书是听容缈发话的,所以星与尘还没有插手管。 容缈和沈星屿对视了一眼,达成一致。 像是为了验证唐心棠所言的真实性,她的一个粉丝晒出了偷拍的照片。 画面里,唐心棠低头,正认真看着剧本。 而她旁边,沈星屿和板栗“恰好”入镜。 若不是故意摆拍,那也未免太凑巧了。 [沈星屿养的狗伤了唐心棠,赔一个奖而已,都是轻的!] [亲身体会过被狗抓伤有多痛,她表现不好完全情有可原。] [心棠都已经付出这么多了,还要怎么样,你们没有心!] 风向果真转变了。 有一条评论质疑,伤口未必是狗造成的,不能盖棺定论。 沈星屿挑了它回复,先感激了世界上还有愿意思考的人,仅凭目前的一切确实无法确定,但某位女明星的伤的确是他的爱犬造成的。 随后,他发了条微博,是板栗的鉴伤报告,星与尘公司和唐心棠经纪人的交涉,医药费等也包括其中,还有一条重磅视频。 视频里可以看到,唐心棠一开始接近板栗时,板栗还是温顺的,直到她伸出手,动作一看便知道不是抚摸,且用的力气不小。 板栗挣扎着抵抗,唐心棠叫了一声,退后几步,她的经纪人上来,对板栗拳打脚踢,板栗也不甘示弱地咬回去。 完全是往死里打的方式,要不是沈星屿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真相大白。 唐心棠的人设彻底崩塌,一切的洗白行为,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沈星屿在自己的微博下评论道:《往夜》全部工作已结束,我本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只是虐待动物的行为,恕我无法原谅。 视频是从一个群演那得来的,她平时喜欢记录生活,经常拍一些视频,不是为了赚钱,单纯是喜欢,她起初也不知道自己拍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发现后,立刻想方设法交给了沈星屿。 喜爱小动物,或者说尊重生命的人,都不可能接受唐心棠的恶劣行为。 沈星屿手里掌握着决定唐心棠生死的一击,所以无所畏惧。 唐心棠一而再,再而三的降智行为,像是证明了一个人的愚蠢极限。 原本只是演技问题,现在上升到了个人品行问题,她还包容经纪人对狗进行毒打。 唐心棠及其经纪人成对地被讨伐,根本不出所料。 第36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六) 唐心棠再怎么装无辜可怜,也博不到同情。加之想甩黑锅给现在正当红的沈星屿,公众对她的好感降为零。 不巧,唐心棠本就不是个省事的人,她从前干的那些破事,一件件被扒了出来。 满天飞的黑料,没有一件是小事,只是都被何墨初压下去了。 曾经被她欺负过的人一个个出现诉苦,虽也有火上浇油的意思,可事实是无法被动摇的。 所谓墙倒众人推也莫过于此。 更为讽刺的是,唐心棠被爆出与何墨初的关系,她瞒着粉丝谈了几年的地下恋情,在采访中立着清纯人设,甚至内涵过沈星屿当金丝雀的事情。 结果—— 她自己也是!还比沈星屿多当了好几年! 又当又立,撒谎成精,敢做不敢当,品行差…… 一系列词汇构成了大众对唐心棠的负面印象。 她此前在及格线飘荡的演技,也广为人诟病。 [抛开其他不说,唐心棠要是真像照片里那么认真,表现出来却是一团糟,还是趁早转行得了。] [果然,资源给了,不是谁都能接住的,那个何墨初,不同样给她争取到了《往夜》的女主角?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装什么遗世独立白莲?] 星与尘对一系列事情的发展,只给出了三句话:事实如此,自食恶果。找黑客做票,我们也可以,但不屑,作假的总归成不了真。另:我司旗下所有艺人行程有变,将不出席典礼,感谢大家的关注,我们下次见。 得知星与尘原计划可能是让艺人团建,一起出席典礼,现在出了变故,一个都不参加,简直令人对唐心棠气得牙痒痒。 那可能将是百花齐放的名场面,结果全被毁了。 典礼官方也只能选择取消,并道歉,对后台数据的管控不力是他们的失职。 心里更恨唐心棠了。 谁刷票像她那样刷?一分钟上百万,不被人发现才怪! 但也只有最后关头的反转,才能引起巨大的讨论。 唐心棠如果是花十分钟刷票,就会被发现,沈星屿的粉丝自然会组织打投。 她真未必能反超。 只是,这样的热度,好比断头饭。 唐心棠没有沈星屿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微博私信他。 “你有必要这么残忍吗?一点余地都不留?” 沈星屿看到消息时,扯了一下嘴角,冷笑了声。 她当时,有放过他吗? 要不是容缈,他根本看不到一线生机。 沈星屿懒得回复,直接拉黑了。 几天后,唐心棠的经纪人,带着唐心棠来道歉。 沈星屿那天的那句“生不如死”,就像恶魔的低语,一直萦绕耳边。 他们是不分伯仲地惨。 唐心棠就不用说了,职业生涯走到头了。 她的经纪人,先被公司开除,手下艺人全交给了别人,自己手里什么都不剩下,已经臭名昭着的他,什么反击都做不出,好不容易才获得了道歉的机会。 经纪人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板栗坐在办公椅上。 他们一进来,它就放声大叫。 桌上摆着个手机,已经开始了视频录制。 板栗身后挂着个白板,上面清晰地写了步骤。 跪下,磕头,直到板栗说出原谅为止。 对着一只狗?! 唐心棠及其经纪人都感受到了侮辱。 对方还要留视频证据。 毁掉手机也没作用,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多了去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板栗一只狗,怎么可能说出人话? 存心想让他们出丑! 唐心棠想发飙,经纪人制止了她,“忍忍吧,都已经无路可走了,别再生事。” 他们带着屈辱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板栗一直没反应,两个人就只能重复动作。 几个小时下来,就算是再划水,也磕得头破血流了。 板栗嫌弃地上的血,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 这种程度都是轻饶。 歉是道了,但不代表一定要原谅。 . 沈星屿的电影如期上映。 相比《往夜》,星与尘在电影上几乎根本没下什么宣传的功夫,全靠演员自己。 外界都有传言说星与尘没钱搞不起宣传了的。 于是乎,一部小成本电影默默地上了院线,却凭着好剧本、演员、导演等的多方合作,在贺岁档里杀出一条生路,好评如潮的同时获得了高票房,可谓是大丰收。 尽管票房冠军由另一部电影取得,可人家那是打磨了几年的作品,特效宏伟震撼,制作班底强大,演员的发挥、剧情等都可圈可点,放在整个影史上来看,恐怕都地位不低,输给这样的强劲对手,一点都不亏,反而让人心服口服。 沈星屿由电视剧转向电影的发展也十分成功,有些演员的脸是不适合出现在影院里的荧幕上的,脸被放大,颜值就会被人更直观地感受到。 他以那张完美的脸挡住了所有的质疑声音,在表演中遵循了基本法则的同时,在电影里也完全不露怯,角色把握得如鱼得水。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演的戏还太少,完全不够看! 电影的导演见小成本换来大收益,眉开眼笑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赚了钱,他大手一挥。开了个庆功宴,地点选在一个酒店里。 刚好是沈星屿之前拍《往夜》时住过的品牌,不过不是同一家,这里是总部,设施之类比分部更豪华一点,也看得出导演是下血本了。 沈星屿以自己不胜酒力的借口,推脱了一些图谋不轨的投资人的祝酒,他的身份摆在那,也没人敢明面上威胁他。 他从庆功宴现场出来,到露台上透了口气。 打算待个十来分钟,之后再回去说要提前离开。 一步步铺垫,导演等人才可能会答应,不然一上来就说要走,也太不给面子了。 沈星屿兜里放了小礼盒,里面装着几块国外牌子的巧克力,口味是新出的。 他只是偶然看到的,就要了一份,满心欢喜地想着,她应该会喜欢。 沈星屿在外头吹了会儿冷风,决定再过一分钟就离开。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了。 第37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七) 沈星屿无聊地用视线扫视了一下酒店周边,心里一边倒计时着,一边想着从哪个方向出去最快且不会堵车。 视野里忽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容缈下了车,出现在酒店一楼大厅的外面。 沈星屿喜形于色,直接找到楼梯,一路从七层跑了下去。 他根本没想过坐电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见她。 一口气跑完后,沈星屿的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被风一吹,冷意袭来。 可他全然不在意。 沈星屿控制好呼吸和脚步声。 容缈还在酒店外,沈星屿就找了棵树挡住自己,对酒店人员做了嘘声的手势,拜托他们不要出声。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突如其来的,猝不及防的。 一如她出现在他生命里时。 等了一会儿,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先传来。 “你当初喜欢的人不是我吗?沈星屿不过一个替代品,我明白,你是因为被唐心棠的事情气到,才任性地跟沈星屿有来往,和我作对。” 沈星屿闻言,顿时僵在原地,迈不出一步。 不用看人,从说话的内容判断,他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何墨初。 从前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 替代品吗? 他和对方不是没碰过面。 明明发生事情的时候,她都是站在他身边,无条件地支持他,只是因为要和另一个作对吗? 沈星屿的整颗心几乎都在下坠。 “你是不是有病啊?” 容缈诚挚地发问后,又嘟囔道:“早说了这种尾随的人要交给警察叔叔处理。” 何墨初彰显了狗皮膏药的精髓,“我已经和唐心棠分手了,我们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吧。我清楚,你还喜欢我。” 容缈:“……” 到底什么时候展现过一丝一毫的喜欢了? 自她来后,就没给他一次好脸色看好吗? 她疑惑地歪了下头,“你算什么东西啊?” 未免臆想过头了! 连巧克力这么完美的食物,都会有不喜欢它的人,男主是哪来的自信? 他在容缈心中的地位,甚至比酒心巧克力还要低。 是那种,看了一眼,就想丢垃圾场碾碎的。 何墨初还想说什么。 下一秒,就被保安强制带走,他大喊大叫着,像个疯子。 可不是吗? 公司倒闭,拖欠员工的工资,债务一堆,还乞求着容缈回心转意。 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 她看着是那种会心疼男人的吗? 那样只会变得不幸! 她只心疼她的反派好不好! 其他人和反派之间,是区分开的!有壁! “真的是沈星屿吗?你好,我特别喜欢你饰演的上官翊,能合影吗?” 一个迷妹模样的人,惊讶地出声问。 声音暴露了沈星屿的隐藏,他迅速调整好表情,从假树后走出来,“没问题”。 合照后,小迷妹又问:“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沈星屿看向容缈。 她正和前台说着什么,像是在洽谈业务。 似乎并不关心他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他说了今晚有宴会,但忘了说地点,他们在此相遇,似乎是命运的捉弄。 太残酷了。 沈星屿不明所以地勾了下唇,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了,金主管得严。” 他走到她身边,她手上也拿到一个小礼盒,由于是酒店专属定制款,外包装一模一样。 也是巧克力吗? 沈星屿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碰到小盒子时,忽然觉得自己渺小不堪。 她那么厉害,只要她想,有什么得不到的? 惊喜落空。 礼物也重复了。 沈星屿手指关节攥得发白,却还是笑着问:“待会儿回家吗?我和你一起好吗?我先去跟导演说一声。” 他没等她回复,一个人先上了电梯。 容缈看过去。 沈星屿在电梯里,门彻底关闭前的那一瞬间,表情都是笑着的。 容缈处理完了事情,回到车里,等着沈星屿。 一切都看起来没有异样。 “那就是沈星屿的金主吗?” “好漂亮好可爱好年轻!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听说是千金,巨有钱!” “怪般配的!” 几个人低声讨论道。 容缈和沈星屿之间的奇怪气氛延续到了车上。 他一直主动找话题,什么有的没的都聊。 容缈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停下,“你听见了,对吗?” 沈星屿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没想到她还是看出了他拙劣的演技,“是,但我不在乎”。 现实生活并没有给剧本,也无法提前练习。 他的手足无措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 静谧的空气在车里缓缓流动,随后,再次被打破。 “我只是觉得,你是先喜欢他,后来才喜欢我的。我和他差距太大。” 沈星屿自知再怎么掩饰也没用了,他的慌乱是真实反应,遮盖不住,“他哪里好了?至少要喜欢一个跟我差不多好看的吧?虽然很难找到就是了……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之前很没有眼光。照着他的模样,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心里酸涩的情绪汹涌澎湃,说出的话都有些无厘头。 “他那种失心疯的人,说出的话,怎么会可信呢?无非是想要攀附上来,让容家替他收拾烂摊子罢了。” 容缈解释道,绿灯亮了起来,车继续穿行在道路上。 霓虹灯逐渐亮起,映出她淡定的侧脸。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明白的,但……” 她之前确实喜欢过那个人。 沈星屿就不是暗自受气的性格,有什么问题,知道要找时机开口说出来,而不是自始至终都一个人生闷气。 他不想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芥蒂、误会。 容缈是解释不清这一点的。 她来之前,原身确实一心扑在何墨初身上,单方面追得狂热,虽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但乐此不疲。 可也不能怪原身,剧情给的人设就是被降智的傻白甜千金。 容缈想了想,“你就当我瞎过一段时间,后来复明了。不对,从前喜欢他的那个,根本不能算是我。” 跟系统灵灵兔聊闲天时,它说过,她即是小世界里的人物。 是她的存在,让原本被剧情操控、只知道做工具人的炮灰,有了灵魂。 第38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八) 沈星屿偏头,看向车窗外。 高楼大厦林立,万家灯火明亮。 也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沈星屿的心里升腾出柔软的暖意,他扬了下唇,“但我还是有点难过。” 他在意她的过去,想知道她认识过什么人,经历了些什么。 那是他无法参与的,她的一部分,只能通过言语的描述去了解细枝末节。 但他更在乎的是,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时,对他带着的态度,是旧的还是新的。 如果他是作为赌气的选择,他当然会不乐意,那时也想过很有自尊地直接离开。 但她已经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无法割舍。 身为一只金丝雀,本不该逾矩,可他也有他的贪图,希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纠缠,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将关系推向下一步。 如今,得到了肯定的证明后,内心雀跃的情绪无法抑制。 她不是心血来潮,不是玩玩而已。 沈星屿眸里闪着细碎的光,“哄哄我,好不好?” 他也想偶尔行使一下他的特殊权利。 肆无忌惮地撒娇。 容缈不假思索道:“说实话,他没有和你相提并论的资格,你甩了他八百条街。” “嗯。” 沈星屿的手指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听着她夸了自己一路。 他的眼里是充盈笑意的,可回答稍显几分敷衍,似乎对她的答案还不够满意。 分明应当是金丝雀无条件地哄金主开心,他却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仗着宠爱,胆大妄为,期待着她恍若永不停止的赞美。 简直是“我不听我不听”的翻版。 车抵达了别墅的车库里。 容缈解开安全带,身子倾倒过去,手捧着沈星屿的脸,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落上一吻,语气绵软,亮晶晶的双眸看着他,“心满意足了吗?” 她明明知道他是在逗她,也心甘情愿地陪着玩。 沈星屿微微一怔,耳根唰地一下就红了,可还是不服输,道:“怎么可能?”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轻微的沙哑,“你都不知道,我是一只多贪心的金丝雀。”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在专业领域里名列前茅的歌手,是转型成功后被无数人追捧的演员,是闪着光芒的大明星,他唱过许多动人的歌,说过上百句的剧本台词,现在,却无比诚实地向她倾诉着未得到满足的欲求。 沈星屿将容缈拉得更近了些,一手托住她的头,另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将方才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加深。 唇齿相贴,灼热的气息相互纠缠。 冷空气,甚至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车外,他们在这一方小天地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抵死缠绵。 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微喘息。 听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他的下巴也轻抵在她的脑袋上。 眼里是尚未褪去的情愫。 过了一会儿。 沈星屿从口袋里拿出小礼盒,“作为哄好了我的礼物,送给你。” 他打开,几块巧克力被展示出来,“虽然看到,你已经有一个了……” 但还是想要送。 是不一样的意义。 沈星屿没说完,容缈就将她的盒子取出,“交换!” 她拆开巧克力的包装,新研制的口味十分令人惊喜,口感处理得也很好,柔软绵密。 沈星屿勾了勾唇,笑意流连于眉梢眼角。 打开礼盒时,表情却愣住。 那并不是和他一样的巧克力。 而是一枚…… 戒指。 银色的金属光泽夺目,流淌着淡淡的光。 由于是定制款,还刻了他名字的缩写字母。 沈星屿戴上。 价值不菲的戒指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显得更贵气了几分。 尺寸合适,既不会松,也不会勒。 是哪次记住的呢? 第一次牵手时?深入的十指相扣时?无聊为了打发时间的拨弄时? 容缈下了车,拿着巧克力,在沈星屿的车窗外,向他晃了晃手。 沈星屿迟钝着后一步赶上。 冷风裹挟着细雨而来,他却不觉寒冷。 视线落到前方。 容缈开了门,洋洋得意地跟板栗炫耀自己的礼物,引得板栗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温暖的橙黄色灯光下,他站在稍远处,用目光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又看回手上的戒指。 比起冷冰冰的房子,他果然还是更喜欢…… 家。 . 何墨初发疯,后被拘留的照片被狗仔拍到,上了新闻版面,好歹也是“封面人物”,他拖欠工资不还,被骂臭了,事业一落千丈,呈断崖式下跌。 贴心的吃瓜群众热评了句“夫妻相”,一句话三个字,平等地攻击到两个人。 然而,公众的注意力没被它吸引。 因为有更重磅的消息发布了—— 沈星屿公开恋情! 本以为是金丝雀摆脱金主束缚,找到真爱的励志故事,可看到沈星屿的微博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怎么还是她?! @沈星屿:一家三金。 配图是他、容缈、以及板栗的照片。 除了板栗可能有一颗想要大火的心,选择直面镜头外,他和她都只是露了个背影。 在这个时候公开,无疑是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 但沈星屿还是那么做了。 [记得之前有个采访,有记者问到他们的关系,沈星屿的回复是,有进展会通知。] [你小子,闷声干大事啊!] [金主、金丝雀、金毛犬?身为金牌三分钟热度选手,我能加入你们吗?!] 官宣是难免挨骂的,再相配的人,也难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星与尘没有控制舆论,任凭它发酵,也省得加班。 不少人唱衰,坐等分手。 沈星屿也没管,费再多的口舌也是徒劳。 他会用现实去证明。 一周后,沈星屿收到了一个颁奖典礼的邀请。 奖项的含金量比之前那个高,有一定的业内认可度。 前去参加的话,也能结识一些导演,拓展下人脉。 不过,那些东西他都不在乎。 他只关心一件事。 沈星屿眉梢一抬,“请问,可以带家属出席吗?” 电话那头的主办方:“?” 秀恩爱秀到这个地步了? 简直丧心病狂有没有! 主办方思考了片刻,才回复:“没问题,红毯环节也可以两位一起走。” 送上门的讨论度和曝光度,不要白不要! 第39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三十九) 颁奖典礼当晚,网络平台上以直播形式同步现场情况。 当主持人宣布下一位将要进场的是沈星屿时,直播间里的人数到达了目前为止的最高峰。 [沈星屿好久不走红毯!期待住了!] [尖叫时刻就绪中!]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缓缓驶来。 典礼的场地设置在会场里,嘉宾需要走完外面长长的红毯,进行拍照等一系列工作后,才能进入会场。 由于天气正冷,主办方贴心地为嘉宾们准备了车。 不过,眼前这辆……过于豪气了,看着不太像他们提供的!难不成是自备的? 一侧车门开启。 沈星屿长腿一迈,以西装革履的形象出现,得当的剪裁使得西服在他身上格外服帖,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和极好的身材比例。 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瞬间收获无数芳心。 他下车后,绅士地将一只手垫在车顶上,防止即将出来的人撞到头,另一只手则伸向车里,悬在半空。 [不负众望、一如既往地帅!] [他真的!我哭死!什么时候见他那么礼貌过?] [笑晕,但凡他当时有现在万分之一的绅士风度,也不会被唐某人赖上。] 车内,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搭上了沈星屿。 随后露出了精致的锁骨,纤长的脖颈,和漂亮的下颌线。 镜头随之上移,对准了容缈的脸。 她的皮肤通透白净,如上好的羊脂玉,眼睛明亮澄澈,闪动着盈盈光芒,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时,犹如蝴蝶振翅。 整个人像是自带光环一样。 即使镜头放大了几倍,进行了怼脸拍摄,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小姐姐的全部信息!] [嘉宾之前公开过,写的“沈星屿及其家属”,估计就是传说中的金主!] [家属?沈星屿你小子进展飞速啊!] [真的不是哪位女明星吗?小姐姐考虑一下进娱乐圈呗,进不了回去继承家业的那种?] 容缈提着裙子下车,银白色的长裙层层叠叠,如梦似幻,轻盈得像天空飘着的云朵。 沈星屿替容缈整理了一下裙子。 他牵起她的手,走上红毯。 容缈本身不喜欢太重的衣服,那样走起路来会累,所以裙子并不太重,只是设计得看起来蓬蓬的。 他们一路到红毯中间。 沈星屿接过主持人递来的笔,迅速在背景板上签了名。 随后,和容缈一起,面对疯狂抓拍的闪光灯。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所有人都不禁想到了相关的词汇。 容缈与沈星屿之间的磁场十分神奇,似乎只对彼此开放。 换句话来说,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被别人驾驭。 只会臣服于对方。 [我的眼睛好忙,该看谁!] [小姐姐真好看!像极了我素未谋面的女朋友!] [大家慎重点发言,沈星屿警告!] [黑西装配白裙子走红毯……沈星屿之心,天下皆知!] [感谢金主当初慧眼识珠,为我们创造了那么多神图!] [太养眼了!我单方面宣布这是三方共赢,沈星屿得到资源,金主得到快乐,我得到视觉上的极度舒适!] 直播间的风向跟部分人一开始预想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会大吵特吵,开启一场大型骂战。 结果,现在大家其乐融融一起嗑cp是闹哪样?! 尽管依旧有反对的声音存在,也是占少数,要么是骂得太激烈被自动屏蔽了发不出来,要么就是被刷屏给压了下去。 [人家帅哥美女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个妖怪来反对?] 直播间妙语连珠,气氛欢乐。 红毯上,主持人问:“沈星屿老师对此次典礼有什么期待吗?” 这种奖项是不靠投票的,全凭业内人士看法。 沈星屿答:“对奖项没有什么期望,只要没有黑幕怎么都好。” [笑死,就差直呼某人的大名了!] [翻译:来玩的,顺便展现一下金主的美貌,羡慕吗?] [不对!那种话放别人身上才正常,沈星屿只会说,他自己的脸天下无敌!] [确实,他的言行一直是欠揍的,但颜值太有说服力了。] 主持人又问了两个问题后,流程才走完。 沈星屿牵着容缈,走到会场里。 一进去,找到位置坐下后,他就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冷吗?” 沈星屿是习惯了大冬天走红毯,穿少一点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容缈点头,“不是一般的冷。” 还好穿了秋裤! 裙长都能拖地了,足以遮住腿部,没露出什么端倪。 沈星屿笑了下,见容缈的眼周和鼻尖都被冻得泛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把她身上的外套往上拢了拢,“这里有暖气,会好一点。” 容缈却摇了摇头,“我有。” 她话音刚落。 梁枫就恭恭敬敬地赶来,送上一件毛绒绒的披肩。 他比他们先一步到达会场,至于恭敬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外套贵重。 弄坏了赔不起啊! 容缈当围巾似的裹上,她将外衣还给沈星屿,“穿上好了,万一待会儿获奖了呢?” 沈星屿无奈地穿了回去,笑着问:“提前打听过了吗?” 容缈否认了,“没有。” 星与尘跟此次颁奖典礼的主办方并没有什么合作关系,自然不知道谁会得奖。 人家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没有走漏什么风声。 要打听不是不可以,只是没那个必要。 她伸手,正了正他稍显歪斜的领带,“我一向运气很好的,我觉得你值得获奖。” 沈星屿愣了下,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那我要不客气地沾沾你的好运。”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沾到了!” “……” 作为单身狗的梁枫无语地看着这对幼稚的小情侣,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都说了,应该带板栗来的! 用专门喂狗粮吗? 眼前不正摆着! 还是自助餐! 梁枫忽然缩了一下,怎么后背发凉? 与此同时。 直播间里想看热闹的人,幽怨地盯着屏幕里的梁枫。 [谁跟沈星屿经纪人说一声,他挡镜头了!] [感觉错过了很多精彩画面啊!] 第40章 金主大人的傲娇金丝雀(完) 台上的主持人一个个宣布激动人心的奖项。 容缈和沈星屿在席位上,给每一位获奖的演员致以掌声。 导播是个明白人,知道大家想看什么,一旦看到直播间里的人数下跌严重,立刻将画面切向他们。 沈星屿捕捉镜头的能力十分敏锐,他在心里暗自吐槽:切得也太频繁了! 他被弄得都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容缈倒是大方得很,光明正大地在上千万人观看的直播里,吃零食,美其名曰“补充能量”。 该吃吃,到了鼓掌和听发言环节,她小脸上表情认认真真的。 [小姐姐真是不把我们当外人!] [她好像一只小仓鼠啊!想养!虽然养不起就是了……] [看给人饿的!为了穿礼服肯定都没怎么吃吧!] 梁枫看到弹幕时,差点笑出声。 没怎么吃? 看来还是曝光度不够,大家都不太了解容缈。 “年度新锐演员奖,让我们恭喜……” “沈星屿!”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热烈的掌声,是为沈星屿单独而响。 梁枫惊得差点手机摔个稀巴烂。 容缈则是跟小海豹似的鼓掌,乖巧又可爱。 而当事人沈星屿,到了舞台上,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听着介绍词,脑子里嗡嗡的。 主持人讲述着他短短几个月内创造收视奇迹和高票房的、神一般的经历。 [沈星屿竟然获奖了?!不敢相信!太不容易了!] [恭喜!正确的!理所应当的!本该如此的!] 虽然只是个新人奖,颇有鼓励年轻演员继续努力的意思。 但对沈星屿来说,已经是很高的认可了。 尤其在经历过全网黑和一段蛰伏期后。 简直是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谁能想象到,现在站在颁奖台上红透半边天、星光熠熠的沈星屿,几个月前正历经着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这个奖项,更代表着从今天起,他以一个演员的身份被认可了,将来能够被更多导演看到,有无数的可能摆在眼前。 颁奖嘉宾走了出来—— 竟然是关霖! 他微笑着递来奖杯,“恭喜出师,实至名归。” 沈星屿连忙接过,谦虚地摇了摇头,“离出师差得远,今后或许还得麻烦您了。” 关霖笑着道:“乐意至极。” [连关老师都出席了!] [听口气,关霖是沈星屿的演技老师,难怪他进步神速!] 到了获奖感言环节。 沈星屿在数盏聚光灯下,透过黑压压的人群,找到了容缈,心才沉静下来,开始发言。 他本没想过能得奖,自然也没特意做什么准备,只是把想说的都说了。 亮到刺眼的光芒打在沈星屿身上,他自身的光辉却更耀眼,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陪衬。 他的言语真诚,也都是肺腑之言,到了最后,向一圈人,从粉丝到工作人员、合作的演员、导演,致谢了个遍。 “……感谢所有帮助、支持、喜爱我的人,感谢你们,感谢你。” 他的眉梢眼角染上张扬的笑意,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她。 颁奖结束后,嘉宾可以自行离开。 沈星屿拿了奖,自身流量又大,免不了被记者拦下来提问。 最初是些寻常的问题,后来,部分人的意图就暴露了出来。 “之前曝光恋爱关系,闹得人尽皆知,不怕影响事业吗?” 沈星屿答:“有什么好不承认的?选择公开从来不是顺势而为,是因为我们相互喜欢。而且我既然答应过,就不会反悔。一直遮掩着,才是对所有人的欺瞒、不负责吧?” “有人说你是靠金主潜规则才得到那些资源的,你怎么看?” “什么潜规则,我们是有明文规定的!” 沈星屿驳回对方有问题的点后,欣然承认,“能到达现在的高度,单凭我的力量怎么可能?我要是只靠自己,早就淹没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是她给了我重新来一次,向讨厌的人报复的机会,我才少走了很多弯路,走得如此顺利、坦荡。” 她把他养在温室里,无微不至地照顾,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用她的话来说,不利用金主,要她有什么用,他在许多事情上都可以不必委屈自己。 可他又愿意为了她,露出柔软的一面。 容缈在旁边,听到后,纠正了一下,“电影不是,星与尘可没有插手!” “名利双收后,会抛弃金主吗?” 沈星屿疑惑地笑了声,“这个问题,问反了吧?她这么喜欢我,我偷着乐都来不及,谈何抛弃?是有谁居心不良,想取代我的位置吗?劝大家都放弃妄想,我的地位稳如泰山,不可动摇!” 眼见也问不出什么有营养有价值的问题,沈星屿向记者道别,“辛苦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要回去了。谢谢你们的关注,如果想了解更多,我之后出本书怎么样?” 他的态度轻松自然,甚至有闲心开玩笑,完全不在意他人看法。 从前身为金丝雀,他会自卑,会不耻。 至于现在? 金丝雀的名号摘不掉了,他反而得意又嚣张。 无论什么头衔,是她的唯一就好了,她让一切都有了理由。 只有他,才配取悦她,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 沈星屿复出一周年时。 账户上收到一笔巨款。 他才想起来,当时自己年轻气盛,将五年的合约时间改成了一年。 竟然过得那么快? 他在整整一年里,创下无数个奇迹,忙得轮轴转,对时间的概念倒是不那么敏感了。 沈星屿将如期到账的钱全部捐了出去,做慈善用。 慈善机构突然收到那么多钱,自然是公开地表示谢意。 有人说沈星屿是亏心事做多了,花钱买安心。 被说对了。 他接下来,还真要干一件亏心事。 沈星屿找到当时的合同,在时间上擅自做了改动,在“一”后加了个“万”。 不够。 还是不够。 一万年也很短。 “怎么了?” 容缈一进房间,便看到沈星屿鬼鬼祟祟的模样。 “准备永久向你出售我自己。” 沈星屿咳了一下,以掩饰心虚,“所以金主大人,同意吗?”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你的回复是什么来着?” 容缈佯装无意地问起。 沈星屿没多想,给出答案,“我愿意?” 容缈踮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笑容明媚,“嗯,我也愿意。” 沈星屿的羽翼逐渐饱满,却不想离巢,心甘情愿地,做她一辈子的金丝雀。 他知道,他还不清了。 第41章 番外:雾之间 彼时的沈星屿,刚拍完《往夜》里的名场面之一,即上官翊杀人,第一次被发现,装无辜可怜的那场戏。 他在戏里已经死过一次,作为“复活”的奖励,也是对之前被取消的约会的弥补,他带着容缈来了平时只敢偷偷来看一眼的地方—— 热闹繁华的夜市! 拍完戏,也已经临近晚上八点,可按照夜市的算法,夜生活这才刚开始。 沈星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吸着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食物香气,“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 “嗯!” 容缈已经眼疾手快地买下了夜市经典小吃:烤肠。 烤肠外皮些许酥脆,一口咬下去香得流油,配一丢丢的辣椒粉简直完美。 “淀粉肠万岁!” 她吃得美滋滋,眼睛流露出明媚的笑意。 沈星屿也跟着笑了,唇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为了不被认出来,他戴着口罩,也将卫衣的兜帽给戴了起来。 穿在别人身上略显臃肿的搭配,在他身上却刚刚好,轻而易举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就连口罩也是紧紧贴合着面部,下颌线十分锐利。 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去将吃过的、看到的食物,去和她关联起来,想着,这个她会喜欢,那个想和她一起吃。 平淡的日常生活里,慢慢地,有了她存在的痕迹。 被潜移默化地侵入后,再也无法抹去,更不舍得割让。 沈星屿和容缈漫步在夜市街头。 他没有牵她的手。 完全不是不想牵,或者害怕暴露身份。 而是因为,容缈一共只有两只手,她手上拿着不同的食物,根本没有腾出一只手的空隙。 至于沈星屿…… 作为一只好金丝雀,自然是乖乖地帮金主拎着美食,时刻等她来进食。 迎面走来一对亲密地挽着胳膊的情侣,他们彼此分享着食物,脸上的喜悦与甜蜜一览无遗。 或许这才是所有人心中模范的、令人羡慕的情侣相处方式。 而他和她,显然并不符合世俗的标准定义。 “怎么不吃?” 容缈吃了口烤冷面,感觉要被香得晕过去,她看向他,“我买了你的份,你可以尽情吃,不够再买就好了。”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接着吃起来。 沈星屿的睫毛如振翅蝶般颤了颤。 几个小时前,她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他以“为了上镜”的理由混了过去。 事实上,沈星屿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平时不会特意控制饮食,他时常去锻炼,偶尔吃了一顿也不会怎么样,只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为苛刻,毕竟她精心为他打造的复出之路,他不能出一丝差错。 沈星屿拒绝吃东西的另一个原因——说起来,简单又幼稚。 他想从她手里吃到。 仅此而已。 容缈不是一个喜欢分食的人。 譬如吃橙子,她可以分出去一瓣,但她吃过的那一瓣,为什么要给别人吃。 她不理解的是这个点。 沈星屿一直清楚容缈的习性,他只是想试试,他能否成为她的例外。 事实摆在眼前,显然不能。 其实沈星屿骨子里是一个渴望分享的人。 尤其是对亲密的人。 他从不对外界谈起他的家庭,是由于他的父母离异了,他和父母之间也只是维持着最简单的金钱关系。 每个月定时打钱过去,每逢节假日礼貌地问候一声,然后再打钱。 他有一张卡,是专门为此设置的,里面的钱都是他绝对不会动用的,哪怕他明天就要饿死在街头,他也会选择处理遗产似的,让梁枫管着汇款的事情,自己活活饿死。 即便是过年,他也不会再回去。 最初几年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由于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家离得又远,是真的忙不过来,但他在心里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他偷偷回过一次。 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立刻打车,赶在新年前到了家。 本应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聊天、看春晚、吐槽的时间。 回家后,家里却空无一人,本该摆着年夜饭的桌上空空如也。 甚至年前的大扫除都没有人管过,角落里肉眼可见地结了蜘蛛网。 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他的鞋在上面都留下了印子。 除他之外,根本没有人回来过。 更没谁怀念过。 沈星屿抹去了自己的脚印,在偌大的房子里静静地待了会儿,又打车、买票,回去了。 父母各自都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比他小时候可爱得多的小孩。 他们互不打扰,却又相互问候着,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除了他,都有家了。 最开始的家,分明是他们给的,结果他们又不要了。 只剩下一个形同虚设的壳,维持着虚假的和谐。 一切都是幸福、团圆、美好,似乎都“除”掉了他。 所以他才从不透露什么家庭相关,采访遇到此类话题,要么绕弯,问得过分点的,直接撂挑子不干,否则狗仔要知道了,非得在热搜上闹两三天。 容缈和沈星屿来到一个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前。 见有空位,他们坐了过去。 沈星屿拿纸擦了擦桌面,将上一桌残留的垃圾清理完毕。 兜帽下,他的面容在烟雾下显得些许朦胧,疏离。 神情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烧烤在烤板上滋滋地冒着热气。 老板看似随意又精准、专业地撒着调味料。 被叫到号后,容缈先一步起身,端来了点的烧烤,放在桌上。 她拿起一串烤牛肉,放在唇边,呼了呼气,又递到他嘴边,认真道:“我吹凉了,所以没热量。” 沈星屿被容缈的行为惊了一下,顺从地咬下她递来的牛肉串。 紧绷了将近一天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油滋滋的香气似乎渗透到了四肢百骸里。 伴随着一股流淌进心里的温暖。 卸去了明星光环,他也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渴望直率的情感、毫不遮掩的爱意,和必要的安全感。 如今,她都给到了。 他却单凭一种世俗眼里的定义,去约束她。 她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坚持,也必须有。 不必为他特意改变什么。 所谓的标准并不重要,只要最终通往的道路是正确的,只要她喜欢他,就够了。 第42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一) 系统灵灵兔正疑惑着,主空间为什么没有发放奖励。 按理说,契约者为稳定小世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系统应发放相应奖励才是,譬如什么便于降低任务难度的小道具,或是提升宿主自身属性的外挂。 它将问题反馈上去。 别人家宿主要有的,它的宿主也要有! 不能仗着它的宿主是个软萌可爱的小姐姐,就欺负她! 没过多久,便收到了主系统的回复。 [交换条件已谈妥,无需在意。] [……] 灵灵兔看着操作面板上的文字,只觉得无比冰冷! 作为专属系统,它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奖励,宿主才答应了下来。 她不会被坑吧? 不对,它家宿主看着虽好欺负,但上个位面里,给人挖坑的事可没少干! 容缈蓦地出声:“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坏话呢?” 她一脸单纯,完全是纯天然无公害的表情。 [不是!没有!怎么会!] 灵灵兔否认三连。 [本兔是在为宿主寻找下一个位面!找到了!] [请问宿主是否需要休息?] 容缈摇头,她没消耗多少精神力,自然也不觉得累。 更何况,在系统空间,超无聊的。 想吃什么都吃不到! [收到,正在为您接入位面。] . 容缈一睁眼,面前就出现了一头…… 野猪?! 只是,它的眼睛是红色的,长得也跟普通的野猪有些不一样。 看起来哪里怪怪的。 野猪喘着粗气,怒不可遏的目光里尽是愤怒,蹄子在地上往后摩擦了几下,横冲直撞过来。 容缈:“……” 到底是野猪还是牛? 系统的记忆没有传输过来,她暂时不清楚这个位面是什么状况。 狩猎吗? 容缈灵巧地躲避着野猪的进攻。 几次之后,它明显更生气了。 再次冲过来时,野猪发出了一道冲击波,淡淡的光波朝她飞来。 容缈:“?” 这个年头,小猪都要学魔法了吗?还是在修仙? 野猪并不讲武德,也不按常理出牌,使用了特殊攻击。 容缈身形一闪,避了过去,但衣角被划破了个口子。 她低头,正想查看伤口,却发现一件惊悚的事情—— 自己的小臂、大腿,似乎,都有些,过于粗壮了。 这浑身的腱子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她为什么变成了肌肉大叔!? 野猪在容缈满脸问号的时候,再次进攻。 为了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她垂在身侧的手掐了个诀。 野猪眼看着要往脸上撞来,容缈却不慌不忙地停在原地。 她伸手,温柔地,一把就按住躁动不安的它,语气同样轻柔,“乖。” 实际上的画面,其实十分惊悚。 在旁观者看来完全是铁血硬汉柔情驯服狂躁野猪! 神奇的是,野猪在她的安抚下,眼睛里的红色逐渐褪去,不安也消除了,还蹭了蹭她的手。 容缈:“……” 疼。 野猪的鬃毛扎手得很。 实在不太适合照搬猫猫狗狗的撒娇方式。 野猪的身形逐渐化为烟雾消失。 容缈眼前出现了一行悬浮在半空的字。 [恭喜玩家达成“铁汉也柔情”成就,新手任务已完成!奖励请注意查收。] 容缈弄清了所处位面的本质。 游戏。 只是,谁能告诉她,她的角色怎么是个猛男? 位面反派喜欢这个类型的? 容缈先找到了包裹,里边只有个名为“新手大礼包”的物品,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她拆开了奖励。 一把斧头出现在面前。 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短短几分钟,容缈的沉默次数比上个位面加起来还要多,她深吸了一口气,急需一块巧克力来平复心情。 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并且,“新手大礼包”里,只有把斧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大”体现在哪里?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猛男就是要硬刚”在新手大礼包里开出珍稀·成林斧一把! [世界]英俊且潇洒:我去!没看错吧,珍稀武器? [世界]麦片不卖:等等,新手大礼包?认真的吗? [世界]我运气爆表:我不信!这种好事从没发生在我身上! [世界]悲伤的杯:加一,为什么我只开出了几颗补血的药丸? 世界频道上的消息一个个蹦跶出来。 容缈甩了甩手上的斧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五毛钱不能再多的塑料斧头竟然还很稀有? 解决了第一项任务,容缈才正式来到新手村。 周围密密麻麻,挤了很多人,他们头上都顶着各自的名称,有完成任务在交友的,也有吐槽任务难度太大的。 [附近]瓜田里的猹:诶,这不就是系统说的猛男吗?名副其实啊! [附近]究极无敌美少女:哇!我能看看你的大斧子吗? [附近]单身贵族:找情缘!有意者滴滴! 容缈瞬间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她顶着一个高大威猛的虚拟形象,弱弱地问了句“这游戏,怎么退出”。 吃饭! 她要吃饭! 游戏能当饭吃吗! [附近]秋裤是不可能穿的:猛男意外地,有反差萌? [附近]叫我奸商:小萌新,卖斧子吗?高价收购哦! [附近]已断情绝爱:别信楼上!超级无敌大奸商一个!被狠狠骗过! 在众多乱七八糟的发言中,容缈找到了退出游戏的正确方式。 她摘下头盔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卫生间找了面镜子。 很好! 还是她自己的模样。 差点被吓出后遗症了! 容缈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找到几袋方便面。 她烧好开水,拿碗泡了面,静静地在电脑桌前坐着。 容缈呼唤道:“系统?” [在!] 她撑着下巴,笑得可爱,“为什么不传输位面信息啊?” [有时候需要考验一下宿主的随机应变能力!] 灵灵兔才不想承认,它就是希望宿主能主动来找它! 贴贴~ [不过!考验到此为止!] 它是个会看眼色行事的好统。 赶紧上传了相关记忆。 方便起见,容缈所穿的人物,原名都是一样的。 按系统的解释,她们都是容缈本人。 总之,作为一个好系统,它才不会采取夺舍、挤掉别人的魂魄之类的残忍方式! 第43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 《玄黎》是一款当下十分火爆的全息网游。 单单是“全息”两个字,就彰显了它的不平凡之处。 顾名思义,玩家可以在游戏中体会到一比一还原的现实感,可以在游戏里吃饭、睡觉,模拟还原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能感受到食物的美味,只是不会有饱腹感而已。 为了尽可能地限制养小号的行为,官方特意推出了专属的游戏头盔。 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头盔,它对应着自己登录注册的账号。 如果头盔遗失,账号也将不复存在。 而头盔又是一人一个的限购制。 如此一来,游戏的公平性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证。 但《玄黎》的火爆程度,就意味着它必然会有相应的市场。 容缈便是其中之一,她是个专业代打的网游少女,游戏经验丰富,《玄黎》虽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全息设计,但花些时间,上手、熟练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看到有不少人因为游戏的难度望而却步时,她嗅到了赚钱的路子。 她让有钱有需要的玩家将头盔寄过来,登上对方的号,帮他打过不了的关卡。 有些关卡不能组队作战,所以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交易达成与否,全看对方信不信任自己。 比如刚才那个,已经卡在新手关卡几周了,就因为初始角色选了个屠夫,开局野猪的仇恨值直接拉满,对于等级才一级、没武器、没技能的新手玩家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然而网游一旦开始,就不能重开,如果过不了新手村,他的账号相当于废了,买头盔的钱也白花。 当然,对于有钱人来说,头盔的价格并不算什么,他们想要的是游戏体验感,否则,身边的人都在讨论同一个游戏,自己却格格不入。 靠着非凡的实力,容缈的信誉度一直不错,深受各位有钱的大佬好评。 她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发生在前些日子。 有人开了高价,要买容缈的原号。 对方先打了一笔钱,说要等到货才补上尾款。 她想着,以这个价格,能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了,就算后面又缺钱了,也可以通过代打赚回来,而且,她花在其他账号上的时间越来越多,确实没有好好经营自己的号了,还不如把它交给一个会经常上线的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将头盔寄了出去,但尾款却迟迟没有收到。 电话打不通,被拉黑后再打就成了空号,地址给的也是假的,临时充数的而已。 但头盔被人拿走是肯定的,她用别人的号上线时,经常看到那个熟悉的id在线。 在顾客的允许下,她私聊对方尾款的事情,没想到对方反手就是拉黑,她尝试多次无果,只好放弃。 而那个账号的主人,改了名字,换了虚拟形象,有了情缘,战力也在她打下的基础上,名列前几,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容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玄黎》游戏世界里,代打也接得少了。 她每次借别人的号上线,都能联想起曾经的自己。 后来,偶然听说《玄黎》不知为何永久关闭了,她也没太在意,只是艰难地打着多份工,维系着生活。 走上幸福结局的毋庸置疑是男主女主。 [位面反派:未知,需要宿主自行探索。] [目标:(一)攻略反派;(二)防止《玄黎》的永久关闭。] 这次的小可怜竟然身份不明? 但估计,游戏的关闭跟反派的关系不浅,不然也不会出现在目标里。 只是,目标里没有对女主的复仇,容缈挺惊讶的。 买东西不给够钱,简直太过分了! 但她很快想明白。 这个仇,不是非报不可。 也可以是顺便的,不是吗? 容缈的泡面到了时间,她用筷子搅了搅,将面弄开,然后夹了一根尝味道。 面裹着鲜香的汤汁,泡得刚刚好,没有软烂,也有适当的嚼劲。 她很快吃好。 洗完碗后,容缈出门丢垃圾,顺便把猛男账号的头盔给寄了回去,她跟买家发了信息后,对方秒回。 [猛男就是要硬刚:感谢大佬!头盔收到后,我会结清钱款给你!]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猛男就是要硬刚:不过,大佬,可以问一下,怎么突然不接代打了,是要退游了吗?] 容缈发布的内容被看到,她不打算接,也是为任务考虑。 想了想,回复道:“不是,我决定去拯救世界了。” [猛男就是要硬刚:大佬加油!支持!] “……” 这位猛男,昵称与言语不太相符啊! 容缈去到《玄黎》的线下实体商城,选了一个新头盔。 距离女主打钱没多久,银行卡里的余额足够买个新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买几个巧克力了! 好气! 结账时,工作人员再三确认了她的身份信息,之后查到她有过购买记录。 容缈淡定地回应道:“账号已经更换成了别人的身份绑定,不是我的了。” 工作人员一查,果真如此,立刻绑了新的身份上去。 换绑是被允许的,只要对方名下没有其他账号即可。 容缈带着新头盔回到出租屋里。 她可是有好好看剧情的! 女主分明是奔着直接买号省事来的,怎么可能花心思去开一个号尝试自己练习? 况且,女主急忙的改头换面行为,就说明了她想要从源头抹去容缈存在过的痕迹,自然会将账号绑定到自己身上。 至于更换绑定时,原身为什么没有收到相关通知信息,容缈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她就是个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人设,反抗的行为在原剧情是不会存在的。 辛辛苦苦练号,到头来是为别人做嫁衣。 真当她是垫脚石了? 容缈吃了一小块巧克力,十分珍惜地将剩下的放在一边。 特殊时期! 不省着吃,就没得吃了! 她戴上头盔,进入游戏世界。 由于账号是新创建的,需要重新选择昵称、人物形象和定位。 取名环节,容缈直接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正想进行下一步,结果显示“昵称已被占用”。 ……谁!! 她一个取名废,苦思冥想了半天。 第44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 试了几次,最后以“巧克力征服世界”的名称通过了。 之后到了人物形象的确定,购买头盔时已经录入了相关信息。 为了留有真实感,《玄黎》使用的都是用户自身的数据。 一个一比一还原的容缈出现在眼前。 玩家可以根据需要,自行调整细节,上下调度为百分之三十。 她直接略过了该环节。 没什么可调的。 最后是职业的决定,由于一人一号,选择时需要十分慎重,一旦确认无法更改。 《玄黎》是架空的世界观,背景建立在古代,又有仙侠色彩,可供选择的职业非常之多。 从最基本的剑客、法师、奶妈,到商人、屠夫,看得人眼花缭乱。 [来自亲爱的系统:提示宿主可以选择幸运值相关的定位哦!] 为了平衡反派的倒霉,容缈的运气自然要比常人好。 而在网游世界,她的运气可以被量化。 “都选完了才说。” 容缈选了“冒险家”一职,基础设定是比其他职业更欧气些,开宝箱时,经常会有人专门雇佣冒险家,看看能不能弄出什么稀奇的玩意,也算是和幸运值挂钩。 可这个职业却不是什么热门,一些玩家尝试过悔不当初,急忙发帖劝大家避雷别选,简直是个大坑!攻击、防御、血量都不高,最重要的运气也没发挥出什么作用来,还不如操作容易上手的屠夫! 久而久之,玩的人就少了,基本上都成了佛系的生活玩家。 然而容缈选择它的理由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选项里没有“美食家”。 厨子倒是有。 但她是个只负责吃的! 更何况,冒险家的设定决定了她可以少参与打架,有更多的时间干别的事。 容缈换上了相应的服饰,由于是新手装备,略显简陋,但穿在她身上的味道就不一样了,像个要征服星辰大海的航海家。 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新手教程缓缓开启,是对玄黎大陆开展的介绍。 游戏的设定十分坑。 它在玩家的眼前构建了虚拟的情景,让玩家可以亲身感受到玄黎大陆的过往。 洪水、大火、天雷…… 容缈避开一道笔直劈过来的雷电。 她身后的树木被击中,散发出烧焦的气息。 ……谁教设计师这样带玩家沉浸式体验的?! 雷有这么劈的吗? 地点还选在了茂密的森林。 怕不是上来就要送玩家下线! 天雷劈倒了树木,周围直接烧了起来。 一场熊熊大火将天地之间的景色全部毁灭。 浓密的烟雾遮掩了所有视线。 容缈咳了几声,只觉得呼吸困难。 巧克力…… 急需巧克力!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她逃离这里绰绰有余。 可现在是在全息网游里,还是游戏里设置的虚拟场景。 跟套娃似的。 只是做得太过逼真,让人难免有一种真实的,濒临死亡的错觉。 烈火之后,是汹涌的洪水。 根本无处躲藏,因为并没有正式进入到游戏里,想用轻功都飞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容缈屏住气息。 设计最坑的地方是,无法跳过,不能退出,否则就得重新经历一遍新手教程。 不少玩家在此处就放弃了,一直没能进入到游戏里。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它结束。 容缈一边屏气凝神,一边总觉得,游戏设计师是故意的。 明知道这样会让一些人放弃,明摆着会引来争议,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让玩家体验一次濒死的痛苦和挣扎。 有种不顾玩家死活的美。 又过了一会儿,游戏的场景终于切换,洪水退去,糜烂的大地重获生机。 一朵粉嫩的小花破土而出,从地里钻出了头,快速地长成了娇艳欲滴的模样。 以它为中心,陆陆续续地,花、草、树木,争先长了出来。 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花团锦簇,满目绿油油的青草,参天大树投下一片绿荫。 蔚蓝的天空不时有鸟儿飞过,周遭传来不知是什么昆虫的鸣叫。 色彩的高对比度带来最直接的视觉冲击,任何声音在美景的衬托下都成了和谐的音符。 容缈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 景色好看吗? 拿命换的呢! 人类也随之出现,从最初的原始形态,步入石器社会,再停留在玄黎时代。 正当容缈以为设计师会直接来个世界末日,造成生灵涂炭时。 面前出现了古色古香的楼宇,热闹繁华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切都恰到好处。 看来设计师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呢! 野外不知为何出现了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为了战胜它们,玄黎大陆上的人衍生出了各种职业,造就了如今的世界。 接收完世界观后,容缈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面前却不是野猪,而是一头陌生的…… 小乳猪? 不是!是小猪猪! 她没有把它做成烤乳猪的意思。 没有! 相对于在“猛男”号上遇到的粗犷野猪,这只小猪显得可爱而无害多了,不仅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还主动地跑了过来。 一下蹦到她的怀里。 跳跃力也是惊人。 不过,既然没受到攻击,那应该没什么事。 容缈伸手,摸了摸它,手感比野猪要好很多。 [恭喜玩家达成“撸猪”成就,新手任务已完成!奖励请注意查收。] 容缈:“?” 这就完成了?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她都没掐诀。 话说回来,“撸猪”又是什么鬼? 身份不一样,达成的成就名称竟然也不同。 设计师真是个……鬼才。 和之前一样,包裹里出现了个大礼包。 容缈点击拆开。 里面有一套衣服,淡粉色和白色相间,如初生的花苞,春天的气息萦绕,散发着盈盈光芒。 旁边放着几颗类似丹药的东西,还有一个果子。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在新手大礼包里开出珍稀·服装[遇春至]一套,中品回血丹三颗,经验果实一枚。 [世界]打酱油专业户: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怎么连掉珍稀物品?还都是在新手村? 第45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四) [世界]妖精哪里跑:遇春至?我只在游戏图鉴里看到过,是不是没人开出来过?全服仅有一件? [世界]黑色皮衣:不只是遇春至,被探索出的服饰本就少之又少,何况还是珍稀程度的!羡慕了! [世界]早睡早起:竟然是冒险家!好久没见到新人玩这个职业了!是数值调过了吗? [世界]猴哥的亮片眼影:发现一个盲点,先前的“猛男”和现在的“巧克力”,都是七个字的名称,那是不是说明我也有机会? [世界]我运气爆表:身为一个冒险家,只能说,人各有命,阿弥陀佛……为什么欧气不降临在我身上!为什么! 容缈一拿起衣服,它就自动上身了。 一眨眼的时间穿好,新手村附近没镜子,她也不在意效果。 她穿什么不好看? 容缈更在意的是那个果实。 那可是她在游戏里看到的,第一个能吃的东西。 她拿起,咬了一口。 不酸不涩,带着丝丝的甜意。 但味道…… 不如下线去吃个苹果! 容缈注意到有个圆圆的技能光点。 她的等级一下升了五级,解锁了技能和更多的储物格。 至于回血丹,暂时用不上,就放进了包裹里。 等收拾好,她发现身边围了一圈人,眼神跟动物园里的游客一样。 [附近]沉默是金:丢!遇春至也太好看了!尤其在新手服装的衬托下,简直绝美! [附近]单身贵族:找情缘!小姐姐,你我相逢即是缘,要不要和我结成情缘! [附近]叫我奸商:小萌新,遇春至卖不卖?高价收购! 容缈:“……” 怎么有几个id甚是眼熟。 她被围得水泄不通,出都出不去。 眼看下一秒就要发生事故,容缈机智地领了新手任务,瞬间传送到目标地点。 终于安静了! [新手任务:在潜龙海完成一次探险,捕捉螃蟹一只。] 每个职业对应的任务估计都不一样。 她记得在“猛男”号上看到的是“卖出一百斤猪肉(需要玩家自行收集原料)”。 眼前是一片不知深浅的海域。 可探险不清楚要耗费多少时间,缺少专业的装备,在底下是待不了多久的。 容缈点开了商城界面,一个蓝色的荧光板出现在半空。 她找到了专为冒险家特供的[屏息丸],原标价为五金币,在新手优惠下打八折,现价四金币。 吃了之后可以无所畏惧地在深海畅游,即使海再深,待的时间再久,呼吸跟在陆地上都是一样的,就算不会游泳也完全感觉不到难受。 生效时间为一天。 简直是海域冒险必备! 容缈点击购买。 下一秒,跳出一个提示,显示[金币数量不足]。 “……” 她看了眼自己的账户,确实是一个金币都没有。 按理说,金币就应该作为新手奖励给玩家免费发放。 可是《玄黎》显然是个叛逆指数拉满的游戏,它只掉道具、装备之类,在后续更高级的任务里才会设置金币任务。 所以金币是《玄黎》里的稀缺资源。 获得它最快的方法无疑是…… 充钱! 金币与现实中货币的比率是十比一。 《玄黎》因为充值和商品标价不合理的事,没少挨骂,但策划也没改过。 依旧有不少玩家愿意花钱。 毕竟连头盔都买了。 而且《玄黎》在市场上没有替代品,它的游戏设计和技术支持至今都是个谜。 当然,玩家可以通过出售现有物品以换取金币。 容缈看着包裹里的回血丹,反正目前派不上用场,卖掉好了。 [玩家确定要出售物品中品回血丹一颗吗?售出后可获得一金币。] 容缈疑惑了下。 她找到商城里的回血丹。 一颗低品的就卖十金币。 且中品的疗效是低品的三倍。 这合理吗? 出售商品的方式有三种,除了卖给商城,还可以搞拍卖。 只不过它麻烦些,需要先向拍卖行缴纳一定费用,之后才能举办拍卖会,费的时间更多,对于有急求的玩家而言不方便,而且如果商品最终卖不出去,还亏了一笔给拍卖行的钱,得不偿失。 最后一种就是玩家之间的私人交易了,定价、成交意愿都是影响因素,官方还会从交易额里抽一部分。 总而言之,整个游戏都对新手十分不友好,写满了“快氪金”三个字。 容缈并不打算将回血丹卖到商城。 很明显是赚差价! 原身的钱剩得不多,为了在之后的日子里能好吃好喝,一些忍耐是有必要的! 今天能妥协将回血丹以两金币的低价出售,日后就会再度屈服。 绝不! 容缈提了提裙子,准备入海。 游戏不给帮助,用自带的外挂不行吗?! 一个浪打了过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一下。 不料,却不小心踩到了块石头。 遇春至套装搭配的鞋是一双平底的白色布鞋,碰上了棱角分明的石头,结果就是—— 脚心可疼了! 容缈的身子不受控地往后倒,她在半空中挣扎了几下,平衡住了,不至于摔个底朝天。 [附近]y:让开。 容缈一回头,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刺客模样的人。 少年身形颀长,犹如挺拔的竹。 却一袭黑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黑色的面纱遮住了面容,只露出高挺笔直的鼻梁,和浓眉之下一双淡漠疏离的眼。 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垂下,落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情绪。 半露不露,比全部严严实实地遮挡住,更为性感。 他微微透出的白皙皮肤,在黑衣的衬托下,尤为显眼。 见对方毫不避讳地打量过来,还不让开,少年不悦地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眸有如深渊。 [附近]y:看什么看。 容缈鼓了鼓嘴。 表情有点不开心。 倒不是因为他就站在她后面,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摔,都不出手扶一下。 而是…… 她的小可怜,怎么那么凶! 灵灵兔都震惊了。 它明明还检测不出来,锁定不了反派。 宿主是怎么做到的? 容缈得意地扬唇,道:“我有特殊的辨认方法!” 而且,不会认错。 第46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五) 只见少年忽然伸手,抓住了容缈的手腕。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真实的体温。 带着轻微的凉意。 貌似是处在一个相对黑暗的地方,没有什么阳光。 他将她用力一拽,拉了过去。 容缈顺势而为,抱住少年的腰,扑进他怀里。 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身体。 她还没喊疼,反倒是他先吸了口气,后退了两三步。 冷白的面颊上染上一丝受冲击后的绯红。 他的手贴在胸口处,稍喘了几下。 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缓不过来。 容缈:“……” 她的头,很重吗? 《玄黎》的设定是,玩家只有进入战斗状态才会有赋能,获得一些例如轻功的加成,平时不打架的时候,就是个普通人,感官和在现实里几乎一样。 也就是说,他在生活中,身体应该较为虚弱。 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刻,一道凝着水珠的强力攻击从他们身边擦过,将身后的建筑夷为平地,造出一块黑色废墟。 还冒着烟。 无法想象,要是打在玩家身上,会发生什么惨案。 估计当场就挂了。 而他拉着她,躲了一道致命攻击。 容缈先到了少年身边去。 他的额发被一层冷汗浸得湿了些,面色略白,可那双眼睛却漆黑得像一潭深水。 她轻轻摘下他的面纱,让他能够更好地平复呼吸。 被柔软的手指触碰到面庞时,少年下意识地偏过头去躲闪。 却不想面纱刚好借了力,轻飘飘地被取下,收在她的手里。 少年眉眼间带着怒意地看向容缈。 他的唇透着自然的红,唇形极漂亮。 五官被上帝精心雕琢过一般。 而他此刻的烦躁情绪,仿佛是给整个人都注入了生机。 有一种,衰败到极致后,又悄然露出了绽放的花苞的美。 少年立刻切换成了战斗形态。 他的状态很快调整过来,看着也不像撞一下就要休息一会儿的娇花了。 少年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刃,身上的行装是低调的黑,看起来却价值不菲,透着森冷的气息。 他想从她手中抢过面纱。 一把抓过去,却捞了个空。 少年耳根泛起了红意,他有些气急败坏地看了眼容缈,喉咙滚动了一下,将怒气尽数吞没,冰冷地将目光转到眼前的景色上—— 原本平静的海,掀起了波涛汹涌。 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 像是危机的前兆。 周遭再没有任何人。 是被拉进副本的含义,游戏会自动屏蔽没有触发副本的人。 本来潜龙海附近的玩家就少,很少有来这作死的,海域底下藏着宝藏,相应的,危险系数也大,搞不好就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他来海域,本就是看准人少这一点。 原想着刷完活跃度,再去那个地方待一会儿就下线。 眼下,却硬生生地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带进了副本。 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个。 ……浪费时间。 海上出现一条青色的龙,它的体积庞大,身形魁梧,两根龙须在空中一晃一晃,模样十分威严,十分有王霸之气。 说话的声音也霸气侧漏,“大胆人类,竟敢擅闯吾之禁地,该当何罪?!” 容缈:“……” 好一条中二病的龙。 她稍一抬头,看见了系统的提示。 在青龙头部的上方,写着[龙王·幻影]几个字。 怪不得。 她看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龙王在海面上空飘着,但下方都没有倒影的。 尽管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设定真是严谨。 想来也是,真龙王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出来的吗? 不过,即使是幻影,它也足足有60级。 60级是什么概念? 目前《玄黎》的最高等级是80级。 40级之前,经验都是比较好刷的。 譬如,她刚才吃了个果实,一下升到了5级。 游戏的设计就是如此,前期容易给玩家一种升级很简单的错觉。 而40级就像一道分水岭,越到后面越难。 迄今为止,游戏里达到70级的,都只有寥寥几个。 排行榜上有一位神秘的大佬,他是全游戏里,唯一的一个,等级到了80级的玩家。 那位大佬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行踪不定,但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地上线,刷活跃度,再下线,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其毅力不得不让人佩服。 大佬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 什么花里胡哨的都不整。 让人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 此时此刻,传说中返璞归真,追求大道至简的大佬,就站在容缈身边,岿然不动。 龙王跟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 它是作为游戏内的npc存在的,用来推动剧情和副本、任务之类。但它比一般的npc又更智能些,对玩家的回答可以做出相应的反应,让人感觉像是在进行真实的对话。 “……” 可现在两个人类都不说话,怎么走剧情! 一个安安静静地打量它,另一个,看着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它。 它一条龙在这儿大眼瞪小眼是要闹哪样! 身为一个高贵的龙王,怎么能卑微低下地先开口?! 龙王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疯狂暗示。 容缈心领神会,她先抓住少年的手腕,可怜兮兮地道:“我有个朋友怕黑,能请您开个灯吗?” 黑灯瞎火的,能看得清什么? 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背时,似有微小的电流经过,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栗。 少年的身子绷得紧了些。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黑暗的害怕、恐惧。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他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对强烈的光线反而更不适应。 但她使了些力道,要甩开她,很麻烦。 只是为了任务配合一下。 早点结束就好。 似乎传递的是这么个意思。 大概是“请”触发到了什么关键词,龙王哼了一声,吐息在空中缭绕,“想要向吾求助?除非先将吾儿送回。” 原先绊倒容缈的那块石头被移开。 底下露出了…… 一只青蟹?! 它用爪子抵开阻碍,“是谁惊扰了本王?” 第47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六) 一从沙子堆里爬出来,螃蟹就看到了龙王,它默默地、缓慢而艰难地,转了个身子,在容缈和少年之间扫视了一下,最后确定了嫌疑人物,“就是你破解了本王精心设计的机关?” 容缈:“?” 啊? 什么机关? [副本]y:那块石头,是通往龙宫的机关。 黑衣少年见容缈一脸懵,忍不住提醒。 她一看到他发的消息,表情更迷茫了,“那也能算是机关吗?” 所以,他才会让她“让开”?他担心她? 话说回来,只是放块石头摆在那而已,顶多是机关的装饰好吗?! “大胆人类,竟敢羞辱本王!本王要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 说着,那只青蟹就横着走了过来,两只蟹钳在空中张牙舞爪的,看着可威风了。 然而它还不到容缈的脚踝处,矮了一大截,缺少惊人的弹跳力,对蟹钳的使用也不太熟练,努力在她身边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却伤不到她本分。 跟小猫在脚边撒娇似的。 容缈蹲下,抓住它,又站了起来,“你太可怕了,我好害怕!” 螃蟹一边听着人类夸赞的言语沾沾自喜,一边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是夸奖的话,听起来怎么不像句好话? 它一低头,发现自己离地面那么远,疯狂地挣扎起来,“你这人类!放开我!” 这时候,倒是不喊“本王”了。 系统跳出一个提示框,显示[新手任务已完成,奖励已发放至包裹]。 任务? 容缈懵了下。 什么东西来着? 她看着手上的螃蟹。 原来,只是抓住,就判定“捕捉”了。 幸好没花金币买道具! 螃蟹全力挣脱着,试图摆脱邪恶人类的控制,它大声喊道:“父皇!救我!” 声音里充满了难过和无助。 龙王听了,简直心疼不已,“汝想对吾儿作甚!速速交还吾儿!” 容缈沉默了一下,“你们,是父子?” 一条龙的儿子为什么会是一只螃蟹? 别说符不符合生物学或者常识了,光是从体积来看就很诡异了! 龙王对没见识的人类不屑一顾,“吾与吾之子连身体的颜色都一样,为何不能是父子?” 青龙、青蟹…… 算啦。是就是,你们开心就好。 但除了颜色之外,没有任何相似点了好吗? 更何况,天那么黑,谁看得清楚!? 容缈悠长地叹了口气,小脸表情认真,道:“对不起,是我带着偏见了。” 头一次见到,像这样的玩家。 一般见到了boss头上的等级标识,所有人都是选择开打,最后两败俱伤,奖励是获得了,可失去的血量和体力都得补回来。 而她,不打架,甚至在认认真真地跟npc聊天。 少年不由看了容缈一眼。 她的皮肤极好,如上好的美玉,肤若凝脂,泛着淡淡的光泽感。 像透着阳光和氧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总之,看着健康,有生机,活力四射。 跟他不是一路人。 又或者说,他才是那个,和所有人格格不入的人。 容缈抓着螃蟹,她才不至于像抱宠物一样抱着,它闹腾得很,被抓伤了可烦。 “干什么!把本王放下来!没听到我父皇的话吗?你要是敢惹怒我父皇……” 它还没说完,就被容缈放下,站在沙滩和海域中间。 只隔着一厘米,就可以入海,回归它父皇的怀抱。 然而它却一动不动地停在那,一副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的模样。 龙王慈父样,“吾儿快来。” 青蟹只能又笨拙地转过来,把气撒在容缈身上,“谁让你把本王送到这儿的?!本王要回自己的家!” 龙王面不改色,“吾儿,龙宫便是汝之家,吾的大业将来都要托付于汝。” 青蟹骂骂咧咧地威胁道:“破人类,你害死我了!” 容缈:“……” 肉眼可见,父子二人的关系有种微妙的复杂。 她也没管了,任凭两个npc自顾自地走剧情。 容缈牵着少年的手,晃了晃,问一直伫立在原地的他,“在想什么?” [副本]y:你可以向龙王索要报酬。 他之前一个人挑战过这个副本,所以才知道机关的设置,后续剧情的走向。 但没成功。 原因只有一个。 太啰嗦了。 耐着性子看了一半,就放弃了。 潜龙海副本的复杂性,就在于它的故事冗长,boss难打。 如果将螃蟹丢回海里,副本宣告结束,玩家会获得向龙王许愿的机会,以求丰厚的奖励。 也有人以龙王之子作为要挟,贪心地威胁龙王将龙宫里的宝物尽数献上,最后的下场是龙王暴走,怒气值飙升,屠杀全场,无一例外。 但她偏偏把选择权留给螃蟹自己。 原本在龙宫进行的对话,直接在眼前进行了。 剧情无法跳过,只能听着npc聊天。 不过,以上可能性都是剧情向。 一言不合开杀的也不是没有,可难度较高,除非找一个实力强、配合默契的团队一起开副本,否则很难靠单打独斗赢。 所有参与人员还必须是没有通过副本的。 且开启副本有等级限制条件,不是看单人,而是看总体。 久而久之,剩下的大佬越来越少,其他玩家组团即送死,根本没用。 他的80级拉高了她的5级,这才有机会触发相应剧情。 简而言之,无论走哪条路,都得看那堪比裹脚布的剧情。 “我要了啊。” 容缈指着一点点由黑暗变向光明的天。 那就是她要的报酬。 随着对话的进行,龙王被惊扰的怒气正在消散,天色也逐渐变亮。 少年垂下了眼,幽深的情绪深埋其中。 睫毛轻颤了几下。 就那么将自身的筹码乖乖交出去,什么回报也不要的做法…… 简直愚蠢至极。 利益、代价、不择手段地交换,才是世界的本质。 容缈凑到少年跟前,明亮的眼眸像天上的星子,“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一袭粉白相间的衣裳,在微亮的天空下,夺目耀眼。 遇春至。 倒是合适。 少年别开视线。 [副本]y:不想。 ……叛逆! 第48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七) 容缈才不管回答是什么,“我刚才在想,螃蟹不是偏红色、橙色的吗?后来才记起来,那是煮熟的。” 正在和父皇吵架的龙王之子:好像有谁图谋不轨,想害本王? “还有,打字太麻烦了,我的手速跟不上,要是能语音就好了。” 容缈端详着自己的手,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她低着头,模样认认真真的。 少年一言不发地移开目光,头脑里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她的唇一直张张合合,可惜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唇形,但他似乎都能想象出她的生动描述。 奇怪。 为什么讨厌不起来。 漫长的时间过去,仿佛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流逝了几分钟。 少年的视线虽一直有意避开,望向海滩、废墟、深海、天空,却不由自主地,隔几秒,瞥向左下角的对话框,看她有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一定是她打字的速度太慢了,龙王与青蟹的剧情背景音太吵了,周遭环境喧嚣令人烦躁,他才会觉得,等待着的时间,是如此难熬、焦灼。 [副本]y:你对这个游戏意见不少。 容缈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一些困惑的点,但仍在正常合理的讨论范畴内!并不影响我认为它是一款很好的游戏。” 全息技术,仅此一家,稀有得不行,就是其他地方再令人迷惑,也是情有可原的。 闻言,少年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比起对游戏本身,我对游戏设计师的意见或许更大点。” 容缈自言自语道。 她歪了歪头。 少年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眉稍蹙着,又恢复到了最初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 比天气预报变脸的速度还快。 [副本]y:设计师并不负责一切事务。 容缈眼里的笑意明显了些,“有道理诶!” [副本]y:事实。 聊了一个世纪的龙王父子终于到了收尾的地方。 青蟹别扭道:“父皇,只要您之后讲话别再那么文绉绉的,也别让其他子民学着,我就回龙宫。” “吾……呜呼!不愧是……你!” 龙王只说两个短句,却停顿了两次,看来改口癖之路漫漫。 青蟹朝大海走去,本以为能直接回家,不想,钳子一碰到潜龙海,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弹了出去。 好巧不巧地,掉进容缈怀里。 “想不到那诅咒竟然牛逼哄哄的,看来只能把臭小子丢回蛋里去,也好,省得占了老子睡觉的时间。” 龙王一改往日腔调。 听起来格外,别致。 容缈:“……” 画风是不是跳得有点太快了。 龙王的残影消失于海面。 受限制,龙王与其子民都不能离开龙宫,所以它只能将“爱子”托付他人。 天色恢复正常,他们却还不能脱离副本。 说明有任务没完成。 少年眉间的忧愁与烦闷更增了几分。 龙宫副本,他也是听说的,自己没打完过,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任务,始料未及。 但《玄黎》本就是一个具有随机性和高自由度的游戏,有无数的变数。 而且,打龙宫副本是选择,养龙王之子却是强制性任务。 不度过这一关,无法真正终结副本,即使强硬地离开游戏,在下一次登陆时,也会重返现有界面。 说不定还会将龙宫剧情再现一遍。 毕竟游戏内不能存档读档。 青蟹上下打量了眼容缈,一副十分瞧不上的样子,“你才5级?还是0金币?怎么敢闯本王的机关?本王可不放心把自己交给你!” 容缈:“……” 她微笑,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正好,我喜欢橘红色的螃蟹。” 青蟹哼一声,转向现场的第二个人,“你……” [副本]y:拒绝。 青蟹的台词硬生生被堵在口中。 容缈是开启机关的人,她理应是它的第一候选人,但她的等级实在太低,过不了系统的检测,它只好把目标放到少年身上。 谁知他当场拒绝。 它堂堂龙王之子(被诅咒版),不要面子的啊?! 少年跟容缈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她想了想,“强买强卖?” 青蟹见二人半天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更像是在当它面秀恩爱,提出了第三种解决方案,“要不你们结个情缘?这样就不分你我他了。本王和你们这种普通人类,可以勉强成为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容缈若有所思,随后绽放出一个笑容,“我没有意见。” 她偏头,看向他。 目光灼灼。 少年又开始看天看地看海,就是不看容缈。 [副本]y:不要。 青蟹:“?” 本王有那么讨人嫌? 换成其他人,早冲上来对本王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局面僵持了一会儿。 容缈想到新的策略。 她往前一步,牵起他上衣的下摆,轻轻晃了晃,一双明眸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寄养在你名下,先养着,你不喜欢的话,之后给我,好不好?” 少年的神情略有松动,身体却紧绷了些。 [副本]y:放开。 容缈不依不饶,“你先答应我好吗?我也不会偷懒的,我保证,每天上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照看它。” 又过了一些时间。 青蟹都要打哈欠犯困了,还没找到下家。 少年出神了多久,容缈就那么坚持不懈地,盯了他多久。 要不是他偶尔的躲闪,她都以为他掉线了。 [副本]y:知道了。 少年一松口,青蟹就活力四射地跳起来。 在一团光晕的包围下,它慢慢变成了…… 一颗青色的蛋。 蛋的表面画了个蟹钳,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原来是只蟹似的。 明知道游戏不按套路来,可当它的原形态真正出现时,容缈的世界观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就当它是龙蛋好了。 圆滚滚的蛋十分认主,一下跳到少年的怀里。 副本结束,系统提示出现,奖励也到账。 少年的唇角扯动了一下,对龙蛋,一脸黑线。 在回到原先的潜龙海前,容缈将少年的面纱物归原主。 她帮他戴上,手指无意拂过他的耳垂。 动作轻如羽毛,却掀起惊涛骇浪。 第49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八) 原本好端端在潜龙海域待着的玩家,眼前忽然出现两个人。 一个穿着新鲜出炉的稀有服装“遇春至”,模样漂亮可爱,神态灵动。 另一个则一身黑衣,手上配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和一颗一心只想卖萌,效果却奇惨的蛋。 画面一度令人泪目。 憋笑憋的! [附近]我的尾巴呢:哈哈哈谁啊这是?听过铁树开花,没见过刺客下蛋的! [附近]一生之敌:我去!大佬!求合影!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y”和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完成龙宫副本!获得奖励“龙王的祝福”,全副本、任务所得金币、经验增益200%,宝箱一个! 像龙宫这样的高难度副本,有玩家通过了,系统都是会在世界频道上提醒的。 至于为什么连奖励的具体内容也要公布出来,可不就是妥妥地想给玩家拉仇恨吗? [世界]这瓜保熟吗:什么情况?是榜一的y大佬吗?说好的特立独行、高冷酷炫呢?为什么和别人一起下副本了?呜呜呜有一种被出轨被背叛的感觉! [世界]专业嗑学家:已经脑补了一出满级大神带萌新软妹的戏码! [世界]不愧是我:经验增益对y大佬一点用都没有,我是学生,送我! [世界]独善其身:金币buff也太好了吧!官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谁都想来一睹大佬的芳容,那可是活在传闻里的人物!还一反往常地玩起了“双人模式”!怎么能让人不好奇! 有过被围堵的经验,想着会很麻烦,容缈正想拉着少年离开。 游戏内不能双双传送,只能一个人先去,另一个人根据地点再跟过去。 她可以想办法告知他地点。 为了防止走丢,容缈一直牵着少年的手,谁知一回头,她的手里只剩下了个等比例的替身人偶。 游戏的道具做得十分逼真,手感完全没有差别,除了不会动、不会说话,那淡漠的表情、姿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怪不得她连他什么时候用的道具都不知道。 游戏里提供的数据太过确切了! 或许是使用时间已到,人偶化成一缕烟消散在空中。 这下,她彻底失去了他的联络方式。 [附近]星星眼:慕名而来!怎么没看见大佬?抛下小萌新一个人走了? [附近]黄牙耳机:是我眼花吗?刚才大佬貌似变成一股烟了?难不成是大佬太强,遭遇官方削弱,灰飞烟灭了? [附近]是甜心呀:哼,但凡有点等级的人都知道y是用了替身人偶,自己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什么带妹、坠入爱河?一个才5级的小菜鸡,怕不是走了狗屎运,能被y带飞! 频道上的消息越刷越多,就算少年有发过什么信息,也早就被覆盖,找不回来了。 不过,以他的性格,估计根本不会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发言。 确认身份后,他和她一直留在副本里,有诸多限制,加不了好友。 没关系,她来主动! 少年虽然不在频道上发言,但他是全游戏里公认的大神,还完全没充钱,不靠氪金能力而靠实力征服所有人。 所以他的名字自然而然地高悬于榜首的位置。 容缈很快找到,申请加为好友。 结果跳出来一条提示。 [请求添加失败!对方已关闭相关权限!] 容缈:“……” 这要怎么找! 游戏的地图那么大,他的行踪又不定,谁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更何况有些地图有等级限制,她根本进不去。 潜龙海本来一个冷冷清清的海,这么一出后,人数成倍增长,之后肯定会有人专门蹲点。 地图上能显示当前区域的人数,他看到之后,必然会刻意避开潜龙海。 容缈气呼呼地点了加好友的图标好几次。 以至于不小心点到了系统弹出的提示。 [宝箱已交为您保管,是否现在打开?] 一眨眼的功夫,宝箱就开了。 完全是无意点到的。 几道金光闪过。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在龙宫宝箱里开出史诗·泣血之刃一把,珍稀·御风剑,珍稀·鸣风笛一把,金币500枚。 世界频道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随后炸裂般沸腾起来! [世界]我运气爆表:啊啊啊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在做梦! [世界]嘤嘤怪:嘤!龙宫副本开出的武器也太好了!不说了,刷级去了! 等级的算法不一样,容缈的5级和少年的80级不能简单地取平均值,一概而论地将副本挑战机制认为是40级以上,事实上,大概要平均65级才有资格进入。 [世界]组队滴滴:龙宫副本,求高等级大佬组车队开龙王! [世界]冬天里的一把火:y都刷完了龙宫,榜上没进过副本的大佬越来越少了,职业还不能重复,想打也打不了,忧伤。 [世界]音乐猫咪:这个巧克力究竟何方神圣?新手大礼包都能开出珍稀服装,龙宫更是一口气弄到三个武器,牛啊! 游戏里的稀有度排行为普通,小众,珍稀,史诗,传说。 像《玄黎》这种策划坑爹的游戏,掉率极低,一般人都是开个小众,运气偶然好点的,能到珍稀。 史诗级别通常隔几十天才会有一位玩家开出。 而传说,顾名思义,存在于幻想里。 全游戏内至今无一人获得过。 无论是服饰、武器,还是道具。 [世界]是甜心呀:还不是个只会抱大腿的菜鸡。龙宫副本难度高,开出来的东西肯定好。 [世界]怼遍全世界:某个甜心是不是跟小萌新有仇?一直明着搞针对,身上的酸臭味都要溢出来了~ [世界]抱紧我的小被子:拉倒,我记得前天有个团队开了龙宫,得了一个珍稀武器恨不得炫耀十年,某人也在团队里吧?眼红人家就直说。 频道里所说的,下了副本却只开出一个好武器的团队,其主心骨,出现在了容缈面前。 第50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九) [附近]腿长一米八:什么情况?潜龙海今天可真热闹啊! [附近]小板凳:来看戏了! 一位白衣飘飘的琴师上前,她头上顶了个“清瑶”的名字,“御风剑和鸣风笛,我们要了,你开个价。” 从语气和骨子里透露出的傲慢。 一剑一笛,分别是剑客和琴师的武器,还恰好是情侣款,她确实也用不上。 清瑶旁边同样站着个一身白的剑客,名为辰光。显然和清瑶是绑定了情缘的关系。 小世界里的伪气运之子,出现了。 容缈露出一个不见破绽的微笑,“好”。 清瑶发起了交易。 像容缈目前的等级,太低了,《玄黎》有新手保护机制,不能开屠杀抢夺,也不可以发布通缉令,群起而攻之,但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获得她手里的物品。 过程也简单,买方选择开始交易,卖方标价格,买方如果觉得价格不合适,可以自行更改,再回到卖方的轮次,一共三个来回,所有回合结束后双方还是不满意的话,只能以交易失败告终。 容缈气定神闲地输入着数字。 一点都没有身为小萌新的怯懦。 清瑶越看容缈,越觉得眼熟。 怎么长得那么像原号主? 五官明显更清丽灵动,轮廓却是神似的。 原来的玩家,看着就蠢笨,竟然在外貌数值上选择了下调30%。 最低值! 不过对面的人也不太聪明就是了。 清瑶刚刚点进对方的资料准备交易时,发现她的面板上,明晃晃写着0%,也就是说,游戏里的外貌跟现实生活里的一模一样。 岂不是愚蠢至极? 全息游戏再真实,终究也是虚拟的。既然如此,何不给自己套上层滤镜?那些追捧,她十分享受。 就连辰光都是在她外表改变后,一下子就答应了情缘的请求。 只上调了10%,改变就如此之大。 清瑶暗暗打量着容缈。 她怀疑对方开挂了。 完全是天生丽质,挑不出差错,如凝脂的皮肤让容缈恍若自带一层滤镜,即使只是站在那,可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身上的遇春至,也极好地烘托出了她的美貌。 容缈的眸一抬,对上了清瑶的视线,她倏地一笑,眼里的光芒流动,“怎么了?是觉得我的报价太低了吗?” 清瑶经此提醒,连忙回过神来查看交易面板上的数字。 1000万金币! 相当于现实里的100万! 只是两件武器,这个价格未免太不合理了! 她是疯了吗?! 清瑶再抬头时,眉头紧皱着。 这笔钱,她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出,只是觉得没必要。 她的心理预算撑死也就一两万金币。 何况,东西价格卖得明显不合理! 清瑶输了个数字过去。 容缈看都没看,直接结束交易,“一口价,不接受讨价还价。” 买卖双方都有终止的权利。 只是,以女主的性格,不会轻易结束。 她抛不下面子。 不像上个位面里倍受宠爱的容缈,清瑶只算个小有钱的人家,但脸面撑得比谁都大,没有人逼她,她乐意充大款。 容缈恰巧是个善良的人,她希望人人都能如愿以偿。 她给了清瑶机会,至于接不接,丢谁的脸,可就不是她的事了。 容缈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善良! 灵灵兔忽然出声。 [宿主,是不是认为,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想侮辱一番女主?!] 它很感动,没想到一个拿到炮灰角色的宿主,居然有了恶毒女配一般的思想! 对付女主这种大鱼,逮到了,就要狠狠宰割,让她知道,炮灰也不是好惹的! 这是何等的令人骄傲! 灵灵兔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谁知容缈小脸一鼓,反驳道:“怎么不重要?没钱怎么买巧克力糖果和小蛋糕?” [……]灵灵兔简直恨铁不成钢。还是太心软了!再狠毒一点,它们就能打败伪气运之子,在拿捏反派的基础上,统治世界! 交易是玩家私人之间的事情,失败了,系统是不会发出来的,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此时交易已经停止了。 一个绿衣女子走到清瑶面前,“瑶瑶,怎么还没好?那菜鸡一动不动的,她是不是被你定的价格给惊到了?” 说着,又冲着容缈说:“没见识的穷货,我们瑶瑶可是千金大小姐,能拿钱砸死你。” 她正是在世界频道上一直对容缈怀有莫名其妙的敌意的玩家“是甜心呀”。 容缈乖巧地微笑着,她平和地看着对面的人,睫毛不时眨了几下。 像是在说“砸,随意砸”。 原本清瑶都打算放弃了,被甜心那么一弄,场面瞬间变得骑虎难下。 这时候出来捣什么乱! 花的又不是她的钱!她自然不心疼! 清瑶在心底,把甜心从里到外给骂了个遍,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和气的模样。 辰光身为男主,自然是比别人更有眼力见,他似乎是看出了清瑶的难处,说:“武器不是必要的。” 灵灵兔感叹了句。 [伪男主真是贴心,好歹是男主。] 容缈一声不吭。 她觉得,她的系统单纯到有点笨了。 辰光要是真体贴,他就不会选择在附近频道开口说话。 想要让清瑶不那么难堪,他分明可以私聊。 不是故意的,就是缺心眼。 一人一统,就这么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互相觉得,彼此过于天真、善良、傻得可爱。 清瑶果真被辰光逼得再次发起了交易请求。 她本来都想好了拒绝的理由,可一个个的,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她不得不去让交易成交。 清瑶提出了比上一次更高的价格,但离容缈提的1000万金币,还差得远。 容缈摇了摇头,她可是好好算过了的! 买下原主账号的那笔尾款,精神损失费之类,林林总总加起来,再四舍五入取个整,多完美的算法! 没算成一个亿都是她宽容大度好不好! 见容缈再次直接取消了交易。 清瑶不由得咬了咬牙。 一天之内,只能对同一个人发起最多三笔交易,也就是说,容缈只要再拒绝一次,她就没法拿到武器了。 可问题是,她哪有那么多金币! 第51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 清瑶无奈之下,只能打出容缈想要的金额。 她的确没那么多钱,游戏充值每天也有限额。 点充值键,点得手都酸了,结果最后也只能给十万金币。 她得给足一百天才够。 算了,反正交易已经达成,之后的钱,她自有办法。 清瑶说明了限额的事情,“可以给货了吗?” “当然。” 容缈见款项到账,爽快地交了出去。 由于定下的交易金额极大,系统又自动公示了。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与玩家“清瑶”达成交易,金额为一千万金币,物品为珍稀·御风剑和珍稀·鸣风笛,感谢支持,祝游戏愉快! 交易的设定也挖了坑,卖家收到的钱同样会被官方抽成,但官方并不要求钱款一次付清,有悖于限额规则。 [世界]外星人:疯了吧?!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花一百万买两件虚拟武器?意义何在?!人傻钱多? [世界]荔枝汽水: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跟玩似的。或许人家的一百万相当于我的一百块吧。 [世界]困:我花一百块都要想好久,东西买贵了超心疼的好吗?! [世界]杨梅:清瑶会不会被坑了?武器虽是珍稀级别,也不至于卖那么高的价钱,我看那个什么巧克力,就是奸商一个! [世界]叫我奸商:谁叫我? [世界]胖达:拉倒,又不是巧克力逼着清瑶按的确认键,她自己愿意付钱,有什么好心疼的?只能说一个敢买,一个敢卖! 都赶上历史交易额的最高峰了。 史诗都不带这样卖的! [世界]是甜心呀:酸鸡们,没见过钱吗?这只是我们瑶瑶的零花钱而已,瞧你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世界]怼遍全世界:你也知道是清瑶的钱而不是你的?炫耀个什么劲?狗仗人势? 清瑶实力演绎了一波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她拿起笛子。 鸣风笛整体轻盈,便于携带,更重要的是美观,泛着月白色的光芒,和她非常般配! 只是…… 辰光拿到御风剑,看向清瑶。 显然,他也有相同的疑问。 [附近]清瑶:为什么显示使用期限为一天? 容缈歪了歪头,“你给了一天的钱,当然只能用一天。” 她狡黠地笑了一下,“你放心,等到第一百天的时候,它就完全属于你了。不过,你要是想提前结清,也可以的。” 换言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少一分,清瑶都只能是租着用。 游戏虽设置着大坑小坑,可也有人性化的一面。 玩家可以选择将物品借出去,自行调整天数,而非直接交予。 全息既然是模拟现实,玩家之间自然也会有坑蒙拐骗的情况。 这样一来也算是对卖家的一种保护了。 清瑶气得发抖。 她从来没用过租来的东西! 而且,她的计策被对方识破了,如果漏了哪一天没给钱,辰光就会察觉。 她好不容易在他面前立好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人设,也建立起了情缘。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他就有可能抛弃她! 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他们的关系! 他可比一百万值钱得多! [附近]清瑶:好友申请通过下,私聊你卡号,过几天一次性打过去。 容缈见女主如此大方,爽快地同意了。 她报了另一张卡的卡号,特意跟原身卖号时用的卡不一样。 游戏账户上的金币很快到账,当然,被官方扣除了一些。 容缈一下跻身财富榜,排得靠底就是了。 她也不在意,花了点金币,买了些必要的道具之类。 剩下的金币…… 用在什么地方好呢? [世界]系统: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对玩家“是甜心呀”发起悬赏通缉令,金额为五万金币! [世界]夹心饼干:哇!出手阔绰啊!嘿嘿,潜龙海,我来了! [世界]品味人生:居然下死通缉令!真狠!不给人留活路了! [世界]是甜心呀:你有病吧?!你吃饱了撑的?通缉我干什么? [世界]清瑶:拿我的钱通缉我的朋友,你也太不道德了! [世界]钱钱快到碗里来:通缉人确实不太好……你们都别跟我抢! 容缈一脸的天真无辜,“我只是想试一下这个功能,在世界频道上随意点了个人,有可能是因为你说的话太多了,才选到你的。” 她的表情灵动可爱,无论说什么稀奇古怪的话,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而且,什么你的钱,都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世界]是甜心呀:好,就算你是要试功能,你有必要下死通缉令吗? 《玄黎》游戏的通缉令分为两种。 一种是活的,有限定时间,价格便宜些,被通缉的玩家可以通过躲藏来逃避通缉。 不上线是没用的,倒计时只会在被通缉方上线时开始,一下线就暂停,直到总时长耗完。 另一种就是死令,不限时间,被通缉了只能自认倒霉,必须跟一千个人进行1v1的战斗,才能结束。 所以价格是五万金币起步。 在《玄黎》里,死亡是必然会掉经验的,而死令的掉级上限是十级。 甜心现在48级,如果掉成了38级,在她这个阶段,估计得两三个月才能练回来,还需要喂一堆经验果实。 这种通缉令使得被通缉方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因此,如果可以在一千场战斗中全胜,也会给予丰厚的奖励。 玩家无论级别多低,只要有足够的金币,就可以对别人发起通缉。 假如对高等级玩家一点制裁方法都没有,萌新或者低等级玩家很难坚持下去。 总要给人画一些饼的。 容缈眨了眨眼,睫毛颤动几下,“我是新手,我能懂什么啊?而且,我也不会花金币,一下用掉,方便很多呢!” 她的语气和用词都令人觉得,她是真心的。 一点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潜龙海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不杀甜心不罢休的,毕竟最后的悬赏金分配,是看贡献值。 容缈挥了挥手,友好地跟所有人说:“拜拜,加油!” 她自己就打副本刷任务去了。 潜龙海霎时间变得热血沸腾。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为了金钱!冲! 第52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一) 黑色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一张眉眼精致的脸。 秦渊的额发边渗出冷汗,呼吸也些许急促,苍白的脸色使得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态,他蓦地合上电脑,又将眼睛闭上,将自己藏在最习惯的黑暗里后,状态才慢慢归于平静。 片刻后,他睁开眼,睫毛被汗珠打湿了些,眼睛雾蒙蒙的,世界也变得虚幻而朦胧。 秦渊起身,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拿起水杯,纤薄的唇在沾了些水后,才稍微有了点血色。 不行。 还是不行。 他无法适应密集的人群。 即使是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 哪怕周遭的人是由数据构成的。 人稍微一多,他就会感到周围的空气都是逼仄的、往下压的。 呼吸的空间似乎也随之缩小了。 他找不到一点容身之地。 强烈的心理恐惧,让他在现实生活中甚至也有了害怕的反应。 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 秦渊有一些自闭倾向,但没有严重到确诊自闭症的程度。 他对外界的事物莫名地感到畏惧,不喜与人接触、交流。 可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进行正常的肢体接触,他可以做到,通过心理暗示,给自己下命令一般,逼自己去完成任务。 只是会有抵触心理。 脑海里幻想出的恐怖怪物,足以将他吞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进而衍生出了抗拒的生理反应。 如头晕、冒汗、呼吸困难、颤抖等。 手机来电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房内诡异的宁静。 他顺着铃声找过去,拿起了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 备注写着“父亲”。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才将界面滑至绿色的接通选项。 “喂?晚上的家宴没忘吧?今年不能再缺席了,其他叔叔伯伯也很久没见你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来的。” 秦渊的眼垂了垂,浓而纤长的眼睫落下一小片阴翳。 “我会让人去接你,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要几分钟。” 秦渊默了下,许久未发声,清冽的嗓音从喉间溢出时,也稍稍沙哑了些,“嗯。” 之后秦父又补充了什么,通话才结束。 电话刚挂断没多久,门铃声便响起。 秦渊并未去开门,而是回到客厅,桌上摆着几瓶药。 他从药瓶里倒出了几颗药,多了的又放回去。 “秦少爷?” 门被打开,来的人是个新面孔。 他隐约记得,父亲说过,是秦家老管家的儿子。 自小在秦家长大,说是为报答父亲对管家的恩情之类,也留下了,准备子承父业。 叫什么,他倒是没印象了。 不过,他回去的次数本就不多。 像是猜到秦渊的疑惑,来者主动解释道:“我是郑呈,郑管家的儿子,来接您去家宴的。” 郑呈见秦渊正在往他自己手里倒药,献殷勤似的上去。 桌上有好几个药瓶,上面标着一日几次,一次几片或几粒。 郑呈扫了一眼秦渊手上的药,很快帮他把其他药也倒好,喝了一半的水杯也被加满。 做完一切事情后,郑呈说:“您先服药,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的车里等您。” 他说完,便先走了,心里嘀咕着。 这秦少爷,真是和听说的一样怪,房间里连个灯都不开,平时看得清吗? 秦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随后,唇角略微扯动了一下。 眼里如寒潭般漆黑冰冷。 他将手里的药一把丢进垃圾桶。 又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重新取药。 每一种,数量都准确无误,类型也没出错。 他明明能做好。 为什么在所有人眼里,就连这点小事他都做不到,需要帮忙? 如果连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离家后,没有人管的几年里,他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每一年,每一天,他吃的药都是这几种,就算换了新的,他也记得住,分得出来。 秦渊直接拿了个新的瓶装水,一股脑地手里五颜六色的药片吞了下去。 他靠药物能维持住相对平和的状态,却也只是一时的。 秦御刚准备离开,迈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所有的药都揣进外套的口袋里。 他将桌上的水杯移至桌面边缘。 秦渊的手指其实很漂亮,骨节分明,只是瘦了些,肤色也很白皙,但他常年不照阳光,出门就将自己全方位包裹得一身黑,又因为生病,皮肤是冷调的白,看着没有什么气血。 曾经被称之为艺术品的手,说可以去弹钢琴、画画的手,现在却逐步向一个玻璃杯逼近。 他轻轻伸出一根手指。 只稍微一向前,便将杯子推离了桌子。 他冷漠地站在桌边,沉静中,又带着点歇斯底里的疯狂地,注视着透明的玻璃杯下坠的过程。 直到玻璃杯终于落地,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后,他才收回视线。 任凭杯中的水肆意流淌。 “秦少爷,您来了,抱歉,刚才没注意到,应该给您开车门的。” 郑呈注意到声响,看了眼后视镜,连忙关闭聊天界面,收起手机,道。 秦渊默不作声。 见尊贵的大少爷又什么反应都没,郑呈在心里吐槽了下,有钱人真是傲慢得一个样。 秦渊依旧是尽可能地穿了一身黑,连内里的衬衫也是黑的,只是衣服的设计和样式,才让整体显得不那么单调。 简单到乏味的一套衣服,在他身上又别有一番风格。 他并没有系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没扣上。 秦渊不喜欢。 他会觉得难受。 再遇上密集的人流,几乎要窒息。 他事实上是个特别简单的人。 不做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就是他的原则。 他也已经很努力地,尝试融入人群。 秦渊将视线移到车窗外。 快要到下午六点了。 是日落的时候。 天空会有一轮金灿灿的太阳,云层也会现出各种各样温暖的颜色,甚至是渐变色。 再晚一些的时候,会有银白色的月亮。 城市的霓虹灯会亮起,街边的路灯也是。 就连车身后,也会有红色的灯。 这些缤纷的色彩,都是他听说的。 他的世界,从来只有黑白二色。 第53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二) 秦渊出生下来即患有全色盲。 与色弱不同,全色盲看到的世界,由黑白组成。 它是一种先天性色觉障碍疾病,具有比较强的遗传性。 然而秦家和秦母家的家族史中都没有此病例。 秦渊是第一个。 不是亲生的可能性首先被排除。 秦父一直不相信自家天资聪颖的儿子会患上这种病。 他不是怀疑秦母有外遇之类,只是单纯地难以接受事实,毕竟家里史无前例的事,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他的儿子身上? 亲子鉴定做了几次,可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 绝对的亲儿子。 秦渊的全色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被父母知道的。 新生儿是无法测出色盲的,本身对颜色的检测能力就较弱,且脑中没有形成一个定义。 直到他长了几岁,对世界有一定的认知后,才被发现。 幼时的秦渊喜欢画画,秦母乐意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将他送去了培训班。 他很有天赋,学的东西很快上手,对于线条和构图的把握都比别的小朋友强。 秦渊小朋友那时候可是其他小孩心中的榜样,虽然他年纪较小,可画画中透露出来的思想、表现力都独具一格,很有自己的风范,让人一看便知道,那是他的画。 加之小秦渊性格淡漠,不爱说话,看起来总是酷酷的样子,和闹腾的小男生们不一样,长得又可爱,不少小女孩都偷偷喜欢着他。 他小时候虽也相对孤僻,却没有到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程度。 每天到了秦母来接他的时候,他都会默默拿出自己的画作,顺便暗示一下,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表扬。 秦母知道他的小心思,可每次都随着他,甚至陪着他演出惊讶又开心的表情。 秦渊的优点鲜明,当时,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会是个画家,或者往美术的相关方面发展。 直到培训班的老师几次向秦母点出了秦渊的问题,“他的线条勾画得很漂亮,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构图也好看,可以说其他方面都没什么问题,符合甚至大大超出了这个年龄的孩子的一般水平。” 说着,便拿出秦渊的画,“但他对于颜色的把握和运用,恐怕需要提高。家长也可以多带他去加强理解。” 秦母那时不以为意。 画中的色彩使用得很混乱,几大块颜色融在一起,没有分明的边界,给人一种随便拿起来填色的感觉。 但秦渊才几岁? 他那个年纪,有一些创造力和想象力是极好的。 过度一板一眼地教授,反而可能矫枉过正,压抑了他的天性。 所以秦母并没有放在心上。 再之后,秦母身体抱恙,去医院做全套检查。 顺带着秦父和秦渊也做了检查。 秦父常年应酬,难免喝酒,因此肝脏方面需要多加注意,但也没什么大事。 而秦渊,则被检查出了色盲。 进一步细查后,确诊为全色盲。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它是难以治愈的。 这个消息对于秦家无疑是五雷轰顶。 试了各种方法,但无济于事。 什么知名医生都找过了,得到的回复都是否定的。 对秦家来说,秦渊相当于是“废了”。 他既不能继承秦父的产业版图,也无法再将他一直以来走过的路探索下去。 甚至可能因为身体,被一些学校、企业拒之门外。 秦母的身体条件也不足以支撑她再生下第二个孩子。 当然,秦父也不会选择让她生,本身生产就是一件危险系数极高的事情,产妇所经历的痛苦,面临的风险,难以想象。 只是秦家枝繁叶茂,家大业大,其他亲戚的口舌总是难以避免的。 一家三口都承担着不同的压力,却没有对彼此诉说过。 无法解决的困恼,分担出去,不仅得不到减轻,还会让听的人也烦恼。 全色盲对于秦渊而言,则是一种极度的残忍。 他原先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得好好的,无人打扰,他也能以自己的方式乐在其中。 但某一天,却被别人告知,他眼中的世界和正常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彼时的秦渊小朋友,在安静的白色病房外,乖乖地等着。 他坐在长椅上翻着厚厚的色彩讲解图册。 读得有些吃力。 原来除了黑色与白色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绚丽的色彩。 红、绿、黄、蓝、紫…… 大分类下,还有小分类。 拿红色来说,可以有朱红、绯红等。 上千种分类,理应是丰富的,令人眼花缭乱的。 呈现在秦渊面前的,却只剩下了单调的黑白。 他翻过一页又一页的册子,试图找到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没有例外。 重复得令人烦躁。 从那一天起,秦渊慢慢开始去重新理解其他事物。 一件一件的。 他固有的概念被全部推翻。 存在于他头脑里的世界彻底崩塌,并试图重建。 原来那些多彩的颜色,构筑成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却被隔绝在那一切之外。 秦渊不能用肉眼分出事物的差别,但多看几遍,总能记住的。 再不济,他就死记硬背。 久而久之,秦渊成了一个行走的小百科,虽然他自己无法亲眼看到,可了解的却比谁都多。 秦母的病越来越重,慢性病,同样无药可医,她出不了病房,就由秦渊从外边回来后,在病床前给她讲发生的事。 无论秦母想要了解什么,小小的秦渊都能对答如流,她很欣慰他的成长,即使他在别人眼中是个残缺不全的人,可他永远都是令她骄傲的儿子。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秦母把秦父和秦渊都叫了过去。 或许是生病后敏感了许多,又或者是人真的能感应到什么。 秦母交代了所有的后事。 跟秦父说完后,只留给秦渊一句话。 秦母微笑地看着他,面上的表情慈祥柔和,就连面部的皱纹都是温柔的。 她说:“不要放弃,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看到希望的。” 窗外的阳光很好。 秦渊却看不清。 它洒在身上,他也感受不到温暖。 只觉彻骨的冰冷。 秦母闭上了眼。 第54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三) 秦渊不知道他的世界究竟是在哪一天开始变得灰暗的。 从出生起?从认知的世界和所有人不一样起?或是被确诊全色盲?还是自母亲离世的那天起? 小小的秦渊那时跟在大人后面,穿着一身肃穆的黑。 不记得是哪个大人给他指了一下,“你的母亲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 秦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坟墓。 那么小一块地方,母亲会觉得挤的。 可过多过早的知识学习,让他知道,那是死亡,大人没有骗他。 墓碑的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出生和死亡年份,还放着她的照片。 遗照是黑白的颜色,给人的感觉会是悲凉的、忧伤的。 书上那么写道。 可秦渊却不那么认为。 他的生活里,到处都是黑白色的人。 所以母亲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换了个方式陪在他身边。 没有人会真正离世。 他们的色彩,在他眼里,永远不会褪去。 足够了。 秦母去世后,秦渊变得更内向沉默了,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也顾不得吃。 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事情。 除了偶尔外出,辗转各大医院之外,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 秦父工作繁忙,对他的照顾偏少。 就算一起上桌吃饭,也是两无言的状态,沉默得根本不像一对父子。 于是秦渊大多数时间就都是由郑管家照看的。 郑管家好歹是在秦家干了十几年,心思细腻些,起初事无巨细地照料着秦渊,生怕哪方面不够周到,还以为他生病后会变得颓废、萎靡不振。 后来才发现,小少爷的自尊心比谁都强,日常生活中有些东西教导一两次就够了,什么事情都替着他做,只会适得其反。 秦渊能看到的颜色确实比别人少,可他又不是什么都不能亲力亲为,事事都要靠别人完成,只要明白,接着遵循一些规律,就足以维系正常的生活。 他也没有选择放弃自己的人生。 至少从他对外的表现看来,是这样的。 秦渊加大了知识的摄入量,广度和深度都得到了拓展,他小时候还拜托郑管家买一些书,什么编程之类,全是跟电脑相关的。 一些学校在招生时,对专业是有要求的,如果是色盲,不能报考艺术、计算机等相关专业。 他读理论书籍自学,拿着电脑实践捣鼓,也只是做无用功,有些事情是无法靠努力改变的。 可像秦渊这种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身上同时又有一些悲观主义,明明清醒得很,却还是永不停歇地摸索着他理想中的、近乎不可能的未来。 他可以的。 比谁都可以。 …… 汽车突如其来的刹车,让秦渊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倒了一下。 路口的交通信号灯由绿转红,他们的车刚好停在斑马线后。 但凡前面那个车再快一点,就不用等红灯了! 郑呈骂了声,又想起秦渊还在车上,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秦少爷,您没事吧?我开得有点急了。” 秦渊不可置否,冷淡地将视线转移,把看着碍眼的人从目光所及的范围里移出了后,才瞥向车窗外。 他伸出手指,捏了捏鼻梁。 刚才撞得疼了。 秦渊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抹亮色。 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停下,呼吸屏住,心脏也漏了一拍。 少女在一家面包烘焙店前排着队伍,下一个轮到她了,她便上前一步,认认真真地看着,随后让店员从左到右,各拿了一个。 秦渊的喉结滚动了下,只觉得喉间无比干涩。 她在他眼里,是有颜色的。 跟黑白的人群完全区分开来。 太过惊艳,以至于,他无法出声。 她穿着短款的白色羽绒服,露出一个酒红色的兜帽,下身是渐变的深蓝色长裤。 一头乌黑的过肩发,皮肤干净白皙。 秦渊摇下了车窗,冷风迎面而来。 他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 少女像是察觉到什么,偏过头来,视线却未与他对上。 秦渊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的声音。 砰!砰!砰! 剧烈得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少女的面容,和游戏里那个鲜活、独特的玩家的脸,逐渐重叠到了一起。 是她。 心里有个声音,疯狂地重复着“去找她,快点”。 可只短暂地看见少女两三秒后,绿灯来临。 加速了的车,一下将她的身影丢得很远,几乎小成了一个光点。 呼啸吹来的冷风将秦渊带回现实里。 差一点。 他只差一点时间,就能下车找她了。 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要是直接下去,结果都能被预料到。 全色盲带来的,对于社交的极度恐惧,后遗症一般,他目前难以克服。 且一个常年不出门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有能力进行与陌生人的交流? 他承受不住的。 光是远距离,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假如再近一点,看着她的眼睛,感受她的气息。 他的心脏,会爆炸的。 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看到的,有色彩的人。 怎么会不疯狂? 幸好,他克制住了。 会再见面的。 一定。 秦渊关上车窗,闭了眼,在后座静默地思考着。 不是他的色盲得到了改善,其他人在他眼里,依旧是黑白。 她为什么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秦渊蓦地怔住。 他在想什么? 原因不是重点。 如果今天,是别人在他眼中有了色彩,他并不会有相同的、强烈的、想要见她的冲动,只会立刻去医院做全套检查,或者单纯地在情绪层面上有激动的表现。 她不一样。 他分得清楚。 那是悸动。 就像他在游戏里只对她的接触不那么反感一样,她的特殊之处,不是体现在只她一人有鲜明的颜色上,而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不一样的,是具有致命的灵魂吸引力的。 明知通往前方的路不能再回头,也有可能让自己坠入万丈悬崖。 可他仍然会是这样,选择清醒地,一直沉沦下去。 第55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四) 汽车缓缓停在秦家别墅的门口。 秦渊先下了车,见到郑管家,也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 他走后。 郑管家走到郑呈旁边,“没触碰到什么禁忌吧?” 多年未见,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凉薄内敛。 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了自己的儿子好几遍,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郑呈默默傻眼了一下,他当时压根没认真听,光顾着手机聊天去了,“没有。” 那秦渊看着也没反应。 估计是没什么事。 “那就好,你也快停好车,待会儿可有的忙。” 郑管家先进了秦家。 车驶入停车场,郑呈烦躁地关好车门。 他最烦他爹这样,身份是管家,就真的肯老老实实地屈人之下。 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爹都报了十几年了,他还得继续服侍人。 要不是成绩差,去别的地方没出路,秦家老爷子提供的工作又太难,他才不会低声下气地留在这。 手机里传来一条新消息。 瑶瑶:让我看看你! 郑呈犹豫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她自己的照片。 瑶瑶:这是我,怎么样,有诚意吧? 郑呈看了眼照片,她一看就是那种很有钱的大小姐,背景里隐隐约约摆着几个知名品牌的包,就算他不熟悉,也知道它们价格不低。 他点开自己的相册。 郑呈自觉长相不错,可翻来翻去,没有找到一张能拿得出手的。 原因无他。 穷养和富养的差别实在很大,是难以单靠拍照改变的。 他和瑶瑶聊了也有好些时候了,知道她的为人,更清楚她发照片来的目的。 ——暗戳戳地表现出家里的经济实力。 如果他不能给出相同等级的照片回应,那么她就会踢了他,去找下一个。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有钱人。 她都能在游戏里花一百万买两个破武器了,加上长相不错,脑子还不聪明,简直是完美的理想型。 他怎么能错过? 郑呈一边回复着信息拖延时间,一边往秦家别墅走,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解决方案。 他在客厅内张望了下,很快发现秦渊的身影。 秦家的几个大人物都围坐着,表情一个赛一个严肃,在商讨着什么。 而秦渊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他的神色淡然,似是在出神,时不时又轻点下头,一副敷衍又认真的模样。 和旁边几位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都不一样,他的面庞稍显青涩,身材又偏瘦削,可身上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 郑呈举起手机,对着秦渊的背影,按下了拍照键。 “你在拍什么?” 郑管家忽然出声。 吓得郑呈手机都没拿稳,差点摔地上,“我……只是很少见到秦家一大家人团聚的画面,觉得十分温馨,就不自觉拿出手机了。” 郑管家原本还有些狐疑,听到解释后又感觉情有可原,加之郑呈是他的儿子,根本没有怀疑他有什么别的企图,“也是,但照片还是删了好,传出去不好。” 客厅里坐着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维护自身或企业的形象,对照片把控得很严,要是泄露了什么,后果可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承担得起的。 不能仗着自己是秦父手底下的人,就胡乱着来,给人家添麻烦。 郑呈顺从地点了点头,在父亲面前删掉了照片。 他看着自己年近六十的父亲到沙发旁边,给那些有钱人端茶倒水,卑躬屈膝的模样,心里一股无名火直涌上来。 他才不要像父亲那样,一辈子服侍人,寄人篱下,只能看人眼色行事! 郑呈找到被删除的照片,点击了恢复,将原本的背影稍稍裁剪了一下,再模糊了别人,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照片发了出去。 另一边。 沐辰光:我没有自拍,你想看的话,得等会儿。 林清瑶盯着这条几分钟前的信息发呆。 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发的时候,消息来了。 照片上的人,只有个背影,像是无意间被人偷拍下的,一点都不会显得刻意,他的手轻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他身上的西装剪裁得当,熨帖得合适,隐隐约约透出的下颌线十分清晰。 这也……太帅了?! 光是个自带氛围感、西装革履的后背,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林清瑶放大图片,观察着每一个小细节。 背景看着低调奢华,每一个物品看起来朴素无比,价值可都不菲。 不愧是秦家。 尽管没有看到正脸很可惜。 可她通过这些天和沐辰光的聊天,一下就能脑补出一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平时行事风格简单,不喜拍照,帅得惊为天人的豪门继承人。 果然,沐辰光应该就是秦家的那位少爷。 他之前和她聊天的时候,给她发过实时位置,定位在秦家。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玩笑之类。 秦家是什么地位?以她的身份,想要高攀,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 可连续几天,他都是那个位置。 显然,他是住在秦家的。 机会摆在眼前,她自然要好好抓住。 今天的照片,则让林清瑶完全确认了他的身份。 不过,传闻里,秦少爷得了一种怪病,秦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加上以林家这种地位,接触不到几个阶层之外的人物,她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也很难打听到。 算了,无论他有什么病,她都不会嫌弃的。 毕竟他光是又帅又有钱,就已经甩了别人一大截了。 那可是秦家,s市出了名的豪门世家,是好几代人努力的成果,跟普通的有钱人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林清瑶光是想想嫁入豪门的未来生活,就要笑出来,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了。 她赌对了。 用一百万,换到秦家继承人的认可和喜欢,简直不要太值。 虽然她花的钱是自己的,还得卖掉几个包,才能凑出所有的钱,但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有了秦家,一百万算什么? 一千万怕不都是随随便便的事! 第56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五) 事实上,秦渊并没有处在什么聊商业、谈生意的氛围里。 相反,他正在被批评教育。 秦家的亲戚们大多持着老古板的论调,认为秦父的后人必须只能是秦渊,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些产业、公司继承下来。 然而,他们各怀鬼胎的内心,其实彼此都清楚。 秦渊是出了名的不爱做生意,他从前一心往艺术的方向走,也没学过什么经营管理,假如无法做好,或者始终没有往商业发展的意向,在秦父又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名下公司肯定得让他们分一杯羹。 秦家的中心产业主要集中在秦父那,可以说,只要世界一日不崩塌,他的企业就会平稳运行下去。 几只饿狼,发绿的眼睛都盯着有可能即将走下坡路的秦家,等着它血液流尽后,把肉一块块大小不一地切割下来,连骨头都要啃干净。 如此明显的心思,秦渊都看得出来,秦父那种老练的商人,更是对局面了如指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秦父再怎么说,也是商人,如果他在别人的位置上,也会和他们做出一样的选择,那无疑是让整个家族延续辉煌的最佳路径。 只可惜,秦父先是自己,他只会优先考虑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其次是一位父亲,秦渊有病在身,且他不愿不想做的事,不应强求着来;最后,才会站在亲戚的立场上抉择。 在秦母离开后的那几年,秦家一度陷入了困境,几个亲戚都来问候安慰,可却未能给予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甚至有意无意地远离。 而秦家一恢复荣耀后,他们又一个个回来了。 都太过利己。 秦父无法保证他们得到秦家版图的一部分后,会不会反过来打压、吞并他的企业,更不能确保他们不会对秦渊出手。 秦父拿起茶杯,吹了吹腾腾的热气,抿了口茶,他看了眼管家,“饭菜都备好了吗?” 郑管家点了点头,“随时可以开始。” 秦父笑了笑,露出眼角的皱纹,“家宴还是要早点吃,这样才能吃得久一些。” 对于几个亲戚提出的意见,秦父既没有驳回,也没有赞同,而是巧妙地用家宴转移话题,并暗示了想要秦家维系得久一点,不散架,需要所有人努力。 他分明是心中已有了决定,且十分坚定,才会谁的话都不听。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不好,还会影响秦父的判断,到时候,莫名其妙比别人少分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如点到为止,之后有异议再处理。 秦父让郑管家和郑呈也上桌。 “老爷,这不合规矩。” 郑管家推脱道。 “有什么规不规矩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家宴而已。” 秦父先行坐在了主位,“大家也随意些。” 他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测,其他人只能跟着坐下。 秦渊挑了个没人坐的地方,一副远离纷争的模样。 反倒是郑呈,他隔着一个空位,坐在秦渊的左边。 他一坐下,桌上的人齐齐看来。 一个管家的儿子,坐得比秦家少爷还高。 成何体统? 秦父没什么反应,秦渊更是比谁都云淡风轻。 郑管家忙走到郑呈身边,想要拉人起来,他看了眼老爷后,只能另作打算。 比起在家宴上起没必要的争执,不如顺势而为。 郑管家无奈,可为了表面上的和谐,也只能坐下,夹在秦渊和郑呈中间,在心里气自己的儿子不懂事。 平日里上桌吃饭时,坐的位置高也就算了。 毕竟桌子太大,离得远不便夹菜。 可今天这种日子,明显不能胡闹,随便一个小小的行为,都会引发无数的猜想。 郑管家搞不懂了,郑呈平时一个挺聪明的孩子,怎么偏偏今日犯糊涂? 郑呈的意思,大概也只有郑管家一个人不懂,他哪是什么不懂礼数或者突然犯傻。 他就是故意的。 在场那么多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想得多,他这一坐,相当于引导其他人去脑补,他会不会也能从秦家得到什么东西。 再大胆一点,他是否有可能取代秦渊的位置? 显然秦渊已经失去了继承家业的能力。 郑呈想要慢慢摆脱目前的身份,往上爬,就必须明目张胆地刷存在感,展现他的野心,说不定能让几个人拉拢他。 只是如此一来,秦渊便成了桌上离主位最靠边缘、最偏离的那个。 连管家的位置都更中心一些。 郑呈不由看了下秦渊。 那种天之骄子,隔了多少年才回来一趟,结果被鸠占鹊巢,再怎么面瘫的人,也会不爽吧? 恰巧,秦渊抬了眼,神情淡漠。 无意间对上了视线,郑呈心里发毛得不行。 秦渊的眼睛深邃,又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面无表情,却像是看穿了一切。 被那几个大人物打量的时候,郑呈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 秦渊一句话未说,恍若置身事外,可却让人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原本一场好端端的家宴,桌上的人都各有各的想法,食不知味,静默中透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秦渊最先放下了筷子,他向秦父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吃好了后,离开客厅,上了楼。 他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找到了他的房间。 房门被打开后,里面的陈设和记忆里几乎保存得一模一样。 但要一比一复刻下来,是不可能的。 时间的流逝,使得一些陈旧、毁坏的物品不得不被换成新的。 被时代淘汰的旧物用一个箱子装了起来。 秦渊没去管它,而是坐在了电脑桌前。 电脑是最新出的一款,配置很好,适合打游戏。 几年未回的房间也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有父亲的同意,估计没人敢进。 秦渊并没有带游戏头盔来,登录不了《玄黎》。 现在想来,的确是失策了。 她会上线吗…… 秦渊揉了揉眉心,开始处理工作事宜。 要是被楼下的几位知道了他有工作,天花板都要被掀翻。 [举报: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掉率不合理,疑似开挂。] 第57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六) 秦渊的目光停留在了玩家名称上一会儿。 他往下翻看,共有几十个人投诉她,理由都一样,她的运气太好了。 举报人数达到一定数量,必须要进行彻查,一旦查出来开挂,会看程度进行相应惩罚,警告、禁止上线,甚至是封号。 游戏中出现了不稳定因素,数值和概率均有波动,部分玩家也反映出了意见。 不得不处理。 秦渊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屏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 微微的蓝光映着他的脸,原本无波无澜的眼,不知为何,显露出一丝慌张的波动。 一段时间后,他对游戏内数据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只是算法选定的幸运儿,其好运未对游戏造成一丝一毫的破坏。 ……可以放心了。 他将举报投诉一一驳回。 秦渊的隐藏身份,正是《玄黎》的设计师,他一手开创了这个火遍当下所有圈层、未来也不会熄火的游戏 他耗费了巨大的心血去完成游戏的创建,从全息技术,到架构的基本剧情,再到地图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没什么特殊的,只说因为他的人生轨迹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他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都是在房间里度过的,一直在床上躺着的话,太无聊了。 况且,全息游戏对秦渊的诱惑太大了,他能看到现实里看不到的色彩。 换言之,虚拟世界才是他真正的天地。 秦渊自己试玩的时候,都是定时定点上线下线的,不然他会沉浸其中,走不出去。 这个庞大的项目,在面世前,获得了几家大公司的高度赏识,他挑了一家理念与自己最相符的、美术方面颇有造诣的公司。 原因也简单。 场景、人物、服饰等的设计难度对于秦渊来说太高,他常年不出门,光靠看时尚杂志,并不能知道人们真正的喜好。 加上色盲的影响,对色彩的感知还是不如其他人,他完成之后还要交给别人润色、修改,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这份工作交给有相应能力的人去完成。 秦渊在现实中与人的沟通也少,久而久之,剧情也转交给别人处理。 《玄黎》最初的框架是由秦渊构筑的,后来的细节则是由整个游戏公司团队共同填补的。毕竟规模极大,自由度又高,秦渊不可能一个人打理全部,他没那个精力。 所以有时候,他也不知道剧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为了提升效率,秦渊目前的主要工作则变成了维护游戏的稳定性,绝大多数技术问题都是由他负责。 可他从前设置的很多设定都被保留了下来。 秦渊骨子里就是个偏激的人,他将新手村的难度拔高了不少。 他的想法是,如果一直死在新手村,连出去的实力都没有,还玩什么,直接放弃更好。 而且,无论是什么任务,都可以有别的路径通过,只是那群人不知道,也不敢去试而已。 搜攻略也没用。 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会不一样。 现实里也是,哪有什么攻略和捷径,只能不断试错。 秦渊还有一个独特设计。 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是同步的,现实里是白天,游戏里就也是。而通常来说,要是碰上了节假日之类,其他游戏里都会有相应的庆祝活动。 可《玄黎》偏偏没有。 不少玩家都觉得奇怪。 这不是赚钱的大好时机吗? 譬如,异地恋的情侣可以不用为了某个节日,专门飞到对方身边一趟,在完成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的前提下,随时都能和对方在游戏世界里看一场烟花。 然而一切只是因为秦渊不喜欢。 他的世界已经失色了二十多年,他也在黑白里摸索着,无头苍蝇似的,走了那么久。 他难以得到的,却要被别人轻而易举地获得、享受。 即使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也不愿意。 秦渊并没有那么大度。 他本是凭着一己私欲创造游戏的,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怕他的私心伤害到任何人。 又或者说,那就是他的意图。 《玄黎》负责与秦渊沟通游戏内容的人员发来信息,以确定此次更新内容。 由于秦渊的身体条件,不能支持他全天或半天在公司工作,药物只能维持一时半会儿的平静,他被特许在家办公。 游戏的最高级别是80级,秦渊也停留在此很久了,版本换新后,上限将提升到85级。 全游戏只有秦渊一个有80级,一下将顶点设得太高并不好,会让玩家觉得遥遥无期。 此外还更新了些地图,设置了一系列的道具奖励等。 没有什么要大改的地方,只是正常地开拓地图,延伸剧情而已。 秦渊默了默。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地轻叩了几下。 羽睫垂下,随着眨眼的频率颤动。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向对方提出建议。 这个想法很早之前有被提出过,只是秦渊先否决了,他不同意,团队也找不到别人来做,只好放弃。 如今,他主动提起来,公司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官方已经提前告知玩家更新时间,要上新功能,恐怕时间上会有些来不及。” 秦渊正敲着代码,手速看得令人头晕目眩,他扫了眼对方发来的信息。 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手下的动作一刻也没停过。 他抽空回了个消息。 “延后一天即可。” 只要一天时间,他一个人,就能将功能覆盖整个游戏,并且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 《玄黎》官方通知更新时间要往后推一天,容缈就在游戏里刷了近两天。 她把等级刷到了25级,期间开出的东西都还不错。 不过,她没有特别喜欢的,想卖给别人,又卖不出去。 没人敢和她做交易,都生怕她狮子大开口。 容缈对此表示很委屈。 她明明超级善良! 而这两天里,y一次都没有上线过。 版本更新当日,安装包较大,容缈等了近十分钟,才进入游戏。 一进去,就听见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热闹非凡。 以及一条新的邀请。 [玩家“y”请求与你成为情缘关系,是否同意?] 第58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七) 容缈的唇微抿了下。 她先将邀请关闭至小窗口。 之后,在周边逛了下。 声音乱七八糟地传来。 仿佛真的走在街道上。 但…… 估计是一条感情关系比较复杂的街。 “你骗人吧!长相明明那么可爱,声音为什么会是猛男音!” “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夹着嗓子说话!哥~哥~” “声控狂喜!感谢官方爸爸上线这个功能,已经成功找到对象了!” “别太离谱了,你们的对象都是批发来的吗?” “按照目前的游戏人口比例,我应该有三个男朋友……到底是谁一口气谈了六个?!”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男性内部消化了?”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玄黎》更新的语音功能,深受玩家喜爱,至少,大部分玩家的态度都是支持的。 游戏在拓展功能的同时,也没忘尊重个人隐私,玩家可以自行决定开或不开,这样一来,一些社恐或者懒得开口的玩家,也得到了照顾。 语音功能是有范围限制的,超出一定距离后就听不见了,世界范围的消息还是只能看见文字版。 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现实里都未必能听到多远。 容缈走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声音就小了许多。 她原本是随便找了个地图。 没想到版本更新让大家热情高涨,哪里的人都不算少。 容缈的脚步停住,她忽然眼前一亮。 步伐欢快地奔向了…… 糕点铺! 《玄黎》之前是没有这种小店铺的。 它的故事背景设定偏向古代,能吃到的东西其实很有限。 甚至因为食物图鉴中水果的占比过高,被玩家们戏称“原始社会生存法则”。 她离糕点铺只有一步之遥时,蓦地撞到了什么。 似乎,是个人。 身体依旧有些冰冷。 可气息却是熟悉的。 而且,对方也和上次一样,被撞得后退了几步。 她虽看不见他,却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也可以感知到他的距离。 容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她抬头,剪水双眸盈盈地望向对方大致的方向,“撞疼我了。” 她开了语音功能,软糯、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嗓音传入他耳中。 秦渊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要不是他使用了隐身的道具,其他人都看不到他。 以他的性格,恐怕会直接遁地。 [私聊]y:抱歉。 在《玄黎》里,为避免玩家受到过多消息的打扰,游戏特意规定了陌生人之间无法私聊,只有双方成为好友、师徒或情缘,才有资格进行私密通话。 但也有例外。 商城里有个卖得死贵死贵的道具,叫[通音符],可以单方面发起私聊,无需建立任何关系。 一天只能使用一次,如果对方没有回复,就只能苦苦等待,或者等到第二天,再用一张。 相当于是提供一个聊天的机会。 容缈和秦渊,目前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还不解除隐身! 她都看不见他了! 容缈佯装什么都没发现,径直走向了糕点铺。 铺子里卖的都是些老式的糕点。 听npc的介绍,它们的原料经过了精挑细选,用料也扎实,营养丰富,口感上乘。 价格还便宜,目前在试营业期,打八折! 简直无懈可击。 这种听起来像景区门口专门用来骗外地游客的话术…… 容缈果断买下了一大袋! 她拿起一块尝了尝。 不得不说,比之前在游戏里吃到的要好很多。 看来,版本更新是真的用心了。 秦渊见容缈又无视自己,她全心全意地吃着糕点,直接略过他身边,心里有点着急了,他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对不起。” 他的情绪,完全被她牵着走了。 少年清冽且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 语气里流露出诚恳和几分罕见的急促。 秦渊在其他领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在感情方面却是迟钝的笨蛋。 他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不理他。 就只能把所有的可能性列举出来。 是她开语音,他却打字? 还是他将近两天没上线?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不管是何原因,都是他的错,不好好道歉是不行的。 秦渊依旧没有解除隐身状态。 那是商城里一个叫[隐身衣]的道具,像专为他而设置的,玩家使用后,将完全销声匿迹,能在其他人面前保持一段隐身的时间,出声或是衣服被碰到,并不会影响隐身的效果,只有使用者自己脱下才行。 周围的人虽然少了,可还是零星有几个,加上语音功能上线,只要一喊,所有人就都聚过来了。 y这种腥风血雨的体质,一出现就会引得全游戏来围观,的确是要避些风头。 容缈的心情被美味的糕点哄得好了些,暂且不跟秦渊计较,任由袖子被他牵着。 秦渊见容缈的眉眼柔和了些,猜她应该是稍微不那么气了,等她吃好,才问:“味道如何?” 提到吃,她可就来劲了。 容缈不假思索地评价了一番。 秦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容缈。 好近。 她说话的时候,唇瓣一张一合,娇艳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眉眼也灵动可爱。 她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睛里的光芒跳跃着。 “总之,前天买到的面包在口味上更胜一筹,但考虑到程序的难度和设计师的心意……” 容缈举起一块糕点,放在脸边,“它赢了!” 她的眼睛弯得像月牙。 就那么直直地看向他。 坦荡、明媚、热烈。 秦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容缈歪了歪头,她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你有没有认认真真地听我说话啊?” 声音软软的,尾音不自觉地勾人。 “嗯……” 秦渊的声音稍稍沙哑,他顿了下,将她的评价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她冗长的话语,被他照单全收,默默记下,跟收藏什么宝贝似的,少了一个字都不行。 信息一一对上,他先前便已然笃定,她是那一道不一样的色彩,只是听到她无意间的确认后,心里更欣喜了几分。 遇见她,真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幸运。 第59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八) 容缈走在青石板路上,她吃了口食物,含糊不清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玩家之间如果能直接通过搜索,找到对方的定位,会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像y这种玩家,一上线必然就会被人搜索追踪。 所以她一直没法找到他。 “用解位咒定位,之后传送。” 秦渊一步一步地跟在容缈身后。 “……” 容缈若有所思。 [解位咒]是商城里新上线的道具,用于锁定玩家位置。 但购买有等级限制,需要80级以上。 这不明摆着只有y一个人能用吗? 通音符、隐身衣、解位咒,这一系列道具的设计和运用,似乎都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目的—— 与她相见。 只是,见一次面,要破费不少啊。 放到现实里,都能买多少巧克力了? 秦渊一言不发地跟在容缈身后。 他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哪开始。 她的反应过于平淡了。 他搜索过。 大部分说自己“没生气”的人,实际上都非常生气。 他不想要看到她掩饰情绪的模样,他想看见她肆无忌惮地生气。 她不需要照顾他的什么感受,只要舒舒服服地,做她自己就行。 秦渊再度伸手,想要拉容缈的衣袖。 却抓了个空。 刚好只是轻轻碰到了一下她的衣服。 容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大大方方地牵起了秦渊的手。 五指从他的指缝间穿过,落下。 手心递来的温度让秦渊恍惚了下。 平时计算能力一流的大脑,此刻就像断电一样,停止了运作,剩下一片空白,又被雀跃填满。 直到容缈开口问:“怎么了?” 秦渊才回过神来,缓了下,道:“先换一个地方。” 说着,他便带着她进行双人传送。 容缈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力。 《玄黎》分明是不允许这样的“双宿双飞”的! 说好的单飞呢? 某位设计师,为了创造双人空间,真是用心良苦啊…… 容缈的唇角扬了扬。 秦渊从来没明说过他的身份。 但容缈根据各种细节,进行了猜测和验证,大差不差。 即使他不是策划之类,也跟《玄黎》有很深的关系。 否则她的另一个目标不会是挽救游戏。 她凭本事猜到的,所以,逗逗他,也是可以的吧? 只是,容缈还没开始逗,对方的脸上就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不经撩。 他脱下了隐身衣,黑色的斗篷立刻随之消散,将一次性的道具发挥得淋漓尽致。 冷淡寡言的黑衣刺客,今日并没有戴面纱,褪去了那股朦胧之感。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展现自己的面容。 似乎是从容缈身上学到了些坦率。 他的肤色依旧是冷调的白,五官因而显得愈发深邃,剑眉下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点缀着零星的光。 容缈刷等级的两天里,可没少打探情报,传说里的y大佬,不苟言笑,看人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感。 更有甚者说,被y大佬看一下,跟死了一次没区别。 夸张! 完全是夸张的手法! 她家反派那么乖! 分明是小可怜! 以他的性格,都不会主动看人的好不好! 被容缈久久地、笔直地盯着,秦渊就是再淡定的一个人,也会经受不住。 更何况,他此前已经因为一个小小的牵手,耳根就红得跟烧起来了一样。 他来见她之前,想了很久,她应该会更喜欢他不遮不掩地出现在她面前,才特意没戴上面纱。 红晕从耳垂,逐渐爬到秦渊的脸上。 他的皮肤太过白皙了,但凡有什么反应,都会分毫不差地体现在面上。 想藏都藏不住。 秦渊的手慢慢抬起,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很怪吗?” 所以,她才一直,盯着他看? 他被看得太不自在了。 不是那种,见到人群想要逃避的感觉。 而是心里的某一处地方,烧得厉害。 似有燎原之势。 秦渊从袖口中取出面纱,作势,又想戴回去。 手腕却被容缈轻轻抓住。 她轻声道:“好看。” 秦渊微愣。 只见容缈眼里光芒流转,笑意盈盈地道:“我喜欢你这样。” 语气轻柔不已,却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直接破开了个口子。 秦渊一下,就什么也瞒不住了,“那怎么不同意?” 他在感情上的思维笔直地像一条线。 秦渊想不通,既然喜欢,为什么拒绝和他成为情缘关系? 是觉得进展太快,还是什么原因? 容缈疑惑了下。 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缩小的窗口不见了。 他出现后,她就没再管其他的,心思全放在食物上…… 不是! 是放在她的小可怜身上! 没错! 是这样的! 秦渊流露出些许委屈。 容缈更是直接鼓了鼓嘴,“可我连你的好友都不是,一直加不上!” 果然,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秦渊莫名放心了些,“是我之前关闭了权限。” 要加y的人实在太多。 或者说,根本没有不想加的。 大佬是列表好友!听起来多炫酷! 哪怕是个小萌新,也想添加试试,看看能否入大佬的法眼。 然而,秦渊本就没有任何社交需求,也不想天天都在拒绝好友申请。 索性关了。 省事。 也清闲很多。 像是怕说错什么,让她误解,他补充道:“我的列表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任何人。” 秦渊的表情严肃认真,态度诚恳得不行。 容缈勾了勾唇,又把前事引了回来,一脸无辜的模样,“可是你之前在潜龙海拒绝过我一次。” “……” 秦渊说不清了。 的确是他干过的事。 属实是给自己挖坑了。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回答。 却听容缈说:“你一次,我一次,这样就扯平了。然后你再向我发起邀请,我就是不夹杂任何别的因素,单纯地因为喜欢你,而答应了。” 秦渊听见,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她真的…… 有足以让人疯狂的能力。 容缈从包裹里拿出那柄史诗级别的泣血之刃,点击交易,价格设置成了零。 “……” 秦渊定定地看着容缈,声音细如蚊呐,“你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吗?” 第60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十九) 容缈默了下,她的眼神软了几分。 随后,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会?” 秦渊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被容缈带得一上一下。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是这样的。 即使前一秒对方给足了承诺,他也会担心下一秒自己就被抛弃。 曾经被放弃过,所以才格外敏感。 秦渊黯淡的眼神光重新回来,他不解地看着她递来的匕首,“那它……” “游戏里没有赠送的选项,要给你,只能交易了。” 容缈温温柔柔地解释道。 不久之后,《玄黎》正式上线“礼物”功能,无论什么都能送。不过,那是后话了。 秦渊摇了摇头,“宝箱是你打开的,里面的一切,理应属于你。” 可事实上,要不是当时有y的满级撑腰,她无法触碰副本的开关。 就算运气再好,也没有地方用。 她清楚,他自然也明白。 但单拿这个点,是说服不了他接受的。 一个史诗级的武器,值不少钱啊! 要是拿去拍卖,能大捞一笔也说不定。 白送都不要。 就这样,还被说成奸商,她可委屈了! 她一个冒险家,留着又没有用! 转职业很麻烦的。 况且,刺客的难度高,非常看玩家的操作。 全息的高模拟度,一度让玩家忽略自身的身体,直到战斗模式结束,还恋恋不舍地想要用轻功飞檐走壁。 这也是《玄黎》火爆的原因之一,能体会到身体素质的加强,从而体会不一样的风景。 容缈机灵地换了个说辞,她小脸真挚,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情缘礼物!” 秦渊的眼神微变。 容缈用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表情变化,知道有戏后,接着,半撒娇似的说:“我都拿出来了,你真的要让我再收回去吗?” 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闪动。 秦渊不能拒绝了。 否则,他就是不想要和她结为情缘。 可是他想。 很想很想。 “稍等。” 秦渊在包裹里搜索来搜索去,动作显得有些慌忙而急切。 他要给她最好的。 她值得,也应该被美好包围。 然而,半天都没有挑出一个合适的。 他的装备栏只有刺客专属的武器。 秦渊不是没开到过其他职业的东西。 只是他都给卖了。 以最低价,卖给商城。 跟清仓大甩卖也没什么区别。 卖出去只因为它们太占容量了。 他也懒得举办什么拍卖会。 秦渊不缺那个钱,也不想被人群簇拥或围观。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困扰。 服饰也没有。 《玄黎》听取了大部分玩家的意见,只根据性别掉落对应服饰,避免想要的都开不到。 他的收集里都是刺客的衣服。 秦渊把包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 他只好如实汇报情况。 内心自责得要命。 她是超出他料想的存在,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备案,他只会笨拙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物品奉上。 还觉得不够好,怎么都差了点。 秦渊蓦地想到什么,又点了发起情缘的邀请。 情缘系统是策划为了市场,在后期加上去的。 秦渊做初步设定的时候,根本没有它。 他玩游戏时,显然也对它毫不关心。 毕竟他连好友系统的开发度都为零,一个相关的成就都没有,怎么可能研究什么情缘。 可在等待《玄黎》版本更新的几分钟里,他抓紧时间,将所有规则细细浏览了一遍,并记在了心里。 发起情缘只是第一步,要想成为在游戏里有认证的情缘关系,需要将好感度刷得很高。 无论双方中的哪一方进行互动,都会涨总的好感值。 秦渊下了定论,“以我目前所有的金币,可以刷到最高值。” 然后发展为正式的情缘。 直接一步到位。 他是不氪金,但好歹玩到了80级,几个金币还是有的。 除此之外,他目前很难想到比这个更好的礼物了。 容缈的表情瘪了下去,“可是那样好无聊的。” 游戏世界里,的确有不少东西都能用钱刷,经验、道具、服装…… 可感情不是如此的。 它需要培养、呵护,必须是双方共同的努力才行。 秦渊很快明白容缈的话中的含义,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最简单的方法。” 他花费的时间,从画画转到写程序,思维也从感性变成了理性,凡事都习惯了用最快捷便利的手段去解决,能简化的东西从不搞复杂,下意识地去用理智对待一切。 但有些事情,处理得不那么理性更为好。 “我也想要,”秦渊顿了顿,有些羞赧,又尽量坦然地说完,“和你有更多故事。” 可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可送的了。 容缈看穿了秦渊心中所想,提出了她的想法,“那不如,先从一起养龙蛋开始?” “好。” 秦渊应下。 他一副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同意的模样。 容缈和秦渊目前所在的地图是沉音谷。 龙蛋就被他暂时安置在这个地方。 由于有等级限制,附近又没有怪打,刷不了任务,基本上没什么人来。 算是秦渊最常来的地方之一。 他正要带着她去找龙蛋。 却被容缈拉住。 她的手抚上他眼下的黑青,“先下线休息好了。” 为了版本更新的事,他肯定没少熬夜。 甚至可能通宵了。 眼周的黑眼圈明显了很多。 秦渊摇了摇头,“不用,睡不好。”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差。 容缈领着秦渊走到一棵大树下。 她坐下,他也跟在她旁边。 沉音谷的环境很好,鸟鸣花香,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 秦渊原本还很有精神的,不知不觉,却困了,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 容缈抬手,让他靠在她的肩膀上,还扶了扶,令他能够完全放心地把身心交给她。 秦渊似乎能闻到容缈头发丝上的香气。 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遇春至。 《玄黎》里的服装图鉴里,只有遇春至是秦渊一手完成的,没有经过任何改动。 他那么孤傲一个人,连刺客装都不亲自设计,反而是将心思花在了遇春至上面。 只因他喜欢春天,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渴望着生机蓬勃的世界,和汹涌澎湃的爱意。 如今,他的春天,终于来到他身边了。 第61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 秦渊睁眼的时候,容缈还在身边,安安静静地目视着前方。 他想要往她身上靠靠。 然而下一秒,她就灰飞烟灭。 “……” 替身人偶。 不能再熟悉的用法。 秦渊的慌乱由心底而生,他查看了她的游戏面板。 她已经下线。 都不跟他说一声。 奇怪的情绪在秦渊心里滋长着。 明明她和他只是个连标都没有的情缘,他却想要把她一直留在身边。 最好一刻也不离开。 这是一种极端且危险的想法。 秦渊敛眸,眼里淡淡的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失落的阴翳。 “醒了?” 容缈一个闪现上线,出现在大树下。 秦渊几步上前走来,牵住容缈的手。 生怕她再一次消失不见。 他什么都没说。 但手心里的微微汗意已经暴露了一切。 “我去吃了个饭。” 容缈安抚着秦渊的情绪。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挠他的掌心。 容缈事无巨细地讲着,尤其是在对食物味道的描述上。 所谓的饭,也是之前从面包店买来的面包。 她不会做饭,点外卖难以挑选,也很贵,还得等它送来。 面包能放得久一些。 一直吃方便面对胃不好。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 她馋了。 加上她有了点钱,可以不那么省着,不至于要过度透支自己的生命健康来换取金钱。 秦渊点了点头,表情如常,“明白。” 容缈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的状态不对劲。 她只是离开一小会儿,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压就都变了。 低沉得很,像是乌云笼罩。 而那一切又被他试图隐藏,掩在风轻云淡的神色之下。 但现在并不是全盘托出的好时机。 他们之间需要时间。 容缈和秦渊先去看了龙之子的蛋。 它被放在一个鸟巢里。 似乎是触发了剧情。 龙蛋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冷嘲热讽道:“哼,都多少天了,现在才来看本王,人类可真是善良、有爱心!” 容缈十分感动。 这么多天以来,它居然是第一个夸她心地好的。 简直是慧眼识珠! 为了表达谢意,容缈点燃起一把火。 冒险家是个十分奇葩的职业。 生命值脆弱,攻击力、防御力、闪避速度的基础都一般,可以说是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 随机分配的运气数值更是天壤之别。 好的极好,差的极差。 到后期才会越来越牛。 但很少有玩家能把它玩好。 所以,目前冒险家在一个团队里最重要的作用,一般都是开宝箱。 开差了就是背锅的那个。 就算开到好东西,也分不到冒险家头上。 容缈却觉得冒险家的设定挺有意思的。 它更偏向于生活向。 打架可以选择不参与,在一边看戏。 或者给所有人开个增益buff。 她表示很喜欢这种佛系的职业。 适合自己。 由于冒险家有航海背景,它自带了一些看似很鸡肋,实际使用起来也没什么大作用的技能,比如点篝火,找方向之类。 而眼下,容缈在龙之子附近燃起了一团火。 她从附近的小溪里接了点水。 容缈环视一周,得出结论,“差个锅。” 秦渊从包裹空间里找出个巨大的炉鼎。 是炼丹用的。 《玄黎》里,不是只有炼丹师才能炼制丹药的,所以他才将鼎留在了空间里。 秦渊大致比划了下,找了块空地,将它放出来,问:“可以吗?” 容缈打量了一番,“太大了。丢进去捞不出来的。” 龙蛋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天,甚是疑惑。 ……??? 还有没有蛋权了?! “捞”到底是什么鬼啊! 它究竟是龙蛋,还是火锅里的鹌鹑蛋?! 龙之子的自动回复开启,“本王是需要用爱呵护的!” 再不走剧情,它的小命就要被玩完了! 紧接着,容缈的眼前便出现一个小任务。 [贴贴龙蛋吧!在那寂寞空虚冷的夜里,蛋蛋的千万种忧伤,试问谁能懂?唯有爱与关心,才能破解诅咒!] “……” 容缈抿了抿唇。 陷入沉默。 还是煮掉好了。 即使是表情惯常冷淡的秦渊,见到这个文案,也不由得皱眉。 他和策划,不熟。 秦渊一向是抗拒接触外界事物的,容缈除外。在不吃药的情况下,更是排斥一切。 哪怕是虚拟世界里的一堆数据,它也确确实实地在面前组成了一颗自带疼痛感的蛋。 他拒绝触碰。 容缈原以为加速它的孵化过程即可。 游戏里目前没有其他人开出过这个任务。 他们是唯一的一对。 只能自己摸索着方法,没什么可借鉴的。 按照《玄黎》的基础设定,龙是生存在水里的,那么它对火只会有两个态度。 一是用水灭火,二是被火吞噬。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催发龙蛋自身的主观能动性。 龙蛋要么努力发挥自己的水属性,将火浇灭,要么拼命挣扎,逃离火圈。 方法是偏激了些。 可不试试,谁又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结果,只要贴贴就行? 容缈低头,看了眼蹦蹦跳跳的龙蛋,它上面还保留着螃蟹的标记。 它往上努力蹦哒的模样,十分滑稽。 贴什么贴! 丑拒了! 没想到,龙蛋强制进行贴贴,一蹦,就跳进了她怀里。 容缈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才戳了戳它。 龙蛋左右摇晃了一下。 蛋壳上浮现一丝红晕。 容缈:“……” 想揍它了。 龙蛋上方出现了一个长长的进度条,似乎是她的举动,使它往前进了一些。 看来,只要拉满进度条,孵化任务就能完成。 容缈摸了好几下,进度都没再涨。 估计是每天的次数有限制。 她把蛋捧到他面前,“试试好了。” 秦渊微怔,过了会儿,才抬起手。 他将手心覆盖在容缈的手上。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肌肤。 微微的痒意。 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任务提示,互动已完成。 只是,他摸的哪是龙蛋…… 明明是她。 . 系统灵灵兔在角落里郁闷极了,它默默画着圈圈。 宿主竟然去和一个蛋玩! 她都还没跟它贴贴! 可恶! 宿主和反派,再加一个聪明无敌的它,岂不是完美! 第62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一) 除了每日的抚摸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提高龙蛋的养成度—— 就是带着它刷副本。 龙之子不需要参与战斗过程,只要是跟着主人一起进副本即可。 可怎么带上它,才是最大的问题。 秦渊是不可能抱着龙蛋的,也不想要它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 容缈的双手,则随时为了美食而准备着。 根本空不下来。 更何况,秦渊在旁边,他紧紧勾住她的一只手,完全是一刻也不想分开的状态。 龙蛋:“……” 总之它就是一颗没人心疼没人爱的可怜蛋呗? 最后是容缈给龙蛋点了跟随状态。 它小小一颗,一跳一跳地,跟在他们后面。 根本追不上! 走那么快干什么! 直到容缈的界面上提示[您的龙蛋已落后过长距离,请停留在原地,耐心等待它的到来],她和秦渊才停下脚步。 由于带上了个勉勉强强能算是宠物的龙蛋,能传送的范围变得有限,一些路程必须得自己走。 过了几分钟,龙蛋才慢慢悠悠地跳着来了。 它端起了龙王之子的架子,“不等本王是想要造反吗?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去另谋高就?!” 容缈挥了挥手,“拜拜。” 说着,她和秦渊,竟然真的直接转身走掉。 龙蛋:“……” 不按套路来啊! 快到副本入口了,容缈和秦渊的步伐速度放得更慢了些。 其实他们原先走得并不快。 龙蛋跟不上,纯粹是因为—— “你的腿太短了。” 怎么可能跟得上大长腿! 容缈不留情面地揭穿。 过后,她又似是抱歉地道:“不对,你都没有腿的,是我错怪你了。” 龙蛋有一瞬间的迷茫。 这是什么发展? 人间自有真情在? 它的便宜主人终于醒悟了? 只见,容缈微微地扬着唇角,眉眼间的笑意舒展,“如果跟不上的话,你直接滚过来好了。” 她的语气真诚,并不像在坑谁。 而更偏向于是好心地提意见。 龙蛋:“……” 欺骗它感情! 刚刚有过的那么一小点感动,全没了! 滚过来? 呵,当它是谁? 它可是堂堂龙王之子,怎么会用如此粗俗的方式?! 它就是累死,蛋壳全破掉,被诅咒一辈子,也不会滚的! …… 在尝试了一下滚着走的方式后,龙蛋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空气清新!地面平坦!连花草都是美丽的! 它对此十分满意。 容缈没想到程序中居然有这样的设计,她只是随意一说。 想到什么,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 秦渊跟条件反射似的别过了头。 他再害羞,也不会是现在的反应。 况且,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容缈心中了然。 她总觉得,他的设置,真正的目的,是让龙蛋“滚”。 只是龙蛋已经归了他们,不能随意丢弃,才会只剩下个特别的寓意。 即使是她想要空出手来抱龙蛋,恐怕他也会有千万个理由,将她的手紧紧攥在他手心里,从而不让她分心到别的事物上。 容缈和秦渊挑了个难度为三颗星的副本。 《玄黎》的副本等级判定一共才五颗星,再往上,更难的副本,类似隐藏款之类,会用其他的标识标注。总之,难度高的,是各有各的困难点。 容缈在进入副本前,并没有完全理解,秦渊所说的“便于刷经验”是什么意思。 直到几分钟后,她待得有点犯困了,才联想起来。 秦渊80级,打这种三星的副本是绰绰有余、余、余…… 说是吊打,都评价低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副本,boss最高50级,血量3万。 秦渊的职业是刺客,优点是暴击伤害高,缺点是血条短。 容缈一个冒险家,就更不用说了。 对方的血格几乎是容缈和秦渊加起来的十几倍。 且一旦停止攻击,它就会自动回血。 是个十分烦人的怪物。 然而,秦渊用泣血之刃,一刀下去,直接了打出近1万的暴击。 也就是说,他捅个三四下,怪物就没了。 没了…… 更离谱的是,由于该副本的boss血条比一般的怪都厚,给到玩家的经验值,是根据战斗耗费时长来的。 秦渊只要随意来几刀,副本就能刷完。 之后,又重置副本,再来一次。 该副本的boss血厚,相应的防御力的确会弱一点。 刺客的暴击天生克制它。 伤害高一些是正常的。 但无论怎么说…… 三刀一个怪,这速度还是太恐怖和夸张了! 副本已经重置几十次,要是没有怪物的自我介绍和恐吓台词拖进度,可能早就上百了。 容缈直接蹲下。 她无聊得都开始和龙蛋聊天了。 怪物的攻击范围,事实上是覆盖了容缈目前的位置的。 然而,她根本不担心怪物会伤害到她。 容缈自身有充足的自保能力。 再者就是,boss根本碰不到她好吗? 在发动攻击前,它就倒下嗝屁了。 秦渊根本不给它接近容缈的机会。 容缈戳了戳龙蛋,自言自语着,“你怎么能白白蹭经验呢?” 龙蛋的规定程序中有相应回答。 她在战斗中的贡献度过低,几乎为零。 所以,龙蛋直接道:“大哥就莫说二哥了。” ……哪来的台词自带口音? 容缈拍了下蛋壳,一脸的义正言辞,“我是合情合理地蹭!我的作用超大的!” 秦渊恰巧结束了刷怪,“一百次了。” 《玄黎》对每个副本的限制就是,一天最多只能刷一百次。 刷副本十分耗费体力值的。 好在秦渊有充足的体力丹。 打一百次完全不在话下。 容缈摸了摸秦渊柔软的头发,“太辛苦了!” 秦渊垂了下眸,耳根爬上粉红色,低声道:“不会。” 龙蛋:“……” 所谓的作用,就是像这样给个甜头? 而且,才摸个头,就心满意足了?也太好哄了! “去其他副本好了。” 容缈提了意见。 这个副本是专门刷经验值的,不会掉道具或者宝箱。 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 “好。” 秦渊的目光追随着容缈。 他完全不在乎她说的是什么了,只知道应声。 刷其他副本,可就意味着,需要和陌生人合作。 这于秦渊而言,无疑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第63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二) 直到选定副本,点击了[开始随机匹配队友]后,秦渊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 ……是真的一点理智都不带了。 秦渊默默拿出黑色面纱,戴上。 没办法,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一旦点击开始,就无法取消。 副本是个六人的,只有在相邻的时间里,选择了同一个副本,且等级符合的玩家,才会进入筛选列表。而系统会自动挑出最合条件的。 《玄黎》为了让低等级玩家在初期有一些游戏体验感,对等级的算法不一。 容缈的账号在刷了一百次副本后,升到了27级,尽管还是很低,可和她一起的秦渊足有80级,以算法来看,完全符合副本要求,所以并没有任何限制。 “专业嗑学家”和“怼遍全世界”先进入了队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队伍]专业嗑学家:???y大佬是认真的吗?是我看错了还是同名玩家? [队伍]怼遍全世界:查看资料版面不就行了? 生怕失态,都没敢开语音。 在确认了是货真价实的y后,画风立马转变。 [队伍]专业嗑学家:嗑死我了嗑死我了!高冷酷哥和甜妹就是最配的! 之后,剩下的两位玩家也成功进入匹配队伍。 名称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一个是“清瑶”,一个是“沐辰光”。 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也不过如此。 清瑶发现对手是容缈,十分惊异。 每每想到自己被骗的经历,就痛心不已。 真以为她能随随便便拿出一百万?那是多年积蓄,再加上她卖了最值钱的珍藏款包包,房间里剩下的,要么是假货,要么不值钱,她又找人东拼西凑了下,才足够的。 而且,对方是什么时候抱上y的大腿的?明明前几天y还是一副不近人情、爱搭不理的模样,真是奇了怪了。 副本载入后,剧情展开。 大boss是个蜘蛛精,她爱上凡间男子,为情所困,伪装成普通的人类女子去接近对方,与他日夜相处。 她所爱的男人,曾说过“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在乎你的相貌和身世,哪怕你是妖怪”等各种山盟海誓的感人情话,却在她现出真身后,畏惧得连连后退,生怕她吃了他,连滚带爬地逃走。 蜘蛛精大怒,直接将男人捆了回来,放在山洞里,用蛛网裹得他近乎奄奄一息。 几个人一路过关斩将,杀完了前面镇守巢穴的小怪后,来到最终的关卡。 蜘蛛精听到异动,转过身来,她艳丽的人类外表一瞬间变回了原型,通红的眼睛在黑黢黢的外形下十分可怖。 剩下的人一言不发,开启战斗模式。 由于需要组队,秦渊打这个副本的次数不多,很久之前随机组过一次队而已,印象早没了。 蜘蛛精缠绕的蛛网克制刺客,会束缚他的闪避速度之类,打起来相对麻烦。 且蜘蛛精受过情伤,对男人怨气非常重,队伍里的男性玩家会受到大幅度的削弱。 要不是秦渊的等级高,但凡换一个别的男刺客来,都跟废了没什么区别。 “让我来!” 清瑶一个箭步上前,对准蜘蛛精进行技能攻击。 琴师是克制蜘蛛精的。 要是打准了,伤害肯定高。 不料。 庞大的蜘蛛精伸出一只腿,一下扫过去,踢飞了清瑶,直接打断了她过长的技能前摇。 清瑶倒在地上,受到一击重创,吐出一口血。 “……” “怼遍全世界”没忍住,开麦骂人了,“你有病吧?你一个琴师,远远给伤害不就行了,非要近战,不是上赶着送死吗?谁给你的自信啊?” 见过菜的,没见过又蠢又菜的! 清瑶一脸的委屈。 她被骂了,心里肯定不爽,但又不能在沐辰光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装出一副可怜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沐辰光见状,也帮衬着清瑶说话,“别骂瑶瑶,有事冲我来。” “怼遍全世界”更无语了,“你可算了吧,只会在那边说逞强的话,也不看看自己的伤害,都低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沐辰光不悦,“男性的伤害被蜘蛛精降低了,否则,它早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 “怼遍全世界”冷笑几声,之后说:“简直是本年度最大笑话,你要不要看看排行榜上的数字再说话?” 副本里的伤害榜是实时更新的,之后的分配奖励也会参考这个。 y稳坐第一,伤害是沐辰光的十倍左右。 另外比较显眼的,是容缈的0伤害。 “人家刺客比你多了一层减益,照样能把你摁在地上打,还拿性别说什么?菜就承认,老实在旁边待着,想为爱出风头装逼,也先照照镜子吧!” “怼遍全世界”一边刷着蜘蛛精的血量,一边毫不客气地怼道。 秦渊的反应速度快,总能趁其不备。 几个人的一番配合下来,蜘蛛精的血量已经掉了大半了,只要再打一会儿,就能结束。 眼看着任务即将完成。 山洞里却忽然响起一阵笛音。 清瑶吐完血,从地上爬起来后,拿出鸣风笛,吹了起来。 游戏里吹笛子是不需要什么技巧的,有气就行,虽然其他人听起来效果会不太美妙,但对怪物是有用的。 这回她总没错了! 她在游戏攻略里看到过,琴师的笛子对蜘蛛精有控制效果,可以短暂地迷惑它一段时间,而控制期间内,其他玩家的伤害会被提高。 琴师的名称里虽带了个“琴”字,可武器却多样化,最常见的便是笛子。 毕竟是全息游戏,官方总不可能让玩家抱着个沉重的琴就直接打了。笛子轻便些,打起来也更美观。 还骂她? 感激涕零去吧! 笛音在山洞中缭绕。 难听归难听。 但还是有作用的。 蜘蛛精停在原地,任何攻击打到它身上都造不成伤害了。 在短暂的无敌形态后,它的外形上长出了白色毛发,看起来尖硬无比,眼睛也从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更幽暗的深红,隐隐散发着黑暗的气息。 它…… 狂化了!!! 第64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三) “你到底是怎么升级的?!操作烂穿地心也就算了,连笛子都不会用,一个不算很难的副本,直接被你搞成了困难模式?” “怼遍全世界”都快崩溃了。 明明都可以结束了! 现在蜘蛛精一狂化,就像副本重置了一次,难度还多了一颗星。 清瑶拿着一个完全有优势的角色,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智商二百五,她的行为已经不止是拖后腿了,完全属于是卖队友。 随机组队碰到这样的奇葩队友,谁不气? “不就是个游戏吗?至于生那么大的气?” 清瑶柔弱地道。 她拿反了笛子,吹出的声音和蜘蛛精想听到的,正好相反。 鸣风笛的设计独特,正反两边都能出声。 清瑶当初买下它,只是由于它好看,跟沐辰光的御风剑还是情侣装备,她哪有花时间研究过用法?平时刷副本的时候,反正有沐辰光在,她也不怎么需要动手,用起来自然生疏。 就在几分钟前的剧情里,有提到过,蜘蛛精和她喜欢的男人,就是因笛子而结缘的。 吹对了,能勾起boss的回忆,使她失去心神一会儿,从而降低副本难度。 然而清瑶的做法,不仅缓解不了蜘蛛精的情绪,还加大了怒气值,帮了个倒忙。 副本boss才会直接狂化。 “不会玩你别乱动啊!” “怼遍全世界”气得不行,“要玩竞技游戏还不在乎输赢?可以啊,但你出来坑人干什么?你的号怕不是买来的吧?都60级了,连点意识都没有,真行!” 无意间点破了真相。 清瑶买下了容缈的号,却没有继承相应的能力,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玩游戏,根本不会上心,之前也有被说过菜,但当时都被沐辰光挡了回去。 可现在,沐辰光却没有出声。 似乎也是在等清瑶的一个解释。 清瑶只好收敛住情绪,“之前的号确实是我的妹妹在玩,我很久不打,有点生疏,对不起大家。” “生疏?” “怼遍全世界”冷哼一声,“生菜都没你生。既然菜,就别选琴师那种难度高的啊!” 清瑶不服,将矛头对准了一直没参与作战的容缈,小声道:“你这么针对我干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两次没弄好,总还是好心的。那不还有一个零伤害的?你怎么不说她?” “怼遍全世界”呵呵一笑,“人家就算是零贡献,也比你个负贡献的拖油瓶要好。再说了,她抱的大腿可比你的那位牢固得多。要不是有y在,你和我还有在这聊闲天的时间?早就死外面了。” 在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渊一个人吸引着蜘蛛精的注意力。 “专业嗑学家”也来帮忙,问:“大佬,有把握吗?” 副本失败可是要倒扣玩家经验的!选择投降结束扣得更多! 秦渊很少碰到狂化的boss,也有他不怎么跟陌生人一起开副本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他一个人都能解决,碰上难度再高点的,他就会去别的地方刷完经验和装备,再回来打,所以他通关了所有的单人副本,像这种多人的,反而打得少之又少。 秦渊在空隙中,用漆黑的眼眸扫了下沐辰光和清瑶。 没说话。 接着打去了。 只有一个眼神,然而“专业嗑学家”却明白了。 又嗑到了! 大佬的意思,很明显! 他一个人足以通关,带上巧克力小萌新更是不在话下。 再加上其他人也无妨。 但有了清瑶和沐辰光两个人的“助攻”,就难说了。 半空中飘过去两道黄色的符咒。 有方向性地,直接贴上了清瑶和沐辰光的身体。 他们顿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在副本里! 被定住不就意味着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boss打死了吗?! 沐辰光大怒,“你干什么?不去打架,反过来害队友?” 她一个冒险家,怎么会有符咒师的东西? [定身符],可以对玩家进行控制,对付小怪时也可以用,但对闪避值较高的boss来说,例如蜘蛛精这样的,没用。 用得好的话,有时候能一举定胜负。 但它掉落的概率很低,符咒师自己都苦于没有道具使用。 更何况容缈只是个冒险家。 “怼遍全世界”和“专业嗑学家”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怎么说呢? 的确是小概率事件。 可“巧克力征服世界”,之前连续几次都那么欧气爆棚,开出个定身符好像就变得…… 很说得过去。 十分合理! 容缈一脸的无辜相,她的无辜,看起来就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而是她打心底认为,自己就是很无辜,信念感坚定,甚至到了无敌的程度,“我等级太低了,打不了怪。冒险家也不适合打架。” 她才不去送人头。 况且,道具是从攒的大礼包里开出来的,又不花钱。 不用白不用! 痛击一下坑货队友怎么了呢! “……” 什么适不适合,就是仗着有人撑腰,不想打吧?! 沐辰光和清瑶都要被气死了。 可惜两个人动弹不得,怼也怼不过剩下的三张嘴。 更何况,还有一个y在。 《玄黎》的副本里,是可以杀队友的。 被怪物杀,顶多是掉经验,可要是被队友杀,无异于被举报,官方会介入调查,一旦被判定成功,刷副本开出的宝箱奖励会被回收,自身还会收到警告,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 蜘蛛精的怨气被激发,身上释放的黑气,将山洞里的小蜘蛛全部引了出来。 它们密密麻麻地在地上爬着。 有密集恐惧症的,看了头皮发麻。 清瑶时不时就尖叫几声,她总感觉…… 有小蜘蛛爬到了她的身上! 现实还原度太高,清瑶被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容缈翻了翻包裹和商城。 没有找到能静音的。 她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也没那么多闲心一心报复人。 可伪气运之子的存在,影响了她家小可怜的发挥。 冤有头债有主。 她偶尔出个手,不过分的吧? 第65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四) 秦渊有意无意地改变着攻击蜘蛛精的方向。 其余人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索性尽量保持原地不动的状态,只避开攻击,不主动进攻,省得添麻烦。 他慢慢地,将蜘蛛精引导着,离开了它原有的位置。 容缈从山洞的地上随意捡了块尖锐的石头,看准时机,抓住空隙,闪到蜘蛛精心爱的男人身边。 锋利的石头棱角对准了他的脖颈。 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皮肤,滴出血来。 男人一直被蜘蛛精的蛛网绑着,难以挣脱,面对容缈的突然袭击,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表情痛苦,却还是被吊着一口气。 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口,不像是遭受了虐待。 更决定性的因素是,无论蜘蛛精受到如何的攻击,她始终都是绕着他走的,牢牢地把那个人掩在身后。 所以,男人的身份至关重要,只要能把蜘蛛精引诱走,就可以找到另一种出路。 蜘蛛精在狂化后会失去一部分的理智,诱引的难度便自然而然地降低了些。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一个猜想,是否行得通,还得看后续。 通关的方式有无数种,一直耗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玩家多少会受伤,或感到疲惫。 容缈只是寻求着最优解。 秦渊也一样。 他们并未商量过一句话,甚至也没有任何一个眼神的交流。 只是内心的想法,恰好撞到了一块去。 是这样一种,无需言说、直抵心灵的默契。 蜘蛛精的动作果然停下,它缓缓转身,身上的黑色雾气更浓重了些,怒吼一声:“你要干什么!” 见副本boss不动了,清瑶急得要死,“你们愣着干什么?趁现在快打啊!” 她可受不了小蜘蛛爬到身上的感觉,再也不想玩蜘蛛精的副本了! “怼遍全世界”白了一眼,“猪队友真是名副其实,能不能闭嘴,在那安静待着,别张口说话,暴露你的智商了?” 巧克力和y明显是抓到了蜘蛛精的漏洞,想走最省时省力的剧情模式。 在这个模式里开打,无异于在别人唠嗑时给对方的后脑勺来上一棒槌,对方肯定、毫无疑问会怒意飞天啊! 《玄黎》副本通关的模式有很多种,五花八门的,对应的奖励档位也不同,不少结局都没被探索出来。 队伍已经因为清瑶“不熟练”的操作,失去了最简单的过关路径,只能在剩下的方法里,找一个相对容易的。 面对蜘蛛精的滔天怒意,容缈不慌不忙地,将石块推得更往里了一些,直逼男人的血管。 没办法。 冒险家是没有特定的武器的。 不然,她也可以帅气地拿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容缈笑得乖巧无害,“不要生气好不好?你看,我对你都没有恶意的。” 游戏一旦开始,就会自动计算玩家对怪物的伤害数值。 同时,它也是boss的怒气值。 哪个玩家对怪物的损害最大,怪物就对他更加仇视,也会在一群人里面选择优先攻击他。 毋庸置疑的是,秦渊一个人拉了蜘蛛精的大部分仇恨,所以多数攻击都是朝着他来的。 而容缈,凭借着零伤害,让蜘蛛精能够比较“心平气和”地与之对话,不至于她说了一句话,它就大开杀戒。 她能接近那个男人,也有这个原因。 蜘蛛精多精明一个boss,就算它不在男人身边,也会在他附近设下屏障,让别人无法靠近。 然而,容缈没有发动过任何攻击,也不曾对蜘蛛精使用什么减益的控制。 它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气息,保护罩因此无法识别出外人的入侵,就默认了她的无害性。 蜘蛛精的凶气收了些,“你到底想怎么样?” 似乎是又有小蜘蛛聚了过来,清瑶忍不住催促,“就不能给蜘蛛精和她的男人一次好好聊天的机会吗?一定可以解决的。” 显然,蜘蛛精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态度,需要玩家理清情况。 这不就是个痴男怨女因为误会不得已开展虐恋的狗血故事? 只要有沟通的可能性,他们肯定重归于好啊! 清瑶觉得副本剧情简直不能再老套。 她说话,只能被其他人听见。 蜘蛛精是不会理会的,它只锁定了容缈,她的态度才能决定一切。 容缈全然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承诺了,又做不到,是一件可恶的事情,不是吗?” 秦渊闻言,微微一怔,漆黑的眼眸瞬间又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冷白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捏紧了。 蜘蛛精思索良久,感悟颇多。 随后,它打出一道攻击,方向对准曾经心爱的男人。 直接送他转世投胎去了。 容缈离得远了点,才没被血溅到。 蜘蛛精身上的怨气化解,她想起男人的哄骗话术,想到他只是为了她用法术造出来的金钱,才跟她在一起,如今被点醒,才从那段自以为是良缘的关系中走出来。 清醒,也只是一瞬息的事。 在山洞里“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后,她态度豁达不已地道:“世上的男子多了去了,为不值得的人伤心,才是真的不值得。” 蜘蛛精摇身一转,潇洒地消失在玩家面前,山洞里的蜘蛛也随之消散。 看着各自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任务已完成”的字眼后。 其他人:“……” 这个副本,是能这么玩的吗?! 说好的虐恋情深,纠缠不放呢? 不管怎么说,副本总归是完成了。 到了激动人心的分奖励环节。 游戏根据副本贡献度,分配给队伍内所有玩家一次开宝箱的机会。 伤害高的玩家有优先选择权。 第一名无疑是吸引了蜘蛛精最多恶意的秦渊。 他将开箱机会给了容缈。 冒险家的幸运值设定比其他职业高,经常会被邀请进入队伍,打斗环节不需要出太大的力气,只在奖励清算环节负责开宝箱。 全凭运气的事。 但大部分冒险家都不靠谱,开出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烂。 虽是你情我愿的事,可冒险家也少不了挨骂和背锅。 第66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五) 秦渊这种级别的玩家,其实已经不太需要什么装备或者道具加持了,他本身的操作足以秒杀大部分人。 他也不是为了更好的奖励才给她开箱机会。 只是想,把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容缈点开,顺便把自己的机会也用了。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y”在副本“蛛影迷情”的宝箱奖励中,获得史诗·辟妖之刃一把!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在副本“蛛影迷情”的宝箱奖励中,获得史诗·琉璃弓一把! [世界]一瓶82年的雪碧: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一发入魂啊! [世界]纯牛奶:出现了,传说里的那位锦鲤附体的小姐姐!今天也是稳定发挥呢! [世界]垃圾桶:只有我注意到了y大佬也在吗?还是一起开的副本!啊!春天!你是奸情的味道! [世界]不打豆豆:呜呜少骗我去玩冒险家!一点都不羡慕嫉妒! 那可是史诗级!一下开两个,合理吗?! 清瑶心底眼红,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酸溜溜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有什么好吹捧的?难道不是因为蜘蛛精狂化后,奖励才升了一个档次?估计随便开都是这个等级的。” “按你这么说,还要感谢你让boss狂化了?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也不知道多大一张脸!” “怼遍全世界”依旧是毫不客气的态度,自己开了宝箱后,获得了两个珍稀级别的物品,一下开俩,运气是很不错了。 清瑶咬了咬牙,也点击打开。 里面却空空如也。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清瑶”在副本“蛛影迷情”的宝箱奖励中,什么都没有获得!请再接再厉,下一个欧皇,就是你啦! [世界]蝶恋:还能这样?有空宝箱的?运气差到这个地步也是第一次见! [世界]一只拖鞋:笑死,《玄黎》的系统怎么阴阳怪气的!满满的嘲讽啊! [世界]早睡不起:恐怖如斯,她们竟然是在一个副本里!世界的参差! [世界]雪地:并不奇葩,我还是萌新的有幸时候见过,一般都是系统判定了玩家操作有问题才会如此,还是那种,以一己之力拖全队后腿的。 [世界]是甜心呀:说什么呢?以清瑶那个等级、装备、实力,会是落后的那个?怕不是《玄黎》自己垃圾! [世界]系统:玩家“是甜心呀”因出言不善,禁言三十分钟。请广大玩家谨慎发言!祝游戏愉快! [世界]番茄味薯片:哈哈哈,这个甜心是清瑶的小跟班吗?一心护主,结果被官方制裁,真是感人泪下! [世界]咖啡不加糖:头一次看到官方这么凶,之前别人骂的时候都没被禁言,最近的机制是改了吗? [世界]拿命来:谁发个“是甜心呀”的定位!通缉还没结束!砍到就是赚到! 世界频道上精彩纷呈。 现场更是热闹。 早就看不惯清瑶的“怼遍全世界”笑得在地上打滚。 接着,沐辰光也开了宝箱。 没办法。 不开完是结束不了副本的。 又是一个响亮的“空”。 世界频道二度震惊,一堆的“哈哈哈”,笑声仿佛能传到人的耳朵里。 沐辰光脸色不好看。 清瑶更是如此,她只能安慰道:“游戏而已,手气差一两次也很正常,这种事情又无法控制。” 话是这么说。 可他们怎么可能心如止水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副本里的小蜘蛛不仅吓人,还一直让清瑶和沐辰光掉血。 他们又受制于容缈的定身符,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量越来越少。 为了最后有开宝箱的资格,不停地吃回血丹,只为保住一条命。 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捉弄人吗!? “手气?” “怼遍全世界”笑够了,从地上起来,“拉倒吧,你们那是脚气。” 沐辰光冷冷道:“你完了!” 他对“怼遍全世界”的嘲讽并不在意,而是找到问题的根源——容缈。 话是对着她说的。 要不是被她困住,他们即使不打伤害,也不会需要用掉那么多回血丹! 容缈压根不在意伪气运之子无关痛痒的骂声。 而秦渊抬眸,不声不响地,扫了眼对面的人。 他一直没正眼看过沐辰光。 怪不得。 声音些许熟悉。 是郑呈。 容貌往上调了调,但仔细看,五官还是能辨别出的。 [世界]系统:玩家“y”对玩家“沐辰光”发起悬赏通缉令,金额为五万金币! 莫名其妙接到死通缉令的沐辰光十分不解。 他跟y也没结什么仇啊! 郑呈认不出秦渊。 毕竟秦渊是一身刺客装,再加上面纱,能遮的全遮了。 他也没在郑呈面前开口说过话。 除了一身黑,y和现实里的秦渊,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联系。 但那双眼睛…… 是寒潭一般的冰冷。 郑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他那种性格会玩游戏? 真是见鬼了。 可无论如何,y的眼神看得都让人心生畏惧。 沐辰光不敢说话,清瑶就不一样了。 在她的视角里,沐辰光才是秦家那个有病的儿子。 有秦家的势力在,需要怕什么? 既然他性格自闭不敢说,她来帮他说! 清瑶上前,一反她的大小姐形象,刚说了一句辱骂的话。 [世界]系统:玩家“y”对玩家“清瑶”发起悬赏通缉令,金额为五万金币! 清瑶瞬间闭嘴了,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沐辰光带走。 世界频道上一片沸腾。 [世界]板子:有生之年看到y大佬通缉人!还是两个?我何德何能?不说了,杀去了! [世界]八卦之王:谁能告诉我蛛影迷情的副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好奇了! 由于“专业嗑学家”还没开宝箱,副本并未直接结束。 清瑶和沐辰光收到了通缉令,属于特殊情况,才能逃走。 所以剩下的人都还在山洞里。 “怼遍全世界”闲得无聊,索性在世界直接公开了游戏过程,对清瑶的质疑声音越来越多。 第67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六) [世界]可可粉:之前有跟清瑶打过副本,确实菜得出奇,都60级了,跟6级没什么区别。 [世界]蜂蜜柚子茶:真的假的?我才16级,听这意思,我也可以去接她的通缉了? [世界]白色毛衣:估计是买的号,之前的号主玩得可厉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换了个人,外貌也换绑了。 [世界]蛋黄酱:不是说是她妹妹玩的吗?她没必要撒谎吧? [世界]板凳:谁知道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世界]小纸条:就算是清瑶妹妹的号,她直接占过来,这好吗?她要玩的话,为什么不去新创建一个,非要建立在原号的基础上,怕不是另有目的。 频道上议论得纷纷扬扬。 竟然讨论得八九不离十了。 蜘蛛精的山洞里。 “专业嗑学家”紧张得都不敢开麦,只能打字。 [队伍]专业嗑学家:小姐姐,能帮我个忙吗? 说着,将开宝箱机会给了容缈。 容缈欣然同意。 她超大方的! [队伍]专业嗑学家:能不能你和y大佬一起开我的宝箱? 秦渊原本静默地待在原地,只要容缈说“走”,他就和她一起传送去别的地方。 在队内的频道看到这句话后,他愣了下,眼神流露出些许迷茫。 容缈也不太理解,“怎么开?” 宝箱不是只能一个人开吗? “专业嗑学家”还在打字中。 哪想下一秒。 某位天才就展现出了他的聪明才智和极高的领悟能力。 秦渊伸出一只手,温热的手心贴住容缈放在宝箱上的手背,冷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盖住了她的。 他的身体也贴得很近,稍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边。 引起阵阵热意。 [队伍]y:这样? 秦渊打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也一直追随着容缈。 [队伍]专业嗑学家:对对对!没错! 不得了!一百年都见不到y大佬发言一次! 这是什么? 显然,是爱情! 励志成为秦渊和容缈第一个cp粉的“专业嗑学家”,此时正在疯狂截屏。 《玄黎》里有不少好看的场景,有些情侣会想要合照,留作纪念,因此有“拍照”功能。 什么宝箱、奖励,那些东西哪有嗑cp带来的快乐多? “专业嗑学家”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蛛影迷情的副本,从没有人打出过现在这个结局,因为没有人能真正做到零伤害,总会由于害怕或者手抖之类补刀。 小姐姐像是从一开始就算到了一切,才以“袖手旁观”的态度参与,面对清瑶的诋毁也无动于衷。 简直不要太可爱! 而y,跟小姐姐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就以其他人看不懂的默契完成了配合。 绝配!顶配!天仙配! 事后,大佬更是不屑于亲自动手,两个死杀通缉令甩下去,对方直接跑了。 只能说,这都嗑不到,真的会损失很多。 秦渊的手指钻进容缈的指缝间。 慢慢地,紧密地,不留任何空隙地,贴住。 像是某种占有欲的表露。 她手一颤,碰到了开宝箱的选项。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专业嗑学家”在“蛛影迷情”的宝箱奖励中,获得史诗·同心锁一把! [世界]我行我不上:?别说了,谁一起组队刷蜘蛛精去? [世界]何时变欧皇:你们几个人的运气都太好了吧?能不能分我一点? [世界]怼遍全世界:在现场的表示,y神和嗑学家的宝箱,都是巧克力代开的。 [世界]氧气:真的会膜拜,巧克力大神,收徒吗? 在所有人佩服容缈的运气时,只有“专业嗑学家”…… 又嗑到了! 看! 十指相扣! 历史性时刻! 开出的奖励还是同心锁。 这不是官方认证是什么?! 想不到自己一个副本里凑人头数的,能见证如此美好的爱情! “专业嗑学家”感动不已,她之前的几对cp都以悲剧结局结尾了。 但这对。 他们是真的! 嗑生嗑死! [队伍]专业嗑学家:小姐姐,同心锁给你们了! 锁了!永生永世! [队伍]专业嗑学家:等等,它怎么送不出去? 屏幕上一直跳动着“赠送失败”的字眼。 “专业嗑学家”研究了一番它的用途。 同心锁只能自己用,但使用的对象可以是别人。 它的效果是,强制绑定两位玩家的情缘关系,为期一个月。 等级再高也没法避开。 好缺德的道具! ……喜欢! “专业嗑学家”想也没想,直接给容缈和秦渊用上了。 毕竟y大佬看着不太像会主动的人,他刚刚牵手的时候,脸红得都没眼看。 以为是什么高冷但很会撩的大神,本质上还是容易害羞的忠犬。 用完之后,“专业嗑学家”才想起来,不询问下当事人的意见,似乎不太好。 可是没办法。 情绪上来了,忍不住啊! 看到嗑的cp就想给他们原地搬张床,搬个民政局。 [队伍]专业嗑学家:对不起!手动得比脑子快!只是觉得太配了!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y”和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被同心锁选中,成为一个月的限定情缘!让我们祝贺这对有情人!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世界]路过吃瓜:官方发疯吗?看消息还以为是结婚了。 [世界]专业嗑学家:结婚指日可待。 [世界]日日卡文:有什么内部消息吗?放个耳朵听听。 [世界]天黑了:就算只有一个月也是名义上的情缘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碎了,那可是y大佬! [世界]柚子:y一生之敌!小姐姐不仅好看,还欧气满满!和她成为情缘,能赚多少钱……不是,会有多开心啊! [队伍]专业嗑学家:小姐姐,你和大佬没有生气吧?我没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吧? 容缈抿唇,乖巧脸,“没有。” 她抬眸,看了眼秦渊。 黑衣刺客随之摇了摇头。 十分听话。 “专业嗑学家”心满意足地又吃下一口狗粮。 容缈拿出刚开到的琉璃弓,温温柔柔地道:“这个给你,作为交换。” 她发起了0金币的交易。 远程武器,容缈用起来不顺手。 她觉得不如拿弓箭直接往对方身上扎,那样更快一点,省了不少时间。 正好,给有需要的人。 “专业嗑学家”并不客气地收下了。 感动!小姐姐真大方! 琉璃弓是自己一生积德行善,嗑到绝美cp后应得的! 是交换礼物吗? 不,那是两位给的新婚贺礼! 第68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七) 受制于同心锁的作用,容缈和秦渊必须在一个月内,天天上线刷副本,完成相应的任务。 为了达到目标要求的对应数值,他们不得不打多人副本,以获得更多的经验值之类。 但有容缈的好运加持在,她和秦渊刷任务,就跟给玩家送福利似的。 动不动就掉爆款装备、服装、道具。 引爆世界频道。 神女造福世人,效果也不过如此了。 副本里,其他人都争着抢着求着让容缈帮忙开宝箱。 她一开一个准,从未失手过。 跟bug一样。 一开始有人质疑她的运气,后来全部被推翻打脸了。 容缈因此被举报了上百次,还有人造谣她是《玄黎》官方的亲女儿。 可举报都没成功,谣言也都澄清干净了。 她成了玄学一样的存在。 比氪金玩家还恐怖。 其他玩家是恨不得摇号参与容缈和秦渊的刷副本日常。 每天一上线,就被盯着,她去什么副本,一大堆人就跟着去。 这可是行走的摇钱树!送财仙女! 要是随机匹配到了,那就是一个大赚特赚! 还能一睹y大佬的芳容!又可以躺赢!简直赚大发了! 甚至有玩家开高价想要雇佣容缈,专门负责开宝箱。 她当然是拒绝了。 毕竟现在又不缺钱。 清瑶给的钱已经全部到账,容缈的生活过得十分舒适。 可以想买多少巧克力就买多少! 幸福! 秦渊对于容缈所带来的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表面上并没有作出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淡定。 只是宽大的衣袖下,牵她的手,一天比一天攥得紧。 即使是在副本里,他一结束战斗状态,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是直接回到她身边。 黏人得不行。 其他人也不见怪,只以为是y大佬怕生,更习惯于跟小姐姐相处,觉得他们之间有奸情的,只占少部分。 但以“怼遍全世界”为中心的cp党,还是占有一席之地,坚信他们离结婚不远了。 直到同心锁失效的前一天。 容缈和秦渊惯例刷完副本后,一堆玩家在公屏上依依不舍地告别。 [世界]免礼:以前我恨同心锁为什么有一个月,现在我恨它为什么才一个月?!真的好舍不得!谁还有同心锁,锁住他们啊! [世界]小菜鸡一枚:被带躺的日子结束了,伤心。 [世界]花露:我有个提议,不如y大佬和巧克力小可爱永结同心,这样我们就能死皮赖脸地继续蹭了,各位觉得如何? [世界]上火中:好无耻好自私的想法……但同意! [世界]灭火器:同意+1! 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却置身事外。 容缈跟在秦渊身边。 他今天很奇怪。 状态明显不对。 他一言不发是常态。 可他连她的手都不牵了。 他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也就一路跟着。 全然的信任。 “到了。” 秦渊的步伐顿住,冷冽的嗓音透出微微沙哑。 容缈才将注意力放到周遭的景色上。 四周的草木凋零。 建筑也和其他场景里偏古代的风格不同,几乎是现代的翻版。 高楼大厦林立,甚至有超市之类,不过都没开门,空荡荡的。 人烟稀少。 少得只有他们两个。 然而,这个地方更显眼,更独特的特点,无疑是它的色彩—— 是死寂的黑白。 万事万物自身的鲜艳都被抹去,徒留单调的二色。 诡异得令人心里发毛。 任谁看到这一场景,都很难不感到惊异。 因为和自己认知里的完全不一样,也是根本无法想象出来的。 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恐怕心情也会不自主地变得压抑、沉闷。 “如你所见,这里……是我眼中的世界。” 秦渊的声音冷漠,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说出的话却像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只有黑白,再无其他颜色。” 他一反往常的沉默内敛,将所有的事情都托盘而出。 用于描述的言语格外简洁,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他也向她说出了自己的设计师身份。 《玄黎》是他一己私欲下的产物。 他设计出这款全息游戏,也只是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什么都难以做到,受到的限制太多。 借由一个虚拟世界的通道,他可以创造出任何事物。 花草、山水、鸟兽…… 那些他看不到的色彩,在游戏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见到。 所以即使是被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玩游戏,真是鬼迷心窍了”、“网瘾重成这样,在现实里怎么跟人相处”、“这是彻底废了啊,秦家后继无人了”,他也固执地,选择了那一条背离所有人的道路。 宁可做别人眼里的废物,他也愿意在虚拟里麻痹自己。 诱惑太大了,无法舍弃。 他在游戏里,不会受到任何歧视。 也不需要任何的帮助。 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有能力完成。 y的身份,会是一个正常人。 秦渊也知道不能沉浸其中太久,否则身体会无法支撑大脑的运转。 所以他为自己设置了这么一小块地图。 叫黑白禁地。 通俗易懂的名字。 它是隐藏的,不被公开在世界地图和官方图鉴上,其他玩家无法看见。 就连《玄黎》内部知道它的人,也只有最核心的几个人。 即使有玩家发现了,也没有进去的方法。 唯独秦渊有权限进入,他有类似门禁卡的道具,他要是愿意,自然也可以带别人进。 黑白禁地,是秦渊每一次下线之前,都会来的地方。 他一直是避开她来的,从未向她透露过这个地方的存在。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也是他心底最深处、最隐秘的秘密。 原因也简单。 如果不来,他就会舍不得游戏。 心里落差过大的话,回去后,更难以接受现实。 他必须来待上几分钟,在禁地里恢复状态,适应自己现实里真正的世界。 才会下线。 重归自出生以来的,一如既往的,熟悉的…… 黑白。 第69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八) 秦渊自知自己的品性。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承诺,只会耽误她,进而成为她口中的“可恶”的人。 同心锁的使用,拖了几个星期的时间,一天天地,像在宣告他的死期,提醒他“切勿沉溺”。 原是一时头脑发热提出的建议,没想到自己会越陷越深。 在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都无比珍惜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 但终究是要结束的。 多少玩家希望他和她成为正式情缘。 他又何曾不想? 只是,再往前一步,底下的深渊就显露出来,他心里自然会有更多的考量。 他是个退缩的胆小鬼,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正式情缘也好,更进一步的现实关系也罢,他这样的人,没有办法陪她在现实生活里做什么,只能一遍遍操控虚拟人物,勾勒一个短暂而虚幻的梦境。 游戏里的情缘,和现实里的恋人是不一样的。 她那么看重承诺的一个人,可是他甚至都没有能力和勇气许下承诺。 如果,他不能给她一个未来,不如在酿成更大的错误之前,就离开。 不负责任地逃避,或许才是眼下最好最理智的选择。 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忘掉他。 时间能抹平一切。 就算抹不平,他存在过的痕迹也会变得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殆尽。 在将来,她会遇到一个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人。 她会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有没有他的参与,都无所谓了。 不是吗? 秦渊是人生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他所有想说的,基本上都说出来了。 还有些不能说的,埋藏在他心底。 他比谁都明白适可而止的意思。 再说下去,他又要舍不得走了。 秦渊的心被自己洗脑似的言语锻造出了短时间的刀枪不入。 他必须要无比坚硬、冰冷,才不会一看到她的眼神,就被万千柔软打败。 心脏被沉重的情绪缠绕、束缚,不断地往下沉。 秦渊很想直截了当地、决绝地下线,最好连一句辞别的话都不要有。 可是他做不到。 最冷静理智的头脑,在这样的时刻,也会不知道如何处理。 秦渊慢条斯理地摘下面纱。 他每一次取下这一层表面的伪装,好像都是因为她。 时间要是能再慢一点流逝就好了。 秦渊微微俯身,颀长的身形在地面上投下阴影,混淆了黑白的界限。 他缓缓低头。 柔软的唇亲吻她的额发。 轻得不可思议。 又一触即分。 清冽的嗓音响起,略微颤抖的尾音,却流露些许强装出的镇定。 “再见。” 如果这是一生中最后的见面,请容许他再自私地,放纵一次。 就一次。 …… 电脑屏幕黑了下来。 网线也被他拔了。 秦渊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发被冷汗打湿。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 一只手按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只觉得它在收紧,缩得他难以呼吸。 他伸手,试图够到身边的药。 一个月以来,他几乎都粘在电脑桌旁边。 为了方便拿取,那堆每天要吃的药被改放到了床头柜。 秦渊的手随意一捞,却不小心将瓶瓶罐罐打翻在地。 药瓶、药罐没盖好,也是因为他一直在《玄黎》世界里陪她,为了省事,索性不盖,每天吃药都是草草了事,将药按份数放在手心后,直接灌水,狼吞虎咽,赶时间赶得跟什么似的,就为了能快点回到游戏里。 各式各样的药片、胶囊掉了不少出来。 洒落一地。 听见声音,秦渊也没去管。 他拿起一个枕头,烦闷地捂住自己的脸,将所有的躁动不安都强硬地压下。 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却不是因为病情加重。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一出现,他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药石无医,病的…… 是心。 所以,不及时脱离,沉迷在那段虚拟的关系里,对谁都不好。 秦渊闭上眼,漆黑眼眸里流淌着不知名的情绪,鸦黑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睑上。 脑海里,却是她挥之不去的身影。 .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抓狂得不行! 一只兔子,比猴都还抓耳挠腮。 它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作为一个系统,都无比担心攻略会失败。 可它亲爱的宿主却纹丝不动,淡定得很。 [小姐姐,反派都那样了,正是你上前关心的大好时机!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岂不是美滋滋?] 容缈表情柔和,摇了摇头,“没用的。” 他的影像消失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容缈认认真真地黑白禁地研究了一番。 线上能做的事,她已经做了个遍。 可始终还是有一道隔阂。 跨不过去的。 需要更进一步。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一切,也明白他的立场。 [可是不挽留真的好吗?不会失败吗?] 容缈的语气笃定,神情淡然,有种莫名的信心,“会成功的,一定会。” 他需要有几天的时间缓冲。 以他当时放话的态度来看,即使再不舍,他也会逼自己离开。 但总归是有余地的。 他都亲她了。 不负责怎么行! 她也得慢慢找。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系统派不上什么用场。 那天去买面包的时候,系统提示反派在附近。 她才回头。 可他估计是在车里,一下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灵灵兔都还没来得及锁定。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尽管是在同一个城市,可一点线索都没有,找一个人就像大海捞针。 算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容缈的态度云淡风轻,甚至还从包裹里拿出了糕点吃。 灵灵兔大跌眼镜。 宿主她、她、她…… 竟然还有心情吃东西? 它默默叹了口气。 也猜不到宿主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心大,又或者是胸有成竹,已经有对策了。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心疼反派。 等等。 这个位面的反派,叫什么来着? 它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灵灵兔查看了位面的面板。 由于在原剧情中,宿主和反派没有交集,它一点信息都得不到。 ……还是那句话。 心疼反派! 第70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二十九) 容缈照常上线游戏。 只是列表里的y,头像却一直灰着,没再亮起过。 原本他的头像就是一团黑,灰不灰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她每次看的时候都要花上一会儿功夫才能辨明。 一两天还好,不在线可能是在忙现实里的事,好几天过去,世界频道上都有玩家在担心了。 毕竟他是榜一。 [世界]吸管:y大佬呢?!怎么又失踪了?像极了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 [世界]玻璃渣里找糖吃:但巧克力还在啊,谁去问问? [世界]湖泊:怕不是悲剧结尾了。早说了,姻缘这种东西,强行配对会出问题的。 [世界]专业嗑学家:懂什么?不想跟没吃过现场狗粮的人讲话! [世界]全服第一:耶,终于等到这一天了,y怕不是退游了,第一的宝座是我的啦! [世界]系统:玩家“是甜心呀”对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发起悬赏通缉令,金额为一万金币! 游戏界面中忽然出现一个提示。 [您已被通缉,请保存实力,躲避追杀,时间为三天。祝您好运!] 容缈的眉都没蹙一下,她接着吃了块点心。 口味还是有待改进。 [世界]看戏中:这是新仇旧怨一起来了? [世界]是甜心呀:躲哪去了?有本事出来啊!当时不是很嚣张吗? 她被通缉,跑了一个月,还是掉了十级,那得练多久才能练回来。 而就在她苦苦逃跑的时候,对方开了无数个宝箱,是全服公认的欧皇。 凭什么!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没躲呀,有什么可躲的。 容缈散漫地又吃了一口后,在世界频道上甩了个定位。 [世界]萌不新:活通缉令不是可以躲吗?三天之后会结束,累点就是了。 [世界]平静的海面:笨呐,懒得躲看不出来吗?人家不怂,就是正面刚! [世界]专业接通缉一百年:我来啦!小姐姐别走,等我杀!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不走,一万金币而已,没有必要跑的。 [世界]汤圆:对吼!小姐姐不说我都忘了,人家当初通缉甜心的时候,花了五万金币,下的是死通缉令,甜心你就算要复仇,也得回个一样级别的吧?区区一万金币,也太低了,看不起谁呢? [世界]是甜心呀:关你什么事? 她要是有钱,肯定下五万的啊! [世界]系统:玩家“清瑶”对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发起悬赏通缉令,金额为五万金币! 容缈的游戏面板上的文字又发生了变化。 [您有新的通缉,请查收!跟一千位玩家进行1v1战斗后,通缉方可结束哦!祝您好运!] 估计是系统检测到了两个通缉的目标对象是同一个人,所以自动升级成了最高级别的那个,悬赏金额叠加,变成了六万金币。 [世界]你算哪块小饼干:这还差不多。 [世界]正直如我:清瑶的通缉令不是y大佬下的吗?她怎么不去通缉y?欺负别人算什么本事? [世界]清瑶:等y上线了,一样通缉。 林清瑶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她又不傻,y没上线,通缉发不到他头上。 就算他上线了,先不说有没有人能打得动他,都没人敢接通缉去打啊! 那不纯纯浪费钱吗? [世界]怼遍全世界:几句漂亮话而已,谁不会说?本质是欺软怕硬罢了。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还有一份呢? 林清瑶懵了。 什么东西? 很快,她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沐辰光的那份。 毕竟y当时是两个人一起通缉的。 然而,由于上次的事,她和沐辰光之间有了些矛盾,还没解决,目前处于冷战状态中。 沐辰光也有几天没上线了。 他们都掉了整整十级,估计他心情也不好。 [世界]清瑶:他大度,不计较。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没钱吗? [世界]前排售卖瓜子:哈哈哈真相了! [世界]怼遍全世界:怎么这么喜欢帮人说话?说他大度,不就承认你自己心胸狭隘了? [世界]是甜心呀:你不也帮着巧克力说话吗? [世界]怼遍全世界:我可不站任何人的边,只是你们更让我想怼而已。 [世界]系统:玩家“怼遍全世界”对玩家“清瑶”发起悬赏通缉令,金额为五万金币! [世界]清瑶:你干什么?! 有没有搞错? 她的通缉才刚刚结束! [世界]怼遍全世界:没什么,看你不爽很久了,好不容易攒到五万金币了呢! [世界]是甜心呀:你别太过分了! [世界]怼遍全世界:别急啊,下一个就是你,等我攒够金币就来。 [世界]好多人啊:这是什么通缉大乱炖? [世界]一心暴富:看不懂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只觉得,好多钱! [世界]专业接通缉一百年:小姐姐为什么是不可攻击状态,谁能说明一下? 人都到了,不给杀是什么意思?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等一下哦,我在弄拍卖。 拍卖会需要提前跟拍卖行沟通。 她这种临时起意的,只能把价格卖得很低。 [世界]西红柿炒番茄:欧皇要卖装备了?!搓手手期待! [世界]印章:不会是想借拍卖一直躲通缉吧? [世界]系统: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发起了“廉价清仓”拍卖会,各位玩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啦!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眼尖的玩家一看到“廉价”两个字,手速飞快地点进了拍卖会。 后果就是—— 赚翻了好吗?! 那种几个月都开不到一次的珍贵道具、服装、武器,通通都是贼低的价格! 点价格键直接点到手酸! 欧皇大佬诚不欺我! 这是活生生的财神爷啊! 拍卖会热热闹闹地结束,物品、金额、得主都被公之于众。 [世界]窗边:大佬图什么?这个价格,真的是批发了吧? [世界]本宫头疼:啊啊啊没抢到名额,能不能再来一次?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清瑶,你需要钱吗? 第71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 容缈一发话,世界上就一堆人出现,要帮着找清瑶。 虽然不知道小姐姐要干什么。 但说不定她心情好了,又开始送钱呢? 有梦想总是好的! 清瑶正被追杀中,躲躲藏藏了半天,看到消息的时候都一愣。 那五万金币的确是她东拼西凑出来的。 上次之后,她没剩什么钱了。 还向沐辰光借了不少。 可对方现在是何居心? 是想做什么? [世界]巧克力征服世界:喂喂喂,听得到吗?清瑶,我给你五万金币好不好?你把少了的那一份也通缉上,我照单全收啦。 [世界]清瑶:不需要。 什么意思?拿钱羞辱她?! [世界]后来呢:所以小姐姐临时举办拍卖,是为了凑出钱,给清瑶钱,让她接着通缉自己?我怎么看不懂了? [世界]阅读理解十级学者:侮辱!这是极致的侮辱!宁做一场亏本生意,她也要借给敌人金币,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从侧面衬托了清瑶的抠门和小姐姐的大方、不计较、聪明机智!小姐姐,这边建议,有钱可以砸给我哦! [世界]杯具:贵圈真是乱。 [世界]专业嗑学家:你们不会懂的,这是为了爱情!通缉的时候尽情嚣张,仇家找上门了也不慌不乱,嗑死我了……不说了,我去打副本了,希望官方能有点眼色,赶紧给我掉一万个同心锁出来。 频道上的玩家各有各的看法,解读都是千奇百怪的。 容缈无辜摊手。 她只是很真诚地在提意见啊! 让清瑶能免费多报复一次,有什么不好的? 大家怎么都不理解她的意思呢? 她一点害人的心思都没有! 真的! 灵灵兔都看迷糊了。 它也不明白,宿主到底是白切黑,还是过于真诚了? ……不管了!她在它心里,还是那个软萌无害的小姐姐! 容缈的面前出现了一堆人。 有之前就在旁边等的,也有延迟收到消息后火速赶来的。 一个个,都准备开打。 她慢条斯理地又拿出一个吃食,“稍等啊,我吃完就来。” “……” 于是乎。 一大群人就将容缈包围住,堵得水泄不通的。 然后。 围观着她吃东西。 看着还挺香的。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忽然觉得饿了是什么鬼啊?! 其他人遇上通缉,都是半躲半打,能不掉级就尽量不掉,或者都想遇到更低级的对手,那样胜算高一些,对自己更有利。 可容缈,直接在世界上丢了坐标出来,像是恨不得把所有人吸引过来,一次性打完。 况且,情况都如此危急了!她还有闲心在那慢悠悠地吃着! 哪有被通缉的模样? 真是坐得住啊! 有人不耐烦了,强行开启1v1模式,径直丢了个攻击过去。 却被容缈一抬手,就挡下了。 她手中的糕点险些掉在地上。 好在,她一向护食护得稳当。 比保护她自己都稳。 容缈抬头,清澈的眼眸看过去,里面盛着些许疑惑,“我不是都说了,等我吃完吗?” 要是糕点掉了怎么办? 浪费食物是真的非常可耻,知不知道?! 她的手一挥,不知打了一道什么技能攻击。 对方的血条直接清空归零。 战斗结束! 一击致命! 围观群众眼睛瞪得像铜铃。 刚刚…… 发生什么了? 容缈的声音是和往常一样的乖巧可爱,“为什么一点点耐心都没有?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吗?” 她语气诚挚,像是认真地在发问。 [附近]鱼骨头:那什么,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哎呀,今天的天气怎么湿哒哒的,下好大的雨,好像不怎么适合打架,会把身上的衣服淋湿的。我先走了,再见! [附近]柚子:这么强的吗?呜呜又骗我玩冒险家系列! [附近]嘤嘤怪:嘤!小姐姐现实中打架肯定也不赖!简直又帅又可爱!小姐姐,忘了那个男人,跟我走! “我不喜欢打架的,我希望世界和平。” 容缈温柔、软绵地笑着道。 接着,又揍完一个人。 “……” 这样一来,说出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了好吗?! 在容缈开启对战的同时。 世界频道一刻也没消停过。 [世界]系统:玩家“叫我奸商”发起了“坑的就是你”拍卖会,各位玩家,都准备好了被坑吗? 拍卖会的名称和标语都是拍卖者自己设计的。 各有特色。 [世界]猎杀时刻:奸商!大大的奸商!刚从小姐姐那得来的装备,转手就以十几倍的价格的卖出去!真的坑! [世界]叫我奸商:感谢认可,欢迎大家来被我坑! [世界]咸蛋黄超人:受不了!年少不知大佬好,现在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跪求小姐姐再来一次拍卖!我一定好好珍惜! 几个小时后,容缈已经结束了几百场战斗。 还差一点,进度条就能过半了。 有些人仗着冒险家是个软柿子职业,好欺负,就勇敢地过来送死。 结果耀武扬威的话都没说几句,就被容缈撂翻在地。 还有出于各种目的,想给她放水的玩家。 什么求收徒、求开箱、求送物品、甚至有求情缘的。 然而他们的水都来不及放,就直接被打飞。 容缈的等级升到了40级。 更何况,她和y刷副本的一个月里,又不是吃白饭的。 也要配菜和肉的好不好? 打架的难度对于容缈来说并不大。 或者说,根本不算什么。 容缈在游戏上找不到能打的玩家了。 要么是不在线,要么就是实力不够不敢跟她打。 还有闻风丧胆被吓跑的。 都躲起来干什么?说好的通缉呢? 她哪有那么吓人! 正好,容缈也有点饿了。 她下了线。 容缈起身,走到窗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随手拿起一片面包啃。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阴沉的乌云密布天穹。 空气中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容缈一边吃着,一边想。 嗯。 是个好时机。 该上演“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他们双宿双飞我佛慈悲”的剧情了。 第72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一) 秦渊是喜欢阴雨天的。 冰冷的温度,全方位侵入的潮湿,沉闷的空气。 整个世界都笼罩上了一层悲凉的感觉。 这种天气,比温暖的阳光,更让他沉迷。 金灿灿的光芒不被肉眼看到,只会觉得刺眼,身体却能感知到它的温暖。 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反差。 雨天就不会这样的心口不一。 无论是雨水,还是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凄苦、悲楚。 一如他的人生。 秦渊孤零零地站在雨里,伞也没带就出门了,任凭细密的雨滴直接落到皮肤上,凉意渗透到骨子里。 别墅的位置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他当时选的时候,也正是为了远离人群。 附近建了个小公园,天气好的时候,会有父母带小孩过来放风筝之类。 而现在,正下着小雨,附近空无一人。 没有人会特意选在雨天出行,都是等雨几乎停了才出门。 秦渊则是完全反着来。 他阖上眼,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独属于他的安宁。 万物陷入死寂一般。 沉默得令人心里发慌。 他却格外适应这种环境。 心也获得了这几天以来难得的平静。 秦渊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亮眼的颜色,打破黑白而来。 少女在雨幕中亭亭玉立,她撑着把黑色的伞,身形窈窕。 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裙子,披了个薄薄的外套,肌肤白皙如凝脂的玉,黑发柔顺地垂在耳后。 浑身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空中飘着的雨滴,半分都沾不到她身上。 她就这么明媚、干净、不染丝毫尘埃地,闯进他的视野里。 那双眼眸清澈得像水洗过一样,目光笔直、坦荡地朝他望过来。 她透着自然绯红的唇轻启,声音乖软地道:“在干什么呢?” 语气也熟稔。 如同在游戏里时的那样。 可是她如此鲜活、明亮的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他灰白的世界里? 秦渊一瞬间以为是错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心跳好像也漏了几拍。 他的唇张了张,声音很小,细如蚊呐,“我是……来等彩虹的。” 雨后有概率会出现彩虹。 他从来没看到过一场完整的彩虹出现的全过程。 从雨开始下,越下越大,又变小,再到停雨,过了一小段时间后,彩虹才有可能现身。 不是错过了时间点,就是那天心情不好,等不下去。 容缈走了几步,上前,黑色的伞过渡过去,将秦渊护在伞下,轻声问:“那你等到了吗?” 秦渊的黑发湿漉漉地搭着,微垂着头,像一只落水的流浪小狗。 他的眼睫毛也被雨水打得湿了,像是沾满露珠的花骨朵。 凝成圆形的雨珠从眼旁落下,滑过他的五官,聚在分明的下颌线处。 然后,又滴落,和地面上的雨水融为一体。 “等到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 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 秦渊抬眸,潮湿的雨天让他的眼底氤氲起了一层浅浅的雾气。 他终于敢正眼看她,至少,不再是一味的逃避,“那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容缈直率,又绕了个小弯地说:“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她顿了一下,“三天没见了……” 后面没说出来的话,被不费吹灰之力地联想到。 本以为她会以一种隐晦的方式说出来。 但她伸手,牵住他的衣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很想你。” 秦渊的指尖微微颤抖,面上淡漠的伪装被全部卸下。 他在她面前,根本躲无可躲。 “你之前说过,你眼中的世界只有黑白色。那我呢?” 容缈勾住秦渊的手指,问:“我是有颜色的吗?” 他的手被细细地摩挲着,她的动作温柔到了极致,像是能抚平他所有的伤口,“有。” 五万一千零五十二分钟前,秦渊有幸撞见过那抹色彩。 而现在,她绚丽夺目地站在他旁边,驱散了他身后的无边黑暗。 “太好了。” 容缈松了口气似的,展露出一个笑容,“有我的话,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是吗? 秦渊稍稍愣住。 他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似乎有点甜蜜,又有其他的情绪缠绕着。 她在他眼前生机勃勃的样子,真的璀璨无比。 这样的色彩,要是能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她会不会担心,他是因为她在他眼里有颜色,才贪恋她的呢? 如果要恋上一个人,不应该是出于这个原因的吧? 秦渊向容缈说明了想法。 眉眼疏离冷漠的少年,模样认真地解释着,却又好像怎么都说不清,神色绕上了些苦恼。 “不重要的。” 容缈一句话就打消了秦渊的所有顾虑,“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你喜欢我吗?” 她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他。 有期待,也有双方都心知肚明但没有说出口的心意。 秦渊清楚地听到了自己乱得一塌糊涂的心跳声。 其实刚才的问题,他一个月之前已经得证了。 如果他是因为她身上不一样的颜色,才对她特殊,那也是由于她明亮的双眸,坦率的性格,和美好的灵魂,才让她和别人区分开来。 “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的降临,让他的生命里闪过了惊艳时光的色彩。 他原本停滞不前,甚至想要倒退的命运齿轮,被她带得重新转动了起来。 一切暗潮涌动,用药物也难以抑制的情绪,都是因为她。 她让他慢得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人生,重启了。 秦渊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 笨拙地说着情话的少年,耳根悄然泛红。 [反派锁定成功!目标人物秦渊:s市大大的豪门——秦家的天才独生子,秘密身份是游戏设计师,请宿主攻略拿下,并避免《玄黎》的消失。] 灵灵兔见气氛差不多了,就插了自己的台词。 除了反派的名字,它差不多是把容缈已知的全部信息复述了一遍。 无论如何,流程还是要走的! [顺便说一句,宿主在反派眼中有颜色,是因为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是本兔开的外挂!] 容缈在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不说话,其实没人把你当哑巴的。” 这种时候,她应该拿小饼干堵住系统的嘴才对。 但小饼干都被她吃了。 第73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二) 秦渊接过容缈手中的伞,撑在上方。 伞并不大,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 可要想完全遮住两个人,却是有点困难的。 秦渊把伞的方向,朝容缈那边倾倒,将她笼罩住。 但这么一来,他半个身子就都暴露在雨里。 尽管雨越下越小,已经有要停掉的趋势,可还是不免淋到。 足见一把大伞的重要性! 容缈停下脚步。 她抿唇,对身侧的人说:“你可以过来一点的。” 距离挨得近些,就能少淋点雨。 是个人都懂的道理,秦渊怎么会不明白。 他正要摇头拒绝,又硬生生顿住了动作,解释道:“我身上是湿的,再湿一点也没关系。” 容缈的心不由得软了一下。 怎么这么可爱。 就连不敢摇头,也是因为怕甩水珠到她身上。 他不过来,她就过去。 容缈靠近了些,拉住秦渊的胳膊。 贴得紧紧的。 他想要松开,都没有办法。 秦渊侧身,垂眸,看着容缈一脸认真地道:“情缘本是同林鸟。” 原话是“夫妻”。 她改得毫无违和感。 红晕爬上秦渊的脸,渗透到耳根。 只听容缈接着说:“如果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话,就没有鸳鸯酥这样的点心了。” 表情严肃得像是在研究什么无比重要的学术问题。 她兀自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十分在理,得出了结论,“所以还是不要飞的好。” 如此一来,她才能吃到更多的美食! 说罢,容缈又转头,望向秦渊,“你说呢?” 他白皙的脸染上一层浅浅的粉红之后,变得有生气了许多。 秦渊默了下,极小声地应了声。 连雨滴都能盖过他的音量。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多剧烈。 秦渊和容缈,正往着他的别墅方向走。 “这是那棵银杏吗?” 容缈指着路边的大树,问。 秦渊眼眸略抬,看了眼,“是。” 他没想到,他无意间跟她提到过的事物,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原来它的位置靠里面。” 怪不得那么难找。 容缈打量了一番,“可惜都光秃秃了。” 她一直担心着他的状态,在一个月的聊天里,有意无意地问一些相关信息。 纵然她是个十分直率的人,也知道,直接问地址,他回复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一,才会采取相对迂回、委婉的方式打探。 将得到的信息综合整理了一下,她得到了几个可能的位置。 再联系他的性格,猜到他不会住在那种闹市区后,范围就进一步缩小了。 地点有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见他。 她出去试过几次偶遇,但都没碰到。 容缈就借着拍卖会的名义,拓展信息。 “叫我奸商”是她举办的拍卖会上的最大得主,二人之间交易物品的时间充分,可以问到不少事情。 她故意将拍品的价格设置得那么低,“叫我奸商”就必然会光顾,并且愿意花金币竞拍。 不会有错过赚钱机会的奸商。 有也只能说明对方还不够奸。 “叫我奸商”为了做生意,在游戏上的人脉和资源肯定是多的。 她得到了y从前上线的精准时间。 毕竟是全服第一,又不喜欢露面,自然会有人对他十分关注、好奇。 果不其然,他之前都是定时定点上下线,她来了后,规律才被打乱。 如今不玩游戏了,他也极有可能在那个点出门。 因为只要待在家里,他就会看到头盔,继而联想到她。 他其实想避开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所以他不抗拒她的接触。 向她透露信息,也说明,在潜意识里,他是渴望着她的到来的。 否则像他这么高智商的人,一下便能知道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会严实口风,不泄露半分出来。 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是惊讶的,但又不是那种完全没想到的诧异。 或许他也会在心里期待,冥冥之中,她会找到他。 当然,以上只是容缈的猜测,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全靠碰运气。 而她一向是被命运眷顾的。 今天遇不到,那就明天、后天再来。 总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的。 银杏树上的叶子所剩无几,只孤零零地挂着几片,甚是萧条。 臭烘烘的白果也不见了踪影。 一切事物的细微变化,都是时间经过的痕迹。 秦渊也随着容缈的目光看去,“不可惜,等到秋天的时候,它又会是满树的银杏叶。” 春去秋来,年年往复如此。 “说的也是。” 容缈点了点头,扬起一个笑容,“我会好好期待秋天的,看它究竟有多好看,能让秦秦印象这么深!”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交换了彼此的名字。 ——秦秦。 秦渊听到容缈的称呼时,羽睫颤了下。 他从未被这样叫过。 小时候便觉得,各种小名都幼稚无比,喊出来也怪怪的,所以他一直让所有人直接叫姓名。 如今被她说出来,心里有种奇妙的滋味。 但…… 却是好听的。 秦渊的眉眼沾染了几分温度,唇边衔着若有若无的轻微笑意,“我记得它,也只是因为它最显眼而已。” 她当时在游戏里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便问,他家附近有什么植物。 秦渊想都没想,答了银杏。 他为了有更多自己的私人空间,以研发《玄黎》,从秦家搬出的那天起,那棵银杏就长在那里了。 它的枝叶繁茂,从窗外看过去,想不注意到都难。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我在你眼里,也是最显眼的吗?” 容缈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渊。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秦渊点头。 彼此心中都有答案,就无需再有多余的回答。 早就是了,早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秦渊确诊全色盲后,各种害怕、逃避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他在别人眼中是独行、木讷、不干正事、沉默寡言的。 自我与外界的距离始终无法被缩小。 永远隔了一层膜。 秦渊和谁都无法做到真正的亲近,包括他自己。 可她自始至终都是不一样的。 他从心底抵触不起来。 只是在车上的远远一眼,她就惊艳了他的整个世界。 第74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三) “既然如此,你也要时时刻刻看向我,不可以再想着忘掉我。” 她顿了下,“你不在的三天里,都是我自己养着龙蛋,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被通缉,虽然他们都打不过我。” 容缈的表情有点小委屈,连带着措辞也夸张了些,她牵住他的手,“我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地来找你,饭都没有吃……不能再让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秦渊从前害怕与人相处,有性格原因,也知道,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距离的,靠得太近,只会觉得对方不如想象中好。 可她的存在,证实了他想法的错误性。 她是例外,是上天赐下的礼物,是他唯一想要接近,怎么近也还是认为不够的人。 明明是他自卑,觉得无法与她相配,做了那个退缩的胆小者。 她却毫不在意似的,冒着雨,凭着断断续续的线索,找到他。 秦渊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凉风裹挟着细雨袭来。 他的喉结滚了下,轻声,却又郑重地说:“好。” 很早之前,秦渊就猜到了。 她光是站在他面前,他就会很心动。 何况,她对他的爱意丝毫不掩饰,热烈又坦荡。 她说会等秋天一起看银杏,不动声色地勾勒着他们的未来;她默默传递着“比起那颗无关紧要的龙蛋,她更在意的是他”的信号;她那么爱吃的一个人,来找他前,甚至没吃东西,也不怕找不到他,会饿肚子。 他真的,要疯掉了。 即使前方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 到家后,秦渊先去洗澡换衣服。 容缈本就没淋到什么雨,她有件薄外套,即使后来撑伞时贴着秦渊,也被他护得很好,身上几乎没怎么湿。 她将外套脱下,但没有找到地方放。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阳台在二楼。 别人家不能乱闯。 最基本的礼貌是要守的。 容缈四处寻了寻。 她找着找着,发现洗衣机在浴室的旁边。 这个位置,很微妙。 隔着一道磨砂材质的玻璃门,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可大致的影子是能看见的。 容缈把外套放进洗衣机。 然后,她转身,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模糊的玻璃现出少年的身材轮廓。 肩、腰、腿,无一不勾人。 水声停下。 他伸出手,拿了条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之后往里走了走。 ……看不太见了。 容缈换了个角度,也没看到什么。 再后来,玻璃门被慢慢推开。 秦渊穿着黑色的衬衫,和下雨之前的那件款式一样,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有一衣柜的同款。 纽扣依旧不太规整,最上面那颗松着,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肩颈线。 先前他对她坦白的时候,也提到过,他穿黑色,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别人眼里和在自己眼里,会是一样的,那是他为数不多可控制的。 至于白色,在他的世界里,其实更偏向于灰色,不如黑色那么可以让他确定、有把握。 容缈对眼前人的判断是:穿白色也一定好看。不过,活生生的模特比例,明星脸,穿什么会难看? 嗯。 不穿应该更好看。 就像未经过加工处理的食材。 秦渊总觉得容缈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不像是在看人。 好怪。 秦渊衣下的线条若隐若现。 深色的外衣显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 有种欲盖弥彰的性感。 微潮的黑发下,一双眼眸被水汽蒸得雾蒙蒙。 唇也泛上了自然的绯红。 原先的清冷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易碎的脆弱感。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要是再有点零食就好了。 边享受美食,边欣赏小可怜的美色,人生妙事一桩。 这种搭配,就和吃油条要配豆浆一样。 分开看都不错,也可以单独享用,但合在一起,幸福感加倍,直冲云霄。 容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你的衣服要洗吗?” 语气自然得,像在她家一样。 她的裙摆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就像在游戏里那样。 那么巧的,她穿上了他设计的服装。 “……” 想到什么,秦渊的耳垂瞬间红了,有些别扭地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几步上前,将自己的衣服一团丢进去,然后“嘭”地一下关上洗衣机,让它开始工作。 “头发呢?” 容缈踮起脚,用手戳了戳,“要我帮你吗?自己吹,吹不到全部的吧?” 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边、耳畔,丝丝缕缕地侵入,荡起微微的涟漪。 秦渊的身体稍稍有些僵硬,他挺直的背脊被她的气息吹拂得酥麻了一些,似有微小的电流经过。 偏偏容缈的眼神又澄澈无比,比雨后的空气还要纯净,仿佛没想其他任何事情,一切都是秦渊自己臆想过头、脑补过度导致的,赖不到她头上。 生怕会错了意,也认为目前的关系不适合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应该循序渐进着来的秦渊,眼睫略微垂下,像一只被成功驯化的大型犬,嗓音清冷,又带着点难以抑制住的沙哑,“我在来的路上给你点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容缈无话可说,眼神微微发亮。 这一击,毫无疑问,是大招,她完全招架不住,没有抵抗力的。 绝杀! 她刚还想着怎么解决晚饭。 从秦渊的手来看,他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这里离市中心有些距离。 到了下班高峰期,打车不好打,别墅也没有车库。 而且,这个时间点才点外卖的话,不仅距离远,送过来费时间,还正巧碰上了饭点,先不说商家的出餐速度和骑手的配送顺序之类,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接这么远的单。 等到了,估计她也饿晕了。 没想到他提前点好了。 还是这么贴心! 瞧着容缈蹦蹦哒哒地离开,乖乖去沙发上坐着等外卖。 秦渊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他深呼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秦渊一只手撑在墙上,闭了下眼。 任凭心中的情愫涌动。 过了会儿,才让它慢慢地沉下去。 第75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四) 翌日。 秦渊这半觉,睡得很好。 他的别墅一共两层,却连第二个可以睡的地方都没有。 别说房间了,就连想睡沙发都不行。 他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彩色电视机在他的眼里跟几十年前的黑白款没有区别,对娱乐节目也不感兴趣,所以客厅的沙发是那种单人的,只能坐着,在上面睡一晚,颈椎病恐怕都要有了。 秦渊的卧室里甚至没有第二床被子。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了那么多年,有才是奇怪了。 但连换洗款都懒得准备,都是直接买新的。 还说厚被子压得不舒服才不想买之类的。 某种程度上,他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所以容缈昨天夜里是和秦渊睡在一张床上的。 这是彼此都不想委屈对方后做出的,莫名默契的决定。 她是挨着他睡的。 单人床的尺寸不大,容缈睡起觉来又不是个安分的主,日常滚来滚去。 最后的姿势,跟八爪鱼似的,抱着他。 她的小腿也搭在他身上,紧紧地环住他。 只是身体接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渊以强大的心理素质,自我催眠了几个小时,前半夜一直睁着眼。 从来没那么精神过。 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睡眠质量却格外好。 以至于容缈起身时的动静,秦渊都感受到了。 他本就睡得浅,容易从睡梦中醒来,但三四个小时的高质量睡眠,取代了平常的低效。 秦渊的睫毛动了下,可没有睁眼,听着她悉悉索索的动作。 她应该是要走了吧? 其实昨晚就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他当时一边觉得不合规矩,一边又有私心,想要留住她,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是她主动、愿意留,才住了下来。 她肯定也有事要忙的,走了是理所当然的,不能强求。 秦渊很难说服自己。 毕竟他的内心,一直在疯狂地叫嚣和乞求,希望她一刻不离地在他身边。 明知不可能,然而对她的渴望,从来都是超出理智的。 秦渊明显察觉到。 她的呼吸近了些。 仿佛停在了他的脸侧。 清浅、独属于她的香气将他包裹住。 她的头发也垂下来,落到他的锁骨上,蹭得有些痒。 他就这样,丢盔卸甲,晕晕乎乎地,沉浸在她的温柔乡里。 忽然。 唇上传来温热的气息。 带着她惯有的温度。 柔软的触感一碰即分。 一个轻飘飘的早安吻,让秦渊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数理逻辑、理性思维,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他只记得,她亲了他。 这句话充斥着他的头脑,挤占了所有空间,洗脑似的重复着。 秦渊庆幸着自己选择了装睡。 否则,他要是看到她灵动的表情,注视着她那双明亮到像会说话的眼睛,整个人可能真的会宕机。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他喊了她的名字。 依旧是闭着眼。 看,他多卑劣不堪。 即使不舍,也要假装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但她还是走了。 秦渊听见门被轻轻带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又过了会儿后,他才睁眼,从床上起来。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拥有了曾经从未接触过的美好,就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不知为什么,昨天那样淋雨,他都没有发烧。 他明明是身体素质那么差的一个人。 秦渊的心底竟然暗自期待起了生病。 自己分明最讨厌身体机能衰弱的感觉,却觉得,如果能用一场病,换来她的守候和陪伴,也未尝是个错误。 他换得心甘情愿。 秦渊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她亲过的位置,似乎还有余温。 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想起她的唇。 ……好软。 还想要,更多。 他对她的占有欲,恐怕比自己想象中都还要深。 秦渊起床,洗漱完毕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手指却不小心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划破、割伤,渗出血迹。 秦渊恍若感觉不到疼痛,知觉慢半拍地查看伤口。 扎穿皮肤的是一块小小的碎玻璃。 大约一个月前,他将水杯推下桌。 现在,被反报复了一手。 他那时候只在秦家待了一天就回了家,也清扫过了玻璃,却无法抹去它存在过的痕迹,仍然有碎片飞溅到了沙发上。 就像他在别墅里自我斗争了那么久,本质上还是一个孤僻的人。 发现不了隐藏的碎片,也可能是他的全色盲所造成的。 这些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面对她那样鲜活、生动的人,他再怎么伪装,也有些处理不过来。 一块玻璃碎片,将秦渊拉回了现实。 肌肤被刺破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不是疼痛,更不是立刻收拾房间以防患于未然。 而是,她昨天就坐在沙发上,没有扎到她,真是太好了。 秦渊在原地站了会儿,才从恍惚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他将碎片拔掉,再检查了一遍周围环境,最后才是去清洗了下伤口。 哗啦啦的水声让寂静的别墅有了一丝活力,又很快消失。 孤独是常态,他经历了那么多年,本应习以为常,却在一瞬间的拥有之后,再也忍受不了。 秦渊的心不断往下坠落,他找不到什么想做的事情,也没有那个精力,索性躺回了床上,睡回笼觉。 也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想逃避令人烦躁生厌的现实。 秦渊睡了几个小时。 梦里也没出现过她的身影。 意识到这一点后,秦渊才睁眼,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并且理智告诉他,应该吃些食物了,不然会晕倒在地,或者直接死去。 他起身,犹豫了一下,想要出门。 门铃声却意外地,在此刻响起。 接下来的声音,也满足了他所有的内心期待。 “秦秦,在吗?” “开门啦,社区送——” 容缈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就被打开。 她被一把抱在他怀里。 他的力度不小,似乎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容缈淡定地吃完巧克力,她轻轻拍了拍秦渊的背,将话补充完,“温暖。” 第76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五) 秦渊低头,埋在容缈的颈窝处,蹭了蹭。 像是刚从梦境中苏醒过来,不敢信她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一样,恋恋不舍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他的语气委屈又可怜,低声道:“你回来了。” “那个……” 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见缝插针地道:“东西已经为您全部搬下来了,感谢信任,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干什么干什么! 上个班也要看人秀恩爱! 单身狗没惹任何人! 说完,工作人员就开着车扬长而去,连尾气都透露着些许幽怨的气息。 容缈将一些生活必需品都带了过来。 东西不算多,但一个人搬还是有点困难,更何况要走那么长的一段路,她就叫了搬家公司。 秦渊的眼眸变得幽深了些。 她的意思很明显—— 同居。 假设是昨天的秦渊,可能会觉得进展太快,需要慢慢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离不开她,是不可能说得出拒绝的。 秦渊心里空落落的地方被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填满。 太好了。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要更进一步,她也愿意向他靠近。 他的私心和劣性显而易见,她分明察觉到了,却毫不在意,所作所为反而都向他说明了“再自私一点也没关系”。 她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他一切的不好,还不吝啬地给予他爱意。 让他怎么会不喜欢她? 同居生活正式开启后,秦渊的心理防线一道道被打破。 不如说,他对她一直以来就是不设防的。 所谓的防线,只是给外人看的。 一旦碰上了她,就形同虚设。 他的自闭倾向是由色盲带来的,剩下的,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的心理恐惧。 秦渊一直认为自己不合群又脆弱,生活里倘若忽然闯进一个人,他必然会有规律被打破后的焦虑和无所适从。 而容缈没有将秦渊当作病人对待,她从不跟其他人一样可怜他。 即使是想要帮他做什么,她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平等、发自内心的关照,是恋人之间的特有讯号。 和她相处起来总是格外舒服,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尊重他的一切内心意愿,将他的忧虑一点点打消。 秦渊恢复了定期去医院的日程,他也想和她有更遥远的未来。 容缈会陪着。 除了开点药,接受一下心理咨询外,他就没什么要做的了,但她会被偷偷建议“多和他敞开心扉,谈及过去,或许能刺激他的心理状况,对他的病也会有好处”。 秦渊小时候几次偷听到过这种话,这次也不例外。 他很讨厌这样的治疗方式,却从没有说出口过。 快要愈合的伤疤,或者,至少说是,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的伤口,非要在上面再割一下,看看原来的皮肉长好了没。 可是在切割的那一瞬间,结痂的地方注定会再次流血,生出新的创口。 如果他的病注定是他的不对,那为什么又要在伤口上反复做文章,让那本就不堪入目的一处,多次露出狰狞的面目才满意? 秦渊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容缈。 一只终于从沙堆里抬头的鸵鸟,又有了把自己埋回去的想法。 可是,他听到她回复说:“我只希望他快乐。” 秦渊的心弦再次被拨动。 总是会这样,被她无意识地撩拨到,以任何形式。 他在担心什么? 自己还是对她不够信任。 她可是容缈,是眼里只装得下他,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人,也会说“生病不是你的错”。 被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他的个人情绪,而不是什么强加过来的私念。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值得他认认真真喜欢的人。 从一种病态的依恋跨越到真挚的情感,一共度过了十七天。 这天。 秦渊和容缈恢复了在《玄黎》的正式上线。 她都搬家了,出租屋里的东西能带则带,游戏头盔和电脑自然是不会落下。 将近三周没见到过“y”和“巧克力征服世界”,世界频道上的玩家表示十分想念,一发现两位上线,就活跃了起来。 [世界]一朵云:哇!看看是谁来了!丢一个捕捉器!(但由于两位大佬如胶似漆恩爱得不行,距离挨得过近,捕捉失败!) [世界]十年之后:你们去哪里了!可让我好找!你知道没有你们的日子里,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不争气的cp粉泪如雨下) [世界]专业嗑学家:各位莫慌,据我观察,两位时隔多天,上线却是在同一时刻,这其中必然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想必已经结婚了!(胡言乱语中……) [世界]大自然的搬运工:华生!你发现了盲点!嗑还是你会嗑! [世界]高跟鞋:新来的,想问大家的精神状态都还正常吗?都嗑出组织了? [世界]全服第一:我恨!有种篡位失败的受挫感。y要是再退游个几百天,第一就是我的了! 容缈和秦渊又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的号还是处于通缉状态,没解除。 眼前那么多人…… 正好! 一堆1v1的战斗邀请被接下,要跟容缈打的人都排起了大长队。 [附近]午饭吃什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勇?y大佬都还在旁边,你们对巧克力小姐姐发起挑战,就不怕被y神报复? [附近]小可爱:这是什么话?y神才不是那种人!正常的接通缉而已!更何况,不打完一千场战斗,小姐姐自身在游戏也会受到不少限制,很不方便的! 的确,一大堆玩家以为y会出手相助,毕竟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全服第一,要较真起来,谁能打得过?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观看战斗,但身边十米内都没有人敢靠近。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达成五百场通缉胜利!势如破竹,请再接再厉! [附近]下雨了:这是破纪录了吗?难道挨打的都是新手? [附近]晴天:你们别说风凉话了!有本事自己上!也不看看我是怎么被小姐姐摁在地上打的!呜呜呜! 第77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六) 容缈才四十多级,职业还是好欺负的冒险家。 能有多难打?一定是你们太弱鸡了! 一群不信邪的玩家轮番挑战。 然后,被一个个撂倒。 要不是战斗开始时,会自动拉出一个单独的场景,其他人都只能旁观。 容缈战胜的人,尸体都能叠在一起,玩堆堆乐了。 等级比她高的、装备比她强的,自诩操作比她牛的,全部无一例外地战败。 怎么会这样! 合理怀疑是开挂了! 运气逆天也就算了,实力还这么强劲,让他们怎么活?! 1v1战斗,别人也不可能插手,所以y即使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 后勤工作。 只见一向高冷淡漠、不近人情的黑衣刺客,等到战斗暂停时,给一袭粉白相间衣裳的冒险家,献上满满的一袋小食,专心致志地盯着她吃东西,明明他们周边围着的人多到都成了一圈一圈的,他却恍若看不见,眼里只有她。 [附近]孤独如我:要命了,今天是什么节日?专门虐我? [附近]一阵风:感觉大佬背后有个小尾巴在摇是什么鬼? [附近]面条:吃的什么?难不成是什么究极大补丸,吃了一个打倒一百个的那种? [附近]百科全书:普通的糕点而已,商城有卖,没什么加成作用,不过它的味道改进了不少,跟现实里的食物还真有得一拼。 此话一出,被打败的玩家更破防了。 假的!都是假的! 连食物都没有动手脚的话,那不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吗? 他们之所以会输,完全是因为—— 菜。 真的有被打击到! 或许是逆反心理上来了,更多的玩家到了容缈所在的地方。 慕名而来通缉的,全被她反杀。 人群的聚集,反而加速了通缉任务的完成。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达成一千场通缉胜利!获得成就“无人能挡”!奖励已发放至包裹! [世界]后来:直接载入史册了啊!迄今为止还没有全胜的玩家! [世界]一杯清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谁给y神发个通缉令,他也能得到同样的成就! [世界]奶牛不喝牛奶:真是好不错的想法……图什么啊!让大家全去送死吗?! [世界]黄瓜炒青椒:只有我好奇,通杀一千个人的奖励是什么吗? [世界]土豆鸡蛋饼:不要着急,系统会告诉我们的。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在反通缉任务中开出“史诗·共宴”机会一次! [世界]土豆鸡蛋饼:还真给我说中了?我要去买彩票! [世界]信徒:淡定,你能猜中不是因为你有预知能力,而是欧皇她又稳定输出了。 [世界]大海啊你全是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说过? [世界]我运气爆表:同是冒险家,羡慕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通缉状态被解了后,容缈和秦渊传送到沉音谷。 龙蛋的要求数值之前已经达到,只是必须要双方一起,才能最终完成孵化任务,而秦渊多天未上线,容缈一个人“孵”不出来,它才一直是蛋的形态。 容缈牵着秦渊的手,放在圆滚滚的龙蛋上。 蛋壳碎裂一角,随后,连带着整个都碎掉了。 璀璨的金光闪耀,似乎要将沉音谷的每一个角落照亮。 一条身形巨大的青龙飞了出来,翱翔于天穹之中。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y”和“巧克力征服世界”成功孵化龙蛋,解除龙王之子的诅咒,获得神兽·青龙! [世界]专业嗑学家: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剧情,你们私底下都做了什么,如实招来!否则我撒娇打滚闹给你们看! [世界]我爱灵宠:神兽?!顿时觉得自己的灵宠不香了。 [世界]地平线:青龙不会是潜龙海那天开到的任务吧?依稀记得y大佬手里抱着个蛋来着。原来从那天起,就奠定了巧克力大神的欧皇地位! [世界]不想开学:也埋下了和y大佬的缘分!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来了挡都挡不住! [世界]考试退散:等等,孵蛋?那不就是一起养崽的甜蜜日常吗?想想都甜晕了。 然而事实上,容缈和秦渊的态度,并非如此。 容缈抿唇,“它解除诅咒后,为什么不回潜龙海?” 还成了什么神兽。 不会要继续养成吧? 那是不是得给它喂食? 想到这里,她的眉微微蹙了下。 一颗蛋吃得不多,随随便便喂个宠物专用饲料就行,但它如今恢复了原身,身子那么庞大,看起来不是什么食量小的,指不定还要吃人类的美食。 不行。 抢食的,一概杀无赦! 秦渊也不清楚情况。 潜龙海不在他的设计范围内。 威武霸气的青龙此时此刻正在天上耀武扬威。 丝毫不知道它的主人有多嫌弃它。 高傲的龙,从上边回来后,停在他们面前。 容缈和秦渊的游戏面板上同时弹出提示。 [是否乘坐神兽·青龙?] 游戏里原是只有单人坐骑的。 青龙却是双人的。 估计是唯一的一个。 但想到它之前是一只有点欠揍的青蟹、不太安分的龙蛋,容缈就觉得些许诡异。 呆呆停在原地的青龙:“……” 怎么不走下一个流程了? 来呀! 本王带你们飞! 保准酷毙炫炸所有人!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y”和“巧克力征服世界”结为正式情缘!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祝两位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世界]宝子:发生甚莫事了!上线几个小时,我的眼睛已经忙不过来了! [世界]专业嗑学家:啊啊啊都说了他们是真的!祝久久!不对,是必须给我锁住! [世界]孤独如我:我不识字!我不识字!我不识字! [世界]大喇叭:我普通话一级甲等,嗓门贼大,我念给你听! 频道上一堆刷屏的。 结果,他们发现,只要跟着送上祝福,就有金币拿! 不但不用送份子钱,大佬还送钱! 爱了! 第78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七) 通缉令被撤下后,没人分走悬赏金额,六万金币就全到了容缈手上。 秦渊手上也有些金币。 索性都用了出去。 容缈使用了[共宴]的机会。 顾名思义,有好事大家一起分享。 她选择了婚宴模式。 毫不客气地选择了最大规模的。 [共宴]之所以是史诗级别的道具,就是因为使用后,一切费用都由官方承担,玩家一分钱都不用花。 官方请客! 那么好的一个薅羊毛机会,怎么能放过! [世界]系统:玩家“y”和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举办的婚宴将在十分钟后开启,各位想参与宴会的玩家请速速前往沉音谷,盼与君共乐! 《玄黎》里的婚宴设计也是最大遵循玩家的意愿,给了很大的自由度,其他什么仪式都无所谓,玩家想进行就进行,想跳过也完全没问题。 只有宴席是必须要进行的,但其实也只是所有人一起吃个饭,还能涨经验值和金币。 总之是去了不会亏的! [世界]专业嗑学家:谁都别跟我抢!我是大功臣,我要坐主桌! [世界]吃百家饭长大:开席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我要坐小孩那桌! [世界]本宫头疼:我说你们的手速别太夸张了,沉音谷现在卡到爆炸,照顾一下手速慢的行不行! 紧接着,《玄黎》的全地图上,放起了烟花。 所有的玩家,都见证了耀眼无比的烟花,在天幕中绽放。 [世界]虎砸:怎么还带放烟花的,这就是大佬的待遇吗? [世界]鱼骨头:以前无论什么节日都不会放烟花的!黎黎子,你变了! [世界]透明:话说回来,继前几天版本又更新了一次后,游戏里连着好几天都是大晴天,都不像以前那样,要么下雨要么阴天了,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世界]内部人员:还好吧,不奇怪,也许是设计师现实生活中有什么好事,心情好了呢? [世界]花生:又放烟花又是好天气的,要真是你们说的那样,那位设计师是铁树开花了吗? [世界]猛男就是要硬刚:沉音谷好多人,感觉要被淹没了!唯独不见婚宴的主角,巧克力小姐姐和y大佬都哪去了? [世界]叫我奸商:在别的地方,过二人世界去了。 [世界]三只眼:你怎么知道? [世界]叫我奸商:五千金币,我告诉你,怎么样? [世界]嘤嘤怪:嘤!不愧是奸商! [世界]单身贵族:找情缘!有意者滴滴! 奸商说得没错,容缈和秦渊的确是在别的地方。 不过,不是二人世界。 还有一条龙。 青龙现在可是有名有主的了,它十分得意,背上载着人,在空中飞得潇洒不已。 很快,有眼尖的人发现了。 头顶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 青龙偶尔会降低高度,以彰显自己的帅气。 玩家趁机仔细一看。 竟然是大佬? 但,怎么是上去秀恩爱的?! 秦渊和容缈是侧着坐的。 青龙会自己飞,不用驾驭,反正不会掉下去,姿势并不重要,即使是站着也无所谓。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 身体贴得极近。 动作是看上去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可他的脸却染上几团红晕,跟要烧起来似的。 容缈倒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想试一下青龙的骑乘功能。 在空中借助“交通工具”飞一下的感觉很不错。 但问题是…… 烟花到底是谁放的啊! 还原度太高,总让人担心火星子会飞溅过来! [世界]吃瓜永远在第一线:谁有能飞上天的道具?!高价收购,好想飞上去吃第一手的狗粮! [世界]组队滴滴:真诚发问,潜龙海能不能开出第二条龙?再诅咒一个呗? [世界]路人甲:龙王表示没惹任何人。 [世界]怼遍全世界:呵,大家晚上好,秀恩爱的除外。 [世界]单身贵族:晚上好,有对象的除外。是谁有对象了?是我!哈哈哈! [世界]灿烂阳光:就连单身贵族都有情缘了,怎么这样? [世界]天涯:更可怕的是连怼怼姐都会说“晚上好”了,时代变了! [世界]怼遍全世界:通缉完甜心后下一个通缉你。 [世界]微风:笑死了!惹火烧身了吧!话说好久没看见甜心了,还有清瑶和沐辰光,抱团取暖的都散了。 [世界]烟雨如梦:这几个估计是真的退游不敢玩了。 青龙飞得高了些。 秦渊和容缈在云层之中穿梭。 日渐西沉,薄薄的金辉洒下,落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夜幕降临后,青龙仍是开着自由模式在飞。 在游戏里,他和她以全新的视角欣赏了一遍玄黎大陆的风景。 屏幕上的刺客和冒险家并肩而坐,却一动不动,保持着相对无言的安静状态。 而在游戏外的现实中。 他和她都摘了头盔。 容缈闷声道:“婚宴上有好吃的。” 什么烤鸡、蒸鱼,各种佳肴、大餐,怎么能错过? 她被抱在他怀里,说话时,热气喷洒在他的耳畔,勾得他微微发痒。 “想吃,待会儿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秦渊的一只手贴在容缈的脸侧,轻轻地摩挲着。 冷淡的眼眸,也会因欲望出现不一样的情愫。 灼热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交织着。 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也巧合似的跟游戏里某人的刻意设计一样,放起了烟花。 缤纷色彩的小光点聚在夜幕里,又齐齐炸开,落下长长的尾巴。 夺目,又盛大。 他看着她眼里的柔和光影,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 少年的吻,格外青涩,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却将炽热的气息传递。 既暧昧,又带着想要逾矩的试探。 是膨胀到极致的私欲,亦是不再克制的放纵肆意。 偏偏他又将她捧在心尖上,每一个动作都温柔无比。 如同在云海里的漫游,被柔软所包围。 绚丽的烟花盖住了所有细微的声音。 却遮不住少年眼里的动情。 [世界]柚子:我说,天上的两位大佬飞够了没啊?天都黑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吧? 第79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八) 秦父的寿宴当天。 s市的名流基本上都出席了,即使是有事无法亲自到场的,也送来了礼物和贺词。 毕竟秦家的场,还是要捧一个的。 秦渊作为秦家的独生子,必然不会缺席。 却和往常不同,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上了容缈。 原本秦渊是讨厌这种各怀鬼胎的场合的。 充满猜忌和疑虑的生意场,仿佛连空气都是不流通的,令人窒息不已。 但他和她刚正式确认关系不久,理应是需要见家长的。 秦渊难以定夺,那并不是他应该单方面决定的。 他征求了她的意见。 容缈当然是眼神亮晶晶地同意。 宴会,是肯定少不了好吃的! 有美食的地方就有她! 所以当秦渊牵着容缈的手一起出现时,会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们身上。 对来者身份的质疑,对二人之间关系的猜测…… 各式各样的想法充斥着。 却没人敢说出来。 当面嚼舌根,岂不是找死吗? 不过。 黑发少年,神情冷而淡,浑身透着疏离感,却与少女紧紧十指相扣,眼眸一刻不离地盯着她。 她进食的时候,他也低垂着眸,眼里含着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 画面很是养眼! “来了?” 寿宴的主角,秦父走过来,问道。 久经商场,身上的气势是盖不住的。 秦渊提前打过招呼,所以秦父对容缈的到来也没有多意外,威严的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一会儿,说不上是满意还是其他什么,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秦渊点了点头,便向父亲正式介绍容缈。 说实话,秦父没怎么认真听。 无非是情窦初开而已,经历过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一向沉默寡言的人,竟然愿意为了别人,说那么多话? 事实上秦渊说的不算很多,他一向追求语言简洁。 但说了几句,父亲都没有反应,他只好再说下去。 如果得不到回应,他就一直说下去,直到对方满意为止。 无论长辈同不同意,秦渊都不会有结束和容缈的羁绊的念头,他也不在意他们的关系是否被外界接受,就算所有人阻止,他也会和她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点。 只是她那么好,就应该被知道。 于是乎,机灵、可爱、坦率、善良、生气勃勃,各种优点,都被秦渊说了出来。 听得原本一心扑在食物上的容缈,都收回了觅食的眼神,侧头看着秦渊,眼里带着微亮的光芒。 多说点。 爱听。 察觉到容缈视线的秦渊,终于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太多了,脸微微发烫,才停住。 她的优点当然不止他说的那些。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来了。 只是,夸赞她的言语过多,他都忘了自己本来的重点是什么,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秦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眼前哪有什么儿子? 他只看见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罢了,有归宿是好的。 总比原先那样一蹶不振要好。 秦渊并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整个人的气场都被她改变了,前后对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秦叔叔好。” 等秦渊夸完了,容缈这才开口,她乖巧地微笑着,“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身旁的少年眉眼顿时染上不安的神色。 她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秦父倒也想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会场的私人休息室后。 桌面上果然有电脑。 商务人士必备的。 容缈问了密码,打开电脑,导入了个文件,随后将屏幕转向秦父。 是个ppt。 关于《玄黎》的。 秦父:“……” 搞什么。 过个生日也要加班? 他问:“这是什么?” 容缈微笑着说:“一个可以让您更了解秦渊的渠道。” 她在上个位面工作的时候没少看ppt。 这种形式相对文字或是言语,更简洁明了,主要是对秦父这样的商业精英更管用。 秦父上前,点击鼠标,看了几张。 的确,它内容明了,又不啰嗦,加上几张图片,让即使是外行的人,也清楚地知晓了《玄黎》的发展过程和目前的商业价值。 秦父听说过这款游戏。 一上线时成为了当年的爆款,市场十分广大,后劲也不小,时至今日也很火爆。 不论游戏本身的趣味性,它背后仅此一家的全息技术,只要抛出来,就是个极大的诱饵。 然而秦家的产业一直对新型产业的兴趣不大,相关投资也不多。 “这和秦渊有什么关系?” 秦父最多只能想到,秦渊玩过《玄黎》,他还没搬离秦家的时候,的确一度非常沉迷电子游戏,抱着个电脑不放手。 当时全息技术掀起了巨大的风波,像这种程度的科技,都能拿奖了。 但最后去领奖的,却是《玄黎》的整个团队。 有去调查过游戏公司的,只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团体,对游戏方面颇有钻研,可专业不对口,想创造出全息技术,根本不可能。 明显最大的贡献者没有出席。 而在团队代表发言时,也提到过,他们的总设计师没有来现场。 难道…… 秦父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玄黎》的技术顾问是秦渊?” 容缈点了头,“他一个人完成了最初的所有构造,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玄黎》。” 秦父的震惊在表面上停留了几秒,又恢复成沉静的模样,“你特意选在寿宴告诉我,是为了帮他争取股份吗?” “……啊?” 容缈疑惑地歪了歪头,“今天分钱吗?” 小可怜没说过啊。 秦父:“……” 一个两个的,能不能上点心。 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年轻人! 他沉声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幻灯片,是你做的吗?” 制作得不错,可以看出清晰的条理和逻辑。 眼下,秦渊不愿管理公司,又离不开容缈,如果能让她接手,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秦父也不怕容缈图钱什么的。 以秦家的财力,但凡对方的身份有一点不登对,就会被怀疑目的。 单纯是为了钱反而更好。 容缈否定,“不是,我花钱雇人做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父在想什么。 想让她上班? 不可能的! 第80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三十九) 容缈告辞后,先行离开了休息室。 秦父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他以为秦渊只是小时候艺术细胞突出,后来患病后,就放弃了对秦渊的规划,随他去了。 没想到,秦渊却不声不响地以一己之力,研究出了全息技术。 任何一个公司获得该项技术,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况且,这不仅是赚钱的事,对科技的贡献也是功不可没的,或许还将推动各种产业的发展。 这些年来,父子之间一直疏于沟通,秦父只能看到秦渊露出一角的冰山,底下究竟藏了什么,还有多深不可测,都是未知的。 秦父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让对方将本应敲定的财产分配书暂时中断进度,后续有待修改。 既然秦渊都没有放弃自己,他这个做父亲的,更不可能放弃儿子。 秦父原来的打算是留足秦渊生活的财产,然后将名下其他企业慢慢分出去,给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也好,只要不毁掉就行。 现在,他不想那么做了。 秦父处理完事情后,从手机里翻出秦母的照片,他手机里的照片不多,有关于秦母的就占一大部分,被单独放在了一个分类里。 长满老茧的手细细抚摸着屏幕,仿佛能透过那一块玻璃,触碰到活生生的人一样。 “你的心愿,大概也完成了。小渊……比谁都优秀。” 半个小时后。 秦父的寿宴上,秦家自己围着坐一桌。 秦渊坐在容缈身边,一向身边不让任何人坐,要留出空位的人,主动挨着她。 剩下的宾客就随意些了。 其他人一一送上祝词后,秦父又去了别的桌上,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嘘寒问暖。 主桌是开吃了。 但没几个人动筷子。 哪有心情吃得下? 待会儿就要公布结果了! 那可是关系到未来的事业发展的! 结果,一桌的人,只有容缈一个在认真吃饭。 秦渊也不在。 他专注于给她夹菜,看她吃饭。 二十分钟过去。 她都快吃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起身,去拿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回来。 半路上又看到有想吃的。 于是秦渊的手也没闲着,派上了用场。 容缈回到位置上时,被一桌人齐齐盯着。 换作寻常人,恐怕都要被看得心里发毛了。 可容缈却粲然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乖巧又可爱,大大方方接受着所有怀有不善的打量,整个人看起来纯天然无公害。 “……” 竟然还笑得出来? 真是心大! 胃也大! 容缈,再加上一个秦渊,是全场最放松的人。 跟专门来吃饭的一样。 和周围人紧张不已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巧。 秦父也从别桌的应酬上回来了,他一落座,就成了视线中心。 一堆人都期待着秦父说什么。 但他一言不发,拿起了筷子,不知道该夹什么菜,犹豫了一下。 已经清楚拿捏一桌菜口味的容缈倾情推荐道:“水煮鱼不错。” 来自吃货的靠谱安利! 秦父夹了一片,鱼肉鲜美嫩滑,口感甚好,他点了点头,“确实。你们也别愣着,尝尝,味道真的可以。” “……” 谁要听这个?! 说重点啊! 到后面,偌大的一桌,跟只剩下了容缈、秦渊、秦父似的。 三个人各种讨论菜的口味,咸淡、甜辣是否合适,要是怎么做会更好吃。 场面一度十分温馨。 甚至和睦得诡异了些。 亲戚之中有人认为这是个暗号,预示着秦渊将重新回归继承人的位置。 想试探一下,可又看不出来。 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吃得很专心! 心无旁骛! 尤其是那个今天突然出现的容缈。 要是吃饭像修仙一样有境界之分,她恐怕已经化神了。 暗藏异样心思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自然不会认为,这只是一顿普通的饭而已。 宴席结束后。 秦渊单独去找了秦父。 不知说了什么。 容缈找了个地方等着,一颗颗草莓往嘴里送着。 无意间,听到了别人的墙角。 “老头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那时候不是有自信拿到一部分财产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还好端端的,我亲耳听见他说要在今天公布的!” “你传出的消息,有几条是靠谱的?” “我……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连上桌吃饭都不能,打探消息也不靠谱,工作能力差到这种地步,留着你有什么用?” [宿主,好奇对话的人是谁吗?] 灵灵兔已经按捺不住了。 打脸小渣渣就是爽! 容缈一脸淡定地转身离开,没发出任何声响,自然不会被发现,“完全不好奇呢。” 非美食、非小可怜。 有什么可关注的! [……] 宿主又堵它的话! 但它偏要说! 为宿主提供剧情普及,是它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他们之中,一个是秦家的某位亲戚,另一个是伪男主郑呈。郑呈是秦家郑管家之子,本事没有,在秦家当寄生虫,还不怀好心地想拉秦渊下位,自己顶替。他之前在秦家的家宴上,想要拉拢人,他负责向其他人传递秦父的动态。] [可现在,很明显失败了,他也不会东山再起。不对,他根本没有相应的能力!] 有宿主平衡反派的气运,将秦渊扶上正轨,区区伪气运之子,自然不会一帆风顺。 重要的节点被改变后,想要推倒重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秦渊结束了跟秦父的交谈,几步走到大厅,刚看见容缈,想过去,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团人影。 径直冲他而来! 秦渊的运动神经本不发达,可多多少少在游戏里得到了锻炼。 他反应迅速,闪到一边。 “突袭”的人没刹住车,直接撞到秦渊身后的餐桌上。 幸好盘子都被撤了,否则要碎一地。 林清瑶感觉自己头晕眼花的,她恢复了一会儿之后,楚楚可怜转头,对秦渊说:“为什么躲开?你不记得我了吗?” 秦渊:“……” 是个正常人就会躲。 他皱了下眉,面上的神色冷到了极点,恍若冰霜。 第81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四十) 秦渊没再给眼神,走到容缈身边,牵起她的手。 忠犬的模样,跟刚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正要走时,林清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看清了容缈的面容后,不由惊呼,“是你?” 容缈又吃了一颗草莓,“我也记得你。你是那个——” 她微抿了下唇,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百万。” 林清瑶:“……” 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偷偷花钱,被发现后,她挨了一顿臭骂。 她哪知道家里的境况变差了,已经支撑不起她如流水般的消费? 知道一百万被随随便便地花出去之后,林家父母差点被气出心脏病。 林清瑶却不以为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钓到了s市秦家独生子,还展示了他们在网上的聊天记录。 虽然没有面基过,但她已经确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牢固不已。 尽管因为通缉的事情,两个人闹了点矛盾,可只要她能低头,就不算什么!可以挽回! 林家父母信以为真,千方百计弄到了秦父寿宴的邀请函。 就为了把林清瑶送进去。 要是真得到了秦少爷的芳心,那还愁什么? 别说一代的吃穿了,就是十代,秦家也承受得起啊! 林清瑶在宴席里的位置十分边缘,根本看不到她的“秦少爷”。 也不可能有机会单独去找。 宴会上那么多人,自然有负责管制秩序的安保人员。 再加上,她本以为,如此重要的场合,“秦少爷”作为唯一继承人,会发言,到时候她就可以找到他。 然而,真的只是吃顿饭…… “秦少爷”根本没露面! 林清瑶左等右等,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也没看到想看见的人。 她鬼鬼祟祟在会场找来找去的样子,吸引了安保的注意力。 本来是要把她逐出去的。 但她找了个借口,说项链弄丢了,才得以留下来,慢慢找。 所以,林清瑶光是看到个秦渊的侧影,就激动得扑上去了。 和看到过的图片一模一样! 肯定不会弄错! 但离得近了点后,她发现,游戏里的沐辰光,不长这样啊! 甚至,跟眼前的人比起来,差远了。 怎么一回事? 《玄黎》里是能调整外貌数值。 可那也是建立在自身长相的基础上。 变到这个程度,完全是换了个人! 而且,为什么秦少爷会和别人在一起? 还是她在游戏里最讨厌的人? 林清瑶弄不清楚状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辰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 本在外面烦闷得不行的郑呈,都听见了。 他走进大厅,神情诧异,“你怎么在这?” 之后,才反应过来。 秦渊也在。 一切,都在不言中暴露。 “沐辰光?” 林清瑶觉得自己大脑都要炸了。 模样、声音都一样。 到底谁是谁?! 容缈并不想看这场闹剧。 虽是免费的,可无聊透顶。 秦渊亦然。 却又被林清瑶堵住去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会让你们走的!” 容缈:“……” 你算哪块小饼干。 且不说伪女主有没有能力拦住她。 会场外面那么多安保,又不是摆设。 “够了,你别无理取闹!” 郑呈拽住林清瑶,见她不依不饶,只好说:“我才是沐辰光,行了吧?” 反正事实摆在眼前,他不说,也会被秦渊和容缈说出来。 “怎么可能?” 林清瑶喃喃自语了下,很快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你不是秦家少爷也没关系,当初的那一百万归根结底是为了你才花的,你现在骗了我,至少得赔我一半。” 不然她回家该如何应对父母? 一百万都打水漂,进了别人的口袋! “赔钱?” 郑呈嗤笑了下,“你一个大小姐,需要我还债?何况,不是你自己为了满足虚荣心,才去买下武器的吗?我可没逼你,也劝过你。” 郑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比郑呈擅长察言观色多了,即使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明白此时的气氛不对,“抱歉,少爷,您先回去吧。” 更何况,郑管家刚从秦父那回来,知道了郑呈干的好事,正怒火中烧。 林清瑶得知真相,也没敢再拦,只是恼怒自己钓错了人。 要是找对了人,现在站在秦少爷身边的人,就会是她了! 秦渊和容缈头也没回地走了。 身后,争执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我们明明不欠任何人!” “还不是因为你!” “秦家供你吃、供你穿,待你我从来不薄,房子、车子都是老爷出的钱,却写了你的名字,老爷还给你找工作,你自己不珍惜就算了,不看看干的什么破事?偷拍少爷,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自己清楚!最后竟然还在老爷身边当外人的眼线!不知感恩的逆子!”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哇!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打脸!]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笑得打了个滚。 它又自得其乐地说明起了剧情。 [郑呈一开始依仗着在秦家干活,只是假装有钱人,后来以为林清瑶是富家大小姐,想钓她,就把自己塑造成了“秦家少爷”,在聊天的过程里打造人设,什么发定位、拍反派的衣服、照片啦。] [最后,就是现在的样子啦,双方互瞒,都觉得自己深受对方的欺骗,面基大翻车!] 容缈没有接触过现实中的伪主角,她只知道《玄黎》里的人物。 如今,一切都对应上了。 [宿主看似什么都没做,作用却是十分关键的!] 事后的马后炮,灵灵兔做得比谁都好。 [要是按照原定的剧情发展,秦渊就会从天之骄子的位置上被推下,郑呈顶上,还靠气运当上了秦家的一家之主!等到《玄黎》被毁灭的时候,就会和林清瑶成功线下见面,并情定终身,恩爱一生!离谱吧!] [只有反派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哦!还有宿主,会因为赚不到钱活活饿死在出租屋!] 活活饿死…… 这能忍?! 第82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四十一) 容缈跟灵灵兔进行着对话,“下次,要讲剧情的话,能不能及时一点呢?” [没办法,宿主在现实中跟伪主角没有交集,系统无法传输相关记忆。] [本兔还想说什么来着?对了,刚刚查看剧情的时候,本兔发现,《玄黎》是被反派毁掉的!怎么样,本兔是不是超厉害的?] 本意是让游戏消失,却无意间一手摧毁了伪气运之子在游戏里的虚拟情缘。 某种程度上,也是破坏主角间的感情,才被评为反派。 容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早就猜到了。” [……] 这样会显得它很没用啊喂! [宿主打算怎么办?] 这个位面的最大难度,无疑落在攻略反派上。 看样子,宿主显然已经成功了。 后续计划必须要缜密无比,才能行得通! 容缈想了想,“顺其自然。” [……] 就没啦? 灵灵兔日常担心能否征服世界中。 寿宴选择的地点,离秦家别墅不远,都能直接走回去。 秦渊住的地方太远,车程要花不少时间,索性选择了回近的家。 夜幕降临后,城市的繁华一览无遗。 靠商圈的地方,自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在喧闹的环境中,秦渊和容缈携手,并肩而行。 他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安稳。 秦渊微垂了下眼,看着地上一长一短,由于距离过近重叠了部分的影子。 他们的步伐总是如此一致。 秦渊本是要去和父亲坦白的。 研发技术人员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外界无人知晓,他也讨厌抛头露面带来的麻烦。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什么股权,只是想让父亲放心,他有能力建立起一个家,而不是像所有人眼里的那样,碌碌无为、只懂逃避。 至少,有了她之后,他不再是那样。 之后他从父亲口中得知,她先他一步,说明了情况。 再后来,郑管家来了,他就走了。 秦渊停下脚步,看着容缈,眼里杂糅了细碎的光点,“为什么特意去解释?还诚意十足地,做ppt?” 怪可爱的。 其实他知道原因。 可他还是想听。 “先声明!ppt真不是我做的!” 容缈反驳了不对的点,随后才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语气轻快地道:“就像你眼里的我有说不完的优点一样,我也是,才会更希望你能被全面地、不带偏颇地看待。” 这很难做到。 接收的信息面受限制,加上人本身就是多面性的生物,想要得到完整的评价,实在不容易。 可即使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要去做,只要能改变一点点,就足矣了。 秦渊的心中涌入一股暖流,等到了别墅门口,四下无人时,才拉住容缈的手。 他微微俯下身,在她的唇角印下了自己的一吻。 随后,凝视着她透亮的双眸,低沉着声音,道:“这个季节的草莓,很甜。” 容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饱满多汁,个头和甜度都有,是不错。” 要不怎么是时令水果呢? 秦渊:“……” 他错了,不该以食物为沟通渠道的。 显然,她会偏离他的本意。 但那也无所谓了。 不必有多余的解释。 未来的时间很长,他们可以慢慢探讨。 别墅里没人,秦父还忙着处理各种事情。 至于郑管家和郑呈,可能仍然在争吵,今天的闹剧一出,估计之后也不会回来了。 秦家的别墅更大,有足够多的客房。 但容缈想和秦渊一起。 秦渊表面上什么都没说,眉眼间却是染上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让疏离淡漠的面容多了些温度。 他带她去了他小时候的房间。 秦渊更是久违地,打开了那个装着旧物的箱子。 “魔方?” 一个五颜六色的小魔方最先出现在眼前,可它的色块已经被打乱了。 “嗯,”秦渊拿起,随后放在一边,“是抓阄时抓到的。” 还是婴幼儿的时候,大概扭过几次。 各个面的颜色,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差别。 所以只是随便玩玩,后来就丢在一边了。 但自从扭了第一下后,秦渊就再也没有办法,能将它复原了。 跟他乱七八糟的人生一样,无论后来如何努力,既定的命运就是无法改变。 纸箱里的物品一件件被翻出来,属于他的童年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秦渊却不愿意再去回想。 在未被确诊前,他的人生,其实不差的,也有过不少温馨的片段。 可一个病,轻而易举地推翻了他的一切。 “好小的钢琴。” 容缈也蹲下,在秦渊身边,说道。 那是一个迷你的钢琴,单是放上两只手,就显得拥挤不已。 “二楼有个钢琴房,里面有一台大的。” 秦渊轻按了几下,电子琴已然无法发出声音。 他说的,是他自己家里的二楼。 难怪,布局有些许奇怪,卧室、客厅、浴室之类都堆在一楼。 容缈托腮,“回去之后,想听你弹琴。” 秦渊的唇弯了下,“好……只是,技法都有些生疏了。”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个小物件上。 钢琴的色彩不会改变,其他人见到的是黑白色,他也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把自己当成个正常人,但他又不符合定义,一直活在与自我的矛盾里。 秦渊又从里面翻到一个画集。 是他培训时的绘画作品。 本来知道自己是色盲后,他打算把所有的画稿都撕掉的。 因为可笑。 他一个人活在黑白的世界里,还愚蠢地以为,那就是全貌了。 但最后,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将它们留了下来,还专门放在册子里保存。 画纸微微泛黄,看得出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可能从早看出创作者的才能,甚至仿佛可以体悟到他当时的心境。 “怪不得遇春至那么好看。” 容缈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她眼眸明亮,“真不愧是我们全能的设计师!” 秦渊的长睫颤了一下。 她真的,太奇怪了。 无论是钢琴,还是画画,他都放弃很久了,什么半途而废,都称不上,甚至没到一半,他就言弃了。 第83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四十二) 秦渊明明因色盲舍弃了许多想做的事,在别人眼里,也成了三分钟热度的人。 可在她看来,他反而是涉足了多个领域,什么方面都能做得很好。 似乎正是他以为的、那些过去被浪费掉的时间,所谓错误的道路和选择,塑造、成就了现在的他。 秦渊知道,关于他的过去,如果他不主动说出来,她是不会过问的。 她从不试探他的边界。 秦渊的所作所为,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却也不是头脑发昏的结果,只是他想展示给她看,一个完整的自己。 幸好,她接受了,一个残缺不堪,又努力将自己拼起来的他。 聊了一会儿后,容缈的困意袭来,先睡了。 秦渊有事情要处理,陪她睡着后便起身,打开电脑。 手指轻敲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他敲代码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却皱得越来越紧。 停止不了。 秦渊本是要对《玄黎》进行维护管理,却发现他很早之前设下的程序出了问题,无法终止。 那是个自毁的程序。 它意味着所有数据的消失,整个游戏的覆灭。 秦渊在设计出《玄黎》的时候,就想好了它的结局。 他要毁灭的,是他一手创造起来的世界。 在他过去那段灰暗的生命里,任何事物都是过客,他从游戏里尝到了足够的甜头,便愈发厌恶起了现实世界,可他又必须活在现实里,这样一来,便出现了一种自相矛盾。 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的结果是,游戏没有留着的必要。 想要毁掉它,本就是极其冲动和自私的想法。 时至今日,也有不少玩家是真心喜欢它的。 所以秦渊当初在和现在的游戏公司协商时,他就提出了他的想法—— 《玄黎》迟早有一天会迎来不可挽回的毁灭。 公司答应了,理由是让玩家去多接触、感知现实。 在游戏里,秦渊也做出了相应的伏笔。 玩家进入新手介绍时,所经历的一切,即是预告。 那的确包含了他想要锻炼新手能力的意图。 但也是个警示。 玄黎大陆是在一波又一波的天灾后形成的。 有了人,也有了所有的boss、小怪,各种花草树木。 那些千奇百怪的生物,在更远的时期就生活于此,只因为人类容不下,它们就要被驱逐出自己的家园。 这也是为什么,《玄黎》有隐藏的通关方式,只是大部分都未被探寻出来。 以及在新手村里,容缈无需动手,就能完成对应任务。 都是建立在同一个背景下的。 明明双方之间有和平相处的可能性,大家可以不用伤害彼此。 人类却选择了最粗暴的路径。 从内测时,官方就没有告知游戏玩法,并着重强调了高自由度。 只是所有人都按照着其他网游的思路来,带着固有的观念,见到怪物就打。 所以,在秦渊最初的构想里,玄黎大陆始于天灾,终于人祸。 它也可以被看作是个循环。 洪水、烈火、雷灾,可怖的开头,其实是上一个大陆的结尾。 玄黎大陆只是不断地在重蹈覆辙而已。 作为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同时也是一种警醒。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有一定的教育意义,依据逻辑来看,毁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肯定少不了被玩家骂。 偏偏游戏公司的脑回路跟其他的妖魔鬼怪就是不一样,他们想尝试,也愿意承担相应的风险,才会有后来多姿多彩的玄黎大陆。 不过,作为一个游戏,《玄黎》官方是恨不得玩家不要充钱的,一直鼓励理性消费。 零氪最好! 毕竟游戏关闭后,玩家充值的钱款肯定要如数退回去的。 不然要被骂臭了。 公司是靠日常的活跃度赚钱,玩家充钱过多,再加上会被抽掉一部分,要全部还回去,相当于从自己口袋里掏钱。 《玄黎》掌握了独一家的全息技术,在市场上没有竞品,甚至连廉价的替代品都没有,盈利自然是高的。 总之,图的就是一个刺激! 对于秦渊而言,意图就没那么复杂了。 倒不如说,他创建游戏的初衷,就是想毁灭它。 很恶劣,是不是? 然而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带着疯狂的人。 秦渊对自己的人生,并不抱希望,态度永远悲观而绝望。 如果他想好好活下去,就不会一头扎进游戏里。 他可以选择一心钻研医学。 同样是未知的未来,是一旦出错,就无法回头,只能落得个遍体鳞伤的荆棘之路。 但比起学医,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自救,而是极端、偏激、不计后果地,自我毁灭。 秦渊成功地在虚拟里,构建了一个他的乌托邦。 可全息再怎么样,也无法代替实际生活。 病愈,和一直在全息世界里待着不出来,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终有一天要回归冰冷的现实。 所以,秦渊决定以正常人的视角,体验一下世间的千万种美好,就当他又活了一次,再决绝地杀死他的灵魂,在余下的孤寂生命里,独自等待肉体腐朽。 容缈的出现对秦渊来说,完全是一个意外。 当时的他,也不可能想到,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否则,秦渊不会提前设置好自毁的程序。 以至于到现在,没有转机。 微亮的屏幕上,倒映着他的面容。 秦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真的…… 没有余地了吗? 秦渊在工作台前,对着电脑出神。 一夜无眠。 等容缈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和秦父一起吃完早餐后,他们打车回了秦渊的别墅。 一路上,秦渊都沉默不语。 分明一晚上没睡,他的神色也透露出倦意,却没有要合眼小憩的意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到了家后,秦渊才说:“《玄黎》会在十五天后消失。” 他将一切坦诚相告。 设置好的程序出现问题后,无法销毁,只能继续执行。 秦渊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毁灭的时间一拖再拖。 可它终有一天是会被毁灭的。 第84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四十三) 容缈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 她的指腹轻柔地抚摸着他眼下的黑眼圈。 秦渊攥了攥手,语气卑微得令人心疼,“我可以为你创造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 《玄黎》对他们而言,是一个记录者、见证者。 如果容缈不出现,秦渊可以相当心安理得地摧毁《玄黎》,不会心软半分。 但她是计划外的存在,悄然来到了他的世界,借助这样一个虚拟的渠道。 庞大的游戏里,他们相处的痕迹留下后,便再难以磨灭。 他本是一个喜静的人,最是嫌吵,却上线了语音功能。 原先单人传送、坐骑之类都是没有的,各种双人模式是遇见她后,才陆续研发。 为了找到她,他带着私心创造了一家家糕点铺,不断改进食物味道。 从不庆祝节日,看烟花的他,却在《玄黎》里将烟花从早放到晚,跟不要钱似的。 就连游戏里玩家早习以为常的阴雨天,也变成了大晴天,有了她之后,他的心情好了,连带着天气都跟着变好。 藏着龙蛋的潜龙海,安静的沉音谷,只有彼此知晓的黑白禁地,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世外桃源。 它们自身不具备什么独特性,只是地图上的一小部分,重要的意义是被她赋予的。 所有的一切变化,都是她带给他的印记,是他一次次为她破例的证明。 要不是他内心的一己私欲,滋长的疯狂作祟,一意孤行,游戏不会面临被毁灭的命运。 秦渊所能做的,最有把握的挽救,也只是数据迁移,创造新的游戏世界。 当然,要费些时间。 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最初的模样,不是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世界了。 秦渊的意思十分简单。 他当然可以有能力设计出《玄黎》的2.0翻版,可现在这个版本,只能静静等待消失。 偏偏容缈的任务就是要守住当前的1.0版。 “或者……也可以赌一次。” 秦渊的眼眸里余烬未灭,“现行程序无法停止,但只要出现足以同它博弈的对手,让它们彼此厮杀,就有概率赢,从而留住《玄黎》。” 可概率意味着有失败的可能性,说不定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它不是最佳的方案。 秦渊目前的打算是两手都抓,既保护现在的游戏,又设计出它的迭代版本。 但工程量巨大,十五天的时间,非常紧张。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能做到。 从二者里随便单拎出一个,能在规定时间里完成,都是十分了不起的事。 秦渊正计算着成功的可能性。 ……微乎其微。 头发却蓦地被容缈摸了下,“先睡觉好不好?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她抿唇,“我不想失去你。用一个秦秦换游戏,即使是喜欢的,也不值得。” 秦渊的心思被戳中。 他是那种靠执念做事的人,才会看起来什么都做得不错。 可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做法,简直是在氪命。 他应了下来,去休息了一会儿。 被窝里仿佛还残存着她温暖的气息。 秦渊是在无尽的思考里睡着的,脑袋逐渐混混沌沌的,只觉得,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 睡好后,秦渊被容缈带着去接受治疗。 什么国内知名医生、一流器械。 秦渊其实无所谓了,他小时候被辗转于各大医院,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但为了她,他愿意试一试。 是浪费时间也好。 只要和她一起,就好了。 在容缈的影响下,秦渊那颗由于等待毁灭,焦虑不安的心,变得放松了不少。 他也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 工作安排松弛有度后,他的效率不但没降低,反而提高了。 直到《玄黎》要迎来终结的这一天。 官方提前发了公告,版本更新的主题只有一个符号。 问号。 秦渊的想法此前已经跟公司沟通过。 既然要赌,不妨再大胆一些。 他全心全意投入了新程序的设计中,并没有分心到钻研2.0版本上。 最后,将成功的可能性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 一半一半的机率,《玄黎》的存活与否,就取决于此。 如果失败,那是他应付出的代价,他愿意承担一切损失。 游戏将停服三个小时。 按理说,更新时间里,任何玩家都无法进入《玄黎》。 但凌晨五点半时,容缈和秦渊却出现在了沉音谷。 为了亲眼见证玄黎大陆的命运,他改了些限制,让他们可以进入游戏。 距离游戏生死的最终定夺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六点一到,等来的会是毁灭,还是新生,谁都不知道。 如果是前者,秦渊和容缈会被强制脱离游戏。 而假设是后者,就将是全新的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变动因素。 唯一不变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她会一起走向,未知的未来。 说是交给命运。 可秦渊从不觉得上天是垂青他的,除了她的降临之外,他的生命里尽是“命运”给的无厘头的安排。 但能做的都做了,到了极限,剩下的也只有“听天命”。 容缈的手抚平了秦渊蹙起的眉,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顾虑,“我的运气很好的,江湖人称欧皇!我说它不会毁灭,它就能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 她的眼神笃定而自信,又狡黠一笑,“说不定我就是来帮你转运的,所以,不用再担心了,欧皇会保佑你的。” 秦渊终于轻笑了一声,眉目柔和了些,“嗯。” 身为设计师,他也觉得奇怪过。 明明自己设置的掉率不高,怎么一碰上她,就不管用了。 后来又想,他整个人都输给她了,手下的程序又怎么有胆子赢呢? 容缈和秦渊坐在静谧的山谷上。 青龙没到营业时间,正在地上呼呼大睡。 甚至没有悦耳的鸟鸣、花草树木散发的清新气息。 所有的数据都沉默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秦渊的头,轻靠在容缈的肩上,他阖上眼。 享受剩下为数不多的时光。 过了一会儿。 他听见,她轻声说:“秦渊,日出了。” 第85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四十四) 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在连绵起伏的群山的衬托下慢慢升起,从起初不起眼的微亮光芒,再到它耀眼的金辉如同利剑,破开黑暗而出后,万物都沐浴在了晨光之中。 游戏里的时间与现实中的同步。 日出,意味着,玄黎大陆“活”下来了。 [世界]本宫头疼:让我看看都更新了什么! [世界]猛男就是要硬刚:呜呜呜幸好还在,看小道消息说,游戏要永久关闭,吓死宝宝了! [世界]怼遍全世界:措辞和名称,你总得换一个吧,看着别扭死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世界]胖达:不是我说,你们也起太早了!这才六点多!休息日想卷死谁啊? [世界]自律如我:我每天四点半起床,跑步半小时,看书一小时,健康生活从我做起! [世界]我的黑眼圈不重啊:我也有良好的作息,早上七点准时闭眼睡觉。 [世界]单身贵族:可我是有对象的人诶,起晚一点怎么了呢? [世界]灿烂阳光:秀恩爱的拖出去乱棍打死。 [世界]萌新一枚:我包裹里怎么有个礼物?是谁送的?谁暗恋我? [世界]西红柿炒番茄:是系统更新维护给的吧?好大方,我开出一堆金币! [世界]黄瓜炒青椒:我也开出好几个不错的道具!搞什么,官方这么大方了?难道是要倒闭了? [世界]内部人员:不信谣不传谣。 [世界]土豆鸡蛋饼:这种时候,那位欧皇应该出现了。 [世界]高跟鞋:可是她和y不是都很久没上线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在更新大礼包中开出传说·予生花一朵!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世界]信徒: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世界]土豆鸡蛋饼:……今天谁都别想拦着我买彩票! [世界]大自然的搬运工:所以y神应该也在咯? [世界]专业嗑学家:有他们的地方就有我!谁报个定位?我出高价一金币! [世界]叫我奸商:虽然我不知道地点,但一金币的价格,你怎么比我还奸? [世界]地平线:有没有搞错?重点是小姐姐开出了游戏里第一个传说级别的东西啊!果然大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世界]我运气爆表:小姐姐运气逆天,早已封神,完全嫉妒不起来了,内心只有膜拜之情。以及,运气分我一点,求求了! [世界]可回收垃圾:官方的托,这也有人吹捧。 [世界]怼遍全世界:不然吹你一个垃圾? [世界]氧气:事到如今还有人怀疑巧克力大神的真实性?我看你是有毒有害垃圾才对,对自己的定位好不准确啊! 容缈觉得自己在玩收集小游戏,她快把《玄黎》的图鉴给集满了。 “予生花?” 娇艳欲滴的花被拿在容缈手上,又多了几分光彩,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感觉甚是眼熟,“是玄黎大陆最开始的那朵粉色小花?” “嗯。” 秦渊没想到容缈能记住这种场景里的小细节,“被你获得,是它的幸运。” 事实上,他曾料想到过这种情况,但真的是她得到的时候,心中又不免惊讶。 秦渊不是那种会为了谁就去改动掉率的人,即使对方是容缈。 那样有损游戏的公平性。 只能说,大概确实是命中注定。 他写好的程序本该是一颗定时炸弹,她却让它熄了火。 她都升了那么多级,可在游戏里没有对任何一个怪物造成过哪怕是一滴血的伤害。 还是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 秦渊身为构想的主设计者都做不到,他要刷级,就不可能不动手打怪,何况还会有玩家之间的斗争。 所以,如果玄黎大陆真有生命的话,它或许也愿意由她拯救,被她赋予生机。 “它的用途是什么?” 容缈问。 能作为武器打? 能当成食物吃? 秦渊从容缈手中接过予生花,将它轻放到她的耳边。 他的唇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将过去那些天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了,嗓音带着清浅的笑意,道:“衬托。” 人比花娇。 她所在的地方,总是一片生机。 予生花在游戏里被解锁后,系统会自动载入一段视频,玩家可以选择是否观看。 视频的内容通俗易懂,解释了秦渊最初的概念,也揭晓了大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世界]一线生机:没想到玄黎有这样的背景,格局一下打开了。 [世界]猛男就是要硬刚:原来它真的有消失的可能性吗?呜呜呜想想还是觉得不行,我爱屠夫这个职业,爱我的猪仔们! [世界]怼遍全世界:我说你差不多得了。想通缉所有人。平等地恨你们每一个! [世界]所有人:我是无辜躺枪的! [世界]酸柠檬:幸好玄黎大陆活下来了,不然我那些美好的回忆该去什么地方找? [世界]我的心坚如磐石:有一说一,玄黎的场景设计是真的好看。要是毁灭了还有点舍不得。 [世界]下雨了:忽然想好好珍惜眼前的风景和身边的人了。 [世界]系统:恭喜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创建帮派“巧克力派”,本派广纳贤才,欢迎各位玩家加入! [世界]嘤嘤怪:嘤!好别出心裁、独具一格的名字!大佬收我! 容缈:“……” 只是手抖了。 本来想打“巧克力万岁”派的。 系统新上线了帮派功能,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世界]系统:玩家“y”加入帮派“巧克力派”,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世界]专业嗑学家:本人已嗑死,各位随意。 [世界]独善其身:官方越来越会拍马屁了是怎么回事? 秦渊加入后,“巧克力派”的总实力一下跃居榜首,难怪他只是加入个帮派也会被系统公示出来,寻常玩家哪有这种待遇。 简直是决定排行榜位置的最关键人物。 第86章 我在全息网游里当欧皇(完) 容缈全程只看昵称,顺眼的就留下来,随意过了几个申请了加入的人。 [世界]透明:坐标新地图群雄观,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三个虚拟人像?欺骗我感情!我还以为大佬们真的都出现在我眼前了! 看到这条消息,一堆玩家立刻传送去了群雄观。 据系统介绍,那是帮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各自会展示出自己内部最强的三位玩家,以达到震慑作用,也可以令人心生崇拜。 总实力最强劲的“巧克力派”占据了c位。 而在它之中,一个是从开服之前就开始玩的内测玩家“y”神,稳居榜一,地位牢固,无人可以撼动,实力毋庸置疑;另一个是创号后一路欧皇、从未失手,时不时出现在系统公告里,还创下“无人能挡”成就的玩家“巧克力征服世界”。 强强联合! [世界]酸菜鱼:第三名显得有些多余。凑数的是谁?自己站出来!哦,原来是我自己。 [世界]巧克力最好吃不服滚粗:本巧克力派成员已自动退出帮派,希望大家也识相点。 于是乎,刚热乎没多久的“巧克力派”,陆陆续续地,人越来越少。 直到帮派里没有第三个人。 只剩下了秦渊和容缈的剪影。 黑衣刺客和冒险家,一个奇奇怪怪的组合,看起来却格外相配。 [世界]专业嗑学家:我是嗑学家,听我的建议,把“群雄观”的名字改成“姻缘庙”,保准你们香火不断。 [世界]全服第一:拜拜y神,拜托让我当老大! [世界]氧气:拜拜巧克力大神,拜托让我转运,十连必出奇迹! [世界]我运气爆表:有欧皇十分之一的运气,本冒险家都要无敌了! 到这里,画风都还是正常的。 之后,秦渊专门找上了策划,想让对方编一段故事,放在群雄观人物剪影下方作为介绍,理由是“完善帮派背景,吸引玩家入派”。 策划表面:好的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游戏。 策划内心:秀恩爱都秀得丧心病狂了! 为了不露出太大的端倪,策划特意发起了故事征集活动,邀请各位玩家为各大帮派进行自我宣传,获奖者的奖励也是十分丰厚的。 其他帮派差不多都是前三名共同出谋划策,创造一个感人、励志的简介,讲述各自是如何靠努力到达今天的位置。 而“巧克力派”的征文,完全就是秦渊和容缈在游戏里的同人文。 各路cp粉出奇制胜,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令人潸然泪下的剧情,都给安排上了,让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有了联系,还是非同一般的“联系”。 最后在“巧克力派”征集人物介绍的活动里,拔得头筹的玩家当之无愧,id为—— “专业嗑学家”。 群雄观的设置让各大帮派的知名度不断提高,而牢牢占据榜首的依旧是“巧克力派”。 评判标准不只是玩家实力,还有帮派本身的供奉人数、贡品等,综合考虑。 为了一睹两位大佬的风采,“巧克力派”的群众基础一直十分牢固,并不断扩大着,新玩家进入游戏后没有不慕名去瞻仰的,老玩家也抵抗不了(嗑cp的)诱惑。 而贡品,更是大大的不缺。 有容缈在,威风凛凛的“巧克力派”逐渐成了许愿池一样的存在,全服玩家前来“供奉”,贡品砸得毫不手软。 一开始玩家们只是祈祷游戏内的运气变好,后来或许是发现效果十分灵验,许愿的内容就覆盖得十分全面了。 [世界]睡觉大王:希望我逢考必过,顺利上岸! [世界]柚子:希望我财源滚滚,富得流油! [世界]叫我奸商:希望大家都能真心实意地喊我“奸商”,那是我凭本事得来的称呼! [世界]又被坑了:奸商! [世界]猛男就是要硬刚:希望所有人都能爱护我的小猪仔,而不是看到它就想吃! [世界]饿了:猪肉脯多少钱一斤? [世界]猛男就是要硬刚:一口价,十金币。 [世界]单身贵族:希望我早日脱单! [世界]怼遍全世界:分手了?恭喜! [世界]专业嗑学家:希望我嗑的cp长长久久,永远不会像单身贵族和他的对象一样be! [世界]单身贵族:我恨你们所有人! [世界]所有人:……希望我不再莫名其妙挨骂! 游戏里的“y”和“巧克力征服世界”,成了叱咤风云的一代传说,是神话一般的人物,之后再无人能与之相比。 而现实中的秦渊,也经历了奇迹。 他继承到了秦家大部分的家产,家业托人打理,无需亲自操什么心。 秦父为了照顾亲戚的颜面,也分了一些产业出去,但仍保证了自家势力是最大的。 秦氏收购了《玄黎》,而全息技术又将推动科技的发展。 一切都走上正轨。 秦家的亲戚心里虽对秦父的处理有怨言,可也不能说什么,因为—— 秦渊病愈了。 他无数次幻想过一双正常的眼睛,可是真得到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可秦渊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他只是接受着寻常的治疗,会有日常的锻炼,身体的确好了不少,然而他从未妄想过痊愈。 全色盲的症状在临床上少见,治疗起来是突破想象,超出认知的。 像秦渊这种特例,被记录了下来,引起了大轰动。 专家们绞尽脑汁地研究了一阵子,却怎么也得不出结果。 所以,秦渊被特允出院了。 直到离开医院的那一天,他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秦渊微微仰头,抬手遮住了一些刺眼的光线。 通过指间的缝隙,他看见太阳洒下柔和的金色光辉,天空碧蓝如洗,偶尔飘过几朵纯白的云。 他所在的世界,比玄黎大陆更真实,也更具动人心魄的美。 让人想要去珍惜。 容缈在医院的出入口处,向秦渊招手。 秦渊没有丝毫踌躇地,朝着容缈的方向走去。 奇怪,他本应该贪恋这样多彩的景色的。 却觉得,如果没有她在,他的世界,和之前的黑白也无异。 比起玄黎大陆存活下来的奇迹,医学上的奇迹,她的存在,才是奇迹本身。 第87章 番外:予万物生 小时候,秦家父母抽空带秦渊去看过熊猫。 黑白色的熊猫,在普通人和秦渊的视角看来,总该是差不多的。 秦家父母也是想借此,潜移默化地告诉秦渊,他也是正常人,无需再消沉、介怀。 但秦渊恢复后,再次来了熊猫园之后,才知道。 不一样。 还是不一样。 那种世界被重新上色,看什么都新鲜的感觉,只有秦渊自己能明白。 隔着围栏,胖嘟嘟的熊猫,正坐在它的乐园里啃竹子,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目光和停不下来的拍照。 似乎是觉得坐着不舒服,它吃着吃着,便躺下了,竹子被它拽得更弯了一截。 毛茸茸一团的熊猫,比秦渊记忆里的,要生动多了。 他的视线在憨态可掬的熊猫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转移到了自己身边的“小熊猫”。 容缈不是个会早起的人,即便是前一天晚上睡得早,第二天该赖的床还是照样赖。 但熊猫的作息和人类的不一样,再加上排队之类耗费的时长,想要看熊猫,而不是看人头,就必须一大清早起床。 此时此刻,她正牵着秦渊的衣袖,眼睛一下半睁开,一下又闭上,困得眼皮疯狂打架。 似乎是察觉到秦渊的目光,容缈揉了揉眼睛,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嗓音还带了点懵懂,“看完了?” 他们已经在园中待了三个多小时了。 一开始,她还挺有精力的。 打了第一个哈欠后,就不行了。 能撑到现在,也是十分了不起了。 “嗯。” 秦渊点了点头,他牵着她从人多的围栏边离开,走上了返程。 却见容缈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小男孩手上的冰棍,片刻后,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归位了,她微笑道:“你好,这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小男孩:“……” 看什么看! 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先护住了自己的食物,然后指了指方向。 容缈一瞬间没影了。 秦渊低垂着眼眸,凝视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不语。 他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 干什么?你也想吃? 他只好再指了指方向,觉得现在的大人可真是麻烦,明明都指过一次了! 秦渊却没有什么动作。 色盲被治愈之后,他的自闭倾向也消失无踪。 剩下的,就是轻微的社恐。 熊猫园里人太多了。 乱走,会走丢。 所以秦渊理智地决定待在原地。 他冷着脸。 有想搭讪的都望而却步,不敢上前。 容缈回来后,手上便多了个熊猫形状的冰棍,她的头上还戴了个发箍,两边都有一个迷你的小熊猫,模样十分可爱。 秦渊不说话,白皙的手指攥着容缈的衣角,薄唇微抿,眼睛盯着她看。 容缈跟变魔术似的,拿出了第二个头箍,“秦秦,戴一个好不好?” 她也戴了。 是同款。 秦渊听话地稍稍俯身,让她能以一种相对舒服的姿势,“装饰”他。 卡通版的熊猫,依旧可可爱爱,戴在秦渊的头上,显得格外萌了。 尤其是他的唇抿着,一副被周围人看到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为了她又想戴,以彰显情侣身份的模样。 容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咬了一块冰棍,冰凉凉、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并没注意到秦渊的眼神幽深了些。 看完熊猫、买了美食之后,容缈也不困了,十分有活力。 他们便回了秦渊的别墅。 客厅凌乱地摆着一些小物什,置物架上单独留了一层,放着一个魔方和一些画稿。 魔方的各个颜色已然统一,困扰了秦渊那么久的问题,在他痊愈后,研究了一会儿,几下就转回去了。 而画稿上,是秦渊新的作品,是容缈的人物肖像画,他的画笔生疏了不少,但勾勒出的线条依旧流畅优美。 只是,再怎么像,也不及她本人万分之一的好看。 秦渊和容缈上了楼,他之前答应过的,要弹琴给她听。 位于二楼的钢琴房里,放着一台大钢琴,许久不用了,秦渊以前只是时不时弹弹,可它保养得依然十分好,足以见得主人的用心。 容缈托腮,准备当第一个听众。 秦渊坐在钢琴凳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琴键。 骨节分明的手在黑白琴键中灵活而游刃有余地跳跃着,连腕骨的形状也漂亮,的确赏心悦目。 琴声行云流水,而不失美感,从最初的略带沉闷、压抑,变得轻松、欢快,让人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这是秦渊透过钢琴传递给世界的情绪,也是容缈带给秦渊的最深刻的变化。 一曲毕。 容缈无比捧场地鼓掌,夸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秦渊俯身吻住。 炽热的气息一下便入侵她的领地。 他那双刚才还在弹奏钢琴的手,一只紧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捧着她的脸。 彼此的呼吸交缠着,似乎连心跳也同频共振。 她被他托腰,抱到钢琴上。 琴键被压出声响。 秦渊的面色酡红,眼眸中却流淌着缱绻和动情。 他向她不停索吻,将她恢复过来的旺盛精力通通占为己有。 容缈搂着秦渊的脖颈,将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唇齿间缠绵不止。 一举一动,都让钢琴发出不同的声音。 有稍低一点的音,也有略高一些的音。 绵长而细密的吻过后,鼻尖相抵,热气流淌在空气里,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微微喘息的声音,他们在紧密的相拥中缓解这一刻的情动。 归位的魔方,重新拿起的画笔,弹起的钢琴,他的圆圈人生,因她,有了出路,不再是个理不清的线团。 他看见了世界的颜色之后,却发现所有的色彩都不及她。 秦渊蓦地想起母亲交代的遗言。 所谓希望,大概就是他一腔孤勇地设计出了游戏,提供了一个平台,又有无数微小的机会,让他和她相遇。 他相信她是希望本身。 她的好运、蓬勃的生机,拯救了他,也将救赎无数迷茫的灵魂,予万物生。 第88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一) [正在为您接入位面中……] 容缈在系统空间睡了一觉,睡前跟灵灵兔说,等她醒了直接开始任务即可。 灵灵兔掐爪子一算,准点开始加载。 容缈睁眼时,发现眼前的景象一颠一颠的,不太平稳。 似乎是坐在轿子上。 外面敲锣打鼓的,很是热闹。 她盖着红色的盖头。 空气有点闷。 头上估计也戴了什么钗子之类的首饰。 可重了。 容缈倒是很想把盖头摘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通过气息的察觉,自己身边现在应该是坐着个人。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盖头有些厚度,她根本不能透过它看到什么。 顶多看见自己穿了双绣花鞋,身上的衣服也是如火焰一般鲜红。 她猜到自己是在花轿上,身份是新娘。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要嫁给谁。 对象很重要,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不是反派的话,她要逃婚的! 木头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似乎有断裂的意思。 但旁边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是没听见。 应该是周遭滔天的锣鼓声掩盖住了这样的细微声响。 她的座位离木板裂开的位置更近一些。 加之她本身对事物的感知能力强于常人,才听见了。 容缈悄悄伸出一只手,抓住相对牢靠的地方,暗自将身体的重心转移了一点。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那一侧的木杆子忽然断开。 轿子被迫猛地停下,落地。 锣鼓声也戛然而止。 “小姐,您没事吧?” 坐在身边的人第一时间出声问。 声音急切,不像是装的。 容缈摇了摇头。 果然,发饰还是有点重量的。 摇起头来感觉晕晕的。 “那就好,您莫要担心,好生坐着,如意去看看。” 说着,她便下了轿子,走了出去。 如意? 听语气,应该是原主的婢女。 外边聚集了不少人,闹哄哄的。 也是,这种喜庆的事情,谁都想来沾一沾喜气。 “这抬花轿的杆子断了,是突发的事,谁也没有料到过这种情况,可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啊!” 轿夫之一解释说。 “不管如何,要是不小心伤到小姐可怎么办?这个罪责,你们担当得起?” 如意打抱不平道。 一个个的,真以为她们小姐好欺负呢! “还请小姐饶命!” 一个人先说了这话,其他几个就跟着附和。 一下子,场面就变得有些下不来台。 “老奴看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能怪轿子不结实,正好,离将军府也不远了,既然轿子已坏,麻烦容小姐自己下来走两步,几十步路的事,也就不再劳累这些下人了,他们自会被好好收拾、教训一番。” 又有了来帮着打圆场的人。 “陈管事,这不妥吧?” 如意皱了眉。 走路的确是最省事的法子,可此前哪有过这样的? 让新娘子自己从街道上,走进府里,成何体统? 就是还差几十步,也不好啊! 不摆明了将军府的不重视吗? “老奴只是觉着,容小姐宅心仁厚,定不会想要为难几个下人,再者,错过了吉时也不好。” 陈管事摸了摸胡子,笑得慈祥,“当然,这只是老奴的看法,要如何行事,全凭容小姐决定。” 如意的表情也显得十分为难,“好,奴婢去问问小姐的意见。” 道德绑架,再加上暗暗的威胁。 原本性格佛系得很,心情好的话可以选择息事宁人的容缈,忽然就想叛逆一下了。 轿子没动手脚的可能性很低,杆子怕不是提前被弄松了。 几个轿夫本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即使是无心之举,可偏偏挑了快到府上的时候才断,很难让人觉得只是巧合而已。 毕竟花轿断掉可不是什么吉祥的预兆。 何况,如果她没有提前察觉,有所准备,很可能会因为重心不稳朝外摔出去。 受伤在别人眼里都是小事,更将广为流传、被人耻笑的,是她在成亲当天出丑,摔个脸朝地。 那个陈管事,语气听着和善,言语里也仿佛尽是为了她考虑的意思。 可总是暗暗地,想拿身份压人一头。 不是什么善茬。 她一个将军府未过门的人,明里暗里地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针对,要是再忍气吞声,之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只能赌一把了。 赌嫁的那位将军,是她的反派。 如意进了轿子,问:“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以小姐的性子,大概会选择忍着吧? 只是忍了第一回,就必然有第二回、第三回。 小姐又不是嫁到将军府来受气的! 如意是气不过,可她一个小小婢女,也不能改变什么。 容缈刚想要开口,就咳了几下,话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仅仅是咳嗽几声,就有想要吐血的冲动。 不像是染上了风寒之类。 看来身体的状况不太好。 那还怎么吃东西! 无所谓。 她会出手。 如意轻轻拍着容缈的背,给她顺气。 容缈缓过来之后,才道:“我身子差,多走一步都不行,劳烦各位了。” 外面的人本就在等着她发话,自然是比刚才安静了不少。 她的声音不大,却得以传出去,让想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虽是麻烦别人办事,可却一点没有请求的意味,态度不卑不亢。 陈管事的眼睛眯了眯。 这个病怏怏的小郡主,没有想象中好对付啊。 还以为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陈管事又很快微笑了起来,“既然容小姐自有定夺,老奴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们几个,好好抬,可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轿夫们面面相觑。 杆子都断了一根,还要继续抬? 就差那么点距离就到将军府! 但…… 能怎么办? 抬呗! 还能反抗不成? 几个人按原先的位置站好。 负责的杆子断掉的那个人,没有可以抓的,只能抬着轿子的底端,承担了原先好几倍的重量,面目狰狞且扭曲地往前走着。 如意又掀开花轿的帘子,得意洋洋地道:“我们小姐说了,敲锣打鼓的也要跟上!不能怠慢!” 如意是打心底为容缈高兴。 小姐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 该是她的,旁人就别想夺走! 第89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 齐天的锣鼓声再次响起。 一行人浩浩荡荡,没多久功夫就来到了将军府。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容缈由如意搀扶着,下了花轿,被迎入府。 闻到弥漫的硝烟味后,身体又条件反射似的想咳嗽。 容缈全凭一股仙气吊着,小脸都憋得红了,愣是一声都没咳出来。 我真了不起! 奖励自己绿豆糕、豌豆黄、玫瑰酥等一大堆好吃的! 容缈被领到了拜堂的地方。 她头上的盖头遮掩了大部分视线,可借助余光,也完全没看到身边有什么人。 成的什么亲? 新郎官都不在?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洪亮的声音被拖得老长,一字一顿地传来。 一拜? 她一个人拜? 拜个小饼干啊! 容缈毫无灵魂地走完了流程。 她借身子弱的借口,说跪不下去,膝盖尽可能地弯了弯。 已经很有诚意了好不好! 其他人拿容缈没办法。 毕竟她的体弱早就家喻户晓,又不是临时装出来的。 仪式进行得十分草率。 似乎没有人真正在意这场婚礼,它的隆重,只是表面上的。 容缈被如意一路扶着,跟着将军府的人,进了洞房。 她的身体真的虚弱到了一种境界,走起路来都费劲。 “小姐,将军府的人说,您在这等着就行,如意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就先告退了。” 如意走的时候,带上了门。 将冷风、嘈杂声,和饭菜的香味,都关在了外头。 全凭意志力坚持下来的容缈:“……” 宴席! 放我出去! 我要吃饭! [宿主宿主,本兔来了!]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兴奋地搓爪爪。 终于轮到它出场啦! 为了不中断传输,或一下子全部载入,导致小姐姐头疼,必须挑一个安全的时机。 它超贴心的! [是否接收剧情?] 灵灵兔久久没等到一句“是”,有点疑惑。 它再次出声提醒。 [喂喂喂,宿主听得到吗?] 容缈整个人灵魂出窍,“不好意思,你说什么了?我一心想把你做成麻辣兔头。” [……] 啊啊啊! 脑袋不保!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瑟瑟发抖,差点发出土拨鼠似的尖叫,它默默地抬起爪子,按在头上,摸了摸。 太好了!还在! 然后。 灵灵兔发挥了它有史以来最大的作用。 [宿主,桌上放置了一些糕点,将军府的人都在忙宴席,一时半会儿没人会来的。] 去吃它们! 别吃本兔! 灵灵兔本以为容缈会一个激灵起身,毕竟那可是美食! 可她懒洋洋地靠在床柱上,连盖头也不掀,语气也有气无力的,“没力气,走不动。” [……] 但进府邸的路不是走得好好的吗?! 灵灵兔为了保全自己的脑袋,偷偷将点心瞬间移动到了容缈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下次不能这样了!乱用系统开挂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容缈:“……” 你的外挂,我的外挂,好像不一样? 容缈没说话。 她可没答应! 再等,估计也等不到新郎官了。 他可以不来,她不能不吃。 也不管什么喜帕只能由新郎官揭开的习俗了,容缈直接将红盖头往后一翻。 开吃! 灵灵兔见宿主的状态回来了,赶紧开始传输剧情。 否则她又盯上它装满智慧的小脑袋瓜! 原主是个郡主,却称不上什么皇亲国戚。 她的父亲曾是当今圣上的战友,因战死沙场,立下战功,而后被追封成王;母亲体弱多病,也已离世。 或许是皇帝看她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就将一家的殊荣落在了她这个做女儿的身上,她沾光成了郡主。 只是一个异姓郡主,并不多受待见,连封号都得不到。 几乎是空有一个名号,没人真把她当郡主对待。 原主自生下来就身子骨差,可能是遗传而来的,所以也没寄养在皇宫里。 毕竟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不适合养身子。 她便在容家原先的府邸待着,远离各种斗争。 直到一道圣旨打破了原本的平静生活。 容缈被指嫁给镇国大将军裴佑之子——裴晏清。 裴晏清自幼习读兵法,随父从军,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这本当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皇帝的意思是,容缈祖辈上也有武将背景,嫁到将军府去,是个好归宿。 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还会不少。 容缈和裴晏清此前从未见过面,她甚至根本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被关在家里养病久了,她对外界一无所知,只是偶尔听如意说一些外边的事。 那是皇帝的命令,她不敢违背,也无法反抗,只能乖乖顺从。 就连大婚之日也是皇帝定下的,她完全没有话语权,自己的婚礼,女主角连最后的日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这个黄道吉日,据说是皇家专业人士看了天时地利人和后选出来的。 选得好极了。 好到成亲前一天,新郎官直接出征了,留新娘一个人独守空房。 收到前线战报,知道敌国来犯,情况危急后,裴佑大将军二话不说携子裴晏清奔赴战场。 原主等了一个月,也没等到人回来,然后病死了。 她的戏份到此结束。 妥妥的炮灰。 “好干啊。” 容缈差点被噎住,她拍了拍心口,缓了口气后,又拿起一块糕点。 [……] 宿主认真听剧情了没有! 灵灵兔借力,用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再将茶杯瞬移到她手上。 容缈心满意足了。 [位面反派:裴晏清,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黑化后造反失败,惨死。] [目标:好好活着,并攻略裴晏清。] 容缈:“……” 活着也是目标? 怎么有一种全世界都要害我的感觉? 炮灰的命不是命吗? 由于原身和反派有交集,还算是不小的交集,所以她能获得其他的相关剧情,也有权利提问,“反派黑化的原因是什么?” [母亲生产时大出血而死,他被说自带不祥之兆。再加上从未谋面的新娘病死,父亲也被害死,各种流言蜚语压到了他身上。] 第90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 [男主还是王爷时多次拉拢反派,他却无动于衷,男主上位后肯定要除掉他的。正好,他的造反给了男主理由。] 跟伪气运之子作对,不在同一阵营,再加上干出了造反的事,才成了反派。 [宿主的存在,只是加深反派黑化的理由。] 无非是克妻之类的言论,借此说反派的命不好,煞气重。 [裴晏清从战场上回来后,对他素未谋面的夫人进行风光大葬,之后也没再娶,算是仁至义尽了。] 灵灵兔的答疑解惑环节结束。 剧情中的猫腻不少。 比如原主被指婚和成亲之日,两者之间只差了三天。 哪有那么着急的? 都不给人一点准备时间,还正巧就碰上了战事。 所以婚礼才会看起来仓促又忙乱,跟无头苍蝇似的。 由于裴晏清和裴父不在,许多的仪式都缺少,繁文缛节能省则省。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等裴晏清回来后再完婚。 但皇家指定的良辰,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不合规矩、草草地走个流程。 而且,原主竟然是病死的。 她的确体弱,可也好端端地在容府待了十几年,怎么一嫁到将军府来,住了一个月,就病死了? 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起疑。 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 [宿主要怎么办?感觉腹背受敌,且敌在暗、你在明啊!] 容缈想了想,“我准备坐以待毙……不行。” 正当灵灵兔欣慰“宿主可教也”时,紧接着又听她说。 “坐着好累,我要躺着。” 说罢,容缈便躺下。 [……] 宿主你又不是熊猫! [糟糕,外面有人来了!] 灵灵兔不得已将糕点和茶水都放回原位。 本兔简直是最贴心的系统! 容缈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把盖头盖了回去,视线里又只剩下一片红通通。 门被轻轻打开,如意端着药进来,“小姐,药来了。” 容缈抓住了重点,“饭呢?” 如意将药放到桌上,疑惑道:“小姐是要用膳吗?可小姐一向不是午时过后都不吃的吗?从前府里请的大夫也说,那样对小姐的病有好处,吃多了不易消化。” 容缈:“……” 想饿死我就直接说! 如意坚定不移地说:“小姐坚持了如此之久的习性,忽地改变并不好。况且,如意已经告知了府里的厨子,晚膳并没有准备小姐的份。” 容缈:“……” 骗谁呢! 外面的宾客吃得可香了! 战事吃紧,少将军出征,可他们都能安心地吃席,我为什么不能?! 我也需要靠食物来表达我对少将军的尊敬、思念、渴望之情! 容缈掀起一角盖头来,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她本就生得好看,灵动的表情,让原本神情恹恹的人显得生动了不少。 看得如意一个婢女都心软了,“如意这便去给您拿一些食物。” 容缈锲而不舍地盯着,如意只能又说:“如意明白了,过午不食的规矩也取消……不过,小姐,您的盖头还是放下来吧,按理说这是要少将军亲自掀开的。要是被旁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少将军一日不回来,盖头便一日不掀吗?那如何服药、进膳、沐浴?就寝也要盖着,想让我活生生被闷死吗?” 容缈索性将盖头直接扯了下来,“规矩是死的,我是活的。” 当然,不给她饭吃,她也可以是死的。 “那便都依小姐,只是大喜之日,就莫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如意叹了口气后,退下。 换作以往,她是不会答应小姐这些请求的。 可今时非同往日,小姐已是出了阁的女子,是日后的少将军夫人。 本以为小姐嫁给少将军后,能摆脱原先的清苦日子,身边也有个可倾诉、交心的如意郎君。 谁知造化弄人,被老天摆了一道。 好端端的新婚之日,新郎官却不在,如此丢脸、倒霉之事,竟落到了小姐身上! 瞧瞧小姐,竟然悲痛到如此地步,什么活的、死的都说出来了,还是不要再给小姐添堵,尽量由着她来好了,免得她真想不开,一头撞死。 如意临走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桌子。 奇怪。 怎么感觉桌上的糕点变少了?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总不可能是小姐偷吃吧? 如意走后。 [宿主,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幸好本兔机警,这才万无一失!] ……笨兔子。 容缈扶着床栏起身,她端起药,闻了一下,而后蹙了眉头,将药倒进茶壶里。 汤药的气味苦涩,与茶水融合之后,倒不那么明显了,颜色与先前也没多大区别。 虽然仍有一定风险被发现,但也只能试一试。 [药里有毒吗?] 灵灵兔跟二愣子似的来了一句。 容缈直言道:“太苦了。” [……] 宿主心眼老不长,多半是废了。 无论药里有没有毒,容缈都不会喝的。 剧情里,原身必定是每日按时吃药,一滴不落地喝完,可即便如此,也没见她身体有好转的迹象。 既然喝了都好不了,那还有什么喝的必要。 更何况,又不好喝! 容缈嫌头上的发饰太重,便一个个拆了下来,放在梳妆台上。 她看了眼铜镜后,觉得衣服也不顺眼,就在房间里找了套轻便的换上。 婚房是提前布置好的,自然按照规矩,为男女之事准备了后续相应的换洗衣物。 虽然缺少了过程,可结果是一样的! [宿主是要出门吗?] 灵灵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容缈觉得,系统的智商真的有待提高,越相处越发现,它的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机灵的小主意。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弱郡主忽然要外出,岂不是诡异至极? 就算是偷摸着翻墙出去,也得是鲁智深附体才行,否则她出逃未半而中道崩殂。 如意送饭菜来时,便看见容缈一身常服,悠哉悠哉地吃着点心。 要是不说今日是喜庆的大婚之日,让旁人撞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是郡主的将军府一日游呢! 第91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四) 容缈一筷子戳进鱼身,夹了块鱼肉出来,“鱼是吃什么长大的?” 啊? 如意被这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问题给问住了,犹豫了一下,“奴婢不知,大抵是小虫、水草之类。” 小姐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觉得鱼的味道不好? “的确,”容缈点了点头,“我想养花。” “……” 所以和鱼有什么关系? 强行扯过来的吧! “小姐想养什么品种?” 如意问。 养花可是一件好事,不仅能陶冶心性与情操,养得好了,看着也让人心情愉悦,对病情也有好处!一举多得! “花瓶要大一些的。” 容缈拿手比划了一下,“比桌子矮一点就好。” “……”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养花不看花色、种类、是否好养活,而看养它所需瓶子的大小。 完全没道理! 如意举了一大堆花名,却被容缈一一否决。 原因无他。 太小了。 “那便只剩些小树了。” 容缈眼前一亮,小脸表情认真,“树好,我想养树。” “……” 变得未免太快了些! 如意想了想,“小姐可喜欢龙血树?它有长寿的好寓意,且药用价值也不小,最重要的是,它需要配一个大的花盆。” 此时的如意并没有发现她已经逐渐被带歪,本来坚守的底线一次次被引导着降低。 容缈十分满意最后的结果,又提起花轿的事,“轿夫的钱给了吗?” “尚未。” 如意摇头。 “正好,不用给了。” 原身常年居家,在京城并无人脉,就连轿夫都是将军府的陈管事负责安排的。 可容家只剩下这么一个独女,没有经济来源,全靠着从前家里的积蓄和皇帝的赏赐过着清贫的生活,要配少将军,她的嫁妆多少显得有些拿不出手,也难免被外人评价说是高攀。 正因此,原身请求婚礼的费用大部分由容家承担,颇有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意思。 轿夫的薪酬也包括在总费用内。 资金不充裕的情况下,能省一笔是一笔。 “这怎么好?若不出钱,他们怕是会找上门来闹事的!” 如意忧心忡忡地道。 “将军府的门,又不是想进就进。” 总会有护卫拦着的。 容缈咳了几声,“再说了,轿子抬成那样,分明是想摔死我,要是我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大喜之日,新娘遇险,没让他们掉脑袋都算好的了。” 她说完后,手轻轻拍了拍心口处。 一副下一秒就要因说了太多话而呼吸困难晕过去的模样。 容缈当时虽在花轿上,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却从对话中听出了不对劲。 轿夫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的,她认为是陈管事干的。 原身与陈管事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他没理由害她,再深一层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伪气运之子了。 虽全凭猜测和直觉,可几乎已经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直接确认凶手的程度了。 目的无非是想弄死她,再加害小可怜。 饭要一口一口吃,仇也要一个一个报。 可无论她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总会有人给轿夫付钱的,她就没有必要再去当冤种了。 自己的小命都差点不保,还上赶着给人送钱? 想都别想!金钱是留给美食的! “如意明白了,这就打点下去。” 入夜后的冷风将门吹开,钻了进来,让人不免染上丝丝寒意。 灵灵兔将门关上,看到容缈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画面冷冷清清的,不免替她伤心。 [宿主,你好惨啊。] 什么时候吃过这档子的苦? 这个点,都应该是洞房花烛夜了。 现在却只能独守空房。 “就是。” 容缈附和。 好不容易吃上了饭,口味却出奇清淡,估计是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刻意控制了盐的用量。 可日日如此,怎么了得? 没病也要被吃出病了。 容缈看着几道菜,只觉得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 想念巧克力的第一天! [……] 莫名感觉和宿主不在一个频道上是怎么回事? 容缈指定要的龙血树翌日便送了过来。 她让人摆在了离床榻最近的地方。 等屋内人都空了,容缈才将如意早上送来的药倒进了盆栽里,顺带着将茶壶里的水也倒了进去。 茶壶不算大,容量没多少,并且花盆足够大而深,土壤多,又留有空隙,水很快渗了进去,表面上察觉不出什么端倪,别人看了也只会觉得是正常浇水而已。 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容缈不慌不忙地拿起买盆栽送的花浇,往土里再浇了点水。 等陈管事带人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她微蹙着眉,似是觉得龙血树长得还不够快,葱白如玉的手指轻拂着叶子,听到声音,才转头,“何事?” 陈管事做出面慈心善的外象,“听闻郡主闲情雅致,买了棵龙血树回来养着,老奴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地方是帮得上忙的。郡主为何起意想养树?” 说得倒好听,可态度明显是来势汹汹。 连门都不敲了。 容缈并没有给对方靠近龙血树的机会。 药才刚倒下去不久,土壤里难免会有些气味。 她向前一步,让人只能觉得药味是她身上传出的。 毕竟养病多年,身体被药腌入味了,也不是没可能。 容缈给出理由,“树大招财。” “……” 陈管事无语了,“老奴只听说过树大招风。” 容缈义正言辞地道:“那您可要多读书修炼身心了,据我所知,将军府不养闲人。” “……” 这不明着说他年纪大了不中用还没见识吗? 陈管事一股子火还憋在心里,却听容缈又说:“我的确病弱,从前饮食也确实清淡,可如今都是将军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少将军夫人了,府上的伙食却丝毫味道都没有,碗勺也没人收拾,实在令人寒心。” 她巧妙地转移话题,似乎方才那个“闲人”指的不是陈管事一样。 容缈狡黠一笑,“这不才想着,为将军招财?作用或许微不足道,可也是我的一点心愿。” 第92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五) 容缈说得委婉,可意思十分明显了。 翻译一下就是:将军府是不是缺钱?连盐都不舍得放,奴婢也不多请几个。是不是工资没到位,人都不干活的! 最后的指向不是府里穷,就是陈管事小气鬼,且连下人都管教不好。 陈管事面色难看得不行,却没办法。 无论如何,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少将军夫人。 将军府里无主母,眼下裴氏父子又在外征战,要按照地位来说,容缈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她说一,谁有胆子挑衅说二。 陈管事只能低眉顺眼地应下,“是老奴考虑不周,还请郡主莫怪。” 容缈疑惑地问:“我怪罪谁了?” “……” 确实没有点名道姓。 可但凡是个人就能听出来她的意思。 只见她接着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单纯极了,“陈管事好生奇怪,我明明是想为府上招财进宝,却被认作是发怒。” 容缈轻叹了一口气,手扶上额,“可我病成这样,哪有生气的功夫?让陈管事多多读书,也是为了您的身体考虑,您年事已高,再不活络下头脑,日后得了痴傻可怎么是好?将军府要是没了您,该多让人怀念啊。” “……” 陈管事感觉自己现在被气得能吐出血来。 这话说的,跟他已经离世了一样。 偏偏容缈的语气和表情都是诚挚无比的,看上去哪有什么坏心思! 陈管事压下心中怒火,强装微笑道:“老奴多谢郡主的好意。郡主有不满之处,尽管提出来。” 他是想拿礼教束缚容缈。 毕竟一个刚出阁的女子,再嚣张,也是知道要守礼数的,否则如何堪称大家闺秀,到了外边去,也是要落人口舌的。 可容缈偏不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也不想点到为止,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我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只是对将军府的管理有些浅薄的想法而已。” 此番话一出,不但绕开了被说小家子气的陷阱,还显得她的气度不凡,十分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容缈便细说了各种她认为有待改进的地方。 一切建议的出发点,都是她能够更便利地在府中生存,省得陈管事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举措一个比一个细致,但她又说得很好听,言语像用一张张糖纸包裹了起来,听起来诚意十足,完全不会让人感到生气。 “暂且想不到了。” 容缈扬起一抹乖巧的笑容,“陈管事,您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 那你还说那么久! 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郡主仁心,老奴告辞。” 陈管事硬生生站了半个时辰,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腿都麻了,险些一个踉跄摔出去,好在他旁边的下人眼疾手快,扶住了。 否则一把老骨头都会摔断。 容缈让如意换个新茶壶,唤了好几次,如意才反应过来,她慢半拍地去拿新的,一边走,一边在路上想。 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简直太厉害了! 一路上,昨日对如意嗤之以鼻的下人们,都没再敢当面闲言碎语,给脸色看,全都恭恭敬敬的,甚至有几个问好的。 这个威信,小姐是立住了! [宿主真是威武霸气!] 灵灵兔一出声,容缈便知道周围没人了,顿时连着咳了好几下。 她感觉自己能活活把肺咳出来。 [……] 宿主很不经夸啊! 容缈乖乖地躺回床上,不再折腾。 原身在喝药的情况下还能活足足一个月,真是了不起。 才第二天,她就觉得自己要嗝屁了。 也难怪说病要养着。 原身是天生体弱,遗传生母的,这种不治之症,只能靠药物慢慢调理。 可现在,容缈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即使是贴身婢女也不行,如意不能时时刻刻留个心眼,万一药在某一个过程中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如意都不知道。 只能采取一口药都不喝的方法,换成食补。 绝对不是单纯因为她想吃! 容缈的身体虚弱,但又不至于完全不能动,只是比常人更容易感到疲惫,咳嗽也止不住。 她自身的精神力是旁人的几倍,所以努力撑一撑,是能挺一阵子的。 更何况原身常年卧榻,她偶尔蹦哒一下还行,总不能时刻活蹦乱跳,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规矩立下后,容缈的日子过得舒心多了,几乎是有求必应。 当然,她最满意的还是伙食。 什么食欲不振,胃口不佳,在美食面前通通不存在了。 如意也逐渐习惯了小姐的变化。 不管怎么样,肯吃东西就是好的。 只是有时候吃得…… 有点多。 饭量根本不像一个在养病中的女子! 由于容缈的进食标准提升了,府中其他人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他们虽然没在明面上说,可都在心里默默感激着。 将军府的厨子也得到了加薪的回报。 唯一日渐忧愁的,只有陈管事。 他管理着将军府的所有日常支出,各种账本都是要经由他手的。 为了多吞点油水,陈管事总会在上面做些手脚,之后向裴将军报的时候,报高些,其中的差价,便通通进了他的口袋。 陈管事把将军府的月需固定了下来,无论当月的支出实际是多少,都报着差不多的数额,借此一直稳妥地赚着利润。 裴将军只在武略上有钻研,对算账是一窍不通,加上陈管事是他早年间的旧相识,便十分相信对方,从来不主动过问账本的事。 裴晏清之前有过一次疑问,可被裴将军的信任给打败,且他起疑心的消息走漏,拖延了时间,给足了陈管事制造伪证的机会,再去查也是无用功了。 陈管事当时拿年龄卖惨,谁都不好说什么。 裴晏清也只好作罢,再深究下去,怕是会增添父子间的嫌隙,他只能派人暗中盯着。 就连少将军都没能拿他怎样,如今跑出来一个郡主,靠着大吃大喝,把他的利润吞了个大半! 陈管事攥紧了账本,气得发抖。 第93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六) 夜深露重,月光透过云层洒落。 一阵响亮的马蹄声袭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裴晏清将缰绳一拉,身下的骏马微微往后仰了一下,便听话地停住了。 他一跃,动作干净利落地下马。 将军府的看门人昏昏沉沉地醒来,一见是裴晏清回来了,还以为是在梦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少将军,您怎么……” “不必声张,也不用惊扰任何人,一切等明日再说。” 裴晏清嘱咐完后,看了眼小厮,“守不住夜便去找人轮换,将军府的安危不可掉以轻心。” 说罢,他牵着马进了府里的马厩,熟稔地拿了些储备的干草料来喂马,安抚了下坐骑的情绪,“过几日再带你吃些好的。” 马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十分有灵性地叫了一声,乖顺地吃着草。 安顿好马后,裴晏清便先去烧了沐浴用的热水,之后去他原先的屋里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等水烧好了,裴晏清将它混杂着冷水倒进大木桶里。 他褪去身上的衣物,原本高高束起的头发也被拆了下来,散落在水面上。 裴晏清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出征一月有余了,心却是刚刚才安定下来。 战场上的厮杀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不愿去回想,可那些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头脑中。 裴晏清听到细微的声响,蓦地睁眼,看向屋外,目光带着杀意,“谁?”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又不失威严。 “容缈。” 在外面被逮了个正着的容缈报上姓名,虽是被发现的一方,她却丝毫不慌张,甚至大大方方地走去他更方便看到的地方。 纸窗上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 裴晏清微眯了下眼,带着探究的视线望过去。 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 且,是直接报的姓名,未加其他称呼。 府中家丁他是一清二楚的,并没有这号人物。 容缈…… 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屋外的容缈久久没等到回应,无奈地叹了口气,“需要提示一下吗?少将军连自己夫人的名字都不清楚了吗?” 裴晏清:“……” 他记起来了。 出征前,圣上下了一道圣旨指婚,此外还亲自选定了良辰吉日,似乎十分重视这场婚事。 可对方是个名不经传的郡主,常年卧榻养病,别说见过,就是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皇命难违,裴晏清只能应下。 婚礼的事宜都是下人去操办,他当时正研究着对付敌国的最佳策略,总觉得对方不会就此安分下去。 果不其然,成亲的前一天传来战报,他便随父亲连夜出征,一月以来,满心都是战事,倒是真的不记得他还有一位已过门的妻了。 “你怎知是我?” 裴晏清疑问道。 他与她从未谋面,即便是看清了他的面容,她也未必能确认一定是他。 容缈懒懒地倚靠在纸窗上,“少将军入屋的时候,没发现床榻上多了个人吗?” 她那么大一个人在那躺着呢! 裴晏清:“……” 他回来得急,且是直冲着衣服而去的,的确没注意到。 或者说,他下意识里便觉得没有其他人会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压根把她当空气了。 “少将军进门时,脚步急忙,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加上夜里的冷风一吹。” 容缈抿了下唇,“要不是先前听见了马嘶和捣鼓柴火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谁派来取我性命的杀手。” 裴晏清的眉一蹙,明白了她的画外音,“谁对你起了杀心?” “好多人。” 容缈微微一笑,“如果说出来,少将军会为我主持公道吗?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空有着个夫妻的名号,却生疏到连彼此的脸都没见过,名字也不知道。” 裴晏清沉默了一瞬,随后才开口,语气坚定不移,也是庄重的承诺,“我会……即使对方再位高权重,不公就是不公,这是不渝的事实。” 他顿了顿,“裴晏清,我的姓名。” 海晏河清。 一个美好的祝愿。 “好,我记住了,有了少将军的庇护,我便不怕了。” 容缈的话让不懂儿女情长的裴晏清有些转不过弯来。 说好的主持公道,怎么变成庇护了? 莫名带上了些许的暧昧色彩。 “夜入四更,应就寝了。” 裴晏清一副赶客的姿态。 事实上,只是因为他泡好了,准备出浴,不想被她看见,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容缈咬了口从小厨房拿来的糕点,她特意起床的原因,一是声音,二是风冷体弱,三是饿了。 她的头歪了下,带着明媚的笑意道:“我已等了少将军一个月,不介意再等一会儿。” 意思是,等他沐浴完毕后,一同回屋就寝。 一起睡。 裴晏清:“……”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他的面颊。 容缈只是说说而已。 他征战回来,想必一定累了,多泡一会儿也无妨。 更何况,室外的冷风,她吹不得多久。 容缈正要走时,却被裴晏清有些急切地喊住,“等等。” “怎么了?” 裴晏清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清丽的女装,一脸黑线,又无可奈何地道:“衣服拿错了。” 容缈:“……” 唇边的笑意没止住,她偷笑了一下。 也不是不能穿。 他们都住同一个屋檐下了,衣服自然也被放在了一起。 只是,她屋内的药味,甚至她的呼吸,衣料的手感,那么多可以察觉到的地方,以他超出常人的警觉性,怎么会注意不到? 是真的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休息时处理战事累到了,才全然顾不着其他。 一回到家,便是到了最熟悉的港湾,整个人都从紧绷中回归松弛,哪里心思和精力会想别的? 容缈思忖片刻,“少将军既然有求于我,那可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裴晏清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求?” “缈缈最好了。” 容缈停顿了一下,“这样求。” 不是低三下四地乞求。 而更像是一种调、情。 裴晏清顿时窘迫得不行。 第94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七) 如此亲昵的称呼,换作以往的裴晏清,定是说不出口的。 即使再对男女之事不熟悉,他也明白自己目前和她的关系有多生分。 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下人都沉沉睡去了,除非他能泡在木桶里直到天亮。 等泡完,怕是皮都要蜕掉一层。 “不说,我可走了。再待下去,我会染风寒的。” 容缈作势转身。 意料之中地,裴晏清开口。 他唤她名字时,不疾不徐,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柔和,尾音稍微沉了沉,在后三个字的地方,着重地强调了一下,“缈缈最好了。” 好听!当赏! 容缈言而有信地回去拿了一套男装来,问:“怎么给你?窗子开不了,通过门缝丢进来,万一掉进水里可如何是好?” 裴晏清:“……” 尽管不太想承认,可她说的是事实。 他只能道:“劳烦送进来。” 容缈推开门后,看到的便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 裴晏清的长发垂下,几缕落在水面上。 他的轮廓分明,五官立体而深邃,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一双眼眸明亮有神,鹰隼般锐利。 沾了些湿气后,自带了一股朦胧感。 常年拿枪矛、弓箭的手臂十分有力,轻搭在木桶边缘,好看而不粗犷的线条被一览无遗。 锁骨处沾上的水珠,滑过肌理分明的身体往下落。 容缈顿时觉得,将军府最美味的佳肴,应该是裴晏清。 什么时候尝尝好呢? 裴晏清本以为容缈会害羞、脸红,再不济,至少会扭过头去。 没想到她的目光如此直白。 更是丝毫没有要转移视线的意思。 这下,无地自容人的是他了。 裴晏清的耳根泛红,“我要换衣服了。” 容缈把剩下那口糕点吃掉,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换啊,又没外人,不用特意通知我一声的。” 她特意回了下头,确认了下,“放心,门也关好了,很安全的。” 裴晏清:“……” 最危险的分明是你!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她便找了个地方靠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裴晏清看清了容缈的面容。 她的眼神干净又澄澈,闪动着微光。 容缈轻声问:“外面的风如此之大,你不会忍心赶我出去的,对不对?” 说着,像是为验证她的体弱,咳了几声。 本就苍白的小脸,一下子更虚弱了。 娇小的身子随着咳嗽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仿佛马上要晕过去。 裴晏清从小便向父亲学习骑马、射箭等,习武之人,体格自然要比寻常人好些,他也不是没生过病,只是通常很快就好了,也没有过一病,病上好几个月的经历。 听说容缈是先天的体弱,病了有十多年了。 他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受,要他日日病得卧床不起,他宁愿不要如此活着。 所以,容缈每咳一声,裴晏清的心就吊起来一分。 她转过身去,拿出手帕,掩住自己的唇。 身后传来水声。 大抵是裴晏清出浴了。 她听见沐巾在他身上摩擦,动作本该是轻柔的,听起来却有些急切。 之后,便是穿衣时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想看。 可她咳得魂都快丢了。 容缈本是不想咳的,她不是那种为了卖惨或者博同情,就要伤害自己身体的人。 一咳,便要咳走半条命似的,谁想受这种罪。 等感觉好了些,她才移开帕子,余光瞥见上面有丝丝缕缕的血迹。 “……” 哪来的血! 容缈若无其事地收好手帕,没让裴晏清看见。 “可要去请大夫?”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不必。” 容缈一点都不心虚,即使是说话时感受到了喉间的铁锈味,也依旧淡定如初。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裴晏清大步流星地跟上。 他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以何种名义,也不清楚哪些是该做的。 一个不留神,容缈就不见了。 裴晏清正疑惑着,便看见她从小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小盘糕点。 “……”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都冷了,吃了不好。要想吃,让人再去做就是。” 容缈可怜兮兮地道:“不让我吃,我会难过的,那样对身体更不好。” 裴晏清见容缈一副小顽固的模样,也知道她不可能就此放弃,只好作罢。 他无奈,身体转了个方向。 跟只螃蟹似的,横着走了起来。 她的视线投过去,“这是干什么?” “给你挡风。” 裴晏清应道。 他并没有把这样的举措看作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视为一件举足轻重的小事,甚至根本不能算是个事。 在他心里,她为了他,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惹得咳嗽不已,是他的不对,就该做些补偿。 即使微不足道,也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裴晏清的身影覆盖住了容缈的,他走在外侧,将她护在内侧,把外边的冷风都挡在身后。 让人安全感十足。 容缈的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以有勇有谋、杀伐果断而扬名京城的少将军,竟然会如此幼稚,又可爱。 裴晏清也猜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是愚笨极了,他双手交叠,唇边的笑肆意而张扬,学着她的口气,“又没外人。” 此话一出,她便看向他。 目光灼热。 他反应过来后,才别过头,错开视线。 微红的耳垂却暴露了所有的小心思。 容缈空出一只手来,牵起裴晏清的手,“既是为了我好,我也不能让你撞着。” 然而。 裴晏清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学武多年,手上长了一层薄薄的茧。 握的不是长矛、弓之类,就是缰绳。 而她的手,柔弱无骨,摸起来软乎乎的。 他从没有碰过女子的手,更何况是亲密地牵着。 ……好软。 软到裴晏清都不敢用什么力,索性任由着她拉住。 他也不再将手掌贴得近些,生怕自己磨破了她娇嫩的肌肤。 围观了全程的如意:“……” 如意只是听见了容缈的咳嗽声才起来的。 没想到看见了少将军。 更不曾料想过,小姐和少将军在一起的画面会是如此之诡异! 是在玩什么? 第95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八) 裴晏清醒得比容缈早。 按照现代的话来讲,他已经养成了一个固定的生物钟。 天刚露出鱼肚白,他就睁眼了,根本没睡多久。 想起战事已收了尾,自己也不是身在军营的帐篷中,他忽地想再休息一会儿。 正要翻身,动作却硬生生地停住。 对于裴晏清来说,才是刚回来的第二日。 所以,他时常忘记,自己现在是有妻的人了。 ……也很正常吧?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睡觉,听着她的呼吸。 床榻上、寻常生活里,一下多出个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快速接受的。 可裴晏清并不抵触容缈的存在。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适应,让他那个满是武略、兵器、坐骑的脑袋,留出空间装她。 容缈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搭着。 唇泛着自然的嫣红。 肤如凝脂,无瑕而通透。 呼吸也带着温度。 裴晏清的脸仿佛也沾了枕边人温热的气息,染上浅浅的绯红。 他蓦地起身,头脑清醒的同时,也冷静了下来。 榻上有两床被子,怕她着凉,他在她的那一床被子上,又加上了他的。 裴晏清穿上外衣,整理好仪表后,才出了屋子,连关门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弄出什么声响,吵到了她的美梦。 他什么时候这么慢性子过? 以前一向是随意带上,要么根本不关,大大咧咧地敞着。 如今不仅要关门,还要关得密不透风。 外边的风也好,人也罢,都别想看到她的睡颜,那是他才有资格看到的。 裴晏清一出门,便被下人们围着告状。 告谁的状? 当然是容缈的! “少将军,昨日夜里小厨房的糕点不翼而飞了!” 说着,小厮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屋里,“奴才疑心是郡主偷吃的。” 旁边的如意一听,霎时间就不乐意了,“拿不出证据,休要怪我们小姐!” 诚然,小姐的胃口是好了不少,也的确变得偏爱甜食了,可无凭无据的,就想让小姐被冤枉,她可不服气! 再说了,四更的时候,分明其他人都还在睡着,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小姐和少将军,旁人都没注意到。 糕点是不是被小姐吃的,这并不重要! 他们在少将军回来的第一天,就想挨个给小姐脸上抹黑,是何居心! 裴晏清坦然地为容缈辩护着,他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却毫不犹豫地选择包庇她,“是我回来的时候饿了,便端回了屋里。” 她后来也确实分给了他吃。 小厮一听,态度瞬间变了,“原是如此,都是奴才想得不周全,让少将军挨饿了,还错怪成是郡主偷吃。” “无妨,本就是我不打招呼回来,只是……” 裴晏清顿了顿,“即使是她想吃,也犯不着用‘偷’一字,她是我的夫人,府中的任何吃食、衣裳、摆件、物什,哪怕是一草一木,只要她想要,便是她的。” 他发现,下人都称她为“郡主”。 也好,她先是她自己,是郡主,再是只能由他一人唤的夫人。 裴晏清的一番话,将容缈的地位坐实了。 他不常过问家事。 只是,都欺负到她头上了,他不能不管。 一个告状被漂亮地解决完了,千千万万个有自知之明的告状就自觉地倒下去了。 裴晏清去书房处理其他事务。 他才回来,一堆棘手的事、居心叵测的人等着他。 留下面面相觑的下人们。 少将军的态度如此坚定,他们再说什么,也无法动摇郡主的位置了。 那郡主到底给少将军下了什么迷魂的汤药?他刚回府一日不到,便事事完全偏向她,在措辞上也十分注意,似是不许片刻的怠慢。 说到底,还是怪陈管事! 好端端的,要让人来告什么状,他们几个平日里和郡主可没结过仇,一直谨言慎行的,反而因伙食改善,还有些感激郡主,偏偏陈管事要让他们来挑拨离间! 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 约一个时辰后。 汤药备好了,如意正要送过去,恰巧遇上处理完了大小事务的裴晏清,“见过少将军。” 小厨房里的下人也齐齐问好,心里纳闷。 少将军怎么来了? 是碰巧路过吗? 书房和小厨房离得可有些距离。 裴晏清轻点了下头,目光停留在那碗颜色黑黢黢的汤药上。 药的气味,和她屋内的一样。 看着不太好喝就是了。 确定了是容缈要喝的药后,他将碗端了起来。 汤药冒着滚滚热气,一般人直接用手碰碗壁,是会烫到的。 他却完全没知觉似的,视线紧紧盯着碗,生怕洒了一滴出来。 如意只能放下手中用来隔热的布,跟在少将军身后。 虽不知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少将军处处维护着小姐,二人之间的感情可见一斑。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平白无故地诬陷小姐,要在少将军面前,多为小姐说些好话才行。 “少将军,小姐平日里起得很早的,梳妆后,便会给龙血树浇水。” 如意变着法子夸,“龙血树是小姐嫁来府后的第一日便说要养的,寓意着长寿。小姐日日亲自细心呵护,都不许旁人靠近,定是想着等少将军您回来后,给您看呢。” 如意说着,自己都心虚了。 夜里小姐和将军是一起回屋的,他应该看见了龙血树吧? 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 小姐藏得紧,就连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没在屋内瞧见龙血树,送完饭菜和药后,时常被赶出去,都不给她多留在屋里的时间。 裴晏清听着,眉梢微微一挑,有了几分好奇。 她竟养了小树? 还保管得如此神神秘秘。 夜里黑灯瞎火的,他连衣服都能拿错,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什么盆栽。 裴晏清心中的探究又多了几分。 如意敲了敲门后,便推开门,让端着药的裴晏清进去,自己便告退了。 容缈是活生生被两床被子给热醒的,她见他手上拿着药,便下了床,从角落里搬出一个盆栽。 第96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九) 尽管体弱,可一点力气,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也没移多长的距离。 只见,被容缈精心照顾的龙血树,叶片发黄发黑,就是不发绿,也没有一片叶子是挺拔成长的,全都东倒西歪,甚至都没长出来个形,就烂在土里了。 裴晏清:“……” 容缈接过碗,毫不顾忌地,当着他的面将药倒进土里。 “不吃药,身体受得住吗?” 裴晏清将容缈手里的碗接过,倒了个干净后,放在一旁。 他伸手,微微拢住她,往他身边带。 看她白皙的脸,总觉得她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就下意识地想扶住。 他不介意拿了一路、烫手的汤药被她倒掉,也不在乎龙血树被浸得散发出了苦涩的气味,只想知道她的身子是否会因此被影响,她会不会难受,好像那才是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 “喝了也好不了。” 容缈直言道:“且药闻着便苦,难以下咽。” 裴晏清垂了下眸,鸦羽轻颤,“可是这药有问题?” 她之前说过,有人想要她死。 最简单而又不容易被察觉到的方法,便是在她每天都要喝的药里下手。 她身子骨弱,要真是出了事,也没有人会怀疑到药上。 旁人只会觉得她本就体弱,落得个病逝的下场,也是理所应当。 她先前在容府养病时分明喝了那么久的药。 药方是她的婢女给的,味道按理说没变,一个常年喝药的人,对药的苦涩都该麻木了。 如今不喝,是单纯地不想喝,还是觉得有问题,才将药喂了龙血树? 他内心的想法偏向后者,他相信她也是。 否则她怎会在新婚第一日便养了树,还要了个不小的花盆,日常浇水也亲力亲为,甚至不让其他人靠近。 这一连串的行为,足以说明了。 她不需要开口,他就能明白。 裴晏清自我检讨了一番,“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若不是战事吃紧,他怎会不仁不义地在新婚之夜留她一人,令她独自面对危险? 只是,那是他的责任,即便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可能耽误时间,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随父亲出征。 已经过去的事,无法再改变。 他如今所能做的,无非是再重视她一点。 不论是弥补,还是偿还,他都会做好他该做的事。 而且,他也不讨厌对她好。 “对啊,我可委屈了。” 话虽如此,可她是理解的。 他是因公出差,保家卫国之事,怎么会不支持? 只是撒个娇也不错。 容缈转身,拉住他的衣袖,仰头,问:“你才回府,陈管事有没有向你状告我的罪行?” 裴晏清的唇角勾了下,他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没亲自来。” 但派人来了。 他猜到先前围住他的下人是陈管事叫来的。 且他后来去到书房时,账本也被递来了。 陈管事什么时候会如此主动地献殷勤了? 不过是想借着查账的名义,让他看着情况处置她。 将军府一向提倡节俭,这个月的开销着实比以往多了些。 可也不算什么,无足轻重。 说不定还没有陈管事他老人家自己贪的多。 轿夫的事,他同样听说了,旁人说她刻意为难人,心肠歹毒。 她分明是自保,换作是他处理,他只会更狠。 “就猜到陈管事会说我的坏话。” 容缈哼了一声。 吃个饭而已,银子都不舍得掏,跟要了命似的。 裴晏清附和道:“太过分了,一定好生处置他。” 陈管事哪天会说谁的好话,那才是有问题了。 他派去的人多少盯到点消息,此前的让步,都是为了有个机会,能够一网打尽。 眼下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他的准备比上次充分得多,自然不会再放任。 更何况,府里多出来的一点花销,都是用在吃上的,何错之有? 要养好她的身子骨,花点银子怎么了? 再退一步来讲,即使是她想要什么贵重的,他照样给得起,心甘情愿地给。 裴晏清发觉自己总会莫名无师自通地,想要照顾她。 他想了想,认为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是他的夫人,他还对她有所亏欠。 正常。 不过分。 如意叩门进屋,送来朝食。 清淡的白粥、热气腾腾的果仁蒸糕、香酥的油炸桧,和撒了芝麻后香喷喷的胡饼。 “小姐……” 如意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那一盆奄奄一息,或者说已经死了个透顶的龙血树,手一抖,差点把食案打翻。 容缈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翻! 正想要上前,身旁的裴晏清却先一步帮她端了过来,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容缈已经开吃了。 如意还没回过神来,眼神同情地看向龙血树。 原本它应该长得挺拔而翠绿。 如今,完全反了。 如意一开始以为是小姐没养好,树才会长成那个样子。 直到她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从龙血树上传来的阵阵药味。 是喂药喂得太好了…… 她想起自己早上在少将军面前是如何吹嘘小姐的。 顿时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只是如果药都给龙血树喝了,那么难道说,小姐已经一月有余没喝药了?! 难怪!小姐的食欲都增加了! 如意不明白小姐为何要那么做,不喝药对身体也有坏处,可现时少将军也在,她不方便问。 况且,少将军都知情了,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和小姐做好了打算,用不着她操心。 如意难得有心计一回,什么多余的都没问,“小姐,这树可要丢了?” 容缈摇了摇头,“放着吧。” 如意得令后,退下了。 容缈神色如常地接着吃。 吃到美味的食物,便眸光莹莹,明亮如星。 甚是讨人喜爱。 裴晏清一只手支撑着下巴,视线定定地望向她,唇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告她状的人不少,绘声绘色地,都要将她说成吃人的母老虎了。 可她明明就是一只看着好欺负,却知道张牙舞爪,展露自己的锋芒,又嘴馋的小病猫。 连贴身婢女都不知道龙血树的状况。 然而,她先向他透了底,是完全地信任他。 他自然,也不会辜负她。 第97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 “陛下设了接风宴,可要一同去?” 裴晏清将龙血树搬回角落,等容缈吃完朝食,才开口问道。 他打了胜仗,圣上龙颜大悦,自然是要举办宴会,好好庆祝一番。 [宿主!这可是个好机会!以寻常身份是很难在其他场合见到伪气运之子的!] 灵灵兔提醒了下。 如果能和主角碰上面,说不定可以抓到些把柄,也好制定后续的做法! 永远的兔头军师如是想道。 容缈:“……” 她当然会去。 那可是宫宴! 东西不可能难吃的! 容缈完全不在意什么男主女主的出场。 见不见,都无所谓。 当然,最好不见。 很污染她的眼睛! 至于报仇什么的…… 以她的性子,其实并不会选择主动出击。 容缈佛系得很,不惹事不找事,却也不怕事,只是她本身的目的就不是什么打脸之类的。 那是灵灵兔要求的,她完全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只是偶尔遇上了,也没办法。 如果复仇是顺便的事,她就会根据自己当时的状态来抉择。 心情好的话,玩玩也没什么。 容缈点了点头,道:“好。” 裴晏清听了,顿时眉眼染上笑意,“午时可以小憩一会儿,等准备完毕,我们再出发。” 他交代完了事宜,又陪她聊了会儿天后,才离开。 出门便碰上一只笑面鼠,“少将军。” 以陈管事的姿态,的确当不得“虎”那样威风凛凛的一字,只能是鼠辈。 裴晏清不是惺惺作态之人,却也没露出什么端倪,神情和平常一样,“何事?” 陈管事派去告状的人全都无功而返,他也没傻到继续添油加醋,而是提出了宫宴之事。 宴会的消息是宫中派人来传令的,将军府再大,也就那么点地方,他总能有办法听到。 “老奴恳请少将军大发慈悲,把老奴也带去。” 陈管事装模作样地伤心了一下,“老奴有个远房亲戚,如今进了宫里当婢子,她孤身一人到异乡来,人生地不熟,怪可怜的。老奴想趁此时宜,多照拂下她。” 裴晏清微微眯了下眼。 陈管事想做什么,他不确定,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先不说这个亲戚是否真的存在,给宫女私传物件,无论是什么,被发现了怪罪下来,将军府都是要受牵连的。 陈管事见裴晏清隐隐有要拒绝的意思,“老奴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让府上受半分罪责!” 承诺打得死死的。 他当然有信心不惹出祸端,毕竟那远房亲戚是真实存在的,可她不是什么宫女,人混得不错呢,都攀上王爷了。 见裴晏清还是没有回应。 陈管事只好出下策,他将衣服下摆掀起来,作势就要跪下。 本以为裴晏清会及时出声或者伸手来扶,毕竟长幼有序,陈管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总得给些面子的。 可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从表情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肢体动作却完全是看戏的状态。 实力诠释什么叫做“无动于衷”。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陈管事的膝盖弯住,在半空中要跪不跪的。 他咬了咬自己不太完整的牙齿。 一把老骨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裴晏清这才徐徐开口,“既是如此,管事便去吧,只是马车小,容不下第三个人。” 陈管事:“……” 三、三个人? 怎么数出来的? 他想了想,“少将军莫不是要带郡主去?” 裴晏清不带任何犹豫地说:“正是。” “这可使不得!舟车劳顿,郡主身子虚弱,怎么受得住?” 陈管事一副“我都是为了她好”的模样,“依老奴之见,还是不要带郡主去为好,否则病情加重,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时候,倒是假模假样地关心了起来。 裴晏清的眉梢一抬,“管事有心了,谏言确也有理。” 他勾了下唇,肆意又张扬,“但我不采纳。” 说罢,裴晏清便离开。 还跪在地上的陈管事:“……” 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什么马车容不下,分明是少将军自己容不下吧! 车内空间宽敞,怎么就坐不下了! 他上哪整一辆马车去! 裴晏清回到书房后,才叫来自己的人。 他让下属去监视小厨房的一举一动,在不暴露行踪的前提下,查明她喝的药里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如果煎药的人没问题,也没往里面乱加东西,那么再取原药材,和一些熬好了的汤药,送去信得过的大夫那里,查个水落石出。 容缈一天需要在早、中、晚的时间段里各服一次药,而待会儿为了提前到达宫中,晚上的药要提前喝。 如此一来,取药的难度便小了些,也不容易被发现。 裴晏清亦然会暗中协助,支开人。 如若她在京城中无依无靠,他便是她永远的退路。 安排好了所有事后,裴晏清又处理起了公务。 和容缈一起用了午膳后,他按计划协同下属得到了需要的物品。 进宫参宴,定是要好生梳妆打扮一番的。 裴晏清倒是无所谓,将长发高高束起并冠住,加上身上的大氅后便显出英姿飒爽的身姿。 偏偏他相貌又生得好,完全撑起了衣服,意气风发之资展露无遗。 裴晏清无需化妆,就在外面候着容缈。 以他的性子分明应该觉得这种事情全然是浪费时间。 然而裴晏清却也一点都不急,反而觉着,内心有种隐约的期待,感觉也不错。 或许是因为他等的人是她,所以他才甘愿等。 门被缓缓打开。 容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只缀着珠玉的步摇固定住,她一袭浅蓝色的衣裳,宽大的衣袖,更显出不堪一握的腰,裙褶随步伐而浪花般晃动,行走间袅袅婷婷。 她的容貌更是娇美,肌肤无需多施粉黛便同珍珠般莹润无暇,唇上印了口脂,色彩娇艳,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加之一双澄澈的明眸,整个人便显得光彩照人。 裴晏清蓦地,有些不想去宴会了。 第98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一) 然而设宴的人是皇上,不得不从。 若他能做主,定当选择与她独处,将他的小病猫好好珍藏起来。 裴晏清几步上前,给容缈披上了披风。 大氅愈发衬出她的娇小身形,跟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晏清扶着容缈上了马车后,自己才上去。 车夫见人坐稳了,便合上帘子,启程。 时间留得充足,马车尽量便保持着匀速和平稳。 “会不舒服吗?” 裴晏清问道。 自上车起,他便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 容缈摇了摇头。 她表示自己精神百倍。 今日份的血,她已经偷偷在屋子里咳完了! 容缈起身,打开车窗,小脸凑过去吹风。 裴晏清没拦着。 开窗的确有可能会着凉,他也担心她。 只是她的屋子里一向是门窗紧闭的。 好不容易能出来透个风,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他不能再剥夺她的自由。 马车似是遇上了石子,颠簸了一下。 原本正站着看风景的容缈,身子往旁边歪了歪,裴晏清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 她顺势落入他的怀里。 “少将军,可有惊到?” 车夫在外面大声问道。 “无妨。” 裴晏清淡淡回应了句,内心却不如表象那么平静。 软香温玉在怀,他稍一低头,便能闻得到她发间的香气。 裴晏清的耳根红了些,“一路上还会有不少颠簸,不甚安全,先这么坐着吧,我也好护着你。” 容缈被箍着,点了下头,“好。” 她刚才是能自己站稳的。 换言之,是他太担心她,才主动拉她入怀,让她能坐在他腿上的。 容缈的眼眸垂了垂,看了下他拥在她腰间的手。 明明想要抱紧,又不敢使劲。 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不仅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磕了碰了,还要忧心力气会不会太大,弄得她疼了。 她不想向他泄露病情,自己的身体状况什么样,没人比她更清楚。 既然是要平衡气运,外力能改变的事情就很有限了,她可以正常喝药,但无济于事,只有在伪气运之子的运数下降时,才会发挥作用。 说出来没用的话,不必说。 容缈调整了下坐姿,脸靠在裴晏清的脖颈处,贴得更近了些,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抱得那么松,我会摔的。” 她的大脑和小脑都健全得很,才不会摔跤。 即使是他忽然放手,她也能保持平衡。 事实上,他不会放手,她也只是想用自己的靠近,告诉他,可以再大胆一点。 容缈这么一动,裴晏清霎时间手足无措了。 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柔软的身体紧紧靠着他。 分明是她坐在他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重量。 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跟一朵云似的。 将军府的伙食果然还是有待改进。 裴晏清低头。 容缈正在看窗外的风景。 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睫毛闪动的频率都变慢了。 大抵是久居深闺,不常出门,外界的一切事物似乎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点缀着细碎的微光。 裴晏清心想,等纷争完全结束,和平到来,她的病也好了后,他要和她去西北看大漠、雪山,途径之时便觉得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烟雨江南也不错,甚至是京城,他也想和她一起闲逛。 他的唇不自觉弯了弯,一时忽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之微毫,就要亲上她的额头。 裴晏清愣了下神,过了会儿后,才选择战略性撤退,小幅度地将距离拉开。 明明此时还是冬末,马车空间足够宽敞,也开了窗透风,他为何还是觉得空气闷而燥热,引得人心神不宁,心也跟着乱跳。 他闭了下眼,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她光洁的额头,柔顺的黑发,白皙的肌肤,饱满的唇瓣。 加上她还坐在他身上,那些虚拟的幻想全部都是实打实的触感。 简直是引火烧身。 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哪能忍受这等令人心里发痒的温柔折磨? ……不行。 不能再想下去。 裴晏清敛眸,压下眼里的情绪。 他自幼习兵法,定力比一般人强。 分神的时候,想要强行集中精力,他就会将脑袋里的想法全部替换成熟悉的计谋。 于是乎,他开始默背各种名家的谋略。 裴晏清的目光尽可能地不放在容缈身上。 他以为那样就可以让她暂时从他的头脑中离开一会儿。 容缈微微回眸,笑意盈盈地指着外面,“有冰糖葫芦!待会儿去买好不好?” 听到她的声音后,他只是余光里不经意的一瞥,便脑袋空空了,思考也在那一瞬间卡壳。 下意识地应了声“好”的裴晏清,再次愣住。 他背到哪了? ……是第三十一计。 美人计。 好在将军府和皇宫的距离不算太远,裴晏清的理智是留住了。 “见过少将军、郡主。” 他们被宫人领着进入了皇宫,一路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 由于是庆功宴,裴晏清是主角,位置被安排得相对靠上,其他离皇帝更近的位置也陆陆续续来了官员。 不少人注意到了裴晏清身边的容缈,便来祝贺他喜结连理,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裴晏清知道来者都是看中了他打了胜仗,立下战功才来的。 这种阿谀奉承的巴结嘴脸,虚伪做作,他一向最是讨厌。 不过,目前情况却发生了些变化。 夸他什么智勇双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的反应一如往常地平淡。 而来说新婚快乐,称他和她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夸上天入地再无此般配之眷侣的人,裴晏清一律点头微笑示意,要是说到点上了,他还会跟人聊上几句。 没得到回应的官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会夸的官员,得到眼下京城中最红之人的认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少将军的态度怎么就不一样呢? 夸战功而已,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等看到裴晏清给容缈又是倒茶,又是解披风的动作之时,那些人才恍然大悟。 马屁拍错方向了! 第99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二) 宾客一一落座。 忽地,一阵喧闹声响起。 先前去讨好裴晏清的那伙人,转头又去向刚来的魏逸问好。 [宿主,这是伪男主。] 灵灵兔接触到对应人物,自动开始介绍相关剧情。 当今圣上的子嗣不多。 除去年龄不够格、得了大病小病的,再在剩下里面的人做智商、品格等各方面的筛选后,最突出的便是四王爷魏逸。 他毫无疑问是最有力的太子人选。 寒暄过后,魏逸和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子,准备一起入座。 [伪女主陈静韵!] 灵灵兔能给到的信息并不多。 只知道,陈静韵是从外地来的,至于她是如何结识并搭上魏逸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也不难猜。 女主姓陈,十分恰巧,将军府的管事也姓陈。 按照通常的剧情来说,没有如此凑巧的事。 更何况,容缈当时虽在屋内,可也听到了陈管事为了参宴的一番陈词。 陈静韵估计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远房亲戚了。 信息对不上的只有身份。 而显然,宫女一职是陈管事撒的谎。 他还没蠢到为了一个可怜的“亲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陈管事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对一个刚进府邸的少将军夫人下手 之前灵灵兔有提到,裴晏清不愿跟随任何人,在朝廷官员拉帮结派的现况下,他几次拒绝加入魏逸的阵营。 裴晏清是不想倒向任何人,可战功在身,自会有别人来拉拢他。 看二人间的姿态和气场,陈静韵是喜欢魏逸的,她一介布衣,想要获得王爷的喜欢,必然要有过人的手段。 如果按照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想法来看,魏逸无法将裴晏清拉入麾下,陈静韵得知后,自会献计搞垮将军府,以获得被赏识的机会。 最开始的一步,便是借陈管事之手,从她这个新嫁来的郡主上开始做手脚。 反正她本就体弱,因病而死,也怀疑不到任何人身上。 以这个逻辑来看,是说得通的。 容缈望向陈静韵的目光坦荡而直白。 她从来不是那种遮掩、偷摸着的,只是静静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要是心情好的话,她甚至可以微笑一下。 但现在还没上食物。 所以不笑! 她的眼神让被看的人莫名感到心里不安。 或许是自己心里有鬼。 陈静韵很快便注意到了,回看过去,下意识地皱了眉头,随后又很快恢复平静,低眉顺眼地走在魏逸身后。 魏逸却没移动脚步,陈静韵险些直接撞上去。 她正要说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魏逸现在盯着的人,正是嫁入将军府的那个病秧子! 容缈适时地拿出帕子咳了一下。 她的动作设计得巧妙,咳完之后不经意地转了一下,佯装擦拭。 刚好能让在对面的陈静韵清晰看见手帕上的血迹。 那是中午咳血的帕子。 她觉得有用得到的地方,便带上了。 裴晏清的手轻拍了下容缈的背,给她顺气,轻声问:“还好吗?” “嗯!” 容缈抿唇笑了下。 裴晏清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撑不住跟我说,我带你走。” 主张要同她来的人是他。 他会不会太自私了点? 无法照顾好她的话,他难辞其咎。 况且,心里也会因她不舒服而难受。 察觉到裴晏清的思虑,容缈搭上他的手,“功没庆,饭没吃,算什么庆功宴?” 她顿了下,随后又一笑,“我也想知道,少将军究竟有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容缈将方才那些官员夸赞裴晏清的话复述了一遍。 裴晏清听得脸发烫。 奇怪。 别人夸他战功卓越,是肉眼可见的奉承、别有用心的攀附,他全然不搭理。 而她的赞美,他就很受用。 裴晏清和容缈的举止甜蜜,又不失分寸。 简直羡煞旁人。 魏逸的眼睛在容缈身上又停了一会儿后,人才到座位上去。 得到了允许后,陈静韵坐在魏逸的旁边。 王爷仍然有意无意地盯着那个病弱的郡主。 同是女子,她明白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静韵不禁冷笑了下。 纵使姿色再夺目,又有何用? 那病秧子怕是没几天就要死了。 她起初还以为是药没起作用,结果看到对方咳嗽后,手帕上的一抹红。 那不是口脂的颜色。 而是血。 在灯光和其他情感因素的影响下,陈静韵忽略了手帕上血的颜色。 如果是刚咳出来的,至少看起来会“新鲜”些,而不是稍显暗沉。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要真能迅速分辨出来,就不是寻常人了。 按原本的药效来,对方应该早死了,都活不到参加宴会的时候。 如今看来,只是早晚的事,无需着急。 即使王爷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必嫉妒。 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争的? “皇上驾到!” 老太监尖锐的一声通知,打破了宴会中所有的议论。 在场的所有人都起身行礼,“恭迎圣上!” “众爱卿免礼!” 皇帝笑眯眯地步入宫殿,他坐上最高位后,对底下的人道:“朕与各位爱卿今日聚于一堂,全是倚仗着镇国大将军和裴少将军的无私庇护,如今晏清一战成名,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裴晏清听了,立马道:“家父与卑职只是尽职尽责,效忠陛下,爱护子民而已,大魏能如此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皆是陛下之功。” 他手握兵权,功劳又太高,如若态度不够谦卑、敬重,便有脑袋不保的风险。 “爱卿谦虚了。” 皇帝依旧笑得十分和蔼,接着夸了几句后,言语间都是称赞裴晏清的意思,“镇国大将军年事已高,加之此次负伤……既然晏清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功劳,又忠心耿耿,朕今日便借此机会,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寻常人得等多少年才能当上大将军? 裴晏清尚还如此年轻,日后的仕途不可估量! 只是,有人羡慕,就会有人眼红。 眼下裴晏清位高权重,又不帮任何一方,想拉拢他,或推他从高位摔下的人,都虎视眈眈着。 第100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三) “谢陛下厚爱,卑职定当为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裴晏清行礼,叩谢圣恩。 他的举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让人心生好感。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圣旨恐怕早已拟定。 裴晏清只是没料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此次一战,他和父亲通力合作,单枪匹马诱敌深入,而后将敌军包围得水泄不通,一举歼灭。 父亲受了伤,比他晚一天回来的消息,是父亲让他转告皇上的。 想必也是早早做好了打算,跟皇上请求过。 以裴晏清的年纪来看,的确难以担此重任。 可父亲提到过,自己年纪大了,也没有继续领兵打仗的心思和精力。 朝中又无一人能与之匹敌。 只能由裴晏清接任,他的统领能力是数一数二的,想必日后治军也不可能会差。 皇上再点了几个武将的名,挨个表扬了一番,升官、俸禄、赏赐,一个没少。 等功劳都庆祝完后,皇上才聊起家事,“郡主嫁人后,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朕。” 容缈:“……” 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日日宫宴,天天枣泥酥、杏仁豆腐、金丝凤凰球的。 就算是,也不来。 她微笑了下,“臣女身子骨差,如今调理得好些了,才敢入宫,陛下见谅。” 皇帝喝了一杯酒,慈祥道:“无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宫宴上的菜挨个被端来。 过后,随着悠扬的琴声,进来一排舞姬。 个个身形窈窕,腰肢纤细,千娇百媚,引得不少官员眼睛都看直了。 她们的舞姿优美,眼神更是勾人。 一点兴趣没有的裴晏清神情淡漠,似乎完全不想分半点注意力出去。 他一手支着头,侧着脸,全程只关心他那位病弱、咳血,但能吃的夫人。 也只有在盯着她看时,他的唇边才会衔着一抹笑。 容缈倒是看得起劲,津津有味的。 一曲毕。 舞姬里身段最柔软的那一位,在结束时,欲语还休地看了一眼裴晏清,流露的尽是爱慕之情。 奈何对方压根没看到。 表演得好,皇帝自然是有奖励的。 “想要什么赏赐?” 等皇上开口说完,那位舞姬便出声说:“民女有一心愿,恳请圣上成全。” “哦?你说说看。” 皇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舞姬的指向十分明显,饶是旁观的人也看出了她的情意。 果不其然,她说:“民女听闻少将军惊才绝艳,又礼待下人,便倾慕已久,今日一见,更是认为传说不乏道理。” 舞姬没再说下去,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想嫁进将军府,共侍一夫。 裴晏清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卑职无心于儿女情长,也并非传闻里的合适人选。” 场面陷入尴尬后,陈静韵出声道:“舞姬既有意,又温柔贤淑,多才多艺,与少将军甚是般配。民女认为,少将军方右迁为护国大将军,不如喜上加喜,也了却一桩心愿。” 裴晏清连个眼神都没给,只是抓住容缈的一只手,“卑职已有郡主,再也无法分心给旁人,莫要耽误时间在卑职身上了。” 一份爱给不了两个人。 他的态度坚定,不可动摇。 “既然晏清不愿,此事便作罢。朕再赏些别的好东西给你。” 皇上做了最后的判断,舞姬也不能再说什么,“民女谢过陛下!” 舞姬全部退场离开后,皇上才说:“陈大师又点了鸳鸯谱,这次可有什么说法?” 容缈捕捉到了关键词。 原来负责定下婚期的“皇家专业人士”是女主。 她抬眸,看过去。 陈静韵见身份暴露,又被这么一盯,心里有些慌张,根本来不及组织语言,“没有……民女只是觉着多成一个好事也无伤大雅。” 皇帝又笑着说:“说来,要是没有大师在,可就没有一月前将军府的亲事了。还不快谢谢大师?” 后面一句话是对容缈说的。 原本是她一人道谢,不料他牵着她的手,一同起身道了谢。 坐下后,容缈似是无意地问:“不知大师可有婚配或是心仪之人?” 皇帝听了,也没生气,反而接了话茬,“是啊,朕也好奇,算姻缘的人,自己能否有一段好的姻缘,否则,陈大师可难以服众。” 陈静韵羞涩地看了眼身边的魏逸,“心仪的男子自是有的,只是,感情得慢慢培养。” 容缈眨了眨眼,一脸的天真无邪,明知故问道:“他可在场?方才误了一桩婚事,若正好能弥补上,那便真是皆大欢喜了。” 魏逸脸色阴沉,难看得像乌云密布。 “在……” 陈静韵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正是四王爷。” 她不知道郡主打的是什么心思,看那单纯样,可能真的只是想撮合出一对来。 有了外人的推波助澜后,她定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给四王爷建言献策,也只是勉强得到了一起出席宴会的资格。 可是,如果嫁过去就不一样了,她有信心得到他的心。 无论是什么身份,她都要嫁,然后凭着自己的本事爬到正妻的位置上。 但凡了解点局势的,就会知道四王爷才是最有可能当上太子、储君的人。 跟着他保准没错,荣华富贵只是时间的问题。 皇帝爽朗一笑,“老四,你带来的人,可要负责到底啊。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朕也不能做恶人才是,来人。” 他唤来太监,当场便草拟了圣旨。 婚约定下,但陈静韵究竟是个通房丫鬟,还是小妾,甚至侧王妃就不清楚了。 反正不可能会是正室的。 毕竟事关未来的皇后人选,就算这个从外地来的大师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到如此高位。 更何况,大师还不见得有什么本领。 魏逸暗中瞪了一眼陈静韵,脸色要多臭有多臭,却还是跪下接旨,“儿臣领旨。” 一场别有心思的鸿门宴,硬生生被容缈玩成了一步到位的相亲大会。 第101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四) 依旧是各怀鬼胎的宴会,全心全意进食的始作俑者,和一个含情脉脉望着始作俑者,快变成望妻石的反派。 灵灵兔总觉得这画面该死的熟悉。 [宿主,为什么要当红娘,让伪气运之子在一起啊?] 不怕被联手攻击吗? 本来就处在弱势地位了。 容缈还没说话,灵灵兔自己灵机一动,想到了原因。 [难道是抓准了伪女主目前还停留在单相思伪男主的阶段上这一点吗……原来如此,此时的撮合,并不会让他们的感情变好,反而会生出嫌隙,剧情已经不按照原定的轨道发展了,之后便是相看两生厌的阶段。] 它脑袋好不容易灵光一回,十分得意洋洋! 虽然主意是宿主自己出的没错,可它不用多久时间便理解了宿主的思维。 其他的系统能做到吗? 肯定不能! 宿主是有点小厉害。 然而它则是相当机智! 容缈不知道灵灵兔丰富的内心活动,但它在系统空间蹦蹦哒哒的,全身上下都写着“我真了不起”。 她勾了下唇,与之对话道:“我只是想成人之美而已,顺嘴说一句话的事情,又不难。明明是在帮忙,怎么被你说成那样?” [……] 灵灵兔沉默了。 宿主在它心中稍微立起来的一点狠毒形象,又崩塌了! #在线求助,宿主总是太善良无害了怎么办?# 它没有得到主系统的回应,决定自己潜心为宿主许愿—— 希望宿主残忍凶恶毒辣杀人不眨眼…… 最后,征服世界! 容缈逗完了灵灵兔后,便没再理。 它隔一段时间就发中二病。 她理解,但无力支持。 要征服就它自个儿去征服好了。 别带她,她可是把美食和小可怜全得到的人! 美酒、佳肴、仙乐、献舞,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宴会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容缈有点困了,她趁没人注意打了个哈欠。 自生病了后,身体就容易感到疲惫,经常是吃饱后犯困想睡,睡醒后饿了想吃,跟死循环似的。 她倒是不讨厌,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的。 “陛下,卑职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裴晏清忽然作揖,道。 他一向眼力好,能在复杂的地势中找到掩藏起来准备偷袭的敌人。 对她的观察更是细致入微。 即使她侧过身子去,他也能看出她眉眼间的倦意。 裴晏清拿起披风,牵着容缈离开。 等走出宫殿后,他再微微俯身,给她系上披风。 虽是离开了大部分人的视野,可宫宴还未完全结束,宫里走动的人不少。 容缈乖乖等着裴晏清绑好蝴蝶结,“不怕被人看见吗?”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看见才好,要让别人都学着。” 裴晏清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蝴蝶结是个什么绑法。 他哪有过这种经历,平时上战场都是直接打死结。 包括现在,他也是打了死结。 对他来说只要能绑住,不会松下来就好,否则披风在战场上就是累赘。 可是裴晏清不会对容缈绑死的。 万一勒得她难受了怎么办? 他的动作稍显笨拙,可还是凭着印象里的方法,系上了,“会难受吗?” 她摇了摇头。 裴晏清又拢了拢容缈的毛领,“我会慢慢学的。” 不止是系蝴蝶结,还有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都在要学习的范围内。 容缈牵起裴晏清的手,“嗯,不急,我们有很多时间。” 他们往离开的方向走,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来的时候,好像没看见过这个?” 容缈指了下眼前的御花园。 裴晏清表示赞同。 他来皇宫的次数不多,来也基本上是跟在父亲后面,不大记路。 但他却是云淡风轻的态度,微弯了下腰,点了点她的鼻尖,“想知道,我之前迷路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吗?” 容缈歪了下头,“好。” 裴晏清向前靠近一步,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有点危险,但我不会让你受伤。” 她也牢牢抱住他,“我信你。” 只见他助跑了几步,脚尖一点,几步上墙,另一只手抓住顶端,借力将她托上了墙壁。 将容缈稳稳放下后,裴晏清手一撑,动作轻松又潇洒地到了她身边。 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才去拉她的手,笑着看向她,“敢站起来吗?” 少年的眉眼间飞扬着肆意张扬,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下,格外夺目。 其实完全可以选择向宫中的人问路。 可偶尔剑走偏锋也别有乐趣。 更何况,敢在皇宫中飞檐走壁的人,屈指可数,不尝试一下,真是可惜了。 容缈的眉梢微挑,她被他牵着,站了起来,行走在窄窄的墙壁之上。 一步一步,十分平稳。 她也完全不害怕,甚至找到了来时的路,“那边。” 裴晏清应声,带她跳到了屋檐上,“这里比较好下去。” 本来是打算到地面上的。 然而,底下突然传来交谈声。 而声音的主人,他们都十分熟悉。 陈管事。 裴晏清和容缈在屋檐的另一侧,刚好被建筑物遮住了身影,加上入夜不久,光线稍显昏暗,别人无法发现他们,他们却可以很好地看到对方的身形。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郡主既没死成,又和少将军如胶似漆,不应该如此啊……” “陈伯,你再盯紧些,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今日在宴会上,我都看到她咳血了,估计命不久矣。” 裴晏清抓容缈的手一紧,他望向她,心都揪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不知情? 容缈捏了捏裴晏清的手,轻声道:“假的。” 她指了指唇瓣上残余不多的口脂。 裴晏清的喉结滚动一下,没再如何,可内心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他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她。 即使听到陈管事被买通,陈静韵是幕后主使的消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只是庆幸,幸好她聪明而谨慎,药都倒了。 却又忍不住心疼。 而听到与她相关的“咳血”二字后,才紧张起来。 第102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五) “假如真如你所说,她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那么我们也不用再做什么,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咳死,等着便是。” 陈管事摸了摸胡子,分析了一番。 “反正她不能活下来,我已经答应了四王爷要除掉她。等她死了,你记得在府中造势便是,说少将军命里带凶煞,不仅会克妻,还将对身边人不利。” 陈静韵想到魏逸在宫宴上魂不守舍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道。 “好说,只要钱给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陈管事笑眯眯地提出了要求。 “不会少了你的,我如今已是大师,又被指嫁了四王爷,还愁几个钱不成?” 陈静韵不由得趾高气扬了些,她拿出一些银钱。 “念在同是异乡人的份上,我才帮你的,否则被查到,怪下来,你我都难逃一死。” 陈管事收了钱,补充道。 “你大胆去做便是,身后有我兜底,我兜不住,还有四王爷。好了,到此为止吧,宫中人多眼杂,被发现了可不好解释,四王爷还等着我。” 陈管事和陈静韵分道扬镳,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一切如同容缈所想。 陈管事、陈静韵都没理由针对她,原因已然明了,一个是为钱,一个是为上位。 朝中除了裴晏清,自然也有别的中立派,且数量不少,可他目前的权势、威胁都是最大的。 先拿他开刀,能起到一个警告作用,从而减少支持他的党羽,让那些人归顺于魏逸。 她只是一个跳板,计划中的一环。 裴晏清自然也明白了,若不是他,她本可以不用遭受斗争之苦。 他蹙起的眉梢被她抚平,只听她说:“不要为了我去投靠、屈服任何人,原来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 她要他自由、随心、不被外界所困扰,更要他一身傲骨挺立,永远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裴晏清眼神微凛,锁定在容缈身上,他久久凝视着她,半天才吐露出一个字,“好。” 他抱她落地,按照原路返回,车夫已在外等候多时。 裴晏清牵着容缈上了马车。 车厢内有用于照明的灯笼,光亮而不晃眼。 他问:“手帕……还在身上吗?” 容缈点了下头。 他如果想知道,她不会瞒他。 至于当时说是假的,也并非谎话。 毕竟又不是在宴会上咳的血,擦嘴时也确实抹到了些口脂。 那样说,能让他安心,不会暴露,是权宜之计。 裴晏清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新的手帕,递过去,放在她手心上,“既然被口脂弄脏了,便换一块新的。” 他不需要查看帕上是否真有血迹。 既是她说的,无论什么,他都会信。 帕子上绣着比翼双飞的鸟。 显然,赠送者别有用心。 裴晏清握拳,放在唇边,掩饰性地咳了一下,“托人买的。” 他哪买过这种东西。 原是想要些别的,可考虑到实用性,还是让下属买了手帕,总是不会出错的。 他自己也留了一条,绣着一样的图案。 容缈接过,折叠好后,收了起来。 “稍等。” 裴晏清让车夫停下。 他下了马车,步履匆忙地到小贩面前。 在她之前提到的时候,他便算好了时间和距离,才刚好到了所在的位置。 也好在周遭的“商圈”相对固定,小贩没有往其他地方走。 裴晏清拿出一锭银子。 “……” 小贩一句“要几串”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直接全部给送了过去,高高兴兴地吹着口哨回家了。 白花花的银两砸下来,还要什么杆子? 裴晏清扛着草靶子返回。 束着高马尾、身形高大的黑衣少年,与红彤彤、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形成鲜明对比,实在是引人注目。 他在半路上碰到一群幼童。 “大哥哥,你买了那么多,可不可以给我一串啊?” “还有我!” 裴晏清被团团围住,又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一群带着天真烂漫笑脸的小不点,蹲下身子,一人给分了一串。 他站起身,正想数下还剩多少。 一侧头,便看见容缈言笑晏晏地注视着他。 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刚刚来,又或者一直在。 她也像幼童一样,伸出手,撒娇似的,说着比蜜糖还要甜的话语,“晏清哥哥,我也想要。” 裴晏清面色染上酡红,呼吸都乱了几分,好在夜色朦胧,月光清浅,他的慌张看着并不明显,“你……说什么?” 容缈伸手去拿,裴晏清却故意举得高了些。 她扒拉住他的衣袖,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去了。 给不给我! 给不给!! 不给跳起来打你膝盖!!! 容缈努力跳了一下,拿到一串后,美滋滋地吃起来。 裴晏清暗自叹了口气,放下手。 所有的糖葫芦都变得触手可及。 他想听她再喊一次,但她不愿,他也不逼她。 总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 在其他时间、别的场合。 跑开的幼童又集体回来,“大哥哥偏心,为什么单给姐姐那么多?” 也有个一板一眼的小大人说:“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可不好!据说这样很容易被赖上的!” 容缈点头表示赞同,“没错!” 她凑到他耳边说:“一不小心赖上了深得赏识的宫中红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京城着名的梦中情郎,这可怎么是好?” 三个词语,全是旁人在宫宴上夸赞的,裴晏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被她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知道她是在提什么事,才答:“若是得罪了权贵,夫人可要保护我。” 容缈咬破糖葫芦的外壳,含糊不清地说:“好啊。” 裴晏清转身,面对群童,正色道:“她已是我的过门夫人了,我自然偏心于她。” 幼童们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位小大人却是要探究到底的意思,“那你们拜堂、洞房了吗?否则那样就是有名无实,不算结发夫妻的!” 裴晏清:“……” 直到上了马车,他还在回想对方说的话。 他觉得,甚是有理。 第103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六) 容缈和裴晏清回府后,便看见陈管事在门口等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管事本还在担心,他们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等看到容缈手上的糖葫芦串后,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上前,恭敬地道:“老爷方回府,如今在书房,可要老奴去禀报一声?” 陈管事搬出裴老将军的事,避开了自己在此等候多时的原因。 以他的性格,寻常情况下都是要在屋子里好生歇着的,哪会特意出来迎接? 现在之所以在这等,也是因为他在屋里越坐越不安。 他自己没进入宴会场所,但也从别人那听说了,裴晏清和容缈是提前离开的。 怕由于和陈静韵的聊天耽误了时间,他还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府,生怕别人起疑。 殊不知裴、容二人早知道了陈管事为钱私通外人的事,如今他好比跳梁小丑。 戏还多。 “不必,我之后自会和夫人一同去给父亲请安。” 裴晏清十分清楚父亲的安排,回程的时候便记在心里了,无需他人多言。 容缈吃着酸甜的冰糖葫芦,问:“陈管事,今日宴会都去了什么地方?” 她的语气正常,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陈管事心里一惊,虽提前预想过这个情况,可还是不免受惊,“老奴只是同那位远房亲戚说了几句话,也不记得具体是在何处了。”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容缈话锋一转,“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对不对?” 裴晏清附和了声。 陈管事被吓得冷汗直冒,“郡主这是何意?老奴不明白。” 只见容缈接着道:“宫人来报,说见到陈管事与四王爷身边的侍卫谋面,不知聊了什么。难不成您的远房亲戚是那个侍卫?不是说,是女子吗?” 她眨了眨眼,一副单纯好奇的模样。 陈管事松了一口大气,“老奴只是偶然与四王爷的侍卫碰了个照面。” 只是被看到聊天,无碍。 他找完陈静韵之后,四王爷的确派人来找他,问了下容缈的情况,他按照陈静韵的说法转告,便没其他事了。 容缈暗自挑了下眉梢。 她是故意说错信息的,打算诈一下,没想到误打误撞了。 裴晏清适时开口,“聊了些什么?” 陈管事当府中主管也有年头了,拍马屁是张口就来,滔滔不绝的,“老奴从侍卫口中听得了少将军被圣上封为护国大将军的事宜,高兴都来不及,便说那是您应得的嘉奖。侍卫些许不服,说他家王爷同样不输。老奴上了年纪,爱与人吵嘴,这才多说了几句。说来侍卫也是一心护主,想必四王爷也是智谋过人,一表人才。” 他这一番话,既表了忠心,又自然地夸了四王爷。 假设裴晏清对阵营的态度犹豫不决,陈管事所言便能增加他对魏逸一方的好印象。 偏偏如今只有陈管事自己被蒙在鼓里。 且他是个什么品性? 潜意识里替人说好话,可从来不是陈管事的作风。 裴晏清与容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里门儿清。 便草草结束了话题,表面装出不再怀疑、全然信任的样子。 魏逸、陈静韵、陈管事,可以一锅端了。 可眼下,前两位并不容易扳动,魏逸就不必说了,陈静韵有大师的身份,在皇帝面前莫名有一定的可信度,都得一步步来。 而处置陈管事,也得等证据。 所以不急。 玩的就是心跳! 吓唬完陈管事后,容缈和裴晏清去见了裴父。 年迈的裴父与其他相近年龄的人最大的不同,便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带着利刃,看人时不怒自威,气场十足。 自裴母大出血死后,裴父也没想过续弦的事,在古代坚守着一夫一妻,倒是一件难得的事。 裴晏清将宴会上发生的事尽数告知,裴父没什么反应,似是都料到了。 听到舞姬相关的事情,他才说:“你们小辈的事,我不想过问,唯一能说的,便是珍惜眼前人。” 裴父的语气平淡,道理却沉重。 “父亲的教诲,孩儿时刻铭记在心。” 裴晏清应道。 他毫不避讳地牵起了容缈的手。 像是在向父亲证明,他有在践行。 裴晏清过后将陈管事的猫腻说出,但只是说了疑似下药,证据几日后便能收集到。 父亲已经不想再参与朝堂之事,他也不想再劳烦。 书房外看守的侍卫都是信得过的人,不必担心陈管事会派谁偷听,他也没那个胆子。 裴父默了下,“你如今已是护国大将军,许多事情不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自行处置便是。” 陈管事的所作所为,裴父是知道的,包括之前裴晏清的对账一事。 外人再怎么亲近,他也是更相信家里人。 只是陈管事做得也不算太过分,裴父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且裴父在战场上见多了生离死别,多年以来,战后对其家人的补偿,都是由陈管事代理的。 给到的偿还,分毫不差,大事上还是靠得住的。 大抵是因为人都是会变的,一旦沾上钱权之事,就易被猪油蒙心。 人心复杂,信任与疑心交织缠绕着。 裴父向皇上主动提出解冠,也有这个原因。 告老后,他便要还乡,择日启程,他要回到最初和裴母相识的地方去,在那安度晚年。 . 三日后。 裴晏清派出去的下属有了回音。 容缈原来的药方里,有花阴子和乌里参两味药用价值高的药材。 药品的原料都好端端地摆在那,看上去没有人动过。 然而大夫从汤药里,发现花阴子被人替换成了忾彻子。 忾彻子和花阴子从外表看来几乎没有差别,前者也不是什么毒物。 但忾彻子和乌里参同时作为药材,那便是一种慢性毒药。 不熟悉药理的人,完全无法发现其中的问题。 下属也是找了不少大夫,才得到了最终的真相。 为表感谢,裴晏清派人送去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也不乏一些名贵药材。 凡是容缈养病用不到的,通通送了出去。 第104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七) 裴晏清的动作一向迅速,他不是喜好拖延的人,更何况,此事牵扯到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侍卫把正在睡梦中的陈管事提了出来。 大清早的,把人拖出去打板子了。 罪名是心思歹毒,谋财害命。 陈管事一开始拼命挣扎,大喊大叫,抵死不认,各种诉冤枉喊委屈,说什么是裴晏清弄错了,他要找老爷讨回公道。 要不是考虑到裴父的睡眠问题,裴晏清就直接将人放裴父屋门口打了。 也让人知道一下,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管事差点把嗓子喊破。 然而裴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管事喊来的,只有被吵醒的下人。 尽管大家都对目前的情况一头雾水,可也没有敢出声的。 谁知道下一个挨板子的人是谁?! 裴晏清叫停。 陈管事以为自己终于被放过了,自己挨打的部位火辣辣的,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他是趴在木板上的,一边一个侍卫,可都没手软。 裴晏清微微一笑,“谋财的份结束了,接下来,是害命的部分。陈管事大可放心,裴某人做事向来公允,板子的多少,我心里有数,不会漏您一板的。” 他说这话时,跟承诺不会缺斤少两的良心卖家一样。 别有一番诡异的滋味。 裴晏清双手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地做了个旁观者,言语上却是发号施令的那一方,语气冷淡,又带着轻笑的意味,“接着打。” 侍卫听话得很,当即继续,一板下去,力度比之前还要重。 陈管事痛得嗷嗷直叫,他好歹也过了天命之年,身子骨是比一般人硬朗,可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求将军给老奴一个向郡主解释的机会!” 他说话说得断断续续,感觉随时要断气了。 裴晏清却不为所动,“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后,竟还想脏了夫人的眼,果真是歹毒至极。”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十分惋惜。 陈管事:“……” 又挨了几板子之后,人直接晕了过去。 侍卫停下了动作,看向裴晏清,“将军,还打吗?” 饶是在将军手底下干活的人,也觉得再打一会儿,陈管事可能真要没了。 “不打了。” 裴晏清发下指挥后,侍卫放下了木棍。 听到木头被放在桌上的声音,陈管事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痛得要死,但好歹还是活下来了。 看来装晕的法子还是有用的。 早知道刚开打的时候直接晕过去,谁能拿他怎么样? 裴晏清勾了下唇,“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日不招,便每日鸡鸣时拖出来打。” 他知道精通卖惨之道的陈管事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掂量了下木棍后,才说:“明日起换竹板,后日用荆条,否则日日拿木棍打,要打坏了,又得去找新木棍,且总要给陈管事尝一尝鲜的。” 陈管事:“……” 他都要被打得开花了,说什么新旧木棍啊?! 况且,谁要尝试挨打的鲜味?! 是觉得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他一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老奴招。” 裴晏清眉梢略一抬,“不晕了?” 陈管事:“……” 这行事风格,怎么越来越像那个病秧子了? 他交代得八九不离十,还说愿意把钱都交出来。 “钱财之事,无需您亲自整理了。” 裴晏清手一抬,下属便将陈管事藏得极深、深到有时候他自己都找不着的地契拿了出来,进行展示。 陈管事:“……” 被打那么多下,半滴血没吐。 一看到自己偷偷买下的宅子被发现,他立马气上心头,喷出一口血来。 裴晏清让人将每一笔账单都重新算过了,不多拿也没少拿一分钱。 “老奴是心怀不轨,可郡主不也没死成吗?” 陈管事自暴自弃地道。 他是故意的,想借此激裴晏清将他彻底赶出府。 反正事情败露,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老脸也丢尽了。 陈管事唯一没有表明的,是他背后的主使,只说是自己鬼迷心窍。 他钱都收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在陈管事的视角看来,只是下药的事情暴露,而非被发现和陈静韵串通,所以才留了招后手,以便找到下家。 只是,陈静韵一心想让容缈死,现在没死成,他在陈静韵那注定讨不到什么甜头吃。 但都是后话了。 裴晏清给出了陈管事想要的反应—— 他下了驱逐令,并且放话出去,谁用陈管事便是和将军府作对。 表面看起来是踢出去一个不听话的家仆。 实际上,容缈和裴晏清也不打算太快暴露自己。 恰好可以利用敌明我暗的优势,悄无声息地扭转局势。 陈管事是想离开将军府的。 可是他走不动啊!后面疼得要命,连翻身下来都做不到! 裴晏清秉持着礼待下人的作风,让人把陈管事抬了出去,好心地送了最后半程。 一到门口,陈管事就被不管不顾地丢下了。 将军府的门被关上。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原是被哀嚎声惊醒的如意完全不困了,她满是愧疚之情。 虽然自己是不知情的,可她天天催促小姐喝药,差点间接害死小姐! 容缈让如意别放在心上,并且交给如意一个重要的任务,她指了指蔫巴了的龙血树,郑重其事地道:“好好安葬它,它救了我一命,我本意也不是想害它的。” 龙血树:“……” 我谢谢你啊。 如意立马喊人来一起搬走了龙血树,准备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给它下葬。 它可是大功臣! 没过多久,裴晏清进了屋,他瞥见端来的汤药还在桌上放着,“怎么不喝?” 他请大夫来把过她的脉,开了个新方子调理身体。 如今的汤药是绝对没问题的,她的病需要慢慢养着,用的都是些滋补性的药材,也没有相冲的。 容缈小脸一皱,“苦。都不给蜜饯的吗?” 没别的,她只是单纯觉得闻着苦涩,难以下咽。 裴晏清俯身,在容缈的发间落下一吻,轻声问:“这样可好些?” 第105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八) 裴晏清是第一次做出如此逾矩的行为。 他的脸微微发烫,也有点不敢看她。 心里忐忑又紧张。 只听容缈道:“不行,我还是需要蜜饯。” 他抬眸,对上她一脸认真的表情。 “……” 裴晏清叹了口气,让人快马加鞭地去买。 有了蜜饯后,容缈直接将汤药一口闷。 咽下去后,她快速塞了三颗进嘴里,试图驯化喉咙,让它忘掉发苦的感觉。 裴晏清看着容缈逐渐舒展的眉眼,扭成一团的心才慢慢恢复原状。 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受这种苦。 一个常年身体健康的人,很难设身处地去领悟到久病之人的痛苦。 但他感受到了。 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又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裴晏清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小臂,“还难受的话,就用力咬。放心,我不怕疼。” 他的做法,类似于给军营里接受包扎的士兵递布条。 人在极度疼痛时会咬紧牙关。 “没有那么严重的。” 容缈吃完了蜜饯,“况且,即便我想咬,也不会咬手。” 裴晏清一愣,“那咬……”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下唇瓣便轻轻被她咬了一口。 牙齿碰了一下便分开。 日出了。 些微的晨光,映出了容缈眼底跳动着的晶莹光芒。 她目光带着明媚的笑意,直直地望向他。 裴晏清的耳根通红。 被晒的。 一定是这样。 才刚面世,有了几缕光的太阳,就让人如此承受不住,之后可怎么办? . 裴父按照既定时间离开了将军府,裴晏清让人一路护送,确保安全。 原剧情里,裴父是被害死的。 没多久,裴晏清就被推搡着继了位。 可容缈知道,裴父会平安抵达目的地的。 她违背了伪气运之子的意愿,活了下来。 一部分轨迹被改变,剩下的必然也不会按照原定轨道发展。 容缈的身体依然虚弱,但不再咳血。 并非药物的功劳,而是属于她和反派的气运回来了。 裴晏清近些天忙着处理军务。 工作交接到他手上,平日里肯定是要比寻常人忙碌的。 一日,事宜忽地减了不少,裴晏清还正有些纳闷。 等处理完,他才从下属口中得知,今日是上元节,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 裴晏清对节日的概念不强,顶多是被父亲叫去皇宫参宴时,留了些印象。 他依稀记得,上次出征,快收尾时,有士兵提到今年又在军营度过岁除,迎接新年。 竟又到了一个节日? 事务都被妥当地安排下,没有后顾之忧。 裴晏清决定和容缈一起过节。 否则,他真怕她有了美食忘了他。 且她从前都是被关在家里,连屋子都很少出,不能像别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出去,如今身子养得好了些,不抓紧机会玩可怎么行? 上元节,会解除部分宵禁,百姓也能在晚上出来游玩。 民间早早便挂起了色彩多样、样式精美、独具特色的花灯。 灯会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 裴晏清牵着容缈的手,穿梭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之上。 她太容易乱跑了,毕竟各种小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等吃了一圈后,他们才走到猜灯谜的地方。 灯谜被高高挂着,每一个都是一样的价钱,猜中了可以去找老板兑换小奖励。 只是牌子都长得一样,不拿下来,很难看到内容。 据说里面也有彩蛋,不需要猜,只是一些寄托着祝愿的话语而已。 裴晏清的身高占了优势,他伸手一摘,便取下两个牌子。 他按规定提前付了钱,将其中一个递给她。 裴晏清一翻开,背面写着“入骨相思知不知”,他微愣。 是“隐藏款”。 没有答案,兑换不到奖励 裴晏清却提笔,写下了什么,“交换?” 容缈也差不多写好,“好啊。” 她的牌子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裴晏清和容缈的视线碰上,不由笑出来。 作为答案,他们恰好都写了彼此的名字。 缺少标准答案的限定灯谜,在作答之人提笔的那一刻,其实便有了最后的归属。 只是,究竟是知,还是不知,便有得探寻了。 桥上有男女老少在放孔明灯。 承载着心愿的灯朝夜空飞去,对神明转达凡人的诉求。 裴晏清和容缈乘坐着一叶扁舟,那算是上元节特供的游船,有特定的装饰物。 他们在船上,稍一抬头,便能看见夜幕被一颗颗星星似的孔明灯点缀。 负责管理游船的老板在各个小舟开始行驶前,贴心地在船上的空隙部位放了花灯,可供乘船的游客使用。 容缈和裴晏清都是许愿的新手,为了让愿望更灵验些,他们观察着其他船上的客人,学着别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许起愿来。 裴晏清许的愿望是,希望容缈安康无虞。 于他而言,他只要上天能保证她的健康就行,至于她的快乐、幸福,他会和她一起创造,无需请神明庇佑。 裴晏清原是不信鬼神的,只是遇见她之后,他总是不可避免地,乞求上苍能多分些福气给她。 容缈则是希望裴晏清一切如愿,万事胜意。 听起来虚无缥缈。 可她愿他能如此,正因他一帆风顺的人生在未来会遇到无数变数,会事事不如意,她才要他不屈于任何人,心永远是肆意而潇洒的。 两盏花灯被轻放在水面之上,随着湖水的涟漪慢慢去向远方。 周遭朦胧的灯影,映照出裴晏清的轮廓。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直到唇角被偷亲了一下,他才睁眼,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过了会儿,问:“放得太低,远在上方的神也能听见吗?” 好歹一个是飞在天上的孔明灯,一个是浮在水面的河灯。 容缈倒是坦然得很,她配合着因害羞而转移话题的他,道:“嗯,神明一定都听到了。” 裴晏清若有所思,他蓦地勾了下唇,“或者,我们也可以到再高些的地方去,让他们听得更清楚些。” 如果是一定要实现的愿望,便要怀有足够的敬畏之心。 第106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十九) 高处不胜寒。 加之屋檐上的位置又冰凉。 裴晏清是不会让容缈直接坐在上面的。 他揽住她的腰,她便被抱着,在他的腿上。 裴晏清将灯谜的背面,即写有名字的一面举起,容缈跟着如此。 彼此的姓名便在夜空与月光下紧紧靠在一起,好比屋顶上紧密依偎着的人影,几乎要交融在一起。 . 到了春狩时节,皇帝组织了大规模的皇家围猎活动,特许可携带家眷而来。 裴晏清身为护国大将军,自是不能缺席这种活动的。 他并未骑他的战马,爱马在训练场好生养着,他便跟着皇家的马车队伍。 以裴晏清的身份,应当和其他寻常的王公贵族一样,坐在马车里。 不过在这一方面,他一向是不在意什么身份的,颇有些不拘小节的意思,且马由自己亲自来骑,他也更安心些。 虽不是自己的常用马,可裴晏清生在武将世家,跟马的关系可以说是比跟人还亲近,他训马有一套,马也十分听话,一路平稳地前进着。 半路上,其他的马要么萎靡不振、打不起精神,要么精力有限,走了一段后便无力前行了。 原本是负责队伍尾部的裴晏清,走着走着,便成了领头的。 等到了目的地。 裴晏清利落下马,撩开帘子,将容缈抱了下来。 他总是有一些他自己习以为常、但她不大能理解的想法。 譬如,分明她自己可以下来,他非要来抱。 日常生活中也是,只要他忙完了事情,便全然成了侍奉她的。 什么端茶送水熬汤药买吃食,他通通一律包下了,且尽心尽力,完成度又高。 弄得如意时常感觉,她有被卷到,还即将面临下岗失业的风险。 “想不到裴将军不仅年轻有为,还对夫人如此宠爱,如今还有哪个男子像裴将军这么宠妻?难怪京城里的女子个个都说要嫁给裴将军,一副不嫁不罢休的姿态!” 一个显然是想奉承几句的大臣道。 他以为他是在说好话,不想正好踩中了雷。 裴晏清:“……” 他义正言辞地反驳了回去。 论点有三。 其一,谣言不可信,他并非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好归宿,有不少缺点,只是没被看见、被她包容而已,且他本就无心和除她之外的人谈论儿女情长之事,也不会再娶。 这一点,裴晏清已经重复过多次。 其二,女子也不一定要以嫁人作为自己一生的终极目标,琴棋书画、弓箭、马术,乃至于品尝美食等,都是人生的乐趣所在,多尝试些,便会觉得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不必非要有人陪。 当然,裴晏清是需要的。 其三,世上的男子倘若对其夫人不好,那便是大错特错。孝敬父母、尊重师长、友爱兄弟固然重要,可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就是随口一说吗?如果是真心爱护一个人,便会自发地想要善待她,哪舍得她吃半点苦头。 裴晏清虽自小丧母,可后来没少听说父母的恩爱事迹,也就潜移默化地养成了良好的性格。 该大臣:“……” 他只是想拍个马屁。 真的。 忽然有种“大师,我悟了”的感觉是为什么? 裴晏清抬眸,看向在不远处休闲的容缈,她的神色完全可以用云淡风轻来形容,看着便令人心情舒畅,作为随堂小论文的总结,他笑着补充道:“对夫人好,是我乐意之至的。” 大臣:“……” 甜蜜。 十分般配。 祝长长久久。 ……等下,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围猎场里有皇家专门驯养的动物,也有野生的。 大抵是由于天气尚未完全回暖,出来活动的动物并不多。 按理说,第一只猎物应当由皇帝狩得。 不只是春狩的好开场,更意味着来年的风调雨顺,意义重大。 偏偏皇上今日的箭法不佳,连射了几箭都被轻松逃脱。 首胜迟迟没有拿下。 其他人也不敢射。 为了缓解圣上的尴尬,太子第一候选人,四王爷魏逸说:“父皇莫急,想必定是今日风大,箭被吹歪了方向。”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所言的正确性,他随手拿起弓箭,射了一记出去。 谁知,一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野鸡,正好被击中、倒下。 魏逸:“……” 哪来的野鸡?! 皇上:“……” 好一个大孝子。 众大臣:“……” 尴尬死了,谁快来说点什么?! 好在裴晏清提议,再集体开弓一次。 一只野兔窜了出来。 大部分的人都避开了它,佯装是往那个方向射,其实完全碰不着。 有技术原因,也有人情世故在。 四王爷抢了首只猎物的风头也就算了,要是哪个大臣再打中了,让皇上的脸往哪搁? 皇帝瞄准后,眼睁睁地看着兔子偏离他的目标方向。 得,又没中。 正当皇帝这么想的时候,一只利箭擦过兔子了身边。 猎物一惊,便往别的方向跑,恰巧便被皇上的箭射中。 大臣们纷纷上前祝贺叫好。 皇上也心花怒放。 此时,却有大臣挑拨道:“裴将军箭术精湛,怎么没见有所收获?” 裴晏清态度轻松,一脸无所谓地笑了下,“三日不弹,手生荆棘。” 他借了个比喻,说自己许久不碰弓箭,生疏了。 可但凡了解裴晏清一点的人,就会知道,他什么时候有彻底放松过自己? 所谓的战无不胜,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打下了好的基础。 他对士兵要求严格,对自己更是严苛,只要他的身份是将军,便一刻不会懈怠。 也只有他回归到将军府的时候,才能有一小会儿的停歇。 又有另一位大臣说:“裴将军也是差一点便中了,奈何陛下的眼力和谋略更胜一筹。” 一番话,既点明了方才那只关键的利箭是裴晏清所射出的,又不动声色地夸了皇帝一波。 裴晏清也适时点头,“末将还有许多要向陛下学习的地方。” 皇上是听得龙颜大悦了。 其中涌动的派系之争,却让败方魏逸很是不爽。 第107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 在这一局上,他赢了个没什么用的猎物,却输了父皇的心。 裴晏清则选择了避其锋芒,明明可以射中,偏要放水,给皇帝留颜面。 他的做法,谁都想过,却无一人敢确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那不仅需要过硬的箭术支撑,还得有稳定而强大的内心。 帮裴晏清说话的大臣,也是暗地里支持他的人。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获得中立派的信任,是需要时间和诚意的。 以裴晏清目前的势力还远不足以扳倒魏逸。 但他相信有朝一日,一定可以。 他忠于的是大魏,是不会滥杀无辜的明君。 如果魏逸今日能因为他拒不参与党争,而选择除掉他,明日也会开始挨个对其他人下手。 裴晏清起初是不明白为什么容缈要遭此恶意的,之后也知道了,那些人无非为了权与财。 如果不是他和她,也会是别人。 所以本不追逐仕途的裴晏清,走上了拉拢人心的道路。 换作以往的他,同样会选择拉弓射箭,但不会有人特意替他说话,到最后估计也是深藏功与名。 可这一次,是为了什么,他很清楚,自然不会逃避的。 等开场结束,便是自由狩猎时间。 围猎场的地方很大,附近也有山林,对打猎感兴趣的人自是会上山的。 裴晏清没兴趣,不想参加,拒绝了一堆人的邀请。 他忙着找人。 女眷是从狩猎开始就被分开的。 找到大部队后,裴晏清问了容缈的下落。 太监回答说:“郡主和陈大师是同骑一匹马离开的,看着感情挺好,至于去了何处,咱家也不清楚。” “可莫不是要出事了?咱家记得,陈大师今日在出行前曾说,有不祥之兆,才特意支开女眷,以免受伤……瞧咱家尽说些不吉利的话,郡主和陈大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如何的。” 太监自顾自地说了会儿话,却发现问话的人早已不见。 知道多问也无益,裴晏清骑着马的身影逐渐从大部队的视野里远去。 他一手拉着缰绳,目光向周围望去,却没找到她。 会往什么地方去? 魏逸的人主动找上门,准没好事,要害她的话,应该会把她带去最危险的山林。 裴晏清想到地点后,加快了速度。 他进入山林时,原本兴趣上来后,要进去打猎,可还在犹豫的大臣们,看到他后,顿时两眼发光,正要打招呼,热情道:“裴……” 裴晏清跟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大臣们:“……” 刚才过去了个什么?! 裴晏清的心里仿佛有小人在打架。 他知道她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要对她不利,可还是去了,她一定有对付的方法。 但他就是免不了担心。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他都不敢再往下想,只能让身下的马再快些。 “裴晏清。”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也看见了她。 仿佛神明听到信徒的呼唤,终于肯施舍一个回应。 裴晏清停下马,赶到容缈身边,“有没有受伤?” 她的身子靠在大树边,坐在一片布满杂草、碎石的地上,裙角处有破损,被拉出了条条丝线,干干净净的衣裳染了尘埃。 他向来不挂烦心事的脸此刻写满了担忧。 尽管容缈说了无碍,可裴晏清还是放心不下,反复确认了几遍她的情况。 直到没发现任何伤口后,他才松掉那口气,“回府后再让大夫看一看,避免有内伤。” 容缈应下了,她歪了歪头,明知故问地道:“你是不是担心我?” “是。” 裴晏清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多心急,只有他自己清楚。 容缈循循善诱地问:“为什么担心?” “因为心悦于你。” 裴晏清依旧没带犹疑地道,他定定地看向她,眸中暗光涌动。 在来的路上,他想得十分明白。 不只是担忧她受伤,不仅由于她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他需要负起责任来而已。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他从前是抱着亏欠于她的心态。 可如今是喜欢,是想要把所有的美好事物都给她。 他当时拒绝舞姬,也不单是出于怀疑。 的确不排除是有人想往将军府里塞人,充当耳目。 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自己抗拒。 他原是不近女色的,却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所有人都以为,有一个容缈,便证明了裴晏清并非是抵抗女子的,所以才敢做些春秋大梦,却不知道,他所能接纳的,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他怎么会现在才想清楚、说出来? 裴晏清抱住容缈,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 她对他的话没有作出回应,而是摸了摸他的头。 无需多余的言语。 她在上元节的灯会上,早已向他揭晓了她的答案。 现在,也只不过是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的交缠而已。 “抱得够了吗?” 容缈声音软糯地开口。 “不够。” 裴晏清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容缈抿了下唇,“可是我的脚麻了。” 僵硬到不能动弹。 裴晏清轻笑了声,便将容缈一把拦腰抱起。 将她托到马背上后,他才上马,搂住她的腰。 视野里忽然多了什么。 裴晏清疑问道:“怎么还有一匹?” 他指的是,原本在她靠着的那棵树旁边倒下的马。 它已经晕了过去。 马:“……” 现在才注意到是不是有点晚了?! 裴晏清记起,太监说过,她是和别人同骑一匹马来的。 他也懒得问另一个人的下落。 不关他的事。 裴晏清掉头便离开。 容缈说明了事情经过。 陈静韵来邀请她去山林闲逛,但女眷休息的地方距离山林有些距离,便骑了马去。 估计是事先打听过容缈不会骑马,陈静韵提出共骑。 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后,马忽然发狂失控,怎么拽也拽不住。 陈静韵便先跳下了马,留容缈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在马背上。 其害人之心,不言而喻。 马定是被提前动了手脚。 若容缈掉下来,必然是会摔断骨头的。 可惜一切并不如陈静韵所想。 第108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一) 太监一看到裴晏清带着容缈回来了,赶忙上前道:“郡主无恙可真是太好了,咱家也是放心了。怎么不见陈大师?郡主可知道她的下落?” 下马后,容缈被抱在裴晏清怀里,她乖巧地摇了摇头,“不知。” 反正不是她敲晕的。 不是! 太监一听,急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郡主与陈大师不是一同去的吗?怎会不知道呢?” 虽说和四王爷的婚还没成,可陈静韵好歹也是贵人一位,不见人影了可还行? 裴晏清淡淡道:“她说不知,便是真的不知。公公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要是紧张人的话,派人去寻便是。” 他的言语中隐隐透着一股威压。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那气势可不是谁都有的。 压迫感袭来,太监连连道歉,“是咱家糊涂了,对郡主和将军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咱家还想多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样寻起来也好有个大致方向。” 容缈重复了一遍发生的事情。 太监越听越疑惑,他也是对后宫中的各种手段司空见惯的人了。 听起来,完全是陈大师仗着郡主不会马术,想要加害郡主。 虽不知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可为什么好端端先回来的人会是郡主?不应该是陈大师吗? 即使将军快马加鞭去找郡主,陈大师也早就应该回来了才是! 太监说:“咱家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缈:“……” 爱讲不讲。 得到了允许后,太监问:“马是如何晕过去的?” 容缈的神色如常,“它癫狂后,自己撞树上了。” 这也不是她打晕的。 不是! 太监觉得哪里奇怪,却听裴晏清道:“夫人从马背上摔下,扭伤了脚,既然公公的问题也问完了,末将便带着夫人走了。” “将军慢走,咱家也希望郡主早日康复。” 太监心中最后一点疑问被打消了。 起初还以为将军把郡主抱在怀里,只是夫妻恩爱日常。 原来是郡主受了伤。 那便说得通了,以她的体质,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太监将事情禀告给了皇上。 几队人马分别从不同的路出发。 最后是魏逸找到了人。 再晚一秒,她就要被老虎追着吃掉了。 陈静韵所谓的预言“狩猎会出事”倒是应验了,不过,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将容缈一个人留在了马上,计划成功,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刚想回忆,眼前忽然出现一只老虎。 山林里有野生动物,这是正常的。 可竟然有老虎?! 陈静韵狼狈地逃跑,可她的速度哪有丛林之王快,几次被追上,衣服被咬得破烂,人也摔了好几个跟头,浑身上下跟要散架了一样。 要不是魏逸领着人出现,及时救下,她可能就真的喂老虎了。 陈静韵又怕又感激,可魏逸却不领她的情,只觉得她惹了一堆麻烦,还要浪费人力物力找她。 简而言之,自作自受。 . 围猎本是要持续一些日子的,可裴晏清以容缈受伤的理由,得到了皇帝的允许,提前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时候,夜深露重,裴晏清没有亲自骑马,而是向皇帝借了个车夫,他自己则在车厢里。 有帮忙射兔子的功劳在,无论裴晏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皇上对他的好感总归是多了些,虽说君心不定,可有一时的恩宠便能过一时,不用白不用。 容缈依旧是坐在裴晏清腿上的。 她觉得在车厢里,可以不用再装受伤,也不必被他抱着。 可裴晏清的理由多了去了。 什么座位冰凉,什么万一她有内伤,牵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他倒是说得坦荡,颇有她的风范。 谁能想到,裴晏清一旦开窍,就跟牛皮糖似的,黏人得紧。 等到了府上,他先是请大夫给她看了下,确定没有伤后,才完全放心。 裴晏清遣散了下人,也关了房屋的门。 谁都不让进。 甭说贴身婢女如意了。 以裴晏清的架势来看,他是连一缕风都不想放进来。 他将外衣脱下,里衣隐约透露出肌理分明的线条。 裴晏清拆了束起的高马尾,长发便散落了下来,披在身后。 他转过身来,任她用目光细细描绘他。 棱角分明的轮廓,英挺的剑眉,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微微上扬的唇角。 英气逼人的同时,又肆意张扬。 容缈的衣服同样换好了。 她坐在床上,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 裴晏清熄灭蜡烛,屋内的灯光瞬间昏暗下来,氛围也随之变得旖旎暧昧。 他到了床边,在她的额发边落下一吻。 动作轻柔而珍重。 像是在对待什么宝物。 “天色已晚,夫人早日安歇。” 匆匆道了晚安后,他便在她身边躺下。 幸好没了烛光,否则他脸上的红晕会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裴晏清闭上了眼,呼吸却不算平稳。 亲完她后,他的心有些乱,一时难以平复。 且被子盖得厚。 太热了。 容缈偏不安分。 谁让他睡前犯规的。 她先是掀开自己的被子,推到一边去。 之后又拉开他被窝的一角,钻了进去。 古人的被子是自己纺线织的,不算轻便,也不太大,盖不住两个人,所以才习惯放两床被子。 裴晏清被容缈的动作惊到。 他不敢动。 脑中进行着疯狂的、与自我的思想斗争。 夫妻同衾而眠是极其正常的。 只是,被衾太小了,万一她着凉怎么办? 要是将被子多给她掂些的话,就会被她发现,他是在装睡。 裴晏清还在纠结。 下一秒。 她便靠了过来。 而且越来越近。 温香软玉在怀,更何况是喜欢的人,想要没有什么反应都很难。 紧接着,她扒拉他的里衣,亲他的肩头、锁骨、脖颈、喉结。 所到之处,都像点起了小小的火焰,让他难以自持。 她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的欲。 裴晏清的睫毛忍不住颤了下。 第109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二) “装、睡。”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带起轻微的酥麻感。 被揭穿的裴晏清睁了眼,神情有些无可奈何,还掺杂了点怯意。 容缈微微仰头,表情得意又可爱。 裴晏清轻叹一口气,“怎么比我还心急?我欠你的那么多,拜堂成亲、夫妻之实、朝夕相处……”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抚她的面容,带了些粗粝的感觉,与她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裴晏清何尝不想更进一步。 他直到今日才完完全全明白自己的心意,对她,更是恨不得放到心尖上宠爱。 一路上抱着她时,他的脑海中也划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自然想过男女之事。 可他们连正式的仪式都没有,他觉得太委屈她了。 即使她不在乎,他也不能完全忽略礼节的重要性。 那是天地的见证,是庄重的誓言承诺。 更是将双方的未来紧紧系在一起的纽带。 不能如此草率。 再者,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未必是真的不在意。 其他新娘子都能有的,她也不能少。 容缈被抢了口头禅,很是不乐意,她便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给他数,“朝夕相处,难道不是你我正在进行的事情吗?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拜堂成亲,总要等局势稳定下来,所以也不会那么快,是日后的事宜。三者之中,一前一后都被安排好了,可不正好到最中间的夫妻之实了吗?” 她完全不害羞,且条理清晰,把他说得都一愣一愣的。 裴晏清忍俊不禁,唇角不由得往上扬了下。 这是……完全和常人的程序反着来了。 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裴晏清发呆的空隙,容缈微微坐起。 她俯身,白皙的手指屈起,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好一个将军,怎么会是榆木脑袋?” 语气轻佻明快,带着些许的笑意。 裴晏清的眼眸暗了暗。 她的声音很好听。 如果能从她口中听到些不一样的,想必也是极其美妙的佳音。 容缈原是一只手撑在床上,用于支撑身体的。 却忽然失力。 她半个身子都摔在他身上。 裴晏清发出一声闷哼,低沉而性感。 声音从他的胸腔处溢出,她正好伏在那,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多大痛觉,也不觉得她重,只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才出了声。 略带克制的嗓音,仿佛让一室的空气温度都升了几度。 裴晏清眉梢微抬了下,眼眸流露了些促狭的笑意,“故意的?” 尾音的上扬,像带了个小钩子,挠得人心痒痒。 容缈可委屈了,“手抽筋,滑了一下。” 本是要调侃人的裴晏清,立马紧张起来,“摔疼了吗?需要去找大夫吗?” 半趴在他身上的容缈,盯着他慌乱的神色,笑了出来,“抽筋而已,缓一会儿就好了。” “好。” 裴晏清应了一声。 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就让她伏着。 身体硬生生地被绷紧。 僵硬得跟什么似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处,痒痒的。 裴晏清屏气凝神。 目前的姿势…… 令他有些难受。 正当裴晏清准备故技重施,背起兵法时。 容缈轻声说:“要抱,抱着恢复得快一点。” 其实完全没道理。 也根本不遵循什么人体科学。 纯粹是她想而已。 裴晏清的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揽住容缈的腰,慢慢坐了起来。 他直起身子后,她便跨坐在他的腿上。 怕她的手没力气,撑不住身体,他索性双手环住她的纤细腰肢。 容缈亲了亲裴晏清的唇,带着她体温的柔软触碰很快又结束。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作为医治病人的赏赐。” 在窗外柔和清浅的月光的衬托下,她的目光如水,像要将他溺毙其中。 裴晏清搂着容缈腰部的手又收紧了些。 他暗自的主动靠近,让她的心情好了几分。 她便大方地、毫不吝啬地给予着她的吻。 裴晏清一向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也不稀罕什么赏赐。 可他此时此刻却像被她灌了迷魂汤,想要更多地被赏。 他的眼眸里流动着情愫,逐渐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 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到试探性地进入,再到慢慢深入,唇齿交缠,气息也早已混乱得不行,分不清是谁的。 她倚靠在他的怀里,微喘着气,一声又一声。 裴晏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的头脑乱成一团浆糊。 往日里听到她不寻常的呼吸,他只会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希望她早日康复。 可今夜,他却想听更多。 剧烈的心跳声与呼吸交织着,编织了一个旖旎不已的小世界,令人浮想联翩。 裴晏清的喉结滚动了下,问:“好些了吗?” 容缈精力十足地答:“嗯!” 说着,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恢复成果,她伸了个懒腰,手臂伸得十分笔直。 不知不觉,困意也涌了上来,容缈打了个小哈欠,她揉了揉眼睛。 等再睁眼时,裴晏清的面庞在眼前被放大了几倍。 几乎是鼻尖相抵着。 他的语气也多了些可怜的意味,“可我不太好了。” 容缈疑惑了下。 只听裴晏清接着道:“我好像也生病了。”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耳垂边,冰凉的触感对比出了他的滚烫,“好热。” 容缈点了一下头,“多喝凉水。” 说着,她就要躺回床上去。 可身子被他的手禁锢着,她压根睡不下去。 “缈缈……” 裴晏清低声唤她的名字。 容缈迷迷糊糊地嗯了声,“可是我困了。” 典型的撩完就跑。 裴晏清扶着容缈的脑袋,让她的头可以舒服地靠在枕头上。 他俯身压了下来,身躯笼罩着她,一转方才的攻势。 月光下的阴影隐隐显示出双方的体型差。 她看上去根本躲无可躲。 却占据着主导的位置。 要他诚心实意地求她才行。 裴晏清轻啄容缈的唇角,一下又一下,固执又诚挚地,想让她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来。 第110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三) 裴晏清答应下了给容缈买桃花糕、枣泥酥、茯苓夹饼等各种美味的糕点后。 她才继续由着他。 单薄的里衣被撩开,白皙娇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身躯显得娇小又玲珑,该有的却一个不少,饱满而诱人。 用实力证明了每一口饭都没白吃。 他轻吻她柔软的唇,而后辗转厮磨,一副不愿分开的模样。 裴晏清怜惜地将容缈的发丝别开,亲了亲她的下巴,又逐渐往下亲去。 他一边吻她,一边想。 是喜好甜食的缘故吗? 她怎么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 从唇瓣,到圆润处,再到细腰、纤长的手……无一处不是软的。 尤其是与他相比。 裴晏清身上结实的肌肉,分明的线条都是久经训练场与沙场后的锻炼成果,他完全不清楚她是如何做到软乎成这样的,偏偏又没有多余的肉,分布得匀称漂亮。 当真是像一块甜美的糕点。 他本对那些软糯又甜得发腻的小食完全不感兴趣,觉得既不好吃,也填不饱胃。 跟她相处后,他吃到的甜食总是难免地变得多了些,可还是不怎么喜欢,只是她给他吃的时候,也不会拒绝。 如今,他也好像明白了她对那些糯到黏牙的食物的执着。 的确有让人为之疯狂的神力。 …… 等结束后,她想睡下,又被他拉起来。 某位少年将军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不仅有超于常人的精力、耐性,腰也好使,像有使不完的劲。 “缈缈……” 裴晏清又唤容缈的名字,似是想要蛊惑她的心神,他低声哄着,“再一次,好不好?” 于是乎,糕点需要购买的数量便多了一倍。 谁知他跟一只不懂餍足的狼似的,仿佛永远没有止境。 点心的数量不知翻了几倍了。 容缈只记得,裴晏清说欠她很多很多,所以要给她很多很多。 在那种氛围下,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除了糕点,还有没有别的。 他缠了她几近一夜。 到后面,她都快睡着了,他还是不肯罢休。 她最开始只是疑惑他想一步步来的计划,是否真要那么循规蹈矩。 他便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骨子里的肆意不羁。 不规矩了一晚上。 以至于容缈早上醒的时间又晚了些,朝食只能和午膳并做一餐。 裴晏清跟没事人似的,平时几更起的,他就按时睁眼的,只是没有像平常一样去书房,而是在屋子里看书。 明明相当于一夜没睡,但他却容光焕发,精神百倍,眉眼间飞扬着潇洒。 她错过了一顿饭,都有点不想搭理他。 谁知裴晏清早做好了另一手准备,他先是让府上的厨子将朝食热了热,还差下人去买了糕点,有一大堆。 且不止她想要的哪几种,似乎是把市面上好吃的小食都买了下来,为此特意让人去打听了目前最受欢迎的点心。 卖点心铺的商贩今日通通提前下班,结束了营业,个个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引得其他小贩羡慕不已,只希望将军府也来照顾一下他们家的生意。 情报收集工作做得很好,又知道运用群众的力量,不愧是正在扩大自身势力的将军。 而那些对裴晏清虎视眈眈的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派人买了一堆糕点后,都觉得十分想不通,脑补得越来越离奇。 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是将军府要招兵买马,裴晏清想干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可即便是要扩充军队,买糕点有什么用啊? 放着好端端的大米、或是粗粮不买,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军府的下人行踪谨慎,旁人问起来,他们也决不透露半分,口风严密得很,弄得其他人更好奇了。 若只是想品尝味道,为何购买的数量如此之多?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魏逸的人是想破头脑也想不明白。 毕竟魏逸一个王爷,是不会肯对一个女子那么上心的,即便他之前在宴会上表现出了一些觊觎她的心思。 但社会大环境如此,像裴晏清这种才是个例。 等负责采购的下人满载而归后,裴晏清又去哄容缈。 他一个习武的,不会说什么肉麻的情话,只会拿出她最喜欢的,讨她的欢心。 换作其他人,这招可能没什么用。 可容缈偏偏就受用。 还是那种,一看到之后,就什么都抛之脑后的受用。 看到满桌各有特色的糕点后,她的眼睛才变得亮晶晶的,便也大大方方地不同他计较,细心品尝了起来,心情随之变好。 容缈表示,勉强满意。 他顾及她的劳累,甚至不让她从床上下来,直接将桌子移到了床边,她能吃个够,还不用移动。 什么礼仪、礼节都不管了,凡事以她的感受优先。 裴晏清看着容缈进食的模样,唇角也不由弯了弯,眼神宠溺不已。 等她吃完,他给她捶肩揉腿。 力道控制得十分好,他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调整着力度,一边好声好气地哄着,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虽说此前也一样,可今日尤为过分,把将军府的下人都给惊了个遍。 如意更是觉得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就能打包走人了,她毫无用武之地啊! 关于容缈的一切,裴晏清都亲力亲为,哪里还需要什么下人? 如意感觉自己都失业了,她只能一个人去看望那棵挂掉了、已经被埋起来的龙血树,并开始和它交流了起来,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态。 裴晏清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将军府服务业的内卷。 不少下人以为是将军对他们的工作不够满意,才亲自上手,于是愈发卖力地工作。 裴晏清不知道下人的心思,只觉得他们的工作积极性提高了不少,便大方地提高了薪酬水平。 本来将军府就礼待下人,裴晏清这么一来,更吸引人了。 加上伙食之类的待遇也好,让其他府邸的人羡慕不已,将军府一下成为了“最想去打工的府邸”。 外人甚至觉得,裴晏清收买人心是真有一套! 第111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四) 要被其他人知道,裴晏清是这么一个恋爱脑,恐怕真会令人大跌眼镜。 然而他又确实奇怪。 一般来说,沉迷恋爱的人,会对事业不管不顾,丧失上进心,所谓“情场得意,职场失意”。 可裴晏清不是,他甚至反着来,什么事业爱情双丰收,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任谁看到了平日里上朝的裴晏清的模样,都会知道,这位一路高升的将军,在家中与其夫人感情甚好。 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一个武官,成天潇洒得让人以为他科举中了状元。 于将军府温存了没多久,裴晏清便得到皇上指令,奉命前去收复北方失地,短暂的休息过后,他又忙活起来。 其实他没有不忙的时候,只是忙与更忙的区别,但他总能抽出时间陪她。 或许是工作效率高,又或者是省去了一些相对不必要的事情,他专门将那些空余的部分留给她来填满。 在出征的前一天,将士们有时间可以跟家人团聚一下。 毕竟征战跟小孩子过家家那种闹着玩的性质不一样,可都是真枪实弹上场,谁也不知道打完这场仗后,自己能否平安归来。 为了让将士们尽可能地不留遗憾,离开前体验一下家里的温馨,再为父母尽次孝,看看家里的妻儿,才特意有了这么一日的规划。 亲人是永远在身后的靠山,也是将士在战场上厮杀的动力。 可裴晏清却一反往常,没有缠着容缈如何如何,只是简单地抱着她在书房里坐着。 不仅安静,还安分。 裴晏清处理着各种事情—— 他要分析皇上派下的指令,根据收复之地的特点制定相应的计划。 虽说大体上的谋略,他已经跟其他将领商量过,可还是需要反复检查,以达到己方的利益最大化,伤亡、牺牲都要降到最小才行。 除此之外,兵马、武器、粮草,他都要挨个确认。 有时候后备资源的充足与否,直接决定着局势。 这将是裴晏清继任护国大将军后打的第一场仗,他也是首次在战前准备上从头参与到尾,从前都是看父亲忙得焦头烂额,在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力而为,如今到了自己,才知道有多劳累。 数不清的军务,加上他要和魏逸抗衡,私下里的事情也堆积如山。 裴晏清再战功显赫,他也没有皇室血统,自然无法以正统的方式继承皇位。 他不想篡位。 类似的斗争只会引起更多无谓的流血,受苦、遭殃的将是黎民百姓。 更何况裴晏清对帝位不感兴趣,他亦自觉无法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圣上的子嗣不多,能有一定竞争力的,基本上都受到了魏逸的打压,都不愿,甚至不敢再展露锋芒,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将目光移向了六王爷魏怜。 魏怜的出身不算多好,他的母妃是个不知名的小宫女,他从小便被寄养在魏逸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的贵妃的膝下。 贵妃之所以有了魏逸,还要收养一个魏怜,原因不只是表面上的心善那么简单。 魏逸小时候并没有多出色,他玩心重,学东西学得慢,不但是弱于其他皇子,速度甚至慢于正常的学子。 而魏怜恰恰相反,他的天资更聪颖些,经常得到圣上的赞赏。 那时所有人都在心里认为,魏怜的前途不可估量,除了出身不好之后,各方面都高于别的皇子一截。 但他的先天优势止于一场病,大病之后,他便一蹶不振,听说是发烧发傻了,经常说些胡话。 原先有人以为魏怜是装疯卖傻,便去试探他,各种奇葩乃至疯狂的方法都试过了,得到的结果是—— 他好像是真的傻了。 旁人才作罢,任由他一个傻子自己玩去。 好端端的未来没了,魏怜在皇宫里的存在也越来越低,都快要被忘掉。 当时的宫宴上,只有魏逸一个王爷出席,其他人为了避其锋芒,找了一堆理由不来,但魏怜不同,他根本没有获得参与宴会的机会。 或者说,从魏怜被所有人认为是真的痴傻儿的那一天起,他就失去了一切资格。 而魏逸属于后来居上型,他在贵妃的教导下,愈发刻苦努力,一副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模样。 有了鲜明的前后对比,又有盛宠母妃的推波助澜,魏逸的上位之路顺利得不行,才慢慢有了今天的模样。 只是,贵妃仗着宠爱,耀武扬威,教出来的儿子也学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并不具备帝王之气度。 魏逸暗中在对裴晏清拉拢的人下手,他是全然不顾对方的才能,只要别人和他唱反调,无论反对什么,他就会起杀心。 魄力是有了,可照他这种杀法,还有几个敢说出真相,本可以大有作为的人? 行事如此,让人无法信服他。 今日是臣子不服,他杀臣子,明日若是百姓有怨言,他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只不过隐晦些罢了。 对于这种君主,恐怕只会让人畏惧,即使有尊敬,那也是因为怕的。 可总要有一些敢提出不同意见的人。 只听部分人的片面之词是不够的。 毕竟谁看得到天底下的所有角落? 这些事情,都是裴晏清通过幕僚打听到的,他的人脉扩大后,信息圈子也随之外扩。 他之所以选择了扶植魏怜,是因为他仍然相信对方是在扮猪吃老虎。 裴晏清先前在皇宫里迷路时,曾选择过“飞檐走壁”的方式尝试走出去,他有一次偶然经过了魏怜所住的宫殿。 自被认定痴傻后,魏怜便被要求从贵妃的寝宫里搬出去,自己住在一个偏僻的宫殿里。 怕传染或误伤,下人也不给他留了,只是派人定时送饭,保证活着一条命就行,待遇跟后宫被打入的女子也没多大区别。 裴晏清是误打误撞地看到的。 当时魏怜正在给花草浇水,画面极其正常。 可越正常的场景,放在一个“疯子”身上,就会显得愈发格格不入。 第112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五) 裴晏清弄出的动静其实不大,他轻功了得,声响微乎其微,要是那么容易被发现,他早被宫人看到,并被带去接受批评教育了。 可魏怜对外界的捕捉能力似乎格外强,他察觉到了别人的存在。 然而他也没做出什么愚蠢的动作,并没有在被看到的第一时间,就惊慌失措。 相反,魏怜稀松平常地接着浇水,只是浇到一半时,他忽然将花浇打开,全部倒了上去。 花草被巨大的水流冲击得垂了下去。 魏怜跟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踢着花浇回了宫殿里,模样欢乐,的确像个二愣子,仿佛完全没察觉到裴晏清。 是装出来的吗? 裴晏清当时没有细想。 要说魏怜的真实情况就是那样,倒也说得通,没什么逻辑上的大问题,疯子的确是喜怒不定的。 但以常年征战的经历来看,裴晏清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战场上,受了伤就是会疼,再刀枪不入的身体,也不可能一点痛觉都感受不到。 那是兵刃、弓箭刺破外表的皮肤,直击血肉的痛楚。 只能说各人对疼痛程度高低的反应不一样,自身的忍耐力有差别。 可痛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后续的反应是演不出来的,和真实的痛,显然会有差异。 裴晏清分明感知到自己被发现了,魏怜还要装看不见,演着自己心情阴晴不定的戏码。 正是有这么一回的经历在,他才想拉魏怜一把。 当然,也少不了其他无心于争权夺势的王爷的衬托。 魏怜应当是有实力的,倘若他真能十年如一日地隐藏住自己的真实状况,任何时候都做到不露馅,其心机和城府绝对是不可小觑的。 裴晏清的猜测是如此,可他也不清楚魏怜的底子,毕竟只见过那么一次。 想要再见一面,难度也不小。 魏怜在京城中跟别人没有来往,缺了搭桥的人,路便难走些。 前提还是魏怜肯见。 眼下的战事是更要紧的,裴晏清将对付魏逸的事情先放在了一边。 他的书案上堆着大小不一的卷轴、书籍,甚至信件。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得都让人头皮发麻。 这等工作强度,简直能把人活活累死。 裴晏清就是再年轻,再有精力,也不是一台十二个时辰都能运转的机器,他也会有累的时候,但在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不行”、“放弃”等类似否定自己的言论。 他知道他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前进。 先前的春猎事件,也让裴晏清后怕。 没有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势,就护不住想要护的人。 他会把他的独木桥走成阳关道。 为此,不惜代价。 裴晏清从军务中抽离出来,他敛眸,看向坐在他腿上的人。 容缈乖巧可爱地进食着,丝毫没有打扰到他,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模样生动而漂亮。 只一刻,他的心中便多出了些不舍。 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清楚要多久才能再次看见她。 这样想着,裴晏清注视起了容缈,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有了蜜饯后,她也肯好好吃药了。 尽管她每次都是眼睛闭上,一口气闷掉,喝完之后还会露出略带嫌弃的表情,可在吃了蜜饯后,又阴转晴了,明媚得很。 身体调理得好些了,气色也随之变得好了起来,她原本带着病态的脸色,如今白里透红,让一直提心吊胆的他,也能喘口气。 外界的风言风语,裴晏清没少听说,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容缈难伺候,要求实在太多。 譬如,她想尝东街的新口味点心,即使西街为赶潮流,做出了一样的品类,她也坚决不要。 不了解她的人大抵会认为,这样未免太无理取闹。 可裴晏清不那么想,他倒是以为,她的性格十分坚定,认准了就不会再改变。 他也是如此。 且裴晏清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比谁都明白“生”的重要性,既然人只活一世,为什么在做选择时,要退而求其次? 明明可以追求更好的,更喜欢的。 若是什么事都让自己受委屈,那到最后走马灯的时候,回想起来自己的一生,尽是遗憾与后悔。 或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裴晏清发觉他和容缈的各种思想,都不谋而合,即使存在有争执的地方,他也会认真倾听她的意见,思考过后,又觉得,她十分有理。 所以裴晏清办理公务时,也不会避开容缈,虽是不合规矩,可他认真想过,发现他的本性,和她之前的问话又重合上了,他骨子里就是个不循规蹈矩的人。 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的感觉,让他感到压抑,还不如在战场上杀敌来得爽快。 被裴晏清看得久了,容缈分出去一块糕点。 他都好一会儿没吃了。 怎么忍住的? 她在旁边吃得那么香! 可好吃了! 裴晏清的唇勾了下,他的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距离缩短,他轻松从她手中咬下糕点。 垫了下肚子后,他问:“待会儿准备做什么?” 容缈休闲时间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她感兴趣的又屈指可数。 等裴晏清离开将军府后,她的生活恐怕会更无聊,没有乐趣。 所以他才问她的打算,要是她想不出来,他也可以充当一下军师,进行出谋划策。 容缈想了想,“陪裴将军。” 裴晏清的事情压根处理不完,他晚上肯定也是要继续的。 她却说要陪他。 裴晏清听懂了,却要再问一次,他的语气带笑,道:“陪陪我?怎么陪?” 容缈从裴晏清的臂弯里出来,她指了指书房里的躺椅,“我躺着陪。” 这里本是没有躺椅的。 是她说,他长期伏案,困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趴桌子上睡,对身体不好,才置办了个躺椅。 到后来,莫名其妙成了她的专属。 有时候他也会和她一起躺在那,空间小了点,但也挺有意思的。 幸好没有直接放张床进去。 否则书房的功能就变味了。 第113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六) 要换作是平常的裴晏清,肯定直接抱着容缈躺在椅子上了。 躺椅会被他们的动作,弄得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所以才不能放床。 可他听了她的话后,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裴晏清哪里会舍得。 分别前的心情总是伤感的,只怕与她共度一夜后,他会更不愿离去。 会有下次,要留给日后。 裴晏清安顿好了将军府里的一切。 他一向抱着必胜的决心,为了她,也一定会回来。 可世事难料,谁知道变幻莫测的战场上会发生什么,铺好后路总是没错的。 裴晏清也给裴父写了信。 自父亲离府后,他便一直与之保持着书信联系。 裴父安全抵达了与裴母初见的地方,一切都好,让裴晏清不必挂念。 父亲已经乞骸骨还乡,不再参与朝中之事。 裴晏清也不去提,信件里都是些家常事。 此次出征,不是鸡皮蒜毛的小事,必然是要同父亲讲的,万一他真有什么不测,父亲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将军府亦多个靠山。 他没有向父亲提及自己将来的打算,事实上,他未向任何人透露。 多说无益,他不想再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毕竟是搭上性命的事。 朝堂明面上没有显而易见为裴晏清站边的大臣,他都是私底下联系,不走露风声。 大臣个个是老练的老狐狸,即使有时跳出来为裴晏清说话,也打着为了大局考虑的旗号,事实上,行事看起来确实不偏不倚,公正无私。 就算魏逸的党羽怀疑到那些人身上去,可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能怎么办? 即使计划失利了,也是裴晏清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甚至连和离书都准备好了。 一堆繁复的文书下,和离书被平整地压在最底下。 露出一个“离”字。 十分显眼。 甚至有些刺眼。 容缈的眼眸微瞪得圆了些。 她颇有兴致地将那一张纸抽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裴晏清本就没想着藏着掖着,和离书被发现了也不大慌乱。 只是,她看的时间太长,他不由得紧张了些。 容缈仰头,看向裴晏清的表情带着些许的不解,“你的问题,我方才给出回答了。如今轮到我问你了,又是休书,又是搂抱的,你想如何?” “不是休书。” 裴晏清当下辩驳了回去,语气听起来还有点着急,怕她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容缈笑了一声,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裴晏清稍微低了低头,耳垂有点红。 随后,他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道:“我不会休你。和离也不是我想要的。” 裴晏清和容缈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可他们总是能默契地理解到对方的意图。 他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长长久久不分离,她怎么会不清楚? 那是早些前便相互确认了的心意。 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确保,即便他真发生了意外,她也能有个好去处。 和离书不同于休书,能够相对更好地保护对方的名声。 裴晏清没有半分犹豫地便写下了,但写的过程却无比艰难。 心仿佛被从身体里剖出来,放在了凌迟的地方,被人拿着刀,一块一块割开,血流不止。 它是正式且具有效力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拿去要求和离。 尽管知道她不会那么做,可每每看到那份文书时,他的心都不受控制地缩紧,就好像他之后是真要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裴晏清才发觉自己心底潜藏的疯狂,他压根不像自己想象里的那样大方,不可能将她拱手让人。 他分明自私得要命。 但他又想要给她快乐和自由。 选择的权利应该在她手里。 可一旦想到自己会与她分开,和她一起吃饭、过节日、出游的人不再是他,他存在过的痕迹将会慢慢被抹去,甚至替代…… 他就无法接受。 百爪挠心似的痛苦。 裴晏清简直要矛盾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和离书的。 它比遗书还难写。 容缈看出了裴晏清的纠结。 她玩起了他的手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问:“府上的点心种类,我明明是一清二楚的,可什么时候多了个寒具?” 寒具,即古时候的麻花,是香而酥脆的油炸物,吃多了容易上火。 将军府买的都是香甜柔软的糕点类,没买过这种。 她意有所指。 容缈将裴晏清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搭在一起。 模样像极了扭成一团的麻花。 他明白,她是在说他拧巴。 裴晏清也觉得是如此。 他以前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缠个没完没了的。 治军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踌躇、犹豫,缺乏果断的判断、决策和执行力。 何况裴晏清是以杀伐果断和雷厉风行闻名的。 其成名之战,便是因为对局势做出了准确判断,之后才能配合父亲,进行突袭。 他身居高位,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即使是在生活里,也必须严于律己,否则将习惯带到了治军里,只会后患无穷。 裴晏清向容缈开诚布公,坦白了他的想法。 包括他要对付魏逸的事情。 其实只要他想,他可以瞒住所有人。 但她问了,她想知道,他便一定会告诉她。 “放一万个心好了。” 容缈给出了承诺,默了下,坚定不移地道:“我会与你,同生同死。”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笔直地看向他,像是揉碎了星光。 他毫不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 裴晏清怔住,过后,他摇了摇头,“我不希望那样。” 他终归还是想要她好好活着。 若斗争结束,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他会和她周游各地,欣赏所有的风景,品尝一切佳肴。 可假如他命丧黄泉,他想让她走遍大好河山,代他去看看,他守护的江山和百姓,究竟是什么样的。 容缈粲然一笑,“我的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改变。” 裴晏清知道容缈的性子,没再说什么。 他理解她,他们是同一类人。 如是她离世,他也会选择随她而去。 第114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七) 裴晏清的心结不难解开。 况且以容缈的性格,有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会弯弯绕绕的,弄出什么狗血误会。 她总是让人十分有安全感,不必有后顾之忧。 裴晏清陪着容缈用膳。 本以为离开前的最后一顿饭,会有些食不下咽,可她在身边,便什么都是好的。 吃好后,他和她各干着各的事,互不打扰,又心有灵犀。 就寝时,裴晏清没像往常一样让容缈枕在他的手上睡,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按平时的做法,他醒后,要将自己的手抽出,必然会惊醒她。 他想让她睡个好觉,自己安静离开。 旁人都以为是容缈黏人得紧,事实上,裴晏清才是那个更依赖于她的人。 所以在分别时要狠心一点。 可他的心狠,又仅限于此,再狠一丁点都不行了。 天微微有一丝亮光的时候,裴晏清便起床了,全程动作轻手轻脚的,时刻注意是否有吵醒容缈。 在关门的前一刻,他透过小小的缝隙,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容恬静可爱,睡得乖巧,才彻底关上了门。 他何尝不想亲一下她的额头再离开? 只是她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一旦靠近,便再也无法挣脱开。 外头的冷风将裴晏清的思绪吹乱,他被拉回现实。 换上沉重的铠甲后,走路的步子都变得沉了。 裴晏清向外走去,他的步伐平稳而镇定,表情也沉着冷静。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事情。 将士们在皇宫集合,之后统一由裴晏清带领前往目的地。 他是最早到的,却也没闲着,将准备工作妥当完成。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军队集结完毕,裴晏清从皇帝手中接过圣旨,“卑职定当不负陛下所托。” 号角吹响,一行人即刻启程。 裴晏清骑在马背上,手里攥着缰绳,目光直视前方。 此时仅刚过辰时,可大街上的百姓也围了一圈,都是特意早起,出来夹道目送军队离开的。 其中有不少是士兵的亲属。 见到最熟悉的面孔,队列中有吸气强忍的,也有忍不住落泪的。 昨日短暂的团聚后又将是长久的分别,不知归期。 裴晏清目不斜视。 适合大部队离开京城的路,共有三条。 他特意挑了绕开将军府的路,其路程也比其他两条短些。 可余光里却猝不及防地多了一抹眼熟的人影。 容缈站在街道一侧,和其他前来送别的人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她站在晨光里。 清辉落下,洒在她的发丝、眉眼、肩头处,镀上了一圈浅浅的光晕。 美好得一点也不真实,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裴晏清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行进的节奏也没被打乱,依旧有条不紊地领兵向前走。 无论是他和她也好,其余士兵与其家人也罢,彼此都相互不舍。 可军队的纪律向来严明,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耽误行程,一刻也耽误不得。 裴晏清是以身作则的典范。 他的身影,在容缈眼里,很快成了背影,之后被浩浩荡荡的队伍吞没。 再往后,整个军队都融成了一个小点,慢慢地消失在视野里。 人群随着马蹄声和步履声远去而散去。 “小姐,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外边风大,还是赶紧回府吧。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可不要又染上风寒。” 一旁的如意道。 什么时候见小姐起那么早过?哪天不是睡到巳时才醒,有时甚至要到隅中。 还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出门。 要不是她发现得早,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容缈收回视线,“好。” 她自己去排队买了早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热乎乎的笼饼。 笼饼即包子在古代的说法。 容缈低头,乖巧地啃着白白胖胖的包子,她手上提着一大袋。 面皮被肉的汤汁浸润,变得松软不已,肉馅鲜甜味美。 好吃是好吃。 可她忽然想吃甜的了。 容缈停顿了下,放空了一会儿,才接着吃,一个又一个,跟永动机似的。 如意觉得小姐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奇怪。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如意的想法越来越得到验证。 一日,她终于找到了小姐的不对劲之处—— 胃口变大了! 平日里到了日昳时刻,小姐都是雷打不动地要三碟点心。 可自从将军出征后,小姐便每日要五碟! 细思极恐! 恐怖如斯! 斯……小姐要是会斯文,那才怪! 如意端着糕点,走进屋里,她在心里无奈摇头。 小姐这是化思念为食欲了! 见容缈躺在床上睡觉。 如意又想,不只食欲增长,睡欲也是。 她惯例放好点心,拿着托盘离开,出了门,却看到有下人往小姐屋子的方向来,便先一步拦住了他,“小姐正在小憩,急匆匆的,是怎么了?” 下人露出为难的表情,“一位陈姓女子求见,她自称是四王爷府上的人,说是为感谢郡主的牵红线之恩,特来拜访。” 陈静韵在皇宫曾被圣上赏识,可没多久又不怎么受待见了,她和魏逸的婚还拖着,身份是个四不像。 她没有什么名气,下人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可又不敢怠慢了,毕竟这年头也没人敢拿四王爷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 如意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去禀报小姐便是,你先待在这,别急着给回复。” 牵红线? 小姐看着不是那么闲的人啊! 如意再进屋时。 容缈已经醒了,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吃着糕点。 如意:“……” 该说不说,是挺闲的。 容缈显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对话,没等如意开口,便道:“不见。” 意料之中的答复。 如意传话给下人,下人再说给陈静韵听。 当然,没有直接的拒绝,而是找了理由,让借口听起来合情合理。 等候多时的陈静韵没想到自己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很是尴尬,“既然郡主身体不适,民女也不便打扰。” 她假意离去,走到一半,却突然蹲下,捂住肚子。 第115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八) 陈静韵痛苦地叫了起来。 简直把下人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是小产了! 结果看半天也没有一滴血掉下来。 任由她在将军府前闹也不好看,下人便凑过去问:“您可还好?” 陈静韵装模作样地将手放在腹部,“没什么,好像是吃坏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哦。” 下人闻言,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陈静韵:“……” 真就不管她了? 这些下人的德行真是跟主子一个样! 是个正常人都会邀请她去府内坐一下吧?! 陈静韵要被活活气死了。 她一个来拜访的客人,主人哪有不见的道理?甚至被拒之门外,除了个看门的,连其他奴婢都见不到。 一群势利眼! 见她不得皇上信任、不被四王爷宠爱,便如此对她……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那个郡主! 春猎上她被老虎追,肯定少不了对方的参与。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但要不是容缈的破坏,她的名声必然就立住了,不至于失去威信,沦落了个无人认识的下场。 陈静韵惹了事,魏逸身为其未来夫君,免不了在皇上面前挨骂,之后也逐渐远离她。 眼见着裴晏清在朝中越来越受重用,魏逸的心情差到极点。 其他皇子都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和胆量,裴晏清还能扶谁上位?他难不成会去篡位?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魏逸不明白裴晏清到底想做什么,烦躁得不行,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拖后腿的,他近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日常就是暴躁地砸各种花瓶。 陈静韵觉得有机可乘,她在围猎场受了伤,休养好身子后,自告奋勇,说能帮到魏逸。 对裴晏清下手的难度太高,她便将目标对准了容缈,自称可以一箭双雕。 魏逸被烦得紧了,也不在意陈静韵用什么法子,答应他,只要她能成功,他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原本魏逸在宫宴上还对容缈有些好感,可她是裴晏清的人,他便觉得,杀了也无所谓。 陈静韵对此是势在必得的,她不依不饶地上前,一脸虚弱地道:“可以请郡主给个暂时歇脚的地方吗?” 下人面露难色,“这……” 恰巧如意将托盘放回去洗净完毕,听见下人的声音后,走了过来,询问了发生的事宜。 她本来正纳闷,人怎么还没走,看到陈静韵憋红的脸后,顿时明白了—— 人有三急! 加上下人的解释,她知道了陈静韵是肠胃不舒服,便同意让人上个茅房。 如意想着,她全程紧跟着对方,总没问题了吧? 除了陈静韵说自己来了葵水,如意去帮忙找了更换的衣物之外,她没有再离开过。 陈静韵向如意道谢,之后便离开。 虽只是行个方便的事,可如意并不是将军府的一家之主,代做了什么事,都是要汇报给容缈的。 但多少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 “小姐,是如意唐突了。” 如意道着歉。 “无妨。” 容缈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让人去检查一下将军府内部有没有被动手脚。 肯定是有的。 陈静韵不会白来一趟。 更何况,谁专门来别人家上厕所?! 但容缈不能明说。 “啊!”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如意的声音。 像是被吓到了的应激反应。 容缈遣散了其他人,让下人们各司其职去,她走到声源处。 “小、小姐……” 如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表情些许失控,却还是尽职尽责地道:“小姐别过来,这东西晦气得很,脏了眼可不好。” 说是这么说,可如意自己也没有多大胆,几次想伸手去拿,最后都不敢碰。 容缈上前。 土壤里埋着一个稻草小人,它的前后分别贴了个小纸条,写着容缈和裴晏清的名字,其脖颈处被两根长短不一的头发打结勒住。 [宿主!按设定来看,这是一种诅咒!] 容缈一直都不觉得伪女主会算命。 巫蛊之术,更是荒谬。 陈静韵只是有气运的支撑,加之做出了主观恶意的行为,譬如买通陈管事、对马下手等,所谓的预言才会成真。 [施咒者取了被诅咒方的头发,模仿着地下交缠在一起的枝条,埋在极阴之地,平衡着双方身体所受的痛苦。] 取头发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头发是会自然脱落的。 裴晏清经常出入皇宫,换官服和束发时,衣服上可能沾到头发,买通宫人便可得到。 [也就是说,宿主的体弱多病,会通过此咒分给反派。而反派若在战场上受伤,又会回给宿主。这种诅咒不是均摊伤害,而是将痛苦翻倍,再分给被诅咒者。] 灵灵兔科普完毕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长此以往,宿舍和反派都会死翘翘的。] 容缈的视线定在缠绕的头发上,“不可能。” 灵灵兔一懵。 什么不可能? 容缈抿唇,微微鼓着嘴,“这不是我的头发。” [……] 怎么看出来的? 灵灵兔特地用了一下检测工具。 明明就是啊! 却听容缈眼神坚定地道:“我不会脱发的。一定是上次骑马的时候,她拔了我的头发。” 简直太坏了! [……] 所以宿主在意的是这个点吗?! 掉个发怎么了? 它一个兔子,还掉毛呢! “龙血树埋在此处,如意是察觉到它周围的土和平时不一样,有翻动过的痕迹,才觉奇怪,便用手挖开了。谁知,挖出这么个玩意儿。” 如意解释道。 说来,她能发现土壤的松动,还多亏了裴将军。 要不是裴将军把她的工作都干了,她也不会这么清闲,一天到晚就蹲着那个死掉的树。 龙血树其实喜阳,但如意觉得,它生前都在屋里黑漆漆的地方,“尸体”突然被放在阳光下,估计也会不适应,就找到了块相对阴凉的地方。 将军府地方是大,可为了祥瑞之兆,到处都被安排得采光极好,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阳光常年照不到的。 如意愧疚不已,“若是我再长些心眼,便不会让她有可乘之机了。” 第116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九) 容缈安抚道:“别往心里去,你也及时发现了它,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不是吗?” 没到剧情节点,伪气运之子的光环也未被彻底摘除,有运气加成在,陈静韵的碰瓷技术即使再拙劣,也还是能瞒过其他人。 如意没看住,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伪女主,总会有恰当的时机,即便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后天。 容缈的语气温柔似水,又安慰到了点上。 如意感动得不行,当即生出勇气,就要伸手去拿稻草人。 却被容缈制止,“别动。” 如意顿时跟个木头人似的。 先前的感动已经没了,剩下的都是“不敢动”。 容缈义正言辞道:“这种东西碰了不好,待会儿让人烧了就行。你今日也担惊受怕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落泪! 她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 如意连连点头,离开了。 容缈找出一块手帕,将小人包裹了起来。 [宿主是不是担心触碰它会遭遇反噬?] 灵灵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宿主又成长了一步。 她有心眼子了! 这种诅咒小人,一般只有施咒者自己可以直接触碰。 虽说伪女主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大的效力,但宿主谨慎行事,值得夸奖! 灵灵兔的赞美还没说出口,容缈便蹙了下眉,认真道:“谁知道她上完厕所有没有洗手。” [……]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灵灵兔又败下阵来。 夜深了后,容缈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她抬头,看了眼将军府的围墙,活动了下筋骨。 [宿主,你是要一头撞死吗?] 灵灵兔十分不解。 好端端的,寻什么死? 还是以撞墙的方式。 光是想想,它的兔头就痛! 自从反派上战场后,灵灵兔便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出去。 况且它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在线的,会有时间用于休息。 当然,也有一些少兔不宜的画面需要回避时,灵灵兔会主动下线。 所以这些天的晚上它都不怎么在的,也没回看宿主在干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在吃就是在睡。 容缈:“……” 她懒得搭理笨蛋系统,三两步爬上了墙。 姿势熟练。 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 灵灵兔大为震撼。 [说好的柔弱不能自理呢?] 容缈云淡风轻地说:“周围没有别人,而且我也不用遵守人设,这不是你说的吗?” 她轻而易举地跳了下去,平稳落地。 灵灵兔深吸一口气。 这是人设的问题吗?! 谁家郡主一开始病弱得连水杯都不想亲自拿,可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就轻功了得,还能飞檐走壁啊? 什么药有那么神奇?! 容缈避开夜间巡逻的人,她对系统的吐槽不以为意,甚至反过来进行说明:“体弱的人忽然有了绝世武功,是正常的。” [……] 本兔还小,可别骗本兔! 容缈狡黠一笑,眼眸在夜色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如果你会瞬间移动的话,我就不用受苦翻墙了,不是吗?但是,你会吗?” 她的声音是柔和的,眉眼也乖巧。 可说出的话却扎了灵灵兔的心。 它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身为系统,不知道宿主的底细,真是不好! 可无论它怎么撒泼打滚,主系统都不给信息,只让它好好干。 也不知道其他系统是什么情况。 灵灵兔只是知道有别的系统存在,却没有真正接触过,联系方式更是没有。 容缈轻车熟路地到了一处偏僻且荒废的别院。 周遭的景物荒凉得很,里面却别有洞天,花草都有被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来了?东西带了吗?” 来者正是传说中痴傻了的大魏六王爷,魏怜。 容缈找了个地方坐下,熟稔地将一包点心递过去。 魏怜接过,一看,皱起了眉头,“这么少?不是说好,要多带些的吗?” 容缈吃着自己的份,置之不理,“我平时只要一份的,如今一下要三份,已经足够引起怀疑了,怎么能再要更多?”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疑惑了一下。 它记得,宿主每天的下午茶都是三碟来着。 但她近来却向如意改成了要五份。 所以其实她一个人一天就能干完四碟?! 还不加上正常的三餐…… 容缈所言合乎情理。 魏怜没再说什么,也坐下吃了起来,“今日的点心有些干。” 容缈赞同。 伪女主一来,美食都变味了! 灵灵兔默默看着两个吃货的交流。 他们的话不多,主题还全是围绕着食物的味道展开的。 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它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灵灵兔调出了夜里的监控。 它是随时随地跟在宿主身边的,即使休息了,也会有系统摄像头自动跟随,记录下一切。 监控可以自己看,但不能用于给宿主开挂。 毕竟它是个有原则有底线有理想的系统! 是前些日子的事。 裴晏清出征当晚,容缈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思来想去,她便起身去了外头。 当然,是翻墙去的。 要是走正门,将军府的看门人定会问个水落石出,接着找各种理由拦下她。 她才另辟蹊径。 灵灵兔原以为那是宿主第一次翻,多少会有些笨拙、不熟练,没想到她一次就成功,跟什么翻墙专家似的。 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它不知道的?! 况且,宿主和反派还真是配。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默契,才会让他们都有在屋顶、围墙上走的习惯?! 容缈是为了吃夜宵才出门的。 她找到一家早上卖笼饼、馒头,中午卖饭菜,晚上则卖些小食的多功能店铺。 就是她白天买的那家。 夜色深沉,顾客不多,商家也快打烊了,没剩下什么菜。 容缈点了一笼水晶饺。 本以为不够塞牙缝的,可刚吃一口,她就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辣的?” 容缈不是不能吃辣。 她能吃一点,但怎么也没想到,水晶饺会是辣馅。 那是一种神奇的组合,味道也奇妙,让人难以忘怀。 简而言之,就是…… “难以下咽。” 另一桌的魏怜也做出了同样的评价。 第117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 那是一种无需多言的,来自吃货的共鸣。 跟对上了暗号似的。 容缈十分坦诚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但魏怜的警惕心更强。 直到现在也没说明自己的来头。 他听她说将军府的点心可口,便求她带一份。 谁知越吃越上头,又想要得多些。 这才陆陆续续地有了联系。 魏怜见容缈衣袖里鼓鼓的,还以为她偷藏了什么吃的,可细想,她也不是那样的人,便问:“那是何物?” 容缈淡定地拿出了稻草小人。 她用一块布将它裹成了个小包裹。 解开以后。 魏怜的表情一变,瞳孔缩了下,“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四王爷府上的人,专程送来的。” 容缈将其放在一边。 魏怜便上前观察了一番。 和记忆里的极其相似。 他的眼里浮现憎恨的情绪。 又是魏逸。 小人上写着的名字是容缈和裴晏清。 同是天涯沦落人,加上她本身对他也没有敌意。 魏怜向容缈公布了自己的来历。 他是辉煌过一时的天之骄子,也是大病后不得不伪装起来的痴傻王爷。 那一场病生得突然而奇怪,还让他失去了一切。 后来才发现,是他心慈仁厚的养母,当今的贵妃一手策划的。 只因他的风头盖过了魏逸,他的命运只能是杀无赦。 魏怜生病之时,在自己的寝殿发现了诅咒的小人。 以防下手之人察觉,他没有移动过稻草人,而是不动声色地让它看起来没有被找到的痕迹。 巫蛊之术邪得很,魏怜不信这种东西的存在,他更相信是人为导致。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决定避开得远些。 他的病当时已经好了大半,可一旦痊愈,他就没有逃离贵妃的机会了。 其他人没有杀他的动机,只能是贵妃和魏逸为了太子之位所为。 为了活命,魏怜只能装成痴傻儿。 只要他对魏逸没有了威胁,贵妃便会放过他。 贵妃不断派人来试探他是否是真疯,他便演戏给人看,各种不堪再提的屈辱之事都忍了下来,那些日子里活得比狗还卑微。 直到被皇上下令,让他搬去宫里最偏僻的宫殿,他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还是要时刻小心探子的监视。 魏怜从早装到晚,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他是个正常人了。 他在皇宫里的生活极其无趣,只能以摆弄花草为乐。 不受重视的皇子,吃食一天比一天差。 等贵妃对魏怜彻底没有防备之心,周围的探子也消失了后,他才在外边弄了一间不起眼的宅院,无人看管时便偷溜出来。 他的行踪没怎么被发现过。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存在感弱得很,大多数人怕不是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且魏怜都是夜间出行,不会引人注目。 即使被发现了,也不必过于担心。 他都成了疯子了,乱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看到眼前的小稻草人,魏怜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到十多年前。 他凝视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丝,道:“不必担心,巫蛊是假,人心中的臆想才是比什么都可怕。再者,现如今裴将军那边捷报频传,送来的都是好消息,这点小伎俩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东西之后烧了便是,不足为患。” 魏怜之后派人去查过贵妃,她是在一个陈姓的小村落长大,那村子里的人多少都沾点所谓的巫蛊之术,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连半吊子都称不上,但可以拿来唬人。 他当年生病,也是因为贵妃在他的吃食中动了手脚,险些丢了命。 容缈点了下头,“的确。” 她的态度和反应未免太过淡然。 魏怜不禁问:“是真的不担心,也不生气?” 容缈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过于忧愁或是恼怒,都会动了肝火,伤及肺腑。” 说着,像是刻意为了强调自己的体质,她补充道:“我体弱多病,那样不好。” 灵灵兔:[……] 它的宿主,病弱体虚,但一天吃五顿,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 “你如今知晓了我的情况,下一步该如何?” 魏怜之前也有在容缈面前装疯卖傻过。 可一下就被识破了。 上一个差点露馅的危险时刻,还是在裴晏清面前。 果不其然,将军府的人,都心澄如镜,让人无所遁逃。 眼下有了共同的敌人,按理说应当并肩作战,但他的可利用价值并不算高,所以才如此发问。 容缈蹙了下眉,“你是要我向你行礼,之后你再说‘无须多礼’吗?” 她搞不懂这种,也不喜欢。 完全是客套话。 什么“免礼”,礼都行完了才说。 要是真的不需要礼节,就应该在对方有动作之前,告知清楚。 又当又立的,像什么样子。 魏怜不是个那么在意尊卑贵贱的人,他在皇宫里的时候,也没几个真心实意地尊称他为“王爷”,他说:“你我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便免去礼数为好。且你是郡主,又是将军府的人,我先前也未行礼,抵消了。” 容缈满意地吃完糕点,拍了拍手,“我们会让你登上太子之位的,稻草人就劳烦你处理一下了。” 魏怜点头,“好。” “……” 魏怜愣住,猛地抬头,“什么?” 他方才只听了后半句,反应过来时都一愣。 没想到她的决定会如此果断。 魏怜是个极会隐忍的人,他在宫外买宅院,不仅是为了体验人间生活,也是要把魏逸和贵妃拉下水。 只是,他明面上是个疯子,身份上不得台面,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只能打探下消息,并不能赢得他人的信任与支持。 立储之争,魏怜就算是想参与,也无能为力。 如今局面基本已经定了下来,想要翻盘,难度不是一般大。 但有了将军府的帮助,就不同了。 他通过手底下的人,对外面的局势有所了解。 身为护国大将军,裴晏清的立场十分重要。 而容缈,也代表着将军府的偏向。 第118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一) 转机摆在眼前。 且她说的是“让”,而非“帮”。 笃定而自信的姿态当真是和裴晏清一模一样。 眼见着容缈离开的方向和平时不同,魏怜便多问了句,“夜色深沉,你是要去作甚?” 容缈的唇角微微上扬,明眸间光华流转,“我是一个懂礼貌的人,礼尚往来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说罢,便转身离去。 她分明也身在混乱的旋涡之中,可却能处变不惊,身子骨柔弱,但性格一点不懦弱。 魏怜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畏佩服之感。 他记起京中的传闻,据说将军与其夫人甚是恩爱。 想来也不假,怕是京城中最可信的消息了。 他作为一个外人,都能看出,容缈和裴晏清是属于十分契合、相吸的类型。 . 裴晏清风尘仆仆地赶回皇宫。 他进京后,先是带兵回了一趟训练场,进行休整。 之后便从传信的太监那得到了皇上的口谕。 说是他收复失地有功,皇上心情大好,又为他设宴接风洗尘,邀他前去赴宴。 裴晏清来不及回将军府,让人捎了个口信回去,便到了皇宫去,沐浴换了身衣服后,才入宴。 和上次相同,裴晏清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奉承。 觥筹交错间,有人把他奉为大功臣,要高高捧起,也有人将他视作眼中钉,想斩草除根。 局势错综复杂。 只不过,这一回,他自己也身在局中了。 裴晏清捏着酒杯,抿了口发涩的酒,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低下眼眸,视线落在一口未动的点心上,心不在焉的。 若是她在,她应该会喜欢的。 没有她的场合,真是无聊极了。 裴晏清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身后却萦绕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甜而不腻。 细闻,还夹杂着淡淡的药味。 一点都不苦。 他察觉到的瞬间,便抬眸。 映入眼帘的正是她的美好笑靥。 裴晏清顿时眼睛都明亮了几分,他起身,扶着容缈坐下。 她的身体分明好多了,可他还是把她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来对待。 “来了?身子近来可有养好些?上次在围猎场没伤着吧?” 坐在主位的皇帝发问道。 容缈不是从正门进来的,一点礼数都没管,但有病弱的理由摆在那,无人能奈何,她福了福身,“谢圣上关心,臣女无恙,府上有了神医后,缠了臣女多年的病也好了不少,才得以安然赴宴。” “神医?” 皇上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晏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晏清回来后也是刚见到容缈,都没有过任何言语,甚至是眼神上的交流,他却能从善如流地接上话,“那位神医是卑职走访民间时无意间寻到的,精通药理,医术了得,郡主的病也是多亏了他。” 容缈的病有十几年了,这种遗传性的病,从前找了多少名医都没治好,该咳照样咳。 可她现在面色红润,气色好极了,哪有病人的模样? 所以裴晏清的话一出,十分有说服力。 “真有那么神奇?” 皇上若有所思,“改日也让朕见见,朕也想知道,究竟是何等神医。” 容缈扬起一抹笑容,单纯又可爱,“臣女每回出门时都会带上神医的,今日也不例外。” 她仿佛是真的在为人考虑,小脸认真地道:“宫中之人若有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向神医请教。正好臣女也好得差不多了。” 皇上听了大笑,“既然如此,朕便要向郡主借人了。” 容缈抿唇,眉眼弯弯,“为圣上分忧,是臣女分内之事。” 皇上喊来太监,吩咐道:“让人带神医在养生殿好生候着,等朕为晏清庆完功便去。” 太监弯着腰,“嗻。” 随之安排下去。 裴晏清此次不负众望,骁勇善战,以最小的损失换来了最大的收益。 这一战,在旁人看来,打得比之前轻松。 可谁又知道,背后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辛劳。 “晏清,你立下大功,可有想好要什么赏赐?” 皇上问。 君心难测。 东西要得太贵重,会被认为太过贪婪,有狼子野心。 而什么都不要,又会显得做作、虚伪。 其中的度,很难把握。 裴晏清微微一笑,“卑职听闻圣上前些时段得了个夜光杯,倒入美酒后,在夜色下会散发月白色的光芒。” 夜光杯是少见的珍稀物品,但在皇宫中数不胜数的宝物里,又不足为奇。 合适得很,也符合他的将军身份。 “好,既然晏清开口了,朕便赏你。” 皇上手一挥,喊来了太监。 顺带着送了一坛好酒。 “谢圣上隆恩。” 裴晏清拱手道谢。 太监送来夜光杯后,它被放在一旁。 他得了赏,却完全无心于其中。 裴晏清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容缈,低声问:“怎么来了?” 他以为,她不会来的。 裴晏清的嗓音里含笑,又带着酒的醇香。 让人听得有些晕乎乎的。 容缈表情自然,“怎么可能不来?” 那么多好吃的等着她宠幸呢! 他不也候着她吗? 裴晏清的视线锁定住了容缈。 宴会热闹地进行着,话题中心也不在他身上。 他便旁若无人地凑近了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辛苦夫人了。” 容缈咬上裴晏清递来的糕点,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指的,是她今日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 将军府上哪有什么神医,不过是先前那位发现了忾彻子和乌里参混合在一起后毒性十足的大夫。 大夫的确颇有本领,可要到神医的水准,还是差了些的。 容缈有提到过,宫中患了疑难杂症的人。 目标最大的,便是身患痴傻之症的魏怜。 裴晏清虽不清楚,容缈是如何与魏怜认识,并且成功拉拢对方的,但想想也知道,其中困难重重。 外界的限制、针对太多,他要策反,不是一两日的事。 可有她在后,便觉得时间再长也能忍受。 她当真言出必行,做到了与他“同生同死”。 毕竟欺君可是死罪。 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第119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二) 裴晏清和容缈明显比上次更亲昵了。 却也注意着分寸。 只是眼神甜得都要流出蜜来。 简直羡煞旁人,也虐煞旁人。 宴会结束后,裴晏清在外和一些大臣商讨着事情。 当然,他们不会傻到在皇宫里大声密谋,只是彼此之间共通着已知的信息。 氛围并不沉重,在旁人看来,更像唠家常。 等商议结束,裴晏清往宫门口走去。 容缈在外边等。 想到这里,他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 即使刚从外地赶回来,几乎一刻都没休息,忙着整顿军队、做好收尾工作、应付各人各事,他也不顾自己有多劳累。 如果是为了见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容缈并没有坐在马车上等着,而是站在那。 她的视线范围里一出现他,笑容便爬上了脸。 容缈迈开步伐,奔向裴晏清。 裴晏清没有停在原地,而是也朝容缈跑去。 她一下蹦哒到了他身上。 他伸出双手,抱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迎接她的怀抱。 同时,也给予她,他所有的热情。 裴晏清的眉梢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他眉眼带着轻佻的笑意,大胆又肆意地问:“想我了吗?” 容缈乖乖点头。 裴晏清的笑意更甚,“有想到食不下咽的程度吗?” 容缈否决,诚实道:“没有。” 饭是肯定要吃的! 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吃点心! 裴晏清也全然不在意,反而对她的回答满意极了,他和她鼻尖相抵,声音低沉,“太好了。” 他不需要她为他担心得没有胃口,吃不下饭。 于他而言,她每天都有在好好吃饭,就是对他最大的犒劳了。 “那你呢?是不是思念成疾?” 容缈歪了下头,为了调整姿势,更舒服点,勾在他腰间的腿不安分地动了动。 裴晏清叹了一口气,“何止……”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病入膏肓了。 好在一切顺利,他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要早,却也离开了一月有余,怎么会不想她? 裴晏清抱着容缈上了回府的马车。 他已经提前写信给父亲报平安了。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向她倾诉,他这些天来,所有积攒下来的思念。 考虑到车程有一段时间,裴晏清便耍赖似的靠在容缈的肩头上休息。 毕竟今晚将一夜无眠。 他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像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想来也是,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将一切都处理好,才肯给自己一点休息时间的。 她的手贴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等裴晏清进入短暂的梦乡后。 容缈腾出一只手,抽空吃了一块桃花糕。 没想到,她稍微一动,他便醒了。 裴晏清直直地看向容缈。 似乎是在控诉她变心变得太快了。 神情还有些小委屈。 看得人心都软了。 容缈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 她抿唇,表情乖巧,承诺道:“不吃了。” 待会儿回府上吃! 裴晏清坐起了身,他拿出手帕,给她擦拭。 擦过她的唇部的时候,他的眼神幽暗了一瞬。 不知在想什么。 裴晏清牵起容缈的手,掰开她葱白如玉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弄好之后,他还不满足似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柔嫩肌肤,引起微微的痒意。 “是之前的那块吗?” 容缈见裴晏清将手帕收起,便问道。 上面有同款的比翼鸟刺绣。 他点了下头。 容缈又问:“没有用过吗?” 裴晏清愣了半秒,随后摇头,“是新的。” 她在意的并不是手帕是否被使用过。 而是,倘若它上面有用过的痕迹,就从侧面证明了,他是受过伤的。 所以他才否认得极快。 容缈看了一眼裴晏清,并未说什么。 等到了将军府,进了屋后。 容缈便上手去扒裴晏清的衣服。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抓住她的手,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容缈歪头,有理有据,“就算要吃,我也是吃你的豆腐。” 她贴了下他赤着的胸膛,随后仰头,认真地得出了结论,“不热,可以吃。” 裴晏清:“……” 他垂了垂眸,看向明眸皓齿的怀中人。 都说了,他病了。 她只是说了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能轻而易举地撩拨他的心弦,让他面红心跳。 血气上涌的大将军,俯身,吻住他的小郡主。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饱含着思念的亲吻没有持续多久,却足以让双方的呼吸乱成一团,交织缠绵。 她被他抱着转移场地。 到了床上。 裴晏清亲了亲容缈的额头。 她却伸手,摸上他的背。 裴晏清将容缈压在身下。 他是正对着她的,正因此,她看不到他的伤口,但能通过抚摸,感知到它的触目惊心。 她没有问“疼不疼”。 一定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 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虽已结了淡淡的疤,可不知深浅,划破皮肉的时候,必定流了不少的血。 裴晏清原是想着,他要完好无损地回去,给她留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可是他再谨慎,也没做到。 背上的伤是为了救人才受的。 只是一道伤口而已,却能换一个年轻的生命活下来,和一个美满家庭未来的幸福。 他觉得值得。 事实上,裴晏清出手相救之时,也没想过什么值不值的事情,只是职责所在,他应当如此。 如今,她轻抚他的伤口,一言不发,可心疼却写在了看向他的眼里。 看得他也几近心碎,内心充斥着酸楚的情绪,膨胀得难受。 比他受伤的时候疼多了。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裴晏清愧疚不已,“不该让你担心的。” 手帕确实是新的,他没有撒谎。 可他既然已经无法做到安然无恙地回去,便只能装作自己未曾受伤。 她吻了吻他的唇角,“但是你也好好地出现我面前了。” 还要奢求什么。 能平安回来,便是最大的奢望了。 亲吻在疯狂的想念、无止境的担忧、又一次心动的复杂情绪中演变得愈发热烈。 第120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三) 战事不如表面上看来那么轻松。 可有她,他便一定要,也必然会回来。 裴晏清怜惜又贪婪地汲取着容缈的气息。 她的额发微微沁出汗珠,声音也断断续续。 面上浮现丝丝缕缕的红霞。 明艳得不可方物。 他知她体弱,便凑到她身边,低声问:“累了吗?” 毕竟,他的夫人是远近闻名的病美人,她上次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容缈亲密地搂着裴晏清的脖颈,被浸得有些湿漉漉的眼,如同银河碎星,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想吃糖葫芦了。” 裴晏清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还有心思想别的。 看来她并不累。 身体养好了后,果真不一样。 “一定买,可说起糖葫芦……” 裴晏清俯身,在容缈耳边说了什么。 他的耳根蓦地泛上一抹红晕。 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容缈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反应,“想听?” 声音像带了小钩子,让人甘愿被勾得魂不守舍。 裴晏清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 他安静又紧张地等待着她对他的赏赐。 意思不言而喻。 他是何其渴望于她。 容缈的眉微抬了一下。 既然他想听,她便喊。 她的唇角弯了弯,纤长白皙的手指拂上他的眉梢眼角,流连于他被她的口脂印得微红的唇瓣,捉弄一般轻抚。 裴晏清看着容缈的模样,想着,他还有半条命可以丢在他身上。 她饱满的唇微张,说出了他日思夜想的话,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打转,声音软糯又甜美,让人心里痒痒的,“晏清哥哥……” 裴晏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仿佛成了桃花糕,面若桃花,馨香扑鼻,身娇体软,尝起来,味道也是甜滋滋的。 当然要给她。 所有深切的念想,与未言说出口的爱,以及他全部的身与心,都要不遗余力地给她。 . 裴晏清难得晚起一次。 他一如既往地,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睁眼了。 可身边躺着他的夫人,被子里有她的温度和气息。 暖融融的,令人舒心、感到轻松,也被极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包裹着。 和军营里的冷被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简直天差地别。 裴晏清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已经回家了。 她枕在他的臂弯上,睡相可爱,姿态自然。 真好。 她在他身边,也是无需拘谨,能放松享受的,他能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他低下头,轻啄了下她的额头,将她搂入怀中,抱得更紧了些,才闭眼,重新睡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 容缈醒了,她百无聊赖地把玩起他散落的一缕头发。 裴晏清的头发也长,平时高高束起的时候,是一个潇洒的高马尾,松散的时候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家里才能看到。 她的动作分明很轻,可他还是睁眼了。 常年累月的习惯无法在一时间内改变,他依旧对外界的一切声响,抱有极高的警惕心。 但裴晏清看向容缈的眼神里却没有带上任何防备,即使是下意识里的条件反射,他也知道,在她身边,他是安全的。 反应过来之后,他的唇勾了下,“怎么了?” 容缈放了手,头也跟着摇了摇,“没什么。” 她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头发太多,有一根两根沾到衣服上倒也是正常的。 难怪会被绑到稻草小人上。 不像她。 她的头发一定是被对方在悄无声息间拔的! 睡眠充足,心情舒畅,食补也做得那么好,掉发是什么? 不可能的! 裴晏清起了后,便穿上了外衣。 他要去训练场清点兵马、粮草、军备等。 在别人看来都是些小事,可在他眼里,正是一件件小事的叠加,才决定了大事的成败。 裴晏清剩一件铠甲没有穿,他却忽然调转方向,坐到了床榻上,长发披散在身后,侧脸的轮廓立挺,下颌线清晰分明,望向她的眼里柔情似水,“可劳烦夫人高抬贵手,帮个忙?” 容缈闲着也是闲着,便起身,接过裴晏清手里的头绳,挂在手上。 她细细梳理着他的发丝。 裴晏清取了面铜镜来,他从模糊的镜子里看到她为他专心致志的模样,眉眼低垂着,漂亮极了。 她用手撩起他的头发,无意间触碰到他后颈处的肌肤,冰凉的触感却勾起热意。 裴晏清的头发长而浓密,容缈一只手抓不全,总会跑下去几撮,她只能两只手都要用上。 好不容易全部握住了,又有一缕掉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捞那一部分,可另一只手中的头发又调皮地溜走了。 反复几次后,容缈有些没耐心了,她把手上的头绳拆下来,任凭着扎了半天的头发重新回到原点,嘟囔道:“弄不来。” 裴晏清轻笑了声,将容缈拉入怀中,“无妨,多几次便会了。” 他的声音掺杂着笑意,似乎有别的含义。 指的不单是系头发,还有夜里所行之事。 闹着要加餐、吃夜宵的是她,到后面睡得昏昏沉沉、没有什么意识的,也是她。 知道他的意有所指,容缈理直气壮地回复:“再怎么实践也不会。” 裴晏清笑意更甚,他的脑袋蹭着她的颈窝,“不会便不会,何必强求。” 所谓服侍夫君的技巧,无论是在床笫上,还是其他的地方,他都不需要她会,那一点都不影响他爱她。 他热烈地欢喜着的,疯狂地痴迷着的,正是这样一个原原本本的她。 反正他也不会,便一起慢慢探索好了,何尝不是一种乐趣,正如她先前所言,他们总是来日方长的。 裴晏清默了默,贴着容缈的脸,亲昵地道:“我的夫人无需会什么,我只求她爱我。” 容缈装出一副思索中的模样。 深思熟虑后,她才露出一个明媚如花的笑,小表情得意洋洋,可爱得不行,“这个我在行。” 裴晏清的唇角勾起。 是啊,他知道的,她一向擅长得很,对于爱他这件事情,她总是得心应手,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第121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四) “裴将军好,郡主好。” 一个士兵见了人,道。 容缈一个郡主,此前并不经常出门,训练场里的人大多都不认识她。 但他们看到将军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基本上就能猜到她的身份。 除了郡主,还能有谁?还敢有谁? 裴晏清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训练的时候不要分神。” 他与她十指相扣,倒是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甚至眼底流露出些深以为然的得意,说出口的话,却十分有将军的霸气模样。 士兵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又回去接着练习。 其他人看将军的反应如此,表明了他完全无需旁人上前奉承,也不敢松懈,都专心于训练去了。 裴晏清的确是刚结束一战,按理说应当好生休息,可皇帝征了一批新兵,领兵操练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朝中不是没有别的将领,可皇帝的行为明显是“捧杀”,想让其他人眼红。 且不说别人的态度羡慕与否。 皇帝一天天的,就死盯着他一个人。 大小任务都交给他,跟他不会累似的。 等巡视完一圈后,裴晏清带着容缈去看了他的战马。 那是一匹黑色的骏马,皮毛光滑,色泽油亮,吃的食物也是上好的草料。 驯马师将缰绳送到裴晏清手上,“裴将军。它身上并无伤,昨日那般嘶鸣,应是……” “饿了。” 容缈先一步说出答案。 她看了一眼马,表情淡淡的。 驯马师抬头,问道:“莫非郡主也精通驯马之术?” 容缈摇了摇头,“一窍不通。” 驯马师疑惑,“那郡主怎会一下便知道它的问题所在?” 要知道,马的病症也不少,郡主刚来马场,对马的观察并不多,但精准把握住了关键。 “无他,同类而已。” 容缈说完,吃了一块糕点。 驯马师连连称赞,“郡主之姿确实和骏马一样潇洒肆意,裴将军亦是如此,无人能出其右。” 容缈眨了眨眼,有些困惑。 在说什么? 是不是会错意了? 明明只是吃货的默契而已! 裴晏清轻笑了声,嗓音低沉,“既然来了,要不要试试驾驭它?” 容缈本就是无聊,知道他要来训练场后,觉得有事可做才来的,哪怕是无事可做,她看着他,吃点美食,也是极好的选择,她索性便跟着他走。 驯马师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只能摸摸其他的马头,以表示自己有被震惊到。 裴将军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匹好马,对于上阵杀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他平时照顾得好,除驯马师之外的人,一律不被允许接近,对马的饮食也是亲自过目检查。 可谓是关心到了极致。 他从来没有向别人借出过自己的战马,即使对方只是想骑一骑,也不让。 于他而言,它并不只是坐骑,也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如今,裴将军要让郡主上马? 完全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 裴晏清将马牵到了更宽敞的地方。 他利落上马。 骏马吃饱了后,姿态傲气又凌厉。 一如它那在京城中高不可攀的主人。 所谓“马随正主”,也不过如此。 马背上的人,身姿挺立,神情放松又惬意,倾落下来的阳光为他镀上圈圈光晕。 裴晏清扬着笑,仿佛真是京中最自在、无拘无束的少年郎。 让人觉得,倘若不再有战事,他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为了给容缈示范一遍,裴晏清骑着马,在周围活动了一圈。 一开始的速度控制得十分慢,像是特意给她演示入门的级别。 之后越来越快,快到他的身影仿佛带上了一阵风,令人抓不住。 很快,肆意的风又回到了她身边。 带着夺目的光。 他离开的时候是慢悠悠的,像是十分不舍,可归来之时,又恨不得再快些,只是为了能早点见到她。 一如他每次出征时。 裴晏清在容缈身边停下,他的眉梢微抬了一下,“来吗?” 容缈点头。 他便先下了马,随后将她托了上去,细致地讲解着动作。 裴晏清调整着容缈的姿势。 他伸手,若无其事地托了下她的腰。 可问题是,她的姿态分明很标准,没什么毛病。 属于是鸡蛋里挑骨头。 故意而为之。 等裴晏清说完,他便牵着马,带着她走了会儿,步伐悠哉悠哉的。 伴随着清风,与和煦的晨光。 “确定吗?” 裴晏清不太放心地将缰绳递到容缈的手里。 他担心的并不是她的技术。 她说可以,他便信她。 更让他忧心的是那匹战马。 除了他之外,还没有人能驯服它。 正因此,他也不随便外借,久而久之,怕惹出什么祸端,干脆不借了。 裴晏清小时候更是差点从马身上摔下来过。 那可不是一般的危险。 要是不小心被马踩到了,骨头真会断掉。 将领一般都有自己的爱马,他的父亲还是镇国大将军时,他便一起沾了光,有权力去挑未来的专属坐骑。 他是一眼相中这匹马的。 众多马匹之中,属它最有眼缘。 而它也不负裴晏清的期望,烈性刚强,野得很。 能骑上去的人不多,就是好不容易上去了,也会被它摔下来。 但裴晏清偏偏也是个不甘心、不服输的人,他身上就有一股蓬勃向上的劲头。 几次险些被它颠下来后,他掌握住了技巧,策马扬鞭,驰骋在林子里,在撞上一棵大树前,勒住了它。 自此以后,它便跟了他,脾气只有在碰到他的时候才会显得温顺些,其他场合,该野还是照样野。 所以他才需要牵着马,让它载着她走一会儿,也是给马一些适应时间。 容缈接过缰绳,点了点头。 裴晏清摸了摸马的鬃毛,“听话些,否则就别想吃好草了。” 马:“……” 刚下战场说这些? 没爱了! 容缈骑了起来。 她的速度不慢,甚至有些小快。 马步生风,速度快到裴晏清紧张了起来。 好在骏马为了它不可落下的饭而敬业着。 一圈骑完,她勒住了马。 第122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五) 像是没有尽兴,容缈再次让骏马动了起来。 裴晏清原以为她要停下来,在那等着。 可见她又加速了,他便跟着她的轨迹跑。 束起高马尾的少年将军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地紧跟,他唇角衔着一抹笑意,明亮如星的目光,时刻追随着马上的她,侧脸的下颌线清晰。 马的速度不慢,想要跟上一匹常年经战的骏马,分明也并不会轻松,可他的眉目间却还是飞扬着潇洒,连身后的马尾晃荡起来的弧度看起来都是快乐的。 只要是跟着她跑,就完全不会累似的。 又骑完一圈,裴晏清的额发被汗珠微微打得湿了些,眼眸里也有着跳动的碎光,他稍喘着气,问:“如何?” 骏马稍微昂起了点头,似乎是在等着新主人的五星好评。 容缈趴在了马身上,她些许脱力,轻声道:“有点想吐。” 马:“……?!” 方才片刻的欢乐时光,终究是它错付了! 裴晏清无奈的笑意深了些,知她刚吃完糕点,那么猛地骑了两圈,肯定多少是会有些难受的。 他拿过缰绳,上了马,把伏在马身之上的人扶起,让她靠在他怀里,“好些吗?” 容缈嗯声,“感觉可以再吃一块点心。” 灵灵兔:[……] 宿主你最好说的是“一”而不是“亿”! 马:“……” 什么点心?有它的份吗?没有就把背上的两个人摔下去! 裴晏清揉了揉容缈的头发,“待会儿便用午膳了,糕点可以晚点吃,不要撑着才好。” 容缈闻言,当即驳斥,她一本正经地道:“不会撑的!它只是看起来有一点点圆!” 人只有一个胃,可她像有两个一样,一个里放正餐,另外一个则放各种甜食,还留有余地。 裴晏清唇边勾着笑,并不罢休,“神医可要误诊了。” 他的手搂住她的腰。 吃得也不少,可怎么还是如此纤瘦? 容缈听懂了言外之意。 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裴晏清又是蹭她脸、脖颈,又是哄她,答应她买好吃的,容缈才肯搭理他。 “说起神医,可是联系上了六皇子?” 面对他的提问,她毫不犹豫地承认,本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还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细枝末节,一字不落。 大多数世人就是这样,非不说真话,弄得最后误会越来越深,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所以真诚才显得可贵。 裴晏清听了后,微叹一口气,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黑发蹭着她的脖颈,弄得痒痒的。 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心疼她一个人去周旋、沟通,以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回报的心态,也没有想过,万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思白费,又该如何。 也慨叹于她的能力,他从不知她还有如此本领,虽然她在他心目中本就是一个顶天立地、敢与命运顽强抗争的人,他并不会神经质地认为她抢了他的风头,只是觉得,他更了解她了,真好。 思绪整理到后面,他同样是有一点点醋意的。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传出去对双方的名誉都不好。 裴晏清在意的不是这个点,他更在乎的,是她为了他冒风险,他却对此一无所知,明明他应该和她一起的。 那些流逝的时光,缺失的陪伴,都无法挽回。 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人,活在当下。 身下的马忽然闹小脾气了,它不安分地晃了晃头。 裴晏清回过神来,下马,也将容缈抱了下来。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知道她自己有能力下来,却还是要抱她。 除了深入骨子里的宠爱之外,他会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的身份。 除了是裴晏清之外,他还是大魏的护国大将军,并不是一个可以时刻陪着她的人,可能今天还在她身边逗她,明天人就不见了。 他用所有的亲密举动,去表明他对她的珍视,也是借身体记录每一刻的温存。 马饿了。 容缈也是。 裴晏清便一手牵着容缈,另一只手拉着缰绳,分别带着两个小吃货去进食。 身为他多年的爱马,马边吃着草,边感受到了它的地位已经被动摇。 平日里他闲着的时候,都是会亲自喂它的。 可现在呢?! 黑马愤愤抬头,看了一眼裴晏清和容缈离去的身影,又低头继续吃。 还是草好吃! 似乎容缈所在的地方,其伙食水平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她虽是来玩的,可打着的名号是“犒劳将士”,自然带来了好酒好肉。 大口吃肉、喝酒的士兵们纷纷表示感谢。 裴晏清见一桌的荤菜,没见着几个素,想着容缈会吃不惯,眉头微蹙。 “在发什么呆?” 容缈已经开吃了,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裴晏清敛眸。 她的意思是,她不需要被特殊对待,在这里,将军和士兵是平等的,她也一样。 容缈模仿着裴晏清先前的言语,做了一点小改动,“为何分神?是不是训练不够多?” 裴晏清失笑,低声道:“是。”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凑得更近了些,嗓音沉而勾人,“今夜加练?” 容缈思索片刻,“看情况。”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没有多过分,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只是难得见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有如此不同的一面,底下的士兵是想看,又不敢看,还欲偷偷探头瞄一眼。 裴晏清加练的要求被拒绝了。 今夜是应当休息的。 容缈是一个合理规划时间的人。 她之前当老板时,呼吁准点下班,甚至是反对加班的,道理换到现在,便是“锻炼太多不利于身心健康、人体协调发展,影响日常心情”。 加练是可耻的,加班加点更是! 裴晏清很是委屈。 更委屈的是,她不陪他,竟然要带他去找六皇子。 即使是计划里的一环,可他兴致缺缺。 到了魏怜的宅院里,裴晏清的眼神更是极具压迫感。 魏怜都搞不清裴将军到底是来助他一臂之力,还是来取他狗命的了。 第123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六) 魏怜说明了宫中的情况。 一番波折后,他成功和“神医”会面。 两边都是提前沟通过的,演起戏来基本上没有什么障碍,轻松骗过了皇宫里的人。 只是他病了那么多年,再厉害的神医也不可能让他一夜之间痊愈,得循序渐进着来,否则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魏逸那边没有动静,但想必是气得不行。 话又说回来,魏逸和陈静韵之所以无动于衷,还是多亏了容缈。 “敢问郡主究竟做了什么?” 魏怜疑惑道。 自郡主那夜没有选择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去“礼尚往来”后,魏逸和陈静韵便再也没有踏出府一步过。 容缈无辜脸,“只是回礼而已。” 灵灵兔忍不住好奇,去伪气运之子的府上看了一眼,可谓是惨不忍睹。 对方霉运降临,干什么都不顺利,还一天跑十几趟茅房,人都给整虚脱了,怎么可能有力气出门? 而且多丢脸的事情,不可能会让外人知道的。 事实上,却是怕尴尬,才不让泄露出去,严防死守着,连门窗也紧闭,因此才会看起来行踪神秘。 [宿主,你是不是在食物里下毒了?] 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 容缈瞬间否认,推翻灵灵兔的想法,“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对它下手的行为是可恶的!食物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给它下毒?何其无辜!” 灵灵兔:[……] 它被这一串问题给问懵了。 她没有改变任何大事的轨迹,只是些小把戏,并未对小世界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所以是被允许的。 身为系统,它竟然查不出她的所作所为! 当晚它的确是跟着她了,可她也没做什么,仅仅是在府邸的屋檐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离开了。 灵灵兔抓耳挠腮,一只雪白的兔子,跟个猴似的,求知欲爆炸。 裴晏清牵起容缈的手,摩挲着她的指节,神情流露几分宠溺,像是在夸奖她“做得好”。 魏怜一阵心惊肉跳的。 裴将军在分别听他和她说话之时,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前者像听耳旁风,但又实实在在地将内容听了进去,对人起码的尊重是有的。 但到了后者,则是像在听军事部署,表情认真,全程视线追随,甚至听得一字不落。 明显的落差感。 且郡主干的是什么事? 谋害皇子! 最轻也落得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可裴将军就那么偏袒她,随她去了。 但魏怜又想到,他们现在所做的是欺君之事,同样是要杀头的。 皇上都敢骗了,欺负个皇子怎么了?更何况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魏怜想通后,也觉得无所谓了,皇宫从来不是他的家,他对那些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在自己的宅院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没被发现,也有他并不受重视的原因。 他于民间看到了那些生活凄苦的百姓,比养在皇宫里的人更体恤民情,也知道,无论是如今的圣上,还是即将继位的四王爷,都无法担此重任。 魏怜同样不能确保自己一定就会是个贤明的君主,可最起码,他不会试图蒙上所有人的眼睛,堵上一切想要进谏的嘴巴。 裴晏清同魏怜交流完基本情况后,便离开了,他之后派了些人去保护魏怜。 魏怜不会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但魏逸想要针对他,必然也会有所行动。 朝中的局势并不平稳,大魏之外的国家也不安分。 北方失地刚刚收复,便如裴晏清所料,西北那边的局势又不安稳了。 尽管中间已经隔了两月左右,大魏有足够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可谁都不想再经历战事。 裴晏清是夜里出发的。 和上次时间绰绰有余的收复失地的任务不一样,这次外敌来犯,大魏是被动的一方。 军队分了几队,裴晏清领的是骑兵,需要先行探路,并开路,最快抵达目的地。 他统领完毕后,即刻出发。 路上一刻耽误不得,所有人都是视死如归的心情,马蹄声闷而沉重,激起尘土飞扬。 裴晏清身着坚甲,骑着一匹眼睛炯炯有神的黑马,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尾部有大旗摇晃,气势十足。 夜色深沉,裴晏清的心却不似先前那么安宁。 这一回,容缈没有与他告别。 也许是还在睡。 但他不安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裴晏清回了下头,望了眼身后愈发渺小的京城。 他每次上场都是带着赴死的心情,可他隐隐觉得,自己这次,会真的一去不回。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但直觉是准得可怕的。 尤其是是战场上。 裴晏清只能不放任自己去胡思乱想,控制着平稳的行军速度。 他无法向谁倾诉,因为他是主将。 要是他乱了,整个军队都得失去秩序。 路途遥远,军队即使是策马狂奔,完全不休息,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可人不是铁打的,必须要有休息的时间,否则没有人受得了连续几十天都在赶路的日子,到了目的地后,士兵们也会疲惫不堪,哪有力气打仗、同敌军厮杀? 裴晏清的安排十分合理,已经是在最大程度上照顾所有人体力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 先前在京城休整了近两月,再加上路程所耗费的时间,等到了西北的时候,天气又变得冷了些,将士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厚了不少。 军队找到地方驻扎了营地,士兵们也得以休息。 裴晏清牵马去吃草,他安抚着马的情绪。 之前在训练场吃的是上等的好草料,现在却是随便吃吃。 也不能肆意地想吃就吃。 草不够。 这一片草地,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附近甚至有小溪。 严寒之地,到了这个月份,草已经不是绿油油的了,开始微微泛黄。 他一边喂着马,一边想,虽比不上春天,可如今的京城想必也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尽管无法亲眼看到,但裴晏清并不觉得可惜。 他知道,她会代他看到的。 第124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七) 裴晏清是这么想的。 原本低着头的马却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去,草也不吃了。 他摸了摸战马的头,“怎么了?” “不愧是裴将军的战马,警觉性如此之高。” 听到她笑意盈盈,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后,裴晏清怔愣在原地,当下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像是幻觉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不敢回望,生怕这片刻的美好错觉,在他转身时就消失。 容缈言笑晏晏地踱步到裴晏清眼前,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向前微微俯着。 她穿着跟普通士兵一样的衣服,头发利索地扎了起来,护身的盔甲在她身上显得更重了几分。 那一张素净的脸不施半分粉黛,却依旧顾盼生辉。 一时间,裴晏清的眼里闪过无数情绪。 惊异、喜悦、疑惑、心疼…… 到最后,所有的复杂情愫都融合成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裴晏清伸手,将容缈揽入怀中。 他的手贴在她的脑后。 分明已经抱得很紧了,可他却还觉得不够似的。 他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随军出征的。 可一路上的奔波,却是真的辛苦她了。 正如他现在能猜透她的想法一样,她也了解他的性情,如果是直接提一起出征的要求,定会被他以千百种理由驳回。 虽说病是养得好些了,可其身体素质,还是不能与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提并论。 她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来的。 为了不在半路被发现,她便掩藏了一路。 这其中必然有其他士兵的掩护,否则她也不可能躲得那么顺利。 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兵,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在中途暴露,会引来多少麻烦,所以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他每日的行军都是提前规划好了的,一旦中间一环出了差错,他就要心力交瘁地做出调整,即使做好了备用计划,也是未雨绸缪之用,不是万能的。 为了使得一切看起来都在顺利进行,造成的影响最少,不让他费更多的心力,她选择了让集体损失最小化的自我牺牲。 容缈轻拍着裴晏清的背。 原剧情中,正是此次征战,让裴晏清丢了性命,他是“战死沙场”的。 时间走到下一个节点后,资料也更新完毕。 他压根不是造反失败后死的。 裴晏清不屈于任何一方,可他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即使魏逸不下手,皇帝也会忌惮裴晏清拉帮结派,从而推波助澜。 帝王家总是如此,给了臣子权力,又对谁都疑心重重。 这一仗,前半段打得都好好的。 大魏制定的战术没有问题,如果不出意外,是完全可以打个漂亮的胜仗,凯旋的。 可裴晏清被魏逸的人阴了。 他和敌国周旋,虽寡不敌众,可还是强硬地杀出了重重包围。 就在他以为自己破除黑暗,得见光明之时。 身后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心。 且箭上带毒。 裴晏清殊死一战,身上本就受了伤。 而后,他从马背上跌落。 再也没有站起来。 裴晏清驰骋沙场,戎马一生,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本应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接连失去了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人。 生他的母亲大出血而死,身居高位的父亲被联手害死,未曾谋面的夫人因病离世。 而他自己,为除外患,领兵出征,却死于内忧。 失去了主将后,士兵们群龙无首,军心大乱,拼死抵抗。 裴晏清落得个“贪功冒进”的评价,仿佛全是他一意孤行,才引得主力军被歼灭。 最后,大魏是赢了,可赢得损失惨重,赢得血流成河,无数个家庭被拆散,民心涣散,国力直线下降。 为填补战争的损失,国库不堪重负,空虚得紧,魏逸成功上位后,为了充实国库,和他自己的口袋,剥削甚重,百姓叫苦连连。 可身在皇宫里不出宫门的人,怎会知民间疾苦? 新帝的脾气阴鸷不定,底下的大臣没一个敢说真话的。 毕竟勇于直言进谏的都已经被杀了,下场怎么惨怎么来。 那些人在魏逸还是王爷时,便归属于他的党派,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魏逸听到的全是好话,他以为自己开创了个盛世,把宫中习以为常的奢靡生活当成是百姓的日常,看不到深宫之外埋起的枯骨,民众留下的血泪。 陈静韵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后,享尽荣华富贵。 在伪气运之子光环的帮助下,大魏逐渐恢复过来,可始终无法回到往日的辉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只是像魏逸这种,但凡跟他唱一句反调,他就对付上来,见一个杀一个的…… 要不是有光环的支撑,他早就被人唾弃至死,起义推翻了,王朝怎么可能稳定得住? 蛇鼠抱团成一窝,遭殃的只有无辜的百姓。 包括裴晏清。 也涵盖其余进谏真言的臣子。 那些人,本不该死,也可以不用死。 所以容缈来了。 她不想他死在边陲之地,也不要在家干等着,之后等来他在边关枉死的消息。 她想听到的是捷报,是好消息,而不是冷冰冰的死讯。 还有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的人,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裴晏清的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些,“此行可没有你爱的桃花糕。” 他想说的当然不止步于此。 桃花糕只是一个借喻。 她放弃的,不仅有那些香软可口的点心,还有安逸清闲的生活,她赌上了一切,乃至生命。 可前方都有些什么? 不寻常的风雪天气、猛烈的沙尘、豺狼猛兽,甚至尔虞我诈,人心的博弈。 无一不是与她从前的生活背道而驰的危险,任何一项单拎出来,都足以置人于死地。 容缈点了下头,“的确如此。” 她在他怀里仰头,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明媚的笑意,“可是有你啊。” 既然前路未卜,那便携手并进,生死与共。 第125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八) 裴晏清将容缈带回了军营。 见千金之躯的郡主一身士兵装扮,其余的统领皆皱起了眉头,议论纷纷。 女扮男装是一个问题。 此外,她的这种行为,从没有过先例,被知道了,上面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行军之人大多性情豪爽,有话直说,并不特意去顾忌什么。 “这成何体统?” “再怎么说,也是不合规矩的。” 这已经算说得委婉,照顾到了面子的。 “郡主还是懂事些为好,莫要再添乱添堵,徒增麻烦了,省得裴将军心思不在战事上。” 讨论愈演愈烈,到后面,也有了直言的人。 容缈只是认真听着,随后乖巧点头,“好。” 她的态度过于诚恳,让对方一时无言以对。 什么激烈的言辞都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 其余将领的意思其实十分明显,容缈是个累赘,一举一动都会牵动裴晏清的心。 可他是显然不能分心的。 所以她必须离开。 但裴晏清已然决定了下来,他淡然地向其他人表示歉意,随后解释道:“是我离不开她。” 他发了话,且一副不可动摇的模样,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且即便是派人将容缈送回去,也要耗费好些时日,还未必能确保安全。 容缈便在军营待了下来。 她在军中,负责医治伤员。 说是医治,可她也没有做什么处理、包扎伤口之事。 大魏有自己的军医,而容缈所做的事情,只是在其他伤员离开前,送上一颗小小的、药丸似的东西。 看起来微不足道。 可却十分有用。 士兵吃下后顿感神清气爽,伤口也不疼了,甚至觉得痊愈的速度都变快了。 有军医问起药丸的配方。 它的药效如此之奇特,要是能推广出去,必然益处多多! 容缈却说:“不清楚,但它们只是一些小食,没什么特别的。” 其他人一开始以为,她是不想泄露自己的独家秘方,可后来发现…… 那些小药丸,貌似是从集市上买来的! 价格不贵,且能储存的时间长。 根本不是她自己做的! 何谈什么藏着掖着? 她甚至当零嘴吃! 一点不把它当成什么“神药”。 想要秘方的人只好作罢。 起初,也有人对容缈的“药”起疑心。 那玩意真有用的话,她怎会十几年以来,都是病弱、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个曾经病成那样的病秧子,还给人治病,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后来,带有质疑的想法都被推翻了。 它是真管用! 灵灵兔查不清宿主究竟使了什么,让集市上卖的小吃,有了如此的魔力。 但它也放弃挣扎了。 有什么可查的? 反正到最后都没有权限,查不出来。 既然要摆,就摆得响亮!摆得彻底! 军营里不仅再也没人提起将容缈送回京城的事情,还都默认了她的“军医”身份。 平定战事的进展和想象中一样顺利。 对方借了裴晏清上次的诱敌战术,大魏一方便将计就计,利用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逼得对方节节败退。 大魏自然而然地处在了优势之中。 直到定生死的那一天来临。 容缈换上戎装,挑了一匹剩下的马,又顺手拿了一柄长剑,和一副弓箭。 来往的士兵多如牛毛,没有人留有余力注意到一个装扮寻常的她,更何况,谁也不会想到,她会亲自上场。 容缈快马加鞭,抵达战场。 她知道裴晏清的部署,找起人来并不难。 [宿主不慌!本兔给你开外挂!] 虽说不使用系统功能是职业道德所在,可主系统的要求是务必保证宿主的安全,必要时,它可以出手。 灵灵兔埋头找外挂中。 容缈拉开弓箭,她坐在马背上,衣袂在风中飞舞,身姿挺拔,下颌线分明,眼神定定地望向他的方向,随后干净利落地将箭射了出去。 时机和距离把握得十分准确,恰好将那一支对准裴晏清的弓箭打歪了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 那支带着毒的箭被打偏。 容缈又射了一箭,利索地将魏逸的人射下马。 她没有直击对方要害,但也足以让人动弹不得。 人质得活着才行。 [宿主!外挂没找到!要不本兔亲自上阵好了?] 灵灵兔一抬头,陷入了沉默。 [诶?你怎么打完了?] 按理说,宿主应该都拉不开弓的! 容缈:“……” 她急需吃一块巧克力。 以平复自己想揍它的心情。 照系统的支援速度,她和他都挂八百回了。 [宿主,你不是不喜欢弓箭吗?上个位面里,开出的琉璃弓还送人了。] 容缈手上拉弓射箭的动作没停下,“不喜欢又不代表不会用。” 她距离真正的战场还有一些距离,远程武器会好使点。 灵灵兔思考了一会儿。 有道理诶! 容缈一箭救下裴晏清的同时,也扭转了战局。 有大将军的英明指挥和身先士卒的作战在,大魏一方士气饱满,将敌方逼得节节败退,敌国最后只能举白旗投降。 她明白任务环环相扣的性质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要是她活不到现在,不可能有力气救下他。 医术再高明的人,也无能为力。 看似只是一箭的功劳,背后却积累了无数机遇,她将所有的变数都往有利的方向带。 即使容缈找理由,说服裴晏清让那个人下阵,也会有别人前来刺杀,还不一定是同样的招式。 也就是说,刺杀是必然事件,无法阻止它的发生,但可以改变它的结果。 倒不如直接锁定行刺的主体,在对方发起攻击时,进行抵御。 如此一来,行刺本身的确是发生了,可也确实被阻拦了下来。 一部分确定性,和一些变数,才构筑起了未来的框架。 在一片尸山血海中,裴晏清将剑尖插入地面,以支撑摇摇晃晃的身体。 在看见对方的白旗后,他知道,战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所有将士,都可以不用再打仗,能够回家,同亲人团聚。 银色的铠甲外衣带血,却微微泛着耀眼的光。 让人像是看到了黑夜里的希望。 裴晏清倒了下去。 第126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三十九) “裴将军已无大碍,之后便劳烦郡主上药了。” 军营里的老军医交代完后,离开了。 裴晏清迷蒙间感受到,有人坐在了他身边,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悉悉索索声。 容缈先是给人褪去了被血渗透的里衣。 他是被将士抬过来的。 为了不压到伤口,身子被翻了过来。 衣服脱下后,背部露出了刀剑留下的伤痕。 血稍微止住了些,没有生命之忧,可还需要上药。 裴晏清原本高高束起的马尾,被人砍了一截,松散了些。 她的指尖摸了摸他被削掉的头发尾端。 他的发尾变得不整齐了。 再束起来的话,长度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容缈索性将马尾拆了,她将他垂落的发丝轻轻移开。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每一道长短不一的口子,都是他在战场上厮杀的痕迹。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裴晏清不知何时醒了,他闭着眼,却轻声问了一句,“是你吗?” 他问的,不只是上药的人是不是她。 还有,那一箭是不是她射的? 裴晏清没有亲眼见到容缈拉弓射箭,可他看到了那只打偏了另一支的箭。 心中已有答案。 他只是想向她确认。 面对问话,容缈直接承认了,“是。” 裴晏清闻言,微微睁开眼,侧着头,看向给他上药的人。 她的面容、眼神、动作,无一不温柔,让人想要溺毙其中。 “嘶……” 裴晏清微蹙了下眉,吃痛地出声。 他平时其实是不会这么“娇气”的。 有再大的疼痛,也是硬忍着。 总把自己当成一块铁板。 可她涂抹药膏的位置恰好是伤得最深的地方,破开了皮肉。 且她的手劲忽然加大了些。 以往只是跟挠痒痒似的,但现在的效果,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涂着药。 然而他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又受伤”。 要是她说了这话,语气定是娇娇的。 光是看言语所表达的内容,有些埋怨的意思,可从她口中说出,必然是心疼占据了更多的位置。 上回,在床榻上,她便摸到了他有意隐藏的伤口,如今又多了一道、两道…… 都数不过来。 裴晏清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我是第一个得到小医师照拂的吗?” 他明知道她会心疼。 可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又起了想要逗她的心思。 容缈点头,她莞尔,道:“手法生疏,技术不纯熟,大将军忍着些。” 说着,她便加重了些力度。 可还是没多重。 柔软的指腹拂过他肌理分明的身材,从坚实的手臂肌肉,到宽肩,再往下,便是收窄了的腰。 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在上面摸了一把。 裴晏清神情轻松,声音带笑,“小医师真可谓医术高明,对症下药,药到病除,令末将着实敬佩。” 他暗指,她借着机会乱摸。 容缈上好了药,她一点不带害羞的,甚至理直气壮地道:“那是自然,我是名正言顺地上药,有什么问题吗?” 裴晏清失笑。 他想要起身,却被她按住,不由叹了口气,望向她的眼眸,乌黑而清透,恍若墨水在其中慢慢洇开,“我知不能随意乱动,可衣服垫着,实在太硬,搁久了都疼,小医师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军营里没有舒适的枕头,将士都是拿着厚实些的衣服凑合着睡。 裴晏清也不例外,他早已习惯了冷被硬枕。 但今日的裴将军似乎格外“娇贵”。 以往都是他照顾她,如今倒是换了过来。 看在裴晏清是病人的份上,容缈到了床榻上。 离开战场后,她便换下了衣服,身上所穿的,更为轻便柔软。 伤员不便移动。 容缈就将裴晏清的脑袋微微抬起,让他枕在了她的腿上,“满意了吗?” “嗯。” 裴晏清笑了声,“下次受伤,还找小医师。” 他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怎么尽说些不好的话? 可是却也并非什么不吉利的话,事实而已。 谁知道下一次又会如何? 除非这一仗换来的是长久的太平人间。 否则,依旧是生死难测。 容缈倒是不大在意,“好啊。” 她趁着空隙,吃了点食物,以犒劳下饥肠辘辘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后。 裴晏清又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私以为,末将应当本分些,不该再枕在小医师身上了。” 容缈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能吃这些。” 军粮足够,但大多都是干粮,不好消化。 过后会有专门给伤员准备的食物。 裴晏清幽幽地看了一眼容缈,声音闷闷的,低沉,且带着难以言说的性感,“我会忍住的。” 她大概是觉得,是她吃得太香了,他才贪她的吃食。 他的确是犯馋了。 可不是馋食物。 裴晏清默默移回衣服叠成的枕头上。 刚结束一战,他不想挑战自己的耐性。 容缈拍了拍裴晏清的腰,“再忍忍。” 她下了床,活动了下身子,步伐蹦哒着,出了军帐。 裴晏清一脸黑线:“……” 他以为,她没有理解他的意图。 可她分明一清二楚。 小表情甚至还得意洋洋的。 罢了。 反正,他刚才也体会了一把“笑卧美人膝”的滋味。 足以回味很久。 裴晏清合上了眼。 经历战场厮杀后,他往往都会在几日内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毕竟人在面临死亡威胁时,会大脑高度紧张,神经紧绷,血液膨胀,肌肉扩张,整个人像被提起来一样,不允许片刻的放松。 可一下松懈下来后,转变得又太快,令人难以适应。 何况,即便是睡着时,也会有沾满鲜血的记忆闪回。 那是难以抹去的,需要有一段时间来进行自我调整。 有的人甚至会因此产生心理阴影,从而患病。 裴晏清从前也会如此。 每一场战都不例外。 可这一次,却格外安心。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她在他身边。 即使他被带着血腥气的记忆缠绕,折磨得生不如死。 哪怕他失去意识,倒在战场上。 她也一直在。 第127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四十) 待营中士兵的伤都养得好了点后,裴晏清便率领所有将士回大魏。 他的体质比一般人好些,恢复的速度也更快。 何况有了容缈的“神药”在,大军的返回时间比预计得早。 行进速度依旧由裴晏清把控。 等到了下一个目的地后,集体驻扎休息。 裴晏清原是没有什么架子的人,即使是进食等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也是和其他将士一起的,没有什么差别对待。 可今非昔比,郡主来了,将士们就是再想要和将军一起庆功,也知道不是时候,得给时间和空间,让其好好相处。 难得有庆祝的机会,平日里严禁的饮酒,在今日也被允许了,士兵围坐在外,喝着酒,谈天说地,氛围热闹非凡。 容缈是顺着丝丝缕缕在上空飘着的香气找到裴晏清的。 他生了火,正在烤羊。 羊是驻扎地附近的牧民送来的,为感激军队将外敌赶走,还了一个清静而和平的生活给他们,否则别说人了,就是羊也吃不饱。 裴晏清是却之不恭,奈何抵挡不住牧民的热情,只好应下,他不想给牧民添麻烦,要的数量比对方给的少了许多,但也足够将士们吃。 其他羊都被带去处理了,他手上烤的那只,体型来说相对小些,是最先弄好的。 翻过去的一面也烤好后,裴晏清给容缈扯了一只羊腿。 香气扑鼻,挑拨着味蕾,引得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容缈的眼眸,又亮得晶莹剔透,她吃了起来,满脸写着快乐。 草原上生长的羊,品质好,膻味轻,不需要多复杂的烹饪,也没有施加什么调料,就能尝出它鲜美的肉质。 裴晏清让人将烤羊肉分好,骨头也拿去煲汤。 剩下的羊由其他人负责处理。 他剩下的工作,便是看她吃得有多香。 在茫茫的西北边疆,身姿挺拔的将军披着黑色的外衣,正一刻不离地盯着他的夫人,唇角衔着笑意,身上的白色狐裘将他整个人衬得柔和了几分。 可再柔软,却比不上,他看身边人的眼神。 容缈吃好后,便在草地上,和裴晏清一起吹着寒风。 他为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却听她说:“回去的时候,应该就是新岁了。” 容缈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让旁人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事情。 过新年,当然要吃大餐! 裴晏清轻笑。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远方。 要过年了啊…… . 大魏派使者前去议和,有裴晏清这一仗的压迫感在,对方不敢再挑衅。 战争也是劳民伤财的,屡次发动征战,敌国百姓早已颇有怨言,哀声载道,统治者为了大局考虑,也会选择以和为贵。 双方立下了类似停战协议的约定。 此后数百年,大魏风调雨顺,无战事纷争,做到了真正的国泰民安,为人称颂。 可那也是后话了。 大魏内部的变动同样不少。 魏逸见自己的势力一点点被减少、吞没。 数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他彻底疯了,竟做出了刺杀皇帝之事。 “魏逸!你胆敢行刺朕!” 皇上面色惊恐,“来人!护驾!护驾!” 其余人,哪怕是太监,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魏逸赶了出去。 只留下一个魏怜,在底下看着他们。 魏逸笑了,“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今天,可全是倚仗您。您教我除去所有眼中钉,我才对那些个人下手,可是,他们现在怎么都反了呢?” “朕、朕……” 皇帝心气不顺,且剑尖直逼他的喉间,根本没有思索的空间。 魏逸说的话不无道理。 的确是皇帝教魏逸,要除去所有对自己权势有威胁之人的。 在对方刚冒尖的时候,便要动手,否则只能将人越捧越高,再让其从高处摔死。 一如皇帝对裴晏清的所作所为。 谁都不信任,便谁都要杀。 包括容父,也是皇帝杀了之后,觉得心有愧疚,才追封容缈为郡主的。 可人都死了,她要一个封号空挂着,有什么用? 此前的行为,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 眼见着朝堂上那对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父子,魏怜无动于衷。 在他眼里,他的父皇根本没有尽到责任。 只因为他的生母是个小宫女,他就要受尽天下人的白眼,可那是生母的错吗? 不是。 倘若他的父皇那日不醉酒,便不会行如此龌龊之事,生了一个本不该生下的他。 贵妃暗地里对他的打压,他不信父皇不清楚,只是父皇懒得参与后宫之事。 所以就有了他如此可怜又可悲的人生。 十多年来,皇帝总是日理万机的,就连一天,哪怕是半个时辰,来看望他的功夫都没有。 他生病后是那样,生病前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父皇自始至终偏爱的,都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四哥,哪怕他样样都比四哥好,父皇的目光也从未真正落到他身上过。 魏怜闭了下眼。 他的父皇,疑心这,怀疑那,觉得所有人都要对他不利,便要对裴晏清那样的大臣进行打压—— 先捧得高高的,再让对方摔得粉身碎骨。 可偏偏,父皇对魏逸是全然信任的态度。 只有魏逸自己身在此山中,看不清,怀疑储君的最后人选,加上如今权势被削弱,才会愚蠢地做出弑君的行为。 要不然,魏怜还真没有信心,皇位会到他的手上。 即使他病愈,有才能,也有仁心。 “啊!” 随着一声尖叫。 魏逸的剑割破了皇帝的喉咙。 一时间,血流不止。 皇帝站不住身子,倒了下去。 魏逸在高堂之上疯狂地笑着,已经有疯疯癫癫的模样,“皇位是我的,天下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魏怜让人放箭。 却还是让人留了魏逸一条命。 他要做个“仁君”。 怎么可能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魏逸? 魏逸欠他的,得慢慢还。 先帝被杀。 魏逸疯魔,加之有人质在,证明了他安排了奸细在大军里,意图不轨,更是没有资格上位。 其余皇子也甘愿让贤。 魏怜便顺理成章地继了位。 第128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完) 上位后,魏怜整顿了遗留下来的问题,以行巫蛊之术的理由,将魏逸的生母,即先帝贵妃,和陈静韵逮住。 魏逸的党羽也一样。 再后来,魏怜在朝臣的帮助下,慢慢进行着改革。 大魏肉眼可见地日益越来越好,有了要创造新辉煌的气势。 裴晏清则讨了个闲官当。 说是清闲,却也没有到什么事都不管的程度。 只是与原先相比,没有那么忙。 先帝给裴晏清安排的事务多且杂,不少本该由相关官员去做的事,也通通交给他,完全不合理。 迎来和平后,真正拨弄局势的人不再参局,而是退到一旁静观。 但只要大魏需要他,他便随时待命。 . 恰好在容缈嫁入将军府的第二年整,裴晏清再度大婚了。 在不同的时间,和一样的人。 他年前年后一直在想的事情,就是这个。 裴将军在行军时,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现在也不例外。 他继承了先前的优良品德。 成亲之事烦琐得很,裴晏清倒是没有不耐烦,自得其乐地进行着。 为了将时间卡在她嫁来的那一天,他费了不少功夫,却也不会因仓促而忽略了细节。 在保证速度和质量的同时,也最大程度地尊重了容缈的想法,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他要真真正正地补给她。 从梳妆开始的每一步,裴晏清都想参与其中。 最先的,是梳头。 他拿着桃木梳,为她梳理头发,念着从别处学来的话,“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不用愁。” 容缈听着裴晏清念叨了一堆什么白发齐眉、无病无忧、永结连理,她的唇角翘了翘。 他以前可不会信这种。 裴晏清念完了最后一句,尾音缱绻,“十梳梳到尾,今生前世至白头。” 他为她绾青丝,梳发髻。 基本的造型定好之后,裴晏清起身,取了一只步摇来,它精雕细琢,贵重非凡,垂着珠玉,夺目得甚至晃眼。 先前,征战回来后,容缈向裴晏清讨要战功。 给是自然要给的,他却想不到要送她什么。 他当然知道,送吃食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可食物哪天不能送? 作为战功,显得小气了些。 精挑细选后,他便相中了这支步摇。 既美观,又不重,她不会嫌戴着累。 且是用在大婚上,再合适不过了。 步摇戴在容缈头上,愈发光彩夺目,衬得她人比花娇。 “好了吗?” 容缈瘪了下嘴。 她在等他的动作完成。 裴晏清正为容缈描着眉。 他的手贴着她的脸,扶住,细细描绘着。 用的是进贡来的螺子黛,他得的赏赐之一。 为了不出差错,裴将军苦练了很久,技术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可容缈本身的眉形就是极好看的。 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或者说是,派不上用场。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眸,随后又为她印上口脂。 唇瓣染了颜色后,娇艳动人。 裴晏清发现,即使他前期的准备工作再充分,也还是搞错了步骤的先后顺序。 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口脂应该最后才印的。 他会忍不住想亲她。 裴晏清那么想着,也就如此做了。 他和她一样,是个心口一致的人。 被托着脸亲了一会儿后,容缈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 果不其然,口脂都晕染了出去,也沾到了他的唇边。 裴晏清又凑过来时,被容缈挡了回去。 她小脸严肃地警告道:“不许再亲。” 这样亲下去,妆什么时候才能化完? 饭何时能够吃上? 裴晏清只好作罢。 他也没有半分失意的模样,反而勾着笑,接着给她化妆。 反正,晚上总是会补回来的。 裴晏清轻轻将容缈唇上晕成一团的口脂抹去,再重新印上。 等大功告成后,他为她盖上红盖头,牵着她走了出去。 为了重演一遍成亲当日的情景,裴晏清和容缈前一天到了容府去。 那是一切的起点。 裴晏清牵着容缈上了花轿。 他则是翻身上马,亲自骑着他的战马,带着他的新娘回家。 要知道,让战马乖乖听话做迎亲工作,难度有多大,可它安静又老实地待着,显然受了主人很多好处。 裴晏清的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束起,用鎏金冠固住。 一身大红婚服,与墨发相得益彰。 他为她准备了十里红妆,盛大而隆重。 百姓也趁着热闹劲头夹道庆祝。 之前大多数人都是想要看笑话,现在却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她的事迹被传了出去,引起不小的积极反响。 等到了将军府,裴晏清下马,牵着容缈从轿子上走下来。 接过象征着夫妻同心、一体的彩绸后,他和她各执着牵巾的一端,向同一个方向而行。 “一拜天地!” 万物有灵,愿上苍庇佑。 “二拜高堂!” 远在他乡的裴父由于路途遥远,并没有回来,但送上了同等珍贵的祝福。 他与她便向着裴父大致所在的方向拜了。 无论是在异乡的裴父,还是其余的在天之灵,想必此刻都已经见证到了这对新人的诚意。 “夫妻对拜!” 容缈和裴晏清转身,对着彼此。 她虽然看不见他,但能猜到,他此时一定是眼含着笑。 “送入洞房!” 在将军府其余人的簇拥下,裴晏清将容缈牵入了新婚房,随后把人遣散,关好了门。 宴请宾客一事,定是要之后才做的。 他现在,只想同她一起。 屋内,墙壁上贴着双喜字,桌上放了花烛、酒杯,而床上则是摆着整整齐齐的寝具。 容缈被带到床边坐下。 她是不肯那么安分的,方才余光里捕捉到了桌上用小容器装着的、西域进贡的美味——葡萄干,她便伸手抓了一把放在手心里。 裴晏清无奈地摇头,似笑非笑。 别人都是摆花生之类好寓意的小食,她偏不要,觉着剥壳麻烦,他才特意去找的。 等她吃完,他才去掀盖头。 以裴晏清的性子,本应一下揭开。 但他想要珍惜此刻,速度也放慢了。 随着一点点揭开的动作,她的面容慢慢呈现在他面前。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裴晏清想起,他又犯了个错误。 只到白头怎么够? 他在旁人眼里那么野心勃勃,要的肯定是至死不渝。 可遇上她时,他比外人想象得还更贪婪一点。 死了,也不渝。 第129章 番外:灼灼其华 三月初,桃花便陆陆续续地开了,此时是极好的赏花时节。 交相簇拥的花骨朵开满枝头,白粉相间,绽放的姿态从容又热烈。 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山桃花犹如一团云霞,微凉的春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容缈对赏花本身没有多大兴趣,但也不排斥。 看到美丽的事物的确会让人心情舒畅,她也不例外。 可更吸引她的是裴晏清,和他承诺的惊喜。 说到桃花,那必然离不开桃子! 毛桃、油桃、水蜜桃…… 容缈最喜欢的是又软又脆的桃,一口下去,汁水饱满,甜滋滋的。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吃桃,却见他拿出一小坛桃花酿,表情一时不由得耷拉了下去。 裴晏清早猜到会如此,也不再逗了,将提前洗净的桃子递过去。 此外,还有她常吃的桃花糕。 她从不必多说什么,他总是准备得十分完备、周全。 容缈这才满意地吃起来。 她见他准备喝酒,刚想说什么,迎上他的目光后,又默默移开头,不看他了,转而看天、看地、看花草。 ……还是不说为好! 桃子和糕点真好吃! 裴晏清心领神会,清楚容缈想说什么,也明白她动作里的小心思,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微甜的桃花酿。 他的手指捏着酒杯,静静地端详着她因美食而露出的各种灵动神情。 微风恰好,花香扑鼻。 爱的人也在眼前。 这样闲适的生活,终于不再是海市蜃楼,无端幻想,而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对于他而言,何其珍贵。 裴晏清在心里划掉了一个事项。 饮酒赏花一事,完毕。 他是不喜喝酒的,可从前参加宫宴,难免有需要举杯的时刻,再者,桃花酿也称不上什么浓度十分高的酒。 裴晏清是刻意将它带来的。 他列了个清单,将要做、想做的事情全写了下来。 当然,是和她一起。 现在所做的,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无数件大事、小事,要和她一起。 他从前不敢畅想未来,因为他并不确定他可以活多久,也许下一次就会死在战场上,未来这个词对他来说是虚无缥缈的。 所以裴晏清不敢轻易许诺。 没有达成的誓言,是极其伤人的。 他不想留下一堆未达成的心愿。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去构建未来的资格,自然要不留遗憾地和她一齐完成。 赏花结束后,裴晏清和容缈回了府。 …… 至于酒的问题,则要追溯到成亲之夜。 大婚有合卺酒的习俗。 方便起见,他们没有用瓢,而是选了杯子。 用的便是那一对赏赐的夜光杯。 或者说,在裴晏清问赏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要在什么场合使用它。 微弱的烛光衬出美玉之质,让夜光杯散发出了莹莹光亮。 可容缈是不喝酒的,她觉得味道不好。 裴晏清便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茶,而容缈的杯中则是酒。 他和她的手交叉在一起。 将酒杯放到彼此唇边。 裴晏清顺着容缈的姿势,微微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她不喜欢酒,所以他倒的不多。 大约只是平日里一小口的量。 但为了符合习俗,他也还是把酒喝完了。 容缈的红盖头已经被掀开,她坐在床沿边上,一身火红嫁衣,凤冠霞帔,面若桃花,唇一点而朱,娇艳动人,灼灼其华。 唇瓣沾了茶水后,带着点湿意。 裴晏清的长睫闪了闪,眼眸漆黑而幽深。 他抬手,摩挲着她的脸,动作轻柔不已,声音低沉,带着迷人的磁性,“我好像……有点醉了。” 容缈闻言,疑惑脸,“那你不太行啊。” 虽然她自己不喝,但也知道,一小口醉意就涌上来,岂不是证明酒量很差劲? 裴晏清:“……”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张扬得很,“我不行?” 她身上的嫁衣,是一针一线,花了好些时日赶工,才赶出来的,做工精细。 可也十分脆弱。 “刺啦——” 它轻而易举地被撕破了。 将军的手可是用来拉弓射箭,拽缰绳的。 这才是真正的大材小用。 她被他压在床上亲。 …… 容缈掐了下裴晏清的腰。 他也跟完全没感觉似的,只觉得她的力气完全是在挠痒痒,甚至哄她,俯身在她耳边,道:“缈缈最好了……” 那是初见时她逗他的话。 如今却被他反过来用于戏弄她。 裴晏清变了。 他以前说这话的时候会害羞。 现在可好。 完全不害臊。 甚至肆无忌惮地对她撒娇。 或许是没有后顾之忧,不用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从她身边离开,他才恢复了最原始的、肆意的模样。 只因她质疑他“不行”。 他便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一下身为将军的优异身体素质。 于是,她后来再见到他品酒时,便再也没有过任何疑问。 不知什么时候,裴晏清已经意识到,自己被改变了,可他却觉得这件事,真好。 他的脑海中填满的不再是血腥的场景,而是闪过了无数个他和她共度的画面。 是首战告捷后相见的第一眼,在拱桥下的河流中乘船放花灯,华灯初上时心意交织的那一霎那,一起在皇宫里不走寻常路的奇思妙想,围猎场里的提心吊胆,战场上至关重要的一箭,再度大婚后的每一眼,和朝夕的相处。 每一个或大或小的时刻,都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头脑里,温馨又美好,令人舒心,将原先那些不堪入目的记忆取代,让他成为如今的他。 遇她后,他总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裴晏清不再是一个不知何去何从,被昏君呼来唤去的挡箭牌、众矢之的,他有了他想追求的目标,也有了要珍惜的人。 他们共同走过了熙熙攘攘的青石板路、人烟罕至的风沙之地,见过繁花似锦的京城,看过西北的荒漠,也会在未来携手共进,不离不弃,走遍世间各地,阅尽美景,直至生命尽头,也不会改变。 第130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一) 系统空间处能提前看到下一个位面的基本信息。 灵灵兔盯着面板上的关键词,陷入沉思。 该不该告诉宿主,下个位面大概率是没有美食的呢? 她喜欢的巧克力、小蛋糕、薯条、炸鸡……都不是触手可及,点个外卖就能吃到的。 算了。 还是不说了。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消极怠工的。 那样可怎么征服世界!? . 容缈休息了一小会儿,醒来时,便目睹了一个少年的坠落。 又或者说,不只是亲眼见证那么简单。 他们处在一辆行进的大货车上,防撞护栏已经破损了一部分,锈迹斑斑的。 而少年,正是从空缺的位置,倒下去的。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悬在护栏外。 ……是她推下去的。 少年的身体单薄如纸,像一只折了翼的蝴蝶,轻飘飘的,无力又脆弱,却莫名有一种坠落的颓废美感。 身体在下落的同时,心也在往下沉。 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解、难以置信的情绪。 还有满满的恨意。 几乎要将她拆吞入腹,活活吞没。 容缈伸手,在半空中向下捞了一把,企图将少年给拉回来。 可此时的距离已经被拉开,她的行为无济于事。 来不及了。 底下都是丧尸,密密麻麻的。 原本它们的行进速度都十分缓慢。 可见到坠落的少年后,速度异常地快了起来,全都围了过去。 他的身影一瞬间被淹没,手却还笔直而固执地伸着。 仿佛要把她也拉下来。 货车还在向前开,周围的丧尸比地面上的少,但越来越多的丧尸在往上爬。 眼见和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远。 容缈在护栏的空隙处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她背后本来有一只丧尸袭来,可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跳,让丧尸抓了个空。 那只丧尸还因为控制不好惯性,“啪叽”一声,直接摔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中。 将少年团团围住的丧尸个个皮肤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瞳孔也是灰白色的,看上去死气沉沉。 偏偏一个个,要么是少了眼睛的,不然就是缺胳膊断腿的。 没有一只是身体完整的。 有的身上还在流血。 腐烂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其中有几只丧尸,傻愣地抬头,看向容缈。 刚才不是已经掉了一个下来吗? 怎么又来一个? 天上掉馅饼的滋味原来是这种感觉! 容缈想要进入丧尸潮,却被层层的丧尸堵住。 她进不去,身边又有一堆丧尸对她虎视眈眈,便只能先弄个武器来,再去找突破口。 容缈时刻注意着自身和丧尸之间的距离,同时快速蹲下,又站起,从地上随手捡了个木棍似的玩意,用于防身。 只是…… 木棍似乎有点软,还黏糊糊的? 她垂眸,一看。 是一截断掉的小臂。 容缈:“……” 心脏骤停。 不慌不慌!吃块巧克力压压惊! 全是丧尸,哪来的巧克力! 手臂不知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 也许就是刚才那个想偷袭她的丧尸。 容缈拿着暂时的防身武器,对面前的丧尸进行无差别攻击,让它们都闪一边去。 当然,没用多大力气。 她怕断臂太脆弱,再断,要变成双截棍了。 奇怪的是,丧尸眼前有鲜活生命体的诱惑,又受到了攻击,按理说应该发飙、暴走的。 可它们一动不动,停在原地,像是受到了某种隐秘的指令。 容缈随之停下手上的动作,态度尊重,表情乖巧地将捡来的小臂放回原地。 丧尸潮逐渐散开。 本应被吞噬的少年,好端端地站在那。 甚至是浪潮的中心。 其余丧尸都待在一旁,不敢乱动。 黑发少年身形颀长,他的眼眸幽深,氤氲起森冷的气息。 周身的气场,仿佛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他就在那,神情冷漠地看向她。 恨意犹如深藏在海面下的冰川,只露出一角,让人以为,那便是全貌。 可潜藏在底下的部分,除了冰山自己,无人知晓。 容缈几步上前,紧张兮兮地看着少年,她拉住他的袖子,“你还好吗?可不能变成丧尸。” 她肤浅!她看脸! 就连食物的标准都是“色香味俱全”。 长得不堪入目,甚至吓人的食物,会让人食欲全无。 容缈默默将视线转向身边的丧尸。 像是为了确定,她多观察了一下。 个个都灰得发青,身体溃烂恶臭,无一例外,流血的有,流着白色脓水的也不少。 她的小可怜怎么能变成那样? 外观可以惊人,但不能惊悚! 至少不能发烂发臭! 少年垂下纤长眼睫,他敛眸,凝视着她。 她的神情真切,不像是在说假话,跟真的在紧张他似的。 可她也确实将他推入了丧尸潮。 少年撇开容缈的手,唇边勾起一抹阴森的冷笑,“让我被咬,不正是你的目的吗?假惺惺地担心什么?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他的声音像掺了冰碴子,语气又嘲讽到了极致。 “不是。” 容缈一口否决,认真道:“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不希望你成为丧尸。” 她倒是情真意切,看不出半分作假的意思。 少年眯了眯眼,“那是为了什么?” 他和她素不相识,只是末世降临后的两个普通逃难者,一起乘上了同一辆货车而已。 他未曾与她有过任何交流,从没注意过她,对她连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更不用说结仇。 所以他被推下去的时候,才会无法理解她的意图。 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顽劣地笑了一下,黑眸里染上几分温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会说,是为了救我吧?” 容缈稍微歪了歪头,“是。” 她强调了一遍,眼神坚定不已,“我是想要救你的。” 少年愣怔在原地。 短暂的几秒后,他失笑,轻蔑而不屑地道:“救我?” 他抬眸,“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如果说,她是想杀他,他甚至都可以接受这个说法。 毕竟末世里的人性总是难测的。 第131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 可她竟然说,是为了救他。 何其荒谬可笑? 他不过是给出一种荒诞的设想,她竟然真就顺着他的话术走。 头脑愚笨到了这个程度吗? 还是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就在这时。 前方忽然传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声音由远及近,却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少年微抬了下头,朝声源处望去。 是方才搭乘的那一辆货车,撞上了加油站。 车的前身都陷了进去,估计是油箱撞烂了,又碰上其他什么,才发生了爆炸。 一时间,黑烟滚滚。 要是他和她没有及时从货车上离开,恐怕都会死在这场车祸之中。 如此一来,她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可信度。 可是,她是怎么确定,货车一定会发生事故的? 货车的行进速度在容缈跳下车前,便变慢了,并没有走出十分远的距离。 他望见,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从中爬出来一只丧尸。 大抵是刚被感染不久,似乎还保存了一些人类的意识,它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看衣着打扮,它应该是货车的司机。 而在它的周围,依旧有一堆丧尸,蠢蠢欲动,它们寻找着附近的新鲜生命,步子缓慢,走路的姿势千奇百怪。 爆炸对丧尸没有造成什么生命的威胁,只是让地上的断臂、断腿多了几条而已。 如果她是提前发现了有丧尸在攻击司机,那么跳车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可能去救司机,或是抢方向盘,从时间上看,都来不及。 她甚至没有向他解释的时间,以他的性格,定会质疑她一番,必然会耽误一会儿功夫。 这种情况下,自救的成功率都是未知数,她又哪来的好心,去救他? 可她为什么要将他推入丧尸潮? 难不成,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的确,他被推下时,离丧尸还有一点距离,假设他能够反应及时,明白她的想法,是有一线生机的。 但他完全来不及思考。 在死亡的前一刻,他只想把所有人拉下来陪葬。 包括她。 “信或不信,是取决于你的。” 容缈没有回头去看发生的爆炸。 她直视着他,目光坦荡,不带半分畏惧,或是心虚。 所言也是十分淡然,用着陈述事实的语调,并没有想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让人完全无法不去相信。 少年的羽睫轻颤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坠落前见到的一幕。 她那只将他推入深渊的手,又再度向他伸来。 只不过,抓了个空。 他不明白。 是她觉得时机不对,想挽救吗? 她如果是真的想要他死,让他被咬,为什么要向他伸出援手,还跳下来,一起面对丧尸潮? 一切思虑停止,他也懒得再去耗费精力,思考一些想不通的事情。 少年的黑眸里重新染上冷意,他勾着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的好心用错了地方,我只会让你死得……”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尸骨全无。” 声音低沉,透着疏离感,他用着最冷淡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话。 无论她的初心是什么,结局都已经定下了。 他确实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咬,脖颈上干干净净的,没留下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但他被抓伤了。 在手臂上。 少年挽起一截衣袖,明晃晃地露出了他被感染的伤口。 皮肉掀开,往外翻着,发黑发紫,也流着血,主调是殷红的,又夹杂着一点浑浊的黑。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其他人被感染的症状不一样,他没有失去身为人类的自我意识,也不曾有皮肤等外观上的改变,至少他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变化。 但他能感知到,心脏跳动的速度变慢了,脉搏也是。 甚至似乎不是变慢。 他的心脏好好地在身体里面,却不会跳动了。 和一具尸体一样。 他与周围的丧尸其实没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无非是他是个活着的行尸走肉。 “对不起,是我的错。” 容缈蓦地出声,真诚地道歉。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澄澈干净。 少年不屑一顾地笑了下,“晚了。” 他的现状,都是拜她所赐。 “我知道晚了,所以才更需要感到抱歉……尽管不能改变什么。” 容缈的目光笔直,她的语调平淡得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把我的性命赔给你,一命抵一命,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少年微愣,随后,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 他不明白她图什么。 既然选择了从货车上一跃而下,她应当是想活着的。 末世之下,谁不想活,即便是苟活也好。 可为什么,她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生命交了出来? 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为了偿还他吗? 他是想要她死,所言不假,但她自己主动、愿意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仿佛是为了表明决心,容缈闭上了眼。 她的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不是那种,志在必得,觉得他不会杀她,充满挑衅意味的笑。 而是一种释然到无所谓的笑。 他看不懂她。 明明她的眼神直白而热烈,言行和举止也一致,意图明显,毫不遮掩,没有那种虚假的伪装,是最好懂的类型,她直接把她的一切坦白了,对方也能准确接收到她的意思。 他却身处一团迷雾之中似的,怎么都弄不明白她。 一阵枪声响起,打破了人类与丧尸的片刻安静与和平。 少年身边的丧尸受到了攻击,行动迟缓地向生命体走去,张牙舞爪的,却一个个的,都绕开了容缈而行。 容缈听到枪声,睁眼的同时,回眸看去。 是一个带着枪支弹药的小分队,正拿着机枪扫射。 有的丧尸被打下了,也有的被激怒了,猛地发起攻击。 对面的扫射没有停下的迹象,即便是对着她一个人类,也和攻击丧尸没有任何分别。 子弹朝少年的方向飞去。 容缈想都没想,她不带一点犹豫,下意识地,就挡在了他身前。 第132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 子弹穿过血肉的声音,在那一刻,仿佛变得格外清晰可闻。 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 从中可窥见几分惊异又困惑的情绪。 她说要还他一条命,就真的做到了。 按理说,她是害了他的罪魁祸首,她要是死了,他应该感到满意才对。 甚至是借了别人的手。 他连负罪感都不需要有。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点都不高兴起来。 丧尸一波一波地袭来,它们以小队为中心,潮水一般包围了上去。 枪支纵然有效,可也要弹无虚发才行。 打空、打歪的子弹,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地。 再充分的备用数量也经不起枪手胡乱一通的打。 过多数量的丧尸,也让枪弹的攻击威力显得弱小了些。 “严队,剩下的子弹不多了。” 小队之一的成员看着逐渐涌上来的丧尸,紧张不已地道。 被称为“严队”的男人则更为冷静,仿佛一切事物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必慌张,按照我们的原计划来。” 越野车被发动,小队将丧尸引开。 自从末世降临后,人类便一直使用枪支弹药对抗丧尸,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用枪,有时候打不准,根本起不到护卫的作用。 正当人类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部分人优先觉醒了异能,以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为主,这群人被称为异能者,拥有了在末世中罕见的反击能力。 异能者自发地组成一个个小分队,以抵抗丧尸,争夺物资,获得生存的资格。 这个攻击容缈和丧尸潮的小队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战术,是先用弹药消耗一波丧尸,之后再将它们引到一块去,使用异能进行应对、消除。 至于为什么不在一开始使用异能,自然是因为,异能是通过消耗精神力来维持的。 一旦使用过多,便会使得身体超出负荷,严重者,有爆体而亡的风险,得不偿失。 眼下仅是末世初期。 大部分异能者尚未明白异能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敢轻易使用。 更别提技巧、熟练度、团队配合了。 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越野车将一部分丧尸引了过来。 随后,在异能的攻击下,它们应声倒地。 即使有了特异技能的助力,人类对丧尸发起进攻,也绝对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等丧尸被清除完毕,成员之一大汗淋漓,虚弱得不行,他忽然想到什么,后知后觉地道:“严队,我们刚才扫射的时候,是不是打到无辜的人类了?” 打到了才好。 内心虽是这么想着的,可严瑞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他快步走到死掉的丧尸身边,蹲下身子,检查着什么,“有一些牺牲是正常的,也是必要的,那些人不是正好为我们的行动争取了时间吗?他们死得其所,知道自己为人类做出了贡献,九泉之下会安息的。” “……” 那个成员沉默了,欲言又止,只觉得严队未免太冷血了些。 但也不好去说什么,因为单单是保全自己一个人就非常难了,倘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同情心泛滥,那和圣母无异了。 更何况,严队是小队里最强的异能者,连他的态度都强硬如此,其他人哪敢说什么。 要是没了最强者的庇佑,光靠他们几个,未必活得下来。 只能让刚才被困在丧尸潮里的人类,自求多福了。 不过,大概率还是会死的,要么就是变成丧尸。 “严队,差不多该走了。” 成员见严瑞还在丧尸的周围,出声提醒道:“待会儿又来一波丧尸,我们可抵挡不住。” 异能者的精神力被损耗后,需要一段时间进行休养,以调整状态,一般都是靠进食、睡觉来补充体力,和末世之前的人类一样。 能力越强的人,需要的休息时间则越短。 但不可能连轴转的,异能者再强也是人,体力会消耗殆尽。 为了消灭丧尸,而完全不休息,那和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一周上七天班有什么区别?! 话说回来,严队还真是尽职尽责,每次打完丧尸之后,都要重新巡查一遍战场。 照他的话来说,是为了避免有存活的丧尸,给日后留下隐患,能一举消灭自然是最好的。 可未免也太敬业了些! 严队对每一只丧尸都要蹲下身,仔细查看一遍。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虽然其余的成员都觉得严队是在做无用功,丧尸都是尸体了,难不成还能复活吗? 可队长好歹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即使他的所作所为有些浪费时间,耽误进度,队员也没有任何怨言。 谁让他是队长! “稍等。” 严瑞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他没有漏掉对任何一只丧尸的检查,蹲下又起身、将丧尸翻来翻去的一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有个队员看不下去了,问:“严队,要不我们和您一起?人多力量大,速度也快些!” “不用。” 严瑞当即拒绝,见有个别队员不听指挥,已经朝他的方向过来,顿时发飙了,“我一个人能搞定,你们别来添乱!” 他这么一吼,颠覆了往日里冷静的形象,几个人被吓得不轻,愣在原地。 严瑞知道自己些许失态,连忙收住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模样,“抱歉,我这边很快好。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严瑞虽然是道歉了,队员们表面上也笑着说没事,可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不满。 不需要就不需要,吼什么啊? 他们原本也是好心,想着搜查工作这种事,有那么多丧尸,严队要挨个检查的话,肯定会慢些,但有了人手来帮忙,岂不是快多了? 可现在被这么一吼,搞得好像是他们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 难道是严队觉得他们眼力不行,只会拖后腿,所以才十分排斥他们的接近? 不管了。 反正任务都在严队一个人身上了,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负全责。 到时候可别说,是他们的错! 这锅,可轮不着他们来背! 第133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 子弹稍微偏了些,没有正中心口,可还是打穿了她的身体。 容缈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头昏昏沉沉的,也有些站不住脚,是要失去意识的前奏。 少年原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仿佛全世界的人死了,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眼底透着极端的冷漠。 可见她澄澈的双眸慢慢变得迷蒙,唇部发白,失了血色,伤口处渗出的血越来越多,透过了衣物,那一抹艳丽的红,着实刺眼得很。 他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一股挠人的慌张。 却还是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有挪动过。 他冷眼看着无力支撑身体,又不肯倒下,想要保持清醒状态的她。 十分不是滋味,如同有小蚂蚁在啃噬。 可他始终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想做的任何动作,都像被齿轮卡住了,无法动弹,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停滞在一种虚空、飘渺的心境中。 新鲜的血液勾起了丧尸的欲望,它们蠢蠢欲动着,却又忌惮着少年,不敢有什么过分的动作,甚至连靠近都没有勇气做到。 有个大胆的丧尸想要上前,啃一口眼前这活生生的,好像快要死、但还没开始死的食物。 要知道,逮住个活人啃有多难! 其他要么是装备齐全,一见到它们就各种武器齐发,攻击性强悍不已,要么是怕得浑身发抖,一点都不听话。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安静、美丽,闻着还鲜美的活人,当然要上去分一杯羹! 容缈的意识消失殆尽,再也站不稳了,她朝少年的方向倒去。 她的身体重心在挡枪前,便是倾向他的。 如今往前倒下,也是合乎常理的。 四肢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少年迈了一点步子,顺理成章地,让她倒在他身上,她不至于东倒西歪,或是直接摔地上去。 他没有伸手揽住她,也不曾有任何再进一步的举措,只是让她身体的所有重量,都放在了他身上。 她的头刚好靠在他单薄的肩上。 由于距离过近,她从伤口渗透出的血,仿佛也流到了他身上。 是血腥味,铁锈味,令丧尸垂涎欲滴的味道。 也是最让他反感的、死气沉沉的气味。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鲜活的情绪,精力与活力流失了个干净,人偶一样,无知无觉。 令人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心烦、躁郁。 “嗬啊!” 那只胆大妄为的丧尸发出了诡异的声音,它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一口将人给吞了。 少年的目光缓慢地转移了过去,他略一抬眸,如黑曜石的眼里染上几分危险的气息,薄唇勾出一个玩味的弧度,“滚远点,这……不是你的食物。” 丧尸们似乎是能和少年进行基本的沟通的,可以听懂他说的话,现在一听,顿时都蔫巴了,颓废得跟什么似的。 其余丧尸见没有饭吃,也兴致缺缺地离开。 发生了车祸后的废墟现场,破败不堪,只剩下了他和她。 血还在往外汩汩地流着。 等血流干了,或者心脏不跳了,她也要成为一具尸体。 让她就这么死掉,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尽管她解释时的语气真诚、坦率,挡枪的行为也是确实发生了的,但他无法分辨,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谎言,她让他被丧尸淹没,剥夺了他作为人的资格和自由。 这些都是无法抹去的。 可他偶然地保存下来了自我意识,有了控制丧尸举止的能力,在末世里一下处在了更安全的位置,也是因为她。 或许其中有他自身的基因或是其他因素的影响。 可目前这样好坏参半的局面,皆是她的手笔。 少年终于肯抬起手,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完全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则捏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随后微微俯身。 咬了她一口。 . “我会变成丧尸吗?” 身体陷入昏迷状态的容缈,听着系统的转播报道,忧心忡忡地问着。 她没有脱离肉身,成为灵魂形态,所以看不到自己的实时情况,灵灵兔又不肯给她看监控,说那是系统的专属权限,她就只能听着它的语音讲解。 灵灵兔的爪子在系统空间的屏幕上扒拉了下,它认真研究了一番,得出结论。 [有可能。] 宿主的行为改变了原定的剧情轨道,后续的发展,谁都不清楚。 容缈:“……” 她沉默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些,可小脸上的表情还是透露出丝丝缕缕的不安,“丧尸都吃些什么?” 灵灵兔用尽全部的智商思考了这个问题。 [缺乏自主意识的丧尸,应该是看到什么吃什么。] 它的语气欢快又轻松。 [比如说人的胳膊啊、腿啊、大脑啊。按理说是应有尽有的,宿主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呢!] 让宿主吓唬它! 现在吃不上饭了吧! 容缈:“……” 她要是变成丧尸了,第一件事就是吃麻辣兔头! 等容缈的心理素质建设得差不多了后,灵灵兔才开始传输剧情。 她只能认可丧尸的设定,对它们的食物—— 还是无法接受! 小世界的背景是在末世发生不久后。 据说是从一个实验室里泄漏了病毒出来。 大雨携带着不知名的病毒从天而降,它具有一定的腐蚀性,几近开裂的地面,消失的绿植,都是它造成的破坏。 而触碰到病毒的人类,大都生了场怪病,起初是发热、高烧不退,而后皮肤异变,瞳孔灰白,行动迟缓,再后来,便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意识,心脏也不跳动,跟一具尸体一样。 它们在之后才被定义为“丧尸”。 第一批被感染的人类撕咬同类,被咬了的人也会异变为丧尸,速度甚至比初期的感染来得更快。 就这样丧尸传丧尸,城市彻底沦陷了。 人类无力反抗了一段时间,丧尸却只是变得越来越多。 直到普通人开始觉醒,成为异能者,人类才正式开始反击。 而容缈,又完美地当了个炮灰。 第134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五) 伪气运之子正是方才带领小队开枪攻击丧尸的严瑞。 他的异能强劲,且成长速度快,后期是远近闻名的强者,为人类一方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到了路过的蚂蚁也要拍手叫好的那种程度。 而小世界里的反派,站在伪主角的对立面的人,自然是被容缈推进丧尸潮里的少年。 封凛意外成为了丧尸王,拥有了操控丧尸的能力。 从他的视角来看,自身没有觉醒异能,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整日过的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又在货车上被素昧平生的人背叛、加害,自然而然地对世界也失望了。 他成为反派,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邪不胜正,封凛最终还是被严瑞给消灭了。 容缈所负责的,就是加速反派黑化的进程。 她是他黑化的直接原因。 容缈对此提出了疑问,“我都能将反派推进丧尸潮里了,怎么可能会是炮灰?” 灵灵兔想了想,觉得宿主的问题抓得十分准确,它一时都答不上来。 [……剧情需要。] 或许是封凛没有什么防备之心,毕竟正常人哪里会想到跟自己同车的人会吃饱了没事干,要将别人推下去喂丧尸? 即使按照剧情的设定来看,推封凛下车的理由也是不成立的。 哪怕是要为了争取逃跑时间,丢一个人下去作为诱饵,拖延丧尸进攻的速度,被抛弃的也不会是体能明显更好的封凛。 他留在车上,能帮忙对抗丧尸,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 但炮灰行事,需要什么合理的原因? 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人罢了。 封凛成为丧尸王是不可改变的既定剧情。 也就是说,哪怕容缈的反应和动作再快,他也还是会被抓伤,从而感染。 剧情需要有封凛和正派的主角作对。 更何况,容缈的补救措施在几秒之内就完成了,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 可还是做无用功。 炮灰的下场一般都十分凄惨。 她的使命完成后,便下线了。 在她让封凛去送死之后,货车司机被丧尸咬了,方向盘被夺走,车失去控制,撞上加油站,和现在的发展一样,发生了车祸。 想活的人死了,要死的人虽变成了丧尸,可也算是绝处逢生。 某种程度上,也是极其讽刺可笑的。 [位面反派:封凛,不可一世的丧尸王,黑化后被伪男主杀死,尸骨无存。] [目标:攻略封凛,并将末世清除,使人类回归到正常生活。] 容缈的眉微蹙了下。 即便是在原剧情里,伪气运之子也没能够让世界回到从前的轨道上,丧尸并没有被完全消除,而是依旧存在,和人类对峙着。 现在却要求一个生死未卜,还有可能变成丧尸的她,去当救世主,合理吗? 想要她怎么做?去得到小可怜的心,随后和他一起调和丧尸与人类之间的矛盾,说“你们不要再打了,拜托好好相处”吗? 怎么可能? 封凛虽能控制丧尸的行为,可无法改变它们的本能。 就像他刚才分明离她那么近,但还是会有丧尸想要吃她。 更何况,封凛凭借丧尸王的身份,能和丧尸进行一点交流,并不代表他可以说服丧尸。 丧尸能理解什么叫做“和平共处”吗? 就算封凛说得再明白,丧尸也可能只是认为,不能再把人类当做食物了,可进食的本能还在,它们要吃什么? 如果保留丧尸,又要让它们住哪里?谁来养它们?假设让丧尸工作,自食其力来养活自己,它们要去做些什么事情?安全性谁来保证? 退一万步讲,丧尸一方安置好了,人类那边能接受吗?相处的同学、老师,住在隔壁的邻居,变成了丧尸怎么办?面对着一张张可怖的脸,还得忍住恐惧,跟它们每天早中晚问好。 谁又能确保它们不会在上班时咬顾客一口? 显然以此为切入点并不好,棘手得很。 [宿主,任务已经传达完毕,不过本兔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给反派挡枪的举动实在是太冒险了,你如今毕竟也是小世界的一员,是会死翘翘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灵灵兔满心忧虑地道。 主系统那边从没说过任务失败,宿主在位面里死亡,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可总归是不好的。 当然是能成功,就绝不失败! “放心好了,我有数的。” 容缈让系统安心。 替她的小可怜挡枪,本就是她应该且愿意做的。 况且,她调整了角度,只要身体素质相对是正常的,就不会轻易挂掉。 再说了,系统要求她需要有一个时间来专门接收剧情,不然后续也没有对应的措施。 [宿主,该怎么办才好?] 灵灵兔用它聪明的小脑袋瓜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觉得容缈的处境十分恶劣! 这个位面的反派,看上去超级难搞。 它担心宿主以往的策略都没有用。 话说回来,宿主貌似也没有用过什么特别的方法…… “能想到办法解决吗?” 容缈打了个哈欠,问道。 她的表情淡然,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压力。 灵灵兔的耳朵动了动,它的神情也是一副正在深思熟虑中的模样,可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不能。] 它灰心丧气地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容缈歪了下头,她一向佛系得很,甚至到了一种超然的状态。 反正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出路。 不如干脆不要胡思乱想。 除了会徒增烦恼之外,有什么好处吗? 灵灵兔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没有办法做到像宿主那样豁达,它在系统空间里唉声叹气的。 从反派的言语来看,他是属于油盐不进的类型,让人压根看不懂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如果有能计算好感度的程序就好了!] 那样省时省心省力,也不用猜来猜去。 容缈闻言,却是不太赞同。 她认真地道:“喜欢是不能被量化的。” 冰冷的数字,怎么能代替炽热的爱意? 第135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六)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都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情感,无法被计算出来。 且每个人表达喜爱的方式都不一样,谁有资格去统一标准,进行划分、界定? 再高的数值也说明不了什么。 再者,程序的设计对于双方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一方通过数值的增减,逐渐熟知了对方的喜好,处在了优势地位,在日后的发展中自然可以更便利地投其所好。 可被攻略的人,被蒙在鼓里,还天真地以为彼此心灵相通,是灵魂伴侣。 殊不知对方有外挂似的外力帮忙,所表现出的形象也是经过层层伪装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说得也是。宿主,本兔忽然发现,你也是个小机灵鬼!] 当然,和它比还是差远了! 容缈:“……” 她懒得跟系统争论。 [宿主,该醒了。] 容缈听到灵灵兔的提示,微愣。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能苏醒了? 还以为至少得过一天呢。 恢复速度是有些许惊人的。 是发生什么了吗? 难不成她真的变成丧尸了,才会飞速痊愈? 好歹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枪。 也不知道醒过来之后,她能否保存住自己的意识和思考。 剧情设定里,为了烘托出丧尸王的强大,只有封凛一人具备自我意识,其他的丧尸都是听话的小喽喽。 可她要是不能控制自己了,还怎么和封凛进行或浅或深的交流,如何享受美食? 要知道,吃东西不仅需要调动嘴和胃,也得让大脑动起来,才能感受到愉悦的! 怀着忐忑而纠结的心情,容缈睁了眼。 最先入目的便是一片天花板,并不算白,有些发灰了,甚至掉了几块墙皮。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容缈没有急着起身,而是稍稍偏了下头。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脑袋下被放了个枕头,这样一来,头会舒服些,不至于难受。 房间不大,家具也是少得可怜。 精简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莫名透露出一股简约而颓废的风格。 和它的主人倒是如出一辙。 约莫是睡了几个小时,外面的夜色渐渐深了。 附近一点声响都没传出来,封凛不在家,应当是先出去了。 其他房间貌似都是黑漆漆的一团,可客厅里却留了顶灯,明亮得仿佛能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过了一会儿后,才传出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 “咔嚓”一声,门开了。 封凛一回来,便看见容缈乖乖地躺在沙发上,她伸手,指腹贴着自己脖颈被他咬的地方。 她的眉微蹙起,似乎非常担心自己会因为他的那一口,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继而成为像他一样的“怪物”。 封凛顿时心中一股无名火升了上来,语气不善,“醒了?” 容缈点了下头,微笑道:“谢谢你。” 她倒是说得真诚,完全忽略了他的态度,好声好气的。 “谢我?” 封凛不屑地笑了一下,接着夹枪带棒地道:“你知道,你已经被人类抛下了吗?在人类的眼里,你被丧尸包围,完全是死路一条,即使变成了丧尸,也是极其正常的。” 他勾了下唇,弧度漂亮,浑身透着邪恶的气息,“看来,你只能与我做伴了。” 封凛说话时候的模样,犹如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恐吓、震慑,让她感到害怕,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可容缈的脸上,半分畏惧都没有,她的手搁置在沙发边缘上,微微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面对着他,露出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那很好啊。” 被她的话震住,他的眼神一顿,短暂地停留在了她身上几秒后,又移开。 她的声音格外轻松,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她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和他相处,更不会对于他的加害而感到恐惧。 容缈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印记,“你咬我了?” 封凛没有作声,他别开她的视线,将一个塑料袋随手放在了桌上,默认了她的提问。 她确实是明知故问。 容缈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分明有别的感染方法。” 比如抓伤。 他就是那样被感染的。 容缈的意思不算委婉、含蓄。 浅显易懂。 也就是说,他要是想救她的话,明明可以通过抓破她的方式,而不必咬她。 是什么原因,让他偏偏选择了后者? 容缈循循善诱地问:“为什么呢?” 她的语调温柔而天真,像是真的很好奇问题的答案,宛如一个求知欲和探索欲达到了顶峰的好学生,向知晓一切的老师发问。 封凛:“……” 他该说什么? 第一次当丧尸,所以不太熟练? 封凛冷哼了一声,“决定权在我手里,你管我借由什么途径?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停顿了下,“你倒是幸运,既活了下来,又没有变成丧尸。” 容缈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还能尝出食物的味道,真好。” 她在意的,是这个吗? 封凛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似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略微抬眸,看向他。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她想问的问题。 是想说“你有没有丧失味觉”。 因为丧尸的知觉是缺失的,痛觉也没有。 挨了一颗子弹,只是觉得身体仿佛空了一块,即使血流不止,它们也不会感到疼痛。 “没吃过,不知道。” 封凛冷淡地应道。 他没有生气,也并未感到冒犯,只是正常的应答。 客厅重归于安静,但没有持续多久。 容缈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又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封凛瞥了一眼,他是在等着她之后的疑问。 毋庸置疑,定然是他带她回来的。 可,又是怎么个带法? “用车载我?背我?” 容缈一个个地说了出来,亲密的程度依次递进,“还是抱我?” 她的神情依旧是单纯无辜的,好像真的只是想知道得更清楚点。 封凛定定地看着容缈,黑眸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随后,才道:“拖回来的。” 第136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七) “……” 她哽了一下,看向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些困惑的神色。 大概是终于从她身上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封凛唇边的笑意更甚。 却不是那种满心欢喜的笑,而更类似一种对待猎物的观察。 他继而慢悠悠地道:“知道行李箱是怎么个拖法吗?就是那样。” 容缈:“……” 很好。 成功地杀死了比赛,也杀死了浪漫。 她的表情仅是凝滞了一瞬,又恢复成那副不疾不徐的淡定模样。 容缈稍微歪了下头,她半靠在沙发上,背部贴着枕头,所在的高度比他略低一些。 她需要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以仰视的姿势,可语气却没有卑微一点。 蓦地粲然一笑后,她说:“可是你咬我了,就证明了你是想要救活我的,所以不可能会那么对我。” 封凛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相关问题的回答。 他抱歉地摇了摇头。 但言语间完全不掺杂半分歉意。 像是对她天真想法的嘲笑。 “我想让你死。” 他不带犹豫地答道。 神色亦然没有动摇一点,认真得过分。 容缈无法判断封凛所言是真是假。 他的伪装完全不露馅,看上去的确冷漠无情又欠揍。 从外观上看不出来。 行为逻辑上也是。 无论他是想要她死,还是让她活,选择都是咬她,没有任何分别。 但这句话的真假性其实并不重要。 她根本不需要去做出猜测。 如果他对她是真的狠心,就不会去管她。 他有无数个可以拒绝的理由,也有数不清的、径直通向未来的道路。 真要她死的话,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就直接将她丢在那。 她可能会血流干了,然后死掉。 又或者是被丧尸分食。 也不排除变成丧尸的可能性。 可他非要拐弯抹角地来参与一把。 图什么? 容缈心里门儿清得很,只是不想跟封凛争执什么。 她再怎么说,他也断然不会承认的。 在这一点上再说下去,得不出任何结论。 或许他对她的恨意更甚。 她全然理解的。 救她,大抵是看在她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为他挡了一枪的份上。 他只是变成了丧尸王,有了操控丧尸的能力。 可就连外表都还是人类的样子。 他恨她,恨这不公的、黑暗的世界,但心底的人性并未被全部抹去,可能深藏了一点,在某个隐秘的角落。 而那一部分,又恰好被她唤醒。 对于目前的形势,从表面上看,容缈是相对处在劣势的,可她实际上处理得游刃有余。 只是,不被看到、察觉而已。 比如神经时不时迟钝,可能还比不上丧尸的灵灵兔。 它拥有上帝视角,看得到一切。 有不少画面,是没有切给容缈看的。 由于无关剧情和宿主自身的发展,它查看监控的时候,直接给跳过了。 但好不容易能看到宿主吃瘪的画面,是何其珍贵、稀有! 灵灵兔饶有兴趣地点开监控,倒回了容缈中枪昏迷的那一段。 它哼着小调,心情愉悦。 系统的兴致好得有点过头了,声音都传到了容缈的脑海里。 她饿了。 想吃红烧、麻辣、椒盐、清蒸……总之是各种形式的兔头。 灵灵兔兴高采烈地欣赏着屏幕上的影像。 超高清晰度!可以调节大小的屏幕!三百六十度立体声环绕! 恍若零距离观看直播,还原度无比之高! 只见封凛等容缈彻底失去意识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动作稍显僵硬,估计也是第一次这么抱人,却也十分注意会不会触及她的伤口。 一路上,所有丧尸都避开他们。 只可远观,不敢靠近。 这是什么! 公主抱! 他超爱! 当然,封凛以这样的姿势抱容缈,不是没有道理的。 假设换了背着的方式,可能会让她的伤口雪上加霜,加速死亡进程。 而那么抱着,算是比较安全的做法了。 灵灵兔心满意足了。 有俯视一切的角度真是好! 它觉得自己不能胡乱影响剧情,应该让宿主和反派顺其自然地发展。 所以决定哪怕是一点点隐藏的剧情,它都不要向她透露。 绝对不是因为,它一只兔子守着秘密…… 简直超爽的! 灵灵兔的一颗提着、吊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宿主对反派而言,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 这其中的说法,可就多了去了。 容缈思考着封凛说的话,“可是我没死成,岂不是没有如你的愿?” 说来倒也奇怪,剧情里没有关于抗体的设定,即便是封凛,对于他的解释也是,千万分之一的偶然性,才让他成为了丧尸王。 用人话来说,就是碰巧的事,位面需要才会如此。 可她一个炮灰,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仅仅是由于她改变了自身的命运,就能活下来吗? “不着急。” 封凛没想到容缈会一副求死心切的模样。 一番话说得,仿佛她没死,是一件多令人遗憾的事情一样。 他上前了几步,抬手,微抬起她的下巴,“我不会那么轻易了结你的性命,我要留着你……” 她的脖颈纤长脆弱,一拧,好像就会断掉。 下颌也是,恐怕掐一掐,就碎了。 他暂且分辨不清她的意图,她日后若是想害他,或是又起了什么杀他的念头,以他现在的能力来看,轻轻松松就能弄死她,不费吹灰之力。 封凛从容不迫地补上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咬字重了些,好让他的威慑力和压迫感更强些,嗓音冷而低沉,“好好折磨。” 她活着,才能见分晓。 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夺走她的生命。 正因此,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威胁她。 这是一种绝对的掌控,处在差距明显如鸿沟的双方之中。 譬如眼下的情况。 身为弱者一方,容缈自然是乖巧地点头。 她的眼眸像被水洗过,清澈得他能在其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似乎所有的隐藏,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容缈笑靥如花,眉眼弯弯的,应道:“好。” 第137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八) 封凛沉默,望向容缈的眼神里,翻涌着错综复杂的情绪。 他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之前是。 现在也一样。 或许是变成了丧尸的缘故,他倒是很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袋子里是吃的吗?” 容缈锁定了目标。 提到食物后,她的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的,小脑袋也想伸过去一探究竟。 要不是身上有伤,她恐怕是直接扑上去了。 跟丧尸见到人类的反应倒是一模一样。 封凛慢吞吞地解开塑料袋的结。 他像是知道容缈的期待,动作放得格外慢,跟只树懒似的,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一边道:“丧尸的动作就是那么慢,理解一下。” “……” 有慢成这样的吗? 追着人咬的时候不是跑得挺欢乐的吗?! 解个塑料袋,跟拆炸弹似的。 为了食物,她忍了! 解到一半,他忽然又松了手,懒洋洋地看向表情捉急又期待的她。 容缈:“……” 啊啊啊故意的! 她微笑,满脸关切地问:“你不饿吗?” 封凛应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刚才吃了一些类似鸡翅、鸡腿的东西,不饿。” 他随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跟人的手臂、腿差不多长。” 容缈:“……” 哪有那么大的翅膀和腿肉! 又吓唬她! 想让她以为他是去吃人了,跟其他丧尸一样。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恶趣味! 见她一脸黑线,神色无语,他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谁知容缈也不如外表那样好骗。 她记忆力不差,很快想起他方才的话,“可是你之前说了,你还没有吃过饭,不知道味觉是否有异常。所以你是骗我的。” 被指认“自相矛盾”的封凛淡定不已,他佯装苦思冥想了下,“这算哪门子的谎言?我吃的,又不是人类的食物,的确不清楚有没有被影响。” 容缈:“……” 她真的有点受不了他了。 他没事干的时候,就以吓她为乐趣,这究竟是什么新奇独特的消遣方式? 封凛的“谎”,其实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 他将她带到此处,自行离开后,便遇见了一群出来觅食的丧尸。 由寻常人类到丧尸王,这种巨大的身份变化,令人有些难以适应。 尤其是丧尸还向他献殷勤,送上不太热乎、也可以说是凉透了的断臂、断腿。 外观不太好看,青青紫紫的伤口,流着脓或是血的,长得……各有特点。 都是要给他吃的。 封凛体恤丧尸觅食实属不易,建议它们留着自己吃,就不必多此一举,献给他了。 他想到什么,转过身去,步伐还没迈开来,便被身后的她喊住,“你去哪?” 如果不是知道了她对食物的迷恋,光是听到她急切的声音,他还真以为,她是舍不得他,担心他把她一个人丢下呢。 “吃饭之前,需要洗手。” 封凛敛去了神情,声线冷冰冰的,他大步朝洗手间走去。 容缈不知该作何评价。 好一只…… 文明礼貌、讲卫生、树新风的新时代优秀丧尸王。 简直榜样人物!值得学习! 是不是还得给他发个红领巾? 封凛打开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直流而下。 他挤了点所剩不多的洗手液,反复揉搓掌心。 如此重复了几遍。 像是要活生生搓掉一层皮。 他无意间沾上的血、腐臭的气息……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洗涤干净。 洗好后,封凛关了水龙头。 他拿毛巾去擦干手。 动作覆盖了每一个手指关节。 擦拭得细致入微。 直到一点水渍都不再有。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又稍微举起一些,放在了跟脸颊差不多的高度,通过镜子里的镜像进行比对。 皮肤……貌似整体比先前白了一点。 所以,他还是无法抹去那些痕迹。 即使再用力也不行。 之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 镜中的封凛,目光里难得露出一点罕见的迷蒙,如同在沙漠里找不到归路的旅客。 少年的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显出几分脆弱。 这个世界,一向小气得很,连一点绿洲都不肯给他。 封凛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 由于他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合群,跟其他人也没什么话说,玩不到一块去。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座孤岛,无法和任何人产生真正的联系。 既有他自身的原因,也有别人不愿和他交涉的因素在,二者相互影响,组成了如今的局面。 对于家人、朋友、恋人这种亲密关系,他的经验完全是零。 连肤浅的、表面的牵连都没有,更别提深层次的了。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避开人了,不需要再和人怎么相处,更是懒得接近人,社交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一件麻烦得要死的事情。 他一个人完全能活,还活得好好的,那么些年,不照样过来了吗? 变成丧尸其实也好。 况且,那些丧尸未必比人差,末世里的人类,自私得很,无论自身如何,都不会将物资分享出去,丧尸显然也吃不饱,但奉上了它们自以为最好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它们怕他。 但人类不会如此,哪怕是畏惧对方,亦然会守住自己最后的存粮。 没有谁对谁错的说法,他只是觉得,丧尸的心智反而停留在人类最初的阶段,婴儿一般单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话又说回来。 封凛本来就没有那些世俗的联系。 没有人会因为他成为了丧尸,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悲伤、震惊、痛苦…… 不对。 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个的。 正因此,他才看不懂她。 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倒是希望,她能一直那么有趣下去。 省得有一天他腻了、烦了。 到时候再杀,也是来得及的。 不晚。 封凛回了客厅,容缈还是乖巧地倚靠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真的很像一只等待投喂的猫。 他发现,比起人类而言,自己确实更喜欢动物。 第138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九) 或许是在孤儿院里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封凛对于生物最原始的状态更感兴趣。 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也是如此,所有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一无所知的,之后才在不同的家教,以及社会的规劝中,成了现在的模样。 当然,这也不是必然的。 他相信,有人生来便是恶的。 譬如他。 封凛并不认为,是后天的成长环境造就了现在的他,他生性就是凉薄且恶劣的,在孤儿院的时候没少干过坏事。 虽然他不觉得斗蟋蟀、抓蜘蛛有什么坏的,但总归是吓到别人了,影响不好。 因而他被好生批评教育了一番,还被要求道歉。 他道了歉,可态度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愧疚感,他对于这种情感的感知力确实要比常人弱一些,旁人再怎么强调,他也改不过来,照样我行我素。 在他看来,自己没做错的事情,完全不必怀有什么歉意,即便是外界给了压力下来,也不用在意。 没必要,做一下表面功夫差不多得了。 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其他人怕封凛,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知道了这个人不好惹,有事没事都不要去惹,在心底默默地远离了他。 殊不知,却给他创造了一个可以安心独处的小世界,封凛巴不得如此,他在那里观察着世间万物,也包括人类。 孤儿院的小孩,被接走时,表现各不相同,有欣喜若狂的,有暗地里高兴的,有隐隐担心自己能不能和未来的父母相处好的,也有害怕跟人接触、不想离开的。 而一旦有一个人被领养了,其余人也会做出不一样的反应——单纯羡慕;想要一起离开;嫉妒;或是觉得带走对方的那对父母不靠谱,进而幻想着自己想要的父母类型。 千奇百态。 曾经有夫妻想要领养封凛。 毕竟他不说话,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柔顺的黑发,个子挺拔,身体健康,眼睛生得又好看,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孤儿院大致讲了一下情况,他们有必要向家长一方告知被领养的孩子的信息。 听说了封凛的恶劣行径后,想领养他的夫妻便望而却步了,随口找了个理由,说是今天有事,下次再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传说中的“下次”了。 但这对于封凛来说是好事,他觉得省了他的力气,不用为了把他们吓跑,而专门去给陌生人展现一下真实的自己,自己也可以重新回到孤岛的常规状态。 慢慢的,没有人再有领养他的想法,要么是刚开始就退缩了,要么是他亲自出马,去弄些足以将人赶跑的恶作剧。 孤儿院一方也无所谓了,反正封凛也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没他事情的时候,他都本分待着,乖乖听话的样子简直能让人感动到泪目。 这块烫手山芋便一直待在了孤儿院。 而现在,站在了容缈面前。 她的视线跟随着他手上的动作。 塑料袋! 终于! 解开了! 她看着他从里面倒出十来袋—— 小饼干…… 缺了容缈日思夜想的巧克力。 更没有她喜欢的各种甜品。 她的表情有失落那么一小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容缈坦然接受了事实。 都末世了,有吃的就不错了!有什么可挑的! 面对着容缈一副可怜巴巴、像是苦等了一百年投食的模样,封凛的唇角微勾了下。 他慢条斯理地撕开了饼干的外包装。 随后,将饼干,放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容缈:“……” 她憋了一口气,问:“好吃吗?” 封凛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说罢,他又拆了第二包饼干。 依旧是进了他的胃。 对于容缈的眼神,封凛视而不见,恍若未闻。 他! 故!意!的! 她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似乎还在恶狠狠地磨着后牙槽。 像是后知后觉到什么,他转而看向她,笑容犹如纯洁无瑕的天使,“我的味觉没有失灵,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 容缈:“……” 不开玩笑,人类真的不能反咬一口丧尸吗? 这是什么?丧尸!啃一块肉下来! 跟他绕弯是没有用的,除了能增加他的兴趣之外。 她索性直接问:“我能吃一口吗?” 封凛摇头,如同真的在为她考虑,有理有据地道:“病人吃不了。你的伤口没好,身上各处肯定都是不舒服的,毕竟身体是一个大系统,零件损坏了,便难以运作起来。怎么能吃这么干硬的食物?” 容缈心知肚明,可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那你觉得我适合吃些什么?” 封凛环顾一周,视线落在了一个家具上,给出了答复,“水好消化,多喝水。” 容缈:“……” 他走时,有意无意地将饼干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放近了点,让她不至于完全碰不到,只能行注目礼。 封凛转身,走向饮水机。 容缈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 系统自动检测到了她过快的心率。 [宿主,怎么样,是不是有心动的感觉?反派可是把小饼干推向你了!] 她一向喜欢吃的,肯定感动得不行! “……” 容缈发现,灵灵兔有时候真的难以沟通。 它跟她的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那是心动吗? 明明是心肌梗塞好不好?! 等封凛拿着纸杯回来的时候,容缈已经将一包饼干占为己有了。 她十分自然地吃着,解释起来也是流畅度拉满,一点慌乱都不带的,姿态淡定,“病人嘴馋,控制不住。” 封凛的眉梢一挑,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她开始吃第二包饼干,他问:“要喝水吗?” 容缈是明知封凛不可能那么好心的,他显然是有诈,但压缩饼干实在又干又硬,咬得牙疼,咀嚼得腮帮子也累了,“要。” 封凛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家里没水了,但外面的丧尸有脑浆。我请客,你不必言谢,务必要敞开肚皮喝。” 容缈:“……” 好想给他一个大果冻子。 第139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 等吃好后,容缈才问:“这是你之前的家吗?” 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住过人了。 “不是,我在地上随手捡了个钥匙,刚好开了这个门。” 封凛否认了“家”的概念。 他觉得房子只是一个用来住的建筑物而已,谈不上什么家。 而且他没有家人,哪来的家? 何况是个破破烂烂的出租屋,地方小,连第二个房间都没有。 容缈:“……” 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 她又问:“你是一个人住吗?” 答案显而易见。 可封凛从来不按照正常的方式回答,“我是丧尸,不是人,说来也是你一个人住,而非我。” 容缈微笑,道:“那你今晚要怎么睡?不住在这里吗?” 她跟隐隐下了一道逐客令似的。 封凛理所当然地说:“我睡房间,你睡沙发。” 还想赶他走? 不可能。 容缈点头,“不体恤一下病人吗?” 她那一双盛着盈盈水光的眼眸看向他,睫毛扑闪了几下。 封凛好整以暇地将双手交叠在一起,“钥匙是我捡来的,房子自然属于我,在这里,你得听我的,不听也可以,出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的心口旁边,血已经不再流了,但看着还是有些可怖,“况且,伤员不宜剧烈运动,大幅移动是不好的。” 容缈:“……” 从沙发上移动到床上,算哪门子的剧烈运动? 封凛说话时自带一股凛冽的压制感,让人不敢反驳。 可容缈偏要争,她一点不怕他,“那不是为了让伤员有一个更好的疗养环境吗?” 她学着他的样子,也看了一眼他的手臂,“你不也是伤员吗?” 封凛的神色微微一顿。 他完全没有预想到过这种情况。 心口泛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有一点酸涩的异样。 复杂得他无法用现阶段所历经过的事情去解释、理解。 这是被记挂的滋味吗? 封凛小时候在孤儿院闹,但闹翻天了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 他玩昆虫,那些人就担心他们自己会被无意间咬到,又或者是他不怀好心、故意去害人。 可从来没人去操心他有没有受伤。 好像他是一块不会擦破皮、流血、骨折的铁一样。 封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还是很快拿出他最擅长的样子来应付,“所以我住房间。有什么问题?” 是因为觉得愧疚和不好意思吧? 所以她才会记得。 然而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情绪的起始点,他只要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关心,就足够了,无论她的目的如何,想害他,感到抱歉,还是别的什么动机,他都能接受。 容缈想睡床……不对,是想和反派睡一张床的愿望破碎了。 她是喜欢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的人,睡姿也不安分。 沙发的空间太小,不能满足她的喜好。 容缈决定再尝试一次,直球发问:“我能和你……” 不慌!还能抢救一下! “砰!” 封凛转身进了房间,他仅是随手带上了门。 可窗外吹来的风却用力地将房门紧闭,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硬生生地把她的后半句话给打断了。 “……一起睡吗?” 容缈咬咬牙,只觉得今夜的风甚是喧嚣。 糟老风子坏得很! 夜色渐渐深了,封凛给她留了客厅的灯,他自己房间的灯也亮着,不知道是由于没睡,还是警惕她半夜进去咬他一口,才开着灯。 容缈调整了一下坐姿,她的伤口还是有一点点痛,而且没有经过任何包扎,黑黢黢的枪口伤处都还在那里明晃晃地摆着。 要不是有个毯子可以稍微遮掩一下,身体上多了个枪洞,直接看,还是蛮吓人的。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格外地顽强。 毕竟没有经过任何外用或内用的药物。 凡是不影响剧情发展的事宜,灵灵兔一并告诉她了。 她现在所在的是c城,末世爆发后没多久就沦陷了,异能者们抱团离开,剩下的人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抱头鼠窜。 由于人类一方的抵抗相对无力,这边的丧尸也比较“友善”,攻击力不算是特别强悍。 正因此,不少异能者,或是有实力保全自己的人都会选择来一趟c城,为的就是抢物资。 c城的丧尸较弱,物资丰富,原先在此处生存的居民又没有与外来者抗衡的能力,简直是一个闪着金光的补给站。 原住民当然储存了一些物资,可他们知道彼此的实力都不强,于是不约而成地,达成了一种互不干扰、不厮杀掠夺的协定,尽量在人类内部保持和平,少搞内讧。 既然都是可怜人,就别为难对方了。 但外来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几乎是洗劫了c城,没有了法律的约束,道德就全靠自觉了,而明显他们是没有道德这种品质的。 凡是超市、药店等类似的场所,都遭到了同等程度的“抢劫”, c城人是抢不过外来者的,除了普通人的这一层身份限制之外,他们大多是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基本上都找靠山逃走了。 他们本就处于更弱势的地位,想要争夺,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市越来越空,自己的未来愈来愈远,生存下去的希望无比渺茫。 更有甚者,直接破开别人家门,见到可以用上的东西就抢,跟强盗完全没有区别。 强盗里可能都还有通情达理的,但那群人里没有。 c城被扫荡得差不多之后,活下来的居民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容缈是其中之一,也是因为她提前准备好了物资,省着吃,在家躲躲藏藏了好一段时间,才活了下来。 可再怎么省、躲,也要面临物资殆尽的局面。 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货车司机,要去往别的城市,有了一线生机,她以食物作为代价后,司机才答应捎上c城剩下的一些人。 再之后,便出了事故。 c城完全是一座空城了,不可能会有什么药物或是绷带,所以她的伤口拖到现在也没有处理。 第140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一) 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容缈感到神奇。 难不成她……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要不再挨一枪试试? 容缈眨了眨眼。 她好像是饿得有点发懵了。 竟然都想拿枪崩自己了。 靠着沙发坐的容缈抿了下唇,小表情淡淡的。 没见着什么失落的情绪,可也称不上高兴。 她盯着桌上的饼干,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一点睡意都没有。 即使想睡,也睡不着。 饼干哪能填饱肚子? 以她平时的进食量来看,塞牙缝都不够。 再说,她只吃了两包。 要不再来一块? 可是明天会不会没有物资了? 容缈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纠结的神情。 曾几何时,她也是日日大鱼大肉,糕点不限量供应? 如今却过上了这种有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 罢了。 能有饼干吃,其实已经十分不错了。 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容缈将视线转向窗外,她揉了揉一直突突跳,跳个没完的太阳穴。 “草?” [……宿主你、你、你怎么能说脏话?!这是不好的!必须改正,跟本兔一起“呸呸呸”!] 大半夜的,到了休眠时间的灵灵兔,听到容缈的话,吓得一激灵。 它软萌可爱的宿主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饿晕了才出现这种症状的? 它就知道,末世的背景下,宿主总是要疯的! 灵灵兔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宿主饿了,可不就是要啃它的脑袋吗? 它抬起两边的爪子,“啪”地一下,护住自己的脑袋。 宿主还是变成丧尸得了! “我没有说。” 容缈难得神情凝重,她义正言辞地道:“我是不会说脏话的。” [真棒!] 这才是它的乖乖宿主!夸一下! [那是怎么一回事?] 容缈垂了下眸,目光落到她的指尖上,“我的意思是,我的手上,有一棵小草。” 她方才头疼,揉太阳穴的时候,蓦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低头一看,发现她的食指长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玩意。 是冒了个头的小草。 由于她的动作压到了它,小草稍有些萎靡不振,耷拉着。 [……] 草?! 能吃吗? 灵灵兔再怎么,本体也还是一只兔子,有着食草动物的本能。 它打开夜视,又备上放大镜,认真观察了一下。 [真的是草诶!] 好想尝一口。 会不会被宿主打? 她应该不吃草的吧? 那它的行为就不算抢食。 要不还是问一下好了。 灵灵兔机智无比地采取迂回的战术。 [宿主,你之后会开花吗?] 容缈:“……” 她闭了下眼,脑海中快速地想了下各种美食的外观和味道,心情才好一点,随后笑着道:“你放心,这草就是拿去喂小可怜,也不会给你吃的。” 灵灵兔:[……] 嘤嘤嘤! 宿主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一定是和这个位面的反派学坏了! 最讨厌反派了!带坏本兔的好宿主! 封凛:“?” 他在房间里,坐在床上,打了个喷嚏。 莫名觉得,好像有人骂他。 肯定是她。 老人常说,打一个喷嚏是思念,打两个喷嚏是挨骂了。 封凛虽在孤儿院长大,可也没少听这种话。 他一开始觉得这些封建迷信都是不可信的。 然而丧尸都有了,似乎也就没什么更奇怪的事情了。 反正听点又没什么损失。 刚才打喷嚏的时候,他奇妙地联想到了这个说法。 无论她是骂他,还是想他,甚至是其他可能的情形,他都挺乐意的。 总之是和她有关。 房门没上锁,突然被打开,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封凛的思绪被中止,他抬头,看了过去。 容缈正站在门口。 她一脸正经地,说着像是现编出来的瞎话,“我长草了。” 封凛:“……” 他不以为意,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怎么不说你是一棵树?” 随后,封凛沉默了。 因为容缈举起了自己的手指,展示给他看。 铁证如山。 他的目光里,还有些对于她很快能站立的事实的震惊情绪,看到草后,染上了层层困惑。 要不是她手上真的长了草,他都会以为,她是为了睡在床上,刻意找的理由。 “是不是很神奇?而且你看,我的伤口也长好了……” 容缈说着,伸手就要掀起自己的衣服,再给封凛展现一下。 以免他又不信。 “住手。” 封凛及时喊停,他的声音透着些许急切。 容缈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她乖乖听话,把手放下了。 白皙而纤细的腰肢,只是短暂地露出了一下,可还是晃眼得很。 这个程度,已经很过分了,她一点安危意识都没有吗? 竟然还想再往上撩。 封凛的语气又不知为何沉了下来,“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闯入我的房间,还那么多事。” 他浑身写着不耐烦,似乎很想把她赶紧从房间里撺掇出去。 容缈心领神会。 她眉梢微挑了下,勾勒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乖巧又可爱,“事出从急,下次我一定敲门。” 封凛:“……” 他面色一僵。 还有下次? “再说了……” 容缈的声音一下变得有点委屈,“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局限于人类之间吗?你不是丧尸吗?居然也要遵守人类的道理吗?我只是想给你看伤口而已,谁让你之前不信的。” 她嘟囔着。 可句句在理。 逻辑无懈可击。 再加上他目前本就有一点不清楚是从何而来的慌张,根本没有心思去驳回她的说法。 封凛:“……” 天道好轮回,终于也轮到他吃瘪了! 感觉自己棒棒哒! 容缈心中十分得意,还乘胜追击,“你现在信了吗?” “嗯……” 封凛顿了下,“信了。” 再不信,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来。 更何况她的情况确实不正常,中枪后,才经过几个小时,就能和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了。 封凛又瞥了一眼她手指上长的草,问:“所以你来,只是为了向我说明情况?” 容缈摇了摇头,笑容灿烂,“不是啊,我要给你处理伤口的。” 第141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二) 封凛凝眸,“用不着。” 他成了丧尸后,身体基本上已经坏死了,感受不到疼痛,也不会再有什么细菌比丧尸病毒感染得更厉害。 等同于一具尸体,被划了一刀。 作为尸体本尸,他失去了敏锐的知觉。 既然不会疼,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表面上看着狰狞些,伤口处理与否,那便无关紧要了。 他是那么想的,可她不是。 容缈严肃地板着个脸,“可是我会疼。” “……” 封凛的喉头一哽,“哪疼?” 他期望她说出那个答案,可又害怕知道真相,与人产生羁绊。 容缈觉得没什么可拐弯抹角的,直截了当道:“心疼。” 她的表情坦坦荡荡,完全是把心思写在脸上了,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明明十分好懂,又难懂得很。 他望向她的眼眸里,涌动着潮水般澎湃的情绪。 而她眼里的光芒,明亮璀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灼烧起来。 在他要退缩的前一刻,她狡黠地笑了一下,说:“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丧尸,都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会不知道感同身受的含义吧?” 他微愣。 感同身受…… 她真的能做到吗? 每个人的家庭、成长环境、性格,都完全不一样。 人类只能凭借现有的经历去理解别人,那些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过的、远超于认知的事情,连想象出来都难,何况是去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 “别想得太复杂了。” 容缈看到封凛出神,猜测他大概率从她的原意跑偏,转而想了些其他事情,便接着补充说:“我是指,看到你的伤口后,我也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象,它在我手上的话,我会有多疼。” 为了方便他进一步理解,她又解释道:“就像你在吃饼干,而我吃不到的时候,我会从你的反应中,去脑补饼干的味道。” 封凛:“……” 这个类比…… 很神奇。 倒是有她的风格。 他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好笨。 被丧尸抓一下,和中一枪,哪个更痛,她不清楚吗? 其实她不挡,他也不会死的,顶多是身上多个窟窿眼。 封凛下意识去否定了最贴近事实的那一种可能性,他并不愿意承认。 或者说,他担心之后要承担的风险,才选择了回避。 他犹豫了一下,往上翻起衣袖,给她看那一处伤口。 被抓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在他白净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丑陋不堪。 容缈坐到床边,抓起封凛的胳膊。 柔软的指腹带着温度靠近,触感软绵温热。 然而她刚一碰到他。 他就跟条件反射似的,将手缩了回去,神情还有些恼羞成怒,“干什么?” “不碰你的话,怎么处理伤口?” 容缈疑惑脸,“虚空治疗?” 封凛神色微窘,耳根泛起一点微不可察的红晕,“我自己来就行。” 她是云做的吗? 整个人软绵绵的,柔若无骨,连手都这样。 抱她的时候也是如此,轻飘飘的一个人,跟下一秒就要消散一样。 真不知道在末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应该早就饿死了吗? 容缈摊手,理所应当地道:“我又没有绷带,你自己怎么弄?” 她使用的是魔法治疗!而非物理疗法! 骄傲叉腰! “那……” 封凛才刚说了一个字,瞬间噤声。 他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透着不知所措、无所适从的迷茫。 她的手指在他的伤处轻轻抚摸。 像是一片从空中落下的羽毛,轻盈而柔软。 一遍又一遍。 似乎想要抚平的不只是这一个患处。 还有他身上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或明显或隐形的伤。 替世界,向他偿还迟来了多年的关怀。 她来来回回的动作,如同带着细小的电流,引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又仿佛是投入湖中的小石子,以最中央为起点,带起周遭的圈圈涟漪。 他还觉得心口有一点胀。 胀得发慌。 封凛垂下眼眸,视线定格了在容缈的脸上。 明明她数个小时前,还推他进了丧尸潮。 现在,她却在低头为他的痊愈之事耗费心思与精力。 乌黑的头发散落着,遮住了一些她的面庞,稍显凌乱。 让人想要别开她的碎发,令她的脸完整地露出来,不被任何事物遮挡。 那么想着,封凛的手比头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可他的另一只手刚触碰到了她的发丝,还没开始帮她挽起,她就十分有警觉性地抬头,“搞什么?” 跟他先前的反应可以说是相似程度极高了。 四目相对。 封凛不慌不忙、游刃有余地道:“想拔一些你的头发,用基因研究一下异能突然出现的原因。” 容缈:“……” 就知道不安好心! 拔头发就算了,还要拔“一些”? 施舍一根都算她大方了! 她问:“你是专业做实验的吗?” 封凛神色自然,“完全不会。科学之路上,一些垫脚石是有必要的。想得到最终的研究成果,更是需要无数次失败的测试。” 容缈:“……” 干什么!是想把她薅秃是吗? 不是研究人员,还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 治疗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结束了。 本以为她的异能是刚觉醒不久,效果肯定鸡肋无比。 比如指尖上长出的那棵草,不仅数量少,个子还小,姿态也是歪七扭八的,一点“根正苗红”的模样都没有,反倒更像从哪个草丛里随手扯下,再移植上去的。 可没想到,在她的抚摸之下,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淡淡的能量在流动着。 那处外观狰狞的伤口,竟然直接愈合了! 不仅速度极快,甚至和原来的皮肤无异,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按照其他异能者的情况来看,她的异能应当是属于木系。 但就目前而言,她要比木系更灵活、强大一些。 如果异能是偏向于治愈类型的,那么她的天赋未免太高了些。 异能在体内自行愈好了寄主,挨了一枪也能在短时间内完好无损地归于正常。 第142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三) 且无需任何学习、适应,她可以直接通过触摸的方式对他进行同等效力的治疗。 这种天降的力量,最怕的就是反噬。 使用过度可能会对身体有害。 封凛抬眼,自上至下、从左到右,全方位地观察了一遍容缈。 她看起来好端端的,用异能时,也没有过任何消耗过头的表现。 什么头晕目眩、精神昏迷,她身上没一个符合的症状。 反而神情放松,根本不存在一点压力。 以她的性格来说,不大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可往往没有异常才是最奇怪的。 连个过渡期都不需要,说明她天赋异禀。 但要真是如此的话,她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觉醒异能,而是拖到了现在? 其余的异能者差不多都是在同一时段觉醒的。 之后,便很少出现新的了。 她忽然拥有异能的原因是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被你咬了,才会这样?” 不用猜,光是看到封凛不断打量过来的目光,容缈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也对此感到好奇。 毕竟她在原来的剧情里,根本没活到这个时间点,早就葬身车祸,嘎了。 唯一的变数是他。 系统说过,她和小可怜是平衡气运的关系。 或许是她改变了他的命数,他才会反过来分出一些气运给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本身的运气就超好,炮灰的身份不会影响她的水平发挥。 依旧稳定输出! 封凛的眼神停留在了容缈的脖颈上一瞬,随后才移开,冷声道:“有可能。” “那我咬你一口,你也会有异能吗?” 容缈天真无邪地发问。 封凛:“……” 他莫名觉得,他在她眼里,是一块贴着“可食用”标签的肉。 再说了,异能又不通过这个传播。 如果行得通的话,所有人不是互相咬就行? ……画面太美。 此外,他是丧尸。 迄今为止,还没有丧尸觉醒过异能。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丧尸要是有了异能,无疑是一个惊天噩耗。 异能本身,就是人类为了对付丧尸而进化出来的。 丧尸的攻击性就要强得多,更何况还不会感到累,丢异能怕不是跟耍杂技似的,如此一来,人类怎么可能胜券在握? 封凛还在沉思中,反应过来后,容缈已经凑到了跟前。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他面前一眨一眨,“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失败的测试也是在为伟大的成就做铺垫。” 封凛:“……” 她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而且他还发现,似乎他曾说过的那些话,都能被她利用起来,进行还击。 容缈又凑得近了些,“考虑去z城吗?”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纤长卷翘的睫毛扇动着,一双澄澈的眼眸,就那么笔直地看过来,似乎要把他吸进去。 封凛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容缈的额间,将她从他的面前推开了几十厘米。 直到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正常距离,他才淡漠地说:“不考虑。” z城的生存空间更大,流动人员也更多,物资充足,不会像c城一样,缺这缺那,空空荡荡。 但相应的,丧尸的数量也多,且更为凶悍。 封凛是没必要去z城的,他有了控制丧尸的能力,假如只是单纯地想活下来,靠着小喽喽们也是完全足够的。 对他来说,去z城,只是徒增被发现的危险系数而已。 那边的人类和异能者密集,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肯定是要杀他的,不可能会仁慈地放他一条生路。 “你不跟我去的话,我一个人去好了。” 容缈歪了下头,她眉眼弯弯,“z城的食物种类多,数量上也不缺。” z城和c城之间,是有一段距离的,但不算是太远,也正因此,不少异能者都是抢完了c城的东西,想方设法地运到z城去。 一种类似于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 何况拆的东墙,还是别人家的墙。 那群人把自己的堡垒搭好了,却是牺牲了他人的家、性命。 所以z城才会物资丰富。 强盗聚集之地,怎么可能贫瘠? “……” 又是为了吃的。 她能做出这样的抉择,其实不奇怪。 普通人在c城的确难以苟活下去。 封凛扯了下唇角,“你倒是善良,专程跑去,给z城的丧尸送饭。” 还想从别人手中抢食? 她自己不成为丧尸嘴里的食物,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即使觉醒了异能,她也不具备什么攻击力,被别人利用到死,恐怕都不知道。 “可是只要你在我身边,丧尸就不敢动手了,不是吗?” 容缈虽是有过很长一段的昏迷时间,可她的观察力仔细,即使没有系统的剧情介绍,通过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也能了解到他的能力。 封凛闻言,轻笑了一声,似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的命,可还在我手里。” “不是说好抵消了吗?” 一颗离心口处没多远的子弹,换一个有可能致命的生机。 是双方之前“默认”的交易。 “抵消?” 封凛略微眯了眯眼,“这么快想两清?可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还是欠我的。” 容缈挑了下眉,“但不管怎么说,我的性命都掌控在自己手里,想去什么地方,也是我的自由。” “是吗?” 封凛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关键,“你可以试试,我会千方百计地把你变成丧尸,让你吃不到任何想吃的。” 容缈:“……” 这种威胁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 都是异能者了,不会再被轻易要挟到。 可于她而言,管用得不行。 他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狠人、狠招。 奈何容缈是铁了心要去,她坚定不已,“不止是我,z城里,或许也有你需要的。” 病毒流出,还伴随着大雨一起降临,实验室多多少少是有问题的。 它是一切的源头。 只有去那里,才有可能弄明白丧尸病毒的来龙去脉。 也有机会,让封凛变成正常人。 第143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四) 他本就是被迫成为丧尸王的。 这一层身份,可能一些人求之不得。 但终归不是他自己主观意愿上想要的。 如果能去z城,无论是否成功找到病毒之源,都是有了一个可以供他选择的机遇。 换作以前,他是没得选的。 就像在孤儿院长大,也不是他想要的,都是从外界强加给他的,从来没问过他的想法。 是在他成年后,才有了离开孤儿院,自己去租房的自由。 可她所说的,便是给他一个可以自行决定未来的权利,而不是被旁人左右着人生。 容缈进一步提出筹码,“你保护我免疫丧尸攻击,我保护你避免人类疑心,我们是各取所需的。” 她知道他是回避亲密关系的,才会将对他来说更有可信度的利益交换摆上来,否则他又要别扭上好一会儿。 封凛若有所思。 他的确不想当丧尸,这种心脏不会跳动,麻木不仁的感觉,并不好。 可在末世里,他又没有别的防身手段,假使能借丧尸王的力量自卫,倒也是好的。 除了需要担心来自异能者的攻击之外,没什么缺点。 封凛的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看向容缈,“你要是护不住我怎么办?” 她就是再厉害,也敌不过数量庞大、成群结队的异能者。 何况她的实力有待考察。 容缈见封凛好歹是有了个念头,小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容,“任你处置。” 她的语气明丽轻快,听起来无忧无虑的。 他没说什么,视线驻足在她身上。 条件谈妥,协议达成。 “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容缈又是欢天喜地,打满鸡血的模样了,她目光灼灼,期待不已,像是下一秒就要跑出去十公里。 封凛:“……” 她怕不是为了吃夜宵,才一时兴起想去z城的。 他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不赶夜路。” 两城的距离虽不是太远,但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到。 哪怕是放在末世前,加上休息时间,也要大半天左右,才能开车抵达。 问题是,现在的路上不可能通行无阻,不仅有丧尸,还有人类的阻挡。 z城明摆着有物资,人肯定都往那边去。 为了减少流动的问题,出入z城都有严格的限制与检查。 到了那边,进不进得去,还是个问题。 何况,哪有能用的车? 纯靠步行,腿走断都到不了。 容缈:“……”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来,随后顺其自然地,躺在了他的床上,拿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道:“那还是过几天再出发好了。” 封凛盯着跟被钉在床上似的、不肯挪动一步的容缈。 她的语气听上去忧心忡忡。 可他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小得意。 夜宵吃不到,她就要睡床。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便是两边都想要的。 只是留了个后手。 “起开。” 封凛沉声道。 他的神情有轻微的古怪。 “不要。” 容缈果断拒绝,裹紧了小被子,“虽说撇去伤员的身份后,你还是房主。” 她条理清晰地为自己争取睡床的几率,“但我刚才消耗异能为你疗伤,功劳居高。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更何况,你自己看,效果明明好得不得了!” 封凛:“……” 又不是他求她治疗的。 硬要争论的话,食物还是他去找的。 他一时间想到不少可以反驳的点,但眼下没心思跟她争。 封凛低眸,容缈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了,一副要坚守领地,到死也不退让的样子。 她的双手也裹在“粽叶”里面,只好用眼神示意,外加言语说明,“我想睡床,又不代表我一定要把你赶走,一个人独占床。你是房主,当然也可以睡床。我不介意和你一起睡的。” 为了加强自己的明示,容缈乖巧懵懂又可爱地眨巴几下眼睛。 封凛:“……” 她到底明不明白,她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俯身,伸手一捞,把她连人带被子给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客厅。 容缈努力挣扎了几下,可效果微乎其微。 主要是她裹住自己的时候,把手给裹进去了,现在被他这么用力揽在怀里,难以动弹。 她要是能伸出手来的话,必然给他一个大果冻子尝尝。 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后,容缈也懒得再挣脱了,她跟一条吃了鱼饵被逮住了的鱼一样,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问:“你为什么抱得这么熟练?” 弯腰,伸手,抱紧……一套动作行云如流水,毫不拖泥带水,实在是完成得过于流畅丝滑了。 封凛一怔。 容缈无意间戳中了真相,她疑惑道:“你之前也是这样抱我回来的吗?” 封凛:“……” 他恶狠狠地低头,“信不信我现在放手让你摔成肉泥?” 容缈:“……” 呵。 一切尽在掌握。 拿捏。 他的心思被她了然,自然是窘迫不已。 只是他从小便不擅长表达,跟人的交流又少,最习惯的招数,就是将自己扮成一只张牙舞爪、血盆大口的大灰狼。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对方吓跑就完事了。 但她怎么可能会怕他的小把戏? 根本不足为惧。 可容缈还是十分配合地往封凛的怀里钻了钻,她的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的胸膛,“信!真的!太信了!不敢不信!超级无敌信!” 封凛:“……” 感受到了一丝认真的敷衍。 他的衣服本就单薄。 她的发丝这么一蹭,弄得他痒痒的,胸口处有一点热意升腾起来,“再蹭就开窗把你从楼上丢下去喂丧尸。” 容缈顿时变得安分守己,她眨着眼,乖乖地看着封凛。 他没有看她,似乎有一些刻意回避她视线的意思,径直走到沙发边,将人放了下去后,便转身离开。 沙发其实也挺软的,但还是不如床。 最重要的,不能打滚! 容缈正在怀念短暂地待了一会儿的床,却见,封凛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什么话都没说,将她一把捞起来,又抱回了床上。 容缈:“……” 她是块砖吗?! 第144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五) 容缈本以为是封凛想通或开窍了。 可他面无表情,甚至是把她丢在床上的。 她问:“为什么多此一举?” 抱来抱去的,不嫌麻烦吗? 容缈被白色的被子裹着,只露出了一个脑袋,黑发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 压根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床被弄成这个样子,怎么睡?” 封凛丢下话后便离开了,他往客厅的方向走,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容缈闻言,观察了一遍床铺。 有什么问题? 只是稍微乱了一点而已! 这点程度就受不了可不行! 她还能弄得更乱! 容缈欢快地打起滚来。 房间外,封凛侧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 毯子比被子好一点。 没有那么容易沾染上气味。 他方才躺在床上,一闭眼,便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馨香的味道萦绕鼻尖。 仿佛她在他身边。 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能…… 封凛当机立断,决定换回来。 他的目光飘向沉重的夜色,眸色比夜更深。 z城吗? ……不想去。 . 前期的准备工作持续了一些时间。 光是找交通工具,就耗费了几天。 公共的不安全,也缺少驾驶员。 私家车又找不到一辆完好的。 期间封凛一度烦躁得想放弃。 可容缈一向是个满怀希望的人。 她淡定地对他说:“可以找到的,无论是车子,物资,还是你想要的未来,都会有的。” 神奇的是,在她说话的当天,他便找到了一辆越野车,紧接着去别的加油站,找到了可以用的汽油。 不算太多,但足以让他们到达z城。 车是由容缈开的,而封凛负责导航。 他似乎对去往z城的路线十分熟悉。 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异能者。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顺利的。 至于丧尸,则完全没敢挡路,都老实让开了。 “停车。” 封凛蓦地出声道。 容缈刹车,熄了火,偏头看他。 离z城还有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很快就要到了。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也不是临阵脱逃的性格。 封凛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还愣着做什么?” 他转头就走。 完全没有要解释意图的意思。 容缈:“……” 她从主驾驶的位置上离开,走的时候没忘了锁车门。 附近虽看不到什么人,可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省得唯一的交通工具被偷了。 “等等我。” 容缈一阵小跑。 封凛仗着自己腿长,才一小会儿,就走出了一段距离。 她想要跟上,都得用跑的方式。 听见她在他身后的喊话,封凛也没停住脚步,继续走着,只是放慢了些速度,步伐迈得小了。 直到她追平了距离,和他并肩而行。 “去哪?是吃饭吗?” 容缈平复了一下微乱的呼吸,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被揉碎了。 一天天的,她的小脑袋瓜里除了饭之外,貌似就没有装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你要是丧尸,可以在这里吃自助餐,我没意见。” 封凛微扬了扬下颌,意有所指地看向那边正在吃饭的丧尸。 容缈也望过去。 灰不溜秋的丧尸,五官溃烂,眼珠子好像还掉了一个出来。 在地上,也没捡起来。 看着像是还会转动一般。 丧尸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不知道是谁的手臂,大快朵颐。 容缈:“……” 她的食欲一下消散了百分之三十。 容缈全然是跟着封凛走的。 原本是并肩走的,可渐渐的,她就跟在了他身后,拽着他的衣角。 她的注意力还在那只吃零食的丧尸身上,并没有发现走到了什么地方。 怎么说? 感觉丧尸吃得…… 挺香的? 看起来蛮幸福、乐在其中的。 当然。 她没有要吃的意思! 只是对此做出一个公正的评价。 封凛忽然顿住脚步。 容缈及时停住,才没撞上去。 她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看着眼前招牌已经烂了一半的店。 落地的玻璃窗已经碎了,只有角落里的几块碎玻璃,依旧坚挺着。 是一家女装店。 人体模特身上穿着的,基本上都被扒走了。 剩下的衣服,都在柜子里。 封凛拉开衣柜,粗略地扫了一遍后,从中挑了一件,丢给容缈。 她抱着衣服,委屈巴巴地道:“我要吃的,不要穿的。” 美食才是人生的究极奥义! 他没搭理她,走去别的柜子边上,进行再一轮的挑挑拣拣。 又抛给她一件。 容缈手上的衣服越来越多,封凛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像是在说—— “这件不错。” “那件也可以。” 他的眼光倒是挺挑剔的,一堆里面,偶尔才能选出那么一两件。 封凛扫荡完毕,想将最后的一件给到容缈。 可她怀中高高堆起来的衣服,已经完全遮住了她的头。 人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搁到旁边去。 她努力地探头到一边,“拿不下了,不能放在你的空间里吗?” 封凛是在c城的时候,发现他自己有空间的。 就在容缈觉醒异能后没几天。 那不只是随身的移动储存空间。 里边还有灵泉,涓涓细流。 至此,饮用水也不用愁了。 容缈一度想在里面种些什么。 比如说土豆、玉米、茄子之类的。 末世里的蔬菜稀缺得不行,市面上现有的,基本上都是冷冻的,一点都不新鲜。 而且品种也没有那么多。 要是能成功种出来,岂不是有口福了? 但封凛不让容缈种。 她表面上就此作罢。 可内心还在暗戳戳地研究着怎么个种法,毕竟是她的异能,放进他的空间里,难度不小。 也不怪她那么想。 谁让她能长草? 再长个卷心菜,也不奇怪的! 况且他的空间里有水、土壤,简直是浑然天成的种植园。 “先试,空间不放没有价值的物品。” 封凛将容缈抱着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一边。 容缈:“……” 那还拿这么多? 试得过来吗? 她默默在心里腹诽着,看向那堆衣服,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有那么多食物就好了! 第145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六) 容缈饥肠辘辘,她不大情愿,有些无精打采地问:“必须要换吗?” 附近都有服装店了,里面甚至剩了不少衣服,说明来过这边的人类会相对少一些。 说不定也会有超市之类的地方。 她是第一次,如此怀念她爱的美食。 果然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容缈一脸“这衣服是非穿不可吗”的表情。 她对换衣服没什么意见,只是饿得发昏。 封凛漫不经心地抬眼,道:“你要想cos脏脏包也无所谓。” 容缈:“……” 脏脏包吗? ……想吃。 她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迷茫,看起来懵懵懂懂的。 看给人饿成什么样了! 饿得都发懵,思考也迟钝了! 其实容缈并没有多脏,甚至干净得不行。 她在他家的时候洗过澡了。 c城连其他物资都紧缺,水资源怎么可能丰富? 所以用的水,自然是他空间里的灵泉。 只是她没有换洗的衣服,身上穿的还是那一套中枪时的衣物。 枪伤借助她的治愈异能,自己长好了。 可衣服上留了个破洞,还有洗不掉的血污。 鲜血流淌过的面积太大,就算洗一百遍,洗到褪色,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为了找衣服穿,他和她甚至去了一趟她先前在c城的住所。 奈何那个地方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丧尸攻击过了。 本就为数不多的衣物,更是被撕成了碎片。 好在都是些外衣。 内衣被放在了更隐秘的地方,还是有一些被保存了下来的。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容缈拿着封凛挑出的一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她一边换上,一边想—— 他是不是给末世充钱了?! 能控制丧尸,保留了身为人类的自我意识,可以进行思考。 现在还有了灵泉空间。 在原剧情里,封凛是没有这玩意的。 不然他什么都有了,真无敌了,伪气运之子要怎么才能战胜他? 难度未免太大! 想来也是蝴蝶效应的影响。 他的空间,是在遇见她后才有的。 她目前尚未搞明白是怎么个用法,他也只当是普通的储存空间,把一些沿途弄到的物资放了进去。 空间的隐蔽性强,除了他和她,不会有别人看到,或是知道它的存在。 可既然有土壤和灵泉,定是能种些什么出来的。 容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棵小草已经不复存在,被她压了回去。 但只要她想,它就能再次出现。 为了不轻易暴露自己的异能,她才选择掩饰的。 要不然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光是手上长草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博人眼球了。 何况还有什么治愈的异能。 至于结合空间与异能一事,容缈有试过冥想的方式。 她集中精力,想让种子凭空出现,令它从她的想象中,走到现实里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弄不出来。 缺了种子,什么都无法开始。 只能从长计议。 容缈换衣服的同一时间,封凛在外边等着。 衣料摩擦过她的皮肤的声音,悉悉索索地传出来。 说是试衣间,可隔板已经被弄坏了,只有个帘子虚虚地掩着。 她的人影倒映在上面,曼妙的身姿隐隐约约地透过布帘。 原先的衣物被她褪去。 新衣服套过头后,纤长的手臂又钻进袖子。 她的身体微微向上舒展,些许的拉伸使得一截腰肢显得愈发细而窄,不堪一握。 封凛转过身去,背对着容缈。 她的动作十分迅速,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已经穿好了,让他根本来不及回避。 现在才调转方向,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听见帘子被拉开的声音,他也没有急着回头,而是用着听起来“完全不心虚”的语气,问:“好了?” 容缈狐疑的目光落在封凛身上。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后,她应了一声,他才转身。 容缈穿着的是一件浅绿色的碎花裙,颜色清新自然,透着甜美的气息,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 吊带突显了锁骨的存在感,由于是无袖的设计,她的手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空气中,裙长到小腿肚的地方,又露了一部分小腿出来。 柔顺的黑发如上好的绸缎般丝滑,随意地落在耳后,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而晃眼的色彩对比。 眉目温柔无害,又灵动可爱,青山远黛,近水含烟。 很好地诠释了身娇体软,肤白貌美的含义。 她的身后是乱糟糟的店面,外边还是一片废墟模样,不远处有丧尸的嘶吼声,空气里飘着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可从她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的,皆是与黑暗的乱世不相符的纯洁、美好。 ……看起来在末世里根本活不过一小时,出门就会被丧尸分食的样子。 封凛又将其他的衣服递给容缈。 容缈:“……” 她做了个打叉的手势,表情坚定,“不试了。” 脱衣服、又穿衣服,可累了! 不是他来穿,他当然不会累。 站着说话不腰疼! 容缈灵机一动。 她抿唇,笑意盈盈地看向他,提出了一个极佳的解决方案,“要不你帮我穿?” 既能满足变装的要求,又不用她亲自动手。 简直完美! 封凛:“……” 他凝噎了下,下意识去怼她的话,“自己没长手?” 男女有别的道理,她明明比谁都理解得透彻,还拿过类似的话语来压他。 那双明亮的眼眸里,也清清楚楚地写着意图。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坦荡,让他无处可逃。 “又不是我要试,是你想让我换的。” 容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想出来的事情,就要自己去做,不能依靠别人!不是吗?” 封凛:“……” 分明是两码事。 她忽悠人的话术,倒是一套一套的。 他无言,将剩下的衣服搁在手上。 只一瞬间,它们便被收进了空间。 [宿主!反派这不是变相在给你买衣服吗?他还想玩“奇迹缈缈”,肯定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容缈:“……” 石榴? ……想吃。 谁剥好喂她? 第146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七) 的确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但…… 容缈垂眸,捏了捏自己的小裙子,不解。 他要是真喜欢她的话,买什么裙子给她穿? 露胳膊露腿的,是嫌她不够招丧尸吗? 白花花的肉,对于丧尸的吸引力,就跟巧克力之于她一样。 完全抵抗不住的好不好? 一身小裙子,明显提高了她自身的危险系数。 何况,这是末世,而非平时的日常生活。 不是每时每刻都有越野车可以开的。 要是有什么危险,第一时间必定要用到腿脚来进行—— 逃跑! 即便是他有控制丧尸行动的能力,也不能轻易地做出这种挑衅的行为。 眼里还有没有丧尸了? 是不是飘了,看不起它们了?! 而且,他和她的敌人中,攻击性更胜一筹的,或许是人类和异能者。 丧尸相对来说,反倒还好。 到时候要真成了众矢之的,当一对亡命鸳鸯,逃命的时候,穿裙子怎么跑得动? 怎么健步如飞,飞檐走壁,以一敌百? 懂了。 除非他的本意就是想弄死她。 穿裙子能降低移动速度,带来诸多不便之处。 还可以提升对丧尸的诱惑力。 让她成为一个美丽可爱、白白嫩嫩、毫无还手之力的食物。 可封凛又不是这种人。 据此,容缈想来想去,能想到的最好的情况,就是—— 封凛喜欢她,但他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才会弃吃饭于不顾,先带她来挑衣服。 好端端的,选什么裙子,是裤子不香吗? 要是他的个人偏好,他自己穿不就好了? 就在容缈幻想出封凛女装,穿小裙子的画面的前一刻,他递来了一件毛衣开衫和一条长裤。 容缈:“……” 看来他还是有智商和良知的。 所以为什么要让她换裙子? 真的只是想玩“奇迹缈缈”吗? 要玩,玩他自己去不好吗? 逮着她做什么? 容缈三两下穿好开衫。 她又接过裤子,直接套了上去。 吊带裙不是紧身款的,反而十分宽松。 加一条长裤进去,完全不成问题。 除了有一点丑之外,没别的缺点。 “……喂!” 封凛见容缈的动作毫不遮拦一下,当着他的面也压根不顾忌什么。 当即跟被电了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背过身去,耳根悄然泛红。 也不知道是被她气得,还是其他什么。 他板着脸,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一次次的,越来越过分。 此前她再怎么样越界,也只是言语层面上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可现在,她直接在他面前换衣服…… 是什么地痞流氓吗? 还是不拿他当人,而是当成空气? “喂什么?” 容缈一颗颗扣好开衫的纽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神情单纯,无辜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还在c城做准备工作时,双方便交换了姓名。 封凛憋得脸都涨红了一块,可还是嘴硬道:“你不懂要避着我吗?” 他背对着她,声线低沉。 为了看清他的表情,她特意走到他面前,一双澄澈的眼睛眨了几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直言道:“不懂。” 封凛:“……”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试图躲开她直白的目光。 可又被她在另一处捕捉到。 他索性低下头去,不看她,也不让她看到。 她便凑到他眼前。 离得极近。 近到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慌乱的倒影。 容缈的睫毛扑闪,她问:“咬也咬了,抱也抱了,甚至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避开你?” 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可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后,便带上了几分能引起人无端联想的暧昧色彩。 封凛拒绝回答。 他大步走向外头,步履急匆匆的,像是某种心虚,怕被揭穿、看透的表现。 街道上零零散散地有十几只丧尸走动,察觉到他的气息,通通绕路而行。 奇怪的是,她被甩在他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目标那么明显,可也没有丧尸敢接近。 容缈气定神闲地跟在封凛身后,没有急着缩短距离,“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 闻言,封凛一顿,停下了步伐。 他立在原地,没有转身看她。 她很快走到了他身边。 在容缈看到封凛正脸的前一秒。 他冷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喜欢你?” 封凛神色冰冷,黑眸幽深,语气里带着要将人狠狠地拒之门外的狠劲,一字一句地道:“可能性为零。” 容缈定定地看了封凛一会儿。 她一点没有被他的言语伤害到的模样,只是望着他,望得越来越深。 好像要将他整个人从外到里看透。 她的视线是没有攻击性和探究欲的,纯粹而热烈,却让人想逃避。 “也是,末世之下,谁有心思谈恋爱?” 容缈的态度轻松不已。 她自然而然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封凛却是莫名有些不爽。 然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明明就是他们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 推开她的,也一直是他。 “可是我们所做的事情,真的很像一对情侣。” 容缈将话题又转了回来,她细细数着,“同居、开车出来旅游、逛街,要是再加上吃饭的话,就齐全了。” 她的言语中,全然忽视周遭丧尸的存在,描绘出了一对普通情侣的浪漫日常。 封凛听不下去了,神情冷淡,“一顿饭,你闭嘴。” 容缈:“……” 有这种好事? 她没有半分生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笑得灿烂无比,唇角跟要咧到耳根去似的,她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乖巧得不行。 一路上只剩下丧尸凄惨的叫声。 像是被这对目无丧尸法的狗“情侣”给虐到了。 它们的声音嘶哑难听。 封凛忍了下,道:“你可以说话了,不许再提之前的事。” 容缈的封印解除,她想到一会儿要去吃饭,神采飞扬,说出的话也是裹上了蜂蜜一样甜蜜,“都是丧尸,怎么偏偏你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如此善良?” 第147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八) ……善良? 封凛长长的睫毛垂下,投出一小片阴翳,情绪晦暗不明。 他从来没得到过这种评价。 该说这个世界太苛刻严格,还是她太宽容? 仅是提了句要给她吃的,甚至食物都没进到她嘴里,他就称得上是善良了。 放在末世前,这种行为一般被称为“画饼”。 可比起虚与委蛇地绕弯子,她这一点直白的企图,微不足道,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嗬啊!” 俗话说,祸从口出。 莫名其妙被拉踩了一番的丧尸,像是能听懂人话了一样,被激怒了。 它从容缈身后吼叫一声,直奔过来,张着血盆大口。 封凛的眼眸,幽深如寒潭。 他同往常没什么分别地,调动注意力,试图让丧尸停下来。 异能者使用异能需要消耗精神力,可丧尸王操控丧尸,却不用耗费什么,他与它们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技巧。 简直是开挂一般的存在。 可奇怪的是,丧尸接收到了封凛的指令,却没有停下进攻的动作。 没有任何阻挡地,它朝着容缈扑过来。 好在她反应速度快,及时地闪避了过去。 要不然已经被吞到它的胃里进行消化了。 “控制不住。” 封凛冷静地陈述事实。 丧尸失控,不是他为了吓唬她,做出的玩笑、恶作剧,而是危险的现状。 他极快地瞥了眼她,在确认她没事之后,才又全神贯注地操控起丧尸来。 封凛的眼眸深沉,仿佛凝了夜色进去,唇边透着的也是极致的冰冷,浑身肃杀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可依旧没有一点作用,丧尸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像是压根没被他恐怖的压迫感影响到。 丧尸不仅对容缈有攻击性,还冲着封凛而去。 是无差别攻击。 “它为什么不听你的话?” 容缈拉着封凛躲避丧尸的攻击。 从c城到z城,一路上,基本都是顺风顺水的。 没见过这么“调皮可爱”的丧尸。 丧尸是靠气息来辨别同类和猎物的。 按理说,封凛是丧尸大军中的一员,丧尸再怎么失去控制,也不会选择去攻击他。 难不成是因为他身上沾染了她的味道,才让丧尸混淆了? 这倒是相当有可能的。 “我怎么知道?” 封凛看向丧尸的眼神里尽是阴冷与不耐,“叛逆期到了吧。” 他倒是不怕被攻击,毕竟自己已经是丧尸了,再被咬一口也没什么。 但她是人类。 虽然她被他咬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似的,可换成是被其他丧尸咬呢?结果是未知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保护她,是他和她的交换条件,是他的筹码。 他不能失去。 她是有利用价值的。 封凛的面色沾染上些许烦躁的情绪。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可就是烦得不行。 容缈的手中生长出一节近一米长的藤蔓。 在丧尸扑到面前时,千钧一发之际,她将歪曲的藤蔓伸了出去,打掉了它戴着的黑框眼镜。 丧尸:“……?” 谁给打上马赛克了? 打成这样还怎么睁眼看世界?! 高度近视眼的丧尸,被强行摘掉眼镜后,觉得整个世界虚化了,跟蒙上了一层水蒸气一样。 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封凛和容缈躲到旁边的建筑物里。 原本他和她在丧尸眼里,是移动的活靶子,可它没了眼镜后,他们顶多就是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模模糊糊的。 从轮廓和移动速度上大致能看出,是个人。 但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十分容易跟街道上的电线杆弄混。 这不,丧尸满怀热情地,一头撞进了杆子的怀抱。 与此同时,封凛扩大了影响力范围。 他叫来两只周边的丧尸,把正在和电线杆子亲密无间地贴贴,咬得如火如荼的近视丧尸带走。 “嗬!” 谁都不能将你我分离! “啊!” 你们这些拆散我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呜!” 再让我咬一口! 丧尸嚷嚷着,被抓住的手脚,一直不安分地努力挣扎,像是怎么也不愿离去。 “吵死了。” 封凛冷酷无情地打断处在虐恋情深中的丧尸和……电线杆。 丧尸是靠气息对所有外来者进行识别、分类的,有了这个理论支撑,容缈在丧尸被摘了眼镜后,将自己的毛衣开衫脱了下来,绑在了杆子上,还特意打了个蝴蝶结。 对于没有智慧的小脑瓜和人类意识的丧尸来说,小杆杆在它的眼里,大概是穿着蓬蓬公主裙的超级无敌美少女! 但是杆子硬邦邦的,“美少女”的肉质也太有嚼劲了,得亏它啃得动,还不厌其烦的。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令人潸然泪下的伟大爱情! 被叫来帮忙的两只丧尸得令后,分别从两边拽住眼镜丧尸,拖走它。 然而它们感受到了王施加的压力,决定让眼镜丧尸闭嘴,以免大王生气,气又撒它们头上。 可是它们思来想去,发现没有多余的一只手。 只能又叫来一只丧尸,专门用来捂住眼镜丧尸的嘴,让它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毕竟丧尸多力量大! 三只丧尸以扭曲的姿势,将眼镜丧尸拉走,它还极力想反抗,可是左膀右臂都被牢牢地抓住,根本动弹不得,连嘴都被堵上了。 眼镜丧尸:“……” 咦惹,谁把手伸进它嘴里了? 吃什么了,那手上怎么一股怪味?! 它不说话了!它闭嘴还不行吗?!手拿出去! 呕!呕!呕! 眼睛丧尸狂吐不止。 画面有一种格外凄惨的美丽。 “果然,再怎么样,丧尸之前也是人。” 容缈微叹了口气。 封凛以为容缈要发表什么高深莫测的大道理,闻言,看过去,却听她说:“跟人一样,吃到不好吃的东西,就会吐出来。” 封凛:“……” 他并不想知道丧尸内部的爱恨情仇。 也不关心,那只把手塞别人嘴里的丧尸,此前都碰了些什么。 他将丧尸召唤过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还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只眼镜丧尸不管用。 第148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十九) 她的处理方式倒是奇特,或者说,抓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容缈所言,不是全无道理。 丧尸的确都是人变的,有了人类的行进速度,也继承它本身的性格特点。 可很少有人会往这方面去想。 那些人总是把和自己不一样的生物,称为“怪物”,要与之抗衡、敌对、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自己要活,别人就一定得死。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要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末世只不过是提供了个契机,将人隐藏得最深、最丑恶的一面,给暴露了出来。 封凛敛眸,眼中的情绪犹如黑色的浪潮一般翻涌着,不知在想什么。 一株藤蔓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并且胆大妄为地轻戳了下他的脸。 他抬头,看向一脸得意的她。 “……” 封凛抓住意图不轨的藤蔓,唇角掀起一抹森冷的笑,“好玩吗?” 容缈点了点头。 她刚研究出的新鲜玩意儿,能不好玩吗? 除了不能吃之外,趣味性可谓是一流! 一只手上生出的藤蔓被敌人发现并逮住了,她便用另一只手,再引了一株出来。 弯弯曲曲的绿色藤蔓,收起了全部的小刺。 一抹清新自然的绿意显露出来,和她身上穿的吊带裙,倒是相得益彰。 她操纵着藤蔓,挑衅似的抬了抬他的下巴,像是在调戏他一样。 封凛不怒,反笑,唇边的笑意恶劣又张扬。 他捏住一左一右晃荡着的藤蔓,一拉,把她整个人都扯了过来。 她直接落入了他的怀抱,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他钳制住。 藤蔓瑟瑟发抖,被迫收了回去,不能再为所欲为。 她听着他胸腔传出来的恶魔般的低语:“接着玩。” 嗓音分明带着笑,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都让她没法乱动了,可还是说着让她随意玩的话语。 完全是来自居高位者的不屑。 容缈眨了眨眼,一脸乖巧相。 随后,又不知道从哪里长出了藤蔓,轻轻一巴掌,“啪”地一下,拍在封凛的脑袋上。 光是如此,还不满足。 藤蔓狠狠地揉搓了一把他柔软的黑发,将原本整齐的发型,弄得毛糙而凌乱。 一下又一下,摸得毫不犹豫,又完全不留情。 恶狠狠地,在太岁头上动土,耀武扬威。 偏偏容缈的神情无辜到了极点,澄澈的眸子里闪着动人而细碎的光。 她慢悠悠地将锅甩到他头上,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软萌地道:“是你让我玩的。” 封凛:“……” 他被气得冷笑出声。 无法无天了? 没有了外套的遮盖,她白皙的皮肤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封凛按住容缈的肩膀,俯身,低头在她的锁骨处咬了一口,留下了他的牙印。 容缈:“……” 她没忍住问:“你是属小狗的吗?” 真喜欢咬人。 他狠狠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把她柔顺的头发,摸得都起静电炸毛了。 报复心理极强。 可手段又幼稚得很。 容缈碰了碰自己被咬的地方。 封凛咬的力度不小,加上她的肌肤本就娇嫩,痕迹十分明显。 光靠摸,都能摸出来异样之处。 她调整了一下吊带,可还是遮不住它。 “嫌弃?” 被容缈在心里暗暗赐名为“小疯狗”的封凛,蹙起了眉头,表情不悦地问。 和之前一样,也是莫名的、突如其来的不爽、烦闷。 好像这些不知所谓的情绪,都是因她而起。 容缈大度,不跟封凛计较,她抿唇,严肃道:“先吃饭再说。” 进食目前是第一位的!其他都得靠后放! 他见了她平淡的反应,不由得磨了磨牙。 附近有个小型超市,可没什么食品。 这个小地方离z城近些,就算此前有物资,也应该被先来的人给洗劫空了。 本以为又要跑一趟空,可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座废墟。 里面有一辆小车。 容缈眼尖,凭借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包装袋,辨别出了食物的存在。 她飞奔过去,把他丢在身后。 车子被压在底下,想要凭借人力翻过来,恐怕难度不小。 即使是加上附近能使唤上的丧尸,也有点吃力。 毕竟她现在没吃饭,哪来的力气当搬运工? 容缈一回生,二回熟地弄出两株藤蔓。 她稍微一用力,小车就被翻了个底朝天,轮胎还滚了一个出来。 封凛:“……” 有吃的,能使她搬车。 容缈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歌。 她蹲下身,捡物资。 我一个! 他一个! 我一个!我一个!我一个! 按照某种特定的分配法,分好了罕见的食品后。 容缈抱着它们起身,递了一包给封凛。 她义正言辞道:“本来想分你一半,但是鉴于你刚才咬了我一口,就没收掉一部分。” 封凛:“……” 直接说都要,不就行? 何必画蛇添足地给他一包? 容缈又将自己要吃的留了下来,把剩下的给封凛,“一定要好好保管,那一包是给你的保管费,不许私吞!” 封凛:“……” 托管费未免太便宜了些。 他冷哼一声,“懒得抢。” 下一秒,物资便被收进了空间。 容缈本来想拍拍封凛的脑袋,夸奖一下。 但考虑到他有可能会生气,而他现在掌管着最重要的食物,不能再随便拍一拍了。 她便将蠢蠢欲动的藤蔓给收回去,若无其事地吃起了干脆面来。 即使被压得碎成了渣渣,也完全不影响它的美味。 伟大的发明! 封凛注意到废墟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光。 容缈眼里只有吃,对其余的都视若无睹,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上前,踢开遮掩了视线的石子。 是一个挂着钥匙的钱包。 在阳光下发着碎光的,是它。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带钱包出门? 封凛弯腰,慢条斯理地捡起。 从中掉出一张照片。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其中的父亲,戴着让人再眼熟不过的黑框眼镜。 是刚才那只不听指挥的丧尸。 估计也是来z城避难的。 明明都快到达目的地了,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让父亲变成了丧尸。 剩下的母亲和女儿,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149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 封凛的指尖,捏着那一张老旧的照片。 他的视线冷淡地扫过上面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只是停滞了片刻。 随后,他松开了手。 任由别人的全家福轻飘飘地落下去。 绿色的藤蔓却及时伸了过去,接住了往下掉的照片。 封凛微顿了下,冷声道:“多管闲事。” 他站在原地,神情淡漠,像是嫌麻烦,完全不想参与其中。 语气里带着莫名的疏离与恶意。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照片。 看到别人的团圆美满后,他的态度,既不是嫉妒,又不能算作仇恨。 只是单纯地,不理解。 且披上了一层独属于他的外衣,让人难以触碰。 明明如今已经是电子时代了,可还有人带着钱包。 里面也不装钱。 需要挂个钥匙的话,分明可以选择钥匙扣。 仅仅是为了放一张照片,带着个累赘的钱包。 他不明白这样的行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心理。 对于根本不在认知范围内的事情,他的反应带着一种初生的懵懂。 容缈咬着干脆面,想了想,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反正还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对方已经成了行尸走肉。 丧尸不会懂这个行为的意义,也已经忘却了自己身为人时的经历。 一张照片最终的归属与否,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甚至可能表面上的变化,也不会有。 可这种带有纪念性的物品,物归原主会好一些。 都吃了人家的储备粮,这只是顺手给个东西的事儿,不难。 封凛没再说话,只是将钱包,和照片一同放在了容缈的藤蔓中。 等她吃完,他和她本应立马回到临时停车的地方,按照计划,继续前往z城。 可他忽地喊住了她,“站住。” 封凛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不带任何犹豫。 仿佛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 容缈稍微歪了些头。 她盯着他看,直白地问:“这么冷的天气,你脱衣服给我穿,还不是喜欢我吗?” 其实已经是初春的天气了,温度不算多低,偶尔也会有和煦的阳光。 但风实在是大。 一阵风呼啸而过的时候,人还是会被冻得发抖。 她自己的毛衣开衫被绑在之前的电线杆上,没解开。 可就算是拿了下来,她也不会想穿了。 所以他才大发慈悲。 封凛:“……” 他本是要给她披上外套的,听她一说后,便不管不顾地,将衣服直接盖在她头上。 随后转身就走。 容缈从封凛的衣服里钻出一个脑袋来,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毛茸茸一团。 她乐此不疲地追了上去,凑到他眼前。 他一低眸,就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肩膀和手臂虽被衣服遮住了,可露出的那张脸还是白净得不行,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末世里生活的人。 她正要发问时,被他拿什么糊了一脸。 容缈:“……” 她的鼻尖一动,轻轻地嗅了下。 像是泥土的芬芳气息。 容缈:“?”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睫毛颤动几下,不解地看向他。 什么都没说,可疑惑摆在了脸上。 “请你吃……” 封凛唇边的笑意恶劣,他又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将最后一个字补充完整,“土。” 虽是这么说着,可他涂抹的动作,十分注意,并没有半分沾到她的唇上,反而都是在脸的边缘处,尽可能地让她和末世的氛围融为一体,而不影响到她的日常进食。 贴心,脑回路里却又有点世人无法理解的疯。 那是他灵泉空间里的土壤,和随处可见的泥土,多少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至少颜色均匀,没有奇异的气味,抹上去的感觉,跟专门用于敷脸的泥膜一样。 末世里需要一些伪装,待会儿他们就要到z城去,提前做好这样的工作是十分必要的。 何况他是在她吃完之后再涂的。 除了他没有吱一声之外,她对此是没什么意见的。 ……才怪了。 容缈眉眼弯弯地,将自己脸上的泥土分给封凛一些。 他糊得有多凌乱,她便抹得有多均匀。 各处大体上都照顾到了,体贴程度比他更高一级。 来啊,互相伤害啊。 封凛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倒不是因为,她给他抹泥巴而生气,而是她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造次,一点都不怕他。 她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是真的被他吓到过,所以行为举止跟那些惟恐避他不及的人也完全不一样。 他一步步用他恶劣的行径、言语,想将她逼退,他将他内里满是恶意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以为这样,她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头也不回地抛下他离去。 可她没有后退一步。 她甚至不会停留在原地等待,反而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奔他而来。 好奇怪。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想寻求他的庇护吗? 但除他之外,强者还有一大摞,她为什么不去找别人? 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时,他的心不知不觉地蒙上了一层阴霾,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去想。 她是为了利用他,他是收益最大、损失最小的捷径。 然而他的能力也有不听使唤的时候。 那时她靠自己解决了,之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他的处境又会是什么样? “好了,这样就既不会招丧尸,也不会招人了。” 容缈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品。 她成功将一个蓝颜祸水般的丧尸王,改造成了灰头土脸,刚在泥地里摔了一跤,好不容易起了身,没站稳,结果再次跌倒的小泥人。 完全是变形记。 封凛敛眸,看着容缈。 她的眼眸里清澈如水,即使脸上有再多的泥土,对整体的形象也没有多大影响。 那股子干净、明媚的气质,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 哪怕脸上脏兮兮的,也一副洗尽铅华的模样,她凭什么? 瞧他,无论外表如何光鲜亮丽,都掩饰不了,住在阴沟里的肮脏内心。 他恨她这样纯净,又矛盾地觉得,她就应当是不染尘埃的。 第150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一) 周遭静悄悄的,方才分明有不少丧尸在晃荡着,可眼下的大街上,除了他和她之外,什么别的生物也没有,氛围显得格外冷清。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刚才来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明显的气味。 再往前走了几步后,一副黑框眼镜出现在了地面上。 而不远处,赫然躺着那只丧尸。 它死得面目狰狞,即便是断了气也不瞑目,像是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附近有别的异能者。 这一点确认无疑。 丧尸的身体上有被异能攻击过的痕迹,那一块金属片,还镶嵌进了它的大脑里,致使脑浆和血混合着流了一地。 封凛冷眼看着丧尸,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眸色更深沉了些。 他约莫是知道她此前为什么不用异能对付丧尸的。 其实以她的能力,想要置它于死地,完全不成问题,她不必只是困住它而已。 何况有攻击性的就那么一只,在数量上它占不了优势。 但他也是丧尸,一瞬间,他和她的立场就变得极其微妙。 丧尸对她有敌意,人类又会集体对付他。 如若他们真的是一体,要为彼此考虑的话,便只能都不站边,进而处于一个被丧尸和人类、异能者抛弃的第三方。 跟被全世界放弃没什么区别。 当然,换个视角,也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人,孤立了全世界。 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可他和她在心底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谁对他们有恶意,他们就对谁的攻击做出防御、反击,并没有特定的敌人。 可人类和丧尸始终是站在对立面,彼此厌恶、斗争的。 在这个大环境的制约下,他和她的特立独行,显得不足为道。 譬如现在,即使是她放了丧尸一马,也会有别的异能者去解决。 如果是之后碰到了发现他身份的人类,他恐怕是一定会起杀心的。 他要是真杀了人,她又会站谁的边? 再怎么说,她也是人类,假使知道她的同类被他杀了,必然会对他产生恐惧。 他此前一直觉得她的反应有趣,符合他对人类最好的印象——心智单纯,白纸一般。 她哪怕是有小心思,也是坦荡的,依旧能被他接纳。 他想要拿她做关于人心的实验。 本以为,结果是他能够经受得住的。 但她若是真的怕他了,对他退避三舍了,他又感知到停止跳动的心脏有被缩紧的挤压感。 像是被她的藤蔓缠绕了一圈再一圈,无法呼吸。 容缈蹲下身,将照片放在了那只丧尸的手下压着。 这样,便不会被风吹跑。 无论是照片本身,还是它所承载的思念。 封凛的神色中流露出丝丝困惑,“它试图攻击过你。” 他保留了自我意识,也曾是人类,但由于童年经历的缺失,反倒和真的丧尸一样,对这种理不清的情感一窍不通。 按照他的逻辑来,招惹了他的,都该死,不值得被原谅或宽恕,更没有必要做这等无用之事。 它又不会突然醒来,对她感激涕零,睁了眼的第一反应,还有可能是直接咬她一口。 容缈点了点头。 她看向他,“可我也同样害过你,程度更甚。” 封凛:“……” 他的眉微蹙了下。 不明白。 这是能相提并论的吗? 就算是可以,她也为她所做之事付出了代价,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无止境的报复。 可死掉的丧尸,除了客观上贡献了一批必要的物资之外,有主观上做出什么回报吗? 她这种奇特的善意,他永远都学不来。 封凛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只能说:“那不一样。” 但究竟哪里不同,他同样说不上,自知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能极尽所能地,躲闪着她探究的目光。 容缈正要起身时,一道带着金光的异能打了过来。 速度极快,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小心。” 封凛道。 他离她有一段距离,即使会瞬移,也未必能接住那道陌生而凶狠的攻击。 心被提到嗓子眼。 几乎是在他出声提醒的同一时间,她的藤蔓生长了出来,挡住了对方的异能,躲过一劫。 却也被硬生生砍断一段。 好在草木的生长速度本就极快,只过了几秒,藤蔓便又重新长了回来,且相比之前更长了。 容缈起身,她走了几步,站在封凛身前,抬眸,看向来者。 对方的攻击是朝着她来的,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将他护在身后。 被保护的感觉,是奇妙的。 封凛定定地看着容缈的背影。 她那么小一只,却永远背脊挺直,面对谁,也不会有畏惧的心情。 “抱歉,还以为有遗漏的丧尸。” 严瑞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从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歉意,他的眼神没闲着,一直往丧尸那边瞟,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的小队又壮大了不少,后面紧跟着一堆人。 队伍里有觉得容缈和封凛眼熟的人,犹豫了一下,又仔细盯了一会儿后,才认出了,“你们是不是从c城来的?我们之前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的身形熟悉得不行。 可正脸却是没怎么见过的。 奈何容缈和封凛目前都是小泥巴人的外表,脸能不能被别人看清楚,显得并不重要。 “是。” 得到容缈的回应后,小队成员似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说:“你们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当时那个情况,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引开最多的丧尸了,其他的,我们也无能为力……对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封凛闻言,扯了下唇角,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人类真是无时不刻都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开脱。 明明大家都一样的虚伪,非要装出友善、顾全大局的模样。 容缈那时背对着所有人,且后来中枪,晕了过去,不知道情况。 可封凛却是一清二楚的。 以严瑞为首的小队,在对丧尸潮胡乱开枪后,激怒了丧尸,成功将一部分丧尸引走。 如此的行为,称不上是做善事,还是帮倒忙。 第151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二) 被引开的那一批丧尸,大概率是被杀了。 可剩下的那群,谁来负责? 如果不是封凛有操控丧尸的能力,它们会乖乖听话吗? 还是在被外来者惹怒了之后。 留在丧尸潮里的容缈与封凛,危险系数是飙升的。 换言之,在小队选择开枪,转移丧尸注意力的那一刻,他和她,就被认定成了必要的牺牲品。 可现在,这些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似是立下了什么伟大的功劳。 他们能活着出来,难道是靠小队莽撞的攻击吗? 封凛对此没什么可说的。 他清楚,对抗中需要有牺牲,这是难以避免的。 即使是自己被当成了牺牲品,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可言。 他在意的是,对方明摆着什么事没干,大抵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开枪的,却擅自将幸存者活下来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脸真大,谁给的? “异能者?” 没等容缈和封凛对小队成员的问题做出回复,严瑞用目光打量了一番,先行问道。 容缈照旧没有回复,默认了答案。 不必隐藏什么,毕竟她刚才用异能挡过了严瑞的攻击。 她不开口,只是懒得说话罢了。 严瑞显然也知道情况,想确认而已,“是当时在c城觉醒的异能吗?” 按理说,要是没有异能,一个弱不禁风的她,和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他,根本不可能在丧尸潮的包围里活下来。 封凛的眉梢一挑,唇边的讥讽之意扩大了些。 他仿佛都能猜到对面的人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成员为拍严瑞的马屁,道:“这么说来,还是严队让你们有了觉醒异能的机会,可不得好好感谢一下严队?” 严瑞摇了摇头,“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封凛:“……” 不要脸的水平真是一个比一个高。 给了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他的眸中晕染了些黑气,似有要暴动的征兆。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都是他在召唤丧尸了。 容缈蓦地牵住封凛的手。 他一愣,倒也没甩开,烦闷的情绪因子被她的抚摸安定下来。 “你们都是异能者吗?” 以严瑞为中心的小队,开展了查户口一般的询问。 容缈理应是不会有闲情应答的。 可她一反刚才拒绝聊天的样子,说:“他不是。” 队伍成员一听,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不已,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那你为什么和他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容缈晃了晃交叠在一起的手,大方承认道:“情侣。” 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质疑的通通拉下去斩了!斩成白切鸡! “……” 对面的异能者们面面相觑。 没想到,人间自有真情在! 郎才女貌,这一对情侣,在末世前自然是登对、般配的。 可末世来了之后,看脸的人就变少了。 没有跟丧尸做斗争的实力,光有个脸,顶什么用? 观赏价值高? 指不定前一秒还当着漂亮的花瓶,没多久就变成肤色灰白、身体腐烂的丧尸了。 的确有自身实力足够强劲的异能者,主动“保护”更弱的一方。 弱者凭借美貌或是其他的手段依附强者,为自己争得生存权,这是在自身没有异能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部分人是出于爱慕,单纯想要抱强者的大腿。 可对面是什么情况? 区区一个木系异能者,还对普通人类施以同情心?怕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 木系的攻击力相对会弱一些,不如剩下的元素来得猛。 何况,拥有异能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女,她要以自身为盾牌,守卫身后的少年,女强男弱,何其可笑? 根据异能者内部目前收集到的数据对比,末世里涌现的女性异能者相较于男性而言,会少一些。 而大部分男人又仗着自己的性别优势和身体素质,自以为高一阶,默不作声地,在异能者内部形成了鄙视链。 或者说,这种“看不起”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在末世这种更加注重弱肉强食的背景之下,被放大了。 可她和他之间,不是那种强者对于弱者的控制,从透露出的氛围上看,更像是达到了天平两边的平衡。 然而怎么可能会有平等的关系? 异能者小队完全不相信眼前的画面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她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才会和他谈恋爱! 话又说回来,两个人都落魄到成小泥巴人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像是贪图颜值、不顾一切的言行? 容缈神情淡然地伸手,顺理成章地搭上封凛的腰,小表情认真地道:“如你们所见,他是我男朋友。” 她没必要在众人面前证明什么。 也不是为了证明,才那么做。 只是她想,仅此而已。 封凛:“……” 被她的手碰到的地方,像是点燃起了小火苗一样,微微发烫。 什么“情侣”、“男朋友”,明知道这是谎话,是她临时编出来糊弄那些人的,但在听到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尖一颤。 她说得跟真的似的。 令他不解的是,她其实可以不用摸他腰,甚至也不必伪造这一层虚假的关联。 无论是什么关系,在末世里都显得脆弱无比。 没有关系,或许才是最好的关系。 拿“逃跑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作为解释,也完全行得通,对面没什么可质疑的。 她非要让他们之间染上暧昧色彩,之后或许还要为了这么一个站不住脚的谎言,做出更多欲盖弥彰的行为。 可是封凛却不讨厌。 不知为何。 似乎有这样和她的一个联系在,他是不抗拒的。 “如果是情侣的话,至少会知道对方的名字,不妨说一说看?也好增加我们双方对彼此的信任和了解度。” 小队里有人提议。 封凛:“……” 谁需要那不值一文的信任? 他没开口,她却是先说了他的名字。 容缈和封凛在眼神上没有任何的交流。 她只是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第152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三) 她的温度传来,动作温温柔柔的,勾起了一点痒意。 封凛默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出口。 他不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也有些不耐烦,可还是照着她的意愿做了。 “既然如此,你们先过来,我们现在要去检查战场,以免有漏网的丧尸。” 队员之一道。 他替严瑞下达了命令,严瑞也没怪他。 毕竟严队一开始的指令,就是需要尽可能有更多的异能者来壮大队伍。 一路上为了消灭丧尸,也有不慎牺牲了的异能者。 尽管对面的情侣看起来疑点重重,连个名字都要想半天才能说出来。 且封凛看着会是个帮不上忙的拖油瓶…… 可再怎么说,容缈是有异能的。 何况队伍中恰好对治愈方面熟悉的异能者数量少,如今好不容易给他们碰上了,肯定要及时拉拢,为队伍所用。 队内成员说的是“我们”清理战场,可实际上,上去检查的只有严瑞一个人。 见容缈的视线锁定在不远处严瑞的身影上,队员解释道:“不要见怪,这种事情,严队一向是要亲自出马的,他的异能水平在我们所有人之上,效率更高。交给他,我们也更放心。” 容缈慢腾腾地收回视线。 队员大致介绍了一下队伍的组成。 只可惜,他和她都不在听。 听众虽是不在意的,可说者却十分有心,有意无意地夸大其词,硬是把一个没什么特长、平平无奇的小队伍,说得天花乱坠,仿佛里面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上天入地、拯救世界的超级无敌大英雄。 封凛直接端了臭脸出来。 让人看着非常不爽。 可又不能拿他怎么办。 好歹有个容缈在其背后撑腰。 对他有意见的人都没明说,而是把话默默吞进了肚子里,在心里暗自瞧不起他,外加骂他。 一个什么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不知道从哪来的嚣张气焰,还一副无论是谁都蔑视,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模样…… 他怎么敢的?! “这一批丧尸全死透了,没有苟活着的,说明我们的新战术是有效的,今后也可以沿用下去。” 严瑞视察完战场,走到了队员身边,“你们的异能都比前几天有所进步,这是个好事,要再接再厉,切勿心高气傲。” 队员一脸谦虚地道:“都是严队教得好,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封凛极尽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他不是那种会遮掩的人,行事直截了当,更不会搞什么弯弯绕绕的,有话都是直说。 “……” 封凛的声音不大,可周围也没人在聊天,一部分人还被分配到附近找物资了,他的冷笑便显得十分突兀。 原本正在和睦相处,进行友善交流的队长和队员,都看了过来。 好端端的,笑什么笑? 封凛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他不屑,是因为整个小队的目标都是寻找丧尸中的漏网之鱼。 可最大的“鱼”,就在他们旁边,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出异样。 当然,队内要是有人能发现封凛的丧尸身份,那也是开了挂了,要列入传奇事迹的。 丧尸和人类最直观的区分便在于外貌和自我意识。 封凛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每一份不爽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使有泥土的遮挡,也被旁人清晰地认知到了。 丧尸的智商,可没有进化到会讨厌人类的程度,它们对人类是格外“喜欢”的。 封凛只是觉得跟这群人没有说话的必要,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和生命。 可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迟迟不走。 容缈善良地替封凛找了个借口。 她亲密地勾住他的臂弯,又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脸抱歉地道:“我的男朋友智力上有一点……” 她最大的性格特点是真诚。 可是有时候,她表现得实在太诚实了,对方就真的,不论什么荒谬言语都信了。 听到容缈的话,小队里的人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脑子不好! 怪不得说个名字都要反应半天。 合理多了! 一时间,带着同情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过来。 封凛:“……” 他的脸色如密布的乌云,阴沉得像要随机找个人拉来杀了。 队伍内的同情心是均分的,不仅有对封凛的,还有对容缈的。 男朋友不仅是个废物,还有智力缺陷,她一个人,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严瑞若有所思,他对容缈说:“你刚才接住了我的攻击,足以证明你是一个出色的异能者,怎么样,考虑加入我们吗?” 他没有对封凛不合时宜的嘲笑做出任何反应,而是转移话题,不计前嫌地向她发出了邀请,显得无比大度。 封凛低眸,长睫扑闪着,看向她,不知在想什么。 容缈稍微歪了下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她直白地问了出来。 看起来傻乎乎的,很好骗的样子。 严瑞熟练地回道:“想必刚刚也有队员跟你介绍过了,那么关于小队的实力,我就不再赘述。队内的异能者能保证最基本的生活所需,物资供应。” 容缈直接问重点,“管饭吗?” 整那么多有的没的。 严瑞:“……” 他说:“那是自然。” 严瑞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貌似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封凛,“包括他,我们也会一视同仁,给出相同的待遇,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此话一出,队伍内就有帮衬着严瑞说话的。 “这种待遇,当真是极好了!放眼望去,哪会有别的小队有这福利?” “就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还得是严队大气啊!” 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严瑞伸出了一只手,问:“那么……合作愉快?” 封凛的眼神死死地钉在了容缈身上。 他见她仅仅是思索了片刻,便用手上生长出的藤蔓,向那人做出了答复。 她没说话,但有实际行动,便是最后的确认了。 封凛的神色冰冷,浑身仿佛散发着寒气,令人心生畏惧。 她真的想清楚了吗? 答应得那么快…… 第153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四) 严瑞皱眉,“这是何意?” 他的本意是握手,可对方不但不伸手,还用藤蔓代替。 看上去一点诚意都没有! 容缈微笑,模样无害极了,“手上沾了泥土,不大方便。” 严瑞:“……” 倒也是实话。 他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没有再过多纠结什么,握住了藤蔓。 可手指突然被刺了一下,像被针扎了一样,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严瑞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表皮被刺破了,流出了一点鲜血。 那点疼痛本不算什么,可藤蔓带着异能,便让他的神经末梢都跟被电过了似的。 他转而看向了她,目光锐利,“你到底想不想和我们合作?” 先是不礼貌地用藤蔓回握,紧接着又用刺扎人。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容缈乖巧抿唇,她的睫毛闪了下,语气软乎乎的,“藤蔓带刺,很正常的吧?” 严瑞:“……” 的确是事实,可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劲。 封凛闻言,斜眼看了下她。 他抓的时候,藤蔓可跟秃瓢一样,光秃秃的,顺滑得不得了,别说刺了,就是连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没有。 看来她不仅可以控制藤蔓的生长速度、长度,就连形状和长多少刺,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一些。 场面僵持不下,便有人出来打圆场,“严队,先让新人去适应一下小队吧,你的伤口交给我来处理。” 说话的是个木系异能者,虽和容缈为同一属性,可元素内部也有区分,她的藤蔓不是人手一个的。 异能者的武器基本上都带着主人自身的特点,加上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相同,在觉醒程度、适应水平上各有区别。 因而可以说,任何一个人都是独特的。 “好。” 严瑞点了下头,便和异能者离开。 剩下的队员之一热心肠地问:“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物资吗?” 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里,哪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好意? 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朝不保夕,还要担心别人。 要说没有别的企图,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已经在一个队伍里了,可人心难测。 那人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容缈身上游走。 贪婪得令人作呕。 封凛将容缈拉到后方去,让她和对方离得远了些的同时,又把她纳入自己的非常规社交距离。 他冷眼看着那人,视线不带任何温度,眼里多了些黑气,只是一个眼神,却叫人头皮发麻,如坠冰窖。 可……他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智商问题的废物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嗜血得像要开屠杀的神色? 一定是看错了! 既然别人诚心诚意地开口问了,容缈便大发慈悲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她道:“我想要一袋巧克力。” “……” 都什么时候了,不要一点能填饱肚子的饼干、面包,要劳什子巧克力?!上哪找去? 对方虽然对容缈的需求感到无语,可他本就是另有所图,真的去问了一圈。 不问不知道,一问发现,还真有! 不过…… “就剩半块了,这可是我千辛万苦给你要到的,你要吃的话……” 那人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轻佻地道:“跟我玩个游戏怎么样?你要赢了我,我就给你吃。” 要不是手被容缈拽着,封凛直接一拳打上去了。 像这种脑子里满是污秽的玩意儿,就应该被丢去喂丧尸,让丧尸啃得血肉分离,连骨头都不剩。 让她听到这些话,都是对她的玷污,脏了她的耳朵。 路过的蚂蚁都要说一声晦气的程度。 “不玩。” 容缈摇了摇头。 她连分食都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去吃陌生人吃了一半的东西? 容·被末世逼疯·精神状态正常·缈,指了下数量少得可怜的巧克力,“而且,我要的是一麻袋。” “……” 麻袋可还行? 肯分物资出来就不错了,还东挑西拣的! 那人霎时间翻脸了,“谁惯你这臭毛病!” 说着,他还将化了一半,把包装纸弄得黏糊糊的半块巧克力丢在了地上,用鞋底狠狠碾压,“爱吃不吃,真是给脸不要脸!” 话音未落,一株粗壮的藤蔓便给了他一巴掌,力度之大,直接把人给打翻在地。 带着小刺的藤蔓抽过去后,将那人的脸割出了血,红色的血液沿着脸部往下流,又滴到地上。 他整个人都还懵着,反应过来后,不可思议地捂住脸,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容缈的神情格外冷淡,和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形象完全不同,她慢悠悠地补充完:“该打。” 封凛是第一次见容缈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不禁勾了下唇,紧紧地盯着她看。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什么?如果你浪费,我也会打你的。” 容缈的语气十分严肃,表情也认真得不行,可封凛只觉得,她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放开我!” 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说话的女生抓准空隙,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异能者的阻拦,跑到了容缈的面前。 她是奔着那块已经被踩得稀烂的巧克力去的。 女生伸手去捡那一团黑乎乎、脏兮兮、沾上了鞋底和地面上的灰尘的东西,她忽然情绪失控,放声大哭,哭得身体一抽一抽的。 “怎么一回事?” 严瑞刚被治疗完,听到争吵声,又回来了。 他才离开多久? 就有人摔地上去,也有人泣不成声。 再晚一点来,是不是要闹得把天都给掀翻了? “抱歉,严队,是我们没看住。” 一开始将女生拦截在外的异能者连忙上前,道。 只是容缈的那一巴掌打得太响亮,他们在站岗维护秩序的时候,一不小心走了下神,吃瓜去了,谁知道就有跑进来闹事的?还把严队都给惹来了! 经过一番了解,严瑞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起因是容缈想吃巧克力,便有个异能者去找。 可这种食物的储存时间不算长,温度一高就化了,没有人会专门储备。 第154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五) 正巧,小队在附近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有幸存的人类。 就是那个女生。 小队“拿”走了她的巧克力,转交给了需要的人。 虽是吃了一半的东西,但他们自己打心底说也是不愿意交出去的。 奈何对方的异能更强。 终归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人罢了。 当然,负责看守的人熟练地运用着对自己有益的话术。 他们认为女生不敢反抗,毕竟她又没有异能,能活下来完全是侥幸,这样的弱者,怎么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要是把真相说出来了,她就是死路一条,异能者报复回来是迟早的事情。 跌坐在地上的女生面色惨白,不敢相信他们如此颠倒是非。 她用力咬住嘴唇。 像是彻底对这些人失去了信任,连带着对整个群体都失望了。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却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女生恍若释然一般,笑了一下,可嘴角的弧度僵硬又牵强,“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吗?我可以死,我就只剩一条命了,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开始从她的视角阐述,声音仍然是颤抖的,她在害怕,怕自己说到一半就被强行堵嘴,抑或是她说完之后是平安无事的,可没过多久就死于非命,但她还是勇敢地说出了事实。 前两天,她和父母一起从别的城市来到了z城,他们一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觉醒异能,可父母有一些人脉,在末世爆发后从别处获得了物资,这次来z城,也是去投靠别人的。 不幸的是,他们在此处遇到了丧尸,还因此发生了车祸。 父母为了掩护她,竭尽全力。 母亲被丧尸感染了。 这是不可逆的。 父亲只能选择带着剩下的女儿逃走,之后他出去打探情况,却死于一场枪战。 她作为全家唯一的幸存者,看到了是以严瑞为首的小队,为消灭丧尸而开枪。 丧尸是全部被消灭了,可父亲也难逃于“误伤”,中弹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女生是在高处目睹一切的,小队照常清除丧尸后,直接离开了。 她一路狂奔,可是连车尾气都没见到。 父亲的尸首也不见了。 她在一堆腐烂发臭的尸体里,茫然无措,却也只能擦干眼泪,接受现状。 此前开的那辆装载着一些物资的车,已经倾倒了,凭她的力气根本移动不了,只好放弃。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仅存的食物只剩那块巧克力了。 这种甜食在末世是何等罕见、珍贵,她从前为能吃到而感到高兴,现在却只可以靠着它活下去。 也不敢吃多了,饿的时候就只能小口地舔一下。 父母突然离世的崩溃,对于未来的绝望,各种情绪折磨她的同时,又成为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们想要她活,所以她要活着。 明明此处离z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不远了,可是她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再走动,附近没有能用的车。 何况外边的丧尸从来没有完全消失过,她就跟老鼠似的躲着,觉不敢睡,听到声响也不敢出声。 再次看到小队的异能攻击后,尽管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折返一回,但她以为自己有救了,全力跑了出去,找到队伍的成员。 那些人说,她必须有可以交换的物品,他们才能向队长争取普通人类加入队伍的资格。 她告诉对方,车祸地点处有干脆面。 可是那些人不信,要她拿出现有的东西来。 她身上只有半块巧克力了,也知道那是她仅有的筹码,不能轻易交出去。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和外界没有其他的联络方式,要等别的异能者来,更是遥遥无期,也不确定能不能信。 只能赌一把。 可是他们在得到了她的巧克力后,找借口说要先去汇报,她走不动路,在这等就行,他们之后会派人来接应。 她担心对方一去不复返,就慢吞吞地偷偷跟在后面。 普通人类在末世里是难以生存的,她都算幸运的,靠着父母的人脉有了物资,哪怕是曾经有过,也比不少人要好得多。 谁知跟踪的时候,她被对方发现了。 他们用异能攻击她,虽然没有直接弄死她。 估计也是怕血的味道引来丧尸。 可他们头也不回的态度,已经杀了她千百回了。 她凭着一腔恨意站了起来,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底下的人行事恶劣,队长总应该讲道理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到了队伍附近后,她便看见一个异能者将她宝贝不已的巧克力嫌弃地往地上丢,还用鞋踩上去,辗转碾磨。 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恨,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无法诉说出来的委屈,决堤而出。 她恨不得舔一个月的半块巧克力,被人如此轻贱对待。 这个天气,不算太冷,是她一直放在口袋里捂着,不敢吃,生怕吃完了就要饿死,巧克力才会化成这样的。 异能者们,分明都是从人类觉醒而来的,理应是同类才对,就算不能互帮互助,为什么落井下石? 如果他们并不缺物资的话,何必抢走她的生机? 给出了承诺,又做不到真正的交换,还糟蹋她的食物。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失心疯,一点理智都没有了,才会相信对方。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什么都没有了,赌不起也得赌。 显然,她的叙述更有说服力。 期间几个异能者想要让女生闭嘴,甚至试图偷偷使用异能,但都被容缈无声地挡下了。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会让人给你补偿的。” 严瑞听完后做出了决断。 可女生的脸色依旧黯淡无光,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什么变化。 她知道自己完了,也接受孤注一掷带来的后果。 给了物资又能怎么样? 她将自己的故事说得明明白白。 双方的纠纷起因也十分清楚,但拥有话语主导权的队长仍然没有要带上她一起的想法。 她知道那不是必须的。 没有人有义务救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她只会成为拖累。 第155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六) 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就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划出来的幻想一样。 就算再苟活几天,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会被丧尸咬,或者被人类杀了,又或是安静地饿死在街头。 早知道,就和父母一起离开了。 至少那样更幸福。 “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请你理解,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严瑞的视线从那个女生身上移开,看向了容缈,“是你的任性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你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你要是想帮,也是你个人的事,小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他的意思并不难理解,既然容缈是始作俑者,那么一切的后果就应该由她来承担。 何况她还阻挡了别人的异能攻击,定是要大发善心,救下女生,但他说得很明白,小队可不会为她的圣母心买单。 容缈歪了下头,表示疑惑,“怎么又怪我任性了?” 好大一口锅。 她可不背! “在我提出需要之前,你们的人已经化身土匪了,只是赶巧对应上了,才会和我扯上关系。” 容缈有理有据地道:“况且,是队员主动开口问我想要什么的。队长之前不是也答应得好好的吗?怎就出尔反尔了呢?” 她微微一笑,眼睛里流淌着清浅的笑意,语气乖软,“队长手下的人里,有毫无人性的强盗,糟蹋食物的败类,互相甩锅、试图搞暗杀的队员,当真是……群英荟萃,想必队长也是教导有方。” 前几个都是放在明面上骂。 剩下的严瑞,没有直接参与其中,所以她评价得十分迂回、委婉。 但,教出一堆垃圾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垃圾桶罢了。 严瑞怎么可能不知实情。 队员的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事了,免不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庇,否则他们怎么敢当着队长的面,对当事人下杀手? 严瑞这次做出一样的选择,也是因为队伍内的成员之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比起一下子少了一堆异能者,拿容缈开刀,显然是损失更小的。 整个事件中,她都不是主动去争取的一方。 严瑞以为容缈是明事理的类型,会为了大局而守口如瓶。 没料到她逻辑清晰,根本没有跳进他故意设置的话术中,也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性格。 她,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少年,看起来都是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所谓的姿态。 “再说了,我明明谁都没有帮好吗?” 容缈很是无辜地摊手,“至少得让人把话说完才对,不是吗?” 她脸上仿佛写着“孺子不可教也”,无奈道:“队长进行批评教育的时候,完全是胡说八道,可是我也没有不让你说。或是在你说到一半时,用藤蔓问候你。” 多善解人意!怎么还不知道珍稀! 严瑞:“……” 他心中一股子怒火烧了起来。 亏她还知道他是队长,一口一个“队长”叫得流畅无比,可她哪里有一点尊敬他的意思?! 简直是把他当成蝼蚁一样踩在脚底! 容缈慢条斯理地生出藤蔓。 藤蔓从她的指尖开始冒头,一直不停地向外延伸,长度令人咋舌。 它将原本被放在黑框眼镜丧尸身上的照片卷了起来,又伸到女生面前。 “喏。” 听见容缈的声音后,女生抬头,看到照片时,更是恍惚了一下。 全家福,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是偶然得到的吗? 她看起来……跟其他人好像是不一样的。 女生接过照片,低下眼,仔细端详着,沉浸在了回忆里。 严瑞还处在暴怒的情绪中,见容缈旁若无人地玩着藤蔓,更生气了。 这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严瑞暴走的前一刻,容缈转身,说:“队长,我有个事情很好奇。根据目前的说法,小队是第二次来此处。” 她的眼眸里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像能映出一切的琉璃,让人看了,不自觉开始反思自身的龌龊,“为什么要折返回来?” 严瑞心中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此前战略失误,没有控制好局面,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我们是来将功补过的。” 容缈的唇弯了一下,“是吗?” 严瑞的心被整个提了起来。 她的实力,他看不透。 是发现什么了吗? 却听容缈又说:“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语气里充盈着天真单纯和不谙世事的懵懂,听上去是信了。 严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但,人是留不得了,必须尽早除掉。 “我……” 一旁的女生整理好了思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她是对着容缈和封凛说的。 其实从气场上就能看出队员之间的区别。 封凛虽没说过什么话,可视线紧跟着容缈。 且他面对其余人时,时不时露出不耐的神情。 一看就不是一伙的。 她对于这个队伍不抱希望,可她觉得,可以换个方向再尝试,“我虽然没有异能,但我会开车,会做饭,会打扫卫生……可能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需要我,就算我不会,也会努力去学的,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女生忐忑地盯着容缈看。 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过了会儿,容缈问:“你刚才说,你会做饭,对吗?” 女生懵了一下,点头。 但是……就算会做饭,也不能怎么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末世降临后,蔬菜什么的都变得无比稀有,有那种冷冻的都十分罕见,更别提新鲜蔬菜了。 “骗子!哪有干脆面?” 受严瑞的指令,出去找物资的异能者回来了,对着女生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就凭半块化了的巧克力,想加入小队,做梦去吧!” 女生不解,“怎么会没有?你们是不是没认真找?车祸发生后,车都翻了,所有的物资都被压在底下。” 异能者不耐烦地挥手,“得了吧,我们都翻了个底朝天,一块渣渣都没看到!” 第156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七) 女生一时语塞,眼含担心地看向容缈,怕也被她当成骗子。 谁知容缈压根不关心似的,问:“不走吗?” “……?!” 女生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这是…… 被接受了吗?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道谢的话,女生便看见,容缈被封凛拉走。 某位丧尸王一脸心气不顺的样子,板着个脸,眼眸里的情绪被轻垂的浓密睫毛遮住。 眼见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远,女生赶紧从地上起来,跑着跟过去了。 她的确是没吃什么东西,原本跑来的那一小段路,和之后声嘶力竭的哭泣,都耗尽了她的力气。 可容缈的出现,像是沙漠里的一点绿洲,给了旅者无尽的希望。 新来的“队员”们只留下了背影,剩下的异能者在原地面面相觑。 “一行三个奇葩,两个累赘,真是有够烦的。” “反正那些人也没车,去不了多远的地方。” “是诶!估计待会儿还要在路上苦苦恳求我们顺便载他们一程,省得走断了腿。” “断了才好呢!对了,严队说的水送过去了吗?” “啧,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没事,赶紧送去,反正人还没走远……” 那人突然一噎,发现视线范围里根本没有目标人物了,“人呢?!” 这边。 容缈让封凛先放开她后,又向他伸出了手。 “……” 封凛的目光停顿了一会儿,随之游移到容缈的脸上,语气恶狠狠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征得我的同意。”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搭上了她的手。 容缈:“?” 她眨了眨眼,说:“我是要干脆面。”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封凛:“……” 他一时失语,磨了磨后槽牙,同时,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了一点红晕。 将食物从空间拿出来后,他刚要说话,又见她撇开他的手,转而去找那个女生。 “……” 封凛一口气堵在喉咙处,上不来下不去。 他低眸,盯着自己被放开的手,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这是……给我的吗?” 女生不可置信地看向容缈。 “什么给不给的,那些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不够的话,再去找那边的人要。” 容缈坦然自若,“当然,我也要吃,记得给我留一点。” 之所以没跟小队里的人说,完全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也懒得拦。 毕竟是他们自己一开始不信的,现在又是受令去找,本身就晚了一步,找不到物资,能怪谁? “嗯!” 女生猛地点头。 末世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秩序可言了,物资这种东西,都是谁抢到算谁的。 她高兴的是,得到物资的是容缈,而不是那个小队。 即使她不幸死亡,这堆食物也不会落到那些个人手里。 真是太好了。 “嘶……” 女生刚撕开包装袋,就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痛呼。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开裂了,急得要哭出来,又不想给容缈留下懦弱的印象,只能强装镇定道:“怎么办?会不会引来丧尸?我是不是一来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被容缈称为“那边的人”的封凛,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是,最好割以永治,连后顾之忧都不需要有。” 女生:“……” 她被吓得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眼神里满是惊恐。 这、这、这,怎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口出的都是些什么狂言! 相较于女生的害怕,容缈则显得云淡风轻的,像是习以为常了,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用藤蔓裹住了女生受伤的地方。 刚要开始治疗,容缈就瞧见封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 他就站在她身边,恨不得贴上去,把她的活动空间缩得极小,眼神也死死地盯着,像是在说“你要是上手,我就把你丢去喂丧尸”。 是一只被冷落后,不停找存在感的疯狂小狗。 她之前给他治疗的时候,就是用抚摸的方式,所以他在乎。 在乎得发狂。 容缈只得使用远程的异能。 它和近程的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效力慢些,所耗费的时间相对要长。 她的手心停在女生的伤口上方,像是在传输着什么隐形的能量。 女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得到了大自然的治愈,恢复了生机,而溃烂的创口也重新长好了,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她不禁喃喃自语道:“好神奇……” 要是她也有异能就好了,那样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对讨厌的人重拳出击,而不是只会傻傻地受欺负。 封凛弄了一些灵泉出来。 尽管有外人在,可他的动作也没有什么遮掩,径直取出来了。 他的空间,别人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拿、放东西,也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而在旁人的视角里,他完全是在瞬间移动物品,跟变魔术似的,总是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拿出了需要的物品。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对自己绝对地放心。 谅那个女生也不敢说什么。 要是真说漏嘴了,泄了密出去,杀掉就行。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容缈眉眼弯弯地给封凛顺了顺毛,“乖。但是她的伤口已经长好了,没有什么需要清洗的地方。” 封凛:“……” 逗狗呢? 他任由头发被她摸得乱糟糟后,又把她的手拉起,从空间里拿出毛巾,给她仔细擦拭每一个指关节。 灵泉是带着一定的温度的,由于是在空间里,他可以自行调控。 现在的水温,不高不低,刚刚好,又带着一点温热的气息,似乎是被测试了好几次,才选出来的最佳温度。 弄干净她的手后,他熟练而不自知地换了条毛巾,要给她擦脸,把原先弄上的泥土给抹去,可一抬眸,便对上她调笑的眼神。 “……” 封凛没由来地心一慌,把毛巾胡乱地塞到容缈手里,“这也要人伺候,真麻烦。” 她看着他躲闪的视线,而后轻笑了一声,笑声清脆悦耳。 容缈拿着毛巾给自己擦起来。 擦好后,她说:“还要一条毛巾。” 第157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八) 封凛的面上写着“麻烦死了”四个大字,但还是从空间里拿了出来,递过去。 容缈接过,让封凛低下头。 他犹豫了一下,大抵是猜到知道她即将做的事情,可还是下意识地弯下了腰,乖乖地把脸送上,尽管表情仍然欠揍又冷漠。 她拿着沾了温水的毛巾,将他的伪装一点点卸去,显现出他最原本的模样。 柔软的黑发下,一双眼眸清冷而淡漠,有一种与世隔绝,不为世人所接纳的疏离感。 与之相反的,是看起来软软的唇瓣,透着自然的绯红,漂亮如花瓣。 封凛的眸微垂了下,看向为他擦脸的容缈。 她的神情,认真得像在擦拭什么珍贵的文物。 力度也轻得要死,生怕擦破了他的皮似的。 可分明,她才是看起来更柔弱,更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他喜欢她和小队的人对峙时,那股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攻击性。 这种气息在她身上很少见到。 她一向都是淡然随性的,不常展露“凶恶”的一面。 不知是为了什么。 但他凭此,在她身上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只是一瞬间的事,也有可能是错觉。 他被她身上有概率存在的“恶”吸引,乐于看到她不同的一面,却也不讨厌,她现在温温柔柔的样子。 可有时候,她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头了…… 封凛的眼里染上丝丝缕缕的黑气。 如果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就好了。 等所有的工作结束,女生才介绍自己,“我叫赵心月。” 容缈点了下头,说了名字。 封凛则是懒得说,把“不爽”、“已黑化”和“勿扰”摆在了脸上。 赵心月也没敢问。 三个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开始赵心月还相对拘谨胆小,不敢说什么话,后来发现容缈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便打开了话匣子。 封凛走在前头,没有听女生之间的话题,他冷着脸,坐进了车的后座。 另一侧的后车门开着。 他双手懒散地交叠在一起,似是等着容缈坐到他身边来,神情中甚至流露出笃定。 不料,赵心月自告奋勇要开车,否则她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可赵心月不熟悉路段。 容缈便坐进了副驾驶,坐之前,还顺带着把敞开的后侧车门给关上了。 封凛:“……” 他的表情凝滞了下,僵硬得跟什么似的。 整个人的气场,都发散着一股幽幽的怨气。 明显是有所不满。 小队本以为容缈和封凛走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可沿途完全没见到人影。 还以为是碰上丧尸被吃了。 结果,等队伍抵达z城时,便看见对方的车子好端端地停在那。 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哪搞来的车? 亏一堆人脑补着自己被央求的场景,一时间,美梦破损。 人家压根不需要! 进入z城需要有通行证,容缈一行人是被这个原因拦截下来的。 严瑞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临时通行证,他前去负责对接相关人员。 原计划送水的异能者照旧行事,抱着个大脸盆子就过来了,“刚才的事是我们不对,这不,队长发话,让我们给你们送水洗脸来了。如今水资源紧缺,这些水都是由队内的异能者提供的,宝贵得很,别人想要都没有。” 闻言,容缈转过身去,道:“不用了。” 她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美目流转间,流光溢彩,乖软又动人。 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 美女你谁? 先前她的脸被糊了些脏兮兮的泥土,只留出一双清澈得像水洗过的眼睛。 依稀可见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才会让人动了歪心思。 可眼下,所有的污秽被洗去,更是惊艳不已。 露出的那张脸,白皙素净,如同上号的羊脂玉,一点瑕疵都没有。 眼神晶莹剔透,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一眨一眨,像蝴蝶振翅。 她身上甚至穿着小裙子。 这种白净的皮肤,美观得体的外表,在充满衰败绝望的末世里,稀有得像外来生物一样。 就算是放在末世前,她的美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更是不用多说,自然而然地夺目。 “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了。” 一道冷冽,又狠戾的声音传来。 受到这样的挑衅,异能者看过去,可看到封凛后,是梅开二度的震惊。 “……?!” 帅哥你谁? 封凛的眼眸乌黑深邃,犹如不见底的深渊,既引人想要一探究竟,又透露着十足的危险气息。 他的五官轮廓立体分明,鼻梁高挺,唇纤薄,偏偏唇边勾了个极冷的笑。 笑意不达眼底,看得让人一阵胆寒。 他的威胁,更是令人畏惧得想要逃避。 可…… 他明明就是个智商和异能都没有的废物小白脸,怎么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本来在看到容缈的那一刹那,队员都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不快,并脑补了一出心地善良美少女和她的智障男友的故事。 但见到封凛的面容之后,又不得不在心底暗骂一句—— 能当上小白脸,果然还是有原因的! 抱着大脸盆的异能者不知该怎么办,他们引以为豪的水资源根本没派上用场! 这时,严瑞走过来,说:“倒了吧。” “啊?可是……” 异能者面露难色。 盆里的水,是由水系异能者召唤来的。 异能被化作了实体之后,就不可以再进行回收利用了。 的确,容缈和封凛不需要再用水了。 可直接倒掉,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毕竟不是所有的异能者使用异能的时候,都像容缈那么轻松,一下子能长出几十米的粗壮藤蔓。 这么一大盆水,耗了队内的异能者不少功夫。 “还愣着干什么?” 严瑞见队员还在犹疑,便催促道。 “好的,严队。” 异能者听令,端着水盆离开,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真的要倒掉吗?” “我也不想,但严队都说了,能有什么办法?” “喝一口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反正它都是要被倒掉的,少倒一点,又不会被人发现。” 第158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二十九) 抱着这种“没事”的想法,他们偷喝了几口。 “刚才渴死我了,你不知道……” 话音未落,异能者便倒在了地上,嘴边流出丝丝鲜血。 十多分钟过去,人也没回来,严瑞心中有数,假意派人去找。 有了通行证,自是畅通无阻的。 封凛神色淡然,低声同容缈说:“水有问题。” 他感知到了附近有丧尸聚集,加上没有消息传来,不难猜到发生什么。 容缈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既然选择了打入敌人内部,最起码要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谐。 “死了……他们死了……” 被派出去找人的异能者悲恸不已地传达消息。 队内的氛围瞬间低落下来。 谁也想不到跟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此前还在聊天,只是一下子,人就没了。 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又不像是被丧尸攻击。 严瑞安抚了队员的情绪,并组织其他人先进入z城。 “你好,你们也是进z城的吗?请问,可以带上我吗?” 一个弱弱的女声传来。 [宿主,伪女主终于出现了!] 灵灵兔及时提醒道。 说话的女人,正是另一个伪气运之子,名叫周依。 只不过,在这个小世界里,严瑞的重要性高于周依,她在原剧情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身份地位,只是表现了伪男主的魅力而已。 严瑞看到周依后,一眼就是心动的感觉。 她激起了他的保护欲或是其他什么欲,他当即应了下来,“可以,你跟着我们吧。” 一旁的赵心月默默看在眼底,只觉得令人作呕。 严瑞的表现,一看就知道是存了别的心思。 周依也不是什么异能者,否则不会有这么低声下气的姿态。 单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和周依是一样的,都是普通人。 只因为她没有长一张让人喜欢的脸,便没有被“拯救”或是被“帮助”的资格。 双标至极。 但赵心月也没有再胡思乱想什么。 她从容缈身上学到,比起男人,更靠得住的,永远是自己。 进城后,严瑞便向队伍内的所有人发布了任务,他需要异能者们分成各个小组,对z城的丧尸进行清除,从而拿功绩,去同城中更强的人换取相应的物资。 队长的安排一向如此,早就习惯了的队员们并没有什么怨言。 小队内部是自行进行成员分配的。 确实有觊觎容缈的相貌,而想和她一组的异能者。 可考虑到她的队伍里,势必会有一个只会摆臭脸的废物,再加一个普通人,那些人就望而却步了。 小组得靠杀了多少丧尸,去向队长交换自己想要的食物。 所以组员的选择也需要十分慎重才行。 养一个吃白饭的拖油瓶还好,养两个,那是真不行! 小队内的强者自行组在了一起,相对弱一些的也抱团取暖。 剩下那个独具一格的组,便是容缈以一拖二。 周依和严瑞一组,由于他是队长,自身实力够强,此前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一组。 现在虽然多了个周依,可她没有异能,也不会跟别的组抢什么。 只是她的待遇和处境都让人羡慕极了,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获队长的青睐,还可以不愁吃穿用住。 在z城中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休息后,小队于翌日各自开始任务。 各个小组被分去了不同的地方。 容缈一行人则是被安排到了相对偏远的郊区。 按理说,越繁华的地方,才是更安全的,毕竟也会遇上其他异能者。 要去那种荒郊野岭,路程遥远不说,还没有后援,要是实力不够,就是去送死的。 赵心月没有异能,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就和周依一起待在了队伍驻扎的地方。 容缈和封凛一起去了任务区,他们出发的时间比别人晚了些,却是有正当理由的——距离有点远,必须要做好准备才能走。 其实是没必要去的。 他们加入队伍后,就没用过一点队内的物资,更不必去完成队长派发的任务。 其他队员倒也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水不喝,面包也不吃,照样个个精神百倍,焕发光彩,都是神仙吗?! 去那一片区域,只是因为封凛从小生活到大的孤儿院就在附近。 据说已经废弃了。 可封凛却漫不经心地说:“倒闭了才好。” 他的性格如此,嘴上这么说着,一般都代表他想去看看“倒闭到了什么程度”。 孤儿院的牌子已经摇摇欲坠。 车停在门口后,它更是直接掉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地,陈年的脆弱木板更是直接碎裂开来。 像是某种欢迎他回家的“庆祝”仪式。 封凛漠然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草木。 他一开始不想来z城的原因也是这个。 在这里待了十几年,所谓触景生情,一时间,所有回忆都涌了上来。 却没有一个是会令人感到舒心的。 他花了那么多年逃离这里,甚至走出了z城,在别的城市租了房。 可机缘巧合之下,又回来了。 仿佛是命中注定。 他永远都离不开他的梦魇。 容缈拉起封凛的手,“想进去看看吗?” 他默了下,眼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没什么好看的。” 一片不堪入目的疮痍、废墟,有什么看点? 即使是孤儿院没有被毁,完好无损,他也不想带她来看这个地方。 在外面看一圈,已经是他最大的接受程度了。 这里是一个多么差劲的地方,就意味着他是个多么黑暗的人。 他不想更进一步地告诉她,他是在这样孤寂的地方成长起来的,现在养成的恶劣性情,也跟这里脱不了干系。 被排挤,被孤立,都是他应得的。 他就是应该有一个糟糕的童年,一个糟糕的人生。 因为他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糟糕透顶的。 如果他向她完全坦白自己的过去,讲述他的那些事迹,她会不会不再接纳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把他推得远远的? 她那么干净、澄澈,怎么能和他并为一谈? 手心源源不断地传来她的温度。 “那就不看了。” 容缈捧起了封凛的脸。 第159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 封凛的神色顿了下,恍若被一层薄雾弥漫,显露出丝丝困惑。 她说完后,当真牵着他的手,坐回了车里。 一点没有要再提他的过往的意思。 封凛踌躇了一会儿,“你要听吗?” 他不是不愿意向她提起他的往事。 只是,不能被动地让她知道。 这个破败的地方只能勾起他灰暗的记忆。 他想要将一切主动呈现在她面前,再由她公正地给出评判。 “你想讲的话……” 容缈握住封凛的手,望向他的眼眸中亮晶晶的,她抿唇,唇角自然地微微上扬,“我乐意当听众。” 封凛微愣,随后开始讲起来。 无非是在孤儿院所做的事情。 他讲他是如何恶作剧,把所有人吓得不敢靠近的。 在他的讲述中,他从来没将自己当成过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待。 似乎一切的遭遇都是他天生应得的。 可其实对于他来说,自幼缺失了双亲的关怀,性情自然会比其他人孤僻一些。 在这样的先天情况的影响下,他在偌大的世界中生活时,也只能是个冷漠的,不和任何人产生牵连的旁观者。 无法产生共情,是由于他根本没有过类似的体验。 所以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泛滥的同情心。 甚至,他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看多了人情世故,他便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人类越是成长、进化,暴露出来的那一面就愈发可憎。 他对此是厌烦得很,唯恐避之不及,宁愿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也不愿和人有什么交集。 只要不再同外人接触,就不会沾染那些恶习和虚伪。 久而久之,旁人都觉得他性情古怪,大人去关心他,反而被他顽劣的性子给劝退,如此一来,也就有了恶性循环。 他用一个漆黑的玻璃罩子将世界与自己隔绝开来。 而世界也不停地推开他,将距离拉得越来越远,把他推进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 恰如她推他进入丧尸潮时。 他会为此感到难以置信,是由于他和她素未相识,却不会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 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他对人类的印象。 自私自利、愚蠢而懦弱。 她的行为于他而言不是一种来自同类的背叛。 毕竟他从来没把自己和其他人划为一类人。 而更像是无聊的恶意衍生出的行径,愚笨却不自知。 可她又有了尝试将他拉起的补救措施,且说是为了救他,还替他挡枪,疗伤。 一系列的行为,让他发现,她是有趣的,或许和其余人,是不一样的。 也是在见证了她的“恶”之后,他才肯向她坦白。 这是趋近于寻找同伴的做法。 他在孤岛上待了太久,便渴望会有那么一个人,和他是相近的。 证明他不是异类,不是怪物。 “没了。” 封凛淡漠地道。 他直视着她,眼睫闪烁的频率也乱了。 完全谈不上平稳。 包括他的心,亦然。 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展示出了自己的伤口,还想要让另一只小兽,靠过来一点,离得再近一些。 可是,她会不会害怕,或是因此厌烦、远离他?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的劣根性无法改变,他就是这么一个从骨子里就开始烂掉的人。 且他也不能阻拦她什么,只能坦诚相告,诉诸一切。 随后将他的生死,交由她定夺。 “可是我喜欢你。” 容缈轻声道。 她的眉梢、眼角以及唇边流露出的笑意,都像羽毛轻拂过一样温柔。 封凛的人生中,从未收到过如此赤诚又热烈的爱意。 他听过诸如“其实你是个好孩子”、“看起来挺乖的”此类的评价。 不少人说,他不是无可救药的,是值得被爱的。 却一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来爱他。 时至今日,她来了,带着直白坦荡的情感,朝他走来。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身上好的、坏的,那些他自以为不堪入目的方方面面,她都不介意。 奇不奇怪? 这些感情明明是人类独有的,可他作为人时,完全没有得到过。 反而是成了丧尸后,才感知到了。 他从前说,他喜欢她的可能性为零,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且觉得不会有人来爱他,所以自然也不去爱别人,便下意识否决了那种可能性。 现在呢? 面对她毫无遮掩的喜欢,他还能做到像之前那样坦然淡定吗? 封凛的心跳声给出了回应。 ……不能了。 他做不到给出无波无澜的反应。 更无法拒绝。 丧尸是没有心跳的,一具尸体,连身子骨都是冰冷的,一点生机都没有,死气沉沉,心脏也早已不再作为正常的人体器官运行,哪来的心跳声? 可是,他好像真的听到了。 那一块心头肉,连着体内的血管。 在她向他告白时,在他踌躇不定地看向她,却被她大方地爱时。 他死的、或是活的心脏,似乎汇集了全身上下所有冷的、热的、流动的、静止的血液,再次跳动了起来。 起初是细微的声响,而后,一下又一下,剧烈疯狂,不知疲倦,频率快到他好像要死掉了。 不对,他在世人眼中,就是死人一个。 是她让他死,又让他活,再让他死。 每一次的理由都不一样。 但只要是她来掌控的话,他的生死,仿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封凛伸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依旧是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异动。 可他却觉得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涌上了不可言说的温暖与热意,它又从身体的中央——心脏处流向了四肢百骸。 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犄角旮旯里,都流淌着她给予他的爱,那是名为“喜欢”的人类情感之一。 她忽地托住他的脸。 明媚的笑意自升起后,就没有下去过一刻。 他略一抬眸,便见她的五官,在他面前越放越大。 纤长的睫毛似乎都要戳到他了。 她凑得越来越近,让他和她的呼吸,也交织在了一起。 他没有躲避,没有偏头,甚至,小心翼翼地,向她的方向,靠近。 第160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一) 她的唇是柔软的,贴上去时,触感像一朵软绵绵的云。 从一开始的试探性接触,浅尝辄止的亲吻,到后来的愈发深入。 摩挲,进而辗转流连,分分合合,又再往更深处去。 他攫取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如同细小电流经过,带起的酥麻感令人失力。 神经末梢像被点燃了一样,仿佛有微弱的火星在闪动。 他没有自己的心跳,也几乎感觉不到心脏的存在了,却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极尽安静的氛围中,听见了她擂鼓般的心跳声。 原来,所谓的共情,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止是他会被她亲得舒服。 她也会为他动情,湿润的眼眸中会浮上迷离的色彩,殷红的唇瓣被染上水渍。 漂亮得不像话。 就在封凛以为自己要失控的前一刻。 容缈先行拉开了距离。 她的气息还没有平稳下来,带着微微的喘息,道:“你的空间里,要有植物了吗?” 那升起的一点微小绿意,在灵泉空间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仅是刚刚被种下的程度。 连要破土的迹象都没有。 奇怪的是,分明是他的空间,可她也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况。 ——在刚才亲他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她是播种者? 容缈像是察觉到什么。 她思索片刻,抓住封凛的衣领,将他拉得过来了一些,随即,又贴上去。 来不及反应,又被她亲了个七荤八素的封凛,眼神里透了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却还是任由着她在他身上作祟。 有点…… 太大胆了? 但封凛不讨厌这样的接触,反而觉得…… 还不错。 他是被她主导着的,被她吻得迷迷糊糊,大脑近乎一片空白,什么别的事情都想不了,就连方才她说的话,也没能听清。 在她的唇离开,甜美的气息消散时,他便很快察觉到,并睁开了眼。 封凛略微喘着,冷白的皮肤像是升了温,添了些艳丽的红晕,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有些艰涩地问:“怎么了?”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又停下了”。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容缈抓错了重点。 她满脸雀跃地道:“它发芽了!” 封凛:“……” 他慢半拍地才发现,她指的是什么。 此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别的。 眼下听了她的话,他才有点不大情愿地,看起空间来。 原本不算有多肥沃,甚至称得上贫瘠的土壤,裂痕被修复,顿时成为一片十分适合种田的地。 加之有灵泉的灌溉,他的空间成为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应该是她的异能起了作用,让那一片土地里,多了一颗小种子。 不知道为什么能输送进来?难道是通过接吻的肢体接触方式才行得通? 就在她再次亲了他一下之后,种子破开了土壤的束缚,冒出了细嫩的芽,看起来生机勃勃的。 封凛将视线移了回来。 他看着她被新奇的事物吸引去了所有目光,语气不由地带了些烦躁和无奈,“不能专注点吗?” 容缈委屈巴巴地道:“我很专心致志地在种菜啊。” 她说着,还掰起了手指头,数着数,“你看,播种育苗,生根发芽,长出绿油油的叶子,开出花,然后就能收获了。” 想到这里,容缈的眸中都多了几分细碎的光芒,“五个步骤里,前两个已经完成了,距离得到一颗大白菜也不远了!异能真好玩!” 封凛:“……” 所以,她又亲他,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加速植物的生长进程? 拿他做实验吗? 他一下子变得奇奇怪怪的,没头没脑地去堵她的话,“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大白菜,种出一只丧尸怎么办?” 容缈:“……” 什么样的种子,会种出丧尸来?! 别太荒谬了! 她粲然一笑,唇角上扬的弧度漂亮极了,“那就试试好了。” 容缈眨了下眼,凑了上去。 封凛由着容缈肆意妄为,也极度配合,更是到了一种,想要夺取她所有注意力的地步。 每一回合,都是到双方的气息凌乱了才罢休。 只是,她的精力似乎无穷无尽,亲一下,便说:“生根了!” “开始冒叶子了!” “水灵灵的大白菜,什么时候才能结果?好想吃!” “……” 几次下来,封凛不耐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恶狠狠地道:“专心亲我。” 语气是要多凶狠,有多凶狠。 可他的耳根,连同面庞,红了一大片,粉嫩的颜色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更加明显。 他的身体冰冷,眼神却炽热万分。 容缈乖乖地不再提种菜的事。 但还是十分努力地亲着。 可不能让他心情不好,种到一半就半途而废了。 封凛永不知餍足似的,品尝着亲密关系带来的甜美。 他自认为是个还算冷静自持的人,可偏偏一碰到她,就满盘皆输,溃不成军。 想要她的靠近、亲吻,是施舍他也好,怜爱他也罢。 他要她的一切。 黏黏糊糊地在车里亲了好一段时间后,封凛才肯放开容缈,见她的唇被亲得微微有些肿了,又用指尖去抚摸。 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容缈若有所思,道:“它已经开花了,可不管再如何,都好像不再生长了,要怎么样,才能让它结果……” 她的额头忽然被他弹了一下。 力度不大,可她的皮肤娇柔,瞬间红了一小块。 封凛愣神了下,没想到容缈这么容易受伤,条件反射似的,又去给她按摩。 跟手下轻柔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带着狠劲的言语,“一心二用,朝三暮四的人在末世里死得最快了。” 明晃晃的威胁。 语气里莫名有点酸溜溜的意味。 容缈转而去哄封凛。 但说什么好话,都不管用。 他傲慢地偏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半晌过后,才低声说:“再亲我一下。” 封凛默了默,又回过头来,直视着容缈,“……我要你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单纯地,为了亲我。” 第161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二) 大部分异能者都是当天回到了小队驻扎的地方,速度稍微慢一点的,也是隔天就回了。 可容缈和封凛,整整过了两天,才回去。 要不是在出发前,小队发了位置追踪器,能定位到每一个小组的所在地,根据地这边能通过控制面板看到容缈一组在缓慢移动,还真以为他们被丧尸啃得连块骨头都不剩了。 谁知,容缈和封凛不仅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个新鲜的…… 大白菜?! 从前,它简直是随处可见的代名词,什么常见的、不值几个钱的东西,都被形容成是大白菜一样的存在。 但现在,它的稀有程度,堪比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会引得人不顾情面地去争抢。 水灵的大白菜,看着便新鲜不已,口感定也十分美妙,随便炒一下,都不需要额外的佐料,就能激发它最原始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 眼见外形靓丽的容缈和封凛手中抱着新鲜的蔬菜,小队里的成员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又不敢明抢—— 确认过眼神,明显是打不过的人。 只能眼巴巴地凑上去,尽管关系并没有多熟悉,可还是谄媚地问:“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容缈用藤蔓清理了对大白菜蠢蠢欲动的手,随后道:“春天是收获的季节。” “……” 这是什么歪理?春天不是播种的时候吗,怎么一步到位,直接收获了? 然而,无论再怎么追问,能得到的最细致的信息,也只是“摘来的”。 哪摘的? 根据定位显示,容缈一组明明只去了任务区域。 可那片荒郊野岭,不是早就废弃了吗,会有蔬果园吗? 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算真的有,蔬果园的主人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安然无事,任由蔬菜放在那里? 恐怕早被人抢光了,一片菜叶子也不剩。 可仔细瞧这大白菜,是新鲜的,连一点被虫子啃咬过的痕迹都没有,完整得很。 即便是在末世前,都很少见到品相这么好的。 何况是现在这个恶劣的种植情况。 再加上人心惶惶,那些个农田都早被人偷得什么也不剩了。 总不可能是自己种出来的吧?又没有那个条件。 况且,才过了两天,就算是用农药催熟,也没这么神速。 速成的可能性被排除后,便只剩下了一个几率也不大的情况。 容缈和封凛所去的那一片区域,当真有世外桃源的存在。 否则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且看二人饱满红润的脸色,一看便知道,是在外面过了什么逍遥快活的日子,想起还在任务中,才回来的! 大部分人都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 异能者之间有物资的互相传递,面色会相对好一些,不至于饿得皮包骨,多数情况下都是能填报肚子的。 但营养总归是不均衡的,缺少了蔬菜和肉类的补给,天天靠啃面包,或是吃一些速食食品过日子,长此以往,身体是受不了的。 可以容缈为例子,她就生得比怀中的白菜还要水灵、娇艳,看着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完全不像是吃过末世的苦的人。 容缈和封凛拿着蔬菜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虽是和赵心月一组,可帐篷是独立开来的。 谁让人家是情侣。 肯定要睡在一起的。 赵心月被安排和周依睡一个帐篷,两天来的吃穿用度也是和她一起,她还算是好相处。 反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各过各的,没有什么冲突。 赵心月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一听到消息,就欣喜若狂地出去迎接,可很快,便被震住了。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大白菜? 画面一时滑稽得要命。 但有一瞬间,她好像恍惚间,真的回到了末世之前的生活。 或许是那些日子过于寻常、平淡,她从没有好好珍惜过,和父母在一起时也是,总是拌嘴不停,现在就算是想吵架,也找不到人了。 赵心月的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涩,可她立马压制住了这股情绪。 “饿饿,饭饭。” 容缈将蔬菜放在了旁边,道。 赵心月:“……” 第一次听大佬撒娇似的语气。 好—— 可爱! 赵心月也不像其他人那么多嘴,硬要问蔬菜是从哪搞来的,她是想知道的,只不过是把好奇心给压在了心底。 就算要问,也不是这个时间点。 大佬要是回复了她,别人肯定会听见,进而引发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何况这些人里面没几个好人,甚至可以说,连正常人的含量都是极低的,要是秘密被知晓了,他们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有吃的就不错了,还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收到,包在我身上!” 赵心月抱起一个大白菜,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可是,没有合适的工具和场地。” 地方倒是次要的,厨房有没有,都无所谓。 可那些锅碗瓢盆之类的,小队里根本没有,别说队伍里头了,恐怕附近几公里内,都凑不齐一套完整的器具。 容缈和封凛进了帐篷,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锅和铲子,“够了吗?” 赵心月:“……” 怎么什么都有?大佬究竟是有百宝箱还是有小叮当的口袋? 不过,都是大佬了,有些常人没有的物品,也很……正常吧! 封凛帮着搭了个简易版的灶台。 生活用具,都是在c城,或是来z城的路上获得的。 这倒是不难找到,没人会一把一把地囤锅。 毕竟缺少了食材,还要锅干什么? 铁锅炖自己吗? 封凛起初是拒绝将这一类物品放进空间里的,他认为派不上用场。 可容缈却说:“就算不能做菜,拿它防身,也是极好的!” “……” 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想到要用沉重的锅来做武器? 但封凛拗不过容缈,只得妥协。 如今倒真是派上了用场。 万事俱备,只差明火。 火也不稀有,随便拉个异能者过来就行。 队员在离帐篷十米开外的地方,争先抢后地自荐。 “我的火,堪比太阳的光辉!” “拉倒吧!上次让你点根烟,半天点不着!” 第162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三) 至于为什么会在数十米开外的地方。 自然是因为,容缈用藤蔓围了一圈,将其他人隔离在外。 即使是拿异能去打她的藤蔓,也毫无作用。 明明应该只是普通的植物,可它却硬得堪比金刚,根本打不动! 既然硬闯行不通,便只能来软的了。 一行人叽叽喳喳、推推搡搡的,似乎是一触即发、一点即炸的状态。 谁都想抢到这个资格,毕竟要是能出上一份力,肯定也能分一部分食物。 “可是……” 容缈乖软的声音,打断了喧闹,“有打火机。” 扭打成一团的异能者:“……” 不早说! 是不是故意的?! 一群人狐疑地看了过去,可见容缈满脸的单纯无辜,抿唇后的微笑更是人畜无害。 怎么可能会是有意而为之! 封凛又回了一趟帐篷,假装是在里面翻找打火机,估摸了一下时间后,他从空间里直接取了出来,拿着便往外走。 有了火之后,还需要有可燃物。 可这对容缈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她的所有植物,都是最直接的燃料。 于是乎,被限制在圈外的所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连各种异能都攻击不了,防御能力一流的藤蔓,轻而易举地被打火机点燃的火,给烧成了灰。 “……” 合理吗? 这一定不是真的! 拜托,这样会显得他们的异能超级鸡肋好不好!? 大白菜用灵泉洗过了,叶子上还往下滴着些许的水珠。 所有的准备就绪,之后的工作便是赵心月的。 容缈和封凛坐在一旁。 空气中飘来一阵阵香味。 那是所谓的“锅气”。 容缈大口地吸了一下,是热腾腾的气息。 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让人甚是怀念。 她突发奇想,忽然觉得其他的异能也不错,“要是有火系异能就好了,啪地一下,就能把硬邦邦的食物烤熟,比如红薯、玉米。” 容缈的思维持续发散着,“水系的话,加点糖,再降一下温,是不是能尝到简易版冰棍的滋味?” 她进一步想到,“土、木、水结合,负责播种,金系造锅,火系点火,之后又分别由木、水系添柴、烧热水,五行相生相克,又可以聚在一起,互为所用。简直是做一顿饭的完美选择。” 封凛:“……” 合着,她的头脑中,除了吃的,什么都没有? 炒白菜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不一会儿就出锅了。 一锅蔬菜被分在三个碗里,再多的、装不下的,都留在了锅里。 容缈幸福感爆棚,尤其是在连续啃了那么多天干巴巴的饼干之后,空虚的胃被充实地填满。 她陶醉不已,意有所指地看向他,“配米饭一定更好吃。” 封凛:“……” 怎么? 还想在他的空间里种水稻不成? 他一脸黑线,“……你给我适可而止。” 容缈乖巧地点了下头,吃得可香了,让人看着便食欲大开。 场外只能听见其他人饿得咕咕叫个不停的声音,仿佛饿鬼附体 ,幽怨的眼神一直在三个人之间来回打转。 她问他:“你不吃吗?” 封凛别过头去。 他对进食一点多余的兴趣都没有。 尤其是想起,他身体中的大部分器官都已经坏死,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他无需靠吃饭来维持身体各项技能的运转,也不会感到饥饿。 一个完全报废的机器,给它灌燃油有什么用? 又不能再次运转起来。 既然如此,何必浪费燃油? “这样的话……” 容缈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勉为其难地吃两份! 封凛忽地转身,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咬住容缈的指尖,跟一只小狗一样。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多了一圈牙印,“干什么?” “吃你的肉。” 封凛凶残地答道。 他慢条斯理地对她进行一些无意义的恐吓,“一直留着你,当然是为了吃掉你。” 容缈:“……” 熟悉的配方。 一点都不陌生的威胁。 她不解地指了下碗里的绿叶蔬菜,“这个比我好吃。” 封凛却用目光上下扫了一下容缈,语气带着几分轻佻地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萝卜!哪里有萝卜?] 灵灵兔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容缈:“……” 她的嘴微鼓了下,决定不搭理他了。 对系统也是。 先各冷战一分钟! 见容缈稍有些僵住的脸,封凛得意地勾了下唇角,肆意得很。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好吃。 他也明白她之前说的感同身受了,不用亲自吃,也能体会到。 至于逗她,自然是因为喜欢看她被捉弄之后的可爱反应。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严瑞带着周依走了过来,瞧见一堆人站在藤蔓之外,整齐划一地大口呼吸着。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要不是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看到,也闻到了刚出锅的炒菜,还以为他们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把自己幻想成了空气净化器,搁这更新空气质量,为大自然减轻负担,造福人类呢。 严瑞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有一开始没搞清楚状况的队员,以为容缈和封凛的物资,是从队长处得到的,特地跑来打小报告、诉苦,顺带着要求待遇公平些的。 要不是这个原因,他现在还在和周依浓情蜜意,卿卿我我,哪顾得着其他人? 物资方面,严瑞是最清楚的了。 怎么可能会有大白菜? 别说是小队了,就算是顶级的异能者去了,也未必能置换到蔬菜。 因为,那玩意压根没有啊! 上哪整一个去? 就算有,严瑞也不会拿出来“犒劳”或是“奖励”队员的,都自顾不暇了,有这种好东西,必定是在第一时间就留着了。 会分出去,怕不是他脑子有问题! 况且,还是分给容缈和封凛。 他没有对敌人好到这么仁慈、大方的程度。 来的路上,他也听说了大白菜的来历,半信半疑,终究还是派了些人,去容缈组到过的区域探查,只希望能带回些蔬菜来。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第163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四) “为什么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严瑞冷声责问道。 按理说,队员在完成任务后,都应该向队长报告战绩,才能去换得想要的物资。 可容缈一行人,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表现得要多悠哉,就有多悠哉。 见周依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严瑞面上隐隐多了几分得意。 他接着炫耀自己身为队长的威严,教训道:“我看你们根本没有一点团队意识,并不清楚自己也是小队的一员!” 一番话,说得好似将什么个人荣誉都抛之脑后了,把他自个儿夸成了正义凛然的超级英雄。 但藤蔓包围圈内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羞耻感。 赵心月是有一些被吓到,毕竟严瑞吼的声音还是蛮大的。 剩下的封凛,恍若未闻,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容缈则是慢半拍地抬头,望过去,说:“谁说话了吗?不好意思,隔太远了,没听见。” “……” 哪有隔那么远?! 她的语气过于真诚有礼,让人一时分不清,她到底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严瑞的脸一黑,只能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原来如此。” 容缈若有所思,随后微笑着,道:“我们一只丧尸都没杀。” 她和他一向是居于中立的,丧尸和人类,谁都不帮,谁都不欺负。 但无论哪一方,只要是对他们起了杀心的,就被列入敌人的范围。 严瑞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指责。 骂得可凶了。 容缈照旧是无辜的模样,她摊手,十分无奈,“没办法,杀不动,我不太会控制异能的。” “……” 骗谁呢! 这雷打不动的粗壮藤蔓,难道是凭空长出来的吗? “不信吗?” 眼见着外圈的人一副“我不信我不信”的模样,容缈乖巧地歪了下头,“那我演示一下好了。” 说罢,一株藤蔓便拔地而起,长在了严瑞的眼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藤蔓便“啪”地一声,抽了他一巴掌,几乎要将人掀翻在地。 要不是他异能超于常人,恐怕早就躺地上去了。 容缈的唇微微抿了一下,“你看,我说了,我控制不住的,植物它有自己的想法。” “……” 还真是敢说! 在场的异能者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以往,谁敢驳严队的话? 可眼前的小祖宗,不仅驳了严队的面子,还直接打他脸了! 真是不要命了! 严瑞站稳身子,听见容缈的话后,眼里尽是怒气和杀意。 他面色涨红,气得就要发飙。 她竟敢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不光有队员,周依也在。 严瑞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光是被当众打脸,就足以让他怒火中烧。 都过去多久了,以前被踩在脚底下的日子总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竟然还有人敢挑衅他的权威。 简直是…… 找死! 就在严瑞汇聚异能要回击的前一刻。 容缈慢悠悠地问:“队员完成任务,是为了获得物资,对吗?” 她不慌不忙的神色,令人莫名害怕。 严瑞硬生生收回了攻击,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然。” “那么……” 容缈面带疑惑地问:“我们在所有的小组中都是不合格,甚至垫底的,自然没有得到物资的资格,难道这不是间接为队伍省了一笔吗?有多余的物品,也可以分给其他队员。是对队伍有利的。” 她进一步地,提出了最大的疑问,“所以队长到底为什么生气?是我们的失职没错,但,这让队长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了吗?难不成,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意图?” “……” 严瑞被问住,他的话卡在喉间,说不出来。 原本滔天的怒火也像是被浇了一盆水一样,还是从头淋到脚的那种。 他整个人瞬间如同坠入了什么极寒之地,从内心的最深处开始发寒。 同时,脚也止不住地发抖。 抖得跟筛子似的。 不! 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的! 除了他之外,怎么还会有别人知道那个秘密? 明明没有人可以看见的。 可她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切。 倒映出所有污秽。 严瑞一直在心里疯狂地安慰自己,但根本没有用。 他怕得要死。 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将他从前的懦弱,那些他本以为翻篇了的事迹,都翻找了出来,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弱者! 他的实力应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才对! “严队……” 周依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将严瑞拉回了现实,“你怎么流汗了?” 他的喉咙像是堵住了。 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他,居然怕得流汗了吗? 严瑞一把抹掉汗水,干巴巴地解释道:“天气太热了,可能有点中暑。” 完全是无力的掩饰。 “既然队长身体抱恙,那就不要打扰我们吃饭了,看着也会食不下咽的。” 容缈露出了一个无害的微笑。 “……”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独树一帜的担心! 简直画风清奇! “至于物资的事情。” 容缈搬出一个大白菜,放在了一张空桌子上,“帐篷,加上一些吃穿用度,换一个它,够了吗?” “……?!” 何止是够? 帐篷这种东西并不稀缺,容缈和封凛也没有用过除此之外的任何物品,顶多是赵心月用了一些。 但在绿植稀疏的今日,新鲜蔬菜价值连城,是有再多的物资也置换不到的。 “需要的话,自己拿。” 容缈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嚷嚷着,说:“放那么远,还有藤蔓阻拦着,怎么拿得到?” “各凭本事啦。” 容缈眉眼弯弯地道,“总之,我们是不提供外卖服务的。” “……” 严瑞的面色更难看了。 她这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他了。 队伍内那么多异能者,都破不开她的屏障,即使是合力也不行。 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只要多使点力气,应该没问题。 但问题又来了。 最棘手的,不是藤蔓的阻挡,而是得到蔬菜之后的分配问题。 势必会引起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一样的争抢。 第164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五) 况且,严瑞是不敢真对藤蔓动手的。 要是他出力了,就是在向她宣战。 尽管觉得可能性不大,可…… 万一呢? 假设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严瑞不想受制于人,却也只能选择一时的忍气吞声。 她没有在明面上透露什么。 然而偏偏是这种暗戳戳的,似是而非的疑问,让他束手无策。 如果不除掉,后患无穷。 杀,是肯定要杀的。 严瑞一早便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现在第一要紧的,是解决大白菜的事情。 它的珍贵性里,隐藏了极大的隐患。 分配不均,必然会引起内乱。 但人总是贪婪的,得到了一点,便不满足于那么一点,会渴望更多。 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 还是不拿更好。 谁都想要吃蔬菜的情况下,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让谁都别吃。 可严瑞又不想演戏,装成破不开容缈异能的样子,那样会显得他很弱。 连个新入队没几天的队员的异能植物都打不过的话,他凭什么当队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严瑞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只能选择损失最小的方案,“既然是你们自己找到的,我们便没有拿的道理。” 他顺带着维持了一下队长的大度风范。 队员:“……” 严队是不屑了,可—— 他们屑啊! 到嘴的大白菜,飞了! 严瑞知道成员们都是嗷嗷待哺的。 他无论怎么处理,都会有人不满,只好安抚道:“我早些时候已经派人去找了,到时候一人一颗大白菜,不用围着吃。” 队员:“……” 给画了好大一张饼。 部分人的情绪是稳定下来了,他们一路跟着严瑞,并拥护他,虽然日子称不上吃香喝辣,但待遇也好过一般人不少,遇上这种事,自然是选择信他。 “大家不要急,严队说到一定做到!” “就是,我们应该信任严队!” 剩下的人,即使有不满,却也说不了什么。 队伍内的大风向都被带着朝对严瑞有益的方向发展了,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事实。 一群人只能幽怨地对着一堆藤蔓之隔的大白菜流口水。 更让人生气的是,容缈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吃得起劲极了。 “……” 一群人望眼欲穿地盯着,手扒拉着藤蔓,莫名有一种“铁窗泪”的既视感。 香死了! 偷偷吃不好吗? 吃得这么光明正大,让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还只可远闻,不可真吃! 但,种出蔬菜的那一刻,容缈和封凛就没有打算遮掩什么。 总归是要吃的。 即便藏得再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譬如菜出锅时,会有香气飘出去。 与其花大把时间伪装,不如一开始便亮明了。 反正,也没有人能从容缈手中抢食。 严瑞自知又失去了一些民心,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走得匆忙,甚至连一见钟情,如今似乎已然爱得死去活来的周依都没顾上。 其他异能者见自己没机会,便陆陆续续,灰溜溜地、饥肠辘辘地、几乎都要流下眼泪地,回去啃饼干了。 唯独周依还没有走。 她弱弱地站在一旁。 谁知无论是封凛,还是容缈,连头都不回一下。 根本不关注。 周依咬了咬牙,找到了最好下手的目标,“心月,我能尝一点吗?就一点。” 赵心月一愣。 她和周依短暂地同住了一会儿,期间没怎么说过话。 印象称不上好,可也不算有多差。 如今,周依可怜巴巴地求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碗。 里面还剩一半的大白菜。 赵心月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大的变故。 她还真没有太大的胃口,就连罕见的、别人吃不到的蔬菜,都是一片片小口地吃。 何况也没有油盐之类的,就算她的厨艺再好,也比不上末世前吃的家常菜。 但……要给出去吗? 平心而论,就算严瑞,甚至是整个队伍,对她和周依的态度都截然不同,区别对待,她对周依本人,也恨不起来。 她只能说,周依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会利用先天的外貌优势,为自己谋取福利,投靠别人,也实属无奈之举。 如果是她身处周依的位置,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赵心月定夺不下来,只能看向容缈,眼神里写满了求助。 容缈已经吃好了,她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答:“既然给了你,自是你的。” 说罢,她便和封凛一起回了帐篷。 赵心月怔住了。 言外之意,她需要自己做决定。 是的,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年龄指不定比大佬还要大一些。 那些关乎自己的抉择,没有人能帮她。 她必须亲自迈出这一步。 赵心月摇了摇头,说:“我拒绝。” 周依脸色微变,可还是装作无知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赵心月坚定地道:“我不想,仅此而已。” 她要是退让了这一次,就会让其他人知道,她是好欺负的,到时候再有饭菜吃,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找上门来。 不想惹祸上身,带来麻烦,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在一开始就选择远离。 周依见赵心月一副不可动摇的模样,也就放弃了,她善意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不介意的,晚上帐篷里见。” “好。” 赵心月点了头,周依就离开了。 她们是同住一个帐篷。 所以周依会这么说,其实也不奇怪。 只是…… 周依和严瑞走得近,虽没有在明面上挑明关系,可队伍里的人,谁不知道队长对周依有意思?因此周依晚上一般回来得也比较晚,可现在,她突然友善得有些过头了。 不知为何,赵心月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入眠,却一夜无事发生。 翌日。 她们都起得很早。 周依向赵心月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 望着她脸上的和善笑容,赵心月也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笑了起来,“早上好。”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第165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六) 被派去任务区的异能者小分队回来了,空手而归。 显然是白跑了一趟,啥也没捞着。 队员们心中更是颇有怨言。 入夜的时候,外面有些许异动。 声音嘈杂,不知道在吵什么。 容缈的晚饭是在下午五点左右吃的,她之后睡了一觉,现在是起夜,准备吃夜宵了。 封凛不喜欢和那群人相处,甚至和别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睡在她身侧。 等她醒的时候,他也跟着出了帐篷。 一堆人围成了一个圈。 周依和严瑞站在最里面。 她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哭个不停,“怎么办,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不见了……” 严瑞则是借出了肩膀,让她可以靠在他身上,“没事,丢了就丢了。” 其他人也为周依说着话,安抚着她的情绪。 “找回来就好了,地方就这么大,找起来也不难的。” “就是,为了它劳神伤心不值得。” 周依倔强地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它对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 严瑞感动不已,“放心,我会找到的。” 随即,他下令道:“各小组分开去不同的方向帮忙找。” “……” 不是队长一个人去找吗? 怎么还需要别人的帮助? 队员们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嘟囔了一会儿,随后才出发。 容缈和封凛刚从帐篷里出来,得知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兴师动众、浪费人力物力,都要打道回府了。 容缈用目光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便向周依问起赵心月的下落。 “心月吗?” 周依收起了眼泪,可还是带着一点抑制不住的哭腔,似是遭受了什么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说:“我丢东西后,第一时间跟心月说了,我们一起找了一遍,可是没找到,她应该还在帮我找……心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容缈闻言,抬眸,看了过去。 她澄澈的眼眸,宛如一面明镜,让直视她的人不由得心里发慌。 周依僵硬着脸,挤出一个强撑出来的笑,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天真善良。 同时,她也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容缈。 周依自诩是在末世中生活得不错的人了,她虽然没有异能,可一路上凭借着外表,投靠各路异能者,比其余逃难者的待遇要好得多。 她从没见过像容缈这样好看的人。 头发乌黑柔顺,皮肤白皙通透,一点瑕疵都没有,那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睫毛浓密纤长,唇更是不点而红。 要不是容缈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挑衅着其他人,一副谁都尊重、又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周依都担心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记得没错的话,容缈身边的人…… 好像是叫封凛? 外貌同样惊艳不已,远远地甩了其他人一大截,光是站在那,就能轻易地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只可惜,是个要智商没有,要异能没有的废物。 周依的心气莫名通顺了一些。 皮囊再好看又能怎么样? 没有强大的靠山,人的命都不值一提,只会是强者手中的玩物。 恍若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就在这时。 一个队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露惶色,他也没顾着平复小跑过后乱成一团的呼吸,紧张得都结巴了,“死、死人了!” 夜色深沉,去找物品的异能们根本看不清什么,要不是拿着手电筒去了,差点直接从尸体上踩过去。 “怎么回事?” 周依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会是……” 队员点了下头,语气里带着同情,道:“是赵心月。” 小组本来是想走远一点,去摸鱼的。 大晚上,黑漆漆的,找个不值钱的小物什,怕不是有毛病才会乖乖听话,去干这种事。 既然不难找,那就由别人去找好了。 队员们想要找个地方躲过这一阵子,却没想到在相隔约一公里的地方,意外地发现了赵心月的尸体。 这下,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一点摸鱼的心思都没有了。 赵心月是被一枪毙命的,心口处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做了一顿晚餐。 可现在,已经不声不响,安静地倒在了这里。 容缈查看了一下赵心月的情况。 救不活了。 再怎么用异能治愈也没用。 来不及的。 封凛拉了下容缈的衣角,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顾及到旁边还有别的异能者,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传递着信息—— 有丧尸来了。 他的确有控制丧尸的能力,但她没有让他频繁使用。 封凛是以精神力来和丧尸进行沟通的,用得过多,恐怕也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偶尔有几只丧尸飘荡在附近,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毕竟z城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他会特意提醒,估计是丧尸暴动了,数量庞大。 容缈用异能召唤出数株藤蔓,编织成了一张床,让赵心月被托起。 她和他往回走。 封凛明白容缈的意思了。 不必拦着丧尸。 谁引来的,谁去解决。 丧尸潮带着可怖的嘶吼声,涌入了队伍驻扎之地。 “小心!有丧尸!” “大家别慌!” 一时间,无数的异能出现在半空中。 队伍内的异能者们进行着反击。 丧尸沉闷的嗓音,被攻击时痛苦的惨叫,异能穿破它们的血肉,抑或是丧尸啃食人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场面混乱不堪。 “严队呢?严队去什么地方了?” “没见着人啊!严队不指挥可怎么打?” 队员们手忙脚乱地应对着丧尸。 从只言片语中,可以判断出来,严瑞已经偷跑了,八成是带着周依的。 容缈将赵心月放在了帐篷里,“找一只丧尸来。” “……” 封凛不知道容缈想要如何,可还是照做了。 叫了丧尸来后,她又让它咬了赵心月。 死尸是没有办法救活的,至于被咬后,能不能变成丧尸,那便是概率问题了。 没过多久,赵心月再次睁眼了,只不过,瞳孔和肤色都变得灰白了,和一般的丧尸无异。 她不像封凛那样幸运,无法保留人类意识,仅是以这种行尸走肉的形态,勉强地“活着”。 第166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七) 将赵心月感染成丧尸后,容缈便和封凛离开了。 经过丧尸和异能者的战场时,格外惹人注目。 毕竟他们是大咧咧直接走过去的。 别说用异能防御了。 全程连一根手指都没抬过。 很快,有人发现了异样。 “为什么丧尸不攻击他们?” 这可是末世! 但容缈和封凛的神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姿态淡定,从容得出奇。 凭什么他们能免疫丧尸攻击? 正在苦苦奋战的异能者不解,可又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只能任由疑惑在心中生根发芽。 其中有个别早就看封凛不爽的人,趁着空隙,发动了攻击。 一个废物,能活到现在,凭什么? 不就是仗着有人罩着吗? 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副好打劫、好欺负的模样。 但一天天的,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好脸色看。 单是靠着一张脸,就能蹭到大白菜吃。 这谁能忍? 现在难得有机会,当然要灭了他的威风! 打不过容缈就算了,难道还打不过一个没有异能的废物吗?! 一个火球直冲封凛而来。 被容缈手中一株瞬间生长出来的藤蔓给挡住。 火焰本该将藤蔓烧尽,可只是让它的表面变得焦黑了一些,藤蔓依旧坚挺有力。 封凛偏了下头,看向异能飞来的方向。 他的眼眸像浸在了夜色里,漆黑如墨,深沉得令人害怕。 “等我一下。” 封凛对容缈说完后,便迈步,慢悠悠地,朝试图攻击他的人走去。 与此同时,所有的丧尸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变得躁动不已。 它们的攻击一下凶猛了好几倍,行进速度也快得令人咋舌。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队员们缺少了严瑞的指挥,本就乱成一锅粥,打起丧尸来,有些许吃力。 眼下,丧尸又不知为何暴动起来。 异能者就更处于劣势的地位了。 与所有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封凛淡然,又平安无事地穿过了丧尸潮,径直走到了那个火系异能者的面前。 他饶有兴致地微微勾起唇,看着对方狼狈不已的模样。 子弹穿过封凛的身体,血流不止。 可人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像是半点影响都没有受到。 丧尸的神经相对迟钝。 它们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数发子弹,打穿了他的皮肉,可似乎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窟窿而已。 直到所有的枪弹耗尽。 他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低头俯视着一切顽强抵抗、苦苦支撑的人,唇边勾着恶魔一般的笑意。 异能者使用异能,同样需要消耗精神力。 一番苦战之后,大部分人都坚持不住了。 连丧尸的一个普通攻击都难以承受。 越来越多的异能者遇害,成为了丧尸。 面目全非,向外龇牙的丧尸,喉咙里发出卡痰一样的声音,嘴里还有粘稠且带着一股腥臭味的血液,它们摇摇晃晃地,向场上最后一个活着的队员走过去。 火系异能者吓得腿软了,直接坐在地上,他想往后退,可退无可退,已经完全被丧尸给包围起来了。 他的手撑在地面上,往后缩,可不知道是抓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跟一截藕一样。 ……怎么可能会有藕?!有大白菜还差不多! 想到可能是谁的断臂,异能者没忍住,直接“呜哇”一下吐了出来。 “恶心?害怕?” 封凛带着轻笑问道。 异能者再怎么反应迟钝,也知道封凛的身份不简单,要真的只是个智商有问题的普通人,早被丧尸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赶紧求情道:“我错了!我不该偷袭的!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吧!” “饶你一命?” 封凛半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 随后,他的唇角又翘了下,道:“可是,它们饿了,需要一些磨牙棒。” 围在一边的丧尸闻言,狂喜,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 “嗬!嗬!” 这是我的!别跟我抢! “哇呀!” 你不是刚吃了两个吗?该我了! “呜啊!” 别抢!开席!先到先得! 丧尸用一种奇特的方式交流着。 异能者怕得都要失禁了,在被丧尸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用起异能,杀了些丧尸。 其中也不乏朝封凛而去的小火球。 可攻击完后又需要一段时间缓冲,异能者显然已经没力气了,无力地瘫倒在地。 封凛轻松避开异能后,凉薄的眼里仿佛渗了寒冰,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不太喜欢它们。” 说罢,他转身离开。 丧尸给封凛让出了一条路,随后,它们便将那个异能者包围得水泄不通。 封凛并没有回头,他笔直地朝着容缈走去。 身后传来丧尸啃咬肉的声音。 想必一定是一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场景。 封凛微垂了下眸。 讨厌的人,要是都变成丧尸就好了。 什么龌龊肮脏的心思都不会有。 保持着那种单纯得像一片白纸的心态就行了,要思考和意识有什么用?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好东西。 封凛用空间里的灵泉,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手。 可他身上的血污好像洗不清了。 他带着一身的枪伤,走到她面前。 身上的窟窿眼数目惊人。 但他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只是习惯性地勾了一下唇。 那一抹笑容转瞬即逝,在月光下,他凝视着她干净的眼眸,轻声道:“都死了。” 被他杀的。 她看到了一切。 封凛的视线紧紧盯着容缈,黑眸里跳动着细微的光。 他期待着她的反应。 她会是什么表情? 恐惧吗? 毕竟,他终于把他的阴暗面全部展现了出来。 可,他做错什么了吗? 不怀好心的人,就是应该杀掉才对。 不然,是不会听话的。 若不是猜到她另有打算,他当把那什么劳什子队长也一并给杀了。 都该死。 但出乎封凛的意料。 容缈伸手,她的手心抚上了他的心口,从他身体的最中心处开始,用异能为他治疗。 一股温热,在他的体内涌动起来。 她微叹了口气,“小疯狗,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封凛是知道容缈对他有这么个称呼的。 按照以往,他应该顽劣地回一句:“是,我就是疯。” 可现在,封凛却微愣,应道:“好。” 第167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八) 封凛小时候肢解过一只蝴蝶。 不过,它不是活的,而是死的, 那只蝴蝶不知道是何原因死掉了,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拆分它,并不是出于什么恶趣味,只是想借机,更了解它一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那是书本上学不来的知识,也没有大人会给他讲述其中的奥秘。 是对生命的渴望和探索欲望吗? 封凛并不清楚。 他单是想要知道得更彻底一些。 仅此而已。 但他的行为,在同龄人,甚至是大人的眼中看来,都是疯狂而残忍的。 封凛的所作所为,被同是孤儿院里的小孩发现,并向老师打了小报告。 那些人,连起因都没问,便擅自给他下了个定义。 用封凛的话来说,从那天起,他就抛弃了全世界。 而现在…… 他的眼帘垂了下。 是她和他一起背离。 容缈同封凛离开了小队的驻扎地后,一起前往z城的研究所。 那是他们长久以来的目的。 毕竟病毒是从实验室流出来的,要想解决,肯定得从源头开始。 可其实,它的位置是扑朔迷离的。 丧尸降世后,研究所的危险系数是最高的,相关人员已经将位置换到了别的地方。 由于保密性太强,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既然人类不清楚研究所的所在地,那便只能去问丧尸。 封凛使用了大量精神力去跟它们沟通,却是海底捞针,迟迟没有回应。 近一个月以来,他都在如此消耗着自己。 好在有她随时随地的治疗在。 否则是真的要活活累死。 同时,容缈开着越野车,将大半个z城几乎走了个遍。 总不能一直停在原先的地方,等着哪只丧尸送上门来,告知相应信息。 必须主动地扩大消息来源地。 直到一只作为耳目的丧尸,说有看到像是研究人员的人出现在了附近。 当然,丧尸是不会这种高级表达的。 它只会呜哇嗬啊地叫。 封凛全凭第六感和经验猜到的。 那是离城中心和郊区都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放在末世前,应该被称为“城乡结合部”。 容缈和封凛停在了一个大型超市面前。 周边有不少异能者把守。 据说,这个超市原本已经废弃了,物资也被一扫而空。 可之后,有异能者自发地将它保护了起来,并将超市改造成了基地,才有了现在焕然一新的模样。 容缈之所以想停车在此处的原因也简单得很。 她好久没逛超市了。 想吃巧克力。 封凛乐意陪着容缈“买零食”,便聚集了一批丧尸,让它们分散着,尽可能地吸引走一部分的守卫。 至于剩下的异能者,挨个对付起来…… 有点麻烦。 所以容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她把人都引到一起后,集体打晕了。 最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却最有效。 一个个单挑过去,是笨且累的。 不如打包送走。 何况,这些异能者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打起配合来,恐怕要耗费一些时间。 要是再引来更多的人,可就不好了。 她的异能也是有范围限制的,剩余的人数,差不多刚好是她放个大招就能解决的。 事情发生的速度未免太快,守卫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集体“躺尸”了。 平日里再严苛的训练,也敌不过她这种强大的闪电战术。 等到了门口,那扇看着便防御力极强的门,却要求刷证件才能进入。 连守卫身上都没有的东西,容缈和封凛怎么可能有。 但都到这里了,不可能会颗粒无收,选择返程的。 封凛思索了片刻,“想要伪造证件,需要先黑进系统,得到内部人员的资料,再打印出来。” 他对此下了个准确的判断,“麻烦。” 先不说获取信息的问题,光是打印,就没有可以使用的机器。 步骤重重,还没有一个是容易完成的。 封凛还在想着有没有捷径可寻,眉微蹙着。 已经在周边蹲守了一个小时,可没有人进出。 再等下去,被发现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只听“砰”的一声,门开了,过后又是“哐”了一下,无坚不摧的门,倒在了地上。 封凛:“……” 他幽幽地转过去,看向始作俑者。 容缈将微抬起的腿收了回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干,抿唇,微笑了一下。 乖巧又无害。 封凛:“……” 他想到她会另辟蹊径,有独特的开门方式。 但没想到她一脚踹开了。 这可不是有力气就能做到的事情。 她的异能,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强大。 更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她貌似只展现出了一部分。 却破坏力十足。 让人想要知道,她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当然,也不排除是容缈对巧克力的渴求,盖过了一切困难。 超市的内部空间不如外观上看着大。 可,物资齐全。 容缈直奔食物区。 封凛便成了什么购物车一样的存在。 凡是她看上的,他都收进了空间。 封凛一边装着物品,一边望向容缈的身影。 她还是收敛了。 本来以她的性子来看,会选择把这里搬空。 然而,她十分客气地只挑了喜欢的。 仿佛刚才一脚踹爆门禁的是另一个人。 容缈正在觅食中,忽地眼睛一亮,她看到了在高层的货架上,放着她日思夜想的—— 巧克力! 它被视若珍宝似的摆在了最高的地方。 以容缈的身高,即使是踮脚和伸手也够不到。 距离差得远。 若是封凛来,就不在话下了。 他本就一直盯着她,自然也没错过她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眼神,正酝酿着说“求我”之类逗她的话。 在封凛开口的前一刻。 只见容缈的藤蔓一下生长出来,轻而易举地将巧克力取了下来。 封凛:“……” 食物是她的第一生产力? 容缈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她的脸上洋溢着快乐,让看着的人,情绪也不由控制地受到了感染。 封凛沉默地注视着容缈。 自从赵心月死了之后,容缈就只能吃开水煮白菜。 一点味道都没有。 第168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三十九) 对于赵心月的死,容缈的心情只是变差了一会儿,可很快又好了。 封凛气她因为别人而心情差,又对她表现出的无情感到烦躁。 是由于相处时间太短了吗? 所以她看起来并没有多在乎那个人的死活。 诚然,封凛是毫无波澜的。 除了她之外,他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交流,更是一点联系都未产生,对一个陌生人的死亡,态度漠然,倒也合乎情理。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性情凉薄的。 封凛在意的是,如果他哪一天死了,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已经不能成为丧尸了,假设他再变不回人,那么他和她就永远地处在了对立面。 眼下能维持着相对的平和,可之后,谁又知道会如何? 人类和丧尸始终是敌人。 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刀剑相向,弄个你死我活。 真到了那天,她是会伤心,还是和对待别人一样,淡然处之? 就在封凛思绪发散之时,容缈又用藤蔓取下了第二袋巧克力。 可货架忽然从中间被一分为二,缓缓拉开。 原来它是遮掩密门用的,而架子上的巧克力正是启动机关的密钥。 不得不说,机关设置得些许草率。 房间里面的人刚好要出来,结果门莫名其妙就开了,所有人都是满脸问号的状态。 唯独容缈镇定不已。 她甚至挥了下手,跟里边的人打招呼,“巧克力的味道不错。” 基地负责人:“……” 这可是百密无一疏的究极机关! 怎么能被轻易破解?! 她还把巧克力给吃了! 负责人气都要气死了,他特意运用了一下反向思维,想着末世里的人,即便是异能者,也不会真的把巧克力当作是巧克力。 正常人都会觉得那是陷阱。 况且室温无法控制,就算是有巧克力,估计都化得不成形了。 她却径直拿起来吃了! 可看容缈单纯无辜的神情,不知道究竟是她预判了别人的预判,还是纯属巧合。 基地负责人无意间看到了后面稍显空荡的货架,“……”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问题是容缈手上只有巧克力,没有别的,不见的物资都去哪里了? 都被她吃了吗? 速度也太快了! 除了容缈之外,还有个封凛站在那。 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对于负责人来说,都是生面孔。 压根没见过! 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负责人带着疑问,不经意间,看了眼门口,“……” 那么大一个门呢? 为什么到地上去了?! 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与机关相连的是个会议室,为了保证谈话内容不被泄露,确保安全,里头是绝对静音的。 因而,哪怕容缈制造出了再大的动静,负责人也并没有听到声音。 基地本就是超市伪装成的,为了做戏做全套,自然不会安装什么警报。 一般人只知道里面有物资,可像会议室之类的存在,除去部分特殊的客人之外,无人知晓。 “怎么是……” 周依惊讶而柔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身边的人,毫无疑问是严瑞。 一月过去,他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像是在实力上得到了提升,气场都不一样了。 负责人的眼神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打转,“你们认识?” 严瑞是近来的新起之秀,异能强劲得很,为了商讨同基地合作之事而来,所以才会出现在会议室里。 容缈乖软地笑了一下,“不熟。” 负责人:“……” 那你还轻车熟路地吃别人基地里的巧克力! “丧尸!他是丧尸!” 跟严瑞、周依一起的,还有一个原先小队里的成员,他面色惊恐地指着封凛,“我亲眼看见他被丧尸包围,却没有一个丧尸攻击他!” 他是一个当时见时机不对,直接逃跑了的队员,但离开的时候,想起还有物资没拿,便咬牙,打算赌命回去找一番。 谁知道会见证那种惊天大秘密? 吓得他魂都丢了半条,连滚带爬地就跑走。 任谁能想到丧尸居然就在自己身边潜伏着? 好在他后面又重新和队长相逢,否则就真的是死无全尸了。 严瑞眼神微变,他顿时怒斥容缈,“你身为异能者,竟然与丧尸为伍!同流合污!既然你执意要跟丧尸一伙,我们可就容不下你了!” 他的金系异能一用出来,顿时使得手臂金属化了。 的确进步不少。 负责人眼见着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赶忙打起了圆场,“先别动手,听听人家怎么说!” 什么丧尸?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分明是个美少年,长相跟丧尸一点不沾边! 何况丧尸都是迟钝、没有人类意识的,可少年摆出了个臭脸,一看就知道性格孤冷,不爱搭理人。 要是连丧尸都会甩脸色给人看了,那还了得? 再说了,要打也别在这打啊! 周围可都是宝贵的物资! 还有…… 那个地方也在此处。 严瑞冷哼一声,“哪有丧尸会承认自己是丧尸?” 封凛的黑眸里染上一丝玩味的笑意,他似笑非笑地道:“有什么可否认的?” 负责人:“……?” 还真是啊?! “你自己都供认不讳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严瑞话音刚落,便发动了异能攻击,一道强烈的金光一闪而过,飞到封凛面前,却被容缈挡住。 负责人:“……” 都说了。 要打出去打行不行?! “事到如今,你还在帮这个丧尸,我看你是死不悔改,敬酒不吃,吃罚酒!” 严瑞没停下过攻击,同时,他还在蓄力,想憋个大的,一击把两个都给毙了。 仅凭队员的一面之词,就激起了他的杀心。 不排除有旧仇的影响在。 但此时此刻,他只是想要杀了对面的人。 仅此而已。 容缈用藤蔓抵挡了异能。 她却不着急反击,慢悠悠地控制着节奏。 在严瑞放大招的时候,她的手心蓦地生长出了一株藤蔓。 跟以往透着生机和绿意的藤蔓不一样。 这一株,是血一般的殷红。 她抿唇,指出对方言语里的错误,语气软萌,“我不吃酒。” 容缈只是将藤蔓握得紧了些。 严瑞便瞬间身体失力,跪倒在地。 第169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 心脏像是被藤蔓一圈又一圈地裹挟了起来。 且带刺的藤蔓还在不断地收紧,勒得生疼。 严瑞大口喘着粗气,手按在地上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姿势卑微,他双目猩红地抬头,想要怒吼,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微弱而断断续续的,“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容缈微笑着,道:“栽种绿植,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负责人:“……” 啊? 什么东西? 这是哪里来的环保宣传大使? 他见气氛不对劲,问:“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吗?” 只有他一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吗?! 先是有伪装成人类的帅气丧尸,后来又有实力不可小觑的异能者在这“拜年”。 城里人真会玩! 严瑞大惊失色,“你在我的身体里种了东西?”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当时同她“握手”的时候,藤蔓上的刺扎得他肉疼。 严瑞当时不以为意,只以为她是要威胁他的地位,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让藤蔓种进他的体内。 可她又是何时察觉出来不对劲的? 握手的时间,不过是c城一战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后,难道她从那时就知道一切了? 可她带着一只丧尸潜伏在队伍中,又是为了什么? 震惊、恐惧等各种错综复杂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将严瑞的大脑填满。 同时,高度紧张的神经,又给他的身体带来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一身异能都变得软弱无力,手臂上的金属也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别说反击、对决了,他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严瑞只感受到了体内能量的流失。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把他的异能给全部吸附走。 “不!不、不……” 他疯狂地挣扎,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消耗殆尽。 直到全身脱力到晕了过去,他彻底失去意识。 负责人:“……” 这就晕了? 那帮忙打丧尸的承诺,还算不算话啊? 说到丧尸…… 负责人战战兢兢地转身,看向容缈和封凛,觉得小心脏砰砰跳,跳得飞快,跟要跳出来了一样。 倒不是心动,纯粹是怕得不行! 他自己也是个十分厉害的异能者,但比严瑞差一些。 明明异能都是同一时间觉醒的,怎么人家突飞猛进,一下就这么牛了? 可严瑞却跟演了一场独角戏似的,出了会议室没站两下就倒了,他分明也不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么晕得那么快? 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负责人不知道容缈使了什么手段,又担心她用类似的法子来对待自己,心惊胆战得不行。 连严瑞都搞不定的人,显然不是个善茬,不好惹,他也惹不起啊! 然而,容缈只是用藤蔓锁住了试图逃跑的周依和告密的异能者,并没有对负责人如何。 要不是那个地方也在此处,负责人这时候肯定会选择拔腿就跑。 他眼睛一闭一睁,大义凛然地,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负责人正要张嘴询问,时机却被容缈身边的封凛抢去了。 封凛的黑眸里酝酿着深沉的情绪,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他问:“你给我种的,和给他种的,是一样的吗?” 封凛的视线紧紧定格在了容缈身上。 他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 又奇怪得要命。 她若是想要他的命,他其实是不介意的。 他的整个人都给她了,命也一样。 但她如果一开始就是为了要杀他,而接近他…… 她付出的情绪,他真实的感受,难道都是假的吗? 封凛不敢再往深处想,只觉得心口隐隐传来酸涩疼痛的感觉。 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心上啃咬。 他可是丧尸。 是没有感情,心脏不会跳,对痛觉感知迟钝的丧尸。 怎么会感到痛苦? 一向性情顽劣,以戏弄别人为乐的封凛,眼眶居然憋得泛起了一点红意,呼吸也沉闷、堵塞。 他带着疑问,看向她,眼里不解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就像她当时推他进入丧尸潮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心展现在了她面前。 所以留下的伤口也更深。 ——“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封凛是站在容缈身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她一闻言,便转过身去,反驳道:“怎么会?给你种的是大白菜,给他种的是坟头草。” 封凛:“……” 他略微一哽。 容缈凑近了些,眼力见极强地,发现了封凛泛红的眼眶。 她抬手,抚了上去,“怎么哭了?” 又没在他的空间里种辣椒。 封凛:“……” 他没有气急败坏地拍开她的手,只是任由她在他的脸上落下轻柔的触碰。 封凛有些许不自在地,稍稍偏了下头,喉头滚动了一下,“没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好想短暂地失忆一下。 丢脸死了。 容缈摸着封凛柔软的黑发,跟给小狗顺毛一样。 她循循善诱着,“那是为什么?” 封凛只能随意扯了一个借口,“这里的空气质量太差,闷得慌。” 实情相告?怎么可能? 他不要面子的吗? 反正就是些无关紧要的、神经病一样的奇怪联想,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原本好端端站在一旁吃狗粮的基地负责人莫名且无辜地躺枪了,“……” 怎么还要求起来空气质量了? 难不成真是什么环保局的人来检查了? 可问题是,这是末世! 谁有闲心搞这个?! 再说了,空气明摆着清新不已! 毕竟这里可是为了配合实验,特意挑选出来的场地! 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负责人,正要问情况,话语又第二次地被打断。 但这次不是有什么人先开口了,而是晕倒在地的严瑞,忽然出了声。 “呕哇!” 要不是躲得远,就被呕吐物沾上了! 负责人一脸嫌弃地后退,却见,从严瑞的嘴里吐出来一株血红色的藤蔓。 第170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一) 更令人感到惊异的是,藤蔓卷曲了一部分。 它缓缓展开后,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玩意儿。 一开始打小报告的异能者,此时不由吃惊得张大了嘴巴,“难道是……晶核?” 凡是末世、丧尸相关题材的小说、电影,基本上都少不了这个名词的存在。 传说中,晶核可以大幅提升异能水平,实在是犯规一样的存在。 打怪升级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吃经验果实来得快?是个人都明白的道理! 在末日降临后,一部分觉醒的异能者确实有期待过晶核的出现,为此,他们甚至特意去掏了丧尸的脑袋,可里面什么都没有,之后索性就放弃了。 估计是丧尸水土不服,空空的脑袋里长不出晶核。 没想到,它的确是存在的。 只是,其他人从来没发现过。 不知为何,严瑞却可以看见,并且还能据为己有。 异能者越想越生气,一下子火上心头,也没去管封凛是丧尸的事情了,对着倒地的严瑞口吐芬芳了起来。 怪不得! 仔细回想了一番后,那些疑点就浮出了水面。 难怪严瑞每次都要在战后检查一遍战场,还不让别人靠近,恐怕那就是在偷偷吸收晶核! 即使别人看不见晶核,看到了他的动作肯定也会觉得奇怪,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遣散所有人。 在队伍还不算强大的时候,严瑞有让队员去送当诱饵,结果成员就真的死在那里,后来甚至成了丧尸。 想来,一切都跟“正直”的严队脱不了干系。 为了他自己能变强,就命令别人去送死。 要不是身体被藤蔓束缚着,异能者都想上去踹一脚严瑞。 也不怪他这么气,任谁被蒙在鼓里,还当了一路的工具人,都会不爽的。 基地负责人更是头一回见晶核,他终于同步了进度,理解了发生的事情,却是忍不住问:“你们是早就知道了吗?” 容缈若有所思地道:“好大一张嘴。” 她说的自然是严瑞。 虽有藤蔓的助力,但能把跟拳头差不多大的晶核给吐出来的嘴,能不大吗? 负责人:“……” 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容缈将手中的藤蔓一捏,从严瑞嘴里“长”出来的那株藤蔓,瞬间化为无形。 她这才回答了对方的问题,“猜的。” 负责人:“……” 这是可以猜到的事情吗? 他又不禁追问下去,“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容缈微微一笑,“不怎么办,顺其自然,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只是概率问题而已。 她挡枪后,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况,不免觉得奇怪。 严瑞一行人非要闯入丧尸潮,但既不是为了物资,也不是为了救人。 小队的目标是丧尸,可打丧尸并不能获得什么好处,至少在c城,什么都无法得到。 没人会提供物资或是奖励给队伍。 说明其中一定有一些隐藏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且之后在z城,碰到了不听话的丧尸。 按理说,封凛能控制丧尸,不会有丧尸敢攻击他们。 而后,又从赵心月口中得知,小队折返了一次。 两者之间很难说没有关联。 当然,容缈说过了,只是猜测。 她的藤蔓,是以伪男主的晶核为养料而生长起来的,一步一步地,占据了主导权。 伪气运之子的心智脆弱,加上她运气好,一下就成功地种了进去。 大自然是平静的,想要利用它的力量,不仅需要时间,还需使得藤蔓的寄主暴怒,或是有任何情绪上的大起大伏。 所以一向佛系的容缈,时不时地使用言语来激严瑞。 如果伪男主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他的力量也会被藤蔓所削弱。 不亏。 封凛却是蹙了下眉。 她总是习惯这样,把无比艰难的事情,说得轻松而简单。 倘若失败了,真的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大幅度使用异能,不可能对她的身体完全无害。 何况,是往人的身体里丢种子。 又不像他。 他是有灵泉空间,才能让她为所欲为。 近乎透明的晶核滚到了地上。 负责人说:“尽管这是在我的地盘上,可晶核是你们弄出来的,它归你们所有。” 眼前的容缈和封凛,对他都没有敌意。 他也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容缈摇了摇头,“不拿,都是口水。” 负责人:“……” 好清新脱俗的理由。 这可是能提升异能的宝贝!珍贵得很! 还是限量版!全世界有且仅有这么一个! 竟然说不要就不要?! 他只能用自己的水系异能清洗了一下晶核,随后捡了起来,正要递过去,又听容缈说:“留着好了,给实验室研究一下。” 负责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你怎么知道研究所就在这里?” 她究竟是什么人? 连如此机密都清楚! 容缈眨了下眼,“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负责人:“……” 他是不是说漏嘴了? 这个地方,打着超市的幌子,实则是基地一样的存在。 可就连基地,都是为了掩盖研究所才建立的。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容缈咬了一块巧克力下来,实话实说:“但这里并没有多安全。” 就连用作防御的门,都脆弱得不堪一踢。 她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既然研究所就在此处,麻烦带个路。我想知道,有没有能让丧尸变回人类的方法,以及……” 容缈的眼眸一垂,落在那个晶核上,“被人工造出的丧尸,是否能通过晶核,变回原样。” “明白了……” 等等! 负责人大惊失色。 他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造丧尸?! 封凛也微微侧过头去,“你是怀疑,那些不听话的丧尸,都是那人造出来的?” 他指的是严瑞,但不屑于提名字就是了。 容缈点了下头,随后将她的猜想大致说了出来。 她说完后,脑海中传来了灵灵兔的声音。 [宿主棒棒哒!无师自通,探索到了末世背后真正的秘密,是否传输相关剧情?] 容缈:“……” 剧情全靠自己猜,要系统这个马后炮干什么? 第171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二) 严瑞在末世来临前,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往人群里一丢,压根不起眼,不会被注意到。 异能的觉醒,给了他一个从弱者变成强者的机会。 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有了一点力量,就渴望更高层次的能力。 严瑞是偶然发现,他能够使得人类变成丧尸的。 有一次,他为了从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体上获得车钥匙,去翻动对方的衣服。 可触碰到对方时,他的金系异能却凭空化出了一小片金属,自动地贴上了对方的大脑,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便融入了进去。 严瑞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便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约莫半个小时后,那个原本已经死掉的人,竟然奇迹一般复生了。 然而,对方已然不是人类,而是成为了行尸走肉。 从外观上看,和其余的丧尸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瞳孔要更浅一点之外。 不过,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毕竟谁没事会去观察丧尸的瞳孔?被发现了,逃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盯着研究? 何况人类本身就有瞳色深浅不一样的。 他居然,有制造丧尸的能力? 更令严瑞感到震惊的是,他在让第一个人类变成丧尸后,便能看见晶核的存在。 可没有一个异能者发现过这个事实! 严瑞的眼中,露出了疯狂而兴奋的神色。 他将有晶核的丧尸击败后,再将手臂贴了过去。 晶核果真如同他想象得一样,被他的身体所吸收了。 与此同时,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体内的能量波动。 晶核使得他的异能得到了强化,尝到一次甜头之后,他又能去攻击更多的丧尸,再去获取跟经验值一样的晶核。 良性循环。 随着他击败的丧尸越来越多,严瑞也逐渐发现了一些规律。 所有的丧尸都是有晶核的。 只不过,他只能看见实力比他弱小的丧尸脑中的晶核。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帮了他的忙,他可以通过是否看得见晶核,来分辨这些丧尸,他是否打得过。 除此之外,他发觉他“造”出来的丧尸,所持有的晶核不如原始丧尸的大,也就是说,最开始的那一批丧尸的价值才是最大的。 可它们相应地也更强悍,不太好对付。 既然有了造丧尸这样的神奇法子,他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为了能收获到更多的好处,严瑞组建了小队,他自身有一定的力量,可以帮人铲除丧尸,从而换取物资,还能获得提升自己能力的晶核,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严瑞并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将死掉的人变成丧尸。 就算他不去进行创造,它们也已经死了,同样有可能被丧尸感染或是吃掉。 他不过是加速了进程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他赋予了那些尸体一个新生,它们应该感谢他才是。 由于造出的丧尸,晶核个头都比较小,他打算好好养一养再吸收。 这样一来,不可避免地,会有更多无辜的牺牲者。 可严瑞却不认为有什么问题,那些人本就没有自保能力,死了也是活该,谁叫他们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是弱小的一方?自己废物,能将罪责推到谁身上? 强者为尊,弱者就应当老老实实地当好蝼蚁。 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严瑞是喜欢末世的。 名利、称赞、拥护者,这一切都是他在末日降临前,那段平静的日子里,无法获得的。 可现在,他只要招下手,就会有人对他言听计从,俯首称臣。 他怎么可能放弃? 眼下的情况,就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丧尸这种生物,算得了什么?甚至包括人、异能者,都只是他上位的工具,主宰世界的垫脚石罢了。 让一些人送死而已,算得了什么? 无尽循环的末世,乱或是不乱,他根本不在乎,他只要权力和名声、威望,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不顾。 若是这种末日生活结束了,他恐怕是最怀念,并且还会感到不舍的人。 严瑞为了提升自己,一路途径各个城市,当时先去c城,也是因为那里的丧尸相对来说好解决一点。 那时的他,只清楚c城会是他称霸世界的开端,却不知道在那里,会遇上终结他的人。 . [按照原剧情的发展来看,严瑞会假借除去丧尸的名义,潜入基地,并在后续的发展中,发现实验室的存在。] 灵灵兔尽职尽责地讲述着原定的剧情。 这个节点已经被改变了,伪男主没有反击之力,它再告诉宿主,便不算违规。 顶多是科普。 [研究所正在研究让丧尸变成人类的方法,严瑞觉得自己的利益被触及,便想方设法摧毁了实验室,还将相关人员斩草除根了。] [人类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毁掉,严瑞更是凭借着吸收不断扩大的晶核,成为了无人可敌的存在,就连反派也难逃一死。] 难怪在原剧情里,末世是一直存在,从未消失的。 有伪气运之子在暗中推波助澜,无节制地制造丧尸,怎么可能让人类回归正常生活? 封凛也只是明面上的反派,看起来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他这个丧尸王所为。 可事实并非如此,只是,真相被掩埋在地底,无人知晓。 容缈一点都不喜欢末世,更不理解伪男主的行为。 和平生活不珍惜,非要打打杀杀,大多数人连肚子都吃不饱。 这种唯我独尊的生活,有什么好的? 可即便是灵灵兔提前告知一切,她能做的也无非是种下藤蔓,将晶核取走。 她一个炮灰,能插手的事情,始终是有限的。 要是可以的话,她当然想直接把伪男主给“咔擦”了。 但显然是行不通的。 正如她历时多天生长出的藤蔓一样,一切都需要时间。 运气是一步步积攒,也是一点点消散的。 短时间内完成气运的平衡,她的小可怜可能无法承受,容易出事。 第172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三) 更何况,容缈属于小世界的外来者。 她自身携带的运气,是不为位面所容的,就连炮灰的本质也要慢慢改变。 根据之前的经验,她可以“孤立”主角,利用群众的力量,让伪气运之子从被所有人信任、受追捧,到孤苦伶仃、凄凄惨惨戚戚。 只不过,这个位面特殊一些,有异能的设定,她自由发挥的空间便大了不少。 容缈将周依和异能者分别捆好,又给倒地上的严瑞加了一圈束缚。 他恐怕暂时是醒不来了。 就算睁了眼,严瑞也会被那个还在骂骂咧咧,知道真相后更起劲、骂上头了的异能者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灵灵兔的剧情无法被他人看到,在旁人眼中,容缈只是进行了一个猜测而已,可她推断得有理,各种疑点也对上了,便可以跟真相画上等号了。 封凛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 严瑞完全符合封凛对大部分人类的印象,贪婪自私,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别人。 见惯了,便不足为奇。 眼下,伪主角再没有能咸鱼翻身的机会,就算翻了,也是被海浪给一巴掌拍死的。 容缈无法直接杀死位面里的伪气运之子,那样做,小世界会崩塌。 否则,她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起来,难度可低多了,只需左砍一刀,右杀一个就行。 考虑周全地处理好了疑似隐患的人物后,容缈和封凛,跟随基地负责人前往了实验室。 依旧是一个暗门,但隐蔽性比会议室的那个要好一些。 负责人靠虹膜识别,“滴”的一声,解锁了门。 容缈随后拿起旁边的饼干,问:“没有别的方法进入实验室了吗?” 负责人摇头,道:“只能通过虹膜开门,连指纹都不行。” 这可是高科技! 话说回来,她怎么又吃起来了? 照她这个吃法,他们基地迟早要被吃空! 负责人表示心疼自己千方百计搜集来的物资。 但他也没有拦着不让吃。 用脚想也知道,他必然是拦不住的。 除此之外,负责人莫名在容缈和封凛身上看到了救世主的光辉。 那种耀眼的光芒是遮不住的。 甚至要闪瞎他的眼睛! 所以,救世主想吃包饼干,完全没问题! 容缈表情认真地问:“万一在对付丧尸的时候受伤,瞎了怎么办?” 她指的是被异能打伤。 丧尸数量一旦过多,再加上异能者心里一慌,那些异能就很难不乱放,造成误伤友军的概率并不低。 负责人:“……” 好问题。 他也答不上来。 负责人为自己基地防御设施的弱小而感到惭愧,可这里,事实上已经是安全性数一数二的地方了。 以目前的水平来说,要在末世建立起世外桃源一样的坚固堡垒,根本不可能。 再者,就算真的有,也根本防不住她这种等级的人物。 要硬闯,总是会有办法的。 根据负责人的观察,他看出来,严瑞和容缈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异能者。 前者是靠外挂把实力给堆上去的,根基不稳,出手攻击时,少不了犯错误。 然而后者就显得游刃有余,随心所欲多了,她使用起异能来,就跟吃饼干一样简单。 ……她怎么又拆了一包吃?! 基地负责人带着容缈和封凛进入了研究所。 暗门里面,有一部分通往地下,空间更加宽敞,剩余的、在地面之上的,则是实验室的最后一道防御—— 异能者的看守。 这边有针孔摄像头,能看到暗门周边的情况,一旦有异动,异能者们会集体出手。 当然,超市和基地有一定面积,不可能派那么多人时时刻刻盯着一堆监控看,便只在暗门旁边设置了摄像头。 因而容缈破坏基地的行为,以及在会议室外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被看到。 不然异能者们会气得头发直立,忍不住出去修门,补物资,或者是揍严瑞一顿。 负责人没有挑明所有的事情,一方面是由于,猜想并未得到最终的确认,另一方面则是,说出来后,晶核被夺走的危险性会增加。 即使是基地内部的人员,也不能确保是完全没异心的。 所有人是为了共同利益而聚在一起,自然也会因为分歧而闹出矛盾。 顺利进入实验室后,容缈和封凛才从核心的研究人员中得知末世的起因。 本是因天气炎热,要人工降雨的。 为了提高效率,z城的研究所打算尝试更加高效、有用的方法。 可试剂出了些问题,意外掺杂进了病毒进去。 灾难就此来临。 原先平淡的生活变得残酷起来,让人绝望到空洞、麻木。 病毒被放出,纯属意外。 为此,研究所集体开始研制解药。 可进展缓慢。 起初,被感染的人类只有那么一批,后来丧尸开始咬人,场面便控制不住了。 近来的丧尸数量更是多到令人发指。 通过大量的数据比对,研究所发现,新出现的丧尸,貌似还跟之前那批有一些不同之处,它们更加狂躁。 双方进行了信息交换。 一开始,研究人员还有点顾虑,不愿全部说出来。 再怎么说,容缈和封凛也是新来的人,可信度有待考察。 哪怕是告知了晶核的事情也不行,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别有用心? 直到负责人说明了封凛的身份。 她和他,就是另有所图,带着目的而来。 坦坦荡荡地,把意图给讲明白了。 “你是丧尸王?” 研究人员不可置信地望向封凛。 看着完全不像! 丧尸都已经进化到和人类无异的形态了吗?! 封凛:“……”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个说出来有一点羞耻的名号。 封凛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唇角,“要证明?” “不用!不用!” 研究人员连连摆手。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一起去外面溜一圈,就能看出来! 估计是那些原始丧尸里最强悍的丧尸,把病毒传染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而封凛自身又由于特殊的基因或是体质,没有失去身为人类的意识,反而因祸得福,获得了控制丧尸的能力。 第173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封凛无疑是最好的实验品。 但问题是,他在生理意义上来讲,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才能“活”过来,坏死的器官要如何修复? 所有的疑难事务都交给了研究所安排。 封凛乖乖接受了实验,全程表现得十分听话。 这一次,研究人员活了下来,药剂和器械都完好无损,又恰好有个完美的实验品。 一切进展得无比顺利。 而后,研究所花了一段时间,成功地研制出了血清。 实验室里,研究人员通过监控,紧张地查看着外面那些丧尸的情况。 以基地为中心,负责人已经在z城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异能者们也不再采取同丧尸搏斗的方式,而是选择了能躲则躲的战略。 z城同样向其余城市传递了消息。 封凛则在自己被实验前,将大部分丧尸召唤到了一起,又让人将它们锁在一起。 密闭的空间可以确保丧尸不会乱跑,以便开展小型实验。 借由监控画面,研究人员可以清晰地看到,丧尸在淋雨之后,行动变得迟缓了,也不再疯狂嘶吼、捶打。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丧尸都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开始有丧尸褪去灰白色的皮肤,回到正常的肤色,瞳孔也变回了黑色。 实验室里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喉头哽住,当即有想哭的冲动。 无意间带来末世后,内心的负罪感,压得他们长久以来连气都不敢喘一口,没日没夜地研究,头发都要掉光了,可还是一筹莫展。 可现在,奇迹出现了,折磨人的末世终于要结束了。 有些人类在丧尸之时是缺胳膊少腿的,有的甚至还掉了牙齿、眼珠子之类。 但在变回人类后,四肢、五官全部好好地回到了自己身上。 其中少不了容缈的异能的帮助。 当然,光靠她一个,是十分消耗力气的,自然有其他异能者的参与。 研究人员见小型实验成功,一切也准备就绪了,便向容缈示意。 容缈微微点了下头,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到了大型机器前。 一共有两台机器,功能还不一样,。 其中一个是负责降雨的,它将会带着血清,再下一场大雨,将解药往丧尸出没之地倾倒。 先前的雨,带来了病毒和灾难。 可现在,却将希望洒向了人间。 而另一台机器,是新研发出来的,上面放着严瑞从丧尸身上夺取的晶核。 由于严瑞的私心作祟,丧尸被分成了两种,除了最开始的原始丧尸之外。还有他造出来的丧尸。 类别不同的情况下,必然要对症下药。 有封凛在,原始丧尸倒是相对来说好解决的。 但人造的丧尸,就没那么简单了。 它们不是被丧尸病毒感染的,淋再多雨也没什么效果。 在所有人苦思冥想的时候,容缈提出了用晶核试一试的想法。 丧尸的弱点在大脑。 此前严瑞攻击丧尸的时候,无论是开枪还是使用异能,都是往它们的脑袋打。 对于丧尸这种生物,只要最为核心的晶核还在它的小脑袋瓜里,就算是被打成了筛子,它也会有力气起来咬人一口。 严瑞为了提升自己,把晶核给拿了。 既然如此,还回去就行。 只不过,要还的,不是最初的晶核,而是经过净化后的。 否则,它们照样不受控制。 人造丧尸被变回原始形态后,和其他丧尸就是同样的处理方式了。 晶核已经被容缈净化完毕,原先稍显浑浊的颜色,如今变得几近透明。 它被放在核心位置上。 容缈则是站在两台功能不一的机器之间。 启动它们需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 至于为什么要同时进行,自然是因为怕一部分丧尸变成人之后,又被丧尸咬,那样就陷入死循环了,只有所有丧尸在同一时间复生,才能让它们和平相处。 就算不能精准到每分每秒,也不太差太多才是。 对于一般人来说,想让其中一台机器稍稍运作起来,都无比困难。 何况是长时间、不间断地,为两个机器供应能量。 简直是要了人命了。 但也只有容缈能担此重任,她是主导者,其他异能者都是打配合的。 不仅是由于她的异能足够强大,还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拥有复生之力。 那对于治愈在生理上被判定死亡的丧尸来说无比重要。 只见她面色沉静,不慌不忙地将身体中的能量汇集到一起,随后由指尖而出。 机器缓慢地发动起来,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研究所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以容缈为首的异能者身上,呼吸也是极其轻微的,生怕自己影响到了什么。 她身后提供能量补给的异能者都无力支撑身体,一个个接连倒了下去。 可容缈的背脊,却连一点要弯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她站得笔直,神色也云淡风轻的,没有半分疲惫或是不耐,犹如降世赠与世人光明的神只。 要不是底下的机器真的一刻不停地在工作,不知情的旁观者,估计都要以为她是在发呆放空了。 与此同时。 z城内的丧尸也慢慢恢复原状。 无论是原始的,还是人造的。 所有的丧尸都是由人类变来的,它们或许前段时间还是爱跳广场舞的大妈、公园里围着下棋的大爷、赶着上学的学生、怨气十足的上班族,可由于丧尸病毒和严瑞的异能,变成了无意识的丧尸。 大雨之后,所有人便能再过上正常而平淡的生活。 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喧闹。 部分丧尸变回人类后,便开始互相掐架了。 “谁把我的手砍了?诶,怎么又长回来了?” “我的腿呢?谁看见我的腿了?重金寻腿!哦,原来在我自己身上!” “就是你咬的我吧!还装什么深情!分!” 赵心月怀里揣着容缈给的全家福,望着眼前的父母,她变成丧尸后,居然意外地和父母相遇了。 她的父亲正在向妻子解释自己为什么咬电线杆子。 但……恐怕是一段无法抹去的黑历史了~ 第174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五) 赵心月笑着抬头,看向天空,纯白色的云朵,挤掉了阴沉的乌云。 尽管城市目前还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废墟。 可仔细看,能看见蓄势待发的勃勃生机了。 . 封凛作为丧尸王,需要最后一个淋雨。 毕竟他有着控制丧尸的能力。 万一到时候真有什么漏网之鱼,他也可以应对。 给容缈打辅助的异能者们会相继晕过去,不单单是由于身体内的能量耗尽了而脱力,也是因为丧尸被消除后,异能者体内进化出的异能会随之消失,不然留着也是个隐患。 容缈充当了一段时间的发电机,她觉得也该给自己充下电了。 一字未提,只是一个眼神,封凛便自觉地回房间去取物资。 他没有淋雨,所以控制丧尸的能力和灵泉空间都还在。 不过,后者很久没用了。 研究所专门为他们安排了一个用于休息的房间,里面有类似冰箱的设备,能将食物的鲜度锁住,就不用搁在空间里了。 房门虚虚掩着,没有锁上。 可,以往都是他跟在她后头的,他确信自己关了门。 何况今早为了实验,他和她早起后便一同离开了。 封凛的眉头一皱,连把手都没有碰,冷着脸踢开了门。 房间里果不其然有个人。 貌似跟那个劳什子队长有关。 记不起名字了。 压根没印象的人。 封凛的声音冷得恍若带着冰刃,好似要直接刮了人的骨肉,“滚出去。” 周依正偷偷摸摸地一片片扯着菜叶子,往自己衣服里的口袋塞,塞得都满出来了还不满足,生的菜叶就直接啃。 像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但那是最后一棵大白菜了。 明明基地的超市里,就有各种开袋即食的物资,可她非要来偷吃蔬菜,似乎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自那天起,她就被关在审讯室里,和严瑞,还有那个异能者一起。 问题是,根本没有人有空来审他们,三个活生生的人都跟被忘在了那里一样。 周依不知道研究所的计划,她当天直接晕了过去。 却无人在意。 那个异能者倒是清楚一点真相,但在严瑞醒了后,他沉迷于给予严瑞惊起哔声一片的“赞美”。 就是那种在影视剧或者综艺里出现会被自动消音的“赞美”。 他也就没心思管周依,大概是觉得她和严瑞两个人是一丘之貉。 可不吗?那天赵心月的死,估计就是他们干的,之后死了那么多队员,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那个异能者也讨厌封凛,但因为对方太强,且打不到、骂不着,就老实闭嘴了。 哪怕封凛性格再恶劣,也比不过造丧尸,想让末世永不终结的严瑞。 周依先前无意间看到了那堆被封凛召唤来做实验的丧尸,吓得要死,以为是要把她喂过去当食物,加上身边也没有可以沟通的人,精神状态有些崩溃。 至于严瑞,都被搞自闭了,整天郁郁寡欢,无精打采,一开始被骂还会反抗、面红耳赤,到后面,那个异能者一出声吼,他就跟只老鼠似的躲起来,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的晶核被夺,都没有异能了,他成为了他自己口中最该去死的弱者。 周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惊,回头看见了封凛。 不可一世的少年高贵又冷傲。 她爬过去,想要拉他的衣袖。 封凛神情嫌恶地避开。 周依便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已经没有严瑞作为靠山了,加上她以为末世还在延续,知道了封凛的真实身份后,便想投靠丧尸王。 可惜封凛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也懒得看她装疯卖傻,跟基地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喊来几只还没被净化的丧尸,让它们把周依抓住,并硬生生地掰掉了她的手指甲。 周依被丧尸捂住嘴,叫也叫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挣扎着,看着自己的指甲一个个被直接拔掉,流出大片的血迹,尖锐的刺痛感,让她痛不欲生。 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偏偏封凛顽劣地勾了下唇,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眼神里透着冷淡与漠然,“是她要吃什么手指麻薯,这双手才保住了……少来自讨恶心。” 周依忍着痛,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连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偷吃你们的食物,之前的事情也是我不对。容小姐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感恩戴德的,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她没敢看他的脸,却能猜到他现在是何种高高在上的表情。 周依以为自己真诚地道歉完了,就能离开。 没想到一只丧尸踩住了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碎了。 他是丧尸王,指令肯定是他下的!疯子! 简直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怎么样都不能饶人一命。 封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轻笑声从喉间溢出来。 他的语气分明是带着笑意的,可听着却无比刺骨,“她……救你?” 封凛居高临下的姿态格外高傲,他甚至没有施舍给对方一个眼神,“你凭什么,能被她救?有什么资格可言?” 她那么好,好到他曾经恨她,觉得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她。 现在,所有人习以为常地接受末世即将结束的事实,却不想,如果不是她,哪来的未来。 她所做的一切,为之付诸的时间和精力,都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有些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救赎。 他也不配。 劣根性无法再改变。 所以他会好好偿还她。 除了周依之外,还有个严瑞,封凛也一并收拾了。 留下的只有大滩的血迹和刺耳的尖叫。 吓得同在审讯室里待着的那个异能者差点返老还童,尿裤子。 将丧尸叫来办完事后,封凛又领着它们,去接受雨的洗礼。 刚干完坏事就去忏悔,观感十分诡异。 丧尸:“……” 以为它们都是工具丧尸吗? 把丧尸当傻子吗? 嗬嗬嗬,有雨了。 可以免费洗澡耶。 真舒服! 第175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四十六) 容缈将异能储存在机器里,使其能够自动运转。 大雨连着下了一段时间,不只是z城,其他地方的丧尸也逐渐被清除,或者说,是变回了原先的人样。 生活回到了正轨上。 末世,也成为了过去。 封凛作为最后一只丧尸,接受了净化。 他和她作为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是扭转末世局面的最大功臣,被授予了至高无上的功勋。 负责人笑眯眯地递过来两块金牌……巧克力,挠了挠头,道:“眼下物资紧缺,先拿它充数一下,之后一定把奖章寄过去。” 早知道就赶在异能消失之前,让金系异能者趁热打铁,搞些奖章出来了! 但对于容缈来说,奖不奖的无所谓,有吃的才是最棒的。 何况是巧克力。 封凛更是对这种荣誉无感,他的异能消失,空间也不复存在,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失去了很多。 可他对于这种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都不在乎。 他无所谓他在末世里获得的“特权”,不追求名利,也没有什么虚荣心。 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过客,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一个她,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关心。 换作从前的封凛,是不会愿意成为实验品的。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即使是哪一天死在外面了,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地球没了他又不是不会转。 但如今,会有一个人因为少了他而难过。 他一向自私自利,不会为救世人,去答应一个对自己身体有害,成功几率也不高的实验, 封凛接受实验,不是想要拯救苍生,只是为了容缈。 他想和她在一起待更长的时间,留在这个破破烂烂、只有一点可取之处的世界上。 为感谢容缈和封凛在末世中所做出的贡献,基地、以及各地的人民群众自发地送来了一些物资…… 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特殊时期了,那些食物也不再被称为“物资”。 容缈满心欢喜地跟着负责人去领礼品,封凛依旧是一辆听话的购物车。 拿不下的物品被放到了车上。 负责人邀请容缈、封凛和研究人员一起合照。 这种具有纪念意义的历史性时刻,不记录下来怎么行?! 他却别过头去,拒绝合影,别人再怎么死缠烂打,他也不愿意出镜。 封凛直言道:“我有镜头恐惧症。” 负责人:“……” 这是个什么病? 但人家都说了,总不能逼迫对方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负责人只好给剩下的人拍。 封凛的确不喜欢拍照,可没有严重到不能看镜头的程度,说是病,倒更类似于心病。 小时候在孤儿院拍合影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就连老师都不想离他太近。 他一个人远远地站着,都到取景框之外了。 有了一次经验后,他就没有再犯第二次错误,从小到大拍过的照片,只有必要的证件照了。 负责人拍好了之后,照片很快成影了,他十分满意地点头,“效果简直完美!” 除了给容缈的金牌被她自己啃了一半之外。 封凛微顿。 他凝眸,看向那张迅速成像的实体照片,默默地,又站回了她身边,示意负责人拍照。 负责人正调试着相机,一懵,“不是说……?” 研究人员拍好合影后就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台上只剩下了容缈和封凛。 封凛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刚治好了。” “……” 嗯?啊?哦! 负责人秒懂,并表示:一大把年纪,经不起这种狗粮的折腾。 照片拍好后,上面笑靥如花的容缈,和冷着脸、唇角略微勾起一点荡漾的笑意的封凛,十分相配。 “情侣合照可要收拾好。” 负责人叮嘱道。 封凛难得有闲心,纠正别人言语中的错误,“不是情侣合照。” 负责人还以为是封凛太害羞,不敢承认情侣关系,正想拍拍他的肩膀,讲述一下过来人的经验。 却被封凛闪开,他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是全家福。” 负责人:“……” 可恶,被秀到了。 本想当老师,没想到学生是秀儿,进展飞速! 主管研制血清的研究人员,担心封凛会有什么后遗症,建议他留下来,接受一段时间观察,等情况完全稳定,再离开。 但封凛执意要立即回c城,谁也拦不住。 研究人员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处理,可封凛却说:“回去种花。” “……” 数个小时后,容缈和封凛一起回到了他在c城的房子。 带着满车的食物。 她正要把货给搬下来,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拉进了客厅。 没有任何预兆地,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他攫取着她的呼吸,炽热又疯狂。 末世教会封凛,要及时行乐。 太多事情,当下不做,就会成为来不及的遗憾。 “这是你说的……种花?” 容缈靠在封凛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问道。 他倒是理不直气也壮地应道:“是。” 之前有灵泉空间的时候,便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种出植物的。 虽是用来吃的大白菜,有一点毁掉了浪漫的氛围。 现在也确实是在种花。 在他贫瘠的心口上,种出热烈的花束,他再将它作为赠礼,送给她。 只是,亲着亲着……容缈觉得封凛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力气越来越弱,温度愈发高了,脸红得不像话。 她发誓不是她撩出来的。 封凛强撑着身体,嘴比石头都硬,“没事,死不了……” 反正他都死过一回了。 话音刚落,他便失去意识,无力地靠在了她的肩头。 容缈:“……” 她的食物都还放在外面! 都说了要先拿进来! 容缈抿了下唇,从兜里拿出他给的金牌巧克力,吃了一口后,才把他送到了床上。 封凛发烧了。 在淋了雨之后。 他被丧尸病毒感染后,症状比别人都严重些,淋的时间也更长。 封凛面色苍白,脸上浮着红晕,虚弱又可怜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毯子,黑发微微被汗水打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落水后被捞上来的小狗。 第176章 我把反派推进丧尸潮后(完)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样子? 封凛一向是冷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满脸写着“别过来”、“不爽中”、“滚”,即使是在容缈面前,他也从来没有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可他现在的模样,像是卸去了身上所有坚硬的盔甲,露出了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研究所那边建议封凛吃一点退烧药,但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生产还没恢复正常,哪来的药? 再说,其他的丧尸也都淋了特殊的雨,可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它们的精神气一下子恢复了,除了不想上班、不想上学之外,什么都能做到。 加上容缈的异能也消失了,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封凛…… 自生自灭。 好在他的症状也没有多严重,烧了一小会儿之后,体温稳定了下来。 但她用手摸,还是能感受到略高的温度。 容缈正要起身,手腕又蓦地被封凛拉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喑哑,道:“别走。” 只是,封凛并没有睁开眼睛,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挽留她的动作。 似乎是对某种不可触及之物的渴望。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点汗珠,脸色竟是比先前高烧的时候,还要苍白、脆弱。 封凛做噩梦了。 他梦见自己被丢回那家孤儿院。 奇不奇怪?他都是个成年人了,居然还会被人丢进孤儿院里。 可丢弃他的人,是容缈,理由是他偷吃了她的食物。 她转身的背影决绝,又带着一股狠意。 像是再也不会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他的所有理智和逻辑便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只记得,她要抛弃他了。 脑中紧绷的一根细弦,“啪”一下,断了。 封凛从梦中惊醒,身体却后半拍地开始渗透出刺骨的寒意,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还未从那场雨中走出来。 他的内心慌乱不已,没有了以往的平静,只剩下她对他造成的、足以将他完全扰乱的波澜。 可是,她的手被他抓着,那股温热,贴了过来。 和他身上仿佛被灌进了寒风一样的冰冷不同,她的温暖,想让人靠近。 她在他身边,不曾离开。 封凛不由得将容缈再拉近了些, 他贪婪地蹭了蹭她的脖颈,柔顺的黑发弄得她有一点点痒。 她想要稍稍躲开,又被他贴得更近。 可还是觉得不够。 慢慢地,他的手也摸上了她的腰,将她抱住。 容缈推了推封凛的脑袋,“先松手。” “不松。” 封凛一口回绝,他在她的锁骨处不知餍足地,攫取着她的气息。 恍若她是什么空气清新剂一般。 他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唇边勾着淡淡的笑,“你身上很暖和,抱着舒服。” 容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杯水,“当然了,毕竟有热水在,你拿着也会跟热得暖炉一样。” 封凛:“……” 容缈将封凛搂住她腰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他却又抓得更紧,像猎物被觊觎的小兽一样,“怎么了?你要去哪?” 他说话时,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流露出丝丝深沉的黑气,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一种紧迫感。 好像她真的要和他梦里一样,离他而去。 她也要……把他丢掉吗? 容缈揉了一把封凛的头发,“给你找药。” 顺便去把食物搬回来! 封凛:“……” 他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神后,便猜到她肯定不单单是为了药而走。 果不其然,容缈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袋奶油面包。 她给他递了退烧药和热水过去,自顾自地在一旁吃起了面包。 奶油面包的数量有限,是基地那边特供给她的,作为蛋糕的平替。 她放面包到柜子里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药的存在。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家里有一些储备的药也不足为奇。 封凛却跟生活无法自理似的,道:“喂我。” 容缈:“……” 她弄开胶囊的锡箔纸包装,将椭圆形的药丸捏在手心。 手刚伸到他唇边,他就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胶囊被他混合着水吞入了口中,她白皙的手指也留下了一圈牙印。 封凛又凑上前去,咬了一口她吃过的面包。 容缈:“……?!” 她深吸一口气。 随后,又咬住下唇,攥紧指尖。 好气!!! 封凛完全不知道自己虎口夺食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他想过她会生气,但他偏要吃。 原因无他,他想验证自己的梦。 容缈表情复杂地将奶油面包丢给封凛。 她出去又拿了一个,回来后,语重心长地说:“别抢我的了,不许有下次。” 不然就把手和脚绑起来! 看他还怎么吃! 又不是没有别的面包。 封凛:“……” 他同样神色莫测,问:“你嫌弃我?” 她默不作声地拿纸巾擦掉了他唇边沾上的奶油。 指腹柔软。 可她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封凛的眼眸愈发幽深,他跟一只八爪鱼似的,等她吃完后,扒拉住她,不让她走。 堵不住她的话,就只能堵她的嘴。 “不可以嫌弃我,讨厌我,丢掉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全身上下都亲了个遍。 她身上穿着他买的小裙子。 然后,被丢到一边去了。 在朦胧的月色下,她的身体莹润漂亮,像是上好的玉石。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亲了亲她的唇瓣,“对不起,我太害怕被你丢掉了。” 封凛从来没有卑微如此过。 任何时候,从未。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都是会撒娇的小孩才讨人喜欢,有糖吃。 他不会,宁可不吃。 可面对她,他心甘情愿地放下他的伪装,做了让她不喜欢的事,就乖乖道歉,下次再也不犯。 容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办法?自己养出来的小疯狗,再怎么样,都得宠着。 封凛一寸寸地侵占着容缈,“巧克力、蛋糕、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都给你买,不跟你抢。” 她这才满意地应了一声,接受着他的讨好。 封凛再往深处去。 这个房间,是一切的起点,也将是终点,会是无数个他和她的未来。 丧尸病毒被清除。 千万颗心脏,由于她,而再次跳动。 他也不例外。 . 掉落一个过期的愚人节小彩蛋: 封·这个剑我今天就是要贩·凛。 容缈:你知道愚人节也是可以分…… 封凛:嗯? 容·面不改色·缈:分着吃一块小蛋糕。 封凛:嗯,缈缈最好了。 容缈:乖。(下次再抢食,揍飞。) 第177章 番外:孤岛 封凛被定在原地,无法移动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色灰白可怖,往外冒着白色脑浆和红色血液的丧尸,伸出一只表皮腐烂,内里的血肉被翻出来的手,向他袭来。 “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分开了,声音清脆而响亮。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脑袋瓜。 丧尸破开封凛的头,将手伸了进去,在里面掏啊掏。 找到了完整的大脑后,丧尸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端详了一会儿。 而后,丧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将封凛的大脑给放了回去。 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缓缓抬起,盯着他。 丧尸嘴里还沾着粘稠的血液。 说话时,血盆大口露了出来,声音沙哑,“恋爱脑,狗都不吃。” 封凛:“……” 小疯狗还是小疯狗,一如既往地喜欢咬人。 午觉醒了后,他便咬了她一口。 贪恋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他咬得不重,可还是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印记。 对于容缈身上的草莓印,封凛美其名曰“播种”,是“春天对樱桃所做的事”。 还言之凿凿地,说她当了一回播种者,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他了。 容缈是十分好哄的,况且一点疼痛对于她来说,微不足道。 封凛之后才发觉,她对他的包容度格外高的,好似他无论干什么坏事,她都不会介意。 不仅是因为她曾将他推向万劫不复,而对他抱有愧疚感,更是由于她喜欢他,最不希望他死。 过往已成定局,他没有让那件事成为自己的心结。 但要说完全忘记是不可能的,毕竟都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经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他对她的感情依旧是复杂的,最初的相遇似乎便注定了,爱意中,会掺杂着些许仇恨。 那比纯粹的喜欢,来得更深刻,更不会被他这样的人忘却。 一些矛盾的点,封凛没有再去想。 只要,她喜欢他,离不开他。 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推他入深渊,他便拉她共沉沦。 从前世人都说要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否则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只会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尽管前人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大道理,多得眼花缭乱,可封凛对这一则,曾是深以为然的。 但后来,他便不再那样想。 不再让雪球继续滚一滚,怎么知道它带来的会是雪崩,还是冰淇淋? ……奇怪的比喻。 她教的。 反正,他是乐于看到雪球慢慢滚的。 与人相处便是如此,越是亲密,越会耳濡目染地沾上对方的一些习性。 有些人会变得越来越像,然而另一部分人却是将自己的棱角磨平,调整自身,以适应对方。 封凛不喜欢后者,也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他认为,将自己改变的同时,也把最原始的那个自己给弄丢了。 换言之,跟对方相处的,将会是一个经过改造后的人,而非原本的那个。 人的确是群居动物,做任何事情都要在意别人的心情和感受。 他可以去在乎。 却不能将这份关照给到所有人。 他爱不了世人。 于他而言,他始终是自私自利的,他在她这里,做着最真实的自己,照样可以我行我素,无需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 他只关注那么一个人,就够了。 “剥好的石榴,是给谁吃的?” 客厅里,容缈明知故问道。 他什么时候有闲心,去剥这种水果了? 石榴吃起来可麻烦了,外面一层皮,里边还有一层。 即便是把皮都给清理好了,吃石榴还要吐籽。 “这是花,给你的。” 封凛难得正经一回。 容缈:“……” 她伸手,碰上他的额头,又和自己的体温对比,“既然没发烧,怎么今天这么正常?” 封凛勾了下唇,“你怎么不问,是什么花?” 他都这么问了,想必答案也不如想象中简单。 可石榴籽,拼拼凑凑,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容缈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只答:“不知道,但它肯定象征着,你拜倒在了我的石榴裙下。” 她偷吃了一颗。 鲜甜的汁水在唇齿间炸开。 封凛的眉梢微挑了下,倒是没有反驳什么,揭晓了正确答案,“你看,石榴籽团团抱在一起的模样,像不像脑花?送你的花,是脑袋开花。” 容缈:“……” 她抿唇,又吃了一小个“脑花”,以平定自己的心情。 封凛将一个剖开的椰子,插好了吸管递给容缈,语气顽劣不堪地道:“配套的脑浆。” 容缈:“……” 她接过椰子,抱着,狠狠喝了一口奶香清甜的椰浆,才大方地不和他计较。 先前,那些不听话的丧尸,是偶尔在叛逆期。 可她的这位前丧尸王,却是每天都在叛逆期。 封凛的家中放了一大堆水果。 倒不是他买的。 她想吃的话,不会一次性买那么多。 一般人都把水果当成饭前或者饭后吃。 但对容缈来说,只是她进食中左一口、右一口后,又想起来要吃的一口。 末世之后,生产秩序逐渐恢复,这些饱满味甜的水果,是种出后,特意送来,用于感谢他们所做出的贡献的。 容缈和封凛的分工合作十分完美。 一个主管吃,另一个则是负责看着她吃,顺便对水果进行处理。 封凛又随手拿起一个水果,他的视线看着她,便没注意到手够到的是什么。 旋即,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感,血珠渗了出来。 他碰了个硬茬儿—— 榴莲。 “这是来自水果大军的复仇。” 容缈对此评价道。 说罢,她便起身去找创口贴。 封凛凝视着容缈的背影。 她是一场及时雨,将他身上的泥泞洗去,又告诉他,有一点恶劣,也没关系。 异能早已伴随着末世消失,但她还在治愈着他。 他想起早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忽然很想回到梦境里去回击那只丧尸。 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傻站在那一动不动,等着被咬、被挖空脑袋? 再说,恋爱脑怎么了? 他没有因此失去任何东西,反而收获了世间最宝贵的珍宝。 封凛一把揽过容缈的腰,俯身,鼻尖相抵,“它积怨已久,苦大仇深了,怎么办?” 她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月亮,更明亮,道:“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全部消灭。” 封凛轻笑。 她可不就是这样,扫平了所有豺狼虎豹,给了他一切。 正如她所言,他想要的未来,都会有的。 他曾以为自己是孤岛,可她像一艘漂泊的小船,停靠在了他身边。 既然停了,就没有再放任她走的道理。 他要上她的贼船,永不回头,永不下船。 第178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一) 容缈这一觉睡得格外长。 [宿主,日上三竿啦!]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阳晒屁股啦!] 依旧躺尸中。 [……] 灵灵兔见状,只能使出杀手锏。 [下个位面能吃到巧克力!想吃什么都有!] 容缈:“……”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抿唇,乖巧道:“骗我的话,你掉毛掉成无毛兔,好不好?” [……?!] 灵灵兔捂住了自己一身的兔毛,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好!不能掉毛!] 怎、怎么能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开玩笑?! 反派又带坏宿主! 容缈再度闭眼,“休息好了,直接开始就行。” [……] 果然,对于宿主来说,美食才是唯一的动力! 既然宿主准备就绪,那么它也不能拖后腿才是! [正在为您接入位面中……] . 头顶的烈阳些许刺眼。 容缈缓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的变化。 最先注意到的是一道又高又大的铁栅栏门。 她在别墅里头。 眼前还有一对像父女的人,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 一道门,简单又清晰明了地,将界限划清。 以一种十分冰冷的方式,隔开了双方。 她明明才是在里头的那个人,可貌似却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豪车停在门口,看起来是刚从外面回来。 容缈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一些奇怪。 她一敛眸,瞥见了自己身下的轮椅,“……” 难怪,从刚才开始,便觉得哪里不对劲。 双腿貌似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坐着就坐着,倒也挺好的,她恰巧还觉得,站久了,说话费力气,腿也会酸。 孙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胆怯,她紧张地捏着衣角。 她身旁的容父,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害怕,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 容父将人领到了容缈面前,上了台阶后,便是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过来的。 容缈毕竟是坐在轮椅上的,要是想回望,都得微微仰着头。 但她不打算跟来者对视。 脖颈会酸。 会累。 容缈的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谁也不在看。 仿佛谁也不放在眼里。 容父看见她这种鬼样子就来气,可孙娜还在旁边,他也不好说什么,便对孙娜说:“这是你的姐姐,容缈。” 孙娜胆怯地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声音细如蚊呐地道:“姐……” 容缈的视线里,依旧没有任何人,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谁是你姐姐?我并没有妹妹。” 乱攀什么亲戚! 孙娜的表情一时尴尬又窘迫,她无措地捂住自己的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容父一下子就发飙了,伸手就要抡巴掌打过去。 手却在半空中被遏制住。 容缈这才慢悠悠地转移了视线,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我的腿是废了,可手没废。” 容父的手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力气有这么大? 竟然能单凭一只手,将一个中年男人控制住! 容父吃痛,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捏断了,雷霆大怒,道:“放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这样?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容缈歪了下头,“我不吃熊心,也不吃豹胆,更没有你这种父亲。” 她的回答倒是认真,一点都不糊弄。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容父:“……” 总感觉她的性格变了不少。 以前沉闷归沉闷,可从来没有这么胆大妄为过,何况是反击。 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但他很少关心自己的这个女儿,只能由着她去,没想那么多。 等容父身上那股要吃人的气势弱下去,直到完全消失殆尽,他的手才被放开。 容父面色难看,叫来了老管家,“先带二小姐熟悉一下家里,再给她安排住处。” “好的,老爷。二小姐,请跟我来。” 老管家带着孙娜离开。 路过容缈身边的时候,孙娜有意无意地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哼声。 她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容缈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得意的小心思,一览无遗。 容缈的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坦坦荡荡地问:“你是猪吗?哼哧哼哧的。” 孙娜做贼心虚,自然知道这是在指谁。 她咬了下牙,向更有话语权的容父求助,“父亲,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 容缈不慌不忙地道:“都说了,不要乱喊,我和你不是同一种生物,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 她说话的时候,像只是把事实摆在了眼前,一点恶意都没有,让人无从反驳。 孙娜:“……” 大意了! 容父:“……” 她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容父面上的表情复杂,似乎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作为父亲,本不该有如此反应,但他对女儿居然半分了解都没有。 这都已经不能算是失职了。 谁家父母和子女会生疏到这种程度,还要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对自己人动手? 容父也不再说什么,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容缈乖巧点头,“我好着呢。” 容父:“……” 等讨厌鬼们都走了后,容缈自己滚动着轮椅,从别墅离开。 她还没有接收剧情,但猜到了个七八分。 想必自己的身份肯定是不受待见的。 家里有那么大一个别墅,可连她的轮椅都是手动而非自动的,足以见得,有多偏心了。 她身上揣着手机,开了地图导航。 容缈准备去一家甜品店。 没别的。 人生大事,吃喝二字! [宿主,想吃的话,为什么不打车,或者点外卖?那样方便多了!] 灵灵兔疑惑道。 容缈则是专家似的摇了摇头,“外送会影响甜品的口感。至于打车……”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站立是有难度的。 何况,打车的话,轮椅要收起来,下车的时候也要打开。 甚至需要有人将她抱上车。 “麻烦。” [宿主可以叫个拉货的,这样就更省事啦!] 灵灵兔欢快地道。 容缈:“……”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179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 容缈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坐着轮椅,路过一个小型公园时,看见一群在树底下嬉笑玩闹的小孩。 “再爬高一点!” “别催了!快了!” 只见一个男孩正往树上爬着,他的技巧十分娴熟,看上去是个老手了。 等爬到树枝上,他把放在裤兜里的断枝拿出来,往前伸去,像是要把什么打下来。 “过去一点!” “可别让它跑了!” 容缈将目光移了过去。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优雅而高贵地立于树枝之上。 它的头微微仰起,俯瞰着底下的众生百态。 身上的皮毛,干净得仿佛不染尘埃。 男孩挥了一下手上的树枝,可差了一些距离,没打到。 底下的小伙伴们传来嘁声。 “行不行啊?” “不会是吹牛骗我们的吧?” 男孩有些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才不是!” 他更用力地往前一打。 距离完全够了。 奈何猫比人要灵活多了,它轻轻一跃,跳到了更高一截的树枝上,慵懒地伸出手,舔了下爪子,表情淡然,可却像在说—— “一群垃圾”。 “臭猫,还敢挑衅我,看我不打死你!” 男孩说着,就要往更高处爬去。 但貌似是一个不小心,没有踩稳,摔了下去,屁股墩碰上了湿润的草地,可还是火辣辣地疼。 他在同伴中的嘲笑声站起来,“我就不信了,今天还抓不到一只臭猫了!” 说罢,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往上砸,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躲到旁边。 “臭?” 听到一个女声后,男孩手中的动作停下,转过头去,带着专属于熊孩子的那股无理取闹,“就是臭猫,怎么了!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容缈倒也不介意被这么评价。 她的眼眸泛起星星点点的柔和笑意,“我有说错吗?猫猫身上干干净净的,可你刚才,从上面‘啪’的一下掉下来,衣服都脏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明明你才是臭的那个,不是吗?” 男孩:“……”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裤子,后面果然一大摊污渍,还有几棵草。 恰巧前些天下了雨,公园里的泥土都是湿润松软的,刚刚那么一摔,各种泥土、小碎石,都弄身上了。 完蛋,回家肯定要吃一顿竹笋炒肉的! 看到那只洁净的猫,再瞧见自己一身的污秽狼狈,男孩更生气了,觉得一切都是那只猫的错。 打死它!让它满身鲜血,看它还能整洁到哪里去!? 一颗石子径直地朝着猫而飞去。 却在半空中,被另外一块石头给打飞。 猫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 不仅安然无恙,还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人类之间的无聊斗争。 悠闲的姿态里,有种说不出的淡然气质。 “怎么又是你!” 男孩见自己的石子被打歪,狠狠地跺了下脚,“你一个坐轮椅的瘸子,自己都顾不过来了,管一只猫干什么?这猫又不是你的谁!” 面对这种对方出言不逊的情况,容缈大度地不同人计较,“知道万物有灵的说法吗?不论是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生命的,要是惹怒了它们,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 她微微一笑,“不信的话,你再爬一次树,一定会比上次摔得更惨。” 容缈的语气信誓旦旦,尽管说着的话听起来神叨叨的,可却莫名让人害怕。 男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以前爬树时,就是再高的树,他也没掉下去过。 今日像中了邪一样,难不成真如眼前人所说的,万物有灵,这只猫也不例外? 他嘴硬道:“都说猫是有九条命的!就算我今天真的打死它,它也还是会活的!” 容缈微微一笑,“万一它刚好只剩最后一条命了,怎么办?” 男孩:“……” 当然是—— 死亡。 “关我什么事……” 他嘟囔着,又抬头,看向那只毛色如雪的猫。 要是真的死掉了,就再也看不见这样漂亮的小猫了。 他越想越害怕,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系统也在空间里模仿着哭声。 [呜哇呜哇呜哇!] 容缈:“……” 一个两个的,制造噪音起来,没完没了。 男孩的小伙伴们见状,也纷纷跑出来,安慰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没有命了,我不要它死掉……” 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道。 猫:“……” 你才没…… 罢了。 不跟人类一般见识。 何况是牙齿都没长齐的小毛孩。 它慵懒地抬了下猫爪,给自己顺了顺毛。 男孩带着哭腔,对树上的猫,接着道歉:“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大家吹牛的,只是大家都说,公园里有一只不喜欢靠近陌生人的漂亮小猫,想摸摸它,我就想到了这样的方法。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本是熊孩子之间的玩笑,可要是一个不小心,较真过头了,怕是真的会出事。 “小姐姐,你长得那么好看,又救了猫猫,它一定会亲近你的,你可不可以叫它跳下来,让我们摸一下?” 这只猫的毛色纯净,在方圆十里都是少见的,加上性情冷淡,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就是就是!我们也想和猫猫玩!” 一堆小屁孩簇拥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可容缈不为所动,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以。它若是想下,自己会下来的,不能强迫它,更不能逼着它喜欢谁,那样对猫猫来说,也是十分不公平的。” “啊……” 一阵失望的声音响起。 “以后别再欺负任何小动物了。” 容缈转着轮椅就要走。 她可忙了,还要赶着去吃甜品。 万一到了饭点,就要排起大长队了! 就在这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只引起一切争端的“红颜祸水”猫,从树枝上连跃了几下,一步一步,到了更低的地方。 它身姿轻巧敏捷地落到了地面上,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容缈走过来。 雪白的毛发,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愈发纯洁。 第180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 “它下来了!” “真的诶!近看更好看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摸,只敢低声细语,显然都还记得容缈说的话。 猫也没有走得太近,仍旧隔了一段距离。 它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嚎啕大哭的男孩,又往容缈的方向点了一下。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它的爪子好可爱!” 一头雾水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在一片喧闹声中。 容缈凝视着小猫那双灰蓝渐变的眼眸,蓦地,笑了一下。 她眉眼弯弯地道:“它在让你,向我道歉。” “……” 这只猫这么神奇的吗? 竟然还懂人类之间的礼节? 话说回来,小姐姐是什么十级猫语掌握者吗? 一秒翻译出来,也太了不起了! 男孩一听,不哭了,“真的吗?” 猫矜贵地收回了爪子,小脑袋点了一下。 模样可爱得不行。 可以说是,极其地有人性了。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想去摸一把,可又想起不能逼迫它。 万一再吓跑了,可就糟糕了,恐怕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能按捺住自己寂寞难耐、蠢蠢欲动的手。 男孩惊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果然,万物都是有灵的! 他想起自己对容缈所说的话,真是太冒犯了! 男孩连声道歉,诚恳得不行。 一想到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为了阻止他拿石头砸猫,弯腰去捡石子,会是多么艰难。 他又鞠了几躬,“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不尊重人的事情了,我一定会好好做人,努力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当一个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的!” 身边的小伙伴都忍不住笑出声。 气氛一时间变得和谐不已。 儿童如果缺少了正确的引导,的确容易走上歪路,可要是有人能告诉他们,什么是善恶是非,或许真的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 “问题都被解决了,现在猫猫给摸了吗?” 猫被询问意见,却是退后了一步,当真是谁也不给摸的高贵姿态。 孩童们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容缈,想让她去游说一下。 可猫完全没有放下一点戒备心。 它紧张兮兮地,看向似乎是要对它进行一番蹂躏的人类。 “回见。” 容缈盯了猫一会儿,说完后,自己便转着轮椅离开。 她的语气轻柔,让人的心尖恍若被一根羽毛拂过。 话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说的。 然而,她的轮椅没滚出去两秒,便停住了。 容缈:“……” 卡、卡住了。 她刚才都潇洒告别了! 结果,现在出了幺蛾子。 简直糗死了。 问题是,她还没有办法再挪动自己! 能出上力的只有一双手,但她也无法仅凭此,就连人带轮椅地搬起来。 猫本也是转身要走的,可半空中的爪子一顿,又停在了地面上。 它看了过来。 如同玻璃珠的眼眸像是在沉思,小表情严肃而板正。 配上毛茸茸的白色毛发,根本是不把人萌死就不罢休的节奏。 用尽洪荒之力忍住撸猫冲动的小孩们,决定先帮这个懂猫语的人生导师小姐姐。 几个小不点都走到了容缈的身后,他们一下就分好了各自的工作,打算合力把轮椅从缝隙中推出去。 “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大家一起用力。” 男孩是其中最有力气的,他当仁不让地做起了小队长。 谁知。 一只白花花的猫爪,忽然出现。 并按在了车轮上。 “诶?猫猫也来了!” “赶快给它让出一个位置!” 紧接着,猫便居于c位了。 “一、二、三……” 轮椅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给强行推了出去。 她成功地从缝里出来了。 容缈:“……” 心肠是好的。 可稍微也看着点啊喂! 她险些飞出去了! 要不是有安全带拦着,此时此刻,她已经因为惯性倒地了。 容缈捂住自己的心脏,撑出一个笑容,道:“谢谢。” “不客气!” 小孩们笑嘻嘻地回应着,并由于方才爆发出的神力,而开展了激烈的讨论。 “看到了吗?我刚才的力气超大的!” “明明我才是主力军!” 容缈幽幽地将视线移向了猫。 只见,猫抬起自己的爪子,瞥了一眼,又用另一个爪子,“啪”一下,打了上去,像是在惩罚自己不听使唤的手。 容缈:“……” 她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毫无底线和原则地,选择原谅了! 它可是小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 和煦的阳光倾洒下来,照在草地上,也落在了猫的身上。 猫抬眼,意味不明、懒懒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便迈着步子离开。 它动作轻快地跃上了屋檐,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诶?猫猫什么时候走了?” “我也不知道,小姐姐,你能教我们猫语……咦?小姐姐怎么也不见了?” 一番折腾,容缈总算到了甜品店。 她点好餐之后。 [宿主,是否开始传输剧情?] 容缈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她拿起叉子,戳开梦龙卷。 外层的巧克力配上洒好的坚果碎,内里是湿润柔软的蛋糕胚,奶油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 它看宿主一点没有要积极工作的意思! 甜品哪里好吃了?青草和胡萝卜才是最棒的! 灵灵兔往容缈的脑海中传输了剧情。 她的身份,是容家的千金,要什么都不缺,虽然性格相对内向,可也没吃过什么亏。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一个月前。 她和母亲一起出行,不幸的是,发生了一起车祸。 容母当场丧命,抢救无效,容缈则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过上了坐轮椅的生活。 而后,也就是在刚才的时间节点处。 容父带着一个叫孙娜的女生回了容家,她之后便改名成了容娜。 据说她是容父早年和别人厮混,生下来的私生女。 可笑的是,容娜的年纪其实是比容缈大的。 容父在和容母结婚前,便有了容娜。 只不过,在这么些年里,他从来不知道容娜的存在。 为了隐藏这一段过去,容父才让容娜喊容缈“姐姐”。 第181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 也不知道容父脑子是不是抽了,若是容娜的年龄更小,不就印证他是婚内出轨的吗? 或许只是为了在明面上给容缈一点尊重,搁外头说起,也好听些。 容父当初是入赘进来和容母结婚的,他一个混小子,年轻时候风流得不行,能被当时的容母看上,简直是三生有幸。 可他并不知足,婚后没少干出偷吃的事情,尽管没有到最后一步,可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容母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也没少吵架。 容缈将所有的事情看在眼里,性子愈发沉闷,也越来越不喜欢父亲。 车祸之后,容父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他以前是个穷小子,可即使是在容家这样的豪门环境的浸染下,也没有变得多有脑子和风度。 得知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后,他二话不说就亲自去接了。 容父是讨厌容缈的,父女之间的交流沟通本就少得可怜。 加上她知道自己父亲做的那档子事,在心中也慢慢远离了他。 属于是互相嫌弃了。 但事情往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上层圈子里的人都以为容家只是多了一位小姐而已。 毕竟有钱人一向玩得花,有个私生子、私生女根本不足为奇。 却没想到,容父会选择将容缈逐出家门。 当然,他先是将亲子鉴定报告公之于众,说容缈和容娜当时在医院里被抱错了。 容父伪装得好,没有跟别人透露容娜的身份信息,一切都是外界无凭无据的猜测而已,旁人就算想要一探究竟,也无从下手。 何况容缈才多大,她根本没有资源和人脉去跟容父斗争,甚至被哄得团团转,她都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 容家没有别的掌握话语权的人了,容母死于车祸,容母的外公,则是在听到自己的女儿离世后,重病不起,直到现在,还在昏迷中。 证据确凿,身边没有其他可以帮她的人,容缈本身又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只能接受自己是假千金的事实。 可她没有立刻离开容家,当时有老管家的求情,加之容父表面上做出了慈父的模样,便以念及父女旧情的名义,将她留了下来。 容娜对此也十分高兴,表示自己终于有姐姐了。 但都是表象,甚至有时候连装都不装一下。 容缈原先的房间被让给了容娜,她被安排在连佣人的住宿环境都不如的杂物间里。 身份一下从天上,掉进了尘埃里。 她的双腿废了,不得不暂时休学,可她已经没有上学的心思了。 整日待在脏乱差的环境里,心情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容父和容娜明面上、暗地里的打压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每次在饭桌上,她都要被拿出来比较一下。 容娜由一开始的唯唯诺诺,到后来端庄大气,在贵族教育的耳濡目染下,学到知识和本领,明显更适合成为继承人。 但容缈,却是成天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这也学不会,那也做不好,不仅上不得台面,更是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她日日受气,又无处发泄,只能积怨在心里,她也会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亲生的,知道了真相后为何愚蠢地待在了这个深渊一样的地方。 久而久之,状态越来越差。 可也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心理健康。 那一场车祸将她平静的生活掀了个天翻地覆。 在容家跟外人似的待了一段时间后,容缈自行向容父提出,她要去容家名义下的另一处闲置的别墅,独自生活。 容父自然是答应了,他得到了容家全部的家产,一栋常年不用的别墅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用一个房子,就能把他这个烦人精女儿送走,他是求之不得。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容缈之后要怎么生活,也不给生活费,不请人陪着过去,索性任她自生自灭去了。 容缈在那处别墅待了没多久后,就死了。 而容家在听到死讯后,象征性地送了花圈过去,连一场葬礼都没有帮她举办。 她的尸骨留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房子之后更是直接废弃了。 她死得无声无息。 而且,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才是容家的真千金。 在外人看来,容缈和容娜,一边是十几年的感情,一边是无法割断的血缘关系。 选谁都有自个儿的道理,只是各人选择不同而已。 但最离谱的是,容缈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被养了十多年的真千金,她分明两者都有,却被一个私生女顶替,只是因为她身有残疾,没有培养起来的价值,更不被父亲所喜爱,就要被抛弃,下场如此凄凉。 [离谱!天底下真的有这样渣,还心狠的父亲吗?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不管不顾!] 灵灵兔给容缈传输剧情的同时,自己也在观看。 它愤愤不平地为宿主打抱不平。 容缈的反应倒是淡定得很,甚至又加了个蛋糕卷。 她一边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口,一边道:“不是父亲渣,是人渣成为了父亲。” 灵灵兔连声叹气。 这种人,根本不配为父母! [小世界里,容娜是伪女主,和上个位面的严瑞一样,气运大都偏向了一人,所以在这里,伪男主并不重要。] 容缈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声,她提出了自己唯一关心的问题,“小可怜的身份呢?” [位面反派:未知,需要宿主自行探索。] 容缈:“……” 又是这样。 她的眸光微动。 貌似,不接触本体,就不能锁定反派。 可位面提供给她的信息里,出场人物十分有限,并没有任何疑似是小可怜的人。 那么只能说明,原身此前和反派没有任何接触。 但…… 店内的风铃忽然摇动,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是有新的客人来了。 容缈低下眼眸,视野范围里,出现了一团雪白。 它趁着其他客人进来时,偷摸着、又光明正大地跟了进来。 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轻轻一跃,跳到了桌面上。 容缈的唇畔扬起一抹笑,“猫猫是不可以吃巧克力的。” 第182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五) 猫:“……” 它慢慢伸出一只爪子,露出了梅花形状的粉色肉垫。 “握手言谢吗?或者想让我摸一下?还是说,交个朋友?” 容缈并不懂猫语,灵灵兔也不提供翻译服务,她只能耐心地一个个问。 猫:“……” 似乎是一下被问了太多问题,它有些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一双琉璃般的眼眸直直地望过来,带着一点懵懂的神色。 它的爪子仍旧伸在半空中。 容缈扬了下唇角,她将手放了上去,托住粉嫩的肉垫。 小猫爪软乎乎的,手感极好,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摸几下。 但她没有轻举妄动。 有了先前的经历在,容缈知道这只猫是不喜欢亲近人,被人摸的。 她仅仅是让自己的手和它的爪子轻轻地交叠在了一起,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容缈对上那双泛着一点蓝的猫眼,它也用竖瞳一刻不离地盯着她,时不时眨巴几下。 刚才是为了不讨它嫌弃,她才先行离开的。 可它为什么会跟过来? 只是为了表达谢意吗? 动物一向是重感情的,可像它这样郑重其事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莫不是认主了? 容缈拿指尖点了点它的手心,“你是想要我当你的主人吗?” 她的语气轻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猫的脑袋稍微别过去了些,它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了一点,小表情认真得很,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找饲主的重要性自然不可小觑! 容缈挖着小蛋糕,似是随意地道:“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可爱小猫,要是落到了我的手上,可是会被我亲晕的。” 她说话时,模样正经而乖巧。 猫:“……” 亲、亲晕? 它的眼眸微微瞪得大了些,看着更圆了。 对这句话貌似有一点不理解。 是它想象得那样吗? 似雪洁白的猫,耳朵抖动了下,进而,染上一抹异样的粉红。 容缈眼中的笑意更甚了些,她趁热打铁道:“是不是光想想,就觉得十分可怕?每天一睁眼,或是还在睡的时候,就要被我当成毛绒玩具,抱着吸来吸去。” 她知道它的性子要特殊些,便想看它被逗弄的反应。 将声音故意压得低后,她像是在和它隐秘地做什么交易。 果不其然,猫的耳尖变得更粉嫩了些,在白皙毛发的衬托下,明显得不行。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了下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温暖得仿佛能将所有寒冷驱散。 猫的背后被镀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 “喵~” 在容缈以为它害羞得不会再给出回应之时,猫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它倒是懂怎么才能勾住人的心。 一下子,店内的目光齐齐落在了猫的身上。 原本客人都在各做各的事情,它这么一叫,顿时吸引了不少注意。 甚至有人围了上来,见一人、一猫贴在一起的手,忍不住问。 “这是你养的猫吗?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像它这么高颜值的猫,可以摸一下吗?” 也不怪一直有觊觎猫的美色的人类。 它的外表,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和其他的猫不一样,它的毛色纯净如雪,没有杂色。 且这只猫一路偷偷跟着她过来,进到店里,身上居然一点灰尘都没沾到,干净如初。 要不是它确实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它是在主人精心的照料下长大的。 再加上猫与生俱来的那股子高傲慵懒的范儿,从一个细微动作里透露出的魅力…… 能经受住这种诱惑的人,忍耐力真的称得上是强悍了。 容缈态度照旧地摇了下头,道:“不是。” 瞥见她的动作后,猫微微挺直了背脊,玲珑剔透的眼,又看了过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知为何,它的模样像极了刚被渣男辜负了的纯情少女。 容缈:“……”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 她只能改口,道:“还不是。” 猫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有个养猫经验丰富的铲屎官,一下看出来了猫的心情,指点了一番,道:“它是不是没地方去,想被收养?” 一语激起千层浪。 “我可以养!我家里有个空房间,还可以给它买各种小玩具,保准它玩得开心!” “我也行!别的不说,我一定会对它好的!” “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地方了,我肯定也要争夺小猫的抚养权!等我有钱了,就买个大房子,养只猫,每天过着理想中的生活!” 猫不说话,也不给任何别的反应,只是定定地看向她。 铲屎官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名猫马上要有主了。” 所有的视线聚焦在了容缈身上,旁观者都是羡慕不已的眼神。 毕竟像这么好看的小猫不常见。 而且它还主动求收养,简直是千年等一回。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一只可爱且通人性的猫。 容缈抿唇,微笑着,再度摇了头,“可是我没有办法收养你。” 系统提供了不少位面信息。 其中便有一条是关于容娜的,她似乎不太喜欢猫,还对猫毛过敏。 容缈倒不是因此才拒绝养猫的,给伪女主添堵是系统认为的家常便饭,她则是无所谓的态度。 能堵一堵当然好,但她也不会闲的没事就去找伪气运之子玩。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探些美食店。 她只是担心容娜会趁机对猫下手。 不想给对方机会的话,就要从源头斩断。 再说,她后续的打算还没有初步定下来。 就算真的有钱有闲了,她的身体还是残疾的。 别说养猫了,她一个人生活,照顾自己都会有困难。 听见容缈的话后,猫的耳朵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 她忍痛割爱后,其他人则是跃跃欲试起来,争着抢着要接手猫的未来生活。 好端端的一个甜品店,愣是变成了猫的后宫,人类都是它的后妃,争宠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面对一群充满爱心的人类,猫跳下了桌子,落在地面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83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六) “看来,其他的人,它是一个都不想要。” “真是深情,要是我男朋友有它的一半专一就好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八卦?” 旁人渐渐散去,也没再说什么,长了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容缈所坐的轮椅。 身残,的确是不方便再养一只猫,对于没有钱的家庭来说,将会是又一个沉重的负担。 就算是有钱人,也得专门雇人来养。 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爱宠交给别人,总是不会放心的。 再说了,即便是她身体无恙,养不养,那也是人家的事,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强买强卖,可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 只是可怜了那一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猫,它的脖颈上没有项圈,身上也没有其他标记,大概率是一只无主的流浪猫。 分明是那么好看的猫,居然会没人养。 估计是它自己性格孤傲,看不上别的铲屎官。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主子,却不能要它,它该有多伤心。 流浪猫可都是没吃没喝的,每天有没有食物,全凭运气。 幸运点的,可能会碰上志愿者的爱心投喂。 倒霉的,则是要在外面过苦日子了,一天天风吹日晒的,万一再碰上什么恶劣天气,怕不是要孤苦伶仃地死在外头。 有追出去想要讨猫欢心的人,可它的速度大抵是太快了,一下便没了踪影。 再想找,也是无从下手。 被“万千宠爱于一人”的容缈盯着猫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随后便接着吃了起来。 光在店里吃还不够,她甚至打包了一些盒装巧克力回去。 [宿主是要向渣爹低头认错吗?] 灵灵兔没头没脑地发问。 它虽然不认同这种做法,觉得渣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赔礼道歉。 毕竟宿主完全没做错什么事,错的人是渣爹才对。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宿主现在是处在弱势地位的,她没钱没势,年纪又小,如果不是被休学了,应该还在上学,加上腿部的残疾,想要跟容家抗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它讨厌容父,但宿主目前是无依无靠的,要想独立,难度可不小,暂时卧薪尝胆一下,也不失为一种做法。 做人,就得能伸能屈,有时候,吃些苦头、受点委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像它们兔子,想打滚就可以随便滚! 容缈:“……?” 她真的不知道它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想让她把买来的巧克力,分给冷血薄情的家里人,怎么可能? 当然是买给自己吃的! 她淡淡地道:“既然没错,何必捏造出个错误来?” [毕竟眼下的情况,不示弱的话,肯定是不太好过的。] 灵灵兔智商在线地分析了一波。 这种时候,扮猪吃老虎是最有用且便利的。 最大的危害,无非是自己要受点气罢了。 容缈的眉梢微挑,没有反驳。 系统所言,不无有理。 但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她可是喜甜食的人,没有虐自己的癖好。 环境是会影响人的心情的。 待在这样乌烟瘴气、烂人抱团的地方,要折寿的。 况且,原身选择了“寄人篱下”,换来的后果,便是无人问津地死去。 她何必再走上相同的道路?她也并不渴求在容家获得什么亲情和关怀,避而远之才是最好的。 等容缈回到别墅的时候,佣人们进进出出的,搬着或大或小的物品。 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她慢吞吞地推着轮椅进去,便看见孙娜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旁边跟着容父。 根据她的记忆,那里是原主之前的房间,现在却被鸠占鹊巢,放满了孙娜的东西。 见容缈回来,容父先发制人地开口,道:“娜娜喜欢这个房间,你这个做姐姐的,就让给她得了。反正家里房间多的是,你可以慢慢挑,在挑出来前,你要是想和娜娜住一起也行。”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有理有据地说:“你现在住的这一间,朝向不好,阴暗了些,碰巧娜娜不喜欢阳光太多的地方,我就让她住了,你没什么意见吧?换到光照充足的地方,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容父一番言论,把所有的话都给说了,表面上还考虑到了她的腿伤,是为她着想。 实际上,她一点好处都没占到。 所谓的阳光充足之地,便是原主住了一段时间的杂物间吗? 那里由于常年放着清洗的拖把、抹布之类,的确是光线好。 可那是个什么地方?居住条件如此之差,她的腿部问题严重成那样,光是能晒到太阳有什么用? 这可不是单纯的喜不喜欢的问题。 孙娜要是喜欢,自己怎么不慢慢选,非要占她的房间。 不是挑衅地宣誓所有权,是什么? 孙娜知道容大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她肯定会忍气吞声,乖乖让出。 且她的骨子里是有点傲气在的,怎么可能会选择和别人住一个房间? 孙娜心中得意不已。 这才是自己刚来的第一天,就把名正言顺的大小姐给赶出了领地。 想必过不了几天,她就会被自己弄出容家。 容父可是明目张胆地偏心自己! 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为了维持自己在容父心中的形象,孙娜说:“姐姐,你是生气了吗?我只是觉得你的房间太好了,很适合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另外再选就是。”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换作别人,定是要勃然大怒一番的,或是当场开启一轮唇枪舌战。 然而,容缈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情了。 连一句驳斥的话,都懒得说。 任对方使劲作妖。 她,根本不在意。 容家的惯例一向是在下午五点吃晚饭。 相对正常的饭点来说,要早不少。 到了时间点后,容父和孙娜已然坐下。 可一般,都得等人来齐了才开饭。 知道容缈身有残疾,动作会慢点,容父一开始也没说什么,他皱着眉在那等。 第184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七) 孙娜也陪着笑,她笑得脸都快要僵掉了,可人还是没有来。 等了一会儿后,实在等不住了,容父拍桌,怒问:“她人呢?!” 老管家见状,立马眼力见十足地动身去找人,随后便回来了,在一旁恭敬地道:“大小姐说,她已经吃了。” 容父:“……” 合着白等了? 由于容缈是坐在轮椅上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容易被看见。 她进别墅的时候,那一袋巧克力正放在她的腿上,自然被容父察觉到了。 容父从鼻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言语中全是责备和不满,一点都没有把她当作女儿来看的意思,“一天到晚尽吃些零食,正经的饭菜不吃,就这样还想着康复,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罢,他就动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容父的话,说得好像她这种习惯持续了多久一样。 可事实却是,容缈今天才进入位面,此前的原主,一直都是好好吃饭的,只是在容父的威压下,吃得压抑、不开心罢了。 她胃口不好,吃得少,身体供能不足,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没有力气,再加上外界施加给她的压力,不内耗才怪了。 恰巧此时,容缈推着轮椅出来了,她略微叹了一口气,似是对这种无理取闹的说法感到无奈,道:“我倒是想吃,可一看见二位,便倒胃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为难的。” 她颇为善解人意地微笑,随后丢了一颗巧克力进嘴里。 “……” 没胃口,吃什么巧克力?不吃得正香吗? 容父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你是要造反吗?闹到把天花板掀了才满意?” “爸,你别生气。” 孙娜立马当起了中间人的角色,她表现得有多孝顺,就把容缈衬托得有多叛逆,“姐姐,你不要和爸爸顶嘴了,饿了的话,就赶快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没想到伪女主年纪轻轻,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灵灵兔对此表示震惊。 方才,这个孙娜还是初来乍到、扭扭捏捏的样子,可转眼间,就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变脸速度快如疾风,适应能力还真是有够强的! 谁知容缈却是抬了下眸,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随之,她弯了下唇角,模样乖巧无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掀开天花板?是你们想喝西北风吗?那样的话,我可以请客的,不客气。” 什么造反,她还没开始反呢。 胡说八道怎么行! “……你!” 容父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粗鲁地伸出手,指着她,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至于孙娜,更是暗自气得发抖。 一开始,她还以为容缈不纠正称呼,不回应她,是由于懦弱、好说话的性格。 可没想到,对方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把她当成了空气人,别说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人家压根连她说的一个字,都不在乎。 似乎是在暗指,这里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 她没有资格。 比起话语间的争斗,这种被忽略到了极端的对待方式,更令孙娜生气。 她的人生前十几年过惯了苦日子,现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不凡。 本以为是攀上了枝头,能成为凤凰,却还是被当成麻雀。 叫她怎么能不气?! 佣人小心翼翼前来报告进度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沉默,“小姐,您的行李已经全部为您收拾好了。” 她的所有物品,被大包小包地整齐摆放好。 “辛苦了。” 容缈微笑着点头。 温柔的笑容,宛如纯洁的天使。 让人看了不由心软。 明明是这么好的小姐,老爷怎么舍得不好好对她?反而对一个刚来二十四小时不到的人关切不已? 但主人的家事,一群佣人,也不好过问,只能在心底默默为她鸣不平。 容缈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一只手,“卡。” 她是要“离家出走”,可不拿行李,不问钱,那不笨吗? 容父:“……” 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要钱的,态度如此恶劣! 他冷声说:“我不会给你钱让你出去鬼混的。” 别想从他手上拿一分钱! “您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 容缈用上了尊称,眼里带着笑意,“您之前不是让我挑房间吗?我选好了,就要东城的那一套。” 容父:“……” 还真敢要!说是狮子大开口也不为过。 东城的别墅是早年间买下的,虽说闲置了一段时间,比起其他的房产来说,不算什么,可好歹地段优越,无论是放在市场上拍卖,还是出租,都是能赚不少钱的。 就这么白白给出去,实在是浪费。 抠门的容父当然是想把容家的所有财产占为己有,道:“我只是让你挑房间,没说要给你一套房。” “可是这里太小了,哪里容得下我的轮椅?” 容缈佯装苦恼地说:“从南到北,没转几下就到了,万一哪天刹不住车,又撞伤了可怎么是好?” 一旁听着的孙娜:“……” 这栋别墅还小? 她是想每天早上都在八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吗? 但经容缈这么旁敲侧击地一说,容父倒是惦记起了自己的各种宝贝花瓶。 对他来说,她这个女儿基本上是废了,没有价值,加上她的母亲也离世了,他就更不想管她的死活了。 可他的花瓶都是他自己历经千辛万苦,一个个淘回来的. 就为了当初能够完美无缺地混入上层社会,他特意去学这些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给自己打造翩翩公子的人设。 这么一想,那房子也不是不能给她。 只是…… 谁知,容缈像早就猜到了容父的顾虑,贴心地道:“一套房,加上一张卡,换我走人,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了,您还在犹豫什么?” 既然迟早是要被赶出去的,不如她自己先走,省得在这里吃哑巴亏。 有钱了,干什么不好? 她接着娓娓道来:“抚养费一次付清,之后,我也不是您的女儿了,彻底断绝关系,再不来往,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第185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八) 容父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像是还在衡量孰轻孰重。 孙娜则是高兴得都有点掩藏不住了。 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进度快得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孙娜添油加醋地说:“如果姐姐是真的不喜欢容家,那父亲便放她离开吧,这样对谁都好。要是强行让姐姐跟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对她不公平。” 容父听着,觉得有理。 何况他心中本就有个打算。 只不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早晚都是要驱逐出去的,她现在正好,遂了他的愿。 容父随手从皮夹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从今天起,别想再踏入容家的大门一步。” “当然了。” 容缈灵动地眨了下眼,乖乖地应道。 她的腿脚不便,就由老管家去拿过来。 谁知卡拿来了后,她也没有急着接,而是说:“管家爷爷,麻烦帮我查一下卡里的余额。” 容父:“……” 他没有想到她会预测到这一点,当即脸一黑,“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 容父现在再怎么说,也是社会名流了,他以为自己给出去的东西,有名号做担保,就不会被质疑,何况是自己的废物女儿。 谁知道她来这么一出? 容缈懵懂地睫毛闪烁了下,无辜得很,“可是您对于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她抿唇,十分认真地补充道:“交易有风险,买卖需谨慎。” 容父:“……” 父女关系是被撇得干干净净。 在她说完后,便再也没把他当成父亲。 好一个言而有信。 “您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大动肝火?查个余额而已,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容缈照旧是温温柔柔的语气。 撕破脸皮之类的,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这个家,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要是直接问余额,容父不可能会诚实说出来的。 否则他拿卡的时候没必要多此一举地附加一句。 等她真的出了大门,再发现卡里的钱不够,就为时已晚了。 到时候想再进去讨个公道,便有悖于她自己的承诺,相当于是打自己的脸。 她不会给他这个占优势的机会。 容父的脸上果真露出了一丝窘色,他让老管家把刚才的卡拿过来,换了一张,还为自己开脱,解释道:“刚才没注意,拿错了。” 真是难糊弄! “没关系。” 容缈大度地道。 云淡风轻的神色,像是在说“嗯嗯,你继续说,我听你狡辩”。 见容父一脸肉疼的表情,容缈对卡里的数目有了个底,“想必您也是个爽快人,不会因钱不够,让我再跑一趟的。” 容父:“……” 又被她猜到了?! 他心虚地又加了一张卡。 也罢。 就当是拿钱消灾了。 一次断干净,总比后续被纠缠来得好。 能完全除去这么个赔钱货,花点钱是值得的。 但给归给,他还是忍不住说:“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给不了你再多了,这笔钱也足够你有声有色地活一辈子了。” 容缈的眉梢一挑,没说什么。 倒是灵灵兔又开始生气。 [才要了他多少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巨款没错,但容家这么家大业大的,他可是相当于用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卖”出去了,还在那里挑三拣四的。] 它越想越气。 [而且他一个上门女婿,要不是当时容母瞎了眼,委身下嫁,能轮得到他当上家主?] 本来宿主的处境就无比艰难了,再对上这种渣爹……难怪原主会被气死。 灵灵兔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有点受不了。 人家都说,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百善孝为先。 可遇上这样的人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亲生女儿的待遇尚且如此,假如真如他塑造出来的那样,岂不是会更加过分? 渣爹在宿主的母亲过世之后,真面目暴露,明显是从一开始就偏向于小三和伪女主的。 要不是怕外界的舆论影响到生意,他恐怕会直接把小三也接到家里去。 第一次在小世界里见识到这种不配为人父的渣渣,灵灵兔为此感到心累,恨不得自己出面,帮宿主揍对方一顿。 容缈淡然地给系统顺了顺毛,“乖,不生气。跟一台会吐钱的atm机生什么气?” [……] 灵灵兔仔细想了想。 [也是吼。] 容缈也不磨叽,钱到手后,自己推着轮椅便走了。 至于那堆行李,则是真的叫了拉货的人和车来,送到她的新住址去。 毕竟东城的别墅,离这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她自己要过去都是麻烦的。 况且是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 她自己要走,别人也拦不住她。 有过一段相处时间的老管家出来送行。 在原剧情里,他确实帮了原主不少,可话语权始终是掌握在容父手里的。 老管家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着她在容家,能得到更多方方面面的照顾。 但不料,反倒加速了她的悲剧。 考虑到对方总归是好心的,容缈说:“管家爷爷,走到这里就好了,一直以来,谢谢您的关照,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老管家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大小姐也是。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始终是容家的大小姐。 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老管家所言,仿佛她只是要出趟远门,容家的门会永远对她敞开一样。 容缈微笑,应道:“我会的。” 随后,她转着轮椅离开。 看到容缈离去的落魄背影,孙娜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出了。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再神气、伶牙俐齿,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灰溜溜地滚出了荣家? 从此以后,容家真正的千金,就只有自己一个了! 她目光短浅,的确是暂时拿到了不少好处。 但…… 孙娜不禁得意了起来。 把她赶走后,遗产就没她的份了。 到时候,别说是区区一套房、两张卡了。 容家剩下的一切,都将是自己的! 没有人再有资格争! 第186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九) 孙娜…… 不,现在应该称为容娜了。 她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可不曾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 接踵而至的幸运,快要把她砸昏了头。 在容缈离家后没过几天,容父便向所有人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容缈,一直以来生活在容家的大小姐,是当时在医院里被抱错了的婴儿,并非他亲生的,跟容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眼下,容父已经将真正的千金,也就是容娜,接回来了。 上层圈子里的名流人士一听,纷纷前来道喜。 容父索性直接在容家准备了个小型宴会。 “恭喜您找回千金,当真是可喜可贺。” “令千金这些年来可真是在外头受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怎么能少得了我的一份?就当是给令千金补补营养了。” “……” 面对诸如此类的好意,容父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笑得嘴都要僵掉了,却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白白有钱拿,换谁,会苦着个脸? 果然,娜娜就是比那个赔钱货的命好,她一来,他就有钱进账。 与此同时,容娜在容缈原先的房间。 衣柜里,都放满了新衣服。 她待会儿就要挑一件,出去陪父亲,认识一下各位长辈,也是给自己的未来铺路。 现在,容娜则是一边在挑着裙子,一边和自己的朋友打电话。 “那这么说,你现在是容家唯一的千金了?” 容娜耸了耸肩,“对啊,没想到她竟然不是亲生的,我也很吃惊。” 天上掉馅饼也就算了,还一下掉两个。 先是自己被容父从贫民窟一般的孙家带到金碧辉煌的容家。 再是眼前的乌龙事件。 上天简直不要对她太好。 “那原来的那个容大小姐怎么办?她是回孙家了吗?” 容娜也感到奇怪,却还是佯装正常地答:“没有,她被赶出去了。” 假如真如容父所说,自己和容缈当初是被搞错了的,那他应该让容缈回孙家才是,怎么还好心地给她钱,让她自己去外边住? 她也应该尝尝自己那种贫苦的生活才对! 容娜想不明白,就懒得去想了。 自己什么都有了,何必再去操别人的心? 当然,容父叮嘱了容娜,让她不要把他给了容缈房子和钱的事情说出去。 她肯定是同意不泄露出去的。 容父大概是为了面子,又想在别人面前塑造一个好父亲的形象,宣称是直接将容缈丢弃、逐出了,他要对刚带回来的女儿好,必然要对先前的女儿差些。 那些人心底估计都觉得容父是个冷血、不好惹的商人,日后在谈生意等方面上,也不敢骑到他头上来,占他便宜。 毕竟他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都能选择直接驱逐,对商业伙伴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为了当个乖女儿,帮容父打造人设,容娜自然是将嘴管得密不透风,就连自己最亲密的朋友都没有透露半分。 且用这个话术,能彰显她在容家的地位,再展现一下容缈的狼狈。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我记得她好像是出了车祸,双腿残疾来着,就这么被赶走,还挺可怜的。” 朋友虽然在表示着同情,可语气里却一点怜悯的意思都没有,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反正悲剧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不嫌事大。 听见“车祸”二字之时,容娜的眼神暗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正常,“被赶出去也是她自己活该,非要顶撞父亲,本来她还能好好在容家待一段时间的,我又不会跟她计较。” 容娜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些怨气,“再说了,她偷走了我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没叫她还钱就不错了!我凭什么可怜她?都是她的命!” 亏她之前还担心过,容缈会无声无息地逆袭。 可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就算容缈真的干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再没有资格,跟她争夺继承人的身份了。 感情算什么?血缘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容缈走了后,容父身边再也没有别人,只剩一个她。 她有信心把情感的缺口填上。 容父本就偏向她,她只要稍微下点功夫就行。 容娜喟叹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前途无比光明。 所有人,都是她的垫脚石罢了。 “是是是,容大小姐,我现在是不是该这么叫你了?你飞黄腾达之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朋友啊。” 容娜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她好心情地应下,“那是肯定的。” 电话挂断后,她选出了自己要穿的裙子。 正要试穿,房门却被轻叩了几下。 门外传来老管家沉稳的声音,“二小姐,老爷问你准备好了没有,有客人在等着,都说要见您一面。” “二小姐?” 刚听过“大小姐”的称呼,容娜怎么可能还甘居人下,她径直忽略了会客的事情,打开了房门。 她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容娜嗤笑一声,“您老人家是年纪大了,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了吗?那个容缈早就滚蛋了,还被父亲发现,她跟容家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千金,哪来的二小姐,我是大小姐,明白了吗?您该改口了。” 老管家在心里直摇头。 这刚来没多久的二小姐,跟先前的大小姐,简直是天差地别。 外貌、性格,这种先天环境、后天教育的影响占比大的差异先不说。 光是站在那,就能看出分别。 二小姐不愧是亲生的,当真是和一开始的老爷脾性一样…… 差劲。 老管家换了称呼,“小姐,老爷和客人们还在等您,等太久了,耐心也就消磨没了。” 说完后,老管家便离开了。 只留下容娜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你!” 她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算了,不跟这老不死的计较。” 容娜叫来了佣人,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会用时间来证明,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看这些不听话的狗奴才,到时候还敢说什么! 窗外。 一团雪白的影子,一闪而过。 第187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 容娜外表精致地出现在宾客面前。 她听话地挽住容父的手,礼貌地跟各种第一次见的长辈们打招呼。 外观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进行掩饰,让她暂且不露怯。 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她出来后没多久,便暴露出了弱点。 一旦别人跟她提及什么更深层次的话题,她就完全接不上话。 由于是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她连编都编不出来。 可容娜又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识,强逼着自己去接话。 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相当于别人问“今天的天气如何”,她回答“一加一不等于二”。 完全是胡扯一通。 而且,她甚至说不出一个连贯的谎言,扯得她自己都迷糊了,前言不搭后语的。 宾客里有演技不那么好的人,当场就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容娜又羞又气恼,脸都涨红了,想赶紧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千金小姐的形象岌岌可危。 可这能怪她吗? 要是她能接受一样水平的教育,而不是在那个肮脏的犄角旮旯里长大,一定也会出落成落落大方、言语得体的人。 都是容缈偷走了她的人生,将她陷于这种境地! 真是该死! 客人们原是为了同容家交好而来的,没想到这个真千金如此…… 有趣。 跟看猴似的。 只能说,不愧是容父亲生的。 容父早年间便是这种一问三不知,宁可胡说八道,也不承认自己无知的人。 装傻充愣都不会。 没见过世面不要紧。 不知道的话,就直接说不知道就好了。 诚实一点,反而更好。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行走的百科全书,什么都懂。 像容娜和容父这种,压根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东西,还要自顾自地说一大堆有的没的,硬要把自己塑造成无所不知的人,在这些老狐狸看来,十分可笑。 向上爬了这么久,一句话,便将最本真的面目,显露了出来。 要不是容家的基底深厚,恐怕就有人不怕死地笑出声了。 憋笑着实太辛苦。 能怪到谁的头上去? 死要面子,必然要活受罪,为了显摆,非要装模作样,自己造的孽,可不就得自己受着吗? 何况,这位真千金,比起容父而言,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知识面能够拓宽、延伸。 可一个两个的,言语间的逻辑甚至都不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还觉得无懈可击,别人都应该对他们投去欣赏、赞扬的目光。 多大的脸? 想起那位被逐出家门的假千金,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谁更可悲些。 留下来的,是披着一层猫皮,有了点钱就得瑟到天上去,实则是来自臭水沟里的老鼠。 原先的大小姐,性子虽闷了些,却是有真才实学的,就算碰到了什么不清楚的问题,好歹也不会答非所问,莫名其妙地转移话题。 起初,外人都以为,这是倚仗了容家的教育,没想到,更多的是继承了容母的优秀基因,加上自己肯努力,才有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气质。 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两类人。 即便是想趁机讨好容娜的客人,此时也找不到共同话题可聊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一些赞美的话。 诸如“你的裙子真好看”、“这双鞋真衬你”。 可混圈子的人,什么漂亮衣服没见过? 都是客套话罢了。 再者,容娜身上的衣服,称不上有多美丽,她的品味和眼光,哪能是一下就改得过来的? 一般只有在人不如身上的穿着好看时,会夸服饰。 衣服的设计再别出心裁,也需要人来压住它,才会显得相衬、惊艳四座。 所以,那些赞誉之中,是有一些语言的技巧在的。 根本没有直接夸容娜相貌的。 再怎么为了名利,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况且是真的夸不出来,才会如此。 倒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在容家脚跟都还没站稳的千金,给自己的心蒙上一层猪油。 一开始听到夸奖的时候,容娜还是沾沾自喜的。 可类似的话听多了,她便察觉出了问题。 这些人,压根是特意避开重点夸的! 她的妆容、项链、裙子、手饰,甚至脚底下穿的鞋,都被夸了个遍。 愣是没有一个人夸她的长相之类。 内里的灵魂如此不堪,外表粉饰得再人模狗样都没用,还是能被轻而易举地一眼看穿。 容娜想不明白。 她究竟哪里不值得夸了?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去那里休息会儿。” 容娜勉强地撑着笑容。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到了餐桌旁边,感觉自己心里的火都要冒出来了。 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必须要装到宴会结束才行。 容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为了穿上这件小裙子,特意饿着没吃饭,连水都不敢喝多了,生怕穿不进去。 方才跟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的交谈,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身体跟被掏空了似的。 为了不在宾客面前饿得肚子叫起来,容娜偷偷拿了几块小蛋糕,趁着现在没有人的视线在她身上,狼吞虎咽起来。 小餐桌是从容家的客厅里搬出来,靠着墙放,以便确保其他的食物不容易被弄翻在地。 谁知,墙上忽然跳下了一只白猫。 它往下掉落的位置准确无比,像是经过了什么精密的计算。 好巧不巧地,将桌上摆放出来用于装饰的花瓶,撞倒了。 “哐当”一声,脆弱的花瓶瞬间粉身碎骨,变成了地上的一堆渣渣。 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啊!” 容娜尖叫了一声。 一方面是被碎掉的花瓶给吓了一跳。 另一方面则是被突如其来的猫给惊到了。 尽管白猫没有碰到容娜一点,可她对猫毛过敏,后遗症是看到这种生物,就会下意识地害怕。 她可不想全身发痒,起红色小疙瘩! 更戏剧性的是,容娜叫唤之时,忘了她自己嘴里还吃着东西,一不留神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第188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一) 一时间,狼狈不堪。 等她缓过来,面对着所有人,连声道歉。 又忘了,她嘴角还残留着蛋糕痕迹。 各种果酱,红的、黄的、黑的,糊一嘴。 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问题是,容娜表面装得光鲜亮丽,明里暗里向外人昭示自己在容家过得有多好,却展现出了连饭都吃不饱的窘样。 放在其他的家庭,会惹人同情。 可这是最爱装模作样的容家,容母离世,容缈离家后,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上不得台面,出面即丢脸。 虽是为了庆祝真千金回归的宴会,但也有看不惯容家做派,特意来凑个热闹的竞争对手。 他抓住机会,不客气地直接出言嘲讽道:“看来在容家待着的人,待遇都不怎么样,先是养了十多年的大小姐被无情地扫地出门,后又有饥肠辘辘的二小姐。怎么?容家是供应不起饭菜了吗?还是说,您没有诚意?日后对待我们这些商业伙伴,会不会也是这样?” 这个“您”自然指的是容父。 会场里无形之中弥漫起了一股硝烟味。 容父皱眉。 这群人真是无孔不入,一有时机,就见缝插针,开始为难人,就为了在商场上胜过一筹。 他不想应付,却不得不回复,老脸上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后,他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容家,不可能亏待人的,无论是谁。” 容父知道容娜没吃饭,可哪清楚她自己一点小零食都不准备,如今在那毫无形象地吃,他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跳过。 实际上,他根本不关心这个,容娜被吓得呛到,他也没有半分波澜。 只因为从桌上掉下去的花瓶。 他今天从别人手里收到的钱再多,也比不上那个碎成渣的花瓶的价值。 宾客中不乏看好戏的。 谁不知道,容父当年为了假装自己也是上流社会中的一员,培养起了所谓的高雅的兴趣爱好。 别人搞那种价值连城的字画,他看不懂,刚入行也弄不出个门道来。 花瓶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 于是乎,容父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花瓶收藏家。 殊不知在背地里,他都被人称为“花瓶”。 事实上,这还是一种莫大的赞扬。 以他的外表来看,顶多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不至于说有多帅气,夸“花瓶”,真的是谬赞了。 如今,他亲爱的女儿,弄倒了一个他的宝贝花瓶,他估计比被扒了一层皮还要难受。 他的反应,真是令人期待。 不知道他到底会选择哪个呢? 要是没有别人在,容父现在已经是破口大骂的状态了。 非把肇事者骂个狗血淋头才罢休。 但偏偏,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容父只能装作自己十分大气,毫不计较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假装把它当成微乎其微的损失,道:“让人来扫掉碎片,娜娜,你就不要管了,先去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本来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挨骂的容娜,霎时间喜上心头,“好的。” 她尽可能地维持着脸上的平和表情,直到走进了卫生间,才彻底放松下来。 容娜赶紧查看了自己的皮肤有没有过敏的迹象。 好在没事。 她松了口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 差点又受惊了。 什么鬼?! 这个人是她?!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 容娜精致的妆容全毁了。 脏兮兮的奶油,五颜六色的果酱夹心,被猫吓到后的大惊失色,应对客人时的疲惫感,无一例外地,全都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容娜的指甲狠狠地嵌进了手指,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首次在公众前露面的机会,她本无比重视,现如今居然被搞成这个鬼样子,失态得不行。 还是那种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状况。 死猫! 她要是再见到那个畜牲,一定打死!绝不饶过! 镜中的容娜,神色凶恶,像是下一秒就要出去发疯,哪里还有一点乖巧听话的样子?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有人关注到了混入会场中的猫。 更何况,那只猫的速度实在快得诡异。 她的反应只是慢了半拍,再抬头的时候,猫已经没有踪影了。 要说是猫弄倒的,根本解释不清,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真要那么说了,才像是在推卸责任。 容娜的心情一团糟,没有再去理会什么宴会,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她向容父表明自己受伤了,没法再和宾客进行交流。 她的举动,倒是减轻了客人的负担。 尽管都知道容娜避而不见的真正理由,可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 默契得不行。 一直保持伪装可是很累的!他们又不是群演,没有人会来发工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容父一个人应对着全场的人,本来就差的心情简直降到了极点,他用尽所有力气去维持着体面,可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疲倦。 等到宴会结束,他送走所有人后,立马兴师问罪了起来,“摆这个花瓶出来干什么?是谁摆的?滚出来!” 负责相关事宜的佣人无语至极,可又不能顶嘴,只能老实地接受着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 容父骂累了,叫来老管家,说:“他一年份的工资全扣了。” 佣人:“……” 意思是,他白干了呗? 容父自认为占理地道:“看什么看?你还有意见了?就那个花瓶的市场价,我没让你把全部身家赔进来就算仁慈了!” 他气得捂住胸口,回了书房。 佣人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不是老爷自己要摆出来充脸面的吗?花瓶也是被二小姐打碎的。全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凭什么让他来背锅?! 这不神经病吗!? 被骂也就算了,无关痛痒的,当个出气筒,最多是无言以对而已。 现在倒好,工资全给他扣光了,他还在这干什么?给容家白打工吗?! 佣人受不了无理取闹的容父,直接离职了。 老管家无奈,并没有选择挽留。 本就不是那个佣人的错。 可主人家的事,他也做不了主。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感觉这才是个开始,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这时候反倒庆幸起来。 还好大小姐早早远离了容家。 第189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二) 外界纷纷扰扰的时候,容缈独自岁月静好。 她没有直接到东城的别墅里去,而是在豪华酒店里待了些天。 至于原因…… 当然是因为,她的全自动轮椅还没到货! 在拿到钱款的当天,容缈立马下单了一堆小零食。 她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一下子沉浸在购物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付款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想买的是什么。 所以轮椅顺带着被加入购物车,结账。 容缈本身对网络购物的兴趣其实没有多少,她不喜欢这种延迟满足的感觉,想要的,她当下就要得到,否则等了一段时间后,下单时的期待感全都荡然无存了。 但是…… 谁让她的零食一个个长得又好看,看着又好吃! 她便图了个新鲜,一次性全买到手。 反正存款绰绰有余余余…… 此时此刻,酒店里放着的,全是她的快递。 容缈边哼着歌,边拆起了包装盒。 心情一点没有被影响到。 系统自然是为她实时转播了一下容家的情况。 可它也不想被辣眼睛,看了三秒就切屏了。 为了保护视力,不愿自戳双目的灵灵兔,说明了目前的形势——容父现已向外界公布了假象。 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事情比原剧情预定的时间发生得要早,它肯定得跟宿主同步进度的! [现在,伪女主的欢迎宴会应该结束了。] 灵灵兔跟了容缈好些个小世界了,也知道她的性子。 错过了免费的美食,可是一桩大事!宿主是一顿饭都不能落下,还要时时刻刻加餐的类型! 谁知她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着新买的零食自言自语,“巧克力味辣条,麻辣小龙虾味威化饼干,螺狮粉味冲泡奶茶。先吃哪个好?” [……?!] 买的都是什么鬼! 看着根本不能吃的样子! 给自己开宴会,也不能开成试毒大会吧! [宿主,你怎么忽然开始尝鲜了?] 灵灵兔的语气十分委婉。 这哪是新鲜劲来了?分明是猎奇心理! “总要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经历啦。” 容缈坦然得很,她又拆出一个新的,表情认真地问:“新鲜的蜂蜜黄油味胡萝卜,你吃吗?” [……] 谁会吃这种东西啊! 不过,在前面几个奇葩单品的衬托下,它居然显得—— 还能接受。 容缈是无法把小世界里的物品带到系统空间里去的。 不然,她早发家致富了,随时随地都有吃不完的美食。 灵灵兔虽也无法做到,但它没有宿主那么受限制,它可以自由地穿梭于位面和空间二者中。 可它是个守规矩的统子,为了不干预剧情发展,不会轻易出现。 灵灵兔的目标可是征服世界! 怎么能为了一点小甜头,就不守规则地停留在位面里?! …… [嗝!] 灵灵兔打嗝后,捂住自己的嘴。 嘻嘻嘻,一不小心吃多了。 它正要回去的时候,却被容缈戳了戳。 灵灵兔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脑袋。 她吃稀奇古怪的零食可以,它就算刚才有意见,眼下也没意见了。 但宿主不能对它的头有任何想法! 留着可有用了! 灵灵兔手脚并用地捂眼,从十八个指头的缝隙里偷看。 只见,她指了指轮椅,意思明显。 [……] 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胡萝卜吃! 罢了!吃了一顿美味的佳肴,它就勉为其难地当一下宿主的搬运工吧! 灵灵兔的爪子一挥。 一团白光,将容缈包围住,把她轻轻托起,放到新买的轮椅上。 轻拿轻放的道理,它还是懂的! 灵灵兔得意不已。 容缈:“……” 笨兔子的眼神有些许怪异。 不管了。 它发一下兔癫疯也是正常的。 容缈调试着自己的新交通工具。 轮椅是找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安装的。 组装倒是不难。 由于价格美丽,它的功能相当齐全。 什么刹车、转弯,甚至可以把椅背放倒。 她直接能在上面睡觉了。 容缈的购物体验十分美妙。 随着靠背被慢慢往下放,腿托的缓缓抬起,她的视线也由平视,变为了仰视,直到被完全放平。 无需任何人的帮忙,她自己就可以控制。 想躺就躺,想起就起。 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带来的感觉是新奇的。 她不由自主地微挑了下眉,由衷称赞道:“好不错!” [……] 灵灵兔跟老父亲似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它回到了系统空间去,透过显示屏,盯着宿主看。 虽说知足常乐是一件好事,可宿主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 那个轮椅只是普通的自动化版本,要说里面有多少科技含量,真是不敢恭维。 而且还会没电,得时刻注意着充电的问题。 在她眼里值得为之欢喜的这一切,仅是再寻常不过的待遇。 要不是渣爹抠门抠到家了,只舍得买个百来块钱的轮椅敷衍了事,也不会有如此惨烈的前后对比。 一个轮椅而已,能要容家多少钱? 损失怕不是比牛毛还小。 所以她能从那个周扒皮身上拿到钱,也是不容易。 [宿主,以后该怎么办?] 灵灵兔担心的是,她的腿一直好不了的话,就得永远待在轮椅上了。 日常的生活起居倒是还好,它可以帮忙,对它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假如一辈子都无法好转、痊愈,也很难搞。 情况棘手,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以后?” 容缈思索了片刻,严肃道:“以后买榴莲味的烧仙草尝一下。” [……] 它问的是这个吗?! [本兔当然是在关心你的腿!坐几十年轮椅,人不废也要废了。] 灵灵兔纳闷了。 宿主似乎永远没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心态自始至终稳得不行,压根不会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 即便是对上了自己的命运,她也依旧淡然。 容缈随机挑了一颗怪味糖吃,“那只能等它自己长好了。” [……] 它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这样说?宿主是已经有底了吗?] 容缈努了下嘴,“花椒味的糖,难吃。” [……] 那还买?! 第190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三) 见系统满脸困惑,容缈又吃了一颗味道相对来说正常的糖,“一直想着,会有好事发生,一切都会变好的,才真的有可能出现奇迹,不然只能是每天都不快乐,郁郁寡欢的了。” 灵灵兔似懂非懂。 它也听说过这种心境的理论,是一种玄学。 自身的念力越深,磁场也会越强大,从而吸引各种幸运到自己身边,形成良好的循环。 宿主的确不会怨天尤人,碰上再糟糕的境遇,也能淡然处之。 但她身上开了挂一样的运气,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念力”能解释清楚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系统,灵灵兔知道,宿主若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过去,是需要好好守护住的,它也不多嘴去问。 确保了宿主的心理状况不会受到影响,而出什么问题后,它的关怀,又落到了最实际的地方。 [宿主说得有道理,但……] 灵灵兔诚恳地提出建议。 [腿要不还是砍了吧?] 容缈:“……” 谁家系统丢了,快带走。 灵灵兔估计是真的在考虑截肢的可行性。 它的爪子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找到一大堆相近的病例分析。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像宿主目前的状况,无法站立,没有知觉,八成是瘫痪了。 的确有一定的概率可以恢复成原样。 通过一些后天的康复训练、治疗之类的手段,是可以再站起来的。 但也要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机会。 否则,拖久了,腿恶化不说,直接退化了,还不如趁现在,直接砍了,断肢再植。 虽是装上了一双假腿,可好歹也比没有要好。 灵灵兔打算软磨硬泡一下。 [宿主~] 容缈斩钉截铁地道:“不砍。” 之后,系统再怎么撒泼打滚,她也由着它去了。 砍什么砍! 她对上个位面里,丧尸抱着不知道是谁的腿啃咬的画面,有那么一丢丢心理阴影。 就一丁点而已。 容缈一怔,顿时觉得手里的火腿肠都不香了。 会让她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 但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她决定过会儿再吃。 容缈的大部分行李收拾到了别墅里去,她自己没再带什么东西,酒店里会提供必要的日常用品。 其实一直住酒店也不是不行。 每天都会有人定点来打扫,还有贴心的送餐上门服务。 可现在正好是旅游旺季,酒店的价格一下比之前涨了不少,而且为保证客房数量充足,还暂时不支持长住了。 她原本的计划,便是等轮椅到货了后,直接回家。 刚到的快递,她又叫了个车,将货送过去。 至于容缈自己…… 她慢悠悠地将椅背调直,神色自得地操纵起了摇杆,“出发!” [……] 宿主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不用腿走路的日子呢。 貌似还挺喜欢的? 十分符合她那佛系又带着一点咸鱼的性格。 自动化的轮椅设计自然也人性化,容缈只要动下摇杆,便能往前后左右行进。 一点都不费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要是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 容缈进了电梯,给自己按了一层,随后坐好,模样乖巧。 [……] 那是轮椅! 又不是赛车! 车速过快,刹不住车怎么办!? 加速是想要飞出太阳系吗?! 容缈到了酒店的大厅里。 她当时一个人来办理入住,现在又独自来退房,孤零零的,身边也没有人陪着,长得灵动又可爱,还坐着轮椅。 甚至手上拿着咬了一段的火腿肠。 难道是过着贫苦日子?有了上顿没下顿?住完酒店后,所有的钱都花光了,所以火腿肠也不敢一次性吃完? 简直叠满了让人心疼的buff! 旁边的人,都投来怜悯的目光,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顺带着给她脑补了一个惨绝人寰的身世。 她却熟视无睹,原来怎么活,现在照样活。 前台的小姐姐不忍心,给了容缈一些糖果。 “谢谢。” 她礼貌道谢后,接过,手上便多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 塑料糖纸的包装,看着分明廉价不已,但在她宛如白玉的手上,却显得光彩夺目。 跟她这个人一样。 即使在外人眼中再落魄、可怜,也永远保持着自己的小骄傲,不仅不服输,还要无所谓地吃糖,接着笑靥如花。 [!]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并不知情的灵灵兔,自豪叉腰中,以为她凭借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刷到了全场的同情心。 它选中的宿主,那必须是杠杠的! 却听她说:“诶,粉红色的糖居然是西瓜味?” [……] 宿主的重点永远跑偏该怎么办? 灵灵兔一听她说糖果的口味,便想起自己的胡萝卜。 它专门调出了套房的视角来,看了一眼。 随后,崩溃了。 [啊啊啊!他们怎么能把胡萝卜放在最底下,这样会被压坏的!] [扁了能好吃吗?但凡少了一点,它都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完美的白月光,蜂蜜黄油味胡萝卜了!] [呜啊呜啊呜啊!] 容缈:“……” 她无奈,“拿出来放上面,不就好了吗?” 灵灵兔听着令人别扭的哭声一停。 [有道理诶!] 容缈:“……” 傻白兔。 箱子已经密封上了,但里面留有空隙。 从不假公济私的灵灵兔,决心为了自己的“初恋”,破例一次。 它把胡萝卜拿上来后,原先搁在上方的小零食,便掉了下去。 灵灵兔定睛一看。 包装袋上印着一只猫,旁边写着“全价猫粮”。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有打折的半价猫粮? 凭什么!兔兔那么可爱,兔兔吃的胡萝卜怎么不打折! [宿主,为什么还要买猫粮?] 灵灵兔当然联想起了之前那只白猫。 它勉强承认,对方是有那么一点姿色,在宠物界遥遥领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宿主先前已经拒绝了一次猫的主动示好。 尽管现在她的处境变了,但猫又不知道。 以猫的高傲性子来看,怎么可能会吃回头草? 它一个兔子都不吃! 容缈闻言,抬眸,眼神笃定地望向前方,“会来的。” 第191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四) “你是容家的那位……?” 就在这时,酒店里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像是认出了她的身份,特意上前问道。 容缈点了下头,“有什么事吗?” 不料,对方却说:“有一个不情之请。” 中年男人将自己的夫人叫来,解释道:“我们夫妇二人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但多年来未果。”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图十分明显了。 想要收养她。 “我们不是坏人,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说着,掏出了身份证,“家里虽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之家,可也算是小有成就,不会亏待你的。” 言语称得上恳切。 他身旁的夫人也是一脸慈爱,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眼神里还流露出了怜惜之情,“不幸遭遇了车祸,被赶了出来,还被告知不是亲生的,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容缈:“?” 这是个什么发展? [宿主!本兔调查了一下,眼前的夫妇所言不虚,情况属实,不是什么骗子。] 它也没想到,竟然会刚好碰上想收养女儿的有钱人,对方又心疼宿主的境遇。 [接受也不是坏事!] 灵灵兔刚发表意见,便听见了容缈婉拒的声音,“谢谢,但不用了,想必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夫人的心跟揪起来了一样,“可是你身有残疾,又孤零零的,身边也没有大人照顾,一个人要怎么过?” 她实在是不理解容家的行为。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换做是她,放在手上捧着都觉得不够。 容家竟然能做出把人逐出家门这种事情来。 真不知道该说是狠心,还是没人性。 容缈瞥见酒店旋转门外伫立的身影,蓦地,唇畔绽放出一个笑容。 她一笑,引得夫妇也下意识地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除了负责迎宾的门童,外头并没有什么人。 却有一只猫。 它立于地面上,雪白的毛色干净而纯洁。 一双澄澈有神的眼眸,望了过来。 视线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了容缈的身上。 没有再让任何人进入视野。 仿佛就是为了她而来。 “不是孤身一人。” 容缈歪了下头,郑重其事地道:“我是有猫的人了。” 她向夫妇告别后,操纵着轮椅往外走。 酒店里不让携带宠物进入,自然也不会放流浪的猫猫狗狗进来。 她向它而去。 正如它一路奔她而来。 [居然真的出现了?] 宿主未免幸运过头了! 不行!从今天开始,它也要每天保持好心情,祈祷好运降临!日日都有新鲜的草和胡萝卜吃! 但…… 灵灵兔有个疑惑。 [它是怎么找过来的?] 宿主又没有给地址。 它只是一只猫而已,估计都不知道她“离家出走”了,还能找到她暂时的住所? 容缈倒是并没有过于纠结什么,说:“猫之间互问。” 街道上可是遍及猫的,互通消息也正常。 只要它有心找,自己想找,总是能找到她的。 等出了酒店后。 容缈的轮椅停在了猫的面前。 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双手也向它伸了出去。 原本立在原地的猫,在见到她出来后,神情才有所缓和,证明了它正是因她来的。 如今看到她的动作,它却是稍稍一愣,犹豫了会儿,似乎是在踌躇,该不该接受。 按理说,它是不可以这样的。 即使选择了她作为主人,也不能放弃自己身为猫的尊严。 可,要是让她的手一直伸着,也是不礼貌的。 她会累。 而它是一只贴心的猫。 猫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之后向前优雅地迈了几步,它伸出粉色的肉垫,“啪”地一下,搭上了她的手。 她还伸了一只手。 不能让人家空着。 要雨露均沾! 猫便把自己的另外一只猫爪,也抬了起来,覆了上去,只靠着后爪站立。 姿态像极了人。 由于对平衡的掌握有点不够,它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但她扶住了它,对上它的目光后,她的眼里泛上一点笑意。 人类与猫之间的契约,正式达成。 [小动物还真是专情!一旦认定了主人,就再也不会分心出去!] 灵灵兔自言自语道。 就像它当初选择了宿主一样! 虽然,当时貌似是因为可选的人里,只有她一个,自然而然地绑定成功了,但是…… 细节不重要! 容缈的视线在猫的身上不声不响地停留了一会儿。 她的腰稍微发了些力,两只手在一左一右,一下将猫托了起来。 猫:“……?!” 忽地被腾空抱起,它表示很慌。 小爪子紧紧地扒拉住她。 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无辜至极了。 失重感没有持续多久,它便被稳稳地放在了她的腿上。 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猫仰了下头,似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它挣扎了一下,却被她按住。 手心忽然传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感。 容缈垂眸。 是一块极小的碎花瓶渣渣。 不知为何,出现在了猫的身上。 怕是飞溅到了。 花瓶吗…… 容缈的眸光一顿。 它的皮毛蓬松,小碎片隐藏在其中,自己也没有发觉。 容缈的指腹被扎出了血。 小血珠冒了个头出来。 但她没有去管。 而是先将它的白色毛发弄开,寻找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碎渣。 以免伤到它。 容缈专注地寻着。 起初,在她怀里躺着的猫,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后来,它的鼻尖微微一耸动,便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也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身上,被沾上了一些碎渣。 猫踌躇了下,终是没有抗拒她的动作,安静地接受着她细致的处理。 等清理完了之后,容缈摸了摸被她弄得凌乱的一团白毛,给它顺了一下表面上的毛,没有往深了去。 顾及到她受了伤的手指,猫按捺住自己,本分地一动不动。 身体却有一点僵硬。 被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及。 猫耳也动了动。 染上一层粉红色。 “既然你自己来找我了,我就不客气地把你打包回家了。” 容缈轻戳了下猫的脑袋。 第192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五) “喵~” 比某些人还要有人性的猫,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应了一声。 容缈怀里揣着个猫,开着轮椅,准备前往自己的新别墅。 她原是打算乘地铁去的,但现在有猫了,计划作废。 猫无法乘坐公共交通。 [宿主,要不试一下拉货的?] 灵灵兔又倾情推荐了起来。 容缈:“……” 不! 她只能选择打车。 要不是离别墅有一段距离,她一定会自己“驾驶”轮椅过去的。 因为…… “不好意思,车的后备箱太小了,轮椅是放不下的。” “抱歉,猫毛过敏,猫不能上车。” “太远了,我赶时间接单,你这轮椅搬上搬下的,不嫌麻烦啊?” 容缈一连收到了好些个拒绝。 残疾人出行本就困难,何况她没有人陪着,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更是有诸多不便。 所以她一开始才选择留在酒店。 “喵~” 怀中的猫叫了一声,像是在让她把它放下去。 “不要。你好好待着,说了要一起回家的,把你一只猫丢下,岂不是显得我不仁不义?” 容缈从兜里摸出了半截火腿肠,她把包装往下撕开,正要吃一口,休息会儿,再接着打车。 谁知,先被猫咬了一口。 由于她放得低了些,它可能以为是专门拿出来给它吃的。 灵灵兔:[……] 哦豁。 容缈:“……” 忍住。 她闭了下眼。 不气。 一点都不。 容缈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火腿肠全喂猫了。 像是察觉出她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又一下地贴着她。 “怎么还没走?” 原想领养她的那对夫妇也出了酒店,“是打不到车吗?” 她点头。 “你要去什么地方?要不我们送你?” 容缈:“……” 她的眼睛亮了几分,“可以吗?” 回家,就有零食了。 不用跟猫抢食! 夫人笑着应道:“完全没问题。” 猫被先放上了车。 它特别高傲,不要别人抱,只能由她亲自抱着送进后座。 先一步上了车后,猫便转过身来。 见到容缈被夫人抱进车里的画面。 猫的眼神暗了下。 轮椅被收进了后座。 她坐在猫的身边,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 透过后视镜,夫人看到容缈撸猫的场面,简直要被萌得晕过去。 面容绵软可爱的少女,手指穿过了猫的白皙毛发,动作温柔。 猫看着像是冷淡的性子,从刚才不要其他人碰的模样,就能看出来。 却十分黏她。 听她方才的口气,跟这只猫也是刚结成主仆关系不久。 有猫也好。 尽管因自己不能与之有一段母女关系而感到惋惜,可夫人也为她而庆幸。 宠物,最起码不会把主人赶走。 她不用再遭遇任何背叛。 “到了。” 目的地到达后,中年男人道。 容缈重新回到轮椅上后,向夫妇道谢。 她顿了下,补充道:“你们以后会有一个很好的女儿的。” 夫人愣住,表情错愕,反应过来后,说:“谢谢你的祝福。也希望你和你的猫,一切顺利。” 不是祝福。 但…… 天机不可泄露。 容缈微笑。 一人一猫离开后,夫人还停留在原地。 她的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不知为何,总觉得,容缈所言,会成真。 “怎么了?” 关好后备箱的男人,走到夫人面前。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哭了,有些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收到了一个很好的……预言。” . 容缈的新家确实大。 家具一应俱全,基本上不缺什么。 但上边都盖着白布,积了一层灰,一副很久没人来过的萧条样。 她叫了家政服务,自己则和猫到了庭院里的草地上。 暖和的阳光落到身上。 容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生性慵懒的猫,却没有像她这样放松,反而跟人似的,站得笔直。 动作并不拘谨,莫名透露出一种自律。 容缈正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朝猫勾了下手。 少女面容乖巧,长睫扑闪。 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一跃,落入她的怀里。 “真乖。” 容缈夸了一下猫,奖赏似的,摸了摸它。 这一次,不再是虚虚地穿梭在它的毛发中。 而是实实在在地,把手落到了它的身上。 柔软的手,抚摸过它的身体。 猫微微一颤,不可抑制地喵呜了一声,瞬间软了下去,有些失力地趴在她的腿上。 眼眸水光粼粼的,甚至短暂地虚焦了一瞬。 像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摸过。 所以第一次被人摸的时候,经受不住。 应该是被摸舒服了,一下就没力气了。 容缈微挑了下眉。 好一只,纯情、又带着点瑟瑟的猫。 她又想再去摸。 可猫却伸出了粉色的肉垫,抵住她伸过来的手,身子柔弱地靠在她身上。 像是她再摸,它就受不了。 容缈:“……” 她的眼睑垂下。 毫不客气地再摸了一把。 就摸就摸就摸! 猫的唇微张,隐隐能看到内里粉嫩的小舌头,眼神有些许迷离。 容缈心满意足地收手。 她在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有名字吗?我要叫你什么才好?” 猫被她撩得失神,一时间没缓过劲来,迷茫又懵懂地看向她。 容缈表情严肃地道:“喵喵怎么样?喜欢这个名字吗?” [……] 灵灵兔见宿主苦思冥想了半天,却只想出这么个名字,陷入了沉默。 真·起名废。 幸好它的名字是主系统取的! 但灵灵兔又不可避免地有些羡慕,它在系统空间里眼巴巴地看着屏幕。 [宿主!你怎么能叫它喵喵?] [你都没有叫过我兔兔!] 容缈:“……”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渣男,一边把新的小情人撩得失语,一边又把家里的那位给抛之脑后了。 容缈抿唇,道:“我乐意。” [……] 灵灵兔“嘤”了一声,凄惨下线。 猫还是没有回答她。 容缈循循善诱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叫‘容缈’?从此以后,我喊你‘喵喵’,你叫我‘缈缈’,好不好?” 第193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六) 猫的神色微怔,明白了她言语间里的意思后,尾巴摇了一下。 那便是同意了。 容缈唇边扬着笑,摸了摸猫的脑袋,“听话的喵喵有奖励。” 她移动轮椅,去拿了一包猫粮过来。 容缈撕开包装,弯腰,倾下身子,将它倒在了一个小碗里。 哗啦一声,碗盆被装得满满当当。 她的动作温柔,猫粮没掉出来一点。 食物是准备好了,可草地上的白猫,却并没有任何想吃的表现。 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盯着投喂盆看了半天,又抬起,望向她。 它定是饿了的。 否则也不会抢她的火腿肠吃。 所以…… “怎么不吃?” 容缈的眼里流淌出柔和的笑意,她的语气也是轻柔的。 但系统空间里的灵灵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它怎么觉得宿主是故意的,就为了报复一下猫抢食行为? 灵灵兔晃了晃自己的头。 ……想不明白! 一只除了外貌以外,处处普通的猫,一定会遵从本性,选择吃猫粮的。 宿主明明只是在喂猫,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猫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只好僵着脸,低下了脑袋,表情淡漠,十分勉强地,象征性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之后它便远离了,站得笔挺。 “不喜欢吗?” 容缈用着像是明知故问的语调,“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带你去挑,好不好?” 猫的神情又僵了一下,它似乎是无奈极了,才伸出自己的一只爪子,舔了一下。 姿态慵懒,符合猫类的性情。 却总让人觉得,它是在被迫营业。 容缈歪了下头,“你是想说,比起猫粮来,你更喜欢刚才吃的火腿肠?” 猫闻言,小脑袋缓缓地点了下。 她让猫走到了她的身边,让它跃到自己怀里,“那以后,你和我一起吃饭,好吗?” 灰蓝渐变的眼眸里,泛上一层薄雾般的困惑神色。 比起它来说,要独自生活在这栋空荡荡的大别墅里的她,反而更像一只无处可归的流浪猫。 她被从家里赶了出来,无依无靠,大抵也只有它,会和她做伴,陪她吃饭了。 猫点头,用尾巴圈住了她的手腕。 毛茸茸的触感传来。 “宣誓所有权?我是你的人了?” 容缈轻声地问着,她低眸,凝视着它晃来晃去的尾巴。 简直是在勾引人去抓。 她伸出手,抚上白色的猫尾。 小尾巴一被她碰,就僵住不动了,也不再晃,连带着,一团软乎乎的身体,也往她的怀里缩了一下。 嗯。 又一个敏感部位。 容缈抿唇,笑容乖巧无害,她对着猫尾就是一顿蹂躏,上上下下地弄着。 她的力度并不大,轻如羽毛拂过。 偏偏是这样的力气,让猫的身子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经过,酥麻之中又带着轻微的痒意,勾得人心里怪怪的。 有时候,这种温柔,反而更加耐人寻味。 它忍不住,想让她再用力一点…… 就在猫想要逃离的时候,容缈见好就收地停下了动作。 她给它留足了喘息的机会。 家政服务结束后,别墅焕然一新。 落地的窗帘也被拉开,房间里的光线明亮,阳光充足,看着便敞亮不已,不复先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了。 但家政人员仅仅是负责将别墅打扫干净,容缈的行李还堆在那里。 她也没有要开始整理的意思,便任由箱子堆着。 物品原来都是由容家的佣人帮忙收拾的。 她一个人弄起来,费劲得很,索性不弄了。 反正日用品之类的,别墅里都有,不必特意拿出来。 猫懒洋洋地卧在了容缈的腿上,神情里带着餍足。 它的脑袋被戳了戳后,便听到她关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要给你铺个地毯吗?” 外头的阳光再怎么温暖舒适,家里的地板也是冰冷的,何况猫是赤足着行走在地面上。 现在是流感多发季,人都难免不着凉感冒,自然也要给猫做一些保护。 再说了,有地毯后,它走着也会舒适些。 猫仰起一点头,看见容缈眼中倒影里的自己。 她心心念念着的,全是它。 像是丝毫不顾着自己了。 地毯的确好—— 柔软,隔绝了地面的冰凉;即便是摔着了,也能缓冲一下,减轻受伤的程度。 可她有没有考虑过她自己? 遇上了地毯,即使是自动的轮椅,也容易被卡住,后续带来的各种不便,她是真的不清楚吗? 从她当时拒绝养它的行为便能看出,她是个思虑周全的人,不可能忘记这一点。 只是,有了它,那些不便之处,就都不算什么了。 它是她的第一优先级。 “喵。” 猫轻松地一跃而下,在地上示范性地来回走了几步,给她证明,它是不需要地毯的。 “……” 容缈盯着迈出了优雅猫步的猫,唇角不禁扬了扬,“可是你这样,爪子不会被弄脏吗?” 从见到它的第一刻起,它便一直是洁净纯白、不染纤尘的模样,完全不像一只流浪猫。 更进一步地说,它的存在简直神奇,在街道、草地这种地方上行走,身上居然一点都没弄脏,根本不合乎常理。 猫带着些小傲娇的神态,抬起了一只前爪。 它如花瓣的肉垫粉嫩又干净,没有沾到一丁点灰尘,雪白、漂亮得不像话。 唯一显得碍眼些的,便是它的皮毛上被染了血痕,犹如雪地里的梅花。 但,那不是它的血。 猫自己注意到后,表情也有点疑惑。 反应过来后,它仰头,看向了她。 是她先前被它毛发里携带的碎花瓶渣割伤,所流出的血。 容缈给猫展示了自己的手指,血已经凝固住了,本身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现在只留下了一道浅到肉眼都快看不见的痕迹,“我没什么事,倒是你,好端端一只猫,被弄上了血。” “既然是我造成的,那么我会负责到底的。” 容缈说罢,向猫伸出双臂。 她只要一个动作,不用说什么多余的话,它就会灵活跳上来。 虽然猫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地待在她怀里。 容缈眉眼弯弯,“带你去洗白白。” 第194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七) 猫努力地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没有逃脱过她的魔爪。 它索性一闭眼,直接躺平认命了。 只是雪白的耳尖泛红,微微颤着。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 容缈提着猫的后颈皮,将它抱到浴室。 这栋别墅,当初其实是原主被生下来一年后的周年礼,由她母亲的娘家,也就是她的外公、外婆送的。 里面的设施是后面才跟进的。 连洗手池都建立了一高一低的两个。 但后来容家主宅选了别处的住址,这里就暂时没住人了。 容缈带着猫到了个头小的洗手池前,恰好是她坐着轮椅也触手可及的高度。 见猫紧张兮兮地眼眸紧闭,她的唇角弯了下,问:“闭什么眼睛?在想什么?” 她打开水龙头,将它的爪子往前送了一点。 猫听到声响后才肯睁眼。 它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浴缸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 她也没有要把它抱去别的地方的意思。 它只是在洗手池前。 仅此而已。 ……呼。 不是洗澡。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有一点说不上来的…… 低落? 猫甩了甩头,神情松了下来,由紧绷的状态,到放松不已。 它大大方方地把爪子往前伸,去够到哗啦啦往下流淌的水,跟刚才那股小气、不肯被洗白白的模样,简直截然两猫。 猫洗好了之后,容缈自己也清洗了一下。 随后,她拿起一旁的毛巾。 猫乖巧地伸出爪子,它粉色的肉垫,被她仔细地擦拭,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缝隙。 容缈给猫擦手的时候,也不忘调戏小猫。 她佯装漫不经心地道:“你不会以为,我是要给你洗澡吧?” 猫的尾巴动了动。 随即,它毛茸茸的脑袋被轻拍了一下。 猫被突如其来的教训给弄懵了,它的两只猫爪被她握在手心里,姿态跟学生时代被老师打手的学生一样,它的眼睛瞪得圆了些,不甚理解地看向她。 “小色猫。” 容缈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猫:“……” 突然多了个新名字。 它眨巴几下眼眸,像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容缈接着言之凿凿地道:“你是公猫,让一个女孩子给你洗澡,这样好吗?” 她说这话时,眼里亮晶晶的,可爱又无害。 被看着的时候,心都要化了。 让人,又或者是说,让猫,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猫:“……” 它本来也没想让她洗。 等等。 她怎么知道,它是公猫的?! 猫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随后,白绒绒的猫耳红得不像话,尾巴也耷拉下来,像是要遮住什么。 到底是谁色! 容缈在给自己擦好了手之后,道:“而且你看我现在,也不像能给你洗澡的样子,对不对?所以……” 她进一步驯化着猫,道:“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猫了,不仅要懂得自己吃饭、洗澡、睡觉,或者是,自己玩自己。” 猫:“……” 玩自己? 怎么个玩法? 是让它孤身一猫,跟那种毛线团玩吗? 没等猫想明白。 容缈伸手,指了指她自己,理直气壮地说:“你还要学会照顾主人,知道吗?” 她的语气可爱,即使是在说一些趋近于无理取闹的话,也完全让人生不起气来,只会觉得像是在撒娇。 猫:“……” 这是个什么逻辑? 因自己的身体构造,而涌上羞耻感的猫,还没有褪去耳尖上的粉色,就又听她说:“你要给主人喂饭、洗澡,抱主人上床睡觉,清楚了吗?” 猫:“……” 它眼中的困惑显而易见,不明白为什么双方的角色一下调换过来了。 但她方才所说的,那些事情…… 猫越是想,越是羞。 它的毛色跟一团雪一样,身上沾到的,她的血迹被清洗干净了,可染上的红晕却越来越多。 也都是被她的动作、言语给惹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这种特殊时刻,寻常的来电,容缈是不会接起的。 可来电显示后面标着两个令人心动的大字。 ——外卖。 “念及你是一只小乖猫,你的主人决定给你一段时间,让你可以好好学习一下,今天先不和你计较了。” 容缈说罢,操纵着轮椅离开。 恨不得车速七十迈。 如果是去见外卖员,她一定是跑着的。 眼下虽然没有跑的条件,可她有赛车一般的轮椅!冲! 她离去的速度太快,转身时像一阵风,瞬间就没影了。 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在洗手台上站着出神的猫,抬起一只肉垫,捂住了自己热得泛红的脸。 它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浴缸上。 经过一番严肃又正经的思想斗争,猫十分郑重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点了下头,像是在回应她先前的提问。 嗯。 它可以做到的! 容缈在家政服务进行到一半时,便估摸着时间点好了外卖,一如既往地品种齐全。 本是要和猫一起共进晚餐的。 她从餐食中,分出了它的份。 此前她一直用手机一条条检索、分辨着什么食物是猫能吃,什么是它不能吃的。 再怎么样,它也还是一只猫,总归是受到一些限制的。 就像灵灵兔打死也不肯吃一口肉一样。 然而,猫对着一桌的佳肴,却无动于衷。 这和吃猫粮时不一样。 从眼里便可以看出来区别。 它不是不喜欢吃。 身为吃货,容缈对于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她心领神会地吃好之后,回了房间,顺带着,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餐桌上的猫终于开动了起来,神态和人并无二致,它如今的样子,若是被什么人看见了,恐怕是会直接让对方怀疑人生。 谁家的猫,完全不吃猫粮,尽吃一些人类的食物? 况且,它的爪子运用得未免也太熟练了! 容缈没去管外头的动静,她对着房间里囤积的猫粮犯起了难,“它不吃,你要吃吗?” 她问的自然是系统。 [……] 把它当什么了! 它看起来像是由猫变异而来的兔子吗?! 第195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八) 灵灵兔持续抓狂中。 它一只纯种,纯天然无污染,纯得不能再纯的兔子,吃什么猫粮! 确定它吃的是猫粮,而不是狗粮吗?! ……诶? 灵灵兔一时间愣住了。 它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方明明只是一只猫而已。 哪像它这么聪明绝顶可爱伶俐宇宙第一强! 房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 正在进食的猫,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动作收起来,筷子拿在爪子里,夹着的鱼肉“啪嗒”一声掉到了餐桌上。 猫:“……” 看不见它、看不见它、看不见它! 猫在心里祈祷的同时,偷偷摸摸地把筷子放下,但由于心中太着急,一下子没有放好,筷子滚了下去。 眼看着筷子就要落到地上发出声响,千钧一发之际,它伸出了猫爪,将快要掉下去的筷子,力挽狂澜地稳住了。 猫忐忑不安、胆战心惊地回头,它没忘用小爪子把嘴边的食物痕迹抹去,恢复了优雅如初的模样。 好在容缈刚才像是在捡东西,现在才抬起头来,貌似并没有注意到猫的各种奇异行为。 猫暗自松了一口气,被撞见的危险系数还是太大了。 它低下眼眸,灰蓝色的瞳孔泛过一道微光,凝眸,盯着自己的肉垫,看了眼。 这个形态,果然不太方便。 各种意义上的。 容缈一脸单纯,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甚至配合着猫的表演。 她指了下房间,问:“你要睡床吗?” 猫三两步跳了过来,在她身边,脑袋歪了下,神色疑惑。 “怎么了?你不想和我同床共枕吗?” 容缈的言语间带着笑意,眼神却是乖软无比,澄澈通透。 似乎一点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想。 她指的只是睡一个被窝而已。 没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了。 猫的耳朵动了动,它摇了下头。 看来还是把她所说的“男女有别”给记住了。 容缈这才说:“开玩笑的,我不睡床,只是要给你找个地方睡而已。总不能让你睡在地板上的,对不对?” 猫歪头的幅度更甚了些,圆溜溜的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的行李基本上都放进了这里,那么此处肯定是她的房间,无疑了。 别墅是有更高层的。 但她坐着轮椅,不方便上楼梯,所以楼上的空间,基本上是等同于废弃了。 一层只有一个卧室,好在地方够大,轮椅可以自由地进出,她索性直接选这里作为她的房间了。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睡床吗?” 容缈默契十足地解读出了猫的内心想法,她戳了戳自己的腿,“喏,这个就是答案。” 她用着最不经意的、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那个有可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人不是她。 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自怨自艾的气息。 猫的神情微凛。 “想让我睡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容缈微微俯身,点了下小猫咪的脑袋,“你抱我上床。” [……] 宿主是魔怔了吗?! 她居然对着一只猫,提出这种要求? 猫能做到吗? 显然是不能的! 求猫不如来求它! 灵灵兔沾沾自喜地想着。 它也没有因宿主的新鲜感,或是她跟对待人类一样对猫的态度,而失落太久。 灵灵兔跟个胜券在握的皇后似的。 猫妃再妖娆,会勾引、讨好宿主,又怎么样?能手一挥,把宿主抱到床上去吗?能随时随地给她拿想要的小零食吗? 宿主只是一时兴起,等玩腻了,就会来找它这个正宫的!猫妃、狗妃,又算什么?到时候还不是得服从它这个兔皇后! 不知不觉在脑中排了一部宫廷大剧的灵灵兔美滋滋地想道。 “喵。” 猫轻轻地唤了一声,如同在给她回复。 它的态度十分乖巧。 好像她说出什么不合常理的话来,它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容缈唇畔的笑意扩大,“我跟你说的话,是都记在心里了吗?” 她见它认真点头,又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即使睡不了床……” 容缈给猫演示了一下人类的科技。 轮椅被慢慢放平。 靠近头部的地方有个类似枕头的护枕,她就这么直接躺下去,也可以睡一觉,完全不会影响什么。 除了空间太小,不能打滚之外,她对新到的轮椅的各项功能都满意得不行。 想要睡床,当然可以借助灵灵兔的力量。 只是,家里多了一只猫,便多了一双眼睛。 要是被它瞧见了可不好。 它又不像她一样,会选择性地装瞎。 毕竟单靠她的上肢力量,想要把自己给弄到床上去,必然是会摔跤的。 她现在又没有开始接受什么治疗。 有朝一日,哪怕它只是看见她从轮椅上起来,怕是都会感到惊奇。 所以只能暂时将就一下,睡轮椅。 容缈对睡眠环境的要求高,她自然是重视睡觉的。 但眼下这种情况,稍微委屈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容缈又把椅背调直,“所以你想好,要睡什么地方了吗?” 猫犹豫着。 她见状,十分热心地提供了一个好去处,“不介意的话,可以睡在我怀里。” 猫的表情一滞,抬眼,小心翼翼地瞄了下。 宽大的衣服下,是纤细的腰肢,和玲珑有致的身材,她看着纤瘦、虚弱,该有的地方却实打实地一处不少。 要是睡在一起…… 身为正猫君子,它毅然决然地,跃上了沙发。 它抬起一只前爪,戳了戳沙发后,又在上面躺下了。 这是在宣布自己的新床了。 “好。” 它自己决定好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晚安,喵喵。” 入夜了,容缈也回了房间,她细心地关上门,既是给它留一些闹腾的余地,也是给她自己一个独自缓冲的空间。 原在沙发上躺着的猫,却起了身子。 它的视线正对着她的房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晚安,缈缈。” 随后,猫从沙发上跳下,到了外头去。 瞬间便不见踪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196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十九) 别墅的大门没有紧闭,猫此时偷溜出去,自然是有空隙的。 它的动静不大,可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的容缈,也还是察觉到了异常的声响。 她只是眉梢微微一挑,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已是夜间,它想要干什么,她的确不清楚。 但猫也是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的。 她不想所有事情都追根究底地去问。 等它自己想说了,她就会知道的。 何况,猫本就是夜行动物,它有夜生活、私生活之类,要出去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什么的,也是十分正常的。 她还能拦着它去不成? 容缈倒是并不担心猫会跑走。 它都主动找上她了,不可能会一下子“叛变”。 在宠物界大部分的评价中,猫的忠诚度虽然比不上狗,但它也不是什么谎话连篇的猫,出逃之后定然会乖乖回来的。 容缈加急下单了一堆猫的玩具之类的商品。 她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 以它对猫粮的态度来看,大概率是不会喜欢这种普通猫类的玩具的。 不过,别墅里太空了,除了她的行李和零食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放些跟猫相关的玩意儿,把空间堆满,看着也会让人心情舒畅些。 容缈处理完了购物的事情后,又想方设法地联系上了附近的救助流浪猫的志愿者,跟对方说明了情况。 对方得知她这边有一批猫粮可以送去当物资后,当即表示了谢意,要了地址后,约了明天上门来取。 毕竟就她这个身体状况,要她自己去送,还真有点困难。 救助站离她的别墅不算太远,对方看距离合适,欣然表示,他们这边可以派人来拿。 容缈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情。 嗯…… 应该都做完了。 如果有遗漏了什么,那肯定都是不该做的! 容缈准备吃零食,再看会儿电视,消磨时间,到点了就睡觉。 [宿主宿主宿主!] 为了省去洗手的步骤,容缈拿着一双点外卖送的塑料筷子,夹起了包装袋里的薯片,“怎么了?” [要不要本兔送你一个礼物?]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活蹦乱跳的。 一看,就是要看她好戏的模样。 “不要。” 容缈果断拒绝。 [……] 宿主甚至都不问是什么! 但她婉拒了也没用。 嘻嘻嘻。 灵灵兔的爪子一挥,容缈的房间里,便凭空出现了一堆……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新教材完全解读》。 《高考必刷题》。 还有一大叠各种花里胡哨的试卷。 容缈:“……” 脑仁疼。 她扶住脑袋,终于想起来,被自己置之脑后的事情是什么。 光记着自己是被容家驱逐出来的真千金了。 她忘了自己还有一层身份。 ——正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高中生。 原主还在上高二的下学期,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升高三了,正是关键时期。 可她偏偏出了车祸。 容父便去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 复学,必然是要的。 问题是…… 容缈的视线由精彩的电视剧,转向了无聊的教辅。 她不想学习! 这是容缈经历多个小世界以来,第一次遇上身份是学生的位面。 她对人类的教育并不是完全一窍不通,身体里也有原主的记忆。 但距离高考只剩下了一年多的时间,她是要在这段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从零开始学习。 容缈微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再开始自学。 [宿主,本兔是不是特别贴心,超级棒?] [教辅材料原本都被压在行李的最底下,你要是亲自拿出来,肯定很费劲!] 所以它略施小计,只是挥了挥手,就帮忙摆了出来。 [现在你可以毫无阻碍地,漫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了!] 夸它!夸它!夸它! 灵灵兔得意洋洋地等着挨夸。 容缈:“……” 她抿唇,微笑,道:“我在你的头脑里漫游,好不好?” [……] 诶?!宿主这是什么意思? 灵灵兔条件反射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生怕她又要吃兔头。 过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继续吃着薯片,它捂头的手才放了下来。 灵灵兔眼睛一亮。 它明白了! 宿主是在夸它! 它的脑袋里全都是知识! [嘻嘻嘻,谢谢宿主夸奖,不客气,都是本兔应该做的!] 容缈:“……” 没救了。 但她也没再作何反应,毕竟系统虽笨,却也还算是提醒了她。 既然定好了明天学习的计划,今天就当是最后的自由日。 容缈淡定地吃着薯片、巧克力,还有其他小零食。 美食抚平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见宿主完全不焦虑,灵灵兔也没有说什么。 她就是这个性子。 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要把今天过好。 等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容缈才调好了轮椅。 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猫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估计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一点都不操心,倒是睡得安心。 直到半夜的时候。 她的头脑中忽然发出一道悲戚的声音。 [嘤嘤嘤!] [宿主,本兔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说本兔脑子里全是水!] [呜哇呜哇呜哇!] 容缈:“……” 才反应过来吗? 她从床上扯过被子,盖过头,不理系统。 灵灵兔哭得更大声了。 翌日一早,容缈便起床了。 她先是把昨天的外卖垃圾都丢了出去。 之所以留在那,也是怕猫回来之后会饿,准备给它当夜宵。 可貌似它压根没吃。 或者说…… 容缈望向空荡荡的沙发。 它彻夜未归。 都到早晨了,也不见猫影。 容缈的一日三餐全靠外卖解决,她拿了外卖没多久后,来取猫粮的志愿者来了。 工作人员接过猫粮,“是家里的猫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不然为什么要捐出去? 这牌子的猫粮可贵了。 容缈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也没再说什么,“我代表流浪猫感谢您的赠予,它们一定会好好吃的!” 只是…… 看别墅里的情况,她不像养了猫的人,自己在这孤零零地吃早餐。 而且,客厅里还没有掉落的猫毛。 这合理吗?! 第197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 等所有的猫粮被取走后,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逗猫棒,“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小礼品,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 那是个粉色的逗猫棒,吊着一根羽毛,看着像是猫咪会喜欢抓的小玩具。 容缈接过,道了谢,送走工作人员后,自己吃起了早餐。 她点了一份小馄饨和虾饺。 皮薄肉厚,鲜香味美,勾得人食欲大开。 给猫的那份被放在旁边。 等它回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有一点凉了。 猫从门缝里窜进来后,便看见她坐在轮椅上看书,手里拿着钓猫专用的逗猫棒。 她听见它回来的声响也没有抬头看它一眼,只是低垂着眼眸。 知道自己犯了夜不归宿的错误,还不向主人禀报后,猫十分顺从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两只爪子抬起,抓住了羽毛,佯装自己玩得开心。 容缈像是才察觉到猫的动静,从书中抬头,瞥了它一眼,盯着它玩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后,她露出一个笑容,问道:“出去鬼混回来了?” 猫收起了爪子,软乎乎地“喵”了一声,猫爪扒拉起了她的裤脚,轻轻摇晃,仿佛是在乞求她的原谅。 “我要学习了,自己吃饭去。” 容缈摸了下毛茸茸的猫头,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书本上。 原主学的是理科。 至于原因…… 当时她选科的时候,容父满脸看不起文科的模样,说了一通什么“文科没前途”,“全是水课”,“这个东西还要专门去学,是个人就看得懂”之类的话。 她被吓得只敢选理。 但原主更擅长的是文科。 她的条理清晰,思维活络,其实无论是文理,她都可以学得不错,只是她自己更喜欢文科,在那上面的心思也花得更多些,所以分数和排名都相对来说要更好。 容缈懒得再去转科,反正对于她来说,难度都是一样的,进度为零,就不必纠结什么了。 她也没有特别喜欢或者讨厌文理之中的哪一个。 可她是不赞同容父的看法的。 文理各有各的难点,尽管现在的社会大体上更偏向于重视理科,但文科的重要性也不可能被忽视。 容父之所以会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挽尊而已,他自己是学理的,且他的文科烂得一塌糊涂。 他自己学不好,就要开始搞歧视。 另外就是,他大学的专业也是理工科,但同样学得不好,后来进入社会了,又死要面子,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反而是从事金融的容母,比他强多了,要不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她自己现在肯定是个有钱有颜有学识的总裁了,不至于让容父从商。 就他那个头脑,简直是一根筋的思维。 容家到了容父的手上后,时有亏损,好在有专业人士的打点,否则迟早要败在他手里。 虽然他干得不好,但容家的底子实在好,偶尔有些亏本,不算什么。 加上当时有容母的大力支持,后续容家的企业也都慢慢移交到了容父的手上。 这么多年来,也算是风平浪静。 只不过,冰山一角的道理,谁都懂。 但凡容家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相关的企业估计就得要大换血一次。 打理公司还不简单?自己不会做,底下有的是高材生帮忙。 可学习就不一样了,知识点要进的是自己的脑子,又不能让别人参与进来。 容缈是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看起的。 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起始点,把基本的东西搞清楚了,之后才能更好地灵活运用。 “喵~” 脚边的白猫,拽住了她的一边裤脚,可怜巴巴地撒着娇。 容缈学习之余,兼顾着哄猫,“我没有生你的气。昨天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猫恹恹地耷拉下耳朵。 容缈只好说:“我又不是不管你了,你看这一顿早餐,难道不是我亲手摆好的吗?” 猫:“……” 它在意的不是这个。 容缈弯腰,把猫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那你和我一起看书好了。” 猫亲昵地蹭了蹭她,往她怀里钻了钻,在她愈发熟稔的撸猫手法中,舒服得昏昏欲睡。 除了物化生之外,容缈还要学习语数英。 单个科目就有够她头疼的了,一下子接受过多的信息量,实在让人有些接受不过来。 还不如让她去打丧尸。 只要有零食,一切都好说! 容缈啃了一块巧克力,以补充体力。 甜食的作用,就是让她瞬间恢复精神和活力,感觉自己瞬间又活过来了。 怀里的猫已然睡去。 她轻轻地戳了戳它的皮毛。 看来是真的困了,被戳也一点意识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容缈撸了几下猫后,才又开始学习。 温暖的阳光穿过了客厅的落地窗,照射进来。 她犯懒地打了个哈欠,把椅背往下调了一点,靠着便睡着了。 一人一猫,睡觉的画面十分和谐。 猫最先睡着,听到门铃声后,也最早醒了。 它睁眼时,便发现自己的视角稍微往下压了一下。 从它的这个角度看,刚好能看到她恬静的面容,分明的下颌线,和白皙的锁骨。 让人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猫:“……” 它猛地摇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她的锁骨,又不是小鱼干、火腿肠,咬什么咬?! 它怕不是刚睡醒没多久,脑子不清醒。 门铃声停了一小段时间后,又响了起来。 不想吵醒她,猫便轻手轻脚地从她怀里离开,迈向大门,一下便轻而易举地跳到了窗台上。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来者是个快递员模样的人,他身后放着一堆箱子。 和她先前的那一堆东西倒是很像。 这么一想,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 如果是坏人,它也有应对方法。 猫转而看向门把手,陷入了沉思。 要怎么开才好? 猫从窗台上,跳到了把手处,用尽全身地力气开门。 随着一声轻响,门打开了。 它的尾巴,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 第198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一) 本来要再按一次门铃就放弃的快递员,没想到门开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开门的,好像不是人。 他顺着门被摇晃的地方看去。 从把手上,稳稳地跳下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漂亮猫咪。 它抬眸,矜贵地看了来者一眼。 快递员直犯嘀咕,“这年头,猫都会开门了?” 门只留出了一小道缝隙,他也看不见里头的情况。 猫站得出来了些,它的身子抵住了门,像是不打算给任何人看别墅里的任何画面。 将里面的人护得死死的。 它一脸严肃又正经,视线紧盯着快递员。 好似他要是有什么带有威胁性的动作,它就要奉上它锋利的爪子了。 快递员:“……” 嚯。 瞧它的模样。 比看门的小狗还要威风几分。 快递员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只猫实在太称职,不让他看到一点别的。 他又不好直接闯进去,只能试图跟猫进行着交流,“家里有大人在吗?” 跟问三岁小孩似的。 快递员手脚并用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谁知猫像是看懂了他的描述性语言一样,摇了下头,一副要赶客的模样。 神了! 快递员莫名觉得这只猫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犯难地站在门口。 附近也没有个近的代收点。 再说了,这些个物品,个头都挺大的,让人代收,自己去取,也挺麻烦的。 既然家里没有人在,只能改天再来送了。 就在这时,猫退到了一边,门也被缓缓打开,从中出来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 方才神色里带着点凶巴巴的猫,秒变得温顺下来,乖巧地蹲在她身边,一副她指南绝不往北的样子。 快递员一边让容缈签收,一边调侃道:“你这小猫,怎么还撒谎呢?” “怎么了?” 容缈当时在客厅里睡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快递员说清楚了来龙去脉,给出了评价,“它的警觉性倒还蛮高的。” 可不吗? 家里的主人身有残疾,要是说里头有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猫听见了夸奖,尾巴晃了两三下。 它点到为止地停下了得意的表现。 毕竟不是被主人夸。 身为一只不普通的猫,还是要知道矜持的! 不然它和外面那些猫有什么区别! “还嘚瑟上了?” 快递员笑着摇头,“真是聪明得不像只猫。” 猫听了这种评价后,当即反驳地“喵”了一声。 不许怀疑它! 它只是一只平凡的猫而已! 快递员见容缈身体不大方便,好心地帮忙把快递搬进了别墅里,随后才开着货车离开。 容缈拿了剪刀,划开快递。 猫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从中拿出了各种猫类用具。 什么猫爬架、猫抓板、不倒翁猫转盘,甚至还有假的鱼玩偶。 猫:“……” 它像是喜欢这些东西的猫吗? 虽然本性使得它对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玩具并不感兴趣,但那么一大堆物品,买下来肯定也是花了她一笔钱的。 看在她的面上,它十分赏脸地玩了一会儿。 容缈把猫的玩具都摆放好,直接在空旷的客厅里造出了一个小乐园。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总算没那么空了。” 猫抓羽毛玩的爪子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玩了起来。 它不经心地拨弄着小玩具,神游了会儿。 起初,它还以为,她是不了解它的爱好,才买了这么一堆东西。 毕竟它本质上不是只普通的猫。 没有人会觉得,一只猫不会喜欢玩这种玩具。 但她是知道的。 她只是想要让别墅被填得满一些。 另一方面,乐园是为它而造的。 可她并不要求它乐在其中。 如果它喜欢,当然更好。 猫的视线,幽幽地转移到了她的腿上。 它方才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收到了附近的流浪猫的反馈,据说是会有人给它们送猫粮来。 一只两只的,都高兴得不得了。 她自己都活得那么艰难又勉强了,还要处处为别人考虑。 猫的耳朵动了动。 这时,却听她问:“晚上还要去外边吗?” 猫不想骗主人。 它不是个撒谎精。 刚才的谎言是为了规避危险。 但现在,没有撒谎的必要。 猫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 它自然也是想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 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倘若可以成功,不仅是它受益,她也能过得更好一些。 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挨骂。 然而,容缈却说:“知道了,要注意安全,无论如何,别让自己受伤。即使真的不小心伤到了,也要回来跟我说,好不好?” 猫微愣,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一双剔透的眼眸眨了眨,随后乖乖地应了一声,“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容缈一直在自学,有看不懂的知识点,也会在网络上搜索课程看。 她不是那种会累着自己的人,不学习的时候,生活过得舒适度拉满。 与此同时,容缈也在慢慢地驯化着猫。 它对她一直都是温柔不已的,乖巧又听话。 所谓的驯服,也不过是寻常的一些相处罢了。 虽然她还是不知道它一天天昼伏夜出的,是去干什么了,但它每天都有好好吃饭,身上也不会脏兮兮的,反常地干净。 她也就不会多担心了。 得亏猫没事的时候会自己跑出去玩,且它一般一去就是好几个小时,不会突然就回来。 容缈能够随心所欲地“使唤”灵灵兔。 什么洗澡、搬运轮椅之类的事情,它手一挥就完成了。 灵灵兔也不是白做“苦力”的,它可以收获到美味的胡萝卜。 在系统空间里可是绝对吃不到的! 容缈听系统描述时,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平常都是怎么维持体力的?充电?” 事实上,灵灵兔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它一叉腰。 [本兔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容缈:“……” 她微笑,“既然如此,你别吃了。” [不行!!!] 灵灵兔进食的时候,容缈的思绪发散了一会儿。 在系统空间里,似乎不会有饥饿感。 第199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二) 无论她待了多久。 有时候,一觉醒来,也完全不会饿。 只是她自己馋而已。 这天。 猫回家的时候,容缈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轮椅上看书或是做题。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就是它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除了她的腿上,第二舒服的床。 她正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玩意儿。 如果它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块板子,在人类世界被称为电脑。 猫跃上沙发,到了她的边上。 电脑上呈现着一个文件。 她正在编辑中。 最顶上的大字,十分显眼。 甚至有些刺眼。 ——招聘启事。 猫的眼神凛了下,它的目光往下扫去。 她要招的是管家。 其实与它的打算不谋而合。 毛茸茸一团的猫,窝在了容缈的身边。 它佯装自己正在懒洋洋地打哈欠,实则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屏幕。 她的唇弯了弯,葱白如玉的手指摸了摸猫的脑袋,之后,在键盘上轻敲了几下。 文件里,在对管家的性别要求那一行。 她打了个“女”字。 猫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想招的,是和她同一个性别的管家。 这与它的计划相比,有了一点偏差。 又或者说…… 不是一点。 性别可是十分重要的! 其他的条件都还好说,这种硬性的事情,后天怎么能改变!? 退一亿步来讲,就算真的割掉,它也还是一只公猫,哪有办法能变成雌性?! 猫死死地盯着屏幕看,仿佛要把显示屏活活看出一个洞来。 它理解她的决定。 她一个人生活,困难不小。 有了管家,会方便很多。 可为什么偏偏是女管家! 就不能放宽一点点吗?!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找同性管家确实是更安全、保险的做法。 它明白的。 但这么一来,它不就也被排除在外了吗? 那它勤勤恳恳地修炼成人是为了什么?! 猫有些置气,又带了点怨念地望向屏幕。 都是这个大方块板子不好! 一只成熟的猫,要像它这样,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一个不幼稚的电脑,当然也要知道给主人少添麻烦! 现在这样,真是太不懂事了! 容缈见到了饭点,便坐着轮椅去了餐桌处。 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伸出一只小爪子,鬼鬼祟祟在键盘上按了下。 它并不清楚人类的键盘设置,在性别一栏后,弄出了一串任谁来也看不懂的字母乱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它的爪子没有人类的手指那么分明,要是掰开来按键,可累了! 猫弄了半天,腮帮子鼓了下。 怎么没有删除键! 它试了几次后,才成功找到,费劲地把那一堆乱码删掉,直到性别要求后是跟着的一片空白,才肯停手。 猫对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下头。 ……糟糕! 太投入了! 它偷偷摸摸地回过头去,见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拆外卖包装,才放下心来。 呼。 她没有注意到! 猫这才抬着高贵的步子,到她身边,乖顺地蹭了蹭。 已经假装自己拆了三分钟外卖的容缈:“……” 她毫不客气地薅了一把猫。 看在它跟个软乎乎的毛绒玩具的份上。 它的那些小动作,她就勉为其难地装作没看到好了。 怕猫再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比如直接把饮品洒电脑上之类的,她直接保存了文档,佯装什么改动都没看见。 花了一天时间,托人打印好后。 容缈的视线一垂,落在了空白的性别要求上。 它倒是能造。 她的唇扬了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偏还要跟它装出一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模样。 “奇怪,我记得,我明明写了,怎么会没有?” 容缈转而看向雪白漂亮的小猫咪,“喵喵,你知道原因吗?” 某只罪魁祸首猫一点都不心虚地摇了摇头。 它一溜烟地跑出去。 容缈也好奇,它究竟还能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索性坐在轮椅上,垂眸等着。 猫再回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有些奇葩。 它是靠着后爪支撑着身体的,外加一只左边的前爪。 而右边的那只,晃晃荡荡地悬在空中。 它的视线一直紧盯着,生怕爪子里的泥巴掉下来。 ……没错。 泥巴。 向来爱干净,不染尘埃的白猫,右爪此时却沾满了脏兮兮的、不知道特意去哪弄来的泥。 它似乎是沥去了其中的水分,把自己形状如花瓣的粉嫩肉垫,弄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容缈的眉梢微抬。 猫像是为了让自己不弄脏别墅里的其他物品,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小心谨慎。 简直可以去走钢丝了。 等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它终于走到了她的身旁,把放在桌上的那一张由于信息有误而废弃的招聘启事,扒拉到了自己身子底下。 容缈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猫的行为。 它对准了性别那一行,沾了泥巴的右爪一抬,又“啪叽”一下,按了下去。 白色的纸张上,出现一个完美的黑色猫爪印。 盖章成功! 猫的尾巴摇了一下,以昭示自己的好心情。 不要男性,也不要女性。 她要招的管家,必须是它。 只能是它。 容缈对于猫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也不抗拒。 她抬手,想要摸一下猫的背部。 谁知,它却和拒绝陌生人的触碰一样,伸出了左边的干净猫爪,表示拒绝,“喵。” 它现在身上太脏了,怎么能让她也被弄脏? 猫的本意只是想让爪子能留下印记,才去附近找了个土壤松软、水分多的地方,把自己的猫爪狠狠按压进了里面,跟取印泥似的,生怕自己最后的盖章无法一步到位,它反复确认后,才拿了出来。 但也难免地,会让身上的其余部位,也沾到一点泥水。 容缈知道猫的想法,却也不介怀,她伸手,将猫捞了起来。 她提起它的后颈皮。 猫就不敢再乱动了。 它以为,她要像上次一样,带她去洗手,也没挣扎。 可,她带它来了浴室后,便开始给浴缸放水。 嗯。 放个水而已。 正常。 猫:“……” 它愣神几秒,才反应过来。 嗯?!怎么不是在洗手池了? 不会是要,洗澡吧?! 第200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三) “不想洗吗?” 容缈见猫满脸被逼无奈、浑身写着抗拒的表情,她试了下水温,道:“温度刚刚好,应该会很舒服的。” 猫:“……” 它雪白的耳朵动了下。 也不是不想洗。 现在,它身上不像之前那样整洁,的确需要洗一洗了。 但,自己只要用一点力气就能解决的事情,要麻烦她吗? 猫沉思了一会儿。 它猛地发现,自己想错了方向。 根本不是愿不愿意,麻不麻烦的问题。 她给它洗,可是会…… 会…… 它脑补不下去了。 猫的耳朵晕染上了圈圈的粉红色。 它抬起那只干净的爪子,捂住了自己发烫的小脸。 “所以,洗吗?” 容缈温柔地询问着。 浴室里升腾起的热气,朦胧了猫的视线。 它望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自觉地,就点了下脑袋。 即使它搞砸了她的文件,她也不生气,反而是最先关心起它的洗澡问题。 真好。 猫在松弛的氛围下,逐渐放松了下来。 可还是有一点紧张。 它不是怕洗澡。 是怕被她碰。 要知道,它此前可是一只生人勿近,对谁都爱搭不理的猫。 它愿意黏她,喜欢黏她,是好事。 但它会被她弄得害羞,好像不是因为它是一只猫,也不是由于她摸得它舒服。 至于是什么原因,它目前也想不明白。 这种情感里的亲密关系,大部分人类自己都弄不清楚,还想让它理解,也太为难小猫咪了。 被温水触碰到的时候,猫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随后,她纤细的手指,便抚摸过它的皮毛,一寸一缕,动作柔和,既是安抚、照顾它的情绪,也是在进行着最初的洗澡工序。 猫原本蓬松柔软的毛发,沾了水后,便垂落了下来,贴着身子,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愈发显出了它优雅的身姿。 浴缸里盛的水并不多,是它可以坐下之后依旧游刃有余的高度。 全身的猫毛都被打湿了之后,容缈往手心里挤了一点沐浴露。 她往它的身上轻揉去。 有时候,她温软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那一双猫耳便微微颤抖几下。 它也不敢看她,尽力让自己的目光看向别处。 容缈抿唇,心情愉悦,她不客气地夸奖道:“喵喵的脾气真好,一点都不带闹腾的,我听说,其他猫可是十分抵抗洗澡的,你怎么这么乖?” 得到了主人的夸赞,跟吃了一百条小鱼干有什么区别!? 猫得意地晃了下尾巴。 它当然和别的猫不一样。 ……不行。 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再怎么乖,也不能一点猫的习性都没有。 会让主人怀疑的! 猫假模假样、不安分地动了一下。 它的本意,是想让她放下有可能存在的疑心,向她证明,它也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猫。 不料,猫突然的这么一动,让她的手抓错了位置。 不小心往下靠了靠。 恰好抓住了尾巴。 猫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嘤咛,察觉到自己羞耻的声音后,小脸上又出现了一团红晕。 虽是无意间酿成的错误,可容缈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尾巴也要好好洗一洗,对吗?” 她带着无害的笑容,道。 纤长的手指,在尾巴处上下揉搓。 带着自然香气的沐浴露,被弄出了一小堆白色的泡沫。 雪白皮毛的包裹下,它的身体,温度越来越高,也愈发僵硬。 酥麻而舒爽的感觉,让它不可抑制地喵呜着,整只猫像是都失去了力气,软乎乎地倒下去。 好在,她的手及时托住了它的脑袋,这才没有继续往下沉。 不然,它本就一片混沌的小脑袋瓜里,又要出现更多的水了。 猫的四肢都发麻地软了下来,头也被她托着,眼眶泛起了一点红意,灰蓝渐变的眼眸,也染上层层水雾。 它全然被她掌控着,又在她的手下,有了新奇的、古怪的感觉。 似乎要失控了…… 猫微喘着气。 它的模样,比身下的水,还要软。 “还要洗第二遍吗?据说多洗一次,会更干净一点。” 容缈歪着头,无辜地看向柔弱的猫咪。 猫:“……” 第二次? 不行不行! 它受不住了! 见猫因失力,艰难地做出了拒绝的反应。 容缈便换了浴缸里的水,它猫身上的泡沫细细冲去。 她拿起一条新毛巾,给它擦干水。 有了刚才的教训,猫也不敢再乱动了,一边在她的怀里,平复着心情,一边由着她擦拭。 刚刚,它变得好奇怪…… 她分明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但它就是不可避免地有了奇特的体会。 等小湿猫被擦成了小干猫后,容缈抱着它,到了旁边去。 她取出了吹风机,先在自己的手心里试了一下风速和温度后,才给它吹,“会烫吗?” 猫摇了摇头。 容缈帮猫梳理了一下耷拉着的毛发。 它的猫毛柔顺得过分,完全不会打结成一团。 也难怪,在别墅里,很少看到它掉的毛。 真是人比猫,气死人。 由于毛巾吸收走了大部分的水分,稍微吹了吹后,它的毛发便重新变得蓬松亮丽了。 她调低了温度,完全吹干后,关了吹风机,给猫顺着毛。 撸猫的过程中避无可避地碰到它的身体。 她问:“为什么你身上会那么烫?是不是发烧生病了?” 猫:“……” 解释不清。 首先,它是一只猫,只能喵。 忽然说人话,会吓到人。 其次,即使它变成了人,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热。 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心中窘迫得不行,偏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它慵懒地给自己抓了下毛。 它不回答,她也不介意,而是善解人意地,为它提供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一定是吹风机太热了。” 猫也觉得是。 都怪吹风机。 入夜后的风,十分凉爽,驱散了身上的热意。 她已经睡下了。 猫却是到了外边去。 月光柔和皎洁。 它低下眼眸。 洗完澡之后,它的身体似乎由内而外地,有了一些变化,有一股淡淡的力量在体内流动。 貌似……要成功了。 第201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四) 翌日。 容缈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一小撮猫毛。 沙发是黑色皮革的,所以哪怕是一根白色的毛落在上面,也十分明显。 她认真地收集了起来,揉在一起后,居然成了个小毛球。 容缈找到了一个空匣子,将它掉的毛放了进去。 它跟别的猫不同,掉毛的情况是少之又少。 现在,虽然只有一撮毛,却也是罕见得不行了。 她的视线掠过客厅,发现茶几上,多了一张皱皱巴巴的传单。 估计是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拿回来的。 否则,别墅里就是闹鬼了。 容缈大致浏览了一下传单上的内容。 大意是,附近有个人才市场,正在为各种找不到工作的人,举办一个寻求就业机会的活动。 她抬了下眉,将传单放下,决定先去吃早饭。 . 人才市场。 周边熙熙攘攘的,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叫唤声就没停下来过。 “老板,看一下我,保准你雇不了吃亏,雇不了上当!” “我比他便宜,雇我准没错!” “便宜能好使吗?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行得通的,我这种技术过硬的,比一般的是贵了点,但用起来顺手,没有后顾之忧啊!” “得了吧你,真有那么强,还在这儿待着呢?早坐办公室里头去了!”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什么人才市场,基本上都是来找体力活干的。 也不是没有脑力工作者,少一点而已,而且区域被划分开了,靠脑子吃饭的都在另一头。 在这人山人海之中,所有人都带着明确的目的。 唯独一个人,站定在区分脑力区和体力区的指示牌前,似乎很是苦恼自己应该去哪一边。 管家这个职位,肯定要消耗体力的,但又完全不需要用头脑。 该归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这时,有个戴口罩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笑眯眯地毛遂自荐起来,“老板,是来招工的吗?你看你是要找干什么岗位的?搬砖搞建筑的,还是弄文书工作的?无论你是找哪个,我都能胜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人才市场里啊,这些人会的东西,我都会。” 许斯遇闻言,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问:“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 那人被问住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瞒您说,我年轻时候犯了点事,脸上留了疤,跟那些雇主谈的时候还好,他们都对我挺满意的,可是这脸一露出来,就把人吓跑了,人家生怕我是什么道上的人,都不敢用我。” 许斯遇这才观察起对面的人来,他的眼眸微眯了下。 对方的口罩之下,的确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疤痕,看起来还不浅。 以为许斯遇也和其他人一样,是犹豫了,刀疤脸立刻为自己辩解起来,一下子急得连口音都冒出来了,“老板,您别看我这个熊样,我真的干啥都行的,不比这里的年轻人差!” 许斯遇轻轻地摇了下头,礼貌地答道:“抱歉,我不是老板,我也是来找工作的。” 刀疤脸:“……” 一知道许斯遇的身份和他一样,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扭头就走,转身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地嘀咕起来,“什么人啊,不早说,白白浪费我时间,神经病。难怪衣服这么松垮,还又破又旧,一股穷酸样,穿成这样也好意思出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许斯遇:“……” 他才不是鸟。 罢了。 不想花时间和人类解释。 做猫要大度。 许斯遇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投出了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的衣服…… 很糟糕吗? 没办法。 昨日夜里,他在别墅里的沙发上睡觉,却忽然发现自己成了人形。 欣喜之余的同时,许斯遇也感受到了…… 一丝凉意。 毕竟身上什么都没穿。 夜间的风又一阵一阵的。 不冷才怪了。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卫生间,和她的卧室之外,就没有别的房间了。 他又不可能穿她的衣服。 再说,真要穿,也得进入她的领地,在衣柜里找。 尽管猫的动作一向轻巧,闹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 可他也不能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不会影响到她的睡眠。 况且,他怎么可能会以那个状态进入她的卧室? 大半夜的,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见一个浑身赤着的异性。 她不报警把他交给穿制服的警察叔叔都算好的了。 他一时半会儿又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变成人了。 还变不回去猫。 许斯遇只能裹着平日里盖的毯子,上二楼找衣服。 幸运的是,真给他找到了。 他记得,她之前闲聊的时候,跟他提起过,这是她的外公外婆买的别墅,他们也在里面住过一小段时间,就等着她来,想着跟她和她的父母一起过一会儿。 但种种原因导致了别墅的闲置。 里头的男装,应该就是她外公的了。 许斯遇穿上衣服后,在客厅发了会儿呆。 他这么些天来,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想修炼成人。 可进度条一下子被拉满后,他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也搞不清楚缘由。 修炼一直在进行。 为了不过度消耗自己,他有意地控制着速度。 唯一的变量,是她给他洗了一次澡。 早知道洗澡能变成人,就…… 不对。 许斯遇闷闷地摸了下头顶。 诶? 耳朵呢? 他的耳朵哪里去了? ……哦。 他变成人了。 耳朵不长头上。 许斯遇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尖。 一想到她,他又变得莫名其妙了。 他默了默后,想起自己找到的东西。 许斯遇从沙发的缝隙里,把传单拿了出来。 那是给她的赔礼,也是他未来的一个去向。 他之所以没有给她看,也是因为,他本来以为他是赶不上的。 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传单派上了用场。 怕之后出门会吵醒她,许斯遇凌晨的时候便出去了。 他在别墅外的草坪上坐了一夜。 直到她平常的起床时间。 他才前往人才市场。 中间迷了路,所以现在才到。 第202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五) 猫的观察力是极其好的。 许斯遇在指示牌前站了一会儿后,便发现其余和他一样找不到自己分类的人类,都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 他迈开步伐,也朝那边走去。 那群人见有新的人过来了,倒也不见怪。 只是,许斯遇身上明显和他的身材、年龄不符的衣服,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多好看一张脸,偏偏穿得像个古板的老头儿。 细看的话,要不是衣服尺码大了些,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大家都是在等着雇主找上门,没什么别的事,便有人好奇地过来,向他搭话,“你也是来看工作机会的?” 许斯遇点了下头。 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你看着不像是会缺工作的人啊。” 长了这么一张帅脸,去当网红、明星什么的,来钱不是快多了?再不济,去那种男仆咖啡厅之类的,也是不错的选择。怎么跑这里来了?难道是不愿意出卖色相? “你想找什么工作?” 那人接着问道。 许斯遇毫不犹豫地答道:“管家。” “管家?!” 那人忍不住疑惑道。 难怪特地过来找工作! 这年头,谁家里还要管家?那不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职位吗? 虽说有钱人多了去了,可通常来说,有钱人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找管家啊。 那人劝道:“在这里可很难碰上要招管家的人,人家一般都不来这里的。你也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学会把眼界扩宽点,人生嘛,有很多种可能性的,把自己框死了可还行?” “明白了。” 许斯遇表示理解。 但他不改。 别人会这样想,十分正常。 寻常人类又不清楚,他和她之间的羁绊。 见许斯遇态度坚定不可动摇,一副非管家不做的模样,那人只好说:“你一意孤行,我也劝不动你。但你都不做什么准备工作,就这样空手来,让那些老板怎么了解你?” 许斯遇懵了下。 他这才发觉,除了他之外,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重点还用其他颜色的笔标注出来了。 确实有吸引力。 如果他是她,大抵也会在第一时间被这些自我宣传给博走眼球。 那人好心地给许斯遇拿了纸和笔,让他写。 他道了谢之后,在上面写上了三个大字。 ——许斯遇。 “没了?” “嗯,没了。” “……” “这字……” 写得歪七扭八的,真的是人能写出来的吗?小学生写得都比这个好吧! “不好看吗?” 许斯遇的神色流露出了一点困惑。 他可是练习了很久的。 每天用爪子在地上划拉。 就为了可以更接近人类一点。 “……好看好看。” 那人不禁问道:“许斯遇,是你的名字吗?读起来有点拗口。怪熟悉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一拍手,“想起来了,是不是出自那个‘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你爸妈还挺有文化的。” 许斯遇:“……” 不是。 从没听过。 听不懂。 在说什么呢? 夸他? 可他只是想把鱼撕烂而已。 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猎人的意图一旦表露出来,猎物可是会被吓跑的。 他不想没有鱼吃。 所以才选了两个看起来稍微优雅一点的字。 知道不能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许斯遇只好点头,对那人的猜测表示认同。 看许斯遇一脸萌新的模样,对方猜到他可能是没什么求职经验,悉心教导,道:“就算你的名字再好听,你也不能只写个名字啊,谁还没有个名了?你要知道,这张纸,是你的简历,而简历,又相当于你的脸。你必须在上面弄出点花里胡哨的,才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到!” 许斯遇的眉头微蹙了下。 什么意思? 让他把泥巴往脸上涂吗? 泥巴?花里胡哨? 貌似完全不搭边。 而且,她肯定也不会喜欢脏兮兮的他的。 不涂! 许斯遇出神的时候,对方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特长、学历、工作经验,还有一些证书什么的,你得把这些东西都写上去。你不是要当管家吗?相关的证书,有吗?” 许斯遇摇了摇头。 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都是要做管家的人了,没有个证,哪来的可信度? “那你有接受过什么专业的培训吗?” 许斯遇思索片刻,又摇头。 他的学习和记忆能力强,有模仿过别人家的管家,又有她的驯化,知道大致都要做些什么事情,但称不上专业。 “……” “那你这工作有点难找,你要是不换个方向的话,等活动结束了,都不会有老板来找你的。” 这已经不是三无了。 他是完完全全的零基础啊! 那人又指了指旁边的人,“你看,这群人手握一堆证书,可还是找不到工作。你要是能找到,那真是天上掉巧克力了!” 身边的竞争对手们一听,顿时拿出了自己各种花花绿绿的证书,有的甚至拿出了一大叠奖状。 一时间,看得他眼花缭乱。 许斯遇:“……” 人类,真的好卷。 许斯遇没有反驳什么。 他等的也从来不是什么老板。 唯一求的,只是她。 如果能掉巧克力,就再好不过了。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来的。 其实许斯遇也拿不定主意,她会不会来。 传单是留了。 她应该能看见。 但旁边的人说的话也有道理。 正常人谁会来这种地方招募管家? 程序什么的,也根本不正当,全靠双方对彼此的信任。 许斯遇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气。 还是做猫的时候好,无忧无虑的,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毕竟猫界对学历什么的根本没有要求。 但他不能一直当猫。 猫都是贪腥的。 至于他…… 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同。 他贪心,贪她。 做猫固然好,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种空虚感。 像是还不满足。 他究竟在渴求什么? 许斯遇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想待在她的身边。 “许斯遇?” 第203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六) 听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许斯遇下意识便望过去,稍一抬眸,便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容缈。 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看他的时候,也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当然应该如此。 她是第一次见人形的他,不亲昵、疏远,都是正常的。 一切似乎都要从零开始。 但他并不介意。 许斯遇的唇勾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阳光下的眼眸通透明亮。 他的嗓音清冽,细听,还能听出一点微小的颤音,“我在。” 许斯遇甚至来了一出现学现卖,将旁人眼中的,他的名字的来历,告诉了她。 “嗯。” 容缈轻点了下头,“很好的寓意。” 她的手放在轮椅的操纵杆上,径直离开。 许斯遇的微笑僵住在脸上,“……” 走了? 就这么,离开了?! 他不顾别人的目光,迈了步子便追上去,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推销一样,“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来招人的吗?” 容缈停下了轮椅。 她摇了摇头,随后又微微仰起头,看向他,抿唇,道:“我在找一只猫。” 猫? 许斯遇的唇动了动。 她是在找他。 他迫切地想跟她说,他就在她的眼前。 可是他不能。 许斯遇强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那只猫对你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吗?” “是。” 容缈不带犹疑地回答,她问:“你看到它了吗?” 许斯遇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这一回,换他摇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变回去,或是有能力自主控制形态。 但,见她些许落寞的神色,他忍不住安慰道:“它应该不会跑出去太久的。” “嗯。” 猫没被看到,便意味着它不在这个区域内,她算是白跑一趟。 一时间,气氛安静了下来。 直到她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想应聘的是什么职位?” 她主动搭话,他就不会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许斯遇本想说“你的管家”,可他终究还是省去了前两个字,说:“管家。” “这样的吗?” 容缈弯了下唇,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温柔,“好巧,我前些天正好想找一个管家。” “既然如此,你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许斯遇蹲了下来,为了能平视她,他的一只膝盖屈着,几乎要贴到地面上了。 他徐徐地进行着自荐。 说是自我介绍,其实他的“人”生履历,寥寥几句就能概括出来。 所以他将重点放在了性格爱好上。 比起其他的应聘者来说,他并没有多好的学历,连人类的幼稚园都没上过,但文化水平比一般的猫,简直要翻上几倍,同样,也缺乏工作经验和各种资格证书。 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求职者。 正常人基本上知道了他的学历,就不会再想问下去。 可她,却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他所有要说的话。 许斯遇垂下眼帘,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他不敢直视她。 怕眼里的情绪不听话,自己跑了出来。 要是他表现得太过熟络,她大概会觉得他是一个怪人吧。 “请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吗?” 容缈如是问道。 许斯遇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点了下头。 她的手,随即伸到了他的头顶上。 由于他是半蹲着的姿势,即使她是坐在轮椅上,也能毫不费力地触碰到。 他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她轻柔地触碰,揉了揉,而后,又细心地给他整理好。 许斯遇是低垂着眼的,他只能看到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这样的姿势、举动,曾经发生在猫身的他,和她身上。 现在,他是人了,却有一点开始想念当猫的日子。 摸头算什么? 耳尖、尾巴…… 他最敏感的部位,都被她碰过了。 她也会怀念吗? 毕竟,她的“喵喵”,将不知何时才能再出现。 “还有一个问题。” 容缈收了手后,小脸表情严肃了起来。 像是要讨论什么人生大事一样。 许斯遇被她弄得,也不禁有点紧张。 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只见,容缈一本正经地问:“管饭吗?” 许斯遇:“……” 他不由轻笑出了声。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还以为是什么刁钻的问题。 但,这确实是她能问出来的。 许斯遇唇角带笑,语气里也不自觉上扬,道:“管,一日三餐。不过,有时候可能需要依靠点外卖。” 他的确会做饭。 当然,最擅长的还是与鱼相关的料理。 否则他也不会对猫罐头、猫粮之类的食物那么挑剔。 有新鲜肥美的鱼吃,谁要吃那些东西? “好,工资方面,有什么要求?” 容缈的态度似乎是十分满意。 也对。 反正她的早中晚饭都是靠外卖解决的,能换个口味自然是好的。 就算不能改口味,他帮她点,怎么不算是“管家”呢? 至于工资…… 许斯遇苦恼地稍微歪了下头。 他对人类的金钱有概念,却不知道现在的行情是什么样的。 无论是说得太高,还是太低,貌似都不太好。 基于此,许斯遇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价,随后说:“不用了。” 他的这番话,让原本在旁边偷偷看戏的求职者都惊呆了。 这人是不是傻?怎么能不要工资? 打工人唯一的惦念就是涨工资了! 他倒好,直接不要了。 这不是明摆着免费给人上门当苦力吗? 许斯遇接着为自己解释道:“跟其他人相比,我并不值钱,我也只是想要有个地方住而已。”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明白了。 原来是无家可归了。 理解。 但也不能自降身价啊! 有热心肠的人,想为这个零经验的打工“人”争取一些权益。 在其他人开口前,容缈先行一步地说:“食宿全包,工资方面,按市场价给,另外有任何需要购买的,各种额外支出,都可以来找我报销,这样行吗?” 何止是行?! 简直不要太行! 围观者比许斯遇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他却是只会呆呆地点头,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要跟我走吗?” 第204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七) 许斯遇也不想情绪外露得太明显。 可是,她要他了。 他的唇角几乎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也只有她,不会介意他的各种奇怪之处。 她会录用他,是因为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吗? 毕竟,也是相处了好一段时间。 许斯遇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他立马到了她的身后,将她的轮椅转了过来。 他默默排练过无数次这个动作,所以一点错误都没犯,转弯无比流畅。 她的轮椅可以被控制着调转方向,但多少会有些生硬。 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他了。 他可以帮她,做很多事情。 许斯遇推着容缈往前走,她也就省了遥控轮椅的力气,十分惬意地坐着。 剩下的打工人们面面相觑。 有没有搞错? 怎么有人刚来就能走了? 况且还是一看就不会累死人的工作。 人群之中,有人根据地段查了一下管家的市场价,瞠目结舌了。 老板,还缺人吗?! 可恶啊,这种轻松还赚钱多的活,怎么就被他捡走了呢?! 果然是靠脸吃饭的世界! . “为什么选择我?” 犹豫了半晌后,许斯遇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出声问道。 容缈稍稍偏了下头,笑容明媚,“或许是因为,你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好闻。” 许斯遇愣了下。 沐浴露? 他想起来了。 昨天,是她给他洗的澡,用的,自然也是她平常会用的那一款。 他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她熟悉的味道。 是这个原因吗? 特殊的气味,对于动物来说,更像是一种标记。 他也会喜欢好闻的味道。 谁都不例外。 但…… 如果只是因此,他难免有些失落。 万一别人也碰巧用了一样的沐浴露,她会不会也选择别人? 他要的,是她只能选他。 不能有别的可能性。 “硬要说,还有什么原因的话……” 容缈扬了下唇,“你和它摸起来的感觉很像。” 许斯遇这才笑了出来。 他知道,她所说的“它”,是指猫,也喜欢她的这个说法。 许斯遇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猫的替代品。 因为都是他。 哪怕是触感也好,还是气味,她所熟悉的、喜欢的,一直都是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凭感觉,是一种奇妙的说法。 就像他当初为什么非要跟着她,缠着她,让她收养他。 猫也不需要有任何特别的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看她就是比其他人顺眼。 所谓的磁场相吸,估计也是大差不差的意思。 到了分岔口,许斯遇半分踌躇都不带的,直接往左转。 “应该往右的。” 容缈淡淡地道。 “为什么?左边不才是……” 许斯遇说了一半,就闭了嘴。 他又忘了,自己现在不是猫,而是一个跟她相处一个小时不到的陌生管家。 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回家是往哪边走? 许斯遇给自己编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我之前找不到房子的时候,睡在公园的长椅上,下意识左转了。” 她的别墅附近确实有个小公园。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溜到那里去修炼。 那里的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是适合修炼的不二场所。 好在容缈也并没有在上面做过多文章,她微笑着,道:“没关系,我家也的确往左走,不算走错,只是现在,我想先去商场逛一下。” “好的。” 许斯遇闻言,便掉头。 商场在别墅的另一边,有八层,是一个不错的小商圈。 周遭的年轻人,周末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来逛街,以达到消磨时间的目的。 距离不算太远。 可她平时都是网购,不怎么需要线下购物,加上坐轮椅,在出行上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就一直待在家里,不常出门。 顶多是倒个垃圾,拿个快递什么的。 其余时间,她都只能在别墅里,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如今有机会了,她肯定是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 只是,不知道她要买些什么呢? 以她的性格来看,大抵是去超市买零食吧? 许斯遇的唇勾了起来。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有多宠溺。 “是要去超市吗?” 许斯遇停下了推轮椅的动作。 超市在二层,要上去的话,乘坐无障碍电梯会方便一些。 容缈摇了摇头,她指了一家服装店,“去那边。” 许斯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家男装店。 可她又不穿男装。 他不禁有些犯迷糊了。 她是要给谁买礼物吗? 他记得,她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更何况…… 许斯遇的眼眸垂了一下。 容家的其他人,对她不好。 进店以后,他沉默着,推着她穿梭在一排排衣服中。 热情的导购想要上来帮忙,却被她婉拒了。 容缈看到合适的,便让许斯遇停下轮椅,她伸手去拿,拿不到的,就由他取。 等大致逛完,她的腿上放了数套衣服。 甚至是已经搭配好了的。 不需要试穿的人再费什么心思。 容缈将衣服递给许斯遇,“试试。” 他愣神地接过,“是买给我的吗?” “嗯。” 容缈给出了解释,“你好像也没有带行李,换洗的衣服,总是要一些的。” 她不是在嫌弃他的穿着。 只是,在为他的以后担心。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他在她的未来之内? 许斯遇凝眸,看了看手中的男装,又望向她。 他没再说什么话,到试衣间里去了。 容缈在外头等着。 大约只过了几分钟,他便换好了。 试衣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从中走出来的人,西装革履,身形修长,肩宽腰窄,长腿立在那,看起来完全就是专业的模特。 衬衫的剪裁贴身,并不宽大,反倒相当考验人的身材。 他不仅撑住了,还将西装穿出了一种别人买不起的感觉。 与生俱来的贵气和慵懒摆在那,许斯遇出众的气质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可他只看向了她。 浓密睫毛下,一双剔透如琉璃的眼睛,映着她的倒影,像是只能装得下她一个人,他问:“好看吗?” 第205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八) “嗯,好看。” 容缈点了下头,眸光明亮地望去。 许斯遇这才唇角微勾了起来,又接着去换她给他选的其他衣服。 导购全程插不上一句话,但依旧是笑得乐开了花。 原因无他。 许斯遇来试衣后,店内的流量都被带起来了。 其他人见他能穿出这么好的效果,还以为他是谁雇来的托。 可他每次出来后,都只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她。 哪家托会这么不专业? 因而旁观者不由得对店的评价都高了几分。 而由于他简直是衣架子一样的存在,穿什么都十分合适,他所试的衣服,都被她买了下来。 刷卡结账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考虑到购买的衣服过多,他又要推她,提着不方便,店内特意提供了送货上门服务。 填写好地址后,容缈和许斯遇便离开了,转战下一个地点—— 超市。 虽迟但到。 依旧是她选,他拿。 凡是她钦点的,或是目光停留了三秒以上的,不用多说,他就帮她拿了下来。 等购物全部结束了,路过一家烤鱼店时。 许斯遇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下意识侧眸看过去。 猎食者的本能大抵如此。 何况,香喷喷的气味直接飘了出来,让路过的人都不由得因垂涎欲滴而驻足。 “饿了。” 容缈恰到好处地来了这么一句,她抬头,问:“第一餐,吃烤鱼,可以吗?” “好。” 许斯遇表面回答得淡定又沉着,实际上欣喜若狂。 第一餐,自然指的是他和她第一次一起吃饭。 她十分凑巧地,选择了他喜欢的菜品。 就像知道他的本性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是主仆之间的默契。 但他此刻并没有思虑过多。 只觉得,她和他总是趣味相投的。 烤鱼的香气吸引了不少人排队。 好在不是饭点,等了十来分钟后,便轮到了容缈和许斯遇。 店内的椅子不适合她坐,他便将其挪开,又给她调整好了一切,随后,才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大盘烤鱼被端了上来,油滋啦滋啦地响,上面撒着葱花、辣椒,淋满了酱汁,还放了一些小配菜,香气扑鼻,直勾人的味蕾。 在处理食材的时候,鱼便被去掉了绝大部分的刺,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残留了下来。 可这对于许斯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工序精细无比,可以说,任何一根刺,都逃不过他的猫眼。 毕竟他是“撕鱼”。 偏偏,他去鱼刺的动作优雅而矜贵,像在对付什么未经加工的高级食材。 许斯遇很快便将一大碟处理好的鱼肉,送到了容缈的面前。 鱼肉鲜美软嫩,浸满了酱汁后,口感层层递进,又香又辣,让人一旦开吃,就根本停不下来。 容缈吃了一会儿后,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 她刚想拿纸擦,他便先一步地注意到了。 许斯遇站到了她的身边。 他稍稍俯身,给她擦去额角的汗,给她倒好了饮料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又开始“关怀”起鱼来。 一套动作实在完成得过于流畅。 他看起来,明明在专心致志地处理鱼刺,可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她身上。 她一有任何需要,他便随叫随到,甚至她都不用叫,他自己就来了。 称职极了。 新管家上任第一天,就得到了雇主的认可。 容缈面前的第一个盘子刚被她清空,许斯遇又马不停蹄地送来了第二盘。 容缈:“……” 她忍不住说:“你也顾着自己一点。” 许斯遇乖巧点头。 容缈对甜食的偏爱更强烈一些,她也能吃辣,但一下吃太多,显然对身体不好。 她现在可是坐在轮椅上的,饮食方面更要注意,能尽量清淡,就不重油重盐,但偶尔吃上这么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和在家吃外卖时的表现相比,她今天显得格外克制、拘束。 注意到后,许斯遇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因。 他的眼睫垂下。 她,又是在无声中对他做出的让步和纵容。 大约五分钟后,服务员端来一大盘各色各样的甜品,烧仙草、清补凉、冰粉,甚至还有兔子模样的慕斯。 容缈瞬间满血复活。 许斯遇虽然不明白,这种由芋圆、红豆、花生碎、红枣干、葡萄干、山楂条等各种配料随机混搭组成的甜品,究竟好吃在哪里。 可看她吃得开心,他便也觉得,是好吃的。 容缈一叉子分离了慕斯的头部和身体。 她的脑海中顿时传来灵灵兔惨绝人寰的尖叫,和对她的,无止境的严正控诉。 [啊啊啊!怎么可以吃兔兔!就算是兔兔形状的甜品,为什么要直接戳开它的脑袋!这种吃法太残忍了!] 容缈假装自己听不见。 小慕斯外层是白色巧克力,内里则是冰冰凉凉的酸奶馅,当成餐后甜品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 灵灵兔见自己无论怎么在系统空间里撒泼打滚,宿主都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要了第二份。 它默默去角落里画圈圈自闭了。 都怪这个新来的管家!一点都不懂事!还不如之前的那只猫呢!点什么不好,非要点兔子慕斯!它们兔兔招谁惹谁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薄薄的一层金晖洒落,添了几分暖意。 “一楼是我的卧室,没有其他房间,二楼倒是有好几个空的,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容缈为许斯遇安排着住处。 他只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楼梯,随之,将目光移向了沙发,“我喜欢这里。住在一楼,也能更方便地照顾到你的起居。” “嗯。如果不会落枕的话,请自便……不过,说起来,我之前养的猫,从来不睡猫窝,也是喜欢睡在沙发上。” 容缈微笑着,道。 许斯遇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又听她说:“但,它好像不会回来了。” 许斯遇敛眸,将暗涌的情绪收住后,才抬眼看她,“我想,时机到了,它自己会回来的。而在它回来之前,我会代替它,陪在你身边。” 容缈歪了下头。 明亮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光芒。 她轻声答道:“好。” 第206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二十九) 许斯遇的管家生活可谓相当顺利。 容缈似乎很习惯他的存在。 就好像,他本应该在这里,从未离去。 容缈学习的时候,许斯遇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安静而自觉地到外面去。 他修剪了一下杂草。 但由于技术不精,一番折腾后,草坪里的草被弄得千奇百怪。 他想再拿除草机稍微修一修。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他用力过猛。 草坪只能表示:挺秃然的。 对于自家别墅外忽然多出了一片空地,容缈是完全不介意的。 许斯遇独自怀念了一下草坪。 好歹那些草,也是被他的猫脚踩过的。 其他家务,他倒是没出什么纰漏。 唯一让容缈有一点不解的是—— “今天又吃鱼吗?” 清蒸鱼、水煮鱼、红烧鱼、糖醋鱼、鱼香鱼,酸菜鱼…… 几乎把鱼的吃法开了个遍。 许斯遇的手艺的确好,每一道鱼料理都能被他玩出新的花样。 但也禁不住天天吃。 “不是的,大小姐,这是我的午饭。您的在这里。” 许斯遇端着刚出锅的土豆炖牛腩走来。 当然,这只是主菜。 他还为她准备了一系列配菜和甜品。 荤素搭配,再加上她的最爱。 全部的菜品摆上桌后。 容缈满意不已。 “怎么样?” 许斯遇的语气里带了些暗自的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做除了鱼之外的菜。 他知道她不喜欢和人分食,也没有试菜,直接就端上来了。 所以她的反应无比重要,直接决定了他这么一段时间以来的成效。 “好吃!” 容缈点头如捣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土豆炖得软烂,入口即化,牛腩弹牙,有嚼劲的同时,又不会嚼得腮帮子酸。 见她乐在其中的表情,许斯遇也轻松地笑了出来。 不枉他苦学料理。 他从来没试过这种,也猜到她会吃鱼吃得厌倦了。 所以,他只是用自己擅长的鱼料理来拖延时间,让他能空出时间来去学习新的菜式。 当然,由于是从未接触过的食材,即便是对着一本本详细的菜谱,他也失败了不少次。 用眼睛都能看出来,那么一团黑糊糊,能吃才怪了。 只要她吃得满足,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许斯遇用筷子戳着自己的鱼,面对自己最喜欢的食物,他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闷闷地道:“大小姐喜欢的话,以后都换着来。” 比起自己,他更在乎的,确实是她。 但他的本体是猫,对其余的肉类,在生理上都难以接受。 硬要吃,恐怕会直接吐出来。 光是吃素的话,又难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他郁闷的原因是,他在本质上,和她是不一样的。 那么,他们是不是注定无法长期相处? 人类有“日久生情”的说法,却也有“相看两厌”一词。 如果一旦有分歧,最终,怕是也会走向不同的道路。 “没关系,你吃你自己喜欢吃的就好了。” 容缈并不觉得口味不同有什么难调和的,“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关系? 许斯遇没太明白。 在她的立场上来看,他只是她的管家。 她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之间本就是有距离的,吃不吃到一块儿,根本无所谓? 许斯遇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容缈是有话直说的类型。 她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劲,也不喜欢有什么误会不去说清楚,便道:“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喜欢现在这样,你不用改变什么。” 许斯遇眸光微沉,“好的,大小姐。” 他和她,以全然崭新的关系,再次开始相处,必然会碰到不少问题。 但所有的难题,在她和他对彼此的相互理解之下,都迎刃而解。 不止她喜欢,他也喜欢。 “另外,还有一件事。” 容缈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有点为难,“你可以,不用一直那么喊我。” 成天“大小姐”东,“大小姐”西的。 一两次的话,也就算了。 喊多了,实在羞耻。 尤其是他出去采购食材时,跟她打电话,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叫她“大小姐”。 他之所以会这样称呼她,也是因为她觉得双方之间应该坦诚。 在求职的时候,他尽可能地告诉了她,关于他的所有。 哪怕她和他仅是作为雇主和雇员,也应该同对方交换信息。 以便后续的工作对接。 而且,她愿意让他了解她。 所以在之后,她将她的一切,向他托盘而出。 包括她和容家的关联。 “我明白了,大小姐。” 许斯遇点了头。 他懂。 但他不改。 容缈:“……” 她也不想强求,便接着吃饭了。 许斯遇漫不经心地夹着鱼。 她不会清楚,他为什么执意要喊。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他先前去过容家附近。 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他不难猜到,她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宴会当天,他听见了别人对她的嘲讽,自是为她打抱不平,便破了自己的规矩,多管闲事起来。 现在想来,并不是闲事。 幸好他替她“报复”了一回。 哪怕结果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容家的老管家,喊别人为“二小姐”。 她家的管家,自然也要喊她“大小姐”。 他明白,那个家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无论她是否被驱逐离家,她永远都会是大小姐。 她有那个资格。 不应该被任何人剥夺。 她可以不在乎,可他要扞卫她的权利。 午饭过后,许斯遇约好的车也来了。 他将她慢慢推出去,之后打开了后侧的车门。 她的双臂搭上了他的肩膀。 稍一用力,他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 温香软玉在怀里没有待多久,许斯遇便将容缈轻轻地放在了后座。 他的耳根泛起一抹红,安置好她后,又去将轮椅收了起来,放进车的后备箱。 许斯遇在车外犹豫了一下,见容缈招了下手,他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一扬,便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坐在了她的身边,道:“师傅,去十三中。” 十三中,是她的学校。 第207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 身为一只猫,他是没有驾驶证的,学车什么的也不方便。 为了遵守人类世界的交通规则,才叫了车。 容缈此行一共有两件事要办。 一是办理复学,保留学籍。 她原先是默认休学了,后来才打电话跟学校报备要复学。 这不是什么难事,校方也同意了,但鉴于她现在是属于无父无母的状态,要办理相关手续,必须得她亲自到场才行。 先前出行不便,而今有了许斯遇陪着,省了不少事。 二则是和同年级的学生参加一场模拟考,先前的考试都是月考,对于她这种自学的人而言,可以说是无关紧要。 经过一番协商,校方考虑到她的特殊情况,同意了她自己在家里学的想法,必要的考试来参加一下就行。 条件,就是看她这次模拟考的成绩。 考得好的话,她能稳稳升入高三,自己安排学习。 如果不行,她只能等着和下一届学生一起考试。 否则单独给她搞特殊,其他学生知道了,肯定也会心有不满,到时候都不来上学,待家里自学,可不就麻烦了? 目的地到达后,许斯遇尽职尽责地将容缈抱到了轮椅上。 他推着她进入学校。 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回望。 十三中并不算是校规特别严的学校,里面的学生也非富即贵,很少有凭自己成绩考进来的,基本上花点钱就能进。 因而,本应该在好好学习的学生们,也都跑了出来,他们的心思本就不在学习上,待在学校里,也是来混日子的。 她的事迹传遍了上层社会,此时再出现在学校里,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知道她现在背后没有容家作为靠山,那些人就连谈论八卦都是当面说的,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毕竟,她再不爽,又能怎么样? 容家又不会出面帮她。 她自己更是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的。 有什么反击的能力? “还真敢来啊?我要是她,都没脸见人了。” “就是,何况真正的容家千金——容娜都转来十三中了。她一个被赶出去的落水狗,竟然有勇气找上门来?” “她们不会是要开撕吧?说实话,还蛮让人期待的。打起来!打起来!” “话说回来,给她推轮椅的那个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估计是仆人之类的吧,但她不是身无分文地被驱逐了吗?哪有钱雇人?” “别扯了,有长得那么帅的仆人吗?肯定是她不要脸,勾搭上的。” “那她的眼光是相当不错,对方这脸,这身材,简直可以直接去当明星了。” “你们怎么都有闲心在这聊天?不考试了?” “不是还没开始吗?而且就一个考试而已,哪有吃瓜重要?” “我怎么感觉她越来越好看了,比起那个真千金,还要更……” “你不要命了?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娜娜的坏话,小心容家找你算账!” “我当是谁在狗叫呢?一个小走狗而已,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容娜给了你根骨头,你就巴巴地凑上去。” “……你!你怎么说话呢?!” 周遭的讨论声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覆盖面广泛,围绕着各个人,到后面还演变成了容娜的支持者和反对者的争吵。 面对着外界的所有评价,容缈似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十分淡定地吃着巧克力。 多少大风大浪,她都抗过来了,如今对于别人的诋毁,自是全然不在意的。 许斯遇理解容缈的行事作风。 他也想帮她出气。 但不是现在。 他如今名义上是她的管家,但凡犯了什么错,都会被说是她的问题。 而且,参与口舌之争并没有什么意义,得不到任何实际的收获。 比起逞一时口舌之快,不如用实力让别人闭上嘴,让他们再也没有评判的资格。 “你确定自己不用暂时休学,跟下一届一起参加高考?” 负责处理学籍相关事务的老师道:“我的建议是,你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我不是质疑你的自学效率,但是你学得再好,家里的学习氛围也比不上学校。” “谢谢老师的关心,但不用了,我能跟上。” 容缈微笑着道。 “你自己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法再劝你什么,行,弄好了,你待会儿拿着这个,直接去考试就行了。” 老师递来一张临时打印出的准考证。 她的学生卡估计是当时没拿出来,被放在了容家,可要参加考试的话,必须要有证明。 “谢谢老师。” 容缈接过了准考证,和许斯遇一起去了考场。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面。 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她此前一个考试分数都没有,便被放在了倒数第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 连桌子都是临时搬来的。 考场里,有人不合时宜地发出笑声,像是嘲笑她的境况。 许斯遇将备好的文具递来,又帮她调试好了轮椅,让她不会在那上面坐几个小时坐得腰酸背痛。 容缈淡然地等待考试开始。 一点窘迫的神色都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悠然自得。 “大小姐,我在外边等您。” 许斯遇将口袋里的糖果拿出来,放在她的手心上,“考试顺利。” “嗯,待会儿见。” 容缈点了下头,扬起一抹笑容。 奶糖的味道甜滋滋的,既有牛奶的醇厚,又多了几分柔软。 许斯遇离开后。 “噗,真把自己当以前那个大小姐了?还活在梦里呢?居然让人在外头喊自己大小姐?你怎么敢的?真是好意思,脸皮堪比城墙。” 说话的,正是刚才支持容娜的女生。 容缈闻言,也不恼。 她惬意地往轮椅的靠背上一靠,双手交叠着,唇边的笑意无辜又可爱,“你好喜欢挑刺啊,你来给我处理鱼好不好?我会给你开工资的。” 女生:“……” 容缈的言语,瞬间占了上风,让人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也根本想不到如何驳斥。 不是说,这个曾经的容大小姐性格软弱至极,任人欺负吗?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第208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一) 女生语塞了半天,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想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娜娜?你来了!” 女生一见到容娜,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打了小报告,还委屈地说:“明明是她自己不要脸,占着一个不属于她的、大小姐的名号,还能反过来说我。娜娜,你给她好好上一课!教训下她!” 容娜是故意路过这个教室的。 她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容缈的事情,就想着凑个巧,假装自己是来找朋友的,实则是看一下容缈的情况。 谁知道,她一来,就看见自己的朋友占下风,还屁颠屁颠地来找她求助。 而位于风口浪尖的中心人物,像是完全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甚至有心情在那悠闲地吃糖。 容娜暗自用目光打量着容缈。 她的一头长发养得柔顺又亮丽,皮肤白皙而光滑,看不到一点瑕疵,面色透着自然的粉,娇艳欲滴。 一看就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过得相当滋润。 其他人不知道容缈是拿了钱出去住别墅的。 但容娜清楚得很,她冷哼了一声,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容缈一个人住是潇洒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压根没有后顾之忧。 可她呢?! 容家近来的生意一团糟,公司连连有亏损。 容父就是再喜欢她,有时候也会因为找不到出气口,而骂她没用、不争气。 简直可笑! 她一个学生,能干出什么事来? 不就当时在宴会上闹了点笑话吗? 亏损的本质原因,必然是他自己经营不善。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还能怪到她头上来? 然而,由于她在家里扮演的是乖巧懂事的女儿一角,容父再怎么发脾气,她也只能受着,连吵架都不敢吵。 她自己生闷气,只能和朋友出去喝酒蹦迪,状态差劲得不行,就是再好的化妆品也遮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而且,她作为容家的千金,还要学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业都退步了不少。 原来那些会做的题,一下变得陌生无比。何况还一直在学习新的知识点,试卷一发下来,她的大脑就自动变成一片空白。 算了。 她的成绩就是再差,也比容缈这个家里蹲要强得多。 容娜环视了一圈考场。 果然是最垃圾的地方。 考场里的人可都是十三中赫赫有名的学渣,出了名的不爱学习。 容缈就是想临时抱佛脚,找人抄都找不到。 她就不一样了。 毕竟,她可是在第一考场。 周围坐着的人都是相当靠谱的,她又花了点钱跟他们维系关系,所以考试成绩一直很稳定,从来没出过差错。 这次也一样。 由于成绩好,容父对她也不能有过多怨言。 她的地位,依旧无人可以撼动。 容娜得意地笑了一下,表面上,还要保持自己的人设,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她要是想那样被人叫的话,就由着她去吧。你知道的,我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 “娜娜,你真是大度!对了,上次那个包还有货吗?我有个朋友看了你送我的,也想要一个,但我最近的经济状况,你也是知道的……” 女生黏着容娜追问。 “知道了,我再让人给你拿一个来就行,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容娜的心都在滴血,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天知道,容家公司收益下滑,连带着容父给她的零花钱都少了! 现在还要给完全不认识的人买一个包,简直是在割她的肉! “就知道娜娜最好了!你才是真正的千金。” 听到对方的夸奖,容娜原本勉强撑出的笑容,扩大了些,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笑,“不用强调这种事情,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好了,我先去考场了。” 反正以容家的实力,肯定可以力挽狂澜的。 一时间的亏损算不了什么。 到时候,她的零花钱也会涨回来的。 距离考试铃打响,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期间,容娜一直在打哈欠、趴桌上睡觉,玩着笔,两个眼睛都能把试卷看出洞来了。 她自己做不出,就得等别人做完。 各个考场的监考老师都是固定的,甚至学生考的学科换了,也不换老师。 美其名曰,节省人力资源。 而第一考场的老师,显然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知道,能在十三中排名前列的,除了真的成绩好的人之外,还有家境好的,因而一向管得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候,纸条没丢准,丢到了他的眼前,他也不管。 久而久之,第一考场的秩序就混乱了,大胆点的,索性径直传试卷过去。 考场的前几十名被固定了下来,这个作弊的风气也一直保留着。 容娜伸了个懒腰,等着别人给自己传答案。 要不是校长管得严,不让带手机,他们每次进出校门的时候都要被查,有时候,还搞突击检查,他们就直接拿手机互传了,哪还用这么麻烦? 不过,整个十三中,也就校长严一点,其他的老师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人。 说得难听点,惹了学校里的少爷小姐,可没有好果子吃,分分钟要面临被调职、开除的。 正常的学校,一般都是学生敬畏老师。 可是在十三中里,却是老师怕学生,完全颠倒过来了。 一个纸团被丢了过来。 容娜收到别人使的眼色,知道那是答案,熟练地拆开纸团,往试卷上抄。 窗外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容娜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那人肩宽腰窄,腿又长又直,比例完美,无可挑剔。 她不由愣了下神。 是哪个新来的老师吗? 印象里,学校里的老师都古板得不行。 要是有这种级别的帅哥,早就风靡全校了。 不过,可能也只是个背影杀手吧,正脸说不定丑得要死。 只要不是那个矮矮胖胖的校长就行了。 容娜耸了耸肩,接着填试卷。 她把小抄放在桌子的左上角。 正专心致志地抄着,纸团却突然被拿走。 “你等下,我还没抄完呢。” 容娜不耐烦地抬头,看清楚来者的脸后,大脑瞬间宕机,愣住了。 第209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二) “校、校长?” 容娜不可置信地问。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后背甚至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眼前这个又矮又胖又严厉的人,不是校长,会是谁?! “你还知道我是校长?如你所愿,你接着抄。” 校长虽长了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可凶起来,却是吓人得不行,尤其是自带的那股子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校长,你、你听我解释。” 容娜结结巴巴地道,她倒也想强装出镇定来,可是根本做不到。 她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况且,她以前也是个好学生,根本不会搞这种作弊的手段,缺乏被抓的经验,先前盛气凌人的气势瞬间蔫巴了。 校长没管容娜,他凌厉地扫了一眼考场。 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各个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查出来的。 校长这种体质的人,挺着个啤酒肚,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不但离了办公室,还出来巡逻考场,检查秩序?!简直是奇了怪了! “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解释的。” 校长说完这句话,容娜就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 校长再怎么严苛,肯定还是会看在她是容家千金的份上,网开一面的。 谁知,他的下一句话,就将容娜打入了冰冷的地狱。 “待会儿考完试,来我办公室,所有人都来,不能少一个,我会按照考试名单查人的,你们挨个来解释,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校长一声令下,谁还敢反抗? 考场里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呆若木鸡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被逮住了。 往日里,他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千金之躯,见到哪个老师,会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虽然所有人都说校长凶,可他什么时候巡查考场过?这才造成了他们的肆无忌惮。 毕竟这种事情是最累的,十三中有三十来个考场,一个一个走马观花地看,都要花上一段时间,更何况是细查。 等视察结束了,考试估计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谁能想到今天搞突击? 第一个对准的,还就是以优异成绩出名的第一考场! 就算要查,难道不应该从最后一个开始查吗? 明明那里的人才更有可能作弊! 现在搞得他们连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也出来。” 校长对着考场里的监考老师冷声道。 身为监考人员,面对如此混乱的考场纪律,还有心情闭眼睡觉? 看来这种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真是岂有此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校长大手一挥,监考老师就低着头,羞愧地跟着他出去了。 这时候,其他人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长身玉立,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双手随意地交叠起来,好整以暇地观看着一场好戏。 这是谁? 所有人的脑中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么一个问题。 顾及到校长还在外头,教室里的学生只敢小声地讨论着神秘人的身份。 “来替班的新监考老师吗?” “怎么可能?哪个老师会在学生面前摆出一副凑热闹看戏的姿态?” “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吗?怎么来得无声无息的?” “就是,简直跟一只猫似的,轻手轻脚的。” “好眼熟的人,是不是刚才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是吧,这张脸你都记不住?连我个脸盲症都想起来了,他不就是给那个容缈推轮椅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后,被吓得魂都出窍了的容娜,像是灵魂突然归位了。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表情惊恐,又带着难以置信地道:“是你?” 浑身透露着一股天然而成的优雅、散漫气质的许斯遇原本要转身离开的脚步,忽地一顿。 他不经意地回过眸来,自下而上地,将容娜整个人“扫描”了一遍。 容娜被盯着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毫不遮掩的、带着寒意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的腿就像被活生生切割掉,要换给容缈了一样。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还是壮着胆子说:“是你把校长喊过来的?” 一定是他!她当时都在窗外看到了他的背影! 那时候,校长应该就跟在他的身后,只不过,他走在前头,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有人去特意关注和他离了一段距离、还没走到跟前、长相又不显眼的校长。 而且,他还跟容缈有关!肯定是容缈指使他这么做的,就是为了陷害她!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见许斯遇久久不回自己的话,容娜以为他是心虚了,不敢说什么,自然敢进一步、咄咄逼人地问下去。 他的衣着在他身上虽显得贵气,却并不是什么天价的牌子。 容娜在容家待了一段时间,也结识了不少上层圈子里的人,尤其是各个大家族的继承人。 她快速地在头脑里捋了一遍,再次确认了,对方不是什么家族的少爷。 这也就意味着,容缈不是攀上了大腿,而是运气好,找到了这么个人给她干些推轮椅的活儿。 可是即使他长得再好看,又能怎么样? 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注定斗不过她和她背后的容家! 他和容缈,不过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终究还是要成为被冲上海滩晒死的鱼干! 令容娜意想不到的是,许斯遇接下来的反应。 他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这么沉不住气?” 许斯遇从讲桌上拿了一根白色粉笔,干脆利落地将其一分为二,随后,只是心不在焉地瞄准了一下,也许根本没有管什么角度,便随心所欲地丢了出去。 容娜下意识地一闭眼,感知到粉笔精准地擦着自己的脖颈边过去。 分明只是个粉笔,她却有被子弹击穿的错觉。 她浑身一抖,站不住了,直接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这才,只是开始。” 许斯遇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擦拭掉手上沾到的粉笔灰。 而后,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教室。 第210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三) 容娜面色惨白,不敢去想对方话里的深意。 他究竟都知道什么?掌握了多少?为什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跟容缈当初离家的时候,如出一辙! 好端端的考试,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本来就没心思考试的学生,对八卦更起了兴致。 反正接下来的考试不用考了,估计就连现在写的卷子,成绩是作废的,再写也没什么意义了。 “啧啧,好浓重的火药味。” “豪门世家可真是有意思。” “果然还是得大户人家吵架才好玩,像我们这种只是有点小钱的,过的都是什么无聊日子?” “吵架?开玩笑吧,不是人家单方面碾压吗?” “脸都吓白了,平时可没见到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话说回来,人家的狠话放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回击的余地啊,她怎么不敢反驳了?是不是做贼心虚?” “你可得小心你的嘴,待会儿她的走狗又来咬你了。” “呜哇,好怕怕!” 容娜越听,越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一方面,是由于许斯遇所言,确实吓到她了。 而另一方面,本来以容家的财力,没有多少人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何况是当着面直接说。 但今时不同往日,谁不知道,容家的辉煌,早就结束了? 现在之所以还能强撑着,只不过是因为之前留下的底子够好,可给容父使劲败去了。 他本就在上层社会里风评不太好,眼下公司的经营状况又每况愈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容家要倒,是迟早的事,自然而然,也就不忌惮容娜了。 换作以往的容娜,碰到这种乱说话的人,直接怼回去了。 可如今,她根本没有了底气。 头脑中一直回荡着许斯遇所说的话,怎么赶都赶不掉。 ……开始?是指报复吗? 不应该有人知道才对。 容娜正要回想事情发生时的细节,思绪却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打乱。 她忍不住大吼一声,“别吵了行不行?” “学校是你开的?自己刚才不是说得起劲吗?不让别人说话,玩双标?连个架都吵不赢,平时那个嚣张跋扈的你,到哪里去了?哦,不对,平日里的你,可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相当完美的千金人设呢,谁不要夸你懂礼貌?只可惜,一张嘴就暴露了自己的恶臭。” 容娜此时正在气头上,被人一回怼,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与其有闲心在这里讽刺我,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儿要怎么办,校长可是让所有人都去办公室!笑我?你们不一样都是靠抄袭上来的?逃不了的!”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众怒便全撒到她头上去了。 “真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先带起来这个风气的?我倒是想问问,是哪位千金花钱买通每个考场里成绩最好的那个人,让对方给自己抄来着?” “既然人家是冲你来的,又只有你被抓到了作弊,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顶多是写个检讨。” “就是,我今天可没作弊,你别拉上我!” “谁惹出来的事情,谁摆平,你在十三中混了这么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容娜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都安静!没个消停了是不是?你们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考虑到现在还有别的学生在考试,先不跟你们计较,自己反省半个小时,我跟你们在办公室见。” 没想到,校长还没走。 他刚训斥完监考老师,可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愈演愈烈,不禁更生气地斥责了一通。 校长的话,让考场里所有的人自动地闭上了嘴。 沉默持续了三十分钟。 容娜暂时逃避了面对其他人的指责,松了一口气,但她却是如坐针毡,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显得无比难熬,像是死刑前的倒计时。 直到考试铃声打响,这一场考试结束了,她才面红耳赤地大步离开考场。 教室里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其他考场的人见了,不由纳闷。 “第一考场的人都不考下一场试了吗?怎么就走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这么团结地走在一起。” “你们都没听见吗?校长来巡查了,好像是抓到了谁作弊,还骂了监考,骂得可大声了。我当时一道题差点没写出来!” “那是题太难的原因吗?难道不是你吃瓜吃入迷了?” “怪不得,我们考场的监考老师,当时一下子就起身,手背在身后开始在教室巡逻了。原来是上班摸鱼被抓了。” “所以到底是谁被抓了?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 “据不可靠消息称,是容娜被逮到了。” “哦,是她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话说回来,第一考场的人,是不是都没有考试资格了?他们看着是要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去啊。” “真的假的?不聊天了,这次我要当第一!” “我也赶紧看一眼书去!” “你们真是的,急什么,就算成绩在原地踏步,少了几十个参加考试的人,我们这些排后面的人,不就已经自动进步了吗?” “我想好要买什么礼物犒劳自己了。” …… 在校长办公室,进行了长达两个半小时的会谈后,容娜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几个小时前,对作弊行为不以为意的学生们,也是表情难看。 没想到处罚会这么严重。 他们不由得开始埋怨起彼此。 “都怪你!答案写那么快干什么?” “怎么又是我的错了?不是你们让我快马加鞭的吗?” “现在可怎么办,我的成绩可都是要给家里人看的,直接记零分,那不是玩完了吗?!我的零花钱估计也得取消了!” “一次也就算了,我看校长那意思,是要把以前的账也算清,处分下来,恐怕不小。” “那我不是得被家里人骂死?” “都怪容娜,害我们这种无辜人士受牵连!” 容娜听了火冒三丈,“又不是我逼着你抄的!” “还不是你开的好头!” 一行人,无止境地吵了起来。 第211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四) 考试结束后,许斯遇前去接容缈。 他刻意错开了人流的高峰期,想要和她一起在教室里待一会儿,等人少了再从学校离开。 谁知他刚到她的考场,她便抬眸,心有灵犀似的看了过来。 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唯独剩下了她。 只是,她的目光并不像往常那样淡然如云。 反而带了一点打量的意思。 许斯遇被看得不由紧张了起来。 毕竟刚干了坏事。 还是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擅自而为之的。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到她身边后,蹲下了身子,与她平视,试探性地问:“大小姐,在想什么?” 容缈的表情十分认真,“你身上,有猫的味道。” 许斯遇:“……” 可,他本来就是猫。 当猫的时候,他每天修炼完毕后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可能有什么猫味。 不对,她的意思是—— 他沾染了别的猫的气味。 许斯遇很快便明白了。 他向她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十三中的校长,也是个猫奴,但他自己没有养猫,而是对学校里的流浪猫悉心照顾,可那猫不见踪影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他“碰巧”将校长的猫送了回去,借此机会,把校长引了过去,这才有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猫的观察力从来不差。 旁人是怎么欺负她的,他看得清楚而明白。 他的主人,岂是别人能欺负的? 阐述完毕后,许斯遇特意强调了一下重点,“我没有碰过那只猫,它是自己跟上来的。” 他说了一半的谎。 前半句是真。 他做猫的时候,都不跟别的猫有什么来往,是一只洁身自好、守猫德的乖猫。 至于后头那句…… 他发挥了一下身为人形猫的优势,用猫语,外加一点小小的威胁,让那只乱窜的猫老实回到校长的视野里去了。 它是自愿的,起码表面上有个样子,所以他的逻辑是成立的。 容缈点了下头,对许斯遇的反击行为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她抛出了一个她更好奇的话题,“你还有找猫的特长?” 面对容缈亮晶晶的眼神,许斯遇的眸光暗了一下,“只是凑巧,才碰见了。” 他知道她更想问的是什么,便直接回应了:“对于大小姐走失的那只白猫,我无能为力。” 许斯遇本以为自己把事情说明白了,却不想,他的回答,将他又推向了一个坑。 容缈歪了下头,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你怎么知道,它是白猫?我从来没有和你提到过。”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并没有多大的压迫感。 可他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确很少和他提及关于猫的一切。 况且,他也有意回避类似的话题。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暴露了出来。 眼下的情况,极其棘手。 空气中流淌着诡异的静谧。 好像有什么真相,就要呼之欲出。 许斯遇在那一瞬间,把与她有关的一切回忆,都捋了一遍,随后,才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回答,“打扫别墅时,看到过它的小毛球,被大小姐放在一个匣子里。” 完美的答案。 无懈可击。 容缈似是而非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许斯遇松了一口气。 好险!猫尾巴差点露出来! 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许斯遇久违地又开始处理起了鱼。 对他来说,隔一天吃鱼,都是“久违”。 他细致地刮去鱼鳞,有条不紊地将刺去除。 没有沾上半分,鱼的血和腥气。 一双手,依旧白皙而修长,骨节分明。 许斯遇将下锅前的鱼,展现给容缈看,像是求夸奖一样地问:“大小姐,我的刺,挑得好吗?” 容缈疑惑了,“当然,你不是一向最擅长处理鱼的吗?” 闻言后,他的表情不知为何,流露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委屈,“那为什么,大小姐还要别人来给你处理鱼刺?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言语之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抛弃了。 容缈:“……” 她想起来,是自己前些时候,在学校里对旁人说了类似的话。 没想到,他记得一清二楚。 容缈面露无奈地说:“鱼想吃糖醋的。” 她操控着轮椅离开时,见他的神情还是稍显落寞,又补充道:“不会雇别人了,只要你。” 许斯遇的神色这才由阴沉多云,转为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好。” 他转而去处理起鱼来。 许斯遇的眼眸掠过料理台,发现少了一个佐料。 嗯,没醋了。 醋去哪了? . 十三中的每一次考试,都是会放排行榜的。 何况,这一次是相对重要的模拟考。 又发生了作弊事件。 一大堆学生围着排行榜看。 “谢邀,稳妥进步了几十名,感谢第一考场的兄弟们的大力支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他人?” “什么诋毁?明明证据确凿好不好?” “就是,第一考场的人平日里都嚣张惯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天下无敌了。” “不过,其他考场作弊的人,后面也都查监控抓到了,没想到一抓一大把,漏网之鱼那么多!属于是无痛进入排行榜前一百了。” “总比之前公平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检举的,做好事还不留名。” “被抓到作弊的,都什么处罚啊?不会就只是这次考试成绩作废吧?那也太轻了,指不定下次还敢。” “你可小看校长了。自我反省,当着全校的面检讨,包括后续的处分,通知家长之类的,可是一个不少,齐全得很!” “那可是大场面了,想想都觉得壮观。” “容缈……不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大小姐吗?她的成绩怎么一下子进步那么多?都进前十了!” “还不是因为一大堆人的成绩被取消了?否则她哪可能排那么前?” “不光是排名,她的分数,放在整个市里看,都是很不错的。” “啧啧啧,所谓的假千金靠自学进了榜十,而真千金,恐怕还在跟校长反思吧!” 第212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五) 容娜站在角落里,眼神阴暗地,盯着刺眼的成绩排行榜。 怎么会是这样? 不应该啊! 容缈难不成请了什么名校的老师? 又或者说,当时她身边的男人,一直在辅导她学习? 不然她单靠自学,怎么可能学到这种程度? 以前的容缈,固然成绩优异,可理科成绩总是不尽如人意,相比于其他科目,物化生都可以算是拖她后腿的科目了。 现在,她的每一科都均衡地优秀,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头学了一遍! 她难道没有因为残疾的事情,而自暴自弃吗?!那分明才是她最应得的下场! 容娜的心里一阵犯怵。 比起自己作弊被抓,更让她不好受的是,看到容缈无声无息地,过得比谁都好。 这么大的一场团体作弊事件,校长自然是亲切地给每个相关的学生的家长都打了电话,送去了“暖心”的问候。 容父把容娜骂得狗血淋头。 桩桩件件,皆是不如她的意。 先是作弊被发现后,考试成绩取消,她在学校里的风评一落千丈。 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也都变了,就像是在看什么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 明明作弊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盯着她一个人看?! 风气又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带起来的,那些人自己分明也情愿! 而后是当众做检讨。 那可是在数千人的面前! 她不要脸的吗? 况且,表面上是只有学生内部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 但上层圈子里都传了个遍。 要不然容父也不会大动肝火,把她骂得里外不是人,说什么,容家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尽了之类的话。 她以后,可还怎么混? 这下好了,谁都知道知书达理的容家千金,背地里的每一次考试成绩,都是靠抄得来的! 她岂不是要被那群刻薄的人笑话死了?! 学校还给容娜记了大过。 这种记录一旦留下,就跟污点没什么区别了。 多少钱也抹不平。 何况是校长亲自下的处分,谁有资格去消除? 她现在都不敢抬头看人。 本以为校长再怎么说,也还是会看在容家的份上,网开一面。 但他没有。 他是例行公事的态度,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丝毫不留情面。 她再苦苦哀求都没用。 容父这次估计是真的被气到了。 本来她唯一的优点就只剩下了学习好。 如今被发现,分数是抄袭来的。 容父没被气晕过去都算好的了。 再有容缈的对比,容娜更显得差劲了。 凭什么!容缈就能永远云淡风轻,置身事外,好似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打倒她的事情一样。她为什么可以轻松地做好每一件事?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容缈当初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才被容父赶出去的。 那她呢? 容娜想到这里时,腿发了软,险些站不住身子。 ——“这才,只是开始。” 她想起了容缈的人对她明晃晃又恶意满满的威胁,不禁更害怕。 “抄的!她也是抄的!” 容娜失控地大喊道。 她失心疯一般的举动,吸引了一众目光。 不少人回过头去。 “她是不是受太大打击,疯了?” “又不是别人陷害她,她自己干出的事情,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千金?” “她是太嫉妒容缈了吗?竟然说人家跟她一样是抄袭的?” “容缈可是在倒数第一考场里考试的,她能抄谁的?抄哪位勇士的答卷,能进榜十?” “靠,早知道前容家大小姐成绩这么好,我当时就抄她的了,省得回去吃一顿竹笋炒肉!” “但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性吧?容缈进校的时候,有没有被查手机之类的?她不抄别人的,也可以靠手机作弊啊。” “怎么可能?我证明,她不可能作弊!她要是作弊了,我直接给大家表演一个铁锅炖自己!” “哟,这么信誓旦旦的?你敢给她担保?” “当然了!我可是全程都盯着她,她怎么有机会搞小动作?” “你吃饱了撑的,看人家考试干什么?” “有那么一个仙女坐在考场里,正经人,谁还考试?肯定是选择净化眼球!” 唯一的可能性,在众人的讨论中被抹杀了。 容缈的成绩,是她自己光明正大考来的。 这让容娜更加不能接受了。 她抱着头蹲下去,放声大哭。 . 容缈通过模拟考,得到了自学的资格后,便再也没去学校。 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外界的风云变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倒是一个也没落下。 但所有的事件中心,都离不了她。 除了日常的学习之外,容缈也在许斯遇的陪伴下,定期去医院检查。 她的腿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可状况已经比先前要好多了。 再静养一段时间的话,也许会有转机出现。 她一个炮灰命,能有这样的奇迹,便说明,气运已经开始向她倾斜。 门铃忽然被按响。 许斯遇前去开了门。 果不其然,是来送过几次货的快递员。 毕竟,也没有其他人会来她的别墅了。 许斯遇的表情十分寻常。 但快递员却是惊异得不行,他递了包裹过去之后,左顾右盼了一下,“那只猫不在了?怎么不是它开门?” 他可还记得这栋别墅里的神奇白猫,回去跟同事吹了好几天。 然而,没人信。 有了管家后,容缈便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进行过网购了,因而快递员也是第一次上货送门时没看见猫。 许斯遇摇了摇头,代收了包裹,在快递单上签了容缈的名字。 比他以前的字进步了不少。 起码像个人写的了。 快递员见状,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死了?” 许斯遇:“……” 打发走了快递员后,他进了客厅,“大小姐,您的快递。” “拆了。” 容缈头也不抬地道。 许斯遇稍显暴力地扯开了纸箱包装。 里头的物品便呈现在了眼前。 是一只笑容憨态可掬的招财猫摆件。 ……不是有他了吗? 为什么还要买一只猫? 一个假罐子,有什么好的? 许斯遇正要问,招财猫要摆在什么地方。 容缈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低眸,看了一眼,而后扬起一个明媚的笑,道:“财,招来了。” 第213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六) 容缈并不急着接电话。 她任由着手机响了又响。 一通来电刚结束,相同的号码立马再次拨来了。 看样子,对方是相当着急。 可她又不急。 容缈慢悠悠地接起,“喂?” “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为什么现在才接?故意甩脸色给谁看?” 通话的另一头,是容父。 语气十分暴躁。 貌似对她的意见不小。 容缈的眉梢抬了一下,她用勺子挖了一块千层蛋糕下来,“有事说事,没事挂了哦。” “……” 容父按了下突突跳的太阳穴,强忍着脾气,道:“你外公要见你,地址之后给你,你来一趟。” 外公? 容缈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 除了别墅是外公外婆买的之外,关于二老的其他事情,不大记得了…… 但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而是从容地说:“打钱。” “……” 对面又是一阵显而易见的沉默。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钱钱钱的!?” “让你来看望外公,又不是别的事情,你自己一点良心都没有的吗?这也要钱?” “外公的病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再怎么说,你之前也享受了容家的好,只是叫你过来,让他老人家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有这么难吗?!你要钱是几个意思?” 容父一连串地发问,气势咄咄逼人。 可无论是什么样的出发点,落到最后都是一个理由—— 他不想出钱。 “不难啊。” 容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温热的牛乳茶,“给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对您来说,不是最简单了吗?” 容父:“……” 他曾经是这么以为的,可时过境迁,如今每多一笔不必要的支出,就像割了他一块心头肉。 容父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容缈先声夺人地道:“我和容家已经一刀两断了,您既然有求于我,便是在买我的时间,可不得另外加钱吗?” 她的声音软绵,语气听起来没有半分攻击力,却让人难以反驳。 容父那边传来一些喧闹的背景音,估计是谁在催促他,他只能不耐烦地答应了下来,“知道了,待会儿给你打过去,你赶紧来。” 面对容父带着怒气和压迫感的催促,容缈也是不慌不忙地道:“到账的金额大小,和我的到达时间早晚,是成正比的。” 容父:“……” 狮子大开口,她还真是敢啊! 跟请一尊大佛似的! 通话结束后。 容缈便收到了一条交易提醒。 她的目光在余额上停留了两秒,随即仰起头,对许斯遇说:“半个小时后。我们去市属第一医院。” “好的,大小姐。” 许斯遇领了命,前去准备。 容缈戳了戳小蛋糕,在脑海里呼叫系统。 [嘻嘻嘻,宿主还是离不开本兔吧?] 容缈:“……” 兔子慕斯还记得吗? 她要一口一个! 灵灵兔开始传输相关记忆。 车祸过后,容母离世,容缈双腿残废,外公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直接晕了过去,送进医院抢救了。 好在人是救回来了,但意识一直较弱,昏迷不醒。 等到身子差不多养好了,外公也知道了容家发生的事情,他沉默着,让容父把容缈叫过去,说是要叙旧。 可容父清楚,怕不只是维系感情那么简单。 容家的企业最开始便是由老爷子一手创立的,他手中握有大部分的股权,大概率是明白自己身体挺不住了,想要跟容缈交代继承权相关的事。 原剧情里的容缈,没有像现在这样搬出来,而是住在容家的杂物间里,相当于是活在容家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是十分受限制的。 况且,她当时的心理状况和身体素质,也不能够支撑她独自出门。 容父索性没有把老爷子睁眼的事告诉她。 当然,主要是不想让她有争夺家产的机会。 毕竟容父在亲子鉴定的结果上做了手脚。 所以容缈才没有相关的记忆。 她被蒙在鼓里。 容父则找了借口,给老爷子看了容缈的状态,表明了她无法前来。 会面被一直拖延着。 之后,便传来了老爷子的死讯。 容缈被带着出席葬礼。 偌大的一个容家,剩下来的、唯一会护着她的人,也离开了。 她真真正正的,只有自己了。 容家彻底洗牌后。 她被赶了出去,孤独地死在了别墅里。 而容父和容娜得到了所有的财产,纵享荣华富贵。 但眼下,由于她搬离了容家,容父拿不出任何能证明她目前身体状态糟糕的证据给老爷子看,肯定是拗不过他,才会打电话叫她来。 灵灵兔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宿主的动向的,必要的时候,它会自闭一会儿,以免看到什么少兔不宜的画面。 可它通过系统的便捷小工具,很快搞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在系统空间里给她挥舞起小旗子来。 [宿主必胜!这一次,你要把属于你的都夺回来!] 容缈:“……” 它待机的时候,都去看什么了? 原定剧情里,容缈的身体已经恶化了,她自己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头来,加上心态崩溃,整个人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一样。 甚至不用人推,一阵风吹过去,都能将她推入深渊。 但现在不同了。 “这样会舒服一点吗?” 容缈闻言,一垂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许斯遇蹲下身,为她摆正脚踏、调节腿托的画面。 他微抬着头,一双琉璃般的眼眸看了过来,流光溢彩,清澈得映出了她的影子。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容缈轻声应道:“嗯。” 突如其来被摸头的许斯遇,耳根不争气地红了下,他自然地到了她的背后,推起了她的轮椅。 叫的车还有几分钟才到。 可外头的阳光明媚,十分暖和。 她喜欢晒太阳,他便推她出来了。 许斯遇站在容缈的身后。 如果没有了轮椅,她就像是靠在他身上一样。 多好。 他会是她唯一的靠山。 许斯遇的眼眸微眯了下。 假如他现在是猫的形态,耳朵一定会不安分地微动。 他已经和她相处很久了。 可她摸他时,或者是他有时无意间看向她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也会加速。 从来不会倦怠。 这种感情,应该被称为什么? 第214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七) “爸,您看您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需要我去给您办理出院手续吗?您到时候是去哪住?回家里还是到之前的别墅里?” 病房里,容父装出了一副殷勤又狗腿的模样。 跟平时简直截然两人。 然而,他的内心却不如表面上那样平和。 老爷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挑这个时候睁眼! 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容家现在亏成了什么样子。 还让他叫容缈那个赔钱货回来…… 老爷子肯定是动了分股份的心思! 躺在病床上的容老爷子头发花白,却沉声道:“你别喊我‘爸’,我可没有儿子。” 容父:“……” 他神色尴尬地站在一旁,“是。” 卑微的样子犹如上下级。 别人家里都是婆媳关系问题,到了他这儿,就演变成了和老丈人之间的渊源了。 他当初娶容母的时候,老爷子就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相比之下,已经故去的丈母娘倒是显得和蔼不少。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个老人家在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没想到老爷子是相当认真地在反对这门亲事。 容父当然知道原因。 还不就是嫌弃他是个穷小子!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如今也得到了容家的大部分家产,懒得再去计较以前。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老丈人一醒来,就对他没好气。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估计是要从他手里拿走那些股份了。 容父给容娜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去陪老人家说几句话,指不定就能凭借着好感,多争取到些家产。 容娜心领神会了,走上前,十分有礼貌地说:“外公,您别生气,父亲也是一片孝心。”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被容父叫来的时候,她还在学校里,没来得及换。 正好,容娜也不想换。 穿校服,可不就证明了,她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吗? 容老爷子又不清楚她的成绩,看见了她的着装,必然下意识就会把她归到好孩子那一类人去。 而老人又是最喜欢听话懂事的小辈的。 她这一招,准没错。 谁知,容老爷子看都没看容娜一眼,“你也别乱叫,我不认识你。” 容娜:“……” 她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容父连忙打起了圆场,“这是我跟您说过的容娜,她才是您的亲外孙女。之前闹了个乌龙,娜娜几个月前才被找回来,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您不认她也是应该的,没事,多处处就好了,总是有血缘关系的。” 为了占据话术上的优势,容父在容老爷子醒过来后没多久,便跟他说明了家里的一些情况。 容老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谁允许她姓容的?你擅自主张做出来的事,经过了谁的许可?你是觉得我们容家没人了吗?你可别忘了,你是入赘来的,跟着改了个姓,还真就把自己当成容家人了?” 他的一席话,直戳要害。 容父被骂得不敢抬头,拳头越握越紧。 他以前确实不姓容。 一个不被老丈人看好的上门女婿,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决定跟容母姓。 容母那时候感动得不行,软磨硬泡,再不行就使上苦肉计,硬是把父母给说服了。 从此之后,容父便改姓了,在容家待了那么多年,他也把自己当成容家人了。 可原来他一直没有被接受。 这也是容父讨厌容缈的原因之一。 她几乎是被外公外婆给宠着长大的,为了她,都能一掷千金,直接买下一栋别墅,哪怕最后不住,也不必卖掉,而是留下来当作了纪念。 病房忽然被轻叩了几下,随后房门被推开。 许斯遇推着容缈进来,她坐在轮椅上,露出了一个乖巧又可爱的笑容,道:“外公。” 她穿着日常的衣服,气质却能让人一眼辨别出来。 没有容娜那种刻意伪装出后的格格不入感。 容老爷子是什么人,在生意场上驰骋多年,历经的风雨比容父这种半吊子选手多了去了。 真乖假乖,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可能识不破容娜拙劣的表演? 容老爷子一反刚才古板严肃的形象,笑得慈祥不已,“来了?” 前后对比实在过于惨烈。 容父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可不行! 必须给容缈抹黑,拉低她在老爷子心中的好感度才行! 容父凶狠地斥责道:“你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晚?人家娜娜不知道比你早来了多久!你一点孝道都不懂吗?!” 容老爷子当即皱了眉,“她坐着轮椅,你想要她有多快?” 容缈自然看出来了容父是在刻意刁难她。 无非是想诋毁她在外公心里的形象。 再给她扣上一个不孝女的称号。 尽管有外公的偏袒和帮衬,可她也不会干受着容父单方面的攻击。 容缈的表情淡定如初,“从东城到医院,有一段距离,请外公见谅。” “东城?” 容老爷子的眉毛皱得更紧了,都要夹死一只苍蝇,“你为什么会在东城?” 糟了! 容父面色一变。 给了她卖惨的机会! 他可没有跟老爷子说,他把她赶出家门的事情。 否则老爷子肯定是要提着他的耳朵骂的! 容父正要开口,就被容老爷子打断,“我没有让你说。” 他只好悻悻地闭嘴。 容缈也没装可怜,微笑着,道:“那栋别墅很好看,我喜欢。” 她并未直接将事实摆出来。 而是用着一种淡然的语气,将情况调转了个方向。 容老爷子笑了笑,“喜欢就好,那本来就是你的,你想要,别人也拿不走。” 听到这句话,容父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听出来了老丈人的言外之意。 老爷子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容缈和容老爷子聊得热切,旁人也插不上话。 见状,容父借着去问出院的事,带着容娜自请离开。 容娜不解,“为什么要走?接下来不才是关键吗?” 容父恨铁不成钢地道:“老头都不认你,还会分钱给你?他又不是做慈善的!” 老爷子的性格,他是最清楚不过了。 容父说罢,便走了。 容娜本还想着在外头偷听一会儿,却被从病房里出来的许斯遇逮了个现行。 第215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八) 容娜做贼心虚地解释道:“我、我没偷听,就是想问一下外公需不需要喝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许斯遇的视线,整个人就慌得不行,生理上会有不适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就跟她碰上了一只猫似的。 她对猫毛过敏,一被猫靠近,就会心悸、虚得不行。 而现在,也是一样。 许斯遇漫不经心地勾了个唇,矜贵而优雅地,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容娜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黑色的大垃圾桶。 容娜:“……” 什么意思? 骂她是垃圾? 没等她理会到他的意图,便又听他冷淡而疏离的声音,道:“请往这边滚。” 容娜:“……” 有点礼貌,但不多。 自从上次在学校见到许斯遇后,容娜动用了所有的人脉,钱包也大出血,为的就是查清他是个什么来头,以便制定后续的策略。 谁知道,钱是打水漂一样地花出去了,可全都没有回音。 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许斯遇的身份和来历。 神秘到了这种程度! 何况,病房里还住着容老爷子,容娜也不敢闹事,只好讪讪地道:“那我就不打扰外公静养了。” 她转身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过来。 不对啊! 明明自己才是容家的真千金,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承认她,不把她放在眼里? 最恐怖的是,由于所有人的态度都无比相似,她都忘了自己也是容家人! 容娜咽不下这口气,在转角处躲了一下,随后进了楼梯间。 她就不信了! 蹲守在这里,还会听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许斯遇根本不在意容娜的去留,他凭借敏锐的听觉,通过脚步声和距离来判断,猜到了容娜并没有走远。 但他也不想去管。 反正对方听不见病房里的谈话内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多余地给眼神? 许斯遇环着手臂,静静地靠在墙壁上。 表面上来看,他的状态跟在神游没什么分别。 可实际上,他却暗自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不让任何人有进入病房的机会。 容父拿着医院开的诊断单回来,刚要靠近,就被许斯遇挡住。 他的身形高大,无形之中,给了人极大的压迫感。 容父近来一段时间做什么都不顺利,此时被一个名不经传的许斯遇拦在病房门口,忍不住发脾气,道:“你是谁?” 与之相比,许斯遇则显得十分谦逊有礼,“容大小姐的管家。” 容父:“……” 他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注意旁人。 容父不耐烦地说:“一个下人而已,哪来的胆子敢拦住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斯遇微笑,道:“自然知道。大小姐是您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客人。” 可不吗? 容父可是花钱请来的容缈。 好像除了这层用金钱维系的关系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联系了。 容父一噎住,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毕竟当初他也同意了要和她一刀两断,再无来往。 气氛沉默之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 “外公让你进去。” 坐在轮椅上的容缈,微微仰头,道。 容父心中一喜。 他就知道! 老爷子没那么轻易放弃十多年来的相处。 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个合格的上门女婿! 然而,容父的皮鞋刚踩进去一步,容缈便用力地将门关了关。 他的脚被夹到,吃痛地嚎了一嗓子,“你干什么?!没长眼睛吗?我都还没进去,你关门是想弄死我吗?!” 容·始作俑者·缈则展现出了最无辜的表情。 她的头歪了歪,视线从许斯遇身上,转到了小丑一般的容父上,“眼睛有问题的人,明明是你好不好?” 容缈再度将目光移向了许斯遇,“外公叫的,是你。” “我?” 许斯遇面露困惑。 他当然知道,她开门后,第一个望向的便是他,话也是对着他说的。 可他以为,她只是不想看见容父而已,对于那种人,眼不见,心不烦。 他和容老爷子非亲非故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他的事? 但许斯遇还是听话地进去了。 容缈操纵着轮椅离开,顺带着把一脸懵逼的容父也关在了门外。 等容父回过神来,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说谎了?他怎么可能会叫一个人陌生人进去?!” 容缈抿唇,眼神澄澈,“我为什么要当着外公的面撒谎?” 她低头,从口袋里翻出了许斯遇给她准备的小零食,“您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自己进去和外公说,不就好了吗?” 容父:“……” 他现在怎么可能还敢?! 明摆着老爷子是要和容缈的人一对一谈话,他要是进去了,不被骂死才怪!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那我在这里等他们聊完再进去。” 说罢,容父看了一眼手表,像是赶时间去做什么。 估计是有别的会议要开。 公司的财务状况吃紧,他忙得是焦头烂额。 容缈撕开包装,吃了一块巧克力。 等到巧克力化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什么。 容缈带着无害的笑容,道:“对了,外公说,他暂时不想看到您,怕会影响病情恢复。” 一直在原地转圈圈,急得要死的容父:“……” 他彻底发飙了,“你不早说?!你是不是存心浪费我的时间?” 容缈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您的时间很宝贵吗?高出了我的时薪吗?” 为了不让老爷子动怒,容父可是一咬牙转了一大笔钱,请她来医院。 容父:“……” 他正要说话时,来了个电话。 听声音,对方似乎在催他快点来。 容父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 许斯遇完全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他只能狠心地说:“会议取消。” 本来公司就在走下坡路,他如今又放了股东们的鸽子,更是雪上加霜。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正躺在病床上。 只要能拉拢到容老爷子的心,那点损失,简直就是牛毛。 第216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三十九) 容缈相当有闲情地问:“又不忙了?” 容父:“……” 他对于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人,没什么话可说! 容缈灵动一笑,“最近学业压力大,我的记忆力都变得不太好了。” 她的语气狡黠不已,像是又给谁挖了个坑。 容父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你又想说什么?让我给你花钱买养品?这是不可能的!” 他绝对不会再给她一分钱! 等容家到了他的手里,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那栋别墅收回,让她犹如丧家之犬! 容缈摇了摇头,唇畔的笑意乖巧,“外公不想到主宅去住,他哪里都不想去。” 她依旧是在言语上退了一步,可气势却没有减下去半分,“不信的话,您可以自己问。” 容父:“……” 他忍无可忍,拿着诊单的手颤抖了起来,“你耍我?!” 容缈眨了眨眼,“怎么了?是您自告奋勇去办理手续的,又没有人逼您。” 她多无辜! 容父气得发抖,也没心情再在医院待下去了,转身就走,还不忘放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好的。” 容缈无比听话地回应道。 在楼梯间听了大半天墙角的容娜,在容父走后出现,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你真可怜。” 没想到容缈十分坦然地点了下头,“我也觉得。所以,你是要给钱,来帮助我这个可怜人吗?不过,我很贵的,你不一定帮得起。” 她心不在焉地接着吃小零食。 容娜:“……” 这是什么逻辑!? 她被弄得一头雾水,只能强行掰正自己的逻辑,不被对方牵着走,“开什么玩笑!谁要给你钱?!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弃女,谁都不想要你,亲生父母也没有来带你回去。你说你,连你真正的爸妈都嫌弃你,还有谁会喜欢你? “外公只是一时没有分清楚血缘关系而已,等他明白了,自然会知道谁才是他的好外孙女!你再能说会道又怎么样,到最终还不是一个人孤单到死!?” 容娜其实心里极其不满。 她不明白,她原先的养父母,为什么没把容缈接走。 按理说,她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也应该让容缈尝一下滋味才是! 容娜明目张胆地挑衅着。 她以为,这是容缈最在意的地方,便想以此为突破点。 还以为给容缈推轮椅的那个人是谁,结果只是区区一个管家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容缈神态极为松弛地将轮椅的椅背倾斜了一些,“可是,连亲生的女儿都不喜欢的人,也不配为父母,不是吗?怎么会是我的错?” “而且……” 她的神情多了几分慵懒散漫,像极了她曾养过的猫,一双明眸波光粼粼,像是阳光下的湖水,“我不需要别人来爱我。” 只有极其缺爱的人,才会渴望得到全世界的关注和爱意。 她这是在讽刺谁?! 容娜听了,眉头一皱,不爽地扬起手来。 病房的门在那一瞬间被打开。 容娜的动作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她不想在外公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只能狠狠地瞪容缈一眼,随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许斯遇的眼眸晕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黑气,他像在看死人一样,盯着容娜的背影,几秒后便收回了视线,再望向容缈时,则是毋庸置疑的、绝对的,温柔与忠诚。 “外公已经休息了,住院的相关手续,我会让人打理好,您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许斯遇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了容缈的轮椅,他是声音里,透露着无尽的怜惜,“大小姐,我们回家。” 他从前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容家的一切。 眼下,却是真正地参与了进来。 他这才明白,她的处境有多艰难。 容家老爷子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如今她身边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依赖的人,便将她托付给了他。 对话持续得不长,但容老爷子简明扼要地说出了所有的想法。 首先,是质疑容缈并非亲生女儿一事。 大概是觉得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一样,所以容老爷子的心是偏向她的。 但当时他在昏迷中,容家没人有资格挑战容父的权威,她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许斯遇目前的想法,更倾向于,容缈和容娜都是容父所生。 但她们的生母不同。 所以,留着容娜也没什么用,强行让对方去接受鉴定,结果大概率会不如人意。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做基因比对,是一件难事。 容母因车祸去世。 祖孙的基因相似程度又小。 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容娜原来的父母,进行样本收集。 可容父既然敢在亲子鉴定上动手脚,肯定是把相关的人藏了起来。 想要找起来,难度不小。 其次,容老爷子提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猜测。 车祸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容老爷子久经商场,什么样的阴谋手段没见识过?他自然想得也多些。 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过巧合。 容缈前脚出了车祸,后脚就有个容娜出现。 很难说其中没有蹊跷。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数个月。 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要想找到相关的证据,犹如大海捞针。 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发生了的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后,是容老爷子的人身安全问题。 容父野心勃勃,必然不会轻易收手,以他那个“孝顺”程度来看,极有可能对容老爷子下手。 许斯遇得到了容老爷子的信任,也从他手中,接管了一些可用的人,便准备将人手派出去,用来保证老爷子不会出意外。 最后的最后,容老爷子已经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了,剩下的一个问题,是对许斯遇问的。 “你喜欢她吗?” 许斯遇不清楚该如何回答。 他点头后,又摇了下头。 喜欢就是喜欢,不应该拖泥带水。 但…… 许斯遇沉思片刻,“光是说喜欢,貌似太过于轻易。我会对她的人生负责。” 大小姐现已高三,正是关键时刻。 一切的工作,便交由他来解决。 她,要活得无忧无虑才好。 有了许斯遇郑重的承诺,容老爷子也放了心,“好,她就交给你了。” 他看人是最准的。 当初反对容母嫁给容父,也是他第一个觉得容父不靠谱。 并不是因为容父穷。 那不要紧。 钱可以再赚。 可人的本性,却难以改变。 第217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 在容老爷子的支持下,许斯遇在暗地里开始了他的部署。 期间,容缈则一直贯彻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建设祖国”的原则。 此外她也在接受着复健。 原本萎缩的肌肉慢慢恢复正常,神经也从原先的无知无觉,渐渐地到有细微的知觉。 她现在已经可以借助拐杖行走了。 但……容缈是犯懒的人,她觉得坐在轮椅上行动,方便不少。 除了必要的锻炼时间之外,她的交通工具都是轮椅。 许斯遇对此表示,她开心就好。 在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容老爷子的身体痊愈了。 他年轻时的风光,到如今都还是一段传说,因而为了祝贺他出院,容家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圈内人士参与。 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了。 这是肯定的事。 毕竟,庆祝容老爷子康复,只是一个幌子。 宴会的承办人,实际上是许斯遇。 他,另有所图。 宴会当日。 容缈悠哉地在房间里吃着切片面包。 早餐是由许斯遇准备好的,他送来食物后,同她说明了今夜的情况。 他数月以来在做的一切,都没有想要瞒着她。 处理事务,也是当着她的面,丝毫不避讳。 她多少是清楚情况的。 容缈喝完牛奶后,眼睫轻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她伸了个懒腰,自己将杯子和餐盘拿了出去。 门打开后,却一反往常地,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别墅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斯遇通常都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待着。 要么,就是在厨房,给她备餐食。 一下子不见人影,还真有些不习惯。 可能只是出门了而已。 但…… 他每次外出,无论是做什么,哪怕只是丢个垃圾这种小事,都会跟她报备的。 容缈轻蹙了下眉,察觉到了一些奇怪之处。 她将餐具洗干净后,搁在一旁。 而后,容缈自己推着轮椅,往大门处走去。 路过沙发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是衣料摩挲发出的声音。 容缈停下了轮椅,慢慢地调转了方向,视线笔直地望过去。 只见,沙发上,许斯遇的衣服,稍显凌乱地堆在了一起。 他从来不是这么“放荡不羁”的人。 在她面前,他一向规整得很。 她给他买的所有衣服,都被他整齐地叠好。 就连一条领带,他也珍重得不行。 即使他平时都是睡在沙发上,但他怎么可能会胡乱地将衣服脱在那里? 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 容缈注意到,在许斯遇的西装外套、白衬衫、西裤堆着的,那一叠衣料之中,鼓起来了一个包。 形状偏向椭圆形。 不像是什么固定的死物,而更应该…… 是活的。 她的眉梢微挑,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 容缈将轮椅又往前推了一点。 不知是不是她的车轮滑过地板时发出的声音,吵到了那个活物。 小团子明显动了一下。 连带着,衣服也被弄出了褶皱。 它又动了动后,忽然僵住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后,它有点手忙脚乱地,扒拉开挡住自己的西服。 紧接着,黑白相间的西装里,突兀地冒出了一个雪白而毛茸茸的小脑袋。 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它一转头,便对上了她的目光。 容缈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喵喵。” 她刻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语气显得耐人寻味。 猫:“……” 它灰蓝渐变的眼睛闪了闪,流露出一丝可怜和委屈。 整只猫都乖巧地,一动不动地,立在沙发上。 容缈倒也不着急拆穿什么,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它,“你为什么,盖着许斯遇的衣服?”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从它口中得到答案,而是在调戏它,“是在外头,跟别的猫玩时,被他发现,并带回来了吗?还是说,你自己回来后,发现属于你的地盘被人抢了,直接把他的衣服扒了,人也丢出去了?” 猫:“……” 它看起来像是能做到的吗? 不过。 动用一下妖力,说不定是可以的。 顶多是挨个天谴,被雷劈一会儿的事。 ……不对! 猫猛地反应过来了,它的眼神里表现出了些许惊恐。 她,难道早就知道它的身份了? 此时,说一些无厘头的推断,也只是为了看它的反应。 它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知为何,自己倒心虚了起来。 细细想来,它在和她相处的时候,的确不可避免地,露了馅。 譬如,它对于鱼的过分沉迷。 再好比说,它的名字,一看就是一只猫! 猫星人,是有自己的思维和逻辑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相当固执,对人、对事,都是如此。 许斯遇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也不打算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坦白。 方才用于办公的电脑,还放在沙发旁边。 猫迈了几步,便到了电脑前。 它抬起毛茸茸的猫爪,分离各个指头,小心翼翼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好在他学习能力强,是人形时,便掌握了不少技能。 打字就是其中之一。 它的爪子把键盘敲得轻响了几下。 等打出自己满意的字后,猫伸出了粉嫩的猫爪,艰难地伸到电脑的两边。 它现在的体积不大,想要挪动电脑,并不简单。 屏幕被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上面除了他的计划之外,底下写着几个大字。 为了能让她看清,它甚至调了字体大小,还加粗了。 ——“许斯遇”。 容缈点了下头,并没有多意外,“你的名字,很好听。” 猫:“……” 这句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难道,她在第一天就知道了?! 那之后的种种,似乎都有迹可循了。 猫的耳尖不由得染上一抹绯红。 它先前是猫的时候,为了不占她的便宜,十分注意保持与她的距离。 当然,只在意了那么一小会儿。 很快它就适应了亲密距离。 猫接着在键盘上打字。 它向她表明了一切。 许斯遇是一只猫妖,族里的其他长辈都说,他天赋不够,成不了人形。 第218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一) 再怎么修炼,也是徒劳。 被同类嫌弃就算了。 它到了人间,居然还被小屁孩欺负。 当时的它,甚至想要用妖力,让那群熊孩子知道,谁才是霸王。 但她出现了。 幸好,她来了。 才有后面所发生的全部。 否则,他根本无法体会到这样独特的猫生。 早被天雷,从白猫给劈成黑猫,从雪团子到黑煤球了。 大概率,还会散发一股焦了的味道。 它才不要变成那样。 敲完字后,猫揉了揉自己的爪子。 还是当人好。 至少可以说话,打字也不会太累。 猫温顺地微低下了头,等待着她的“处决”。 她猜到是一回事,它主动交代,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他坦白了,她也就从宽了。 “不原谅你。” 容缈抿唇,道。 猫无辜地抬起头来,眼眸里盛着的,是受伤的情绪,它可怜巴巴地看过来,琉璃一般的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容缈:“……” 撒娇倒是学得快。 她的唇畔绽放出一抹笑意,“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需要征得我的原谅?” 猫微怔。 它可是欺骗了她。 还是用着猫形和人形,换着骗。 她,居然一点都不在意吗? 容缈微叹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过来。” 猫听话地从沙发上跃下,完美的动作堪比专业跳水员,它又跳上了她的怀里。 它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她的腿上了。 她的温度,对他来说,却一点都不陌生。 他抱过她。 从轮椅上,抱到车上,甚至床上。 有了许斯遇后,容缈也不用委屈自己睡在轮椅上了,她重新回归到了柔软的大床上,也能勉强在上面打个滚。 她一般都起得晚,也会赖床,比起他一只猫来说,她才更像小懒猫。 而通常这种时候,他会安静地在一旁等着,直到她的起床气消掉,再把一脸迷蒙的她抱起来。 他明明已经那么熟悉她,从性格,到习惯,再到身体,可每次和她接触的时候,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当她的手,轻轻覆盖在它的脑袋上时。 它明显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双猫耳变得更粉了些,微微地散发着热意。 容缈久违地摸了摸猫,十分惬意且满足。 等高贵的猫主子,和猫主子的主人,叙旧完毕后,它才想起,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宴会。 显然,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也记起来了。 猫不安地喵呜了一声。 它变成了猫形,行事不便,连变回去的法子都没有。 别说要帮她报仇了,它自己的出行,都是个问题。 但邀请函早就已经发出去了。 所有的准备工作也都就绪了。 宴会不可能取消。 临时改变,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容缈安抚地挠了挠它的下颌,“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的。” 猫舒服地微仰了下身子,又喵了一声。 它依旧担忧。 可它也相信她。 容缈怀里抱着猫,到了房间去。 她取出放在门后的拐杖,自己单手撑着墙,站了起来。 锻炼的时候,都有他在身边。 即使有站不稳的情况,他也永远站在她旁边,无论怎么摔,他都会稳稳接住她。 而如今,他只能以猫的形态,立在一旁,看着她靠自己独立。 容缈找到重心后,适应了拐杖的用法。 她叫了车,把轮椅带上,猫也没落下。 猫依偎在她的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 他本是她唯一的靠山。 如果他还是人形,他能按照计划,做好一切,她只需要等待着,该属于她的,就会回到她手中。 可即使没了他,她也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 容缈戳了戳猫的耳尖。 她淡然的模样,让它安下心来,心里的郁结,也烟消云散。 到了宴会现场。 容缈按照许斯遇的原定规划,到了她专属的更衣室里去。 那里,有他为她挑的服装。 以往一直都是她为他准备各种服饰。 如今,却反过来了。 容缈的视线略过去。 从裙子,到项链,手饰,一应俱全。 但,不是每一个都是必须的。 他只是给了她所有选择。 猫窝在了旁边。 容缈拿起了裙子,“你要看着我换吗?” 猫:“……” 它果断跳到地面上,相当有绅士风度地转身。 “你要走吗?” 容缈的声音软绵又甜美,勾得人心里痒痒的,“你不留下来吗?” 猫的脚步一顿,回望了过去。 她的头稍歪了下,尽可能地弯下腰,“万一我在里面摔跤了怎么办?” 猫的眼神更是凝滞了一下。 确实。 她只靠着拐杖来行动,要自己换衣服。 更何况,裙子是拉链的设计。 她极有可能会摔倒。 他当时并没有考虑到那一点,是因为他觉得他会帮上她的忙。 谁知猫算不如天算。 失策了…… 猫只好立在原地,看着她进入试衣间。 她褪去衣物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没有了外衣的层层束缚,她姣好的身材,便显露出来。 纤长的手臂,如天鹅的脖颈,不堪一握的腰,再加上修长的腿。 但由于隔着一道帘子,她的身影只是若隐若现的,却勾得人浮想联翩。 猫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既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她会摔倒。 又怕盯得太久,它会流鼻血。 猫怎么能不优雅?!成何体统! 许斯遇只敢用余光偷偷注视着。 良久,他听见她微微的叹气声。 “拉链拉不上。” 容缈带着清浅的笑意,问:“你能帮我吗?” 猫的爪子挠了挠地。 她要是需要的话,它自然是义不容辞。 可硬性条件不允许。 “好了,不用麻烦你了。” 容缈惯例逗完猫后,努力地将拉链拉到顶端,从试衣间走出。 她身着的裙子,是月光一般柔软的丝绸质地,走起来时,裙摆微微荡漾,像是行走在云间。 奶白色的衣裙,衬出她白皙的肤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抵是她用于支撑身体的拐杖。 长裙遮住了她的双腿。 联想起自己灵活的四肢,许斯遇的眼眸更是暗了暗。 如果不是那些人,她本可以无拘无束地生活。 而所有的恶人…… 都将在今夜被解决。 第219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二) 宴会开始后,来往的宾客如云,身着华服,低声交谈着。 本应由许斯遇主持宴会,眼下却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能顶替他的位置。 但他安排的眼线已全部就位,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容缈和容老爷子一同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疑问。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容缈吗?这种场合,来的不应该是容娜吗?” “就是,她不是被……” 未说完的话被自动填充完毕。 她一个被驱逐、被放弃了的假千金,怎么有资格到这里来? 还是站在位高权重的容老爷子身边! 尤其是认为自己的地位被“篡夺”了的容娜,更是沉不住气,直接上了台,到了容老爷子的另一边。 她装出温柔可人的模样,“外公,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您的身体康复得如此之快,真是可喜可贺。” 容娜本来是想立好一个孝顺人设的,但奈何几个月以来,容老爷子都是“闭门不出”的状态,他压根不从医院出来,而且也禁止除容缈和许斯遇之外的人探视,连容父都不让,就更不用说她了。 她都做好冷场的准备了,也没打算收到什么回应,毕竟容老爷子的脾气,也是众所周知的。 谁知,容老爷子从鼻腔中冷冷哼出一声,颇具嘲讽意味,像是意有所指地说:“是……要好生庆贺一番。” 容娜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容老爷子打算冰释前嫌,主动破冰,她顿时笑了出来,得意地看了容缈一眼。 她,绝对不会输的! 此时,台上的情景显然也被其他人看见了,引起议论纷纷。 “果然还是真正的千金有话语权。” “就是,之前不是说什么容老爷子偏袒假的那个吗?我看,真相未必如此。” 容缈以拐杖支撑着身体的重心,她的裙子不是蓬蓬的设计,更为贴身一些,且裙长合适,不会影响到正常的走路。 她淡然地站立着,并没有为旁人的话语所动摇半分。 在宴会的场所内,有一块位于中央的大屏幕,正在滚动播放着一个高雅的音乐视频。 所有人都以为,它只是为烘托气氛而存在的。 直到音乐戛然而止,一道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射了过去。 只见,屏幕上的视频被暂停,随后出现了几张图片。 是基因检测报告,上面写明了基因的所有者,旁边还细致地标注清楚了相关人士的关系。 显而易见地,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容娜和容父有血缘关系,但,她和孙母的基因重合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也就是说,容娜是容父和情妇所生的。 而非像容父一开始宣扬的,容娜是他和容母的爱的结晶。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容缈和孙母的报告,相似率极低。 谁才是真正的容家千金,瞬间不言而喻。 “豪门圈真乱……” “搞了半天,还是原来的那个大小姐是真的?那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两家的经济实力差距如此之大,怎么可能会碰巧在同一个医院被接生,还阴差阳错地被抱错了!” “也不知道容家的家主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赶出家门,真狠心。” “他算个哪门子的家主?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已。自己是上门女婿就算了,还半点本事都没有。估计容老爷子也是知情的,否则哪里会这么凑巧?”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大屏幕的控制室里,白猫形态的许斯遇,尾巴摇晃了一下,似是对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十分满意。 “不过,究竟哪份报告才是真的?之前那份,看起来也相当逼真。” “难不成都是伪造的?有了前车之鉴,这也没什么可信度啊。” 原本面色惨白的容娜,听到旁人的讨论后,立马恢复了劲头,对着容缈说:“为了取代我,你还真是良苦用心!连伪造报告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怎么可能拿得到孙家人的基因?” 许斯遇的猫尾不晃了,他微微眯起眼眸,盯着大厅里的监控看。 监控是收声的,所以他即使是身处控制室,也能身临其境般听见别人的谈话声。 要取到容父和容娜的基因并不难,主宅有老管家在,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拿到。 两个奇葩将容家搅得有多天翻地覆,鸡飞狗跳,老管家就有多怀念从前的日子,会帮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至于孙家的人…… 许斯遇借着容老爷子给的人脉和资源查到,容父至今还保持着和孙母的秘密联系。 因而,获取基因的难度被降低了一大截。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以为老爷子会相信吗?” 匆忙赶到会场的容父,见状,什么也不顾了,他冲到台上,“您不要信容缈的一面之词!她一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能拿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我找的可是国内有名的机构!不可能会检测有误,容娜就是我的亲女儿!” 眼下的情况只会对容缈有利,所以容父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她做的。 而他,现在只要咬死自己的那份报告没问题就行。 反正他是买通了相关人员,再测一次,结果也是一样的。 容老爷子不为所动。 他冷眼看着容父,不怒自威。 容缈则是朝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大屏幕上的图片被切换了。 这次,则是容父和一个人的交易记录,而收款方,正是负责基因检测的人员。 又是一片哗然。 “这么说,现在的结果才是真的?” “亏他刚才还有脸在那信誓旦旦地说,我差点就信了。” 各执一词的局面被打破,信任的天平偏向了一方。 容父怎么也没想到,有这种证据被对方掌握了,他只能苍白而无力地否认,“不是这样的!” 紧接着,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变化。 是一段交通监控视频。 清楚地记录了,容母和容缈当时所乘的车,是如何发生车祸的。 容娜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220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三) 关于那场车祸,所有人都曾为之惋惜。 可谁都不曾想到,它是一场有预谋的人祸。 更没有人知道,始作俑者,就在现场。 大半年的平安无事,让容娜暂时忘却了恐惧,也快要忘记自己所做过的一切。 她的大脑几近一片空白。 由于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人,她无法对控制室的行为做出任何阻拦。 她甚至不清楚控制室的所在位置。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屏幕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 容娜,或者说,现在应该改回原名的孙娜,她之前无意间听到过孙母和容父的通话,知道了自己的来历或许不简单。 她厌倦了目前的原生家庭状况,知道自己的父亲酗酒成瘾,便用各种方法,提前知道了容缈的行程,在孙父喝了酒的当天,告诉他,她不是他所生的。 以孙父的性子,肯定会恼羞成怒,果不其然,他“巧合”地又从她口中听到了,容家的出行计划,当天一气之下,便开车出去了。 而在他出门前,她又让他喝了不少酒。 但…… 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被呈现出来? 她家附近的监控,证实了孙父在家待了一会儿后,醉酒程度更严重了。 究竟是谁所为?! 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 许斯遇着手开展调查的时候,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好些时间,查起来的确困难重重。 可他是一只猫,能利用自身的特性,和其他猫进行交流。 猫又是遍布各地,无处不在的。 人类的什么小八卦,被它们听得一清二楚。 可目前的所有证据都只能证明,车祸是孙父造成的,就算她是有引诱、教唆的嫌疑,也只能是别人的怀疑,查不到她。 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又不是她开车撞的! 她也没想到,容母居然也在车上,还直接被撞死了。 发生车祸之后,孙父有过短暂的清醒,逃离了现场,迄今为止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溜达。 要追究起来,可是要坐牢的,但只要他因害怕而一直躲躲藏藏,不出现,她就不会被拉下水。 后来,容父假意去追责时,孙娜也假装是自己父亲干了错事,她这个做女儿的来赔礼道歉,然后再一不小心透露自己的母亲身份,顺理成章地,被容父带回了容家。 车祸相关的视频、图片播放完毕后,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对容缈投来同情的目光。 不仅身份被夺,就连双腿也是。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曾经的父亲,就是导致车祸的罪魁祸首,我替他,向你和容母道歉,真的对不起。” 孙娜泫然欲泣。 却用余光,死死地盯住容缈的背影。 她站在台阶旁边,灵动、明媚、不染纤尘。 凭什么? 她也应该狼狈不堪才对! 孙娜的眼神更黑了几分。 推她下去…… 有一个邪恶的想法在内心暗自滋生着。 只要她死了,什么就都不成问题了。 哪怕自己不是那个死去的容母所生,又怎么样? 容父将只剩下一个血脉,容老爷子就是再容不下,也必须得忍着。 都说容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她说不定,还会因此得到赏识。 毕竟,除掉竞争者,也是十分正常的。 谁让世界是弱肉强食的呢? 怀揣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孙娜往容缈的身边凑近了几步。 她已经在脑中模拟了自己所要做的一切。 容缈没有坐轮椅,完全是靠拐杖而立。 只要从她手中夺走唯一的工具,她就会因失去重心,无法保持平衡。 到时候,自己再那么顺手推舟地,伸手一碰,她便自然而然地,粉身碎骨了。 车祸的时候,她没死成,是她命大。 可这次,她还有那么幸运吗? “那是谁?!” 孙娜突然大喊了一声,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转移了过去。 她的手往前一伸。 事情却没有往预料的方向发展。 一只白净如雪的猫凭空出现,轻盈地跳跃到了台上。 孙娜是最怕猫的,对猫毛过敏的恐惧,加上它忽然出现,着实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禁抖了一下,踩到了自己的拖地长裙,身体摇摇晃晃,有往下坠落的趋势。 而容缈只是稍一侧身,便避开了孙娜居心叵测的设计。 “啊!!!” 孙娜尖叫着滚了下去。 世界天翻地覆,她的头磕到了坚硬的台阶,流出了鲜血,脏了一身昂贵的礼服。 孙娜的意识浑沌了好一会儿,缓过来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扭转局面的大功臣—— 那只毛色雪白的猫,可怜兮兮地往容缈的旁边靠了靠,一脸无辜样地蹭了蹭她。 孙娜:“……” 明明她才是被推下去的那个!臭猫在那里装什么可怜劲?! “死丫头!你让我好找!我这一年在外面拼了命地逃,你在有钱人家里享清福?正好,我也不想躲了,一起死,你跟我都下地狱!” 一道粗犷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刀疤脸男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孙娜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我已经全部告诉警察了,就是你教唆我去撞的!” 孙娜刚恢复过来,又被打得眼冒金星。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这个面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就是先前在人才市场骂过许斯遇的人,也正是孙父。 他肇事逃避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人来找自己的麻烦,但他又不可能再回去做原来的工作,失业了,又没有经济来源,就只能流离失所,过穷酸日子,连最便宜的啤酒都买不起。 自己一天天的提心吊胆,可孙娜呢? 她根本不是亲生的,却在别人家里享福? 这口气,叫孙父怎么吞得下去?! 他被孙母绿,当了十几年接盘侠,过的生活那叫一个穷,况且还有孙娜奢侈生活的对比,他更是极其不满。 孙父在被许斯遇报警交给警察后,立马供出来了孙娜。 协商过后,警方同意孙父出现在今天的宴会现场,为的,就是指证孙娜。 第221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四) 孙父很快被会场里的便衣警察制服,无法动弹。 他本来就自暴自弃了,只是想让孙娜尝尝他过的生活,所以也没有挣扎。 人证物证齐全,孙娜需要回警局做笔录,接受相关调查。 流程依旧要走。 但孙父和孙娜,进监狱、蹲大牢的命运,是无法改变了。 孙娜木然地坐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 完了…… 全完了…… 数月以来的千金生活,就像是一场美好而虚幻的梦。 现如今,彻底破碎。 直到孙父出现的前一刻,她还在幻想着自己能顶替容缈,才会因心中升起的恶意而选择动手。 但那只是垂死挣扎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孙娜和孙父作为谋杀案的嫌疑人被带走后,会场里的讨论声又响了起来。 忽然吃到一个这么惊天动地的大瓜,任谁都是平静不下来的。 “这是间接杀人了?她在干出那档子事后,竟然还能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被当成真千金接回来?一个两个的,也是心大……” “她倒是像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听说了吗?十三中聚众作弊的风气,就是她带起来的。” “据说她上学的时候相当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就为了在同学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安心把钱花出去的,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个人品行不端,还直接上升到犯罪了,真是闻所未闻。” 容老爷子抬了下手,示意全场安静下来,“今天之所以将大家聚集起来,不仅是为了让该受到惩罚的人被绳之以法,证实容缈的身份,同时,我也想要宣布一件事情。” 他摸了摸发白的胡须,“我年事已高,自然是无法再做什么生意了,容家的所有股份、财产,都将归属到容缈的名下。她理应得到这一切。” “老爷子,您不能这样!” 底下的容父,得知这个结果后,心态都崩了,“她是继承人,拥有全部家产,那我呢?我算什么?您不认我,我岂不是白白给容家打了十几年的工?!难道您要我身无分文地离开容家?” 没等容老爷子开口,底下便对容父做出了评判。 “什么叫白打工?十几年来,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容家出的钱?他也真好意思说,那个孙娜不愧是他亲生的。” “你这样可不把容大小姐也骂进去了?” “她可不一样,不仅继承了财产,还继承了优秀的基因,跟孙娜那种人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话说回来,容家那些个大公司亏损严重,不都是他的成果吗?我看,老爷子没向他索要赔偿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容老爷子也一锤定音,“从此以后,容家的家主,便是容缈。其他的,都是无关人士。” 他通知完毕后,便被专人带着离开了。 老爷子这条路行不通,容父转而求助容缈,“我是你的父亲,你忍心看我在外面流浪,连个住的房子都没有吗?” 对于他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容父就跟失忆了似的,在那装傻,还妄图打亲情牌,道德绑架她。 容老爷子会如此狠心,不留一点情面,也是由于容父的所作所为。 以容家的财力,想在车祸后找到肇事者,根本不难。 会找不到,也只是因为容父根本不想找,他觉得麻烦,容家也不缺那一笔赔偿金。 他连个给容母的交代都不给。 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容老爷子对容父自是更没有好脸色。 “为什么不忍心?” 容缈歪了下头,表情疑惑,“我又不和你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你没地方住的话,和你的另一个女儿一起住,不好吗?” 这时候,又把她当女儿了。 明摆着本性未改,只是要利用她。 她的同情心,没那么泛滥。 容父:“……” 她的意思,是要送他蹲监狱?! 生怕自己有什么别的把柄被掌握,容父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会场。 可他不清楚的是,容家的老管家已经把他的行李全给打包好了,为弥补公司财务上的空缺,他以往最重视的花瓶收藏,也都被卖了出去,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又要当场发疯了。 当然,容父如何,跟容缈都无关了。 宴会于此刻,才正式开始。 容缈参与的部分已然结束,她正要退场,可立马有人上来献殷勤,把轮椅推到了她的面前,“容大小姐,您请……需要抱您上去吗?” 立于地面的白猫,气得磨了磨牙,一反平日里高贵优雅的模样,眼神里透露着十足的凶意。 分明是一只猫,却有老虎一般的气势。 但……由于它的长相太过软萌,即使再怎么凶狠,也有一种奶凶的感觉,看着完全没有一点威慑力。 只会让人,更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谢谢,我自己可以。” 容缈道谢后,便独自坐上了轮椅。 随后,她勾了勾手。 猫的眼眸顿时一亮,瞬间不计前嫌,径直跳入了她的怀中。 它的神色变得懒洋洋的,小爪子却牢牢地扒拉住她的腿。 似乎是对自己领地的占有欲。 眼前这个主动来谄媚的人,可不是个例。 如今她年纪轻轻,继承了万贯家财,在场的人,都想上来巴结,也有不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比起其他人不纯的动机,许斯遇认为,他的目的十分简单。 他只是为了她。 外人跟只老鼠似的,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人生。 猫,可是最擅长抓老鼠的。 如若不是她,他才懒得插手人类间的纠纷。 许斯遇一开始只是想守护她,让她平安无事地度过一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尽量地控制住自己。 可随着关系循序渐进的变化,一次次的触碰、越界,他发觉,自己不满足于最简单的主仆关系了。 他不想要停留在宠物和饲主,或是大小姐和管家的表层关系上。 否则,他的领地意识不会被激发出来。 等到了别墅后,容缈膝上的猫,才亲昵地蹭了蹭她。 手心传来微微的痒意,察觉到猫的主动后,她低下眼眸,问:“你是……想要奖励吗?” 第222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五) 猫犹豫着,点了下头,面露困惑。 难道,它所做的事,不能被夸奖吗? 猫的神色一凛,严肃了起来,它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番。 它或许,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譬如,把那个人吓到从楼梯上摔下去。 许斯遇可以十分坦然地承认,他是故意的。 在上一次,即打碎花瓶的事件中,他便发现了,对方对猫毛过敏。 但许斯遇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谁让那个人想对她下手? 再说了,他的行为同对方恶劣的行径相比,根本不足为道。 他是这么想的,可她却未必。 她会把他视为坏人吗? 许斯遇一方面认为自己不是,另一方面,又考虑到,如果是为了她,他真的能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考虑到此处后,它自顾自地跳出了她的怀抱,蹦到了沙发上,捣鼓起了电脑来。 不是要奖励吗? 容缈暂且没有弄清许斯遇的想法,便先去换衣服了。 或许是因为身在北方,虽已是四月,可天气却没有多炎热,反而残留着冬末的寒气。 她换了冬天穿的厚睡衣,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小熊。 由于先前肌肉萎缩,血液流动速度慢,身体畏寒,经常会感到腿部寒凉。 有时,它趴在她的腿上,毛茸茸的一团,带着它自己的温热,便不会觉得不舒服,反而是暖融融的。 而他是人形时,则不会忘记给她的腿盖上毯子。 容缈拿着毛毯回了客厅。 猫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见她来了后,便向她展示自己的成果。 密密麻麻的一片,全是字。 容缈的视线掠过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开头的三个字—— “对不起?” 她不解地念了出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感到抱歉的?” 猫示意她接着看。 容缈大致地扫了一下,了解了正文内容。 它貌似是把从认识她起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并将所有它认为有可能会引起她生气的,一一列了出来。 容缈对此的评价是:“你的打字速度还挺快的。” 许斯遇:“……” 重点是这个吗? 不过…… 它的尾巴还是雀跃地摇了一下。 无论什么,只要是被她夸,它就会开心。 “你不用道歉,从始至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容缈用毛毯将猫裹起。 天冷了,即使它有皮毛护着,也还是会有瑟瑟发抖的时刻。 只是…… 猫被毯子裹起来后的模样,让她不由想到了一些甜品。 它只露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一双眼眸澄澈又透亮,正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猫巾卷蛋糕?梦猫卷? 容缈的眼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明明是我该跟你道谢才是。” 永远电量充足、随时可以出发的轮椅。 每天变着花样来的饭菜。 排着大长队买来的、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今天还要睡沙发吗?会不会落枕?” 容缈眉眼弯弯,问:“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吗?” 她的直球进攻过于猛烈。 某只小猫咪的心脏一下子难以承受。 它抬起一只爪子,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要让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稍微平静一点。 猫没有作声,可它耳尖的红晕,已经悄然暴露了一切。 容缈将猫带回了房间里。 她看了一会儿书,猫也没闲着,盯她盯得入迷。 等到容缈的学习时间结束,开始看电视以放松心情时,猫也到了她的身侧,坐在她的腿上,猫爪子不老实地去碰她睡衣上一晃一晃的毛球。 “你对它感兴趣?” 容缈捏起衣服上垂下来的白色小毛球,递到猫的粉嫩肉垫里。 它对猫抓板、猫爬架之类的玩具,压根是不理不睬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变了性,对类似毛线球的东西好奇心重了起来? 猫摇了摇头。 它只是对她身上的一切持有好奇心而已。 能够吸引到它的,从来不是猫薄荷、毛线团,而是她。 “那,你是怪我光顾着看电视,把你抛之脑后了?” 猫正要否定,身子却忽地一悬空,被她托了起来。 它对上了她那双明亮又灵动的双眸,见她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的笑意道:“我说过了,你这样的小猫,是会被我亲晕的。” 猫的眼睛睁得圆了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只见,她和它的距离越来越近,它感知到了她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它的周围,甜美、清香,又引人沉醉其中。 它是第一次和她挨得如此之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反应,便呆呆地望着她,眼睛不曾闭上,甚至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 心跳如擂鼓。 一个轻飘飘,如云朵拂过,又沉甸甸,带着庄重爱意的吻,落在了它的唇上。 贴得严丝合缝。 只一瞬间的事,许斯遇便由猫形,变回了人形。 重量增加后,他霎时间翻转了局势,将她压在床上。 她的脑袋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而他的手,撑在她的两侧。 他,在她的身上,成了人形。 许斯遇还沉浸在方才轻如羽毛的亲吻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变形的。 容缈眉眼间的笑容更甚了些。 她贴心地将裹在他身上,即将要掉下去的毛毯,往上提了一提。 许斯遇这才想起来,形态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先前是由人变猫,因而西服在猫身上,显得大了一圈,它当时只能从领口出钻出一个脑袋来。 可猫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所以,他现在…… 一丝不挂。 还压在她的上方。 许斯遇顿时跟个被轻薄了的良家少女似的,耳根红透了,面色也涨红,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裹紧自己的小毯子,动作艰难而僵硬地,慢慢从她身上离开。 比起他的慌乱不已,容缈则显得风轻云淡的,她的头偏了一下,乖巧地问:“再亲一下,会变回来吗?” 许斯遇闻言,跟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他迅速地围住自己,从房间里“逃”出去。 估计是刚变成人,还有一点不适应。 他的步伐失去了往日里的平稳、优雅,而是东倒西歪的,就跟喝了假酒一样。 第223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六) 许斯遇着急忙慌地穿好了衣服。 回想起方才的画面,他依旧是面红耳赤的,呼吸也乱而急促。 他知道,自己的形态不稳定,会带来不少麻烦。 可没想到,仅仅是在一天之内,他就发生了两次变换。 先前,他只是犯困,小憩了一会儿后,睁眼便成了猫。 如今却是因为被她亲了一下。 许斯遇不明白它们之间的联系,更弄不清楚变形的规律。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在别墅里还好说,再怎么羞耻,也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要、要是到了外面去可怎么办?! 大变活猫这种事情,对于目前的大部分人类来说,还是有些超前了。 何况,是“原汁原味”的变形。 猫也是要脸的! 许斯遇忐忑不安地敲了敲容缈房间的门。 他方才逃窜的时候,可没忘记把门带上。 “进。” 得到她的许可后,他才推门而入。 许斯遇的耳根,红得像要爆炸了一样,他的唇张了张,低声说了什么。 只是,声音太小,她完全听不见。 他低垂着头,都不敢与她直视。 她也无法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其意图。 “你是谁?” 容缈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的发问没头没脑的,让人找不到头绪。 他只能试探性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职位,“许斯遇?管家?” “还有呢?”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 既然她不是在明知故问…… 许斯遇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回答。 他白皙的脸更染上了一抹粉色,声音低沉,温柔,又带着些羞怯地道:“是你的……喵喵?” 容缈这才点了下头,“许喵喵同学,鉴于你拥有管家、以及宠物的双重身份,且切换形态时的模样被我看见了。不出意外的话,我是唯一知道你的秘密的人。” 她的目光灼灼,道:“所以,你有任何正当诉求,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许斯遇:“……” 他嗫嚅了下,声音细如蚊呐地道:“不太正当的,要怎么办?” 容缈:“……” 她抿唇,一脸认真地说:“那更要大大方方地跟我说。” 不说出来,谁知道? 她又不是每时每刻都会读心术,能猜到他的想法。 许斯遇走到了她的床边,做好思想工作后,才踌躇着开口。 他的面色涨红,神情一点都不自然,偏偏一双眼眸,又酝酿着最深沉而浓烈的情感,“你可以,再亲我一次吗?我想……” 他的话音未落,唇上便落下温热的触感。 柔软得不像话。 仿佛是天上的。 将他也拉入了云端。 她努力地支撑住身体,以达到能亲到他的高度。 许斯遇微怔。 他还没说完,她便亲了上来。 其实,他是想用一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行一些不正经的事,掩饰自己慌乱的内心。 他想要验证她方才说的话。 假设,她再亲他一次,可以变回来。 那么便有利于掌握其中的规则。 他想知道规律是真,想亲她,也不假。 可她坦荡的态度,却让他有一点无地自容。 “还要亲吗?” 容缈笑意盈盈地望过来。 她的眼里像有星星被揉碎了,碎光潋滟。 为了防止她摔跤,他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让她可以舒服地坐在床上,不需要为了他,而委屈她自己。 他在她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就如同他的所思所求,在她面前根本无可遁形似的。 她想要,他诚实地说明,他的一切感受和渴求。 于是,许斯遇不再犹豫地点了头。 他一开始是完全被她引导着的。 她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软绵的吻。 说是吻,似乎不大确切。 只是唇瓣贴着唇瓣而已,并没有更深入的交流。 每间隔两三秒,他便会迎来她的亲吻。 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仿佛只要他不喊停,她就会一直亲下去,不厌其烦,甚至乐在其中。 这是她予他的奖励。 可她也十分享受。 他的情绪不由上扬了几分,愈发地雀跃。 她描摹着他漂亮的唇形,从唇角,到唇珠,一点一点,大抵是不能做到浅尝辄止,便要细致地照顾到每一个方面、角落。 许斯遇被动地接受着容缈的吻。 哪怕仅仅是流连于表面的贴合,也足以让他被亲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他的手,慢慢搭上她的腰。 在彼此的呼吸凌乱、交缠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柔软似水,眼眸中的情愫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 本是为了实验,才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但她已经亲了他好多次了。 显而易见的是,如果再停留在这个阶段,实验是不会有成果反馈的。 “可以吗?” 许斯遇抵在容缈的锁骨处。 她的厚睡衣里,穿着的是一件精致的小吊带裙。 由于肆意的动作,吊带的一侧已经掉了下去,滚入了看不见的范围。 而露出的,是她白皙的肩膀。 肌肤无暇而柔软。 容缈歪了下头,像是不太懂许斯遇的意思,进一步地问道:“你指的是?” 他当然不会再往深了去想。 毕竟他是一只连普通猫朋友都没有的,高贵猫猫。 在男女之事上,更是初学者。 许斯遇被徐徐诱引着,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清冽而温柔,“我想吻你,可以吗?” 她对他来说,永远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对待别人有多疏离、淡漠,相反地,就有多喜欢和她贴贴。 许斯遇年幼时,可掌握不好什么讨好主人的技巧。 猫妖是需要学习这些的。 避免有一些没有修炼天赋的猫,连“沦为”人类玩物的资格都没有。 可别说什么小招数了,他还是幼猫时,连最基本的走路都学不会,时常走得四仰八叉的。 那时候经常被嘲笑,其他的猫评判他没有天赋,也有这个原因。 毕竟连路都走不好的猫,还谈什么化人形? 为了打破偏见,他邯郸学步一般,成为了一只姿态优雅的猫,后来都引得不少猫反过来去模仿他的步子。 第224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七) 许斯遇的想法跟其他猫都不一样。 他不会猫步,并不是说明他的天赋奇差,而是表明,比起猫,他更有当人的潜力。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只是用闲暇的时间去观察人类的步伐,在变成了人后,便无需一点过渡期,直接融入了人类的群体。 至少,从外观上来看,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只猫变来的。 尽管许斯遇的学习能力强悍,但他从来没有学过任何讨好的技巧。 他认为,他用不到,不会需要那种技能。 而现在的许斯遇,却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他是需要的。 即使内心十分不安,担心自己的零经验会让她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许斯遇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嗯,可以。” 容缈答应下来后,当真一点都不主动了,眼睛亮晶晶,又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期待他能给她什么新奇的体验。 房间里的温度,悄然上升。 许斯遇也是。 他拙劣地学着她先前的模样,生涩地在她的唇上落下细密的亲吻。 唇瓣相贴,分离,再次压紧,辗转厮磨。 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可言,有的,只是纯粹的喜爱。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收得紧了些。 舌尖,也探出去了一点。 分明只是碰到了一下她的贝齿,他却跟触了电一样收了回去,回到原点,又重复最初的步骤。 许斯遇没有闭眼。 他怕让她不舒服,便时时刻刻观察着她的表情。 纵使是一点细微的神色,也被他精准地捕捉到。 她的唇微张,给他留了空隙。 他便鼓起勇气,再次探了进去。 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湿润的舌尖。 他的身子一僵,浑身都像有细小的电流经过。 她也没有任何抵触的反应。 他便再大胆了一些。 邀请她与他缠绕、共舞。 他无师自通地,侵入了她的领地。 这才是吻。 热烈的,缠绵的,至死方休的。 她浑身瘫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平复着呼吸,面上的红晕,衬得面容更加白皙。 而她此时因他而起的情动,更是让他的心跳如擂鼓。 出于猫的本性,他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她微颤了一下。 却没有任何表现出讨厌的情绪。 许斯遇是猫时,很少展露出这样的本能。 除了偶尔舔舔自己的爪子之外。 有时候,也会舔她的手心。 在她亲昵地摸他,渴望得到他的回应时。 他会以此来安慰一下她。 亦或是蹭蹭她。 但,那再怎么说,都是以猫的形态。 她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用人形,来讨好她。 她给了他奖励,他也要向她表示谢意。 有来有往,才是猫中道德标兵! 许斯遇舔舐着容缈曾经受过伤的手指。 她是因他而流的血。 那时,他就在想,如果他是人,就可以帮她包扎。 但他是猫。 猫不能乱舔人类的伤口。 即使是猫妖,也不可以。 造成什么细菌感染可就不好了。 他不想害她去打针。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快一年,但他从来没有忘记。 现在舔回来,会晚吗? ……不晚。 她的神情,已经告知他答案了。 许斯遇的脑中闪现过无数的画面。 她因他差劲的厨艺,连续好几天都在吃鱼。 所以,他要补偿她的唇。 她因他不稳定的形态,自己用轮椅出行。 因此,他要按摩她的腿。 她因他没有及时出现,听了许多肮脏的话,见了不少卑鄙的人。 所以,他要吻她的耳尖和眼睛。 还有什么? “……停。” 忽然被叫停,许斯遇不解地抬起眼眸来,十分无辜。 是他哪里做得不对吗? 容缈被弄得发丝凌乱,唇上沾着水光,眸里的情意更是让人为之心软。 她小脸严肃且正经地道:“再等两个月。” 虽然她现在已经成年了。 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还是等毕了业再说。 许斯遇一向是唯容缈是从的,无论她是想先以学习为重,还是其他的什么,他都欣然同意,也不管自己的情况。 容缈的学业上没出什么大问题,原本她是一个不得已才自学的特例,可成绩船涨水高,越来越好,都有要成为黑马,拿下状元的趋势。 起初还有不少学生,想以她为借口,也申请在家自学。 瞧瞧人家的进步,可不都是自学的功劳吗? 结果,她的分数一路往高走,从未退步,直逼第一了。 容缈的例子,便被家长们反向利用了起来。 想在家里自学?没问题!只要考得到她的分数,并保持稳定,别说是自学,不学都可以! 那些想自学的人,便纷纷打消了念头。 原因无他。 臣妾做不到啊! 高考前夕,考场附近的酒店都被订满了,剩下的,要么是歪瓜裂枣,基础设施存在问题,要么就是离得太远,不如直接在家住。 而容缈却住到了考场附近最好的酒店。 许斯遇半夜抢到的,用夜“猫”子的优势。 他为她提供了一个无比舒适的学习环境。 考试当天,容缈也没有再看书,而是按照许斯遇的生物钟起了床,她难得早起一次,便悠闲自得地吃着早餐。 仿佛今天不是高考,而只是最普通的一天。 十三中的老师,为了缓解她的压力,特意在考前想给她疏导一下。 谁知,她一点焦虑都没有,完全不需要什么辅导。 容缈的淡定,也传染给了许斯遇。 他信,她能够做好。 许斯遇推着容缈离开酒店。 等到了考点,她便从轮椅上下来,自己用拐杖着身体。 许斯遇给了容缈一块巧克力,他唇边的笑容泛着温柔,道:“我相信你。” 手心里的巧克力估计难以忍受六月的烈日,她便将它放进了包里。 换作以往,她肯定是径直开吃的。 但现在不一样,它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是他对她的信任,以及他祝她的好运。 “许斯遇。” 容缈抬眸,看向他,“等考完试,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当然,所有的计划由我来做,你只要负责享受就好。” 明明才是高考第一天。 许斯遇却已经在盼着结束了。 第225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八) 许斯遇也不懂人类高考的事情,他只负责照顾好她的起居,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和所有家长一样,他在考场外等她。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出来。 有兴奋地跟朋友讨论要去什么地方玩的,有因题目做错而暗自神伤的,有舍不得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的,也有红着脸向喜欢的人告白的。 无论如何,这一场所有人为之付出了十八年的大考,已经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但青春,才刚刚开始。 许斯遇一只猫,时不时便觉得,自己和人类是格格不入的。 即便他成了人形,也总有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容缈避开了密集的人群,慢悠悠地走出校门口。 她的神情淡然,仿佛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许斯遇见容缈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也不知道,是她将他带进人类世界。 还是,她和他一起,背离其他所有人。 容缈伸出手,眼神明亮地向面前的许斯遇,讨要最后一块巧克力。 语、数、英,加上理综,一共四场考试,在每一场的开始和结束时,他都会给她一块巧克力。 第八块巧克力,被他安然地放在她的手心中。 而后,许斯遇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忽然往前一递,将一大捧花束,送到了她的眼前。 娇嫩的花朵簇拥着,透着沁人的清香。 各式各样的糖果点缀其中。 “希望大小姐的未来璀璨,永远有鲜花、巧克力……” 许斯遇顿了一下,眼眸里盛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和我。” . 容缈之所以会提出旅游的想法,也是因为实在无聊。 她的学业任务已经完成,容家那边有专人在打理,她不需要操太多心。 由于懒得从基层做起,她便直接空降,当老板了。 起初,还有一部分不满,可她是容老爷子指定的唯一继承人,旁人也不能左右,只在暗地里对她有意见。 谁知,公司在她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不仅摆脱了容父留下的困境,还蓬勃向上,势头正好。 外界对她的风评一转,都将她视作名副其实的掌舵者,说她年纪轻轻,却潜力无穷,力挽狂澜,把容家给救了回来。 事实上,容缈只是让每个人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各司其职。 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容家的基础本就深厚,要运营起来也不难。 她也不知道,在容父的手中,容家为什么成了岌岌可危的模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商业奇才。 奇葩的奇。 到了计划出游的当天。 容缈比预计的时间早起了半个小时,她赖了一会儿床后,睡眼惺忪地起床、洗漱、吃早饭。 她将浓稠的巧克力酱抹到切片面包上。 以往都是由许斯遇来负责的,他是猫,不能吃巧克力,但抹个酱并不会怎么样。 况且,猫这种生物,优雅又矜贵,连涂巧克力酱,也会涂抹得相当整齐、均匀。 容缈胡乱地抹完,她试了几次,可都没抹匀,便索性放弃了。 她吃好后,在别墅内搜寻起他的身影。 许斯遇为了旅行可是付出了不少精力,行李都早早地收拾好了,按理说,他应该会在客厅里等她。 但沙发上没看见人影。 猫影也没有。 容缈的视线移向二楼。 由于没人住,为了让空气流通,房间的大门,平时都是敞开的。 可现在,却有一个房门被关上了。 她下意识觉得,他在里面。 但好端端地,把自己关起来干什么? 容缈带着疑惑,慢慢上了楼。 她依旧拄着拐杖。 铝合金的手杖,在楼梯的台阶上,发出明显的声响。 等她到了房间门口,紧闭的门忽地被打开。 见到许斯遇后,容缈微愣。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坐回了床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在两膝之间,头低着,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 容缈的睫毛颤了几下。 她的脑袋偏了下,饶有兴致地盯着许斯遇的背影。 他还是人形,脸也没有变化。 只是…… 他的头上长出了一双雪白的猫耳。 身后,也多了一条长长的、晃悠着的猫尾。 而此时的许斯遇,也因自己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自闭了。 以他目前的奇怪形象,还怎么出门?! 做好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他的心情低落得不行。 今天的变化,也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 在发现自己长出耳朵和尾巴后,许斯遇也曾试图说服自己接受事实,他盯着镜子看了好些时候。 然而,再怎么看,猫耳和猫尾也不会缩回去。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惊悚”事件。 他最多只是在人形和猫形之间切换而已。 为此,她还特意给猫状态下的它,买了衣服—— 漂亮的、粉色的、梦幻的芭比娃娃公主裙。 他其实是拒绝穿的…… 但,变成了人后,衣服也会被撑爆。 所以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上的作用。 顶多是让她开心一天而已。 也没听说过,家族里谁有过变成半人半猫的经历,他无法向其他猫求助,只能自己缓冲一下。 容缈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反派锁定成功!目标人物:许斯遇,猫妖。曾与位面伪女主做对,因而被评为反派。] 容缈:“……” 现在才锁定,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她都以为系统忘了这茬了。 [没办法,只有反派的真身出现,系统才能锁定,人形和猫形,都只是他的形态之一,不能算是他的真身。] [话说回来,它居然就是反派?怪不得本兔一开始就看那只白猫不爽!] 容缈:“……” 她的神情云淡风轻的,貌似对于他是反派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宿主,难道一开始就知道了吗?还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 灵灵兔表示,它可没有提供任何鉴别反派的外挂。 是她全凭自己认出来的。 容缈抿唇,微笑,道:“第一眼。” 灵灵兔:[……] 忽然觉得自己是酸菜鱼。 又酸,又菜,还多余。 第226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四十九) 呸呸呸,它才不是鱼! 它是要征服世界的兔子! 灵灵兔只觉得自己的信息接收有延迟。 要不是有宿主在,它不会想到,一只除了美貌外什么都比不过它的猫咪,和一个忠心耿耿的管家之间,有什么联系。 更不可能知道,猫和管家,即是反派。 灵灵兔给容缈加载了原定剧情的发展。 那时的许斯遇,还没有修成人形。 但十分努力。 它行走在墙壁上时,掉了猫毛。 根据容缈已知的信息可知,掉毛,便说明,它要成人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容娜经过了附近。 她对猫毛过敏,当时就浑身发痒,起了红色的小疙瘩,一气之下,便让人去把猫抓来,给弄死了。 许斯遇的妖力不能对人类使用,加上位面的气运并不倾向他,他还停在修炼的过渡期,身体十分虚弱,惹了伪女主,自然就被杀了。 而原先的容缈,死得更早,还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如今的别墅里。 仅凭此,就将许斯遇设置为反派,属实有些不合理。 毛又不是他想掉的。 修炼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事而已。 但原剧情里的容娜,基本上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 容缈也是被她轻轻松松地,就解决掉了。 因而,他的行为,便看起来十分恶劣。 也称得上是让她毁容了。 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可以让人理解的。 但容缈还是对于主系统评判反派的现行标准,无法予以苟同。 小猫猫怎么会是反派呢?! 许斯遇挠了大半天的床,整整齐齐的床单,被他弄得皱皱的。 如同他此时百爪挠心的状态一样。 许斯遇闷闷地出声,问:“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容缈:“?” 他好像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她上前几步,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许斯遇完全不想给容缈看他现在的模样。 他别扭地别过头去,愣是不和她对上视线。 在他的审美里,猫就是猫,人就是人,他能变换形态,但本质上是没有被改变的。 可眼下,他成了“混血”。 一点都不好看!还怎么讨她的欢心?! 就跟巧克力和酒混合起来了一样,她是不会喜欢的…… “可是,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 容缈的声音低而温柔。 许斯遇两边的猫耳抖了抖。 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他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 柔顺蓬松的黑发下,是一双澄澈,又透着一点灰蓝色的眼眸,让人联想到起了薄雾的海,朦胧,又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眼尾处染上了一点桃色的红晕,流露出丝丝的委屈。 面颊也晕上了一层薄红。 他本是想问她,他怎么样。 可说出口后,却变成了一声委屈巴巴、软乎乎的“喵”。 他如今的样子,包括行为举止,都更像她给他取的新名字—— 许喵喵。 容缈探出一只手,捏了捏许斯遇的耳尖。 带着白皙皮毛、毛茸茸的猫耳,被她触碰时,瞬间抖了下,而后,又被她轻轻把玩住,揉来揉去。 许斯遇抿住唇,唇线绷直,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翳,呈现出一个略显冷淡的神情,可被她“蹂躏”着的耳尖,却不动声色地越来越烫。 她好像,不讨厌他的奇特形象? 敏感的猫耳,在她手中,抖动了一下。 容缈转而又想去玩许斯遇的尾巴。 可他忽然将长尾拉住,背到身后,面上显露出诡异的绯红,“尾巴……不给摸。” 容缈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一下,她微微仰头,眸里映着光,道:“真的吗?可是它特别可爱,你的猫耳也超级漂亮,我很喜欢,才想摸。” 许斯遇:“……” 他不自然地偏过视线,耳尖又动了动,“那,只能摸一下。” 虽说猫尾是极其特别的地方,不能像耳朵那样,随便摸。 会出问题的。 只可以给喜欢的人摸。 但,她想要的话…… 也不是不行。 “喵喵最好了!” 容缈扬唇,到了许斯遇的身后。 她凝视起如雪般洁净美丽的猫尾来。 简直像艺术品。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尾巴,放在手心。 先是用手指戳了戳。 戳一下,可不能算是摸。 长而卷曲的猫尾,被白皙的毛发包裹着,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他的温度,由此传递给她。 容缈徐徐将手放了上去,握住了猫尾。 许斯遇的身子微微一僵。 随后,她的手,在他的尾巴上,滑动着,摸了一下。 他清晰地感知到,她柔若无骨的手,纤细的指尖,在他最敏感的部位,是如何带给他最深的刺激的。 颤栗直接传到了尾椎骨,酥麻的感觉让许斯遇不禁往容缈的方向失力地一倒,将她压在了床上。 他的尾巴,还在她的手中握着。 而他微喘着,急促得失去了规律的呼吸,也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的面色浸了桃花一般,融上层层暖色,眼眸也有一点失去焦点的迷离。 这种前所未有的舒服和快感,让他一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只想让她,再摸一摸。 可容缈非常有诚信地收了手,她眸光漾着清浅的笑意,笔直地望向在她上方的他。 许斯遇被盯得,尾巴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容缈的手,不安分地碰了碰许斯遇的腹部,软绵的声音出现在他耳畔,“好奇怪,肉肉都去什么地方了?” 他是猫的时候,肚皮分明白白软软的,摸起来的手感相当好。 可他换成了人形后,却是硬邦邦的腹肌,线条流畅而优美,轮廓也十分明显。 她摸他肚皮时,他灰蓝渐变的眼睛会瞪得圆圆的,一副惊异的神情。 但现在,他的眸色却愈发幽深。 她葱白的手,正在他的腹部流连着,细致地感受着他的肌肉走向。 “怎么不说话?” 容缈笑盈盈地看着许斯遇。 她在他身下的模样,娇美而动人。 许斯遇俯下身,将他的尾巴交给了她。 这,对于猫来说,是一种重要的仪式。 意味着,他愿意将全部的自己,献给她。 第227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五十) 许斯遇讨好似的,亲了亲容缈的唇瓣。 她的唇齿轻而易举地被他撬开。 甜美的气息裹挟着他,他温顺地舔了舔。 她今天,似乎比以往还要更香甜一些? 甜得像…… 巧克力? 许斯遇稍微有些愣神,眼睛睁得圆了些,除了正常频率下的眨眼之外,一动不动的。 猫吃不了巧克力。 但作为人形的他,曾经尝过一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他当时只吃了小半块,便觉得甜腻得发慌。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当作零食吃。 可或许是爱屋及乌,他也不讨厌巧克力的气味。 不知怎的,许斯遇的头脑忽然有些发晕,他的眼前,好像开始冒星星了。 他努力地晃了晃脑袋,原本竖着的猫耳,也有点无力地耷拉了下。 “怎么了?” 容缈注意到了许斯遇的变化。 “没什么……” 许斯遇尽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他追着她的唇角轻啄,混沌之时,又将舌尖探了进去。 他,再次品味到了她的巧克力味。 许斯遇停了下来,鼻尖抵在容缈的下颌处,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颈边,痒痒的。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些,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面上的酡红也愈发明显。 跟喝了酒一样。 “巧、巧克力……” 许斯遇试图挣扎了几下,可是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他倒在她的颈窝处。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 许斯遇想的是,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被亲晕”。 容缈一头雾水。 他亲着亲着,怎么睡过去了? 为什么要提起巧克力? 他想吃? 她思索片刻,将压在她身上的他,给放到了枕头上,随后出了房间。 容缈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回想许斯遇方才说的话。 他想说什么?巧克力有毒? 容缈低头,看了眼生产日期。 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一脸晕乎乎、像是喝醉了的神情,是要闹哪样? 难道,半人半猫形态下的许斯遇,是由于兼具了人和猫的特点,才会晕巧克力? 听说过晕车、晕船的,对着巧克力的气味就犯晕的,还是第一次见。 真可怜。 容缈同情地摇了摇头。 许喵喵同学,在人形猫的状态下,无法吃巧克力了。 显然,许斯遇在意的,也不会是能不能吃巧克力。 而是能否亲她。 毕竟她的巧克力,可从来没断过。 估计是很难了。 他任重道远。 等许斯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他揉了揉眼睛,想起自己昏睡过去的事后,尾巴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旅游没去成,也没亲完她。 “醒了?” 容缈听见细微的声响后,便进了房间。 她言笑晏晏地问:“要出发吗?” 许斯遇不甚理解。 鉴于他在人类世界是没有身份证的,他们此行的地点也没有选择太远,而是挑了个车程一小时的地方。 尽管如此,他也已经相当满意,并为此做好了细致的攻略。 计划不是已经泡汤了吗?他现在的模样,还能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 许斯遇用手把猫耳往下按了按。 然而,却压不下去。 它们依旧挺立着。 “附近不是有公园吗?” 容缈凑近了些,她挠过他的下颌,像逗猫一样,“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去何处,都是旅行。” 许斯遇被弄得头微微仰起,他眯了眯眼睛,流露出一丝舒适与惬意的神情,似是相当享受她的逗弄,可很快,又偃旗息鼓了。 他郁闷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它们怎么办?” 许斯遇自行研究了一下。 尾巴缠在腰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腰腹处会突出来,凹凸不平的,像戴了好几个游泳圈。 如果能穿一件大衣来掩饰的话,效果应该会好一些。 至于耳朵…… 压扁吗? 强行按压,将它弄平,会不大舒服。 属实不太好藏。 “会难受的话,直接露出来好了,就当是角色扮演的道具。你看,这是我刚买的。” 容缈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假的猫耳朵发箍,和一个假的猫尾巴饰品。 她当着他的面,给自己安上了猫耳,在他的瞳孔中,找着自己的倒影,问:“怎么样?是不是有模有样的?” 说着,她摸了摸他的耳尖,“嗯……果然,还是你的摸起来手感更好。” 许斯遇的眼睫闪动了几下。 她为了他能正常出行,且不必委屈自己,为了做伪装,将耳朵和尾巴弄得生疼,居然买了类似的道具,也想变成猫。 虽然,人类的仿制品,做得不能和真实的猫耳、猫尾相比,但可以混淆视听。 她的心意,他领到了。 “许斯遇。” 容缈软软地唤了许斯遇一声。 “我在。” 他下意识地应声,抬眸,看去。 她的手里,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猫尾,脸上的表情有一点苦恼,“你能帮我戴一下吗?” 许斯遇一愣。 她的腿不方便,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想要笔直地站立,十分困难。 考虑到她站着会累,他便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接过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犹豫了一下,将她的衣摆微微向上掀起。 她白皙而纤细的腰肢,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许斯遇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跑歪,专心起来。 他将假猫尾的绑带拆开,沿着她的腰身,系了上去。 “嘶……” 听见她的吸气声,他不免有些慌乱,“弄疼你了吗?” “不是。” 容缈的唇角扬了一下,“你的手指太冰了。” 他冰冷的指腹,碰到她温热的肌肤,自然会让她瑟缩一下。 许斯遇的眼眸深了深,他想起方才那件只是开了个头的事,难得心猿意马了一会儿。 等给她绑好猫尾后,他将她转过来,让她面对着他。 如今的她,和他一样,拥有奇怪的猫耳和猫尾,似乎是在向他证明,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有一个她,和他是同类。 许斯遇的眸里柔光万千,心也软了下去,他的视线,掠过她的眉、眼、鼻。 而后,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第228章 被弃的真千金养了一只猫管家(完) “大小姐……” 许斯遇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温柔而有磁性,还带着诱惑的意味,“您的唇,好像有些干。” “是吗?” 容缈歪了歪头,笑容灵动,“那要怎么办?” 许斯遇的眸光一沉,十分正经地道:“我会为您补充水分的,这是身为管家的职责。” “原来如此。” 容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狡黠地一笑,“可是我刚才又吃了十几块巧克力。” 许斯遇:“……” 讨厌巧克力。 准备就绪后,容缈和许斯遇便出了门。 交通工具相当特殊。 是她一直以来乘坐的轮椅。 “乘坐敞篷车,呼吸天然氧吧的新鲜空气。” 容缈将许斯遇列的第一条安排念了出来。 她先一步坐在了轮椅上,回眸,眼里的笑意漂亮极了,“我负责开车!” 许斯遇无奈地点了头,透着自然薄红的唇,勾出一抹笑,“都听你的。” 他屈下身子,在她的轮椅上连了一个踏板,将新的座椅接了上去。 一个双人车,大功告成。 容缈当时购物的时候,直接买了最高配置的版本,商家自然送了可以连接的双人座。 不过,它此前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便放在别墅里吃灰。 许斯遇坐在了容缈的身后,他的位置上,也有摇杆装置,同样可以操控着轮椅的行进。 但他将控制权都放心地交给了她。 容缈跟开碰碰车似的,带着新升级的坐骑,在公园里耀武扬威。 一路上,引得人纷纷侧目。 不论是小孩,还是成年人,甚至老年人,都来找她要链接。 许斯遇原先以为,奇形怪状的自己,会是最大的焦点。 谁知道,被她的轮椅给抢了风头。 不过,这也好。 省了不少麻烦。 他可不想被别人碰猫耳和猫尾。 其他人貌似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概率只是觉得,他和她,相当有情趣罢了…… 容缈带着许斯遇将公园逛了一圈。 她忽然刹住车。 他的身体不由往前倾了一下。 草丛里跳出来了一只橘黄色的猫,它懒散地站在了路的中央,像是故意挡住了去路。 橘猫立在那,神情古怪地打量了来者一番。 好似是在确认,眼前的奇特品种,究竟是不是它的同类。 “要和它聊天吗?” 容缈转头,向后座的许斯遇问道。 “不要。” 他颇有些傲娇地别过头去,有了当白猫时的高贵、淡漠,“不想和没成人形的猫说话。” 橘猫:“……” 你清高,你了不起。 容缈不禁笑了一下,用摇杆转了个弯,绕开了橘猫。 不料,橘猫却再次跟了上来,拦在她面前。 它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容缈只好停下了轮椅,她好奇地看向橘猫,“怎么这么粘人?你是想,如法炮制吗?” 许斯遇:“……” 忽然感觉自己中了一枪。 他想起,和她初遇的时候。 的确是他缠着她。 他从来没有那么“低声下气”过,几乎是黏着她,让她收养他。 可现在,什么犄角旮旯里的小野猫,都敢学起他的路数来了? 许斯遇在后座,默默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他盯着地上的橘猫看。 皮毛没有他的纯净。 眼睛也没有他的漂亮。 身上更是脏兮兮的。 和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只会撒娇而已。 谁不会了? 更何况,它叫得也不好听。 简直是污染了大小姐的耳朵。 怎么敢来效仿他? 许斯遇的喉中,像是卡了一根鱼刺。 上不来,也下不去。 明知道它比不上他,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堵得慌。 橘猫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专注于讨好某只猫的主子,挖墙脚挖得可勤快了,“喵。” “可是,我已经是有猫的人了。” 容缈微笑着,摇了下头,说:“不能再养别的了。家里的猫会吃醋的。” 橘猫懂了她的拒绝,也感受到了她身后,某个人极为幽深的视线,喵了一声后,又溜进草丛里了。 许斯遇的目光,凝滞在了他和她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上。 两道黑影看起来亲密无间,就像是依偎在了一起。 他思考着她所说的话,片刻过后,睫毛轻颤了下,“如果……是其他的猫先遇见你呢?” 假设她在他之前,有了别的猫,她会不会也以相同的理由,坚定地拒绝他? 她说过,万物有灵。 既然如此,那么所有的猫,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的吧? 是不是他,根本无所谓。 想到这种可能性后,他的心情甚是低落。 他不想要别的猫,亲昵地蹭着她。 更不愿意看见,她摸其他猫的脑袋、耳尖、尾巴。 他只想让她对他如此。 容缈抓起自己的猫尾,晃了一下。 她的影子形状,仿佛是在否定他的说法。 “只会是你。无论是哪一只猫先出现在我面前,我收养的、喜欢的,都只会是你。” 许斯遇的心安定了下来了些,他的面色染上一层绯红色。 原来,他对她来说,也是特殊的。 “可是,为什么?” 许斯遇依旧想不明白,“猫是凭感觉锁定主人的,人类也是吗?只要有眼缘,就可以毫无理由地偏爱?” 容缈转过身,她的眼眸,在午后的阳光下,如同晕染了一层碎金光芒,她轻声道:“怎么会是毫无理由?”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理由。” 许斯遇定定地望着容缈。 因为他是他,所以她只会选择他。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与情形。 恰似他去应聘管家的时候,无论她当时是否知道他即是她养了好些时日的白猫,她都只看得见他,只要了他。 她的眼里,再不会有任何人。 “嗯……” 许斯遇的猫尾,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昭示着他的心情变好了。 “大小姐。” “嗯?” “接着旅游吗?” “当然。” “您还记得,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吗?” “吃大餐?” “再下一步呢?” “吃甜品?” “倒也是不错的选择,然后呢?” “吃你?” 面对容缈明显的调笑,许斯遇灰蓝渐变的眼眸,忽地多了几分迷茫,他的猫耳动了动,“……嗯?” “说错了吗?” “……没有。” 但,反了。 第229章 番外:愿者上钩 许斯遇胡乱地扒拉了几口碗里的鱼片后,便放下了筷子,表情忧郁,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不吃了吗?” 容缈见状,问了一句。 她正大快朵颐着,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中止了进食。 “没有胃口。” 许斯遇微叹了口气。 他起身,进了她的房间。 容缈只觉得,许斯遇的症状相当眼熟。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一次。 她吃好后,也回了房间。 谁知道,门刚开了一道缝,她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许斯遇蹲在门口,尾巴不安分地晃来晃去,手还在挠门,一下一下的,无精打采,又透露出一点怪异的执着。 要是他现在有爪子,门上肯定会留下一道道痕迹。 见她来了,他抬眸,只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雪白的耳尖默不作声地动了动。 容缈心领神会地拿起一根逗猫棒,她微微弯下腰。 粉色的羽毛在许斯遇的面前摇晃,似乎是在勾引他上钩。 他分明是一只猫,此刻,却仿佛是一条贪吃的鱼。 见到了诱人的鱼饵,便自己咬钩了。 许斯遇的视线,跟随着羽毛的方向摇摆着,他伸手一抓,将羽毛牢牢地握在手心。 她再稍微一用力,他便被拉起,到了她的身前。 其实,她哪有使那么大的劲。 更何况,她的角度还不占优势。 要“钓”起一只人形猫,难度不小。 只是他自己愿意到她身边去罢了。 愿者,上钩。 许斯遇的手,覆在了她的后腰处,帮她隔绝了冰冷的墙面。 他发烫的掌心贴在她的腰身处,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气。 她微仰着头,由于身体靠在墙面上,又有他的支撑,这个姿势一点都不会让她感到吃力。 容缈的唇边漾起笑意,她的语气轻快又可爱,“发情期?” 许斯遇注视着她,没有开口说话,但摇动的尾巴,已经代替了言语来回答她。 他先前是猫形的时候,也有过发情期。 食欲不振、心情低落,还总是想往外跑。 当时,她差点把他带去做绝育手术…… 所以某只发春小猫,在知道自己的特殊日子到了后,想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 尤其是她。 她对他来说,无异于行走的猫薄荷。 即便是相安无事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都会引得他头晕脑胀,难以自持。 但,事实上,他也不是完全要避开她。 否则,就不会进她的房间了。 他要是真的想独自度过发情期,应当把自己关在楼上。 可他没有。 虽未明说,但他的意思,也十分明显了。 他需要她。 特别需要。 “要怎么解决?” 容缈善解猫意,循循善诱地问道。 许斯遇的猫耳染上一圈桃红色,他低下头,俯身,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好像明白,那些猫,为什么会喜欢猫薄荷了。 的确,会让猫上瘾,无法自拔。 只是靠近了她一点,他身上凌乱的心绪,便像找到了归处,安定下来。 “好了吗?那么容易满足吗?” 容缈勾了勾许斯遇的下颌。 她的手指在那处挠了挠,弄得他有一阵微微的痒意。 过了一会儿,他竟是直接失力,瘫软在了她的身上,微喘着,眸里水光潋滟,眼尾更是多了一层红晕。 容缈:“……” 只是摸了个下巴而已。 她不会明白,她此时的举动,对他而言,是多大的刺激。 特殊时期,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同样的,酥麻的感觉,也被扩大到极致。 才会致使身体软绵无力。 他的唇微微张着,从喉间溢出的,是忍不住的低喘,和对她的情动。 许斯遇的力气恢复了些后,本想将容缈打横抱起来。 却被她的手指轻点了下。 明眸皓齿间,流淌着独属于她的乖巧笑意。 容缈一脸正经地道:“不要抱,要背。” 她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可以不用借助拐杖,也无需他人的搀扶。 然而,她现在却特意提出了要求。 不知是何意图。 许斯遇并未想太多,弯下腰来,让她上了他的身。 他刚将她背起,便发出一声闷哼。 “唔……” 许斯遇咬唇,面上的绯红愈发明显。 他的两只耳朵,被她轻轻揉捏着。 力度不大,却能让他分神。 她的指尖拂过他白色的毛发。 又捏了捏雪白的、泛着一点粉红的猫耳。 她玩得认真。 每一处都细致地照顾到了。 由于她被他背着,她温热的吐息,也从他的耳尖上方吹过。 猫耳颤抖了一下。 在半空中,显得格外可怜。 …… “唔……” 许斯遇再次不可抑制地出了声。 和床之间的距离,分明那么短。 走个几步就能到。 可他如今,举步维艰。 面色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许斯遇都快要咬破自己的唇,才忍耐着,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床上。 他的猫尾还被她掌控着。 她稍微加重了点力气。 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床榻上,舒服得背微弓起。 是经典的、漂亮的,猫的伸展式。 容缈给许斯遇戴上了小铃铛。 是她前些日子,买假猫耳和猫尾时,附赠的小礼物。 …… “许斯遇……” 容缈忽地,软软地喊了许斯遇一声。 “嗯?”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低沉的嗓音,应了声。 “我忽然想起,今天,还没有吃巧克力。” 她眼眸明亮地望向他。 灼灼动人。 她的话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许斯遇闻言,眸色一深,将容缈压在身下,他轻舔起了她的耳垂、唇珠,锁骨。 再往下,便是新一轮的逗弄、挑拨。 她也为他,露出了情动的神色。 迷人极了。 许斯遇喜欢容缈现在的模样。 正如她乐于逗他,看他脸红一样。 他也想看她沉迷于他时的形容。 这是她为他着迷的表现。 至于他,更不用说了。 每一刻,他都被她吸引着。 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他就会朝她走过去。 方向永远坚定不移。 …… 究竟谁是垂钓者,谁是自愿上钩的鱼,不得而知。 或许,双方的意图,从来都是一致的。 第230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一) [宿主,下个位面有一点特殊!] 灵灵兔难得大发慈悲地剧透一回。 容缈也顺着它的话问了下去:“怎么特殊了?” [小世界里的反派将会是天之骄子,相当于主角的存在,但往往由于自身气运的缺失,或是性格的偏差,下场不太好,不符合主流导向。只能被归入反派的行列。] 灵灵兔的语气一下变得欢快不已。 [宿主要做的,便是修复其运气,只需和之前一样,跟反派贴贴就行!] 换言之,就是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任务,靠谈恋爱来完成气运的平衡即可。 [是不是很不错?嘻嘻嘻,这是主系统为宿主安排的休息行程,每经历五个位面,随机掉落一个,超级人性化的!] 灵灵兔不晓得其他系统是什么个情况。 但它觉得,自己给宿主放假了,简直棒棒哒! 事实上,灵灵兔只能确认主系统的存在,并不清楚是否真的有别的系统,毕竟它从来没见过。 它也想找个同伴贴贴。 ……应该,是有的吧? 灵灵兔抓耳挠腮之时,容缈已经闭眼睡觉了。 它一蹦一跳地,到了她的身边。 宿主贴贴! 灵灵兔欢脱了没三秒,脑袋便被容缈一把按住。 她睫毛都没眨一下,却用手摸了摸柔软的兔头。 不能活蹦乱跳的灵灵兔很是憋屈。 虽然她摸它头的动作很是可疑,貌似有想把它做成麻辣兔头的嫌疑! 可待在宿主边上真的超级舒服! 再躺亿会儿! 等容缈休息好之后,便开始了任务。 [位面接入中……] . 容缈的面前是一所学校,牌匾上写着“明德中学”四个大字。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 保安大爷时不时地抬头看过来,搞得她像什么可疑人物一样。 不知为何。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容缈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日常的衣服。 她松了一口气。 不是校服。 太好了! 容缈决定先去附近找一个地方吃饭…… 不是,是找个歇脚的地,以便接收剧情! 学校附近,一直都是不乏商店的。 尤其是各种文具店、奶茶店,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她找了一家早餐店,在临近上午十点的时候点了份“早餐”。 面冒着热腾腾的气,上头还撒着一些绿色的葱花点缀,汤汁看起来浓郁香醇,配着些牛肉片。 [宿主,是否开始接受剧情?] 容缈充耳不闻,她已经开吃了。 爽口劲道的面条混合着鲜香温热的汤汁,大大地满足了空虚的味蕾。 [……] 灵灵兔无能狂怒。 这个世界里的容缈,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她的父母都在异地打工,她则是留在了h市读书,目前在读高二。 明德中学的师资力量雄厚,学生也个顶个的优秀,校园环境好,除了入学要求稍微高一点之外,的确是一所十分不错的高中,称得上是市重点。 她高一时候的成绩并不好,只是勉勉强强能看得过去,可要是再马马虎虎下去,就不太行了。 毕竟高三是关键的一年,如果高二再不打好基础,下足功夫,等到了高三只会更加心力交瘁。 父母想方设法,找了些人脉,让她从原先的学校转到了明德中学。 当然,也是建立在她有一定成绩的基础上。 今天正是她要去办入学手续的日子。 原剧情里,容缈被分到了一个吊车尾的班,她并没有因此被激发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动力,反而是在里面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终日无心学习。 到最后,她也没有认真学习过一天,大学没考上,就去流水线上打工了。 容缈在小世界里只是个炮灰,原身要是发奋图强、一鸣惊人,那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面里的反派——陆舟。 他是天之骄子,学校里人尽皆知的学神。 “学”是学霸的“学”,成绩排行榜上,一直是流水的第二名,铁打的第一名。 “神”则是神仙颜值的“神”,据说他的相貌极为出挑,放眼望去,学校里乌泱泱一大片人,最显眼的,便是他。 自身有学霸光环的加冕,又生得好看,陆舟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明德中学里的风云人物,无论走到哪,都能吸引一大堆无言的目光。 至于为什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自然是因为,毕竟还都是学生。 学校里,教导主任的身影总是无处不在的。 明德中学的学风甚严,对于早恋这种事情自是抓得严上加严。 陆舟这种重点关照人物,更是时刻被盯着,几乎是活在各位老师眼皮底下子。 不出意外的话,他可是未来的状元,说出去都给学校脸上增光的。 万一因早恋耽误了学业,损失是惨重的。 尽管有老师们明里暗里的监视,陆舟的人气还是一骑绝尘,给他递情书、表白的女生从来不缺。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陆舟越是拒绝,令人觉得高不可攀,越让人想要把他从高岭之花的神坛上拉下来。 可惜没有人成功。 直到,那一颗星星,自己陨落了。 在升高三的暑假,据说是在他的十八岁生日当天,陆舟,所有人眼中出类拔萃,前途不可估量的天才少年,选择以跳楼这种方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那一年的高考状元花落别的学校,本该出现在红榜上,乃至日后的校友榜上的陆舟,则永远地活在了别人的言语和回忆里。 之后,有为之叹息、感到可惜的,有按捺不住好奇心,去猜测、打探的。 更多的人,只是在记忆里,记得有那么一个光芒万丈的少年,曾经惊艳了青春,最后却坠入了深渊。 “陆舟……” 容缈轻声念着反派的名字。 她和他是同一级的,但没有见过他。 原主一心玩乐,尽管在班上有听过他响当当的名号,却从来没机会碰到他。 至于他被评为反派,大概是由于没有一个好结局。 要成为主角,怎么能是自杀的结局? 不管如何,她来了,便不会再让他有那样的命运。 第231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 容缈接收完剧情后,便在灵灵兔的指引下,跟保安出示了证明,进了学校。 明德中学的面积不小,系统提供了校园地图,她便直接去教学楼办理转学手续了。 大体的工作都已经被父母做好了,她其实只需要来填写个信息就完事。 “容缈是吗?看你之前的成绩不太理想,想要进重点班,恐怕有一些难度。” 明德中学的班级分了三个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平行班、重点班、实验班。 陆舟毫无疑问是在实验班,且他所在的那个班级,更是全年级的尖子生聚集地,属于是金字塔的顶尖。 相关负责老师推了一下眼镜,道:“这样,你先做一套卷子,就当是入学考试了,我们会依据你的分数,把你分配到适合你的班级。” 班级的层次不一样,授课老师也不同,相应的,讲课的水平、速度,涉及到的知识面,都有所差别。 言下之意,人以群分。 老师接着说:“当然,如果你入学考的成绩不理想,但在之后取得了优秀的分数,也可以进入重点班。” 班级之间的流动是自由的,按照学校的规矩,一个学生有进步,且稳定了下来,连续三次考试的排名波动小,就可以提出换班的要求,去更好的班级。 [宿主,老师说的话好奇怪,他好像认定了你就是个平行班的料。] 灵灵兔活蹦乱跳地道。 它在系统空间里挥舞着小拳头,威风得很。 [快让他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灵灵兔一点都不担心宿主。 在上个位面里,她身残志坚,基本上是靠着自学完成学业的,还取得了优秀的成果。 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小小的校园位面? 简直分分钟拿下! 容缈:“……” 她没有这方面的实力。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刚才特意低头,观察自己穿的衣服,看到不是校服的时候,心情愉悦不已,还去吃了面。 结果剧情残忍地告诉她,她的身份还是学生,依旧要学习。 可为什么一上来就要考试? 说好的休息呢? 果然是系统画大饼。 早知道,她晚些天再报到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父母的安排如此,要是出了什么纰漏,麻烦肯定会接连找上门来的。 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卷子了。 老师从中挑挑拣拣,选出了一套试卷作为她的入学考题。 他拿着笔,在上面勾画了几下,便将大致卷子扫了一遍,“时间不够,你把我勾的题做完就可以了,大题不做。至于其他的科目……作文和主观题都不用写。” 这个世界里,还是文理分科的高考模式。 原主选择了文科,到手的卷子便是语数英加政史地,一共六张。 容缈:“……” 纸张的重量极轻,可她却觉得沉甸甸的。 她盯着白花花的试卷,陷入了沉思。 各个题目都或多或少有些眼熟。 最大的相似点是—— 她都不会写。 容缈的确在上个世界里学习了一段时间,可她一向是在位面中待一生的,哪里会记得短暂的高中? 是知识的问题,它自己不进脑子,怎么能赖到她头上? 太过分了! 什么定理、公式、解题技巧,她忘得都差不多了。 大脑简直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光滑。 而且原主学的是文科,她上个位面里主攻的是理科。 不管怎么说,考试是要计时的,老师设置了个闹钟后,便坐在了办公椅上,处理着自己的事务。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敲键盘的嗒嗒声,和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 气氛安静得诡异。 容缈靠着生活常识,将偏文科的题目答完。 实在不行,直接靠蒙。 最头疼的还是数学。 她看一道题已经很久了。 问题是,连知识点都记不起来,怎么可能想得出解题的方法。 就在这时,门被轻叩了几下。 “进。” 老师头也不抬地回道。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容缈坐在门口边的沙发上答题。 原本写好后放在桌上的试卷,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起,掉落在了地上。 “抱歉。” 一道清冽如山间清泉的声音响起。 身姿挺拔的少年弯腰蹲下,单膝几近屈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一张张散落在地的试卷捡了起来。 他的五官立体,侧脸下颌线分明,鼻梁高挺而笔直,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落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唇纤薄,透着自然的红。 虽是类似于半跪着的状态,可他的气质仿佛浑然天成,一点都不会显得狼狈,反而透出优雅而清冷的气息。 哪怕是穿着最常见的普通款蓝白色校服,在他身上也像什么时尚单品,平添一股禁欲味道。 他的拉链拉到了最上头,领口也整齐地翻折好,规整而一丝不苟,如同他整个人给别人的观感。 “没关系。” 容缈抿唇一笑,也弯下身子去捡卷子。 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张语文试卷。 却有两只手,不约而同地去捡。 指尖无意间相碰,蜻蜓点水一般轻柔。 她却跟触了电似的,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陆舟微愣,拾起试卷。 他将被弄乱的试卷放平,理了一下后,才递给她。 不经意间,陆舟瞥到了被他放在最顶上的语文试卷。 而他的手指,所触碰到的地方,恰好是古诗词默写部分。 答案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她的字迹其实十分漂亮,只是看起来不大流畅,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握笔了。 “谢谢。” 容缈接过,礼貌道谢后,又接着奋笔疾书起来。 倒计时可是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她低头认真写着试卷,微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眸灵动可爱,肌肤吹弹可破,白皙而无瑕,像极了一块美玉。 大抵是题目做不太出来,她有些苦恼地抿了下唇,显出满脸的胶原蛋白。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陆舟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接上了后半小段。 他随即转移开了视线,看向办公室里的老师,道:“陈老师好,我是来拿成绩单的。” 第232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 “你要看?” 陈老师笑了一声,从抽屉里找出了实验班的成绩单,“是那群小崽子想看吧?” 陆舟闻言,也没反驳什么,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姿态沉着淡然。 他的身形挺拔,像一棵小白杨。 仿佛无论什么大风大浪过来,他都不会有任何逃避的举止。 陆舟接过成绩单,低眸。 看见自己的名字位于最上面之后,他的目光往后稍微移了下,扫完了他各个科目的分数以及总分。 随后才移开。 “一直当第一,有时候是不是也挺没意思的?” 陈老师轻笑着,似乎陆舟进来以后,他就开始乐个不行,流露出一种对自己得意门生的骄傲,甚至对在沙发上正犯难的容缈说:“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们明德中学的扛把子,学神!” 能让一个老师把学神这种带着点中二病色彩的称呼挂在嘴边,可想而知,陆舟在其心中的地位。 容缈乖巧地点了下头,“我会向……” 她顿了下,带着疑惑,问道:“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陆舟敛了下眸,长睫轻颤,“陆舟。” 容缈顿时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我会向陆同学,好好学习的。” 她的语气轻柔,仿佛羽毛轻拂过。 “正好,你写好了之后直接把卷子给陆舟,让他来改卷。” 陈老师先斩后奏似的给陆舟布置了任务,“我中午临时有事,和别的老师换课了,待会儿在隔壁班有堂课,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班下节课是英语课吧?我和李老师说一声,你就帮我在这监考,顺便改个卷,少上一两节课也不影响你的成绩。” 陆舟闻言,颔首,“好的。” “你坐。” 陈老师拿起了自己的水杯和教案,“桌上有本竞赛题,编得还可以,你要是闲着无聊,就拿去看,打发一些时间。” 交代完后,他便离开了办公室。 通过双方之间的对话可以知道,陈老师应该就是陆舟所在的实验班的数学老师。 连批改试卷这种事情,他都能放心地交给陆舟,对其的信任度,可见一斑。 容缈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 她对着剩下的题目出神。 知识点倒是熟悉得很,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解法。 她抬眸,偷偷看向陆舟。 他正坐在皮质的办公椅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动着那一本竞赛题,他在每一页上停留的时间都不长,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过,走马观花一般看完了。 可他的头脑却是一直跟着运转,将每一道题都吃透了。 他的神情云淡风轻,看不出一点被难倒的窘色。 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他的背影恍若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淡漠的眉眼也暖了几分。 分明是竞赛题,却被他当成消遣的乐子。 而她,还在为高二的数学题犯难。 真是世界的参差。 陆舟的眸光忽地一顿,睫毛轻颤几下,视线停在书上的一道题上后,便不动了。 是被什么题难住了吗? 她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他。 他却徐徐抬起了头来,对上她直白的眼神后,他开口,问道:“是我翻书的声音吵到你了吗?” 怎么会? 那才多大的声音? 不如风声来得猛烈。 容缈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碰上了一道,对于我来说,难以解开的题。” 她陈述着事实。 陆舟却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在目前的阶段里,他没有遇到过什么难题。 考试更是如鱼得水。 能让他暂且多花些心思的题,也不会出现在眼下的试卷中。 他不知道她是在为什么苦恼。 更何况,这是在考试中,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帮她。 好在她也没有求他什么,而是低下头,接着写了。 陆舟思索了片刻,才又开始看书。 他翻动书页的声音被有意地控制着,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微乎其微。 反倒是她写字的沙沙声,在办公室中,格外明显。 他和她无言地对坐着。 窗外,偶有鸟鸣声传来,沁人心脾的花香也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下课铃打响时,外头更热闹了些,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穿梭在楼道间。 倒计时结束,容缈在同一时间交了卷。 她抿唇,坐姿端正,乖乖地等待着自己的审判。 陆舟是学理科的,但文科也优异,他的记忆力突出,对原先的知识点印象深刻。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才让陈老师对他信任有加。 毕竟他一个人就能改完六张试卷。 陆舟认真地批改着容缈的试卷。 他的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 但她却从中读出了一丝…… 对学渣颜面的尊重。 “不好意思,给你增添负担了。” 容缈猜到自己答得一塌糊涂。 陆舟的唇线微抿,轻微上扬了一下,“是很有创意的回答。” 容缈:“……” 她眨了眨眼。 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否真的在夸她。 陆舟很快将试卷批好。 她本身做的就不是一张完整的卷子,批改起来不用耗费太多时间。 尽管没有标准答案可以作为参考,可他自己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心里便大致有了个数。 她的文综里,地理偏弱,主科中的弱项,则是数学。 依照明德中学的现行标准,她应当会被分去文科重点班。 陆舟将结果告知容缈。 她轻点了下头,“如果,我想转理呢?” 由文转理,跨度大,难度也提升了。 但她在上个世界里学的是理科,勉强有一些基础在,不至于要从头开始学。 陆舟对文理科目一视同仁,只是,他自己更倾向于理科,没有别的原因,理综需要写的字更少一些而已。 他听了她的话,也没有任何歧视的表现,“你喜欢的话。” 容缈的唇畔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她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弧度漂亮的月牙,直勾勾地看着他,“嗯,我喜欢。” 她的话似是别有深意。 可陆舟来不及往深处想。 他对上她明亮的目光后,不知为何,耳根竟莫名有些发热。 第233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四) 离开办公室后,容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毕竟她的试卷才刚做完,即使有陆舟帮忙批阅,最后的分班结果还是需要陈老师告知,何况她有转理的需求。 容缈亦步亦趋地跟在陆舟身后。 他的身姿挺拔,一身校服被穿得板正,腿又长又直,腕线过裆,比例极好。 她看了一眼办公楼里的时钟,“是不是害你错过饭点了?” 刚才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往教室外走,要么是回家,要么是去食堂吃午饭了。 他和她在办公室里耽误了会儿时间,现在大部分学生都吃完,往回走了。 “不会。” 陆舟的眉眼优越而清冽,声音更是带着些微的磁性,他否认后,又进一步地解释道:“平时,我会刻意错开人流。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刚刚好。” 他阐释完毕后,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发热。 话说到前面,明明已经足够了。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往深了说?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他独特的“作息”,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如今多余的解释,就像是他为了让她不要觉得给他增添了负担,特意而为。 容缈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大抵,是为了节省时间? 选择避开饭点,既不用一下课就朝食堂飞奔而去和一大堆人抢饭,也省去了排大长队所消耗的时间,还不用担心找不到座位,的确是最高效率的做法。 只是…… 容缈好奇地问:“不会饿吗?” 她在上个位面里进行模拟考试时,通常考完第一场就饿了。 要是不补充一点能量,考第二场的时候,必然是有气无力的。 况且那个时候,外头应该会飘来食堂的饭菜香,更是勾得人没有心思考试。 虽然,她没在教室里上过课,却也是能感同身受的。 陆舟的眸光停顿了一下,羽睫轻颤,“习惯了。” 他的身体机制,已经适应了。 定时定点地进食、休息,成为了他的惯例。 要不是她突如其来的一问,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安静了一会儿后。 “那,我们现在是去食堂吗?” 食堂的牌匾分明近在眼前了,容缈却看见陆舟在分叉口右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嗯,这是……近路。” 陆舟抬眸,淡然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情况,他琢磨了下用词后,才道。 近……吗? 容缈疑惑地歪了下头。 明明看起来,往左拐才是捷径。 可容缈也没多想什么,小步跟上他,“食堂好吃吗?” 察觉到她的动作后,他的步伐放得慢了些,让她可以与他并肩同行。 陆舟的唇微抿,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嗯。” 明德中学的饭菜是出了名的好。 价格公道,种类和口味都相当丰富,可以说是任君选择了。 只是……他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各个窗口领略不同的滋味,对于她的提问,也只能简短地答一个字。 陆舟带着容缈,往他每天固定打饭的窗口走去。 谁知,刚进了门口,他便被涌上来的人团团围住。 “学神!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待会儿有空吗?我有道题不会,可以帮我看看吗?” “陆同学,你要吃糖醋排骨吗?其他窗口都没有了,这可是最后一份。” “陆学神,那边有空位!已经提前帮你占好了!” 这人气……也太高了? 容缈的眉梢微挑。 她看见另一个门旁边,“埋伏”着更多的人,怕不是都朝着他来的。 而在看到陆舟出现在了对面后,那边的人,都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过来。 她貌似明白,他为什么选择右转了,确实是正解。 往另一边走,只会被更多人打入包围圈。 这种夸张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就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了。 学习好、长相好、身材好、家世好、性格好,其中的任何一点,放在校园里,都会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 更不用说,集上述优点于一体,buff叠满的陆舟了。 由于入口并不大,容缈在进门时,是跟在陆舟身后的,她的身影恰好被他挡住,加上等候多时的焦点出现,人堆一涌上来,便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趁机到了一个窗口前。 菜品依旧保留了不少,香气四溢。 只是,荤菜所剩无几了。 容缈纠结了一小会儿后,很快选好了菜。 考虑到食堂出名,教职工也会在这里吃饭,结账时提供了二维码支付的选项。 容缈自然而然地拿出了手机,准备付钱。 食堂阿姨的脸色却突然一变。 表情耐人寻味。 仿佛是在说“看着这么乖的一个小同学,怎么会违反校规,随身带手机呢”。 阿姨像是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别的学校的学生,偷偷混进来的?这可不好啊!” 容缈:“……” 她正要说明情况,却有一只白皙漂亮、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身侧擦过,拿着学生卡,“滴”的一声,在机器上完成了支付。 陆舟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他替她解围,道:“阿姨,她是转学生,今天刚来。” 她的档案,当时被陈老师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取竞赛书时,无意间看到了。 见到陆舟后,打饭的阿姨顿时眉开眼笑的,“原来是这样,是我搞错了,小同学,对不起啊,阿姨误会你了。” 阿姨拿起铁勺,一副准备把所有的菜都打给陆舟的气势,“小陆啊,今天想吃什么?还是和平常一样?” 看起来,阿姨和陆舟也十分熟悉,否则也不会他一开口,就是全然相信他所说的话。 陆舟抿了下唇,“和她一样。” 容缈的眼睛眨了眨。 她本想,让他打其他的菜,这样就可以吃到多个菜,但想来,也不急于一时,太快了,可能会吓到他,便没说什么。 “好嘞!” 阿姨显然不认为,明德中学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会和新来的转校生之间,有什么奸情,只觉得他们应该是纯洁的革命友谊,爽快地给他打好了饭菜。 第234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五) 然而,围观的同学可不会这么想。 “少女心,破碎了……” “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可以和学神一起吃饭?” “没见过,新面孔吗?” “可恶!居然被学神捷足先登了!” “喂,就算她不和学神谈恋爱,也不会跟你一起吧?” “怎么这么快就下结论了?陆同学花落谁家,可还是未知数!” “就是!教导主任的威严永不倒!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底下,谁还敢明目张胆地谈?” “有道理,她可能只是学神的妹妹?” “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无聊的学习生活里,似乎也只有八卦可以聊了,像陆舟这样的中心人物,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关注,更不用说,是谈恋爱这种事。 他像是早已习以为常,对叽叽喳喳的议论充耳不闻,于旁人的目光也是视而不见。 陆舟径直走到了取餐具的地方。 容缈则是先将饭菜放在桌上。 她正要去拿筷子和勺子,就见他回来了。 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两份餐具。 “谢谢。” 容缈道谢后,从陆舟的手心处,接过筷子和勺子。 她的手指轻触他的手。 分明只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动作。 他却像被她挠了一下,如同羽毛轻拂过。 陆舟敛眸,他握了个空拳,指尖抵在她方才触碰过的地方,又徐徐松开。 容缈坐在了陆舟的对面。 他的餐盘里,饭菜堆得明显要比她的高一些。 食堂打饭的人员总是偏心的,似乎总认为,男生的胃口比女生大,相应的,菜量也应该打得更多些。 而他又是更高一级别的。 她这才发现,他竟然多拿了一双筷子。 容缈有些不解。 可很快,陆舟便对此做出了解答。 他将多余的筷子作为公筷。 黑色的筷子,衬得他的手愈发白净。 陆舟将自己餐盘里的菜,分出一部分给容缈。 她的唇畔绽放出一抹笑意,眼眸里的星星点点,夺目而灿烂,“陆同学人真好,难怪那么受欢迎。” 陆舟的长睫不可抑制地又颤了一下,他默默继续给她分菜,“一个人的特权,是对其他人的不公。” 极少人会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大部分人都会想将特权占为己有。 他刚才打完菜后,对阿姨说:“阿姨,谢谢您的关心,但下次,真的可以不用打这么多。” 阿姨却摆摆手,“别跟阿姨客气!你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多吃点怎么行?” 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对方的回应是一码事,他鲜明的态度,却是另一码事。 恰如她去打饭时,也听到他先是礼貌地道了谢,“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再是对围住他的人说:“希望下一次,大家可以不再过度关注我,公共秩序是依靠所有人维系的,浪费食物也是不好的行为,至于解题,应当是在教室里完成的,而非食堂。” 什么地方,该做什么事。 这种道理并不需要陆舟去教。 十七八岁的人,能有多大的恶意,都还只是学生罢了,可他们为了他,占据公共空间,打一些自己不吃的饭菜。 他理解行为背后的动机,却无法接受。 干扰到其他人,并不好。 这种热情对他来说,也会是一个困扰。 “你自己不吃吗?” 容缈的声音,让陆舟回过神来。 他才发觉,他已经将一半的菜都放在了她的餐盘里。 陆舟凝了下眸,耳根泛起一点热意。 “对了。” 容缈的视线微抬,一双明眸,直视着他,“要不要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你帮我刷了卡,但我身上没有带现金。” “不用还。” 陆舟摇了下头。 一顿饭钱而已,不算什么。 “那……” 被拒绝后,容缈的心情也没有低落半分,“我欠你一次,想要什么时候补回来,都可以,以任何形式,好不好?” 她的眼眸明亮又灵动,他一时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不想让那双眼睛表露出失落的情绪,便点了头,“好。” 明德中学的午休时间充分,他和她不紧不慢地吃好了午饭,而后,走到了食堂出口。 他的脚步一顿。 她似乎,不能再和他一起走了。 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迎面却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将容缈“托付”给陆舟的陈老师。 中午的时间一瞬而过,他估计也是把事情办完了,才又出现在了学校里,“来得正好,我刚好把你的试卷看完了。” 容缈表明了自己的需求。 陈老师思考了一会儿,“既然如此,你先到理科平行班,适应几周,之后再看成绩,行吗?” 平行班,是最差的级别。 但她也不介意,应道:“可以的。” 陈老师接着说:“让陆舟带你去领教材,还有学生卡什么的,一并给办好了,你下午直接跟班上课。” 陆舟微微颔首,“好的。” 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破土而出。 容缈倒是没想到,明德中学的速度那么快,上午报道,下午就直接开始学习了。 陆舟作为向导,领着她先去办了学生卡。 卡面上需要有照片。 她没有带,便在一旁拍现成的。 有相关的机器在,无需人工辅助,自己就能拍。 容缈乖巧地坐在了摄像机的后面。 然而,学生卡上的背景是白色的,她今日穿的是浅色的衣服,不便拍照。 陆舟的眸光一掠,停在了她的身上,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开自己的拉链。 陆舟的校服拉链,严丝合缝,拉到了从最上方,平添一股禁欲感。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却在将拉链,慢慢往下拉。 宽大的校服外套之下,是一件白色衬衫。 良好的剪裁贴合着他的身形,微微露出的锁骨,精致而漂亮。 午后柔和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他的肌理。 他的手一路往下,她的目光,便也跟随着移动。 直到最后的锁扣也被松开。 他干净利落地将外套脱下,带着清冽的气息走到了她的身边。 第235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六) 宽大的校服被陆舟拿在手里,他捏着衣袖的边角,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容缈将手钻出袖子。 他的个子比她高,袖长自然也更长些。 等拉链再次被拉上后,愈显出了外套的不合身。 她娇小的一团,被包裹在他的校服下。 陆舟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衣袖向外翻折,又把她的领口弄整齐。 他的动作过于仔细。 可她,分明只是需要拍个临时的证件照片而已。 他的手,无意间擦过她脖颈处的柔软肌肤。 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很快将手收了回来。 “谢谢。” 容缈微微一笑,语气轻柔而真诚。 她认真地看向他,黑发在阳光的映衬下,柔软,又仿佛染上了一圈浅金色。 虽说她并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一切都是他出于自身的礼貌,或是其他的情感,自发地帮忙,可她还是真挚地道了谢。 这样的道谢不仅没有拉远双方之间的距离,反而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将他和她,连接得越来越紧密。 “举手之劳而已。” 陆舟停顿了一下,鸦黑的眼眸略微一垂,“但……抱歉,事先没有过问你的意见,擅作主张地,给你穿上了我的校服。” 他的行为,细想来,唐突至极。 未经她的许可,便将他的衣服强加于她。 “怎么会?” 容缈的眼睛弯得像月牙,打消了他的顾虑,“陆同学明明是细心,又体贴的人。我感谢都还来不及,陆同学为什么要道歉?” 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对她的尊重,于点滴中流露出来。 这样一个观察力细致,考虑得周到而全面,甚至还是一条龙服务全包的人…… 让人很难不给他一个五星好评。 “嗯。叫我陆舟就好。” 陆舟在她对他的称呼上,提出了个小建议。 “好。” 她应下后,他到了摄像机后面,调试机器,“准备好了吗?” 容缈点了下头。 他进行着倒计时,“三、二、一……” “陆、舟。”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容缈的唇微张。 她在显示屏中,绽放出一个笑容。 与此同时,陆舟听见自己的名字,第一次从她口中被说出。 她的声音绵软又好听,即使是用着最普通的语气,也会给人一种在撒娇的感觉。 他按快门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陆舟转而望向一旁的电脑里已经成了像的照片。 她的面容依旧漂亮可爱,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她身上还穿着他的校服,也十分有学生气。 如果他没有手抖的话,那将会是一张完美的证件照。 在他即将再次道歉时,她预判了他的行为,提前道:“刚才那一张,我好像闭眼了,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顿时将他的问题,归咎到了她的身上。 其实,那只是寻常的两个字。 他的名字,都被别人喊过多少次了? 对他的各种称呼,他听得也极多。 她仅仅是叫了一次他的全名,他所有的淡然便不复存在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怎么了? 陆舟的心里,蒙上了一层疑惑。 他操控机器的同时,垂下眼眸,佯装无意地问她:“刚才,为什么念我的名字?” 容缈歪了下头,双手乖巧地搭在腿上,小腿却是在椅子上悠闲地晃了晃,“因为,大家都说,拍照的时候,喊‘茄子’会让笑脸更自然,但是对于我来说,好像……喊你的名字,更管用一点。那样的话,笑容不会浮于表面。” 她的意思是,想到他,她便会由衷地开心? 陆舟的唇,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的眸光清亮,犹如冰面融化后的湖水,“下一次,不如喊你的名字?” 陆舟擦拭了一下镜头,将缘由娓娓道来,“据说,镜头是有情感的。我想,它听见你的名字,也会开心的。” 容缈定定地盯着陆舟看了几秒,随后,带着笑意答应了,“好。” 伴随着和上一次相同的三秒钟倒数。 他和她,共同说出了一个名字。 “容、缈。” 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同她温软的嗓音,交织在一起,并不违和,反倒形成了独特的和谐。 他按下快门。 坚定,而果决。 属于她的、在明德中学的第一张照片,被他定格拍下。 照片很快打印出来。 上面的她,乌发柔顺,模样乖软,笑容甜美可爱,目光笔直不移地,望向镜头。 又或者,是在看站在摄像机后的人。 容缈从陆舟手中接过照片,贴在了她的学生卡上。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镜头,果然真的有感情。” 他的耳根一热,迅速转移了话题,“再去领教材?” “好。” 容缈与陆舟并行。 阳光投射过来的巧妙角度,将他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 有情感的,怎么可能会是几斤重的摄像机? 分明是镜头后,为之拍照的人。 教材和校服倒是相当好领,只需到专门的办公室去即可。 敲响办公室的门之前,容缈轻轻地拉了一下陆舟的衣袖,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外套。 他作为人尽皆知的好学生,不穿校服。 她一个转学生,却穿着。 之间发生了什么,引人浮想联翩。 极其容易造成一些美丽而狗血的误会。 她也不想一来,就给他带来重重麻烦。 陆舟取回自己的外套,再穿上时,明显感受到了升高的温度,或许是太阳,亦或许…… 是她。 他拢了拢外套,重新将自己的拉链,拉到了最顶上。 她温热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他的校服上。 就像被她整个人包围一样。 陆舟浓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轻轻地扇动了几下,而后,才轻叩门。 他向相关老师说明了情况,很快便帮她领到了书本和校服。 衣服还好,能穿在身上,再不济,挂在手上也行。 可教材…… 容缈抿唇,“我没有带书包。” 不止是包。 她连一支笔都没有。 现在出校买也来不及了。 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校门已经关闭,不让学生往外再走了。 学校里的小卖部,也并不出售书包。 第236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七) 陆舟却并不介意手上堆着的厚重书本,领着她往前走,“没关系,我正好带你去教室。” 她人生地不熟的,的确也不知道自己的班级在什么地方。 但…… “会不会太重了?” 除了教科书之外,还有相应的试题集,以及让人看一眼便头皮发麻的试卷。 那么一大摞,他一个人搬起来,肯定是费劲的。 陆舟闻言,停住了步伐。 他伸出一只手,将最顶上的试卷拿了下来,递给她,道:“不重了。” 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分担多少重量出来。 一叠试卷而已,能有多重? 跟他手上剩下的那堆书,完全无法相比。 陆舟的眼眸里,漾出一点细微的笑意。 可即便只有一丝,以他的形容,也足以惊艳。 这样好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有自杀的结局? 他的命运不该如此。 可没等容缈细想,上课铃便猝不及防地打响了。 她看向身旁的他,“你是不是要迟到了?” 陆舟摇头,“这是预备铃,还有十分钟。不急。” 容缈松了一口气。 她盯着他的影子看,说:“太好了。” 兴许是听到预备铃声,还在路上的学生都加快了步子,由于他和她一起从走廊外经过,教室里坐着的学生消停不下来了,好奇的打量投了过来,讨论声也响起。 他一时间,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什么?” 陆舟停下来看容缈。 她也不回避他的视线,直视着他,说:“太好了。” 无论是她没有让他迟到这件事,还是他这个人。 都太好了。 陆舟的神色微动。 他将容缈送到了理科平行一班,她的学生卡上,有写她被分配到的班级。 教室里原本热热闹闹的,可见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瞬间安静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也是被帅到窒息。 唯一的空位在教室靠后门的地方。 容缈坐在了那里。 陆舟则将她的书整齐放好。 “再见。” 她大大方方地跟他挥手。 “嗯,再见。” 陆舟抬眸,视野范围里只剩下了容缈。 他望了一眼她后,才转身离去。 陆舟从来没有出现在平行班过。 只存在于传闻或是偶遇里的学神离开之后,教室里一下子跟炸开了锅似的,气氛沸腾起来。 “学神是真的帅!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那些人要在学校各个地方堵他,整得跟大明星的私生饭似的。” “都别拦着我,我要为了学神考进实验班!” “哪怕是重点班也行啊,只要能每天目睹学神的容颜,别说是学习,直接拼上命了!” “少画饼充饥了,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能翻身,而我懒得翻。” “还真做上白日梦了?喏,新来的那个,不都已经勾搭上学神了?你们瞎幻想有什么用,得行动起来啊!” “就是,跟学神同校了一年多,一丢丢进展都没有,还好意思痴人说梦。” “也不能这么说,是我们不想加快进度吗?是学神压根不给机会啊!” “别说得跟一点希望都没有一样,得有士气!俗话说得好,名草虽有主,我来松松土!墙角,都是靠撬出来的!” 只是,草还没开始挖,就已经有人开始偷花了。 坐在容缈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刚想搭讪,下一秒,上课铃响了,老师进了教室,他也只能灰溜溜地转过头去。 容缈正式过上了高中生活。 关于她的由来,传得是稀奇古怪的。 但她也没打算澄清。 她从不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况且,即使她解释了,也未必所有人都会信。 照样是各执己见,众说纷纭。 她乖乖当着一个好学生,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平行班和实验班的差距太大,教室甚至都不分布在同一个楼层。 倘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和她是不会有机会遇见的。 关于容缈和陆舟的绯闻,也不攻自破。 毕竟,哪有刚谈了恋爱的小情侣,一连好几天都不见面的? 陆舟那边,有一路跟着他出校的人。 而容缈,也被盯着,几乎可以说是,她的一举一动,尽在同班同学的掌握之中。 倒也真是闲得慌。 可能是还没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平行班的日常都是聊学校里的八卦,自习课也不做作业,时间反倒是都花在研究新同学上了。 有人打听到她之前是学文的,便编造出她是为了陆舟才转学到明德中学,还为爱转理科的谣言。 也有人说她的家里和陆舟家有什么关系,她从小巴结他到大,而陆舟对此十分厌烦,却迫于家族的压力,不得不和她相处,因而才会在她转学时帮她,又在平日里对她避而不见。 这种氛围,估计得等到高二下学期,临近高三的时候才会改变。 但她那个时候,已经不会再待在平行班了,自然也不想费口舌去说明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 有一说一,那些谣言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至少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只是太缺乏现实基础,虚幻得很。 容缈转向理科的事,已经和父母沟通过了。 他们虽不太理解,却也尊重她的决定。 总归,是她的人生,旁人无法左右,即便是父母。 学校里,甚至班级里,有一些男生,对容缈表示出了好感。 她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 除了和陆舟的关系不清不楚之外,没什么别的缺点。 然而,对于其他人的喜欢,容缈都一并拒绝了。 她的理由说得明白,又最大程度地给足了别人面子,也没什么人来找她麻烦。 由于第一次考试还没开始,她的真实成绩并不被其他人所知道。 但……她都被分到平行班了,分数能有多高? 容缈被全校的人在心中跟陆舟划清了界限。 她只能被认作书呆子,而非他那样的学神。 容缈重新开始记忆各种公式、定理。 现在的日子,和她之前的生活很不一样。 她基本上一天到晚都要待在学校里。 第237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八) 高二目前并没有强制要求上晚自习,但学生可以自愿留在教室里学习,只要提前跟父母、老师打好申请就行。 她留下来,纯粹是因为无聊。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倒不如在学校里把作业做完,再轻轻松松地回去睡大觉。 “从下周开始,大课间期间,所有人都要到操场集合跑步,女生两圈,男生三圈,要是觉得不够的,可以自己再加。” 班主任在班务处理的时间,说明了学校的新安排。 底下哀嚎一片。 “搞什么啊,为什么突然要跑步?” “救命,不想跑,八百米就是在要我的命!” “每天都跑也太过分了,真的把我们当成生产队的驴了吗?” “希望明天起,下倾盆大雨,最好能把学校给淹了。” 班主任用目光威严地扫了一下教室,“安静。这是为了两个月之后的体育考试,成绩是直接跟高考挂钩的。那些身体素质不好的,觉得自己及不了格的,自己想办法提高。” 高考需要有个体育考试的成绩,每个学校的日程安排都不一样,明德中学作为市重点,排在了最前头。 说得好听一点,是给其他学校打个样。 实际上,就是让学生在两个月之内极速提升体育成绩,把剩下来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 “体育课都没上几节,居然就要考试了,还要求我们拿高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咱们学校真是老师的天堂,学生的地狱。” “呜呜呜,高中生的命也是命。” 容缈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垂了下眸,转了转手上的笔。 跑操活动是面向整个高二年级的。 意味着,她能看见他。 目前和他交集不多的状况,也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容缈站在操场上,视线绕着操场转了一圈。 乌泱泱的,全是人,且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简直像是从工厂里出来的流水线产品。 且学生们的队形没站好,歪歪扭扭的,完全不成形。 她看不清他的所在位置。 犹如大海捞针。 为了保持跑操时的秩序,校方要求各个班级呈方阵站好。 而班级之间,又是以平行班、重点班、实验班的顺序排列的。 各班的老师拿来班级的指示牌后,对队伍进行了调整,场面看起来井然有序多了。 她也凭借着牌子的标注,顺利地找到了理科实验班一班。 只一眼,便锁定了他。 陆舟担任了举牌人的角色。 他的身形直立,脊背挺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柔软的黑发微微被风吹起,却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五官棱角分明、唇红齿白的清冷少年,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一出现,便引得无数人回过头去看。 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密集的人流,她也能在人群中,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当然,有他本身显眼的原因。 也是因为,她从来不会忘记望向他。 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往她的方向看来。 她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他也只看向她一人。 容缈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灿烂得不可方物。 如果他离她再近一些,他就能看到她眼里,那些因他而升起的璀璨星星。 随着哨声的响起,小方阵一个接着一个开跑了,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由于是跟大部队一起出发的,每个人的速度都有刻意控制,节奏并不算太快。 但渐渐的,有学生开始掉队。 跟不上的学生,便被带到旁边的跑道,调整呼吸,或是以走路代跑步。 容缈的呼吸平稳,她跟着前面的人,跑完了八百米。 女生的要求圈数比男生少一圈。 她跑完后,便到了一边去。 学校的说法是跑完规定的圈数就行,鉴于每个人的体质有差异,校方并没有要求集体一起回教室。 到了学生的耳朵中,边等同于“跑操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本来课间就是用来休息的。 为了让学生在跑完步后,能有缓冲的时间,大课间的时间被延长了。 对于身体抱恙、选择了请假的学生来说,简直是天降的补觉时机。 即便不睡觉,和同学聊天,或是在走廊上晒一下太阳,也是忙碌的学习生活中,相当好的放松方式。 只不过,今天是跑操第一天,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浑水摸鱼。 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计划之后怎么请假了。 容缈转了身,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她已经熟悉了学校里的建筑分布。 哪怕没有他做向导,她也不会迷路。 “陆学神!一直举着牌子累不累?我帮你拿吧!” 听到同班同学的问话,陆舟偏到容缈身上的视线,移回了正前方。 他将牌子递给对方,“谢谢,辛苦。” 随后,陆舟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 他提了速度,面色却是同样的淡然。 一呼一吸的节奏,被他控制得极好,没有乱掉半分。 被道谢的同学,则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学神谢他干什么? 他只是觉着举牌子特别威风,能吸引到女生的注意而已。 难不成是牌子太重了? 他晃了下木牌。 这不是挺轻的吗? 话说,学神给得好果断,像是不想举牌很久了! ……学神呢? 怎么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陆舟将最后一圈跑完。 临近终点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 而是接着,往小卖部跑去。 阳光落在他的头顶、肩膀、脸上。 少年的眸光清亮,如湖水一样清澈见底。 他径直地,略过所有人。 直到眼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才停下。 容缈刚从小卖部出来,手上拿着充饥的面包和解渴的水。 两份。 就像是她预见到,他一定会跟来。 容缈蹦蹦哒哒地从阶梯上走下。 她原本要比他高一截。 随着她往下走的动作,渐渐没有了台阶的高度支撑。 等她到了他身边时,瞬间比他矮了一个头。 可爱得要命。 第238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九) 陆舟的额角沁出了汗珠,乌黑的短发微湿,面上也有丝丝的红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意跑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和她见面的理由。 大抵是她转来得太晚,错过了交朋友的时机。 小团体已经一个个形成,大部分人,连去卫生间,都是成群结队的。 他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而他又是她在明德中学第一个认识的人。 出于对同学的正常关心…… 而已。 “好巧。” 陆舟说出口后的那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话十分多余,完全是在欲盖弥彰。 好在,容缈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对他不自然的靠近,也不感到奇怪,没有一点排斥的反应。 反倒是习惯了似的。 容缈眉眼弯弯,笑着道:“嗯,是很巧。” 她自然是顺着他的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看似十分不经意的偶遇,实则,是谁有意而为之的预谋。 分明,他和她在操场时便已经看见了彼此。 他朝她跑来时的神色,她手中多出一份的小零食……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作为证据。 双方却心照不宣地,将它视为秘密。 他的耳根浮起一点红意,轻移开视线,落到她的校徽上,他启唇,声音清冽而低沉,“学校生活,还适应吗?” “嗯!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但是……” 容缈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无声,胜有声。 ——都没有你好。 她刻意隐去了后半句。 但他从她明亮的眼神里,找出了蛛丝马迹,也领会了一点,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陆舟一时间无法理解容缈的深意。 或许,她只是因为他那一天的帮助,认为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陆舟,你吃早餐了吗?” 听见她的询问,他摇了下头。 她便将面包和水递了过去。 容缈认真地叮嘱着:“一定要记得吃早餐,不然会低血糖的。” “学习的时候,也会没有思考的力气。” “况且,现在有跑操的要求,早餐显得更重要了。” 他听着她在他身边所言。 不是唠叨,不是多管闲事。 是,她对他的关心。 陆舟微愣,不禁失神了几秒。 他凝眸,漆黑的瞳仁,像是跳动着细微的光芒。 “记住了吗?” 他一直没有回应,她便侧头看去。 “嗯,不会忘记的。” 陆舟的手,将面包攥得紧了一些。 塑料包装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忽地转过头去,“是经验之谈吗?” “怎么可能?” 容缈否定了,她从来不会有低血糖的症状,“我每天都按时吃饭的。” 按时……吗? 难怪。 他碰不到她。 陆舟闻言,唇微微上扬了些。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是很好的习惯,我会向你学习的。” 容缈满意不已。 到了教学楼后,他和她即将再次分道扬镳。 “是不是快到第一次考试了?” 容缈佯装无意地提起。 明德中学有着大大小小的考试,而她要想转班,要通过三次至少是月考级别的考试。 “下周四开始,到周五结束。” 陆舟向容缈说明了具体的时间,并附加了一句,“下月初,即周末过后的返校第一日,会出分数和排名。” 为了激励学生们不断努力学习,明德中学也有放出光荣榜的惯例。 她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看到过那个红榜,他位居榜首,旁边还跟着一道小横线。 意味着,他上次也是第一。 排名没有任何波动。 其实何止是上次,上上次,甚至再往前翻。 他从入学开始,便一直是第一,且分数超出第二名不少。 被加冕为“学神”,不是空穴来风。 “也就是说,加上这周,还有八十天左右。” 容缈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陆舟发现,她不是在用加法计算天数,而是减法。 像是在一天天缩短着什么距离。 以三个月为单位的话,他最先想到的,便是换班考试。 陆舟默了下。 她想换去哪个班? 他的心底,貌似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但他不敢再去深究。 . “实验班的人真是疯子,还一边拿书一边跑,眼睛真的不会瞎掉吗?” “在跑步的状态下,居然还能看得进去书?怪不得我上不了实验班。” “要不我们明天也拿本书去?” “还是算了,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你看陆学神,他手上拿书了吗?” “没有,不过……有面包和水。” “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学习的榜样!学神就从来不整那些有的没的!花架子能顶什么用?等等,你怎么会知道,他拿了什么东西?” “他刚才经过了。” “……啊啊啊你为什么不喊我?我说得有那么投入吗?看来我对学校的恨意,还是比我对学神的崇敬之情,要多得多。” “对了,他和他的绯闻女友走在一起。” “……要不,提前随个份子钱好了?” 容缈和陆舟的关系,对于外界而言,依旧是不清不楚的。 没人知道,他和她为什么忽然又待在一起了。 虽然他们只是短暂地一同从小卖部,回到了各自的教室,可还是让人探究欲爆棚。 那毕竟是陆舟。 容缈照旧没有搭理传言。 自上次“偶遇”后,她碰见他的概率,莫名提升了一些。 有时是在食堂,有时是在小卖部,时不时也会在教学楼碰面。 外头的风言风语,似乎并没有传进陆舟的耳朵里,他也完全不知道避嫌为何物似的。 但奇怪的是,随着她和他来往的增多,流言反倒是减少了些,且其他人不再对她恶语相向,满怀恶意的揣测,也消失不见。 是谁的手笔,不用猜便知道。 陆舟也确实践行着先前所说的话。 他遇见她时,只要是有空闲时间,便会向她汇报他的早餐情况。 明明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健康小咨询,可他每次都无比认真,让简单的谈话,蒙上了一层莫名的、朦胧的色彩。 容缈和陆舟再次被一起提及,是在第一次考试结束后,放榜的当天。 第239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 光荣榜是周一早上放出来的。 陆舟的名字,高居第一。 由于明德中学有学生可以提出换班的特殊规矩,校方在划分榜单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将实验班、重点班、平行班三者隔开,各自占据一块地方。 三个班在理论上来说,都是有固定的学生人数的。 分明的界限,便利了学生自行查找。 而容缈的名字,不仅脱离了平行班的行列,还出现在重点班的中上游区域。 她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又因为一开始被分配到了理科平行班,实力被严重低估,此时的飞速进步,自然引起了关注。 “为什么有人能学习恋爱两手抓?有人却一个不占啊!” “路过,被骂了,好无助。” “啊啊啊,我不信,我居然退步了这么多!一定是假的!” “就当是一场梦。” “下回一定好好复习!” “决定了,我也要好好学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照她的进步速度,再有两个月,就能提出换班了吧?我看,她也不是会屈居于平行班的人。” “到重点班去,就能和学神离得更近一点,羡慕了。” “别看了,再看也不会凭空多出几十分的,一直堵在这里,后面的人都没法走了。” “就是,我还要看陆学神升旗呢,这可是新学期第一次!” 今天是周一,明德中学也按照惯例,举办升旗仪式。 一般来说,负责升旗的人,都是最近一次考试的第一名。 但自从陆舟在高一蝉联了三次第一后,这个规矩就被放弃了。 当时,高一的升旗代表一直是他,虽然看着赏心悦目,却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这些人便去和校领导提意见。 本来,领导们认为,旗手应当是具有流动性的,谁知陆舟将第一的宝座,坐得稳稳当当,旁人无法撼动半分。 出于无奈,校方将规矩改成了顺延,一直到第十名,都拥有升旗的荣誉。 如果前头的人升过旗了,机会就被过让给下一个有资格的人。 要是碰上了什么重量级的考试或比赛,那又另外说了。 有了新规矩后,一个学期,陆舟基本上只用升一次旗,省事不少。 新学期的第一次升旗,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湛蓝的天空、悠闲的白云、初升不久的朝阳交相辉映,与国旗台上,清冷又沉着的少年,构成了一幅绝佳而惊艳的画卷。 微风拂过,似是青春的气息。 陆舟的校服贴切身形,干净整洁,姿态挺拔而笔直,他稍一侧身,熟稔而稳重地将旗帜挂了上去。 庄重的音乐响起,他将红旗一甩。 旗帜便迎着风飘扬起来,随着自动的摇杆,缓缓上升。 陆舟面向旗杆的方向敬礼,表情庄严而肃穆。 他的身姿端正,无半分倾斜。 陆舟无言地注视着渐渐往上升起的旗帜,下颌线分明,又带着少年特有的锐利感。 他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中。 七点半的太阳,像是为了他而升一般,偏爱地将日光分出,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背景板。 红旗到达顶点时,激昂的音乐也到了最后,时机和节奏,把握得刚刚好。 “升旗仪式结束。下一项,有请高二年级教导主任张老师讲话。” 广播里传来声音。 陆舟礼毕后,正要下台,却被往国旗台方向走的教导主任拦住。 一番简短的对话过后,他只好立在了一旁,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怎么又讲话?老张一天天的,有那么多话要讲吗?” “无所谓,我倒觉得挺好的,老张今天可是领导队立大功,居然让学神留在台上,简直太懂我们了。” “估计他也知道自己讲话没有听众,大家甚至宁愿低头看书,也不看他,才特意让陆学神站在他身边。” “有道理,大家垂涎着学神的美色,肯定都会抬头看过去,这样一来,就算是不听老张说话,也不得不看老张的脸了。” “老张心,海底针呐。” 张主任例行开始了对此次高二年级考试的总结,讲话内容,不出意外地,还是那四个部分。 首先,夸陆舟。 然后表扬一下实验班。 肯定一番重点班。 最后,骂一通平行班。 其实张主任苦口婆心,也是为了学生们好,他点出平行班存在的问题,就是想要让同学再接再厉。 毕竟明德中学需要一个平均成绩,拿出去跟其他学校比,光有实验班的人把均分往上拉,有什么用? 有十个陆舟,都不够平均一个平行班的。 然而,老张前期的铺垫太过冗长,强烈的对比一下子产生了,对其他班就是各种夸赞。 即使有退步的,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一到平行班,便是不遗余力地骂起来。 这谁受得了? 好在平行班的人也是油盐不进,对张主任的批评是充耳不闻。 都不用从右耳朵出了,左耳朵压根就没听进去一句话。 “虽然,平行班的大部分同学,显然都还没有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贪图一时的享乐,没有把心思放到正经地方上去。” 本以为今天也要上演张主任和平行班相爱相杀的戏码。 谁知老张说着说着,便话锋一转。 “但是,我相当高兴地发现,平行班里,还是有思进取的学生的!这位同学,我不用说她的名字,你们自己去红榜上看,就知道了。” “她的进步,是最显眼的。让我们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为之震惊,不过她自己班上的班主任却没什么反应。” “我一问,才知道,人家平时,比谁都努力,没进步是不可能的。” “这个同学,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即使身处一个相对来说不好的学习环境,也不能放弃,要相信自己,小小的身体一定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而此时,主任讲话里“爆发能量”的主人公…… 正在偷吃巧克力。 容缈一脸懵地抬头。 恰好撞上陆舟的视线。 他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她。 眸光带笑。 像是一种鼓励。 又更像是,猜到她能做好的笃定、信任。 第240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一) 晚自习结束后,容缈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 由于作业都在白天被做完了,新课的预习工作也在自习时间完成,她晚上不会再带书回家。 之所以背个书包,单纯是因为—— 她要装零食。 学校里的物价,相较于其他地方而言,要低一些。 她的父母在外务工,没有人给她做饭,起居也是完全靠自己。 容缈的一日三餐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 至于早饭…… 她有时候起得晚,赶不上食堂的热乎早点。 家附近,又没有早餐店。 她有了几次经验后,便会提前买好第二天的早餐,塞进包里,直接带回家去。 时常光顾小卖部,也有这个原因。 一来二去的,学校里小卖部的老板娘,都认识她了,每次都说,她是来店里进货的。 除此之外,容缈的夜生活,也需要一些零食来支撑。 生活费有限,她的做法,是在照顾好自己的前提下,最省钱的了。 夜色微凉,她拢了下校服外套,把自己裹紧了一点。 学校开了路灯,倒是不用怕天黑,或是路上忽然出现什么。 她路过停车场时。 容缈听见了自行车的脚踏板被踢起,车轮随之在地面上转动起来的声音。 昏黄的光线下,少年清俊的身形出现。 他的影子被拉得又高又长,眉目也被晕染上了一层漂亮的光晕。 容缈微微一愣。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陆舟。 她眨巴了下眼,十分自然地小跑到他身边,“你也刚下晚自习吗?之前怎么没有看见过你?” 难道是她平日里收拾的速度太慢了? “嗯,今天刚开始上。” 陆舟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容缈则走在自行车道另一侧。 朦胧的灯光下,他和她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 容缈也没有问其中的原因,道:“第一次上晚自习,感觉怎么样?” 陆舟思索了一会儿。 他盯着地面上重合的影子,过了一会儿后,轻声说:“还不错。” 陆舟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干净而清醇,像是杂糅着风,能将令人烦躁的胡乱心思都吹散了。 容缈想起什么似的,将背后的书包,移到了身前。 她在里头翻翻找找。 “这个给你。” “还有这个,也好吃。” 陆舟侧眸看去。 她的背包里不像平常的学生那样,装着沉重的书,而是各色各样的小零食。 而她正一包一包地往外拿,将他原本空荡荡的自行车的车筐,填得满满当当的。 容缈大功告成后,拍了拍手。 她得意地和他分享道:“这些零食,可都是经过了我的精挑细选而胜出的,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味道也好,适合在学习的时候……” 容缈斟酌着用词,想了想后,说:“用于补充能量!” 陆舟听着熟悉的话语,不由记起了早上升旗仪式后的她,唇边微微漾起一点笑意,“谢谢。” 他略一垂眸,“只是,你将它们给了我,你怎么办?” “再买就好了。” 容缈的态度十分无所谓。 她在心里对自己的花销有个底。 省出来的钱,可不就是再用来花的吗? 她又不能带着钱入土。 容缈拆了一包夹心的小熊饼干,没忘记叮嘱陆舟,“但是,不可以把它们当成正餐,一定不能忘记要按时吃饭。” 他闻言,稍一颔首,“好。” 她似乎总是对于他的饮食情况,尤为上心。 陆舟原先也不是一个多在乎吃饭的人,受家庭环境的影响,他也认为,能填饱肚子就行。 有时候,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的确会忘记吃。 但自从她给了他面包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有意地注意起自己的一日三餐起来,也慢慢注重起了营养摄入的均衡与否。 “你平时,都是骑车上学的吗?” 容缈的视线落到陆舟的自行车上。 他的车是黑白相间的,主体还是白色,只有车把、车座、车轮是黑色的。 明明白色是最容易被弄脏的。 可他的车似乎被保养得很好,干干净净的,一点刮痕都没有。 陆舟校服下的白衬衫也是。 上次,他在她面前脱下外套时,内里的衬衫干净得一尘不染。 陆舟轻点了下头,“会方便一些。” 而后,他便看见她露出了一个深思熟虑般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 她缓缓摇头,“我只是在想,我也去买一辆自行车好了。” “你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远吗?” 陆舟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意无意地,在车把上敲了敲。 黑色的车把,衬得他的手更加白皙,像是添加了一层来自月光的滤镜。 “还好,不会太远,但……” 容缈抿了下唇,面容乖巧,“我早上听不见闹钟,起不来,容易迟到。” 明德中学要求的到校时间,比一般的学校,都要严格一些,还有专人去查学生迟到。 “你的父母,不会叫醒你吗?” 他虽都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起床,可同龄人貌似都是被家里的大人给催着起床的。 陆舟时常听到“我妈今天又没喊我起床”、“说好了让我爸今天叫醒我,结果我都醒了,他却还睡得正香”,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在外地务工。” 容缈递了一块小饼干给陆舟。 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将车停下,看向她,郑重地道:“抱歉。” 难怪,她要装那么多小零食。 如果早上无法及时起床,为了赶时间,大概也不能吃一顿舒心的早餐。 容缈的眼睫毛眨了眨,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道歉,没什么的。拿着。” 礼貌、有教养,且…… 他十分重视她的情绪变化。 陆舟敛了下眸,他从她的手心里,拿走了那一块小熊模样的夹心饼干。 他的手指挠过她的掌心时,带起了一点微微的痒意。 “好吃吗?” 容缈问完后,才发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她挑中的,能不好吃吗? 可陆舟,连这种无聊的问题,都会给出无比认真的回答。 他的眸光里,映着温和的月色,道:“好吃,巧克力的味道……” “很甜。” 第241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二)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距离并没有太远,不知不觉间,他和她便到了门口处。 “左还是右?” 容缈将问题抛给陆舟。 他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你呢?” “右边。” 容缈抬眸,“你也是吗?” “……嗯。” 陆舟沉声道。 “太好了,又可以同路一段。” 容缈的唇畔绽出一个明媚的笑,“但,我之前怎么没有遇到过你?” 明德中学的面积固然大,可也不至于一次都碰不了面,何况她和他还是往同一个方向回家。 相遇的概率真是一种极端。 要么一次都见不着,要么就几乎天天见。 有了第一次校园里的遇见后, 第二次、第三次,似乎都变得简单多了。 “不过,碰不到也正常。” 没等陆舟回应,容缈便自行找到了解释。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我早上起得太晚,中午则是踩着饭点,甚至提前去食堂的,下午又不回家,待在学校里上晚自习,自然而然地跟你错开了。” 晚风带着寒意,轻轻吹起了她的黑发。 容缈的面容白皙,眼睛澄澈而灵动,昏黄的光线,在她眼中像是碎了的星星。 她的发丝,隔着一小段距离,在他的身边飞舞,却好像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他,在他的心上轻挠了一下。 “今天开始,不会了。” 陆舟眼眸里的光芒微动,如同跳跃着的小火焰。 “嗯?” 容缈假装没有听懂陆舟的话。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和我一起走吗?”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影影绰绰,美好得不真切。 短暂的沉默过后。 “可以。”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古怪又可爱的认真。 容缈眉眼一弯,唇边的弧度又扩大了一些,循循善诱地问:“可以什么?” 陆舟清冷的眼里浮现了细碎的光,他微微侧过头,避开她过于热烈的视线,面上泛起了一点红晕,“一起回家。” 他顿了顿,补充上遗漏的部分,“每晚。” 陆舟又骤停了一下,耳根也染上一抹漂亮的绯红,把最后,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主体点明,“和你。”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坦荡、清澈。 却又不敢看她。 容缈肆无忌惮地盯了陆舟一会儿后,笑靥如花,道:“开玩笑的。” 按照明德中学里学生的性子,他的动向大抵被掌握得一清二楚,从明天开始,估计又会有不少同学自告奋勇申请上晚修。 这种“好学”的氛围,也只有他能带得起来。 她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果不其然,相隔二十多米的地方,有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本来对方也可以被认为是往同一个方向回家。 毕竟一共就只有左和右两个选择,难不成他走了右边,便要让所有人都走左边? 只是,她一回望,对方便心虚似的,立马低下头,像是丢了什么东西,正在找一样。 被抓包、露馅的尴尬,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大晚上的,搞这种跟踪,未免太像变态了,让人顿时深陷恐怖片。 但,对方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并没有离太近。 “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 陆舟并未回眸,却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唇线微抿,神色淡然,恍若清风明月,眼底,却隐隐有些歉疚。 他指的,不只是眼下的事情,还有她转学以来,面对的所有流言。 那些话,一向不会被他听到,他也是偶然才得知,她一直以来,独自面临着一切恶意的揣测。 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做。 都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才会被无端地诋毁。 而他,现在还自私地要给她造成更多麻烦。 “不会的。” 容缈打消了陆舟的忧虑和歉意,“我理解暗恋这种情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然会不可避免地,想要把其他人赶走,让对方只属于自己。一旦他的视野里有了别人,自身随之出现排斥的心理,是正常的。” 她转眸看向他,“而且,转学那一天,多亏了你,才能顺利无阻地办好所有手续。明明是你帮了我,而我占用了你的时间。” “之所以拒绝一起回家……” 容缈停住脚步,双手攥着书包的肩带。 她稍微歪了歪头,“陆舟,你的家,应该在反方向,对吗?” 他一路上,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边的建筑以及路标,即使是骑自行车上下学,也不可能会完全不熟悉路边的情况。 分明是第一次走右边。 陆舟的眼睫轻颤,他点了下头,“不出意外的话,两边都可以到,但左边更近。” 他明明住在另一头,却为了和她再有十几分钟的相处时间,特意绕远路。 陆舟为了节省时间,避开人流,提升效率,都会错开饭点去吃饭。 可他愿意在她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 相对无言。 “所以,你要买自行车吗?” 陆舟先发了话。 容缈摇了下头,说:“还有大概一百米,我就到家了。自行车太重了,怪麻烦的。” 陆舟稍一沉吟,“既然是顺路,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不介意,后座上多一个人。 虽然,他的车没有后座。 但,可以安装一个。 不难。 “谢谢你。” 容缈再次摇头,“但不用。” 她不需要他专门为了她走远路。 如果他要多骑十多分钟的车,就要比原来更早起床、更晚回家。 她不想要他牺牲他自己的休闲时间,单是为了送她上下学。 他应当走他该走的路。 “好。” 他推着车,往前走,到了马路上后,才坐上自行车,刚踩上踏板,正要骑出去时,却猝不及防地,被她喊住。 “陆舟。” 脚踏板在半空中,空转了两圈。 链条和车轮之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嗯?” 陆舟下意识地回眸。 她站在路灯之下,笔直地望向他,面容乖巧,笑容甜美,“理解,是因为感同身受。” 陆舟微愣,神色也动容了下。 据她方才所说。 她理解的,是—— 暗恋。 第242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三) 一月后,魔鬼训练一般的跑操终于结束,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体育考试当天,学生都到了市里规定的考点去。 “我好怕我待会儿晕过去。” “谢邀,跑完我直接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千年女尸阴暗爬行。” 其他同学都在检查自己的鞋带有没有系好,衣服会不会影响跑步之类。 唯独容缈,在检查自己的粮仓是否储备完整,她清点了一遍后,又排兵布阵了一番,决定好了进食的先后顺序。 先从女生的八百米开始跑。 这次倒不按照班级的等级来排先后了,而是按照学号顺序。 容缈作为整个高二年级里最晚报到的人,当仁不让地排在了最后一批。 她看着一群又一群的学生出发,以各种千奇百怪的表情和姿态,跑完了全程,一过终点线,便浑身脱力地倒在一旁。 当然,其中也不乏身体素质好的人。 可大部分人都是气喘吁吁,累个半死。 八百米。 罪恶的,讨厌的,应该被取消的。 容缈先把其他项目给测完了,她无聊地当着观众。 等着等着,便轮到了自己。 “容缈?” “到。” 等到老师喊了她的名字,她才进入队伍里。 原本说好要领跑的人,在开跑后,便以飞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其他人苦苦地跟在后头。 容缈谁也不跟,她有自己的节奏和速度。 她已经提前算好了各个测试项目的分数占比,知道自己八百米跑多长时间能过关。 容缈不需要在每一项都拿满分。 她选择让自己以最舒服的状态跑完考试。 可秋季的空气还是有一些冷意,一呼一吸间都沉重了几分。 难受。 幸好早上还是吃了一点东西的。 不然空腹跑的话,她会饿死。 怎么还没跑完…… 八百米有那么长吗? 她抬头,观察了一下所剩的距离,却在终点处,看到了陆舟的身影。 他估计是男生里第一批开跑的,身上已经穿了带有编号的马甲,手上也佩戴了专用的腕表。 陆舟站在离终点线最近的地方。 让人一眼便能看见他。 如果他是其他批次开跑的学生,他可以在跑道圈内的空地,陪她一起跑。 但他不能。 相关的老师不让走。 她跑完后,便到了他的轮次。 这种时候怎么还可能放任学生乱跑? 陆舟的眉微蹙着。 可下一秒,他又忽地,唇边晕开一个夺目的笑。 他看见,她毫不犹豫地加速了。 朝他奔来。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方向,没有移开过一点。 他的身边,簇拥着那么多人,她却完完全全地,只看得见他。 她为了方便跑步而扎起的高马尾,此刻晃动的弧度,更大了。 一口气越过终线后的容缈,微微弯下腰。 她扬着明媚的笑容,望向他,手放在心口处平复着混乱的呼吸,目光却灼灼。 只见,陆舟也徐徐抬起一只手,指节分明的手,贴在了心房的位置。 他回望她。 与她,一同感受着,此刻凌乱的心跳。 女生跑完后,还有没测的项目,便去测了。至于剩下来的人,有跑完八百还是缓不过来神的,有想安安静静地死一会儿的,也有想看男生跑步的。 但其中的大部分,又是为了陆舟而来的。 跑道的旁边和圈内都围满了人。 “马上要开跑了,都别挡道了,稍微站开一点。” 老师控制着现场的秩序。 容缈抱着自己装满食物的书包,坐到了上方的看台上。 比起跑道内,的确不是最佳观赏位置,但她不想下去人挤人,看台的椅背也可以让她稍作休息。 她喝着水,以解刚才的口渴。 随后,她又从包里拿出小零食,按照之前记好的顺序,吃了起来。 陆舟已经蓄势待发了,他在老师确认名单的空隙里,心有灵犀似的,抬眸,往斜上方看去。 她乖乖地坐在看台上恢复着体能,模样认真,咀嚼的动作像是抱着坚果啃的松鼠,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在他看过来的第一眼,她便给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收到。 陆舟在心里无声默念着,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朝着她的方向,轻点了下头。 一声枪响后,陆舟便迈开了步伐。 他没有抢最里面的一道,按理说是会在开始时,稍微落后一点的。 可他是陆舟。 选择哪一道跑道,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他在任何领域,都能做得很好。 底下的人都在热烈地喊着“加油”。 场面十分热闹。 就像在举办校内运动会,而非体考一样。 四百米一圈的跑道,一千米需要跑两圈半。 男生的终线,自然也在别的地方。 好在看台是圆形的,将跑道包裹了起来,她可以直接从现在的位置,到他的终点去。 陆舟侧脸的下颌线分明,又透着锐气。 他游刃有余地跑着,甚至有闲心,在路过她时,抬头看她。 陆舟的额发被跑步带起来的风吹得乱了些,眸光却定定地注视着她。 他的速度没有减下半分。 可他经过时,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他清俊的面容,挺拔的身姿,被永恒定格。 她也听不见周边热火朝天的加油声,在上方,沿着他的轨迹,视线一路追随。 第二圈时,也是如此。 容缈正要起身,到陆舟最后停下的地方去,却见他朝她摇了摇头。 她一怔。 而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跑道上,眉眼皆是专心致志的神情,速度瞬间又提了起来。 他一路跑,越过了不知多少人,过了终点线,收获了欢呼和喝彩后,却没有停下,而是接着跑。 跑向她。 ——她在原地就好,他自会向她奔来。 凭借着耐力、爆发力,和一个,独属于她和他之间的小秘密,他到了她的面前。 陆舟的呼吸乱了,胸腔也随着节奏上下起伏着,他的面上被热意染出一片片绯红。 在他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也从看台上下来了。 “陆舟。” “嗯?” “再有一个月……我们做同桌,好不好?” 第243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四) “你的情况,我现在了解了。确实是进步很大,这一点值得表扬。” 教务处的老师推了下眼镜,“但是,你下定决心了吗?一定要进实验班?还是一班?” 容缈点头,乖巧道:“想了三个月,想得简直不能再清楚了。” 她在第二次考试中的分数,已经到了重点班的顶端,又在第三次考试中,成功杀进实验班的排名圈内,争取到了换班的资格。 实验班从表面上看,都是一个水平的,但陆舟所在的一班,实则又是另一个层次。 “有追求固然是好的,可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 老师认真地做着容缈的思想工作,“以你目前的水平,挑一个好的重点班,稳坐班上前三是绰绰有余的。” 他的话里,还有第二层意思。 是在劝她稳妥地当鸡头,而不要好高骛远,去争凤尾。 老师一脸“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的表情,“以前也有很多学生,取得进步后,要求换班,都争着吵着要去实验班,结果呢?” 他长叹一口气,“全成了垫底的。上课跟不上,课后习题搞不懂,成绩下滑越来越严重,最后还是从哪里来的,回哪去。” 能进实验班,就说明有相应的实力,无论成绩波动有多剧烈,都能留下来,不用被无情地赶出去。 但……那些学生原本都是有一些成就的,在自己的班上,也是被喊“学霸”的存在,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承受住如此巨大的落差? 无法适应实验班氛围的学生,大部分最后只能自请回原班。 当然,也有小部分的人“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以至于每次放榜时,都免不了被调侃一番。 “老师说得有道理。” 容缈表情认真,“但是我选实验班。” “……” 老师无奈,只能给盖了章。 她自己的选择才是关键性因素,旁人能劝,不能阻。 “课表拿一份,直接收拾东西去就行,记得把文件分别带给原班和现班的班主任。一班的班主任姓陈,知道是哪个吗?” 老师将印着章的文件、证明一同给了容缈。 她点了点头,“知道的。谢谢老师。” 体育考试结束后,延长的大课间也被调整为原先的时长了,但还是比普通的下课时间要长。 她提前跟平行班的班主任打好了招呼,交好材料后,收拾起了物品。 容缈勉强将一部分书本塞进书包,可书实在太多,剩下的只能抱在怀里。 她怀里堆着一摞书,走上了楼梯。 或许是因为“高处不胜寒”,实验班的位置,在楼里最顶上的一层。 她的目光紧盯着楼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正是课间休息时间,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尤其多,要是不注意,还真有可能会摔跤。 容缈正往上慢吞吞地走着,手中却忽地一轻。 所有的重量,都被转移了。 她一抬头,便撞进他清冷的眼眸。 陆舟站在比容缈高一个台阶的地方。 他极为自然地,弯下腰,帮她将堆叠起来的书搬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她沉甸甸、往下坠的书包,“背得动吗?” 容缈的书包里从来没有装过如此沉重的书。 或者说,她的包里压根就没放过一本书。 全是吃的。 当初,他把给她领的书送到班上后,她就再也没搬动过,加上她平日里在学校里按要求完成了作业,周末也不带练习册回家。 毕竟家里有别的习题,等她宠幸。 现在,包一下子被装满,一点缝隙都不留,压得她整个人都要往后倒下一般。 何况她正在爬楼。 难度就像给登山者的旅行包里放了几块密度高的大石头,还要求人家迅速登顶。 容缈诚实地摇头,“背不动。” 背和动之间,只能二选一。 她方才在其中找到平衡,以堪比乌龟的速度,登上了数个台阶。 怕是上课铃声打响,她都还在上楼梯。 陆舟闻言,唇边漾开一点笑意。 倒是很少有人,像她这样坦诚。 她似乎不会逼迫自己做什么,一切都按照最舒适的节奏来。 体考时也是。 她原先有九成九的概率是不打算加速冲刺的。 容缈将书包取下,交给陆舟。 紧接着,她又从他的怀中拿回了她的那堆书。 分工合作,十分合理。 她是执意要拿一部分,他也不再说什么,背着她的包,带她往上走。 容缈的包,主体是淡粉色的,还挂着一个兔子的小吊坠。 她当时挑选书包时,灵灵兔撒泼打滚着,让她买这个带兔兔挂件的。 如今…… 她抬起眼眸,视线凝在他的身后。 陆舟身形清俊,肩宽腰窄,腰身的形状,更是随着上楼的动作,被校服勾勒出来。 他长腿笔直,衣着干净,气质淡漠,浑身透着高岭之花的不可亵渎之感。 偏偏,他背了个粉色的小兔子书包。 粉嫩的颜色,与蓝白相间的校服相互映衬。 容缈怀里抱着书,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兔子装饰上。 小白兔一晃一晃的。 显眼得很。 为了有足够的空间装零食,她特意挑了一个大容量的包。 她背的时候,包总是显得格外大。 在他身上,却刚刚好。 就连吊坠的位置都恰好。 小兔子在他的腰稍稍偏下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到他的裤缝后侧。 嗯…… 容缈的视线稍微偏移了一点。 翘。 谁知陆舟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回眸。 容缈一点都不心虚地抬起眼来,“怎么了?” “下节课,是体育课。” 陆舟便是再敏锐,身后也没有长眼睛,哪里会知道,她在看他的哪个部位? “这样吗?那你先去上课好了,我肯定还要收拾一会儿,估计是上不了课了。” 难怪他会刚好下楼。 别说体育老师了,就是班主任,也不知道班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她这种情况,也不需要请假,就算真找上门来,她也有理由。 不过,这课表安排得真是怪。 第三节课是体育课的话,上完后,谁还有心思学习? 第244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五) 陆舟很快解答了容缈的疑惑,道:“但,再下一节课,是数学课。” 容缈:“……” 教数学的陈老师,是一班的班主任,课表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把体育放在数学之前,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随意找个借口,就能把体育课占为己有,随后二合一,数学课的数量便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心机! 陆舟和容缈上楼时,不免引来一道道视线。 但有了他先前的制止后,传八卦的人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 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说的? 至少要等人走了才行! 不然算什么悄悄话? “真的不是在谈吗?” “好奇怪,每次以为他们没交集了的时候,他们又一起出现了。” “难不成是私下一直有来往?” “啊啊啊,好羡慕,能和学神一起走。” “那不也是人家光明正大地考上去的吗?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并肩走路就算了不起了?我还和学神呼吸同一片空气呢。” “别说了,我和学神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嫉妒吗?” “赌吗?不出一个月,她和学神必然谈上恋爱,确定关系。” “我看也是,唉,高岭之花果然还是被摘了,从体育考试开始,就有明显不对劲的地方了,学神对她,完全出乎了正常的同学情谊。” “就是,主动可一向不是学神的作风,他独来独往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不过,学神和学霸,看着也相当般配,无论是从成绩,还是从颜值上来看。真养眼。” “啧,不可能的。有伟大的教导主任在,没有一对小情侣,可以逃脱他的制裁。” “恋爱是前天谈的,手是昨天分的。” 等到了最顶层,容缈一转身,便在实验班一班的门口,看见了三个月没见的陈老师。 容缈:“……” 悼念一下转班后第一节便被霸占的体育课。 她乖乖地道:“老师好。” 容缈从一叠书里,找出了要交的文件。 陈老师记性也不差,一下便想起来了她是谁,加之同年级的老师们,也会在闲暇时聊起进步或是退步的学生,他便对容缈有一点印象,认可似的点了头,“转科是正确的决定,加入实验班,希望也是。” 作为被提及的主人公,容缈还没说话,反倒是她身边的陆舟先开了口,“她不转理,也会取得高分。” 陈老师:“……” 他诧异地看了陆舟一眼,他知道,陆舟可不是喜欢帮人说话的性子,便带着几分探究的语气,问道:“你和她,很熟吗?” 这一回,则是容缈抢占了先机。 她小脸严肃地道:“不熟。” 陆舟:“……” 他和她私底下的交流,的确不算多,相处时间和聊的话题也有限。 和其他人相比,她已经是他最熟悉的了。 可她居然说,和他不熟? 陆舟的眸底浮现了一点细微的小情绪,唇也微抿起来,绷成一条直线。 “是吗?” 陈老师的视线在他和她之间来回打量,“那他怎么帮你背包?刚好碰上?” 陆舟身上背着的,那个可爱得过分的包,一看便不是他自己的。 容缈坚定地点了下头,她义正言辞地说:“陆同学在我转学的那天,就帮了我很多,刚才看见我有难处,便又伸出了援手。他是个好人。” 陆舟:“……” 陈老师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用眼神,向陆舟再次求证。 他最得意的学生,被奉为学神的陆舟,有那么热情吗? 陆舟几不可闻地暗自微叹了一下,才道:“好人做到底。” 陈老师:“……” 他狐疑地看陆舟一眼,“高一的时候,让你帮个忙,当一下数学课代表,怎么不见你答应?” 稳坐年级第一的人,来当他的课代表的话,他出入办公室,都会被其他老师投来艳羡的目光,想想便觉得骄傲,走路的时候腰杆都挺直了。 然而,却被陆舟拒绝了。 给当时的陈老师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他坚持不懈地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大名鼎鼎的学神,光顾他的办公室。 拿各种各样的物品诱惑—— 五花八门的竞赛题、奥数题等等。 陆舟停顿了一下,“那时候,思想觉悟不高。” 陈老师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执着的问:“现在高了?当吗?办公室里所有的书,你都可以随便看。” 路过的数学课代表听到自己有可能被换掉的消息,不但没有伤心,反而激动了起来,“学神快答应!求你了!” 这课代表,他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每天都要被突袭,提问各种刁钻的问题,谁受得了? 陆舟淡漠而礼貌地拒绝,“抱歉,爱莫能助。” 他婉拒后,其他看戏的同学,也都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生怕自己被选上了。 容缈全程围观着对话。 她只觉得,实验班真可怕。 抱紧她的巧克力! 上课铃及时打响,中断了诡异的对话。 “好了,先上课。” 陈老师进了教室。 原本在走廊里游荡的学生,也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第三节课,其实是室外的体育课? 容缈跟着陆舟,从教室的后门进,到了她的位置。 在他的旁边。 她的视线移到他的桌上。 陆舟的桌面,整洁而干净,辨识度也高,一眼便看得见。 毕竟放着一堆看着就让人头疼的书。 而他的座位旁边,有一张空桌子。 是一直就有,还是他为了她,专门搬过来的? 陆舟将容缈的书包放下,又顺其自然地,把她抱着的书,放在了桌上。 他坐下后,便侧眸,望向她。 眼里期待的光芒,微亮。 但他的情绪,又不太外露,不会表现得过于明显,所有的、令人为之动容的情愫,只是流淌在他的眼底。 容缈忽地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他明知道下一节课会被数学课占用,为什么还要提前下楼? 她的眼眸一垂,微微扬起唇。 岂不是说,他在顶楼,等她很久了? 第245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六) 陈老师走上讲台后,扫视了一圈教室,目光却忽然停在最后一排上。 他看了一眼陆舟,视线又移到旁边的容缈身上,随后,别有深意地,再次看向陆舟。 陈老师欲言又止了一下,才翻起教案。 “老师,上周不是已经占过体育课了吗?怎么这周又来?” 底下的学生叫苦不迭。 “见到我,不高兴?” 陈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他写好后,面向众人,“谁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出来这道题,你们的体育课,我双手奉还。” “……” 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人吗? 别说找思路和运算了,寥寥几个数字、符号便组成了一道题,题目看着短,可题意却是要先看上几分钟才能动笔尝试。 还不一定能保证做对。 唯一的希望,被寄托在陆舟身上。 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渴望着从数学苦海里逃脱出来的学生,回过头后,却都是一愣。 学神的身边,怎么多了个人? 以前,他的座位旁,可是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的。 同学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学神,有同桌了! 实验班的人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对容缈的事迹略有耳闻,但当时还以为她是“限定版绯闻女友”。 谁能想到,她的期限愣是一直没有结束,藕断丝连到了现在。 不仅和学神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还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方设法地,当了他的同桌! 简直是…… 吾辈楷模! 面对所有人可怜兮兮的求助,陆舟不为所动,神色淡然。 他甚至连笔都没有拿起来。 难不成,学神已经在大脑里开始演算了? 陈老师当然知道一班这群小崽子的心思,他残酷地将条件补充完:“陆舟除外,必须得是其他人做出来的。” “啊……” 一阵连天的失望。 陈老师微笑,“需要给你们时间思考吗?还是直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地上美丽的数学课?” 有个别学生,自告奋勇地举手,想要尝试一番。 结果,要么是卡在开头,要么是写了两步后,便思绪中断,没法往下写了。 而后,所有人便认命地上起了数学课。 陈老师一步一步地点明解题的方法,他在教学中的引导性极强,会给学生自主思考的空间,再接着往下走。 其他人一开始也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但渐入佳境,跟上了陈老师的节奏。 唯独容缈,全程状况外。 她知道,平行班和实验班的进度肯定不一样。 每个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差异。 但没想到,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差着十万八千里。 如同隔了一条银河系。 容缈吃力地跟着黑板上那根粉笔的轨迹运转。 “懂了吗?” 陈老师话音刚落,剩下的人便整齐回答道:“懂了。” 容缈:“……” 懂什么了?什么懂不懂?谁懂了? 看得出来,周围的人都不是那种不懂装懂,他们能及时回答出陈老师提出的小问题。 有来有往的,并非老师单方面的输出。 显然,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好,接下来,我们讲一下这道题的简便方法。” 陈老师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即又拿起粉笔,唰唰唰地写起来。 容缈:“……” 大家都是真的懂了。 她也是真的懵了。 容缈盯着一黑板白花花的字迹。 所谓的简便解…… 到底哪里简单方便了?! 根本不是她跟不跟得上思路的问题。 她怀疑,陈老师现在所讲的,题目里涉及到的知识点,都严重超纲了。 实话说,“解”之后的部分开始,她就搞不懂了。 容缈都怀疑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考进实验班的。 她不偏科,各科分数均衡,没有谁拖谁的后腿。 难怪了,实验班一班的数学成绩遥遥领先,毕竟平时做的都是这种程度的练习,日常的考试对于他们来说,怕不是跟玩一样。 黑板被写满后,陈老师拿起黑板擦,把过程都给擦了,完全不用担心其他学生里,有没有不理解的,或是笔记没记完的。 容缈也停下了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笔杆的头。 富有机械感和节奏的按动声响起。 她无聊得已经发上呆了。 身旁久久没有动过纸笔的陆舟,却忽地拿起笔。 他在草稿纸上写了什么。 大概,也是在跟着动笔算? 有一些题,眼睛是看会了,但手算不出。 至于她,停留在了脑子看不明白的阶段,便也不想徒劳而机械地抄了。 陆舟的笔很快停下,他握笔的手,将草稿纸轻轻往左边一移。 送到了她的面前。 容缈垂眸一瞥,上面写着—— “不用担心,我教你。” 他的字迹工整漂亮,又透着一股力度,书法一般赏心悦目。 短短的七个字,却是让她心中的石头落地,安心的感觉,由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再抬眸,望向他。 他的面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看着淡漠而疏冷。 但眼底,却有微光闪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相信他、依赖他。 浑身上下,仿佛写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靠谱。 容缈顿时觉得,眼前的难题也不算是什么了,她直起身体来,跟她的同桌一样,坐姿端正,一板一眼的。 听不懂?不重要。 态度摆在那就行。 主打的就是一个关爱与陪伴。 有了学神光环的庇佑,她也以积极的心态,度过了难熬的数学课。 后面断断续续听明白一些小逻辑,可要让她自己来解的话,还是不行。 下课铃打响后。 容缈伸了一个懒腰,她趴在桌上。 之后的一节课依旧是数学课。 她闭了下眼,让自己能得到短暂的休息。 [宿主?情况如何?] 灵灵兔冒了出来。 由于提前得知了位面反派的信息,不需要锁定,也不用插入过多的引申剧情,灵灵兔自己也在系统空间里睡大觉,偶尔才会跑出来。 容缈抿唇,道:“我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放假的氛围。” 明明说好的休息,但她是毫无体验感。 第246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七) [那只能说明,宿主还不够努力!如果宿主到了陆舟的水平,这个小世界对于宿主来说,当然就是度假了!] 容缈:“……” 她好脾气地解释道:“不可同日而语。” 灵灵兔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容缈便换了一个系统能听得懂的说法,“你是一只兔子,喜欢吃素,对不对?” 灵灵兔猛地点头。 [素食是伟大的!无可挑剔的!] 容缈转而道:“但是,现在你被逼着吃肉。” 她用了一个奇特的比喻。 更神奇的是,灵灵兔理解了。 [好、好可怕!] 食肉的世界,恐怖如斯! 灵灵兔试图抱紧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肉。 [宿主加油!本兔看好你!] 它迅速下了线,仿佛再多待一秒,都会被她送去做成可口的菜一样。 容缈再睁眼时,余光便看见,陈老师正在往她这边走来,“……”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身边的陆舟,先起了身。 陈老师见状,说:“不关你的事,我是来问她有没有听明白的。” 容缈极为诚实地摇头,“没有。” 陈老师也不惊讶,“从哪一步开始?” 她坦诚地回道:“第一步。” 陈老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正常,题里的大部分知识点都不是在高中范围内的。本来也就是个拓展。你之前没有听过,肯定不熟悉。没事,多听几次就好了。你出来一下,我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容缈正要站起来,陆舟却慢条斯理地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桌角,拦住了她的起身。 他没有看她,而是直视老师,“陈老师,不找我吗?” 陆舟的声音低而清冷,是他一贯的语调。 可容缈却从中听出一点不同的意思。 像是在护着她。 “找你?” 陈老师疑惑了下。 陆舟微微颔首,“一样的。” 陈老师听了以后,面色凝重了一点,随后才答应下来,“好,那你跟我出来。” 容缈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吃了起来。 她见着陆舟跟在陈老师身后,出了教室,且走下了楼梯。 估计是去办公室了。 谈话的内容,她不用猜也知道。 能同时涉及她和他的事情,除了早恋之外,还能有什么? 她都在明面上避嫌了。 但,从刚才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来看。 他此前,应当是没有同桌的。 如今,却破天荒地有了她这么一个例外。 不被老师谈话,才是有问题的。 上课铃再度打响时。 数学课代表宣布了下一节课的任务,“陈老师说了,考虑到大家消化题目需要时间,待会儿的课留给大家上自习,可以讨论,也可以做自己的作业,只要是和数学有关的就行。” 实验班的自由度真是高。 不过,她猜想,这个决定应当是陈老师临时做的。 倘若她没有坐在他身边,可能就不会有这样一节自习了。 “那为什么还占体育课啊?” “呜呜呜,一周一次的课外活动,又没了。” “伤心个什么劲?反正你上体育课也是看书写作业,不是没差吗?” “当然有区别!扞卫体育课的存在,是我的使命!但课上具体干什么,是我的自由!” “好了,大家自习归自习,声音不要太大,以免吵到其他班的人。” 数学课代表发话完毕后,便也坐下了。 教室里响起的声音,也不是在聊闲天,而是认真地在讨论数学题。 容缈默默吃着巧克力。 一块、两块、三块…… 怎么不是和数学有关了呢? 丝滑的巧克力,抚平了所有不安的情绪。 她的视线落到他留下的纸条上,顿了顿后,拿起笔,写起自己的题来。 拓展的部分,暂且弄不清楚。 但,反正有他。 她只要把该做好的地方掌握好,问题就会慢慢迎刃而解了。 容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着题。 做题步骤蓦地卡了一下。 她又趴在了桌面上,目光朝着他的方向。 他在课上,似乎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 让人艳羡不已的天才,背后又经历了什么? 出乎容缈意料的是,她本以为陆舟会在办公室里待上一段时间。 至少要二三十分钟。 可没想到,仅仅是过了十分钟,他便回来了。 加上来往的路程所耗费的时间,他大抵并没有和陈老师聊上多久,对话便随之简短而高效地结束了。 他坐下后,并未像以往那样,背脊笔直地坐在桌前,而是像她一样,“懒散”地,趴在桌上,头枕在臂弯里。 陆舟侧头,面朝着容缈。 他和她,无言地对望着。 她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种松弛感,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疲惫,便忍不住轻声问道:“很累吗?” 他刻意拦下她,自己一个人去处理那些事情。 累吗? 陆舟定定地凝着容缈的眼眸,他的唇边晕开淡淡的笑意,“不累,一共才说了三句话。” 她的眉梢微抬,“三句?” 效率未免也太高了。 “嗯。” 陆舟柔软的黑发微微倾斜,他的眉眼清俊,鼻梁高挺而笔直,五官棱角分明,让人轻而易举地被吸引,流连其中。 他没有再往下说,自是不想说的。 她也不追问,而是拿出了面包,同他分享,“吃吗?” “不吃饭了?” 陆舟自然地接过。 “当然要吃。” 容缈坚定地反驳,她露出一个笑颜,“这是用来贿赂你的。” 陆舟的眼睫毛轻垂下,落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的动作,而轻颤,他低声应道:“不用贿赂。” 无需任何附加的条件。 他自愿。 容缈拿出了笔记本,一副认真求学的模样,“陆同学,请指教。” 陆舟轻声讲了起来。 他并没有直接拿陈老师给的例题,作为主要内容。 而是现写了一道题。 看起来,和例题毫无关联。 陆舟的笔尖,落在她的本子上,勾勒出几个数字。 他用他的思维,给她讲了一遍。 是高中知识点范围内的。 她完全能理解。 明白了新题后,他又带着她,回到例题。 他只是轻轻一点,她便弄懂了其中的关联。 第247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八) 例题中超纲的知识点,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还是不清楚,但具体的方法,她已经听明白了。 正所谓,知识都是融会贯通的。 这种拓展题,基本上不会出现在平时的考题里。 事实上,她要是不会,也完全不要紧。 可一旦掌握了,思维便会更加开阔。 之后无论碰到类似的题,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能有更多的解题思路,也更高效。 容缈得到了质的飞跃。 她从根本听不懂,变到半知半解,也能独立解出陆舟给她出的题。 这是一种莫大的进步。 对此,容缈鼓掌,表示:“又会了一道题,简直太了不起了,该吃一顿大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她说完后,便起了身。 可陆舟却还在座位上,无动于衷。 他似乎是在思考她所言,眼眸低垂着。 “一起吗?” 等到她再喊他时,他才回过神,“好。” 以往都是陆舟带着容缈去校园的各个地方,如今她却摇身一变,成了小向导。 陆舟的视线,落到容缈身上。 他看得入了神,一时什么也没有想,像是抛下了所有沉重的负担。 只知道,跟着她的方向走。 等反应过来后,陆舟才发现,容缈明显是在往校外走,而不是食堂。 他不禁开口问道:“去什么地方?” 她转头,粲然一笑,“吃大餐!” 容缈很快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打乱了你的学习计划?会耽误其他事情吗?” 她无意间,看到过他桌上的日程安排,完成各种练习、阅读书籍等任务,都在上面被规划得清楚而有条理。 陆舟摇了摇头。 他清冷的眼眸,无端地晕出一丝柔和,面上也升起一小片绯红,“它们都不是第一优先级。” “噢……” 容缈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她几步小跑到他的身前,又转身,在他面前绽放了一个漂亮的笑颜,“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陆舟不言地望向容缈。 他的眸光里,充盈着青涩的情愫,耳根也爬上一抹红晕,衬得眉目更加优越好看。 容缈心如明镜,对眼下的情况也有数,她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当然是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 陆舟极为罕见地,没有对容缈的话做出肯定的回应。 他只是唇角微微弯起,轻勾的弧度,漾着一缕隐藏在眼神里的宠溺。 出了校门后,陆舟才想起一个必要的问题,他侧眸,看向她。 谁知,她仿佛是心有灵犀,一下便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既然是我邀请你的,就应该由我来请客。” 容缈的小脸表情严肃,她接着补充道:“为了表现对新同桌的尊重和欢迎,拒绝是无效的。” 她的语气坚定无比,摆明了是不想要被他“婉拒”,他只好应下。 容缈和陆舟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家常菜饭馆。 距离并不远,没走几步路便到达目的地了。 陆舟的目光在招牌上短暂地顿了一下。 明明它就在校园周边,他以前却从没有注意过,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家店的存在。 他很少在其他地方花费时间,在遇见她之前,就连小卖部,他也不常去。 频次大约是一周一次。 即便去,也是买一瓶水,或是一支笔。 至于学校周围,他最常去的,仍旧是文具店。 进了餐馆后,他将点菜的光荣任务,全权交给了她。 容缈也相信自己的选菜水平,她翻着菜单,“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比如,不吃香菜,不吃辣之类的。” “没有。” 陆舟抽出纸巾盒里的纸张,替她擦拭桌面上的油污,“手抬一下,不要弄脏了。” 容缈乖乖抬起胳膊肘,“那你有偏好吗?喜甜?喜酸?” “都可以。” 陆舟帮容缈擦干净了她的地方后,才顾起自己来,“选你喜欢的就好。” 她说:“我喜欢甜食。” “好。” 陆舟尤为认真地道。 他的神色淡然而专注。 就像是在说,他记住了。 容缈却摇了下头,说:“陆舟,可是我想要知道的,是你的口味。” 陆舟明白了容缈的意思,可不知作何回答。 他的眉梢稍稍蹙起,似是在苦思冥想。 即使是做再困难的题目,他也没有皱过眉,永远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现在,他却被一个对于常人而言,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难住了。 陆舟专注地思考了一会儿,语气郑重地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和讨厌的。” 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样子。 他像一架天平,万事万物在他眼中,恍若都是同一个模样,没有任何分别,他也不给任何一方,哪怕多一点的趣味。 不仅是对事物,待人也是同样的。 永远礼貌而疏离。 陆舟的眉梢蹙得更紧了一些,他问:“这样,很奇怪吗?” 没有任何的喜好,也不跟任何人深交。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奇怪,一点都不。” 容缈抿唇,眼里流淌着明媚的笑意,“我的问题又不是数学题,没有最后的标准答案,是开放而自由的。只要有回答,就是答案。” 陆舟闻言,浓而纤长的眼睫一颤,他的眸光闪动,如同有流光经过。 他的唇也绷成一条直线,而后,才渐渐地松下来,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很快将菜品点好。 正是饭点,出餐的速度也快。 不一会儿便上了菜。 先是一道清炒虾仁。 香气扑鼻,看着便诱人。 陆舟却并没有动筷子,对上容缈疑惑的目光后,他问:“不需要等菜都上齐吗?” 她从旁边取了筷子给他,“不用,我没有那样的习惯或是规矩。如果最后一个菜上得太晚,其他菜岂不是都凉透了?多可怜。” 再说了,现在是用于吃饭和休息的午间,外出时间有限。 陆舟又是若有所思了一下。 “老板,牛奶在哪里?” 容缈问着菜单上的饮品。 老板端着给别桌送上的菜,示意了一下,“那边,我现在空不出手来,要麻烦你自己拿了。” “没关系的。” 容缈比陆舟先一步起身。 第248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十九) 她拿了温好的牛奶。 九月是开学季,她三个月里都在为了换班考试而忙碌。 一转眼,居然已经都到十二月了。 h市的年末,还是有一些冷的,店家知道附近的学生多,也特意准备了加热了的牛奶。 容缈一手拿着一个玻璃瓶装的牛奶回到了座位上,“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明明都到冬天了,可他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尽管他将夏天的校服外衣,换成了稍厚一点的冬天版外套。 但看着,还是冷。 “还好,学校里有空调。” 陆舟答道。 明德中学的每一个教室里都配备了空调,夏天散热,冬天驱寒,在室内待着,自然觉得温度正好。 可他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教室里,总有要出去的时候。 再者,晚上气温骤降,她平时在路上走,风都能把人吹得瑟瑟发抖。 何况他是骑车回家。 简直雪上加霜。 容缈将牛奶背到了身后,她幼稚地跟他说:“答应我,加衣服,不要冷到自己,好不好?” 陆舟望向容缈。 事实上,他对温度的感知也没有那么强烈。 他当然知道冷和热的定义与界限,却不像旁人那样畏寒、怕热。 被冷风吹时,体感仿佛都低了几度,但他却觉得,不是不能忍受。 生理上,身体会做出相应的畏惧反应,同时也因人体具备自我保护意识,会自动启动一些防御的措施。 可他却淡然处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春天和秋天,更是没有多特别的感觉。 一年四季,都是相同的。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对她的要求,做出了回应。 见了他乖巧的模样,容缈才把牛奶递给他。 陆舟抬眸,目光一顿。 漂亮的眼睫垂下,遮住其中的情绪。 他伸手,接过。 玻璃瓶冒着热气,壁上也沾着小水珠。 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指尖。 牛奶瓶,险些就要摔掉。 桌上的菜又陆陆续续地上了。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不光是看着好吃,实际吃起来时,也相当味美,勾得人味蕾大开。 容缈扭开了牛奶瓶的瓶盖。 陆舟夹菜的动作骤停,他也放下筷子,慢慢地拧开了玻璃瓶的盖子。 她作势要喝,他同样将牛奶拿起,放至唇边。 “陆舟。” 容缈及时喊了停,她放下牛奶瓶,“你是不是不喜欢喝牛奶?” 陆舟的面上,再度出现困惑的神情,他解释道:“不讨厌。” 容缈歪了下头。 他就没有讨厌的。 那只能再换个问法。 她紧接着问道:“那你想喝牛奶吗?不用考虑我,也无需在乎其他因素,只问你自己就好了。你想吗?” 陆舟的长睫,如同蝴蝶振翅一般,缓慢地眨了一下,他道:“不想。” “那就不喝。” 容缈将陆舟开过的牛奶放到自己的面前,“酸奶呢?还是一模一样的前提条件,不必着急给出答复。” 这回,他倒是答得快了些,“想。” 容缈便给陆舟拿来了袋装的酸奶。 她给他递去吸管,“以后,你的想,就是喜欢,不想,就是讨厌。” 陆舟从容缈的手里,拿起了那一根白色的塑料吸管。 他的指腹,又细微地摩擦过她的手心,带起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做喜欢的事,不做讨厌的事,好不好?” 为了让她觉得,他和她没有差别,是一路人,他便逼着自己,喝不喜欢的牛奶。 她不要他这样。 也不希望,他对世界一点感知都没有。 饭馆的门又被推开。 陆舟从钻进来的风中,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但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却让他的心脏中有了热意。 像有一股暖流经过,流向了四肢百骸。 她并不会因为他的特殊,而认为他有多怪异,反而是一直试图将他,往她的世界,拉近一点。 无关“正常”的定义,她只是在教他,好好爱自己。 陆舟的唇微张了下。 殷红的唇瓣,透着自然的生机。 他轻声,却又郑重地道:“好。” 容缈和陆舟正式开始吃饭。 或许是被辣到了,他的眼尾泛上一点微红,眸中也水光粼粼的。 容缈抬头,眉眼弯弯地看向陆舟。 他在她炙热的注视下,说出了她想让他说出,同时,也是他自己想要说的话,“讨厌辣。” 陆舟喝了一口酸奶,唇边染上了一点湿润,面上的热气也少了一些,他又道:“喜欢酸奶。” 画面着实幼稚了一点。 她觉得自己就像在教不通人事的婴孩一样。 但……怪可爱的。 他在她一步一步的牵引下,学会了表达。 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改变。 于她而言,也十分重要。 容缈通过食物,感受到了身体上的慰藉。 她吃着吃着,又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心灵。 带着小恶魔一般的念头,容缈又唤了陆舟的名字。 “陆舟。” 她言笑晏晏地看向他,语气轻柔,又带着几分娇俏,“其实,我觊觎你……” 陆舟一懵。 他的睫毛又颤了几下。 和前几次的情绪都不同。 好像存了一点疑问,可心里又似乎是确认的。 朦胧的情愫,像是被她轻撩开了遮挡用的面纱,显露出了形状。 他攥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昭告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他仿佛在头脑中跑了一个一千米。 也有可能是一万米。 砰砰直跳的心脏,速度快到像要蹦出来一样。 但,心是不可能蹦出来的。 不然,他就死了。 陆舟的理科思维闪现了一瞬。 他不要死。 至少,要听到她亲口说出那些藏在细枝末节里的情感的存在。 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他能确定百分之七十。 却主导不了最后的结果。 她手中的百分之三十,才是决定性因素。 陆舟定定地望着容缈。 她的唇边带着笑意,将话说完:“……旁边的红烧肉,很久了。” 陆舟:“……” 讨厌红烧肉。 第249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 翌日。 陆舟来到教室时,却发现容缈已经在座位上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教室里挂着的时钟,默默记住了现在的时间。 陆舟大步走向容缈,他将书包放下,“早。” 她今天破天荒地,不知怎么来得比他还早。 以往都是踩着点到的。 但她的模样却是困意满满,睡眼朦胧的。 容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抹了抹眼睛,声音里带着困倦,“早。” 陆舟的视线,不由地停在了她的身上,“没有睡好吗?” 她跟一只树獭似的,缓慢地摇了摇头。 显然,肉体醒了,灵魂还在飘。 她的粉色书包也放在桌上,连拉链都没有拉开。 “先睡一会儿?” 陆舟见状,提议道:“晨读的时候,我再喊你。” 理科班虽然不像文科班那样,有一大堆要记忆、背诵的知识点,但大家也会在早上读一些古诗词,或是提高一下英语口语。 “好。” 容缈慢吞吞地把书包里的物品拿出来,除了她一贯带的零食之外,她还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 之前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陆舟便知道了,她的包里是一向不放任何书的。 谁知,转来第二天,就不得不破例。 容缈带回去的书,正是陈老师上数学课要用的书。 是一本习题集。 她昨天中午回来后,便喜提一堆实验班专用教材。 这只是其中之一。 陆舟看着容缈的眼皮分分合合,打架打得不可开交。 她却还是强忍着睡意,给他递来面包和酸奶。 他的眸光微动,目光落在那一袋恍若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的酸奶上,唇角微弯。 距离巡查人员到达教室还有一分钟时。 陆舟侧眸,望向睡得正香的容缈。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头枕在了手上,小脸白净又绵软。 他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下她的胳膊肘。 容缈纹丝不动。 他轻垂下眸,犹豫了一下,戳了戳她的脸。 ……比想象之中,还要更软一点。 陆舟又戳了一下。 见她睫毛微颤,似是要醒的预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腹轻轻摩挲着。 不到十分钟的休息,让容缈有一种回光返照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抬头一看,秒针恰好跟分针重合,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与此同时,前来巡查晨读情况的老师也进了教室,视线在里面扫了一圈。 睡觉前用来做伪装的书,也合乎时宜地派上了用场。 她学着他,腰背挺直,端正又乖巧地坐好,认真地读了起来。 像是已经在座位上看了很久的书。 勤奋的态度,简直让人为之感动到泪目。 等老师走了之后,容缈第一个放下了书本,她转头,看向陆舟。 她的视线并没有直接和他对上,而是落到了他的校服里,“加衣服了吗?” 陆舟点头,道:“不会冷了。” 容缈满意不已,“陆舟可教也。” 他闻言,轻笑出声。 在一众嘈杂的、混杂着中英文的早读声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冽,像是山中涓涓而流的清泉。 无论混沌时,还是清醒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他。 容缈的目光转回到了桌面上。 她原本堆得乱糟糟的书本,被人整齐而有条理地放好。 右上的桌角处,放着一瓶提神用的咖啡。 容缈拧开了瓶盖,抿了一小口。 丝滑的咖啡在口齿间辗转,留下香气。 她正要再喝时,他却低低地出声,提醒道:“喝太快,课间的时候,就不能补觉了。” 容缈觉得也有道理,便将咖啡放下了。 只是,他为什么很期待她再睡一觉似的? 她歪了下头,没想明白,便也开始和其他人一样,读起了书。 晨读结束后。 她刚要趴下去,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便说:“大家交一下卷子。” 容缈若有所思了一下。 她表情凝重地翻了翻她带的习题册。 里面赫然躺着一张试卷。 白色的、干净的、一个字都没写的。 容缈淡定地迅速盖上书,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它的存在。 前面的人陆续交着试卷。 她把自己的小椅子,搬得离他近了一点,凑到他身边,小声说:“给我抄抄。” “可以。” 陆舟也开始找起自己的试卷,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在家。” 容缈:“……” 完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不慌! 她抿唇,乖巧地坐着。 等到课代表来收卷子的时候,便收到了她“没带”的回复。 用于记录的小本子上,写上了容缈的名字。 数学课代表又看向陆舟,“学神?” 陆舟也抿起了唇,微微露出一个笑,“没带。” 课代表:“……” 一个还好,两个人都不带试卷,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团伙作案? 于是乎,陆舟的名字,被写在容缈的旁边。 他的视线微抬了下,瞥了一眼后,又收回。 陆舟的眼眸里,渗出一点轻微的笑意。 “按照陈老师的惯例,没有交作业,是要罚站的。” 数学课代表同情地看了一眼即将站着上课的容缈。 罚站,美其名曰,能更加清楚地看清黑板上的内容,加深对作业的印象。 容缈乖乖起身,站到了后面去。 倒也好,不会被抓到睡觉的现行了。 课代表又看了眼站起来的陆舟,“学神,你就不用站了,陈老师肯定也不会让你站的。” 毕竟,学神就算是什么作业都没带、不交,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写,他也还是掌握了题目的奥妙,分分钟能写出来。 容缈:“?”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课代表没有想到容缈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震惊不已,眯起来只有一条缝的眼睛都睁大了,“这样说,不、不好吧?” 本来学神可以不用站的,被她一说,都里外不是人了。 陆舟却一点都不生气,他反而是极为认可地点了下头,“况且,我不是天子,你也不是庶民,人人生而平等。” 数学课代表叹了口气,“随你们了。” 等到陆舟走到容缈身边时。 她稍稍侧身,眉眼灵动又娇俏地,对他说:“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罚站?” 第250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一) 容缈的神色里,尽数是得逞的得意。 她明媚又张扬地,对他笑着。 陆舟却深以为然。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早上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容缈刚想去拿书,在座位上找了下后,她面上又展现出一个微妙的神情。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她没带书。 还是数学书。 昨天晚自习结束后,她想着,自己白天的时候落下了不少功课。 再不补回来的话,知识点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到后面,“啪”一下,砸晕她。 她便带了数学书和习题回家。 本来,她一开始是想写练习的,但又想到,还是预习相对来说更重要。 不曾料到,习着习着,习进了庄生晓梦迷蝴蝶般的幻境里。 她相当光荣地,睡着了。 由于是在书桌上睡的,睡眠质量不好。 她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几次,凭着仅剩的意志力,爬回了床上。 再起床的时候,眼看着要迟到了。 她匆忙地收拾着书包,困意同步袭来,大脑也转不动,就把不少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容缈乖乖回到陆舟身边,冒出一个小脑袋,她用着熟练的语气,道:“给我看看。” 她收敛了方才的嘚瑟神情,笑容转而变得乖巧而可爱。 陆舟将一半的书放在容缈手上。 她和他拿着同一本书。 容缈比陆舟矮一个头,但他对高度的把握十分准确,目前的状况,谁都不会累到。 相反,是均摊了书的重量。 容缈不甚理解地偏了下头,“陆舟,你也要看书的吗?按理说,你不应该都掌握了吗?” 明德中学全校都恨不得把陆舟吹到天上去。 以他的水平,还需要和她共看一本高二上学期的数学书吗? 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奇怪。 陆舟哽了一下,神色微僵,“……” 但容缈自己倒是很快想通了,“是不是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所以忘记了?” 他还没来得及答复,从走廊外便杀进来一个严肃的教导主任,“怎么回事?靠得那么近干什么?” 除了第一次考试后的升旗仪式之外,容缈还是首次看见不是活在别人口中,而是真实地出现在眼前的,抓早恋第一名的张主任。 容缈无声无息地拉开了距离。 陆舟侧眸,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垂下,视线盯着她的肩头。 她解释了一通后,张主任的脸色也没有变好看多少,依旧板着一张脸。 容缈义正言辞地道:“老师,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再站得分开一点,数学书就要被撕成两半了。 陆舟却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缩短了和她的距离,“离太远了,看不清。” 张主任:“……” 又没有近视!怎么就不清楚了? 场面陷入僵局的时候,陈老师及时出现,打了圆场。 他瞟了一眼在教室的最后站着的两个人,也从课代表那边了解了情况,“今天就不罚站了,回到座位上去,下次引以为戒。” 陈老师又从一个男生那里借了一本书,放到她的桌上,“你先看着。” 被借走书的男生,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貌似也是那种不需要用书就能跟上的人,且他的同桌是个男生。 张主任对陈老师的处理方法表示赞同,又看见容缈一脸“早恋是不可能的”,他才点了下头,离开了教室。 陈老师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陆舟,转身,上了讲台。 陆舟淡然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他的书拿起,放在她的桌上,又把别人的书,拿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即使是开始上课了,他也没有翻动一页课本。 容缈:“……” 她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陈老师的规划是先讲试卷,再讲新课。 卷子是昨天晚自习时布置的。 她当时在写其他的作业,本想着花最少的时间,先完成最简单的部分。 剩下的难题,回家再攻克。 忘都忘了,也不能怎么办了。 容缈聚精会神地跟着老师的思路走。 试卷的题目不是体育课上讲的那种拓展题,难度对她来说适中。 她一边听,一边用笔演算着。 哪怕那些题,她先前看都没看一眼,现在也能解出来。 陈老师的授课效率高。 稍一走神,就会不知道他讲到哪一个步骤上去了。 且陈老师喜欢跳过一些简单的计算之类。 但往往,这又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她也不敢分心,专心致志地听着。 在平行班要讲两节课,乃至三节课的卷子,在实验班,只需要一节课不到。 很快到了压轴题的部分。 陈老师却放下了手中的粉笔,他的视线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 这是…… 要随机点人上去做题的节奏。 容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通常,这种感觉都格外准。 越是心虚,觉得自己会被喊,便越容易被叫到。 “容缈,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 啊啊啊。 急需一块巧克力回血! 容缈闭了闭眼。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陈老师已经把题设的所有条件和问题都写在了黑板上,即使她没有试卷,也知道题目。 她走了上去,拿起粉笔,写了起来。 写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后拿起黑板擦,将写错的部分尽数擦掉,重新开始写。 如果没错的话,这道压轴题的思路,有一些细微的地方,和昨天的例题,是一样的。 而陆舟,给她讲过。 容缈写完最后的答案,转身,放好了粉笔。 她一抬眸,便望进了陆舟带着笃定和笑意的眼眸。 尽管猜到了解题的方法,可她也会担心自己的计算出现失误,导致答案偏离。 可看见他的眼神的那一刻。 忽地,像是尘埃落定。 她知道,她做对了。 绝对,不可能错。 她的唇畔绽放出一个笑。 没有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 单纯地,只是对着他笑。 陈老师也拿起红色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个勾,“她也会的话,看情况,是不用再讲了。” 容缈:“……?” 有被侮辱到。 底下有部分学生哀嚎了一下,极力反对,“老师,再讲一遍!求求了!” 第251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二) 下午的化学课有实践操作要求。 一班的学生便集体前往了实验室。 明德中学的师资力量雄厚,资金也不缺,配备的设施、器材都是市里的一流水平。 “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 化学老师布置了任务后,便在一旁看着学生进行实验,时不时加以指导、纠正。 小组是自行组成的,对人数没有要求。 容缈自然而然地和陆舟组成了一队。 他熟练地从器具室拿到了相关的工具,随后,又戴上了护目镜。 陆舟的视力很好,也没有近视眼或是散光。 因此,她从没看到过他戴眼镜的模样。 一束暖融融的冬日阳光,从实验室的窗外斜射进来。 陆舟低着头,捣鼓着手上的试管。 他的鼻梁笔直而高挺,撑住了体量相对正常眼镜来说更大的护目镜。 暖金色的光束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如同镀上了一圈光晕。 他的五官轮廓本就立体,在光影的衬托下,愈发分明。 从眉弓、到鼻骨,再到唇珠、下颌线,无一不被光而偏爱、垂怜,勾勒出的线条漂亮而清晰。 护目镜的存在,并没有遮住那双眼眸的半点光彩,反而衬出了他狭长而微微向上扬的眼型,眸光清冷而干净,像是雪山之下的湖泊。 察觉到她直白的视线后,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眸来,长睫轻颤,落下扇形弧度的阴影。 对上她的目光后,他的眼尾泛上了一点柔和的笑意,“怎么了?” 容缈今天的状态不在线,担心弄出什么破坏,她便将实验的重任交给了他,自己则负责记录相关数据和结果。 她抱着一个夹着空白纸张的小记录板,站在他身边,道:“你以前,都是一个人做实验的吗?” 方才组队的时候,所有人都找上了自己以前的组内成员,抱团在了一起。 其实这种表现也不像孤立,倒是趋近于,所有人都认为他有能力独自完成实验,怕自己拖后腿,或是跟不上步骤,便将他单独剩下了。 陆舟点了下头,“难度都不大。” 他的言下之意是,他一个人将实验全包下来,没有问题。 的确也符合其他人的想象。 但…… 在她来之前,他都是一个人吃饭、上下学,课间时没有人来找他聊天,这种需要团队合作的事情,他也是包揽一切,无需他人的参与。 所有人都亲近地称呼他为“学神”,可似乎,旁人都离他极为遥远。 他的身边,都是同学,却没有同伴、同行之人。 容缈扬起一个笑容,“那以后,我们都一起。无论是实验,还是别的什么。好不好?” 她的眼里,亮晶晶的。 陆舟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好。” 做完了课程要求的实验后,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行动。 要是实在没事情可干了,也能回去写作业。 毕竟实验室不是用来随便玩的地方。 容缈一组有陆舟在,进展顺利,提前完成了任务,也得到了老师的认可。 陆舟取下护目镜,清冷矜贵的眼眸,便毫无遮挡地显露了出来,更显得惊艳。 他转而看向她,“稍等,我很快回来。” 陆舟说完后,便离开了实验室。 她一时没有弄清楚他想要干什么,便在原地乖乖等着。 其他组完成小课题后,相继离开实验室。 大约几分钟后,陆舟便回到了实验室,他跟化学老师说了些什么。 老师点头后,陆舟才往容缈这边走来。 他的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 白色的袋子里,隐约透露出瓶瓶罐罐的饮料的形状。 伴随着他的步伐,饮料罐轻轻地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去小卖部了吗?” 容缈疑惑地问道。 “嗯。” 陆舟将袋子放在实验台上,拿出了一罐罐饮料,“有想喝的吗?” 真的只是为了解渴才买的吗? 可是,为什么要带进实验室里? 容缈挑了一个,却也没着急喝。 她看着他去器具室里拿其他的材料。 心中疑问更甚。 是要调制什么魔法药水吗? 陆舟回来后,又从袋中取出了别的物品。 容缈定睛一看。 ……洗洁精? 除此之外,他的实验原料里,还有小苏打一类。 剩下的,她都不太认识了。 陆舟将材料一一放好后,抬头,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容缈想了想,“五颜六色。”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像春天一样的颜色。” 容缈并没有特别偏好的色彩,只要是好看的颜色,她都喜欢。 就像万花丛中,有无数种色彩各异的花。 她无法抉择出哪一种是最美的,她更喜爱的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又交相辉映的模样。 扑面而来的春天的气息,仿佛万事万物都在蓬勃向上生长着。 陆舟略加思索了一下,“好。” 他随之开始了他的实验。 她见他将各种流体倒入容器时,用量把握得精准,就像心里有个量筒一样。 “后退一点。” 陆舟将站在他身边的容缈,拉到了他的身后侧方。 他牵着她的手腕,隔着校服。 她却恍若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容缈在陆舟的侧后方,占据着最佳的视角。 他上前,将最后的材料倒入其中。 在陆舟转身,看向容缈的那一刹那。 他身后的容器里,火山爆发似的,喷涌出了色彩缤纷的泡沫,将实验台的空间占为己有。 桃红、淡粉、湖蓝、翡翠、明黄、莹白…… 各式各样的颜色,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泡沫之间是分层的,却又融合得极漂亮,呈现出和谐又独特的画面。 陆舟在那样一片泡沫组成的海洋般里,眸光清亮地望向她,他的唇角漾出了淡淡的笑,眼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万事万物,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冬天,由于温度过低,一般不大会有彩虹出现。 但临近年末的时候,却有一个十七岁的天才少年,为她定制了一款专属的泡沫彩虹。 而制作彩虹的他,要比任何外物的存在,都更加绚丽、惊艳。 第252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三) 最后一次考试的到来,宣告着上学期的结束。 与前三次考试不同的是,由于时间已经临近新春,之后也没有学习上的安排,考试结束,老师也批阅完后,便直接将榜单公布了出来。 于是乎,周六的早上,一堆本可以不用来学校的人,围在了光荣榜前。 榜首毫无疑问是陆舟。 而容缈的成绩,也稳定在了实验班的范围内。 但她在一班里,还是属于吊车尾的程度。 再怎么说,实验班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是一个月就能赶上其他人,这个班便不会叫实验班了。 不过,容缈对自己的分数没有那么苛刻。 事实上,灵灵兔也从未对此提出任何要求。 一个休假位面而已,没有附加的条件。 她就是次次考零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是,她想与他并肩。 仅此而已。 “看完分数和排名,终于可以安心了。” “是啊,安心接受一顿批评教育,呜呜呜。” “不愧是我,成绩稳定得不行。” “你一个倒数第一,还有什么退步空间吗?” 上学期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但明德中学的高二年级组,对学生们显然还有更高的要求。 校方为学生提供了专用的自习教室,也有老师负责答疑解惑。 学校依旧是给了学生选择权,让他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留校学习。 容缈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在学校里自习了一段时间。 她看完排行榜后,便和他回教室了。 陆舟似是无意地提起,道:“今天之后,你不上自习了吗?” 校方公布了关于假期的安排后,他也和她一起,在教室里学习。 容缈点了下头,“你也是吗?” 在外务工的父母要回来了,她也没有一直待在学校的道理。 “嗯。” 陆舟的声音低低的。 他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她还是从他的回话中,捕捉到了一丝低落。 毕竟,寒假已经正式开始了,她和他借着学习的名义,在学校里又待了一会儿。 但今天过后,她和他就是各回各家了。 再要见面的话,得等到新学期开学。 明德中学今年放假放得早,寒假有一个月左右,比其他学校足足多了十来天。 估计是考虑到,平常大部分学生都会留校上自习,校方才格外宽容了一回。 况且,这大概率也是同一届学生,最后可以肆无忌惮玩耍的假期了。 寒假过后的暑假,他们就要升入高三。 大大小小的考试袭来,学业压力也加重了。 “陆舟。” 容缈轻唤了陆舟的名字。 他的脚步一顿,“怎么了?” 她粲然一笑,“新年快乐。” 陆舟被容缈突如其来的祝福弄得一懵。 但他很快想到,的确,就快要过年了,转而唇角微弯,道:“你也是,新年快乐。” 容缈郑重其事地道:“一定要快乐。” 他目前的情况,她已经清楚了,但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会发生什么,导致他在十八岁当天选择自杀。 “不快乐的时候,记得和我说,好不好?” 面对她突发的古怪要求,他也乖乖应下,“好,我会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尽管眼下状况有变,她不能再和他一起学习,可也不意味着,她会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我是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吗?” 容缈将手背在身后,头歪了歪,问道。 “是。” 陆舟的眼睫微垂,将笑意敛了下。 她笑得更明媚灿烂,“你也是第一个和我说的人。” 陆舟轻笑。 何止。 她占据了他人生里,很多个第一次,她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唯一的存在。 . 容缈的寒假生活过得倒是清闲而愉快。 每天起床后,学习一下,功课完成了后,便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父母也待她很好,不仅做菜好吃,还时不时会带她出去吃大餐。 且她的成绩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飞速进步,明显是前途一片大好的趋势。 唯一的小困扰…… 大抵是陆舟不怎么看消息,他每天都会给她报备一下自己的状况。 但她再发问后,他便杳无音信了,直到次日的同一时间,他才会给出回复,跟她道歉,再汇报当天的情况。 就跟有时差似的。 根据频次和时间来看,他能使用手机的时间是固定的,只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上线。 她掌握了规律后,便一大早起床,跟他聊完之后,才睡回笼觉。 他只要在线,对她的消息,就一定是秒回。 且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回复,一点敷衍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容缈盯着屏幕里的消息发了一会儿呆。 陆舟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今天要去图书馆看书。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一个图书馆,他便准时准点地下线了。 容缈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 她先排除了一些离他家远的。 虽然,她不能确定他家的具体位置,但大概的范围还是了解的。 容缈点兵点将一番,选好了目的地。 她穿上了新年的新衣服,是妈妈给她挑选的小裙子,十分合身。 外面的温度还是有一些低,为了防风,她又穿了一件外套,戴了一条围巾。 容缈背上粉色的书包,往里面堪堪装了一本数学书。 再多一本,她都嫌重。 容缈到了图书馆后,在里头轻声轻脚地走了一圈。 可无论是自习区,还是阅读区,都没见到陆舟的影子。 她猜错了? 他在其他的图书馆? 容缈也不气馁,既来之,则安之,她在书籍区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地,她看到一本书—— 《巧克力的一百种吃法》。 简单易懂的书名!只露出一角,却足以吸引无数目光为之驻足的封面! 以及,最核心的三个字。 巧克力! 容缈踮脚,伸手,试图够到那本书。 似乎是管理人员认为它不够畅销,将它束之高阁,她怎么也碰不到。 容缈正要去找一个凳子用来踩时。 一只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擦过她的脸侧,帮她拿到了她想要的书。 而他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他和书架之间。 第253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四) 容缈转身,稍一抬头,便对上了陆舟清冷的眼眸。 他低垂着眼,黑发柔顺地搭着,鼻梁高挺,薄唇透着自然的微红。 即使大半个假期没有见面,可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却没有改变半分。 陆舟的臂弯将容缈圈在一个角落里,让她避无可避。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再进一步。 容缈笑了一下,用唇语跟陆舟打了招呼。 而后,她便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陆舟的唇也轻扬起一点弧度,他将她想看的书,送到了她的手上。 图书馆里需要保持安静,可他和她甚至都不用说一句话,就清楚对方的意图。 容缈和陆舟一起在阅读室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草稿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随后展示给他看。 就跟他当初的做法一样。 ——“你经常来这个图书馆吗?” 她如是写道。 陆舟则是从容缈的手中,接过了她的笔。 他的指尖,无意地划过了她的手心。 容缈侧过头,眼里带着笑意,看向陆舟。 他略微不自然地低下头去,耳垂稍稍泛起一点红意。 她是他的同桌,平日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 或许是由于那么多天没见,他又因一个小小的动作,面红耳赤了。 但,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青涩而懵懂的,会无数次地,为喜欢的人而脸红、心动。 陆舟很快给出了回复。 ——“第一次来,以前都是去市图书馆。” 他的字迹潇洒而有力,漂亮得像书法作品。 容缈若有所思。 她方才查地图的时候,便注意到了。 市图书馆,大抵一直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藏书种类丰富,数量大,且离他家应该也不会太远。 而她和他现在所处的图书馆,都不是对于彼此来说最好的选项。 可却是双方的交汇点。 容缈眉眼弯弯地看向陆舟。 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更红了一些。 不只是运气的作用。 他们之所以能相遇,是因为在互相揣测,又站在了对方的角度,为之考虑。 陆舟起身,去找要看的书。 容缈便在座位上看《巧克力的一百种吃法》。 她看得全神贯注。 有时候还会眉梢微蹙,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 陆舟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他的唇角漾开笑意,眼眸里,也像是湖水晕开了一圈圈涟漪。 容缈瞄了一眼陆舟选的书籍。 他的涉猎,未免太广泛了一些。 从自然科学,到外文原着,再到对普罗大众的心理研究。 甚至还有犯罪案例。 一本比一本厚。 她又提笔,写下—— “这些书,你都要一口气看完吗?还是说,只是感兴趣,翻一翻而已?” 陆舟的回答,是前者。 ——“父母希望我可以全方面发展,为此,专门定制了书单。” 她蹙了下眉,写道:“是要有所了解,还是要到专业的程度?” ——“禁止浅尝辄止,要做到精益求精。” 他写下这些言语的时候,神色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容缈抿唇,又提起笔来。 ——“可是,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精通的。” 即便是天才。 诚然,知识是融会贯通的,可世界上可以被探知的事物,何其之多? 况且还有暂时未被开发的存在。 能够在两三个领域里,做到顶尖的程度,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要在方方面面都是专家,怎么可能? 陆舟对此,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轻飘飘的,淡如微风,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吹走了一样。 显然,他也清楚这个道理。 可父母的要求,总是难为的。 容缈知道陆舟的无奈,便在纸上又写了十一个字。 ——“累了的话,记得找我,好不好?” 陆舟眸光微顿了下,他随之,点了点头。 她本想和他一同学习,或是聊天的。 但眼下的状况,她也不想打扰他,便也乖乖地看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他不能过多地使用手机,大概也是家庭原因。 其实,以陆舟的自制力来看,他何必要被管得如此严厉? 即使没有外界的劝诫,他自己也能做好。 反倒是无休止的,来自旁人的声音、建议,给他套上了一层层沉重的枷锁。 她貌似找到位面的关键处了。 阅读时间结束后,陆舟以惊人的速度,读完了一部分,剩下的书,他则放回了原处。 离开图书馆后。 容缈摘下了自己的围巾,递给陆舟。 他却迟迟没有接过,而是道:“我今天没有骑车。” 所以,不大需要防风。 “一定会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容缈不由分说地,给陆舟戴上了围巾。 她轻轻踮起了脚尖,将围巾,一圈圈地,缠绕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也配合着她的动作,乖巧地弯下腰,任由着她摆弄。 在她身上显得稍长的围巾,给他戴了之后,倒是刚刚好。 “本来应该早一点给你的。” 容缈调整着围巾的形状。 陆舟的眼眸低垂,目光定格在了她认真的表情上,他轻声道:“不晚。” “就当是补一个新年礼物好了。” 容缈系好围巾后,视线往上一抬,便撞进了陆舟的眼眸里。 他的眸光里,倒映出她的倒影。 容缈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回家?” 陆舟的眼睫一垂,“好。” 她却没有要回自己家的意思,而是看着他,说:“上学的时候,都是你送我到家,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也让我送你一次,好不好?” 晚自习结束时,出于安全,或是其他因素的考虑,他会将她送至她家楼下,然后才又骑车回家。 陆舟并没有犹豫,他点了下头,“好。” 他带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陆舟所住的地方,是一片别墅区,附近有不少教育机构。 不只是奥赛、绘画、钢琴,甚至有高尔夫、马术的招牌。 尽管目前还在放寒假,可人来人往中,依旧有不少被家长带着去上各种培训班的小孩。 其中不乏哭着闹着,不肯去上课的。 第254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五)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被父母带着,去上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兴趣”班。 面对容缈的提问,陆舟否定了,他云淡风轻地道:“我没有哭,也不闹。”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正经得过于可爱了。 容缈不由笑了出来。 她当然能想象出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十多年前,他估计是个拥有严肃、生人勿近的神情,同时又举止乖巧有礼的小糯米团子。 即使被强制带去上培训班,他也不会像同龄人那样,情绪外露,还能将复杂的课程学习得游刃有余,引得一群小朋友羡慕。 “到了。” 陆舟将容缈带到了一栋别墅前。 透过大栅栏的铁门,她眼尖地,看见了他的自行车。 “要进去吗?” 陆舟望向容缈。 她歪了下头,“可以吗?” 陆舟点头,转而看向别墅的门口,“可以。” “谢谢你的邀请。” 容缈微笑,道:“但,还是下次好了。” 她也没有忽略,自行车旁边的豪车。 不言而喻,他的父母大概率是在家的。 容缈几乎没有探寻过陆舟的家庭情况,但从蛛丝马迹中,也能知道,他被管教得极为严格。 尤其是在早恋上,他在学校,甚至连一个同桌,都不被允许拥有。 在这种前提条件下,让他的父母,看到他将她带回家,他会被如何批评? 她不清楚他之前是怎么摆平的,但她不想再度给他添麻烦。 “那……开学见?” 在门口站久了,再被当场抓包了可不好。 容缈笑盈盈地看向陆舟。 她都已经跟他挥手告别了,也转过了身去。 谁知,陆舟却没有进入只有几步之遥的别墅里去,而是迈着步子,几步到了她的身边,“饿了吗?去吃饭?” ——他不想回家。 容缈细致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反而是欣喜地点头,佯装无事发生的模样,“嗯!吃什么?” 陆舟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容缈思考了一会儿,“甜的!” 甜品能带给人好心情。 她希望,也给他送去一份。 陆舟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有一家传统小吃,味道还不错。” 他的眼光一向好。 容缈看着一桌的甜点,幸福得都要冒泡泡了。 由艾草、白糖、果仁等原料做成的艾窝窝,软糯又香甜。 豌豆黄有一点冰凉,却又入口即化,细腻而绵密。 核桃酥口感丰富,层层递进,核桃仁也在口齿中散发着香味。 她被一个个小吃惊艳得表情灵动又漂亮。 陆舟则坐得笔直而端正,筷子完全没动。 他安静,又专注地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扩大了些许。 她对他的改变,一直是潜移默化,无声无息的。 他以前,从来不会关注这些,父母口中的“身外之物”。 只知道他要追逐的是分数,是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是全面发展,什么都要争第一,一个都不能落下。 可是因为她,他知道了学校附近的店铺平时的营业时间,清楚了食堂的各类饭菜。 他会开始去在意,什么是好吃的,是他喜欢吃的。 也会为了日后把食物推荐给她,而去品尝不一样的风味。 他不是借由任何人的眼,而是和她一起,看到了于他而言不一样的世界。 所谓的“外物”,分明才是构成生活的点滴。 他前十七年的人生里,很少有这种烟火气。 如今,他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从前连幻想都不敢的生活。 陆舟回神时,容缈已经端了一碗红豆汤在他的面前,“喝一口吗?不烫了。” 她拿勺子,舀了一勺被煮得软绵的红豆沙,送到他的唇边。 陆舟下意识地唇瓣微张。 温热的红豆汤,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甜而不腻的豆沙,在唇齿间流连。 “好喝。” 陆舟的唇角弯了下。 “我也觉得。” 容缈也喝了一勺,表情满足而惬意。 陆舟:“……” 他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像是蝴蝶慌乱地振翅。 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轻薄的绯色。 ……同、同一个勺子。 “怎么了?” 容缈一脸无辜地看过去。 陆舟第一次慌张得不行,他甚至口吃了一下,“没、没什么。” 容缈抿了下唇,笑得乖巧又可爱,“要不要再来一口?” 陆舟:“……” 他的眼睫微垂了下,敛去其中的慌不择路。 她的语气,无害,又偏偏充满了诱惑。 陆舟再抬起头时,淡漠的眼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要。” “喜欢?” 容缈配合地将勺子再次送到陆舟的面前,她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她的面容,比煮熟的红豆沙还要细腻绵软。 ……他的语文水平似乎退化了。 但,陆舟却一点都不讨厌现在的自己。 他会想到这样奇怪的比喻,是因为他有过亲身的体验,真真切切地去接触了世界,而非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更不是拙劣地模仿着前人的文笔。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独特想法。 再奇特,也是他和她共同经历过的。 陆舟的神情里带了笃定,他的眸光里,只看得见她一个人,语气也是前所未有地认真,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决、肯定,他一字一句地道:“喜欢。” . “说好的开学见,人呢?”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容缈没有见到陆舟。 她的座位旁边,空荡荡的。 他的书,在上学期末的时候,便放在桌上,如今一本都没少。 就连前一天的报道,她也没看见他。 信息更是没有回。 她知道,他不是主观意愿上地玩消失,搞人间蒸发那一套。 大概是家里又有什么事,限制了他用手机。 之前好歹一天还有个二十分钟能使用,现在,是连一秒都不让了? 容缈无聊地转着笔。 她才发现,一班不止少了陆舟一个,还有那么两三个人,也不见了。 只是,她一心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 “班里的大佬不在,都搞竞赛去了,谁来应付陈老师的难题啊?” “臣先退为敬!” 容缈一愣。 竞赛? 第255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六) “请问,是什么竞赛?” 容缈礼貌地询问着。 她平时和一班的同学来往不多,此时的问话稍显突兀。 但她长得好看,成绩虽不在上游,却可圈可点,性格也好,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聊着八卦的同学热情地回应道:“那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你是上学期才来的,肯定不清楚。” 容缈从旁人口中得知了竞赛的相关事宜。 参加学科竞赛,拿到一定名次,即可获得保送国内一流大学的资格。 实验班和重点班的区别也在此处,后者授课以高中知识为主,一般是不会讲那种高深莫测的竞赛题的。 而竞赛的学科又分数学和理化生一共四类,每个人只能参加一个。 学校最终能派出去参加初赛的名额有限,便先在内部进行了一次挑选。 只要是实验班的人,都可以参加竞选。 通过三场校内的测试,最终的人选才会被确定下来。 而陆舟,毫无疑问地是数学组的选手之一。 他的理化生同样优秀,之所以选数学,也是因为陈老师比其他科任老师都更“热情”,通过一番死缠烂打,让陆舟做出了抉择。 陆舟代表的不只是理科实验班一班,还是明德中学。 他优秀的成绩,让学校的老师都对其青睐有加,自然也是争抢的对象。 容缈若有所思了一下,“那,参加了竞赛的人,都不用回来上课了吗?” 同学接着解释道:“之后肯定是要补回来的,不过现在估计都被关着,进行封闭训练呢。” “这次好像还挺突然的,之前只是给了个大概时间,结果前几天学校领导打了个电话过去,就被莫名其妙通知封闭训练了。” “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 容缈又问了大致的持续时间。 先要参加约莫三个月后的省赛,暑假公布成绩,之后是国赛,再决出排名,一部分人入选国家集训队。 如果陆舟一路晋级的话,她基本上和他没有接触时间。 当然,容缈担心的不是这一点。 她把系统喊了出来,“原剧情里,陆舟的省级名次是多少?” 灵灵兔查了一下。 [省级一等奖!] 容缈蹙了下眉。 他是在十八岁的暑假里自杀的,自然也没有参加之后的国赛。 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大致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但眼下的关键在于,她要怎么改变局面。 容缈心绪不宁,却又无可奈何。 封闭训练,顾名思义,对外界而言,时间、地点,都是未知的。 系统也不能帮忙。 即使灵灵兔开了外挂,她也是无法进入训练场地的,安保必然严格不已。 容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手机上。 她却没有主动发信息。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手机,应当被保管着,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人,总之,是不在他自己手上的。 盲目地发消息,反而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容缈安静了一个月。 她乖乖地当着好学生,即便没有他,她也在好好学习着。 某天,晚自习结束,她回到家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明德中学不让学生带手机上学,等她看到信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最底下的消息,分别是陆舟对于他去参加训练,而未提前告知她的歉意,以及他的承诺—— “我很快回来。” 她并不需要他的道歉,他从没做错过什么事。 本来就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向她报备。 且竞赛的事情太过突然,谁都没想到,他根本来不及说。 心有余而力不足。 消息一共三条。 容缈往上翻了一下,最顶上的那一条,是他从封闭训练开始的那一天,每日的饮食情况汇总。 他一天都没有落下地,向她汇报着。 哪怕没有可以联络的通讯工具,他也知道,她最担心的,会是什么。 无非是他一心投入竞赛的准备之中,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他在让她心安。 容缈回复了消息后,将手上的纸星星叠好,放进一个星形的收纳瓶里。 她从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的那天。 容缈便自那一天开始算起,每一天给他折一个星星,之前欠的,也慢慢补上。 收纳瓶里,从一开始的空荡荡,渐渐地,有了一点高度。 她将瓶塞盖好,又摇了摇。 瓶子里的纸星星,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在夜色里,更是要泯灭一般。 但她相信,他听得见。 再次见到陆舟的时候,她的星星又多了不少。 容缈吃好午饭,回到教室后,便看见,她的座位旁边,多了一个人。 是她最熟悉的身影。 只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端正地坐在课桌前,脊背挺直,指节分明的手中,拿着一支笔,眉目低垂,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复杂的题目。 他安静地睡在桌面上,头枕在了臂弯里,呼吸均匀而绵长。 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容缈的心中蓦地一软,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 她甚至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面朝着她的方向,面容清俊。 她用目光,代替手指,细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脸。 他的眉弓依然锋利,鼻梁高挺,睫毛浓密纤长。 黑发看上去,也是柔软而蓬松的。 似乎完全没有脱发的烦恼。 只是,他的眼下,出现了一圈淡淡的青色黑眼圈。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的下颌线,也比先前更加分明了。 明明每天都有在好好吃饭,为什么还是变得清瘦了些? “饱死了,今天食堂阿姨难得没有手抖,给我打了满满的一勺肉。” “我也是!感觉这学期,食堂变得大方了不少。” “肯定是因为正在下学期的关键期,要改善伙食。” “诶,那不是……” 从食堂吃完饭后回到教室的学生,久违地发现了陆舟的存在。 他人虽不在教室,却一直没有被忘掉。 毕竟有陈老师魔鬼般的数学课在。 第256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七) 谈论的声音之所以戛然而止,是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陆舟身边的容缈,面带微笑地,对他们比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她的表情乖巧有礼,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也是,按照明德中学的时间表来看,现在理所应当地处于午休时间,需要保持安静。 回来的学生们自觉地闭上了嘴,没有一个人上去打扰。 好奇是必然的,人都不见几十天了,换谁都想知道封闭训练的内容。 而且看情况,貌似只有陆舟一个人回来了。 但学神在休息。 就是好奇心爆表了,也要使劲憋住。 有什么问题,不能之后问? 初春的阳光和煦,有一缕光,从透明的窗户外,照射进来。 容缈伸出手,停在陆舟的上方,为他挡去刺眼的光芒。 他的侧脸,便落入她投下的阴影之中。 陆舟的羽睫颤动了下。 他刚要睁眼,她的手,便放了下来,轻轻覆盖在他的眼上。 “先睡觉。” 容缈坐在了座位上。 她的手心,被他长而微翘的睫毛轻刷过,像是被羽毛划了一下。 有一点痒。 他的眼被她遮住,她便看不到他眸中翻涌的情绪,只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陆舟什么都没有说。 他听了她的话,再度阖上眼。 陆舟的睫毛,还在轻轻地眨着,时不时,又碰到她的肌肤。 她知道他并未睡着,也将手放了下来。 容缈戳了一下陆舟的指尖。 他的手呈握拳状,却是空心的。 在被她轻触后,他便松开了拳头。 她握住他的手指。 只碰了指尖的地方。 每一根手指的最前端,都紧密地贴着。 她的力道也不重。 却牢牢地,将他的手牵住。 温热的气息,通过指尖传递着。 她也慢慢伏下身体,侧躺在桌面上,无言地看向他。 陆舟的眼睫,又颤了一下。 “不许睁眼。” 她轻声对他提出了要求。 他便真的没有睁开,也不偷看,哪怕是一道细小的缝隙,都未出现。 有堆积的书本挡着,加上没有人特意上前看情况,只有彼此知道—— 一整个午休,她都牵着他的手。 上课时,他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而下课后,他也神色如常,对其他人连篇的追问,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反而是淡然地回答着问题。 容缈一言不发,却也没有离开过座位。 从他简洁的话语中,她知道,他提前结束了封闭训练。 原本是要持续两个月多的。 或许是他提前完成了任务,又或者,是他向相关负责人提出了什么条件,才得以离开。 班务处理的时候,陈老师看见了陆舟,他也不像其他科任老师那样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 陆舟本没有什么心情吃晚饭,但他不吃,她也不打算去吃,所以,他还是吃了。 晚自习结束后,容缈和陆舟走在一起。 影子被斜斜地拉长,交叠、分离,又重合。 “对不起。” 凉凉的月色之下,陆舟的眼眸清冷,又透着一股孤寂。 这是再次遇见之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容缈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她侧眸看他。 “你送我的围巾,被我弄丢了。” 陆舟的手指微微攥紧。 整洁的校服,被他捏出褶皱。 他不想的。 她送他的礼物,本应该被他好好珍藏起来。 被通知参加训练时的情形,太突然了。 校方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要收拾行李,和其他参赛的人一起前往训练的基地。 手机一直由父母保管,消息来不及发。 他便想带上她给的围巾,作为念想。 等到了基地后,他怎么找,都没有在行李箱里找到围巾。 全封闭化的管理,让他无法联系上外界。 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压得其他人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他却成功地度过了,并以优秀的成绩,换取了十分钟使用手机的时间。 他很想给她打电话,但他又知道,她还没下晚自习,便只能同她发消息。 她的回复送达后,他也没有看到,直到今天从训练基地离开,到了家,才看见。 要向她道歉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想将一切都放在信息上表明。 回家后,他也没有找到围巾—— “当然是丢了,行李箱里放那种物品干什么,太占空间了。” “都快春天了,还戴什么围巾?以前也不见你戴。什么时候买的?” “早跟老师打听过了,基地有供暖,也有空调,不会冷。” …… 被丢了。 在他出发去基地的当天,盖上的行李箱,又被打开,“无用之物”,被尽数丢弃,也没有人告诉他一声。 他找不回来了。 容缈从书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星形的小瓶子。 她将承载着情思的纸星星,全部送到了他的手上。 “这可不是一份礼物,是好多好多份。” 容缈的眼眸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你可以慢慢丢,一天丢一个。” 她的心意,被他弄得不见了,她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宽容地,允许他再过分一点。 他怎么舍得。 “不会了。” 陆舟定定地望了容缈几秒,随后摇头。 他的眼眸垂了一下,沉声道:“不会再丢。” 等他将她送到家,她却也不着急上楼。 微凉的晚风,将陆舟的发丝微微吹乱。 他凝眸看着她。 漆黑如夜的眼眸里,微光闪动,像是无风的湖泊,被吹起了涟漪。 容缈上前一步,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在学校里,为了减少老师的怀疑,她一向都是避嫌的。 中午的时候,她破例地,拉了他的手指。 而现在…… 陆舟的腰身忽地一紧。 她抱住了他。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却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间。 陆舟试探性地伸手,也回抱住了容缈,揽住了她的腰。 像是贪恋,又像是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地。 他徐徐地弯腰,低下头,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容缈摸了摸陆舟的黑发。 她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他的声线微颤而喑哑。 如同卸下了所有的疲惫,在她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他道:“我也……很想很想你。” 第二天,陆舟没有来上学。 第257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八) “感冒?” 容缈疑惑地问道。 “是的,他早上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 数学课下完后,陈老师将容缈叫到了教室外,对她说明了陆舟的情况。 她点了下头,面容乖巧,“那老师的意思是?” 照理说,容缈在旁人看来,只是陆舟的同桌,没有必须要履行的义务。 他生病了,她也只能聊表关心,哪能在别人眼皮底下,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 但陈老师特意来找容缈,必然不只是为了告知她,他生病的事情。 “你下午下课后,会在学校上晚自习吗?” 陈老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今天不上。” 容缈避开了言语里的坑。 她要是说上,事情肯定会变得相对棘手一些。 毕竟大晚上的,她要是被派遣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她的安全,由谁来保证? 如此一来,她就不是探望陆舟的第一人选了。 陈老师闻言,点了下头,“麻烦你待会儿来我的办公室,拿一些竞赛专用的书,放学后,给他送过去。还有他因训练落下的课业,我让科任老师整理了一些有价值的试卷,你也一起带着。” 容缈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好的,我会将老师们和同学们的心意带到的。” 题目什么时候不能做? 非要挑着人家生病的时候,让她送去。 摆明了,意图不在此。 看昨天的情况,陈老师也是知情人士,且他先前和陆舟有过一次谈话,他知道的,恐怕比她想象中要多。 眼下,只不过是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让她去慰问一下陆舟而已。 大抵,陈老师也是想要解开陆舟的心结的。 毕竟陆舟的状态明显不对。 容缈在课间的时候,去了办公室,将所有要带给陆舟的书,都装进背包里。 她装好后,陈老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他家的位置吗?” 容缈:“……” 她果断地选择了否定的回答,微笑着道:“不太清楚。” 陈老师从抽屉里找出学生信息汇总表,拿出笔,照着表上的信息,在纸上写下一些字,又给她看,“认得上面的地址吗?” 在她“不知道”陆舟住所的前提条件下。 假如她说了自己不认路,陈老师估计会给她带路,或是想方设法,负责她的往返。 容缈露出一个笑容,“认得,我经常去市立图书馆。” 陆舟的家,大致就在那附近。 她的回答简直无懈可击,既表明了她和他之间的清白,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好学生的形象。 如此一来,便没有其他可顾虑的了。 陈老师也没再试探什么,道:“辛苦你跑一趟。” 容缈接着微笑,“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陈老师:“……” 语气怪熟悉的。 等她离开办公室,陈老师才想起,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好人做到底”。 她身上,有陆舟的既视感。 容缈放学后,便背着书包出发了。 她很快到了他家门口。 他的父母应该没有在家。 判断理由,除了豪车不在之外,还有一条—— 是他自己去向老师请的假。 如果父母在,一般都会代请,可信度更高一些。 容缈按了下门铃。 她站在栅栏之外,门口机很快被连通。 装置是双向可视的,还附有传声的设备。 她站在这里说话,他就能看见她的图像,听见她的声音。 视频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便和她的交汇在了一起。 陆舟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惊异。 困惑的情绪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几不可见的喜悦。 “稍等。” 他的嗓音,微微哑了一些。 比起昨夜时,更加低沉了,带着些微的磁性。 很快,外头的大门便被自动打开。 她径直走了进去。 容缈还没走到别墅的门口,原本紧闭的门,便被开了。 室内只能控制栅栏铁门的开关。 里头的门,是需要人来亲自开的。 而他,站在玄关处,安静地看着她走向他。 陆舟的面色有点病态的苍白,柔软的黑发耷拉下来,眉眼微垂着,看起来并不是很有精神。 他穿着白衣黑裤,熨帖的衣料,将他清俊的身形勾勒出来。 那双清冷的眼眸,只有在看到她时,才会流露一些不甚明显的柔和与笑意。 他明明期待着她的到来,也对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她,难掩欣喜。 但,她望过来时,他还是不由地避了一下她的目光。 考虑到,感冒的人不宜吹风。 容缈便关上了门。 他给她拿了一双专门为客人而准备的新鞋,正要弯腰,却被她拉住手腕,“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陆舟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便脊背挺直地立在一旁。 他的目光,落在她和他一样的鞋上。 其实,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款式,颜色甚至都是沉闷的黑色。 可,这种“同款”,他也很喜欢。 她换好鞋后,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陈老师让我来给你送习题书和各科的试卷,再代表所有的老师、同学,表达一下关切。” 容缈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将书包里的资料放下来。 陆舟却不像平常那般,主动去拿。 他轻咳了一声,握了个空拳的手,抵在唇边,“我是病人。” 容缈歪了下头,“那放地上了。” 陆舟神情有一点委屈地接过,他闷闷地道:“都换鞋了……” ……不进来坐坐吗? 他想说的后半句,无需赘述。 生了一场病,似乎都变得黏人了不少。 容缈转过身去。 陆舟的视线追随着,他敛眸,微微捏紧了指尖。 眼底的沉郁,将整个人的气压都降了下来。 她走到门口,手碰了一下门把手,做了一个开门的假动作,又掉头回来,面对着他。 容缈义正言辞地道:“刚才来的人,是作为陆同学同桌的容缈。” 她到了陆舟的面前,微微抬眸,眼里的笑意璀璨动人,“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昨天晚上,说很想你的容缈。” 第258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二十九) 陆舟的眸光微凝,定格在容缈的脸上。 他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像是如释重负,又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一身紧绷的气息,也松懈了下来。 他将书放在了一旁,随后捏了下她的外套衣角,声音带上了些许的小心翼翼,他问道:“不走了吗?” 陆舟浓而长的睫毛,连颤动的动作都没有,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只要他稍有疏忽,她下一秒就会从他眼中消失一样。 “视情况而定。” 容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陆舟的眉轻蹙了一下,他沉思了一会儿后,便要往门外走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拉住他的手腕,“去干什么?” 容缈的语气轻而温柔,并没有咄咄逼人。 “家里的食物不多了。” 陆舟低了下头,解释道。 没有美食,就留不住她。 容缈的头稍微歪了歪。 显然,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容缈的唇畔染上一抹笑意,“我指的,不是这个情况。” 她又不是专门来他家蹭吃蹭喝的! 陆舟的眉眼间,晕上一层浅浅的疑问,他是第一次,没有和她想到一块儿去,“那是什么?” “你的父母不在家吗?” 容缈的问话十分正常。 一点别的意图都不掺杂。 陆舟摇了下头,“不在。临时有事,都出差了。” 说完后,又过了一会儿。 他的耳根,悄然泛上一点红意。 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缈敏锐地察觉到陆舟的不对劲。 她又往前凑了一点,直白地问道:“为什么脸红?是想到什么了吗?” 陆舟的呼吸微乱。 她的眼睛,形状微圆,透露出一股无辜而单纯的气息,眸光又亮晶晶的,灼灼如琉璃。 粉嫩如花瓣的唇形,饱满而漂亮。 看起来,像她带他吃过的布丁一样软。 他急忙别开视线,眼睫一垂,盖住眸中凌乱的情愫,“细菌、病毒入侵呼吸系统,诱发感冒疾病时,体温调节中枢会开启防御系统,使体温升高,将入侵的病菌杀死。由于人体温度的升高,面部皮肤下毛细血管持续性扩张,才会有脸红的迹象。” 陆舟的应答,极为专业。 她却从中,看出他的一点慌不择路。 容缈唇边的笑,又扩大了几分。 她的面容上,写着的明明是单纯无害。 看起来,一点坏心思都不会有。 对他,却是故意而为之。 容缈也不再逗陆舟了,她问:“吃药了吗?” 他乖乖地点头,“吃了。苦的。不喜欢。” 容缈微微踮起脚,伸手,探了下陆舟的额头温度。 她的手指,撩开他的碎发,贴在他的前额。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致感受她手心的温热,她便将手收了回去,放在自己的额间。 陆舟敛了下眸,长睫颤动,唇线也绷直了一些。 容缈通过比对她和他的体温,得出了结论,“烧退得差不多了。” “……” 陆舟低沉的声线变得闷了一些,“没有完全好,还是有复烧的可能性。” 他痊愈了,她就走了。 容缈无奈地抿了下唇,“不想让我走的话,先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感冒了?好不好?” 冬天的时候,h市的气温甚至突破了零摄氏度,可她有让他加衣服,便没有生病。 他昨日回来时,虽能看出来情绪不大好,也确实消瘦了些,却没有感冒的症状。 仅仅过了一夜,他便发烧了。 且以他的性子来看,早上一定是高烧状态。 否则,他一定会拖着一个低烧的身体,来跟她一起上学的。 陆舟犹豫了一下。 “不能说吗?” 容缈轻扯了下陆舟的衣摆。 他摇头,“能。但是,先换一个地方,不要站在这里了。” 容缈点了下头,“好。去哪?” 陆舟默了默,“我的房间。” 他的话语说出口后,心里又觉得,对她过于唐突和冒犯了,他正要补充说明时,她却是云淡风轻地问:“不走吗?” 陆舟的面色微热,他迈开步伐,带她去他的卧室。 分明提出要求的是他,她欣然接受了。 到最后,还是他不好意思了起来。 容缈定定地看着,陆舟的耳垂、脸侧,皆染了上云霞般的红晕。 她表情认真地道:“看来,你体内的防御系统,又杀死了不少病菌。” 陆舟:“……”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 陆舟带着容缈,进了房间。 他的起居室,跟他的课桌、校服,一样干净整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卧室里的颜色较为单一,色调却是统一的。 只是,他的房间,未免也太像书房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各种类型的书。 涉及的范围极广。 每一本的厚度都不容小觑。 全部看完,要花费多少时间? 除了书之外,剩下的,便都是习题了。 寻常的学生做完每天的作业后,都精疲力尽了。 譬如容缈。 她考上实验班,的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 但她从来没有让自己太累,总是点到为止。 学到不想学了,就真的再也不去动笔。 而他,顶着一个天才的头衔,需要完成各科任务,写竞赛题,还要抽开时间来阅读并非消遣用的书籍。 他的房间里,唯一像玩具的,是一些模型,它们制作得精美而细致,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绝非是市场上能买到的。 剩下的,羽毛球拍、高尔夫杆,各类运动器具,也被整齐地放置在一起,并没有积灰,由此看来,他的使用频率估计也不低。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他十分高效地利用着时间。 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他再天才,也是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不累? “陆舟。” 她无声地观察了一圈他所生活的环境后,轻声唤他,“你的新年,快乐吗?” 陆舟顿了一下,他走到桌面前。 桌上被堆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个密密麻麻的日程表。 所有人都只在乎,他能考到多少分,能争多少光,学习任务完成了没有。 却只有她会在意,他的每一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过得开不开心。 第259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 她问过他不少类似的问题。 每一次,他都给出了肯定而积极的回应。 陆舟修长白皙的手,略过了其他可有可无的物品,将她送他的星星瓶子拿了起来。 他转眸,看向她,道:“嗯,快乐。” 果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容缈抿了下唇,“在遇见我之前呢?” 陆舟的睫毛颤了颤。 他的唇角似是扬了下。 笑意,又很快消失殆尽。 他的面色也归于淡漠。 就像往平静的湖里丢了一颗石子。 激起了轻微的涟漪。 归宿,却终是虚无。 陆舟沉默良久,才道:“现在更快乐。” 他没有对过往做出任何直接的评价。 但答案,昭然若揭。 容缈并未往深处探究,而是问:“所以,为什么感冒了?” 陆舟摇了摇手里的星星瓶,他的眸光清澈而明亮,“因为,我听见了你想对我说的话。” 昨夜里,她抱了他。 他目送她回家后,心神不宁。 陆舟是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后,才从训练地点回到了家,他上午到家,问了围巾的下落。 而后,父母便要临时出差。 他直奔学校。 本想好好和她见一面,可持续多天的劳累,和路途的奔波,一系列造成困意的因素,将他席卷。 在她身边了后,他才慢慢将状态调整回来。 她在夜里的拥抱,对于他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救赎。 他似乎,一个人在汪洋大海上漂泊了太久。 周边没有陆地,他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 他是舟,舟需自渡。 无人可渡他。 小舟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前进着,海水形成的浪潮,将它不断地往前推,它不清楚自己要去往什么地方,只知道,要听海浪的话。 它生于海洋,浪潮于它有恩,它的一言一行,便都受其限制。 外界的海风也猛烈,推着它向前。 在这样的环境下,它好像只要停下一刻,便都是错的。 累吗? 如果形成了习惯,便不会再察觉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它已然度过了十多年相同的日子,不明白其他的同类,是否也和它一样。 或许是行进的速度太快,它孤寂地漂泊着,在身边,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要不是一朵云的出现,它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异类了。 和它生活的地方不同,云是来自天上的。 某一天,云忽然地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始料未及,又像是命中注定。 那时候,它并未料到,云会让自己的世界彻底颠覆。 海面上无任何外物可渡它。 周边的一切事物,也都在催促它自渡。 可柔软的云,却愿意为了它,落入海中,成为与它并行的同伴。 陆舟送完容缈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打开了瓶子,看见了她耗费日日夜夜为他折叠的星星。 每一颗星星的形状都不相同,从外观,便可以看出,她数日以来的进步。 即使是不完美的星星也没有关系,一样地,能和其余星星待在一起。 陆舟注意到了,柔白皎洁的月光下,叠成小星星的纸张,隐隐显出了字迹。 他再三确认,内里有她亲自写下的字后,拆开了一颗星星。 是她为他许下的愿望,她诚挚的祝福。 而非期盼。 她不要求他成为任何人,做到任何事,只是一些最疏松平常的愿景。 前半夜,陆舟将容缈叠起的一颗颗星星,徐徐拆开。 他读遍她的每一个心愿。 占用的,明明是她的许愿名额,可她的愿望,却都与他有关。 每拆开一个,他的心就收紧一分,变得酸涩一点。 他在封闭训练时,对她积攒的思念,倾泻而出,她也尽数回赠于他。 陆舟在容缈家楼下待到了夜半时分。 他本是要待一夜的。 但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便回了家。 沿途的路灯昏黄,光芒虽暗了些,却始终是有光的。 而别墅,自始至终,漆黑一片。 即便是开了灯,也冷清不已。 后半夜时,陆舟将每一个他拆乱的星星,叠了回去。 他的动作珍重而轻柔。 按理说,经过多次折叠的纸张,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破坏,稍微一个不小心,便会破裂。 可他手上的星星,却没有散掉一个。 那是她亲手为他制成的星星。 他不会弄丢第二次。 “为什么不来找我?” 容缈捧住了陆舟的脸,她的手指,轻轻覆上他眼下的鸦青色,羽毛般的力度,摸过他的眼睑。 上个楼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非要自己留在楼下,吹着冷风。 她也并不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她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他的顾虑,她都明白。 容缈戳了一下陆舟的脸,“笨蛋。”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睫轻颤,眸光映上了一圈朦胧的雾气。 陆舟上前,像一只讨要抚摸的大型犬科生物一样,将脑袋,埋进容缈的肩窝,他闷声道:“是笨蛋。”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天纵之才,却只会在她面前,当一个笨蛋。 陆舟的手,贴在容缈的身后。 和上次的拥抱,不同的是,他抱她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她是轻飘飘的云,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要握紧。 陆舟安静地靠在容缈的肩上。 他如同一个电量耗尽的设备,在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着能量和动力。 陆舟的所作所为,分明已经逾越了界限,也不像是他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可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礼数,本分地问:“会不会让你不舒服?” 作为充电宝,容缈摸了摸陆舟的头,她任由他抱着,手却伸到他的身后,从瓶中取出一颗星星。 不得不说,他叠出的星星,比她的,要好看不少。 既然已经被拆开一次了,上天应该也听到了她的愿望。 她再次解开星星。 最上方的,是她的字迹。 ——陆舟,好梦。 而他的笔迹,紧贴着她的。 ——容缈,好梦。 这是她随机抽取的一颗星星。 剩下的,可想而知。 他把她的愿望,又还给她了。 容缈微叹一口气,眼眸里却流露出柔和的笑意。 真的,太笨了。 第260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一) 陆舟不是因为竞赛本身而劳累。 那个题对于他来说,不会太难,不至于费尽心神。 通过她,他调节好了自己后,便回到了明德中学,恢复了正常上课。 他是自己提出要离开训练营的。 封闭训练的强度过高,一般人都很难接受这种看不到一点天光的日子。 照着规矩来说,训练只会强制性地持续一段时间。 相关的负责老师授课结束后,便也没什么课业规划了。 剩下的,全靠学生的自觉。 想要走的,也没人能拦得住,只要正常走完流程,打好申请,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和陆舟同一届的竞赛预备生们,却没有一个离开。 当然不是他们自己主观上不想走。 而是客观原因。 省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名次好的,可以进入国赛,从而获得减分的优惠政策,甚至是保送资格,一流大学任君挑选。 可一旦失败,便意味着自高一,或是从更早以前开始的努力,通通白费。 此外,还浪费了高二下学期的时间,既不能为高三打好基础,又无法均匀其他学科的学习时间。 想要赶上进度,就必须补课,欠下的要是太多,还都还不清。 再加上,人是有记忆曲线的,以前学会的知识,不利用,便容易忘得精光。 在这种压力下,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申请离开训练营。 当然,陆舟也不是没有收到来自外界的劝诫。 “你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不把训练放在眼里。” “你知道我带过多少像你这样的学生吗?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年少轻狂,都以为自己是最了不起的那个。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竞赛这种事情,不是你平时的成绩好,就一定可以拿到名次的,保持一个紧张的状态相当重要。” “训练营是封闭了一些,但提供了一个和比赛相差无几的环境,在紧张感的驱使下,你到了真正比赛的时候,就不会感到恐惧,想要退缩了。” 这一长串话,是训练营里的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对陆舟说的。 在他眼里,陆舟是那种骄傲到自负的人。 俗话说,骄兵必败。 他并不看好陆舟。 可,事实上,陆舟不需要任何人的看好。 他一腔孤掷地回了明德中学,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着高三的到来。 省赛在周末举行。 十点开赛,车程一个小时,陆舟的闹钟定在七点,已经是相当早了。 可他六点便被喊了起来。 “早餐放桌上了,记得吃。” “起早一点,提前去赛场,赛前再看一下老师圈的重点题。” 陆舟沉默着起床,洗漱完毕后,到了客厅,他瞥见桌面上的牛奶,目光一顿。 他慢条斯理地将其他的食物吃完。 “为什么不喝牛奶?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喝吗?现在每天都把牛奶剩下。” 陆舟的神色未变,“很早之前,我说过了,不喝牛奶。” “这种挑食的习惯不好,改掉。为了给你热牛奶,全家人陪着早起,你不喝是什么意思?” 场面的温度,一时降到冰点。 牛奶被强硬地塞进了书包旁边的兜里。 早饭过后,陆舟坐上了家里的车,他被带往比赛场地。 下车前。 “勿骄勿躁,题目再简单,也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是竞赛题,陷阱肯定不少,做完后再检查一遍,国赛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一番话说的,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失败的可能性。 “赛后自己回去,公司那边有事。” 陆舟将相关证件和笔拿出,将书包留在了车上,“知道了。” 正式赛场的门口外,也被学生、家长、指导老师,包围得水泄不通。 “陆舟!” 他听到她的声音后,淡漠的眼眸,便染上一层笑意。 陆舟走到容缈面前。 她的身形娇小,周边的人又多,容易淹没在人群中。 但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她。 他将她带到一个稍微空旷些的地方。 周遭人声鼎沸,环境又嘈杂。 陆舟微微弯腰,垂下了头,让容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他的耳垂泛上一点红意,“又是代表全班来的吗?” 在训练营里参加省赛的人,都是由那边的老师一起带过去,送进赛场的,在外面都看不到人影。 而陆舟,无需大巴的接送。 一班的老师、同学们,便都想来见证一下辉煌诞生的瞬间。 但他拒绝了。 以家长的陪伴为由。 容缈歪了下头,“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是。” 陆舟乖乖地摇了摇头,“不要别人。” 他又问:“比赛期间,有想好去什么地方吗?” 竞赛持续三个小时左右。 且,不允许提前交卷。 她要是一直在外面等他的话,会累的。 也会觉得无聊。 容缈狡黠地笑了一下,道:“不打算等你,我要直接回家。” 陆舟委屈地垂了一下眸,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她面前,完全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在别人面前,有多高冷淡漠,面对她时,就有多黏人。 容缈又一脸正经地道:“但是这里离家太远了,我会迷路,所以,我可以等等你。” 陆舟给容缈说了一些店名,补充说:“都是附近备受好评的店,距离也不远。” 他提前做好了功课,才能给她一份小攻略。 “一起去。” 容缈的眼眸里,映着日光。 临近夏季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了,太阳也刺眼。 可她的眸光,却明媚得让人心尖一颤。 “好。” 他郑重地点了下头,勾了一下她的手指。 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最为庄重的承诺。 无论是好吃的、好玩的,还是前途未卜、充满未知的未来,他都会和她,一起去。 省赛的结果,直到暑假才公布。 陆舟当之无愧地获得了金牌,即一等奖,他入围了国赛,被明德中学拉出巨大的横幅表扬,在h市又出名了一把。 与此同时,他也向她,发出了邀请。 “下周一,是我的生日,你……来吗?” 第261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二) “我不会参加集训的。” 陆舟淡漠地道。 他的语气坚定,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 “什么参不参加?又在说胡话。省赛的训练营,你提前离开,可以,没问题,我们没有拦着你,也没说什么。可之后的是国赛,能不能保送,就在那一场比赛上决出胜负了。” “省赛拿了金牌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抱有期望?你现在想拒绝集训,这和放弃比赛有什么区别?你对得起我们,对得起明德中学的老师和同学吗?” “我看你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国赛的含金量可比省赛高多了,届时,集训营里的老师,授课水平只会更高。你趁此机会,和老师们打好关系,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自己专业里的大牛、翘楚,积累人脉,对你以后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退缩?是怕自己跟不上学校那边的进度吗?不至如此吧?你就是缺失抗压能力,目光要学会放长远一点,国赛之后,还有国际赛事等着你,你的未来跟其他人可不一样。” 陆舟闭了闭眼,心脏收紧,呼吸也沉重了些。 ……他的未来? 他在一团迷雾里行走着,自出生起,他的人生道路就被一步步地规划完毕,而他,只要照着线路走完,就能使得所有人满意。 陆舟徐徐抬眸,“我的意思是,我不参与国赛。” 可是他不满意。 “你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能说出这么稀里糊涂的话来?把你养大,可不就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从小到大,我们在你的培育上,花费了多少心血?你拿到了国赛名额,居然大言不惭地要放弃?这种话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主动拒绝保送可能性的人?多少人争着抢着要的。” 陆舟的唇线抿得更笔直了,“可是我不愿意。” 只要是父母觉得好的,无论是学校、技能、考试、书籍,便都被他无一例外地揽下。 但,在此之前,谁问过他的意见?谁在乎他,情不情愿? “你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连选择都没有,为了一个机会,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好事都摆在你的面前了,你不但不珍惜,还往外白送。你愿不愿意,重要吗?” 陆舟的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眸里,晕上丝丝黑气,“那些事情,从来不是我想做的。” “你都做了十几年了,现在来说,你不想做?那你想干什么?是要造反吗?要把天花板都掀翻吗?我们给你精心安排了那么多,你以为很容易吗?你只要听话,照着做就行了,我们为人父母的,难道还会害你吗?”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别说是什么叛逆期到了,我不吃这一套,你的十八岁就在今天,青春期早就过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要学会长大,不要这么幼稚行不行?” 陆舟沉默了,没有再回应。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正面地做出反抗,却还是在这一场博弈中,输得彻底。 尽管在谈话开始前,他便预估了自己获胜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可当他真正见识到了结果时,他又觉得滑稽可笑。 “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有一个叔叔,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跟这种级别的人多聊天,你就不会再有那些错误的想法了。” ……是。 错误。 从一开始,便什么都是错的。 他走在一条所有人都觉得前途璀璨光明的正道上,可其中的黑暗,只有自己知晓。 “不去。” 在被回绝之前,陆舟声线冰冷地补充道:“国赛,和会面,我只去一个。” 他看似是将选择重新“交还”给父母。 实际上,二者孰轻孰重,一看便清楚了。 “你!你是反了天了!好,如你所愿,你记住了,这次不去,行。但国赛,你再没有任何推辞的理由。” 房间门被重重地关上,墙壁仿佛都为之一震。 陆舟将快递送来的省赛金牌拿起。 他拉开书桌的一个抽屉,随手将夺目的金牌,放在了一叠厚厚的奖状里。 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便将抽屉关上。 陆舟微绷着身,眼底浮现丝丝缕缕的沉郁。 他一直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存在一些问题。 起初,只是一些鸡皮蒜毛,不足挂齿的小事。 可雪球越滚越大,他险些就要被吞噬、覆灭。 他尝试看心理方面的相关书籍,来进行自我调节。 但市面上的大多数书都是泛泛而谈,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石头不砸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知道有多痛。 在最传统的教育模式里,没有人会关心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所有人跟对方聊的,都是由同一个话题衍生出来的:学习、成绩、前途、工作、薪水。 度过一关后,还剩下千万关,永远看不到尽头。 通常来说,只要没有对比,就不会觉得,自身糟糕透顶。 陆舟从来都是只和自己比。 他被要求,什么事都要做好,做到最好,不能让周围的人失望。 但,这也还是不够。 即便他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几近完美的存在。 他为什么忍受了十几年? 陆舟的唇扬了下,眼眸却笑意全无,漆黑而冷淡。 他只是看起来正常,便被其他人认为,他不会感受到痛苦、挣扎、煎熬。 明明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前进,为什么他不被允许有任何情绪上的失控? 缺乏关爱的青少年有成千上万个,他不是个例,只是那千千万万人中的一员 崩溃,其实往往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陆舟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一下子,因压力产生的疲劳,甚至是各种身体不适的症状,便一呼百应,全部跑出来了。 失眠、偏头痛,肠胃炎,再接下去,器官也会损坏。 而最先烂掉的,是一颗原本赤诚的心。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文具收纳桶。 里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第262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三) 陆舟若无其事地挽好袖口,洁白整洁的衬衫勾勒出他清冷单薄的身形。 镜中的人,五官棱角分明,墨发下的眼眸,深邃而冷淡,令人琢磨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卓越且突出的美感,让他格外具有攻击性,浑身上下透着淡漠而锐利的气息。 却又像一张纸,轻飘飘的。 能被一阵风吹倒,亦能被刀枪捅破。 万事万物,都能将他置于死地。 陆舟离开了房间,一路走到了玄关处。 他的眼睫一垂,清澈如雪融化后形成的湖的眼眸,氤氲出了几分灰暗。 门被锁了。 大门是由智能锁控制的,除了能一键开关之外,还有为了预防紧急情况而设置的防线。 没有密码可以猜想,或是破解。 想要突破,只能找到控制器。 而它,显然被带走了。 大抵是父母对他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意,几乎任何事都要唱反调,一气之下,对他的惩戒。 别墅连通院外的门,并没有被关上。 陆舟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停在栅栏前。 由铁制成的围栏,高大而坚硬。 他被这样的枷锁困住了。 或者说,已经困了十七年了。 陆舟计算着栅栏的高度,以及自己翻越它的成功率和骨折率。 他和她约了晚上见面。 陆舟抿紧了唇。 他不能失约。 家中找出了一切可以为他所用的工具,都被他拿了出来。陆舟的手攀上栅栏。 尖锐的小刺,扎破了他的肌肤。 他却毫不在意似的,卯足了劲往上攀越。 到达最高点后,他也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他单手撑地,稳住了身体的重心。 陆舟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他极为熟悉的鞋。 他怔愣地抬眸。 迎上了她明亮的目光。 这分明是他的十八岁,是他人生的新起点、分割线,他却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她眼前。 陆舟低下头,回避了容缈的视线。 他无言地起身,将手背在身后,不给她看。 她来得极巧,在见到他站在围栏的顶端,往下跳的那一刻,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他跳楼的情形。 那是一种诡异的感觉。 既让她后怕,又让人恍若能从中看出,那一瞬间,他从压抑中逃脱,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容缈转到了陆舟的身后。 她想看一下他的伤势。 他却格外别扭地将手抽走,道:“没什么事。” 容缈点了下头,“寿星最大,你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 “只是……” 她向他伸出了手,“我走不动了,你可以牵着我吗?” 容缈的目光坦荡又直白。 陆舟犹豫了下。 他牵起了她的手。 而受伤的左手,则被他藏了起来。 “有想去的地方吗?” 容缈拉着陆舟的手。 他的右手,伤势并没有落地时用于支撑身体的左手严重,但栅栏上的铁刺,还是将他白皙的肌肤,划出了细小的口子。 虽是陆舟的十八岁生日,可事实上,他并未做太多的准备,和她的计划,也是随意地闲逛。 只要是和她一起,怎样都是好的。 “没有的话,去我家,好不好?” 容缈给出了一个真挚的建议。 陆舟依旧有一点心不在焉,“都好。” 他理想中的十八岁,明明不应该如此。 为什么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夏季的风,带着干燥的气息,和浓重的热意,吹得人头脑发晕。 没完没了的蝉鸣,将整个夏日点缀得响亮无比。 偶尔经过一片绿茵,树叶投下的阴影,构建出一个小型的避暑空间。 他生在一个令人心情烦躁的季节。 容缈将陆舟带回了家。 室内开了空调,凉爽的风驱散了身上的热意。 她从冰箱里端出了为他准备的冰淇淋蛋糕,“吃吗?” 陆舟以往的生日,过得都相当随意。 他并没有蛋糕一定要在晚上吃的习惯。 既然是生日,为何非要拘泥于夜晚? 黑暗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氛围感的塑造利器。 陆舟轻点了下头。 容缈却露出一个灵动的笑容,“先洗手,好不好?” 他默了下。 她果然还是没有忘记。 陆舟跟着容缈,到了卫生间。 他将袖口稍微往上挽了一点,并没有暴露出太多的肌肤。 被碎石、沙砾、铁刺弄伤的手,沾上了灰尘,也流了一点刺眼的血出来。 他任由水流冲洗着伤口。 她却先关上了水龙头,转而将他手上沾染上的污物去除。 表皮牵连着血肉,稍稍一动,便渗出更多的血。 陆舟并未分出一点心神,去看伤口。 他微垂着眼眸,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 清凉的水,和她温热的触碰,让他神经紧张、烦躁不安的血管,都宁静了下来。 先前那种心中血液流通不畅的堵塞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手指,抚摸过他的手的每一个角落,从他凹凸起伏的骨头,到微微显露出的青筋,再到修长的指节,她柔软的指腹,将他所有的伤,通通抹去。 “再挽起来一点。” 容缈轻声道:“袖口上脏了。” 他是那么干净整洁的一个人。 陆舟却是半晌没有动作。 她也没有催他,而是抬眸,看着他。 在她灼灼的视线下,他像是无处遁形,又同时,他又渴望将内心里积压的所有,全数告知她。 陆舟低低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慢慢地将袖口往上挽起,露出一截小臂,一直到了肘部,才停下。 他的手臂上,有深浅不一的刀口。 每一道之间都隔着几乎一样的距离。 最上方的,远离手腕的伤口,是最浅的。 那是最早的刀口。 到现在,已经不太明显了。 往下,越来越深,留下了整齐的印记。 白皙光洁的肌肤,与狰狞的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 每一个小口子,都是相同的长度,像是隔了一段时间,便刻上一道,如同某种—— 死亡的倒计时。 他为自己而设置的。 容缈再抬起头时。 陆舟的表情,仍旧是云淡风轻的。 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看着她的神情,蓦地,笑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难得的迷茫和无助,“缈缈,我好像也遇到了,解不出的难题。” 第263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四) 容缈把陆舟带进了房间。 她抬手,轻轻按住他单薄的肩膀,让他坐在了她的床上。 容缈坐在了陆舟的对面。 她牵起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如果忽略上面的伤痕的话,完全是艺术品一样的存在。 但…… 容缈的指腹,贴上陆舟的刀口。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从溃烂的伤口,到他的肌肤。 容缈什么也没说。 她将他所有狰狞可怖的刀痕,轻柔地摸了一遍。 而后,她才抬起了头,“它们很漂亮。” 陆舟的眉眼间,流露出了不解。 分明是丑陋、不堪入目的。 怎么会好看? 容缈抿了下唇,“每一道伤口的深浅,长度,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才能呈现出如今的模样。” 她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我知道的,这是你和世界对抗后的结果,你的反抗,没有错。” 陆舟的心微微一动,他的唇扬了扬,掺杂着苦涩,“可是我需要一个最优解,来摆脱眼前的困境。它只是我无计可施,穷途末路了的产物。” 但他找不到,他被困了十几年,一无所获。 “一定要是最优解吗?” 容缈望向陆舟深邃的眼眸,“次优也可以的。即便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还有我。” 她起身,坐到他的旁边,“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重量集中在了一个地方后,床垫微微下陷。 容缈将陆舟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之上。 她托着他伤痕累累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答应我,不要再有新的伤口了,好不好?” 他当然可以对世界表达自己的想法,有反抗的权利。 那些刀口,都是一个个曾经的他在绝望、茫然的时候,刻上的印记。 是过去的种种,造就了如今的他。 不减半分骄傲和锐气,与世界对峙的他,很好看。 他的斗争,从来不是错误的。 她不会否定从前的他。 只是,她不希望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容缈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她的手指比他稍短一些,却是一样的白皙漂亮。 她的手向一边,只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便自然而然地与他的手指错落,十指相扣。 “你看,你的手,可以用来翻书、握笔、打游戏,还能牵着我。” 容缈凑近了陆舟一点,道:“所以,我不想要它出现任何伤了。” 她和他的间距近在咫尺。 他能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也没有忽略,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葱白的手指,落在他的手上,指甲透着自然的粉色,养出了饱满的小月牙。 陆舟的长睫一垂,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犹如溺水之人,终于找到可以倚仗的浮木。 在她折的那些星星上,她为他许的愿望,其实大部分都没有实现。 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些愧疚,所以才会将许愿还给她。 事实上,她的心愿,都不难实现,只要他自己想,就能为她做到。 但他还是没有照顾好自己。 他又失信了一次。 不能再让她的愿望落空。 容缈将为陆舟准备的生日蛋糕端进了房间。 客厅有空调,控制着室温。 加上,冰淇淋蛋糕也没有那么容易融化。 它的形状保持得相当完整。 他的眸光,掠过心形的蛋糕,微微一顿。 陆舟微抬视线,容缈的眼里尽数是柔和的笑意。 她从不怯于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 无论是暗自的,意有所指的,还是像现在一样,光明正大的。 她把所有的爱意,都展示给了他看。 让他知道,原来他也是被好好爱着的人。 众星捧月于他而言,都是镜花水月,没有实感,更无法握在手中,仿佛随时会失去。 只有她,永远坚定不已地选择他,站在他身侧。 这个世界欠他的关怀,由她,毫无保留地补偿他。 容缈插上组成了“十八”的数字蜡烛。 陆舟敛了下眸,眼睑上落下阴翳,“今年的第一个生日祝福,不是你送的。” 他的语气难掩失落。 容缈倒也没好奇是谁捷足先登了。 她问:“对方祝福什么了?” 陆舟的声线平淡,“希望我年年十八岁。” “不作数。” 容缈一口否决,她拿出手机,给他看,她凌晨给他发的信息。 她卡在零点,准时地给他送去了生日祝福。 他的手机一直不在身边,直到现在,才看见。 容缈得意洋洋地歪了下头,“怎么样?谁才是第一?” 陆舟的眸中,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是你。” 一直都是她。 无论是节日祝福,还是其他什么,她从来都是他的第一位。 容缈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头头是道地说:“既然如此,我的祝福,要排在最前面,与之冲突的,全都作废,不算数的。” 陆舟点了头,“好。” 分明是他的生日,他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容缈弯了下唇,她轻拉住他的双手,抬眸,认真地注视着他,道:“陆舟,生日快乐。我不想要你每一年都是十八岁,我希望你可以按时长大,每一年,每一岁,你的身旁,都有能够真正让你快乐的人和事。” 在原剧情里,所谓的年年十八,成真了。 一语成谶。 他的生命,永远地停在了十八岁。 她不要他如此。 陆舟的睫毛轻颤。 他也不想要,每一年都是十八岁,过着和眼下一样的生活。 成年后的第一天,他便重新落入了困境。 如若以后的处境也没有发生半点变化,他又当何去何从? 容缈点燃了蜡烛,关了房间的灯。 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着。 “祝你生日快乐……” 她拍着手,用轻柔的声音,为他唱着歌。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面容隐隐约约的,他却看得十分清楚真切。 她的明眸,落入他的视线里。 纯净、澄澈,不染纤尘。 也只有他一个人。 陆舟以前是不许愿的,他连生日都不过,自然也不寄托于虚无的愿望。 可他现在,有了想要的,有了所图。 陆舟轻阖上眼,将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了愿望。 第264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五) 他吹灭了蜡烛。 灯被再次打开。 切蛋糕的刀,被她交到他的手上。 陆舟微愣了下神。 他垂眸,浓密的羽睫闪动。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先前拿刀,都是在为死亡倒数。 现在,却是在庆祝自己活了下来。 他所执的,似乎也不再是一把切蛋糕专用的刀那么简单而已,而是人生的掌舵盘。 从今天开始,他的未来,都将由自己决定。 陆舟回过神来。 由于蛋糕是心形的,按照一般的切法,必然会破坏它的形状,将它切得稀碎。 他不想让她的“心”有任何损伤,便一直将刀悬于半空,犹豫着,迟迟未落下。 而后,他算准了角度和力度,从蛋糕的最中间,切出了一块完美的心形。 陆舟将小蛋糕盛在了碟子上,叉子也放在一旁,送到容缈的手上。 她接过,犯难地歪了下头,“好像有一点……无从下嘴。” 被分出来的心,形状出奇得完整。 无论从哪里开始吃,都会坏了他的精心切割。 简直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难道要再次切小,一口吞吗? 陆舟却是摇了摇头,唇边带着清浅的笑,道:“没关系,怎么吃都行。” 他不能毁坏她的心。 她却可以对他的心肆意妄为。 还是他的允许。 容缈闻言,挖了一小块蛋糕,送到陆舟的唇边。 她望着他,眉眼弯弯地道:“第一块,给寿星。” 陆舟却蓦地想起了上次的事。 他的耳根一热,面色也染上几分红晕,乖乖将蛋糕吃下。 冰淇淋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奶油甜而不腻,几乎是入口即化,内陷也柔软香甜。 “好吃吗?” 容缈转而接着戳蛋糕。 但冰淇淋的外体偏硬,塑料叉子太过脆弱,险些要硬生生断掉。 刚才给他吃的那一块,冰淇淋占比偏小,挖起来更容易些。 她只好从她的餐具盒里拿出勺子。 毕竟是她自己的房间,都不用去厨房拿,书桌上便放着齐全的餐具。 陆舟本是要回应的。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貌似低落了几分,声音也闷闷的,道:“嗯。” 勺子是金属质地的,方便不少。 容缈的眉梢微抬。 她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却只是唇角微弯,没说什么。 陆舟静默地坐在容缈的床上。 他无言地盯着她。 她的唇瓣饱满,像是初绽放的花瓣,颜色粉嫩。 薄冰让她的唇沾染上了些微的水汽,显得晶莹而湿润。 翕动的唇,一不留神,沾到了一点奶油。 陆舟移开了目光,似是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别处。 他的身体,却绷得笔直。 方才没有的拘谨、约束,眼下,却一股脑地回来了。 “不吃了吗?” 容缈言笑晏晏地到了陆舟的跟前坐着。 她的唇角,仍然留有那一点软绵的奶油。 他忽地别开了她的眼神,起身,从她的书桌上,抽了一张纸,随后才转身。 陆舟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礼数周到地问:“沾上奶油了。我可以,帮你擦掉吗?” 他的声音微颤,莫名地、不自觉地,有一点紧张。 容缈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陆舟弯下了腰,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隔着薄如蝉翼的纸张,他的指腹,碰到她的唇瓣。 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他细致地为她擦拭着唇角的奶油,力道轻,又温柔。 而她,一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似乎能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她笑得乖巧,看起来单纯而无害。 “……好了。” 陆舟徐徐移开了视线。 他将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被容缈占据着,陆舟没有其他的选项,只能坐回了床上。 他刚一坐下,她便起来,往他的方向走了两三步,走到了床尾处。 直到不能再往前走了,她才停下。 容缈也学着陆舟方才的模样,她微微弯下了腰来。 只是,身体的重心不大好维持。 她将手,撑在了他的身侧。 他被逼得身体稍稍后仰,头微抬,看着她。 陆舟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怎么了?” 他的嗓音,不复平常那般清冷。 语气也有一点不淡定。 “你刚才,想问的,只是擦掉奶油吗?” 容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她定定地望着他,目光坦荡又直白,却让他的耳根滚烫不已。 不等他回话,她便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容缈坐在了陆舟的身上。 她坐的位置靠后,都要到膝盖去了。 怕她往后摔下去,他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你知道,如果换作是我,我会问什么吗?” 容缈抛出了一个难以猜到答案的问题。 仿佛是最后的审判时刻,他在她面前无处可躲。 表面上,虽还是能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 内心却早已充斥着各种交错的想法,紧张感也萦绕其中。 他的心跳如擂鼓。 她温软的身体,被他的手,牢固地揽住。 就好像,她是他的。 陆舟不能保证自己的回答,是百分百的正确率,便只能退一步,问:“什么?” 容缈笑盈盈地道:“我会问你……” 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将与他的距离再次拉近了。 他的五官,在她眼里骤然放大。 错乱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她附到他的耳边,语气柔软,轻声道:“我可以亲你吗?” 灼热的吐息,将他的耳廓,霎时间点燃了一般,晕上层层的浅粉色。 他向来淡漠的眼眸中,罕见地露出了无措的神色。 可很快,又被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所替代了。 他的心情,通常都内敛着,不为外人所见。 即便有情绪波动,也极小,难以察觉到。 可此时此刻,他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微微睁大的瞳孔,上抬的眉梢,微张的唇瓣…… 都将他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遗。 容缈笑意更甚地问:“可以吗?” 陆舟慢慢摇头。 她也逗够了,正要起身,却又被他拉入怀中。 “应当是我问你才对。” 陆舟的声音,低沉而清冽,“我可以,亲你吗?” 第265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六) 房间里的光影绰约,窗帘紧闭,床垫被压得微微下陷。 他的言语,像是带了一点不明显的棱角,却轻而易举地,将彼此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 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在空气中无声发酵。 容缈没有作出回答,却闭上了眼,唇边带着娇俏的笑意。 她被他抱着,坐在他的腿上,眉目清透干净。 陆舟的一只手,搂着容缈的腰,另一只手,却撑在了床侧。 他徐徐地靠近。 直至不经意间的鼻尖相碰。 他才停下。 她的睫毛长而浓密,微翘,轻搭在眼下,勾勒出一个漂亮的扇形。 陆舟一时间,有一些心猿意马。 他空出来的手,也从床上,放到了她的后脑勺后。 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她乌黑的长发中,托住她的脑袋。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呼吸停靠在她的前方,喷洒在她的脖颈处。 陆舟的眼眸里,凝着意味不明的幽深漆黑。 他郑重其事,又无比轻盈地,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是一个短暂到一触即分的动作。 他闪电般地撤退,耳根却红得不像话。 亲完后,陆舟甚至一本正经地向容缈汇报了一下流程进度,他低声道:“好了。” 他的视线一垂,面色发烫。 容缈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笑颜明亮地看向他,说:“其实,你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的。” 他的前期准备工作分明如此之长,到方才,却只是亲了下她的脸后,便收敛了全部的心思。 纯情得可爱。 陆舟抿了下唇,他的唇线微绷,神情严肃,“不行。” 他是十八岁了。 可她呢? 他不能逾矩到过分的程度上。 那是对她的尊重。 他的衬衫衣领,有一点凌乱,不像寻常那般平整。 容缈慢悠悠地伸手。 她的手指,停在他白衬衫最上方的一颗纽扣。 他的喉头微动了一下,下颌线更加分明了。 衣料无意间相蹭,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解开了他的第一颗扣子。 手却忽地被他拉住。 下一步的动作,也被制止了。 陆舟又抿了抿唇瓣,眼眸里的认真不容置喙,他低沉着声道:“不可以的。” 空中的气体凝滞了一瞬,仿佛都不再流通, 说罢,他看向她,清冷的眸中,浮现一点欲盖弥彰的慌乱,“是不是太凶了?我只是……” 容缈歪了下头,她帮他整理好了衣领子,将刚才解松的纽扣,又系了回去,见他重新变得规整,才问:“理一下衬衫也不可以吗?” 她的语气绵软,面容也尽是无辜的模样。 他才知道,是他想多了。 陆舟的耳垂,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似的。 明明开了空调,室温也符合人体需求,他却涌上了热意。 容缈一动不动地盯着陆舟看。 而后,她揉了揉他的脑袋,“陆舟,生日快乐。” 她再次为他送上生日祝福。 容缈慢慢地与陆舟的额头相贴。 她轻声道:“我为你的存在,而骄傲。” . 陆舟如期去参加了培训。 国赛的训练比省赛更加正规、严格,一旦进去了,就要待到比赛结束后才出来。 等到国赛的结果出来时,已经转眼过去了几个月,也到了秋末冬初的节令。 陆家的人脉广,消息来得自然也更快一些。 别墅里,一阵沉默。 “没进?” 不可置信的语气。 “怎么可能?” “他一直很努力,也相当有天赋,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省赛的金牌里,他也是遥遥领先的,为什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跟竞赛方的人员沟通完后,电话才被挂断。 “国赛金牌,但是没进国家集训队。” 是他最终的竞赛结果。 陆舟对此的反应极为平淡,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嗯。”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哪一环出现问题了?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算了,虽然和集训队失之交臂了,但还是有优惠政策的。” 目前有一个专项计划,培养定点专业人才,他竞赛的成果,有利于录取。 以他的分数来看,完全够了。 只是,如果要按照计划走,录取的学校虽是一流的,却无法自主选择专业,只能在有限的几个选项里做出抉择。 “之后给你打听一下报哪个专业。” 陆舟沉默了一下,“我不会参加专项计划的。” “你是要上天吗?都没有拿到保送资格,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 陆舟列举了所有计划中提到的专业,“以上,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 这种特殊的招生形式,之后是没有办法转专业的。 也就是说,他要读整整四年。 “你的想法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你去问问,有多少人是在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又有多少人毕业之后从事了喜欢的工作?专业不对口的多了去了,喜欢能当饭吃吗?” 陆舟的唇角轻动了下,“您是想说,我的意见不重要,我的喜欢不值一文吗?” “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不就是为了你能有一个好工作,好未来吗?肯定要事无巨细地为你着想,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曲解我们的意图。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为了我好……” 陆舟重复着乏味的四个字,“可是,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学校、文理、班级、乃至座位,都是父母一手选的。 他言听计从了十七年。 到现在,十八年了。 还要听下去吗? 那究竟是谁的人生? 陆舟不解,“我是您的傀儡吗?” “……” 对方显然被噎了一下。 “你要是真的是就好了,哪个傀儡会像你这样叛逆?” 陆舟喉间一哽。 原来,他在亲生父母的眼里,不应该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应当是一个没有思想、只该听话的傀儡。 对方也察觉到说错了话。 “我没想说出这种话来。” 陆舟的眼底,淡漠而冰冷,道:“但您已经说了。” 明知道会伤害人。 却还是说了。 如若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说,就会被深藏在心底。 能说出口的,分明是真心话。 第266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七) “既然如此,我们送你去国外读书,你总可以选符合你心意的专业了。” 陆舟深呼吸了一下。 父母永远不会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即便是出国,那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自始至终都被安排着,被外力推着往前走。 没有人问他,那究竟是不是他所追求的。 陆舟轻描淡写地道:“我会留在国内,跟所有人一样,参加高考。” 他的语气,并不是请求,或是询问,而是笃定的,不会再被更改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头来,你还是要高考?你是被鬼迷心窍了吗?放着各种优惠政策、留学机会不要,浪费最多的时间和精力,和上千万的人去比?你都失去保送资格了,你怎么敢确保自己高考就一定能行?万一再失利了,你还有退路吗?” “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陆舟顿了下,漠然而坚定地道:“我愿意为它,付出一切代价,在所不惜。” 外界的评价、助推,曾将他死死框住。 他的未来,似乎只有一条被制定的道路可以走。 但他不想要。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天赋异禀的人,不少他一个“天才”,却缺“正常人”。 在成为金牌、第一名、天之骄子前,他想先做陆舟,做自己。 哪怕他的决定,有可能会让自己后悔。 可走上哪一条路,不会觉得另外一条路的风景或许更好? 既然如此,他要走自己选的路,对未来发生的一切,甘之如饴。 . 陆舟竞赛的结果传到了学校。 他得了国赛的金牌,尽管没有能进入集训队,令人为之惋惜,却也还是成了明德中学的一个耀眼的传说。 同一批参加比赛的人,也在不同的领域,取得了佳绩。 明德中学今年的收获颇丰,金银铜牌,皆有分布。 竞赛有好成绩的人,都选择了计划要求的专业,享受到了减分录取。 由于他们本身的分数也是在前列的,只要高考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上是和保送没有太大区别了。 这群人的学业压力大幅减小,也不能和正常参加高考的学生相比。 陆舟回来的时候,容缈,以及同一届的学生,都升入了高三。 按照常理来说,他落下了太多功课,又不参与计划提供的优惠,想要补起课程来,简直是女娲补天。 但他是陆舟。 他只用了两周的时间,便将所有的课补完,并且,在最近的一次考试中,位居榜首。 放出光荣榜后,学生们围着榜单,看着那个几个月不见,地位却毫不动摇的名字,连连叹气。 “你学神,果然还是你学神。” “那可不!好歹是神级别的人物,能和学神参加同一届高考,真是幸福!” “学神不在江湖,江湖上却处处是他的传说。果不其然,前些时候的第一名,只是限时体验了一把第一的滋味,学神‘咻’地一下,又杀回来了。” “这一次,我要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少犯病了,有时间在这画大饼,还不如再去看个书。” “呜呜呜,分数是想提高的,习是不想学的。” 高三的学习生活节奏更加紧张。 尤其是实验班。 大家有各自的目标。 下课了,也没有一个人停笔,在纸上“唰唰”地写着。 容缈默默啃着面包。 大家……都不会犯困,不喝水,不上厕所的吗? 但或许,这才是这个年纪的人的常态。 至少,是大多数人的写实。 不知疲倦地,为着前途而奋斗。 即便是真的困到不行了,也只敢小睡一会儿。 她是在别的世界里,习惯了成年之后的生活,第一次当一个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的普通高中生,因而,和所有人显得有一些格格不入。 想往前冲当然是好的,可要是过度消耗自己、透支身体,那才不值当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没有那么苛责,成绩也比之前进步了,目前能在班里排到中上游。 陆舟回校后,都是容缈帮忙补课。 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她身为小老师,稍微指点一下,他便能融会贯通。 至于剩下的,都不用她教,他自己看书便会了。 而后,双方的角色便颠倒了过来。 班级小测,或是年级考试结束后,陆舟都会帮容缈分析、复盘试卷。 比起她一个人在那里琢磨半天,有了他的指导后,效率要高上不少。 他也会用适合她的方法,帮她拓宽思路,一题多解。 学习是一个奇妙的过程。 一开始,一头雾水,什么都不会。 到了中间时,慢慢参悟一些。 后期,则是能将现有的知识串在一起。 如果不去拓展新的领域,便是越学越简单,舒适区被逐步扩大。 容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 她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刚想闭眼休息,桌子便被敲了敲。 力度还不小。 眼下是大课间时期,陆舟不在教室,他去学校里的超市,给她买水了。 即使是他回来了,他也不会使用敲桌子的方式,把她喊醒,而是会默默地将水放在旁边,看着她睡觉,或是和她一起睡。 容缈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抬头,对上教导主任凶巴巴的眼神。 容缈:“……” 现在不是下课时间吗? 放什么恐怖片!? 张主任板着一张脸,道:“你出来一下。” 容缈跟着出去了。 教导主任的出动,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这是犯什么事了?” “正义的审判终将来临,没有一对早恋的情侣,能逃得过教导主任的法眼。” “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时候谈的?又是何时被发现的?学神都因为竞赛,不在学校几个月了。可是学神刚回来没多久,她就被叫去问话。” “有道理诶,要是真的被看出了什么端倪,她不应该在高二的时候,就被带去做思想工作了吗?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 学生们的讨论,不无道理。 容缈和陆舟,先前更明目张胆一点的时候,譬如体考时,都没被逮到。 他和她近来收敛了些,她却忽然被叫走。 第267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八) 容缈回到教室的时候,陆舟也已经在位置上了。 他的眉轻蹙着,想必是听见了别人的谈话。 从她进入教室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但她坐下时,上课铃同步打响了。 他欲言,又止。 容缈则是笑了一下,示意陆舟,她没什么事。 他也只能微微颔首。 一整节课,陆舟上得心不在焉,唇线微抿。 但被提问时,他仍旧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来了。 容缈猜到陆舟心中的疑问。 一下课,她便侧过头去,对他说:“你想知道,教导主任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点了下头。 容缈坐得端正,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她一本正经地道:“他让陆舟同学,不要打扰容缈同学的学习。” 陆舟闻言,唇角不可抑制地勾了下。 她的模样乖巧而可爱,惹人怜爱。 不出所料,教导主任和她谈的,果真是这件事情。 他都能想到,大致说了些什么。 不外乎谈恋爱影响学习,耽误前途之类的话。 可她却擅自调换了主语和宾语,减轻了他的心理压力。 陆舟微微一笑,道:“陆舟同学表示,这个动作是现在完成进行时态。” 它发生在过去,影响到了现在,还有可能持续到未来。 容缈赞同,“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此事便告一段落了。 后续,张主任也没有找上来。 容缈不甚在意。 陆舟却保留了疑点,他没有将他的疑虑告知她。 如果牵扯到她,他肯定会事无巨细地说明。 但显而易见的是,问题的根源,在他。 陆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不曾去问过父母。 主动提问,必然暴露无遗,引火烧身。 可终究还是有着血缘关系、血浓于水的亲人,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自己的父母,去找了教导主任。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找他的班主任,而是要往上再越一级,大抵是因为,教导主任雷厉风行的形象深入人心,名声在外,响当当的,家长对其的信任度也高一些。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也没有必要去多此一举地问父母此举的初衷。 不难猜出。 他循规蹈矩地活了十七年,忽然变得“叛逆”了起来。 不喝牛奶、提前退出省赛、放弃优惠政策和出国机会…… 桩桩件件,都足以定他的“罪”了。 在父母眼中,高中生之所以会变坏,有八成的原因,都是偷偷谈恋爱了。 它影响学习、带坏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是罪恶的根源。 或许是大盘的表现都相近,这个名词,便被打上了罪恶的烙印。 无论是谁,只要靠近一点,哪怕是有个苗头,都应该被斩立决。 两周后,h市举行了一次高三年级的联考,市里的好些高中都参加了,明德中学也不例外。 说是提前摸个底。 可这也提早太多了。 “摸底考?” 被通知的当天,容缈疑惑地道。 “嗯。” 陆舟将考试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科目当然没变,只是参加考试的学生规模扩大了,涉及全市。 这是高三年级第一次大规模的联考,学校十分重视。 尤其是市里其他几个有名的学校,也要参与最终的总排名。 它意味着,可以看到自己在市里的大致位次,对于高考排名也能有一个参考。 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学习上,是根本停不下来。 容缈困得不行了,“反正没底。” 她考前是这么想的,考后的想法,更是一点都没改变。 可神奇的是,一般觉得自己发挥不错时,总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马虎、疏漏。 但要是以为自己完蛋了,反而,考的结果还不错。 容缈完美地印证了这个玄乎的道理。 她盯着光荣榜上,排在第十位的,自己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学霸的嘴,骗人的鬼,都说自己考砸了,可是明明考得一个比一个好。” 这是来自周边同学的哭诉。 容缈:“……” 我不是!我没有! 她不解地望向身边的陆舟,“难道这一次考试,竞赛生们都没参加吗?” 他摇了摇头,“不大清楚。” 陆舟自是给明德中学长脸了。 他一举拿下了联考第一,校长笑得乐开了花。 陆舟侧眸,低垂了眼,看向她,唇边晕开了笑容,“为什么不相信,是你自己进步了?你的努力,有目共睹。”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也带着她,朝他的方向走近。 陆舟的确会辅导容缈学习,可他又不能帮她考试,她的每一分,都是自己考来的。 她和他的名字,在排行榜上,越来越近。 容缈若有所思地评价道:“……是真的影响学习。” 周围都是人,她的声音刻意放得低了些。 他却没有错过她的言语,眼眸里衔着笑意,嗓音低沉而清冷地道:“嗯?” 容缈的眉梢微挑了下,眼里尽是得意的小表情。 她和他离开后。 剩下的同学,围观着光荣榜,唉声叹气。 “好想谈一场有益于学习的恋爱。” “不要命啦?信不信下一秒教导主任就出现在你的身后?” “那反着来?我要被渣男狠狠地伤害,然后痛哭流涕,奋发图强,卷死所有人。” “……你是懂谈恋爱的。” 尽管校方为了安慰大家,给到的话术是,联考负责改卷的老师,和学校里的老师不一样,评分标准和平时有差异。 可能刚好撞上了不吃那一套答题手法的老师。 因而,各自的得分也会不同。 但显然,照旧有人拿了高到可怕的分数。 毕竟主观题的分数有限,尤其是理科,都有标准答案摆在那。 容缈作为显着进步的代表,获得了周一升旗的殊荣。 她虚心地请教了具有丰富经验的陆舟,将注意事项记了个清清楚楚。 鲜艳的旗帜,骄傲地在空中迎风起舞。 仪式结束后。 陆舟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凝眸,望向容缈。 他的眸光明亮如星,带着温柔清浅的笑。 一如,她也曾经,在同样是周一的早晨,笑靥如花地看向他。 他私有的宝藏,正在闪闪发光。 第268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三十九) “谁能想到,大约一年前,她还在理科平行班待着,三个月后,便升上了实验班,之后又经过不懈的努力,在联考中大放异彩,进了年级前十?” 这番激动人心的讲话,是由教导主任发表的。 只是,地点并非在主席台上,也不是公开的。 张主任表情笃定,像是对容缈相当有信心,“她这样一心学习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有心思谈恋爱?陆舟父亲,您大可以放心,我可以用人格担保,容缈同学,和陆舟,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她的成绩怎么会稳步上升?陆同学的排名,也稳居第一,纹丝不动?” 容缈发誓,她没有买通教导主任。 当然,她不在场。 要是她在的话,她只会默默地在心里想:嗯,传说中火眼金睛的教导主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在上次的谈话中,张主任手中并没有什么“把柄”,他只是被陆舟的父母请求,找一下陆舟的同桌。 这个逻辑,倒也是正常的。 陆舟身边最大的变数,便是容缈。 他忽然多了个同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但容缈当时表现得滴水不漏。 张主任也没有从别的地方得到更多的信息。 其他同学在私底下的讨论虽没有停过,却是守口如瓶,一致对外的。 张主任只能作罢。 眼下,陆舟的父亲是亲自找了上来,提出要见容缈。 张主任也拦不住。 这种事情,一定要眼见为实,自己去验证,才肯相信。 说再多,对方不信,有什么用? 他倒是没有亲自去找容缈,反而是让陈老师帮忙捎个话。 而且,最好还不要让陆舟知道。 不过…… 陆舟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容缈很少被老师单独谈话。 一般,都是成绩有所下降的学生,才会被找上。 她的排名涨幅明显,又被叫去升旗,这时候被找上,不是有鬼是什么? 陆舟刚朝容缈迈开一步,便被陈老师勒令道:“站住。” 好歹陈老师也是班主任,基本的威严是…… 没有的。 陆舟恍若未闻地走到容缈身边,他神色如常地说:“我也需要被谈话。” 陈老师:“……” 他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陈老师冤枉。 他只是个传音筒,领导指东,他还敢往天上飞不成? 陆舟默了下。 如果他不和她一起去,那便是放任父母对她说一些伤害人的话。 可他要是去了,必然也不被允许参与其中,也是驳陈老师,甚至张主任的面子。 他的头上,又会多一个“目无尊长”的罪行。 陆舟倒不在意自己被如何评价。 只是,目前的状况,一定会有人被为难。 他宁愿是自己。 容缈听懂了班主任的话,“……” 又来? 教导主任的公开谈话,转眼变成私人会谈。 她宁可在底下站着听一个小时的演讲。 容缈清楚,陆舟夹在三方之间。 事实上,他才是最难的。 她朝他点了下头,便跟着陈老师走了。 陆舟望着容缈的背影,眼眸幽深。 他无力地攥了下拳,又松开,自嘲似的,勾了下唇。 又是这样。 每次,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点转机时,就会被事实告知,他正是最软弱、最无能为力的那个人。 他明明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却半分话语权都没有。 . 容缈是第一次见到陆舟的父亲。 张主任负责介绍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 陆父想要的,是一对一的私聊空间。 教导主任临走前,没忘安抚容缈,“你也不用紧张,实话实说就行。” 他关上门之前,听到陆父开门见山地问:“谈了吗?” 容缈乖巧答道:“没有。” 教导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都说了!没谈! 愣是不信! 他的眼光还能有错? 却听容缈下一秒道:“但快了,高考完就确认关系。” 门关上了。 外头的教导主任也石化了,“……”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话,尽管,确实有含糊其辞的成分在。 没办法,谁让问话的人,没有问到点上。 陆父的意图明显,他不是来要一个答案的,只是要一个确认。 即使她此刻避重就轻,也会被追根究底地盘问,倒不如把话撂明白了。 容缈微笑了一下,“我能先问一些问题吗?” 陆父皱了下眉。 分明是他来“兴师问罪”,她却要发问,是想干什么? “说。” 得到了许可后,她便开口了,“您希望陆舟孤独终老吗?” 她的语气柔和,像是单纯的疑问。 陆父神情古怪地看着容缈,“当然不是,但我不赞同他在目前的年龄阶段找对象。” 她点头,表示理解,“那么,他大学可以谈吗?” 陆父冷哼一声,“都没有立业,哪来成家的资本?” 她的表情未变,接着问:“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希望他博士毕业,对吗?” “那是自然,以他的才能,读博不是问题。” 陆父似乎是将陆舟的未来都规划好了。 “他毕业后,是自立门户,还是继承家产?中间需要有适应期吗?是直接从校园,进入职场吗?博士的平均年龄是三十三岁左右,俗话说,三十而立,即使陆舟再天才,留给他成家的时间,也只剩两三年了。” 容缈一脸乖巧无害地继续说:“想结婚,他是否要从找女朋友开始,期间要磨合期吗?会不会吵架、不合?他的事业能否一路顺风,完全不影响他的感情发展?还是说,您搞包办婚姻,替他决定所有?” 陆父沉默了。 她的话锋忽地一转,笑了下,道:“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 陆父:“……” 容缈抿了下唇,“我唯一好奇的问题是,陆舟,究竟在您的规划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服从您的一切安排,他将是一个好儿子,好学生,好老板,可是他的自由意志,是否被您完全剥夺了?” “我相信,类似的话,他也一定对您说过。” 她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我可以确信的是,他至今为止的所有改变,都不是为了某一个特定的人。” “他是为了拯救他自己。” 第269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四十) 容缈离开办公室后,在楼下碰见了陆舟。 他并没有回到教室上课,而是一直在等她。 陆舟不清楚父亲和容缈具体的谈话内容。 他自是想知道的。 却压住了好奇心,没有提问。 容缈佯装出了愁容满面的模样。 她很少唉声叹气。 即便叹了,一般也不是在抱怨什么。 可如今,她连连叹气,眉眼间的愁绪也消散不去。 他的心不由微微收紧了些。 是父亲向她施压了吗? 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会放弃他吗?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也在他身边。 可他却濒临失去一般。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未来。 强烈的不安感,迫使陆舟开口问道:“情况……还好吗?” 他的手指,攥了攥衣角。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容缈仰头,望天,“暴露了。” 陆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的喉结微动,紧张地看向她。 往日里的淡定早已不复存在。 他对双方的关系是否被外界知晓这件事,并不大在意。 陆舟从没想过藏着掖着。 只是,为了不给当下的她添麻烦,他才和她互相打掩护。 他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有她的态度。 容缈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得出了另一个听上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结论,“恋爱中的人,果然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情侣装都穿在身上了,能不被发现吗?” 陆舟微愣,“情侣装?” 她指了下他的校服,又指了指自己的,笑了一下,说:“难道不是吗?” 蓝白相间的校服,松松垮垮的,在他和她身上,却莫名勾勒出一种独特的青春气息。 容缈的语气,是一本正经的。 她的小表情也严肃得不得了。 陆舟这才明白,她真正想传递的意思是—— 一切都好,无事发生。 他便也微微勾起唇来,和她一起回去上课了。 陆舟当然不会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他以为,只是迎来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问题的根源还没有被解决。 可接下来,其他人随之改变的态度,让他意识到—— 或许,就是那么简单。 父母不再对他的生活做主,而是将决定权过渡到了他的手上。 比起过渡,归还一词,或许更恰当一些。 本就是他的人生。 他可以听取旁人的意见,但理应自己去走完漫长的生命道路。 班上的老师,也对她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对此,陈老师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剩下的,很难搞定的张主任,也没有再说什么,像是破例地默许了这种特殊的存在。 但他每次看到容缈和陆舟时,都会绕路而行。 估计是眼不见心不烦吧,毕竟他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他们手上。 容缈同陆舟的生活,倒是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原先怎么过的,现在还是一个样。 她和他一起上下学,吃饭、午休、背书、上自习。 最大的变化,大抵是陆舟的自行车,装上了后座。 座上,多了一个她。 高考倒计时一天又一天地减少,他们却有条不紊地前进,共同面对所有的未知与挑战。 外界的声音,没有停过,却也不曾产生过一点实质性的影响。 不少人存有质疑。 高三,可是关键期。 往往就是一个看着不太起眼的小题目,能将高中所有的知识点串联汇总。 成绩的起伏,也是三年里最大的。 陆舟能坐稳第一的宝座吗? 事实证明,他不仅坐得稳稳当当,还能带着她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明德中学对高三年级管得格外严格。 先前对晚自习都没有硬性要求。 现在则是变成了,如果不来上,就一定要说明理由,打好假条。 双休,也变成了残酷的半天假期。 真正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少得可怜。 某一个周六的下午。 正是一周一次,难得的休闲时光。 陆舟却在惨无人道地给容缈讲题。 在她家。 她听得昏昏欲睡。 他所讲的,不是特定的题目,而是通用的解题方法,名为数形结合。 光看名字,是通俗易懂的,就是把数字和图形结合起来,以求更高效简便的解法。 这种方法,对于一些让人摸不清头绪的题,十分有效。 那种压轴题,或是难度高一些的题,大都逃不了。 但问题也出现在这里。 它能够运用的范围,实在太广,基本上什么题都能套。 类似的题目,她已经错了几次了。 每次都是会了一题,下次碰到差不多的题型时,又束手无策了。 陆舟之前也给容缈拓展过,可还是需要给她建立起一个系统的概念。 好不容易的半天假,她当然是拿来补觉的。 学生最缺的就是睡眠了。 精力最充沛的年纪,也是最容易犯困的。 前三周,容缈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陆学神珍贵的私人补课。 到了这一周,她便没借口可用了。 陆舟也知道容缈不喜欢学习。 但是,一个问题不解决,之后又会有越来越多的新问题出现。 积攒到后面,她的积极性只会减不会增。 譬如现在,容缈的能量条已经降到零了。 她在房间里铺了地毯,便和他席地而坐。 容缈的脑袋已然贴到了床上去。 她睡得正沉,呼吸绵长均匀。 陆舟盯着容缈的睡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而后,他将笔记本合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再进门的时候,带了奶茶和小蛋糕回来。 容缈的食物雷达顿时被触发。 只一瞬间的事,她便醒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陆舟失笑。 高三后,他几乎每一顿饭,都是和她一起吃的,对她的口味自然了如指掌。 即使没有经过任何询问,他也精准无比地,买到了她最喜欢的单品。 陆舟将下午茶放在了容缈的桌面上。 “是提前把努力学习的奖励发给我了吗?” 她抬头,问道。 他却摇了下头,“不是。它还称不上奖励。” 容缈的眉梢眼角染上笑意。 也就是说,真正的大奖,还在后头。 她忽然站了起来,凑到他身边,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第270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四十一) 陆舟微微怔住,漆黑的瞳仁放大了些。 为了激励她学习,他的确有一套所谓的奖惩机制。 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标准。 全凭她的喜好来。 她喜欢的,想要的,他都送到她面前。 有时,也不按照规矩来。 即使压根没有完成,或是完成度不达标,只要她想,他还是会给。 机制的存在,只是个摆设。 规则的制定者,带着极为强烈的、主观的个人情绪,将象征着公平的天平,偏向了她。 可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都停留于外物的层面上,没有深入到肢体接触上。 他也不是那种会借机占她便宜的人。 上一次亲吻,还是在他的生日。 久违的柔软触感,让他的羽睫轻颤。 容缈亲完后,便享用起了美食。 她用手机放了一部电影,邀请他一起观看。 外放的音效,听感不太好,缺少一些身临其境的沉浸感。 容缈从抽屉里找出了耳机。 她喜欢有线耳机,胜过无线的,就连手机,都特意选择了保留耳机孔的款式。 “喏。” 容缈将耳机的一端分给了陆舟。 他接过,戴上后,声音便从耳机中传了过来。 陆舟的视线,从容缈的手机上,移到分岔、交汇的白色耳机线上,而后,再落到了她身上。 她的侧脸,甜美而乖巧。 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肌肤白皙透亮,眼周也没有什么黑眼圈。 她的成绩稳定下来后,再也没有为了学习而熬夜,加上白天的课业繁重,夜里是能睡则睡,先前眼下淡淡的乌青,也消失不见。 竞赛结束后,他也回归到了正常的作息,养出的熊猫眼,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选取的电影,是容缈以前看了一大半,没有看完的。 她也没有将进度条拉到一开始,而是就着结尾的二十多分钟,看了起来。 和她一起观影的陆舟同学,显然不在好好看电影。 他在认真看她。 影片很快到达尾声,容缈也差不多吃完了。 陆舟轻声问:“继续吗?” 他的眼眸中,凝着如墨的,化不开的幽深。 容缈歪了下头。 她侧眸,望向他。 眼里碎光闪烁。 容缈起了身,又弯下腰。 她的双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舟的眸光稍稍一垂,注视着她不知要做甚的手,再抬起时,便看见,她离他越来越近。 她白皙温软的面容,在他面前放大。 而她的手,将他按得无法动弹。 但…… 她并没有使多大力气。 只要他想挣脱,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 可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只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进攻或防御的动作。 他的呼吸一滞,微微仰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也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眸里。 不同于方才,或是此前的接触。 她柔软的唇瓣,没有一触即分地,去碰他的脸颊,而是无误地,贴上了他的唇。 容缈的动作刻意放得极慢,只比树懒快了一点点。 也就是说,在她缓慢接近他的过程中,陆舟完全有避开的余地。 绰绰有余。 可他却没有。 他默认了她的行为。 或者说,他的心里也隐隐在期待。 陆舟定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容缈。 他的眸中,尽是错愕的神情。 即使真的有所期盼,她的大胆,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容缈拉开了一点距离。 可还是离得极近。 她无辜地道:“你不是说继续吗?难道,不是继续亲的意思?” 陆舟:“……” 他的耳根“唰”地一下,红得不像话。 容缈还在追问。 她的眼里笑意盈盈,“是不是我的理解出现了错误?” 陆舟指的,当然是继续进行到一半,便被中止了的学习。 确实,他的说法,会引起歧义。 主要责任在他。 始作俑者,也是他。 “错了吗?” 她捧着他的脸,眨了眨眼。 “……没有。” 陆舟不着痕迹地撒了一个谎。 他一贯清冷淡漠的眼眸,晕上了柔和又浓烈的情愫。 陆舟在未来,将会庆幸,他将这个谎言说出了口。 这是他的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谎话。 将少年人写在白纸上的隐晦情意,诉说得淋漓尽致。 她再次亲上他的唇。 从最初的贴合,到逐步开始的探索。 偏偏,容缈还使用着最能让陆舟面红耳赤的话术。 “数形结合,是这样运用吗?” 她描摹着他的唇形,徐徐地移动着。 “一次!知道形状了。” 她的眼中,倒映出他所有的稚嫩与慌乱。 陆舟:“……” 他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又如同每一个日落时,教室外、走廊上、远方的天空中,漂浮着的大片火烧云,艳丽不可方物,又刻骨铭心,让人难以忘怀,直至许多年后,仍可以清晰地记起当时的傍晚时分,那只持续了一瞬,却仿佛造就了永恒的惊艳。 “还有一个问题,我不太明白,请问陆同学,可以手把手,嘴对嘴教我吗?” 容缈乖乖地问道。 她的语气正经,话语也严谨,仿佛真的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只是,看向他的眼里,藏了一些灵动而漂亮的狡黠。 陆舟的面色泛上层层红晕,他轻点了下头。 她有疑问,他哪有不解答的道理? 况且,她的态度真挚,让他无法拒绝。 …… 陆舟的吻技青涩,在许多地方,都只是浅尝辄止。 但他显然是不满足的。 他的学习能力强,无论学什么,上手都快,在亲吻方面,更是无师自通。 在她主导了一会儿,想要退出时,又被他勾住。 展开了新一轮的交锋。 他缠着她,汲取着她的香甜气息。 骨节分明的手,则覆在了她的后脑勺处。 似是想将双方本就极近的距离,再缩短一点。 耳机线不知何时松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 连带着手机,也“啪”地一下,跟桌面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房间里,独留下了旖旎而暧昧的气息。 陆舟的授课大获成功,容缈此后再也没错过任何一道数形结合的题目。 第271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四十二) “毕业照?” 课间休息时,容缈正在和陆舟研究一道题的解法。 她提出了新的思路,恰是他先前教过的一个小方法。 而一班的班长又过来,向每一个同学都说明了情况。 这种通知,本来只要找个时间宣布一下,就可以让同学之间奔走相告。 但考虑到,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大家可能都各有各的心思,没心情听,班长便挨个告知了。 对于容缈的疑惑,班长点了点头,“是的。” 她思考了一下,“要统一购买班服吗?” 容缈虽然没有正经地拍过毕业照,却也是见过的。 照片里的所有人,都穿着一样款式的衣服,看起来是一个和谐的团体。 “本来是要的……” 班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挑选班服要花的时间太长了,大家都不愿意,而且最后的结果也未必能让所有人满意,所以干脆就执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了。” 容缈微笑了下,“好的,知道了,谢谢。” 毕业照定于下周拍,距离高考刚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要提前拍?” 陆舟的眉轻蹙了下。 在定下的拍摄时间,照片中的主人公却还没有真正毕业。 算是哪门子的毕业照? “或许是因为,高考过后,大家就会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了。” 容缈根据过往的经验,做出了解释。 一般都是回学校拿了书,就各回各家了。 也有的学生,提前将个人物品带了回去。 由于高考设置的考场地点众多,考试结束后,考生也是鱼贯而出。 指不定和某个人意外的匆匆一面,就是彼此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再之后,只剩下了虚拟的联系。 陆舟闻言,也是微沉了下,“没有人会为了拍照,特意留下来。” 为一场考试准备了十八年之久,结束的那一天,所有人自然是开始享受稀有的、即使无所事事也不会挨骂的暑假。 大家都会离开。 “嗯。” 容缈轻声附和道。 她勾起他的指尖,“但是,我们会在一起。” 陆舟的面色微红了些,耳根也泛上热意。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 是的。 所有人都会离开,都上各自的道路。 可她会和他一起。 他所有的孤寂,都已消散,不会再出现。 拍毕业照的当天。 明德中学开了特例,允许高三年级的学生在这一天带上手机。 “还是套用了你说过的话。你可是大功臣。” 陈老师组织着拍照的流程。 陆舟微抬了下眸,神色未变,“是吗?” “什么?” 旁边的容缈,完全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陈老师正要说明,却被别的学生喊去拍照了。 独剩了陆舟站在容缈的身边。 他抿了下唇,道:“还记得吗?三句话,换你成为我的同桌。” 有了他的提醒,她便想起来了。 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她当时也没有问清楚。 “所以,你说了什么?” 容缈踢开了一个路边的小石子。 她侧眸,看向他。 陆舟的一只手,微插进了蓝白色校服外套的口袋,夹杂着热意的风,拂过他柔软的黑发,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唇边的笑意,分明而漂亮,“是我想和她成为同桌。” 他的视线,望向远方的天空,声音清冽而干净,犹如冰凉清透的泉水,“至于父母那边,我会负责。” 陆舟徐徐地将眸光收了回来,他看向不远处正在拍照,欢欣雀跃的学生,所有人都暂时地将高考的压力抛之脑后,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人和事物上,他不疾不徐地道:“青春只有一次。” 所以,年级组破例允许同学带上手机,记录下珍贵的瞬间,和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 而当初的陈老师,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他的逻辑层层递进,既彰显了自己鲜明的个人意愿,又有解决问题的决心,更是表明了,他不想在人生中,再留下什么遗憾。 这是他据理力争的。 也是从前的他,为数不多的,想要争取的。 陈老师并不是一板一眼的类型,此后便没有再插手其中。 更何况,她和他缘分的起点,还是由陈老师画下的。 之后要是再搞棒打鸳鸯的事情,可就不太道德了。 容缈和陆舟,被喊去拍集体的大合照。 除了要出现在毕业生留影册上的照片,剩下的,则是自由发挥了。 他和她站在最后一排,身高差得刚刚好。 合影结束后,有不少学生来找陆舟,想求个纪念。 看来,“学神虽有主,我来松松土”的理论,仍未过时。 再怎么说,陆舟也是学校里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 甚至,他的名字,放在整个h市来看,都是叫得上号的。 摸底考、联考、一模、二模,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他第一。 不出意外的话,最后的三模,也还是他。 陆舟被围住请求后,并没有着急给出答复,他微微颔首,礼貌地道:“稍等。” 而后,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得到了她的许可后,才再转身,去回应。 容缈也没闲着。 她生得好看,性格、成绩,都是为人称道的。 人气比起他来说,可以说是完全不差。 陆舟这边结束了后,容缈还差个别人才完事。 他静默地站立了一会儿,在离她并不远的地方,注视着她。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的眼里却好像只看得见她。 陆舟并未上前打扰,正如她也没有阻止别人和他合照一样。 真挚的心意,都应当被好好对待,即使是拒绝。 最后的合照拍完后,容缈看着自动关机的手机,无奈摇头,“电量真的不经用。” 陆舟自是不带手机的,他却也没有太在意,而是抬起手,将她发丝间沾上的白色柳絮摘除,“我的问题。” 他要是也带上了手机,便不会有眼下的状况了。 “那……你欠我一次?” 容缈歪了下头,笑着道。 他和她的想法又不谋而合了。 陆舟亦是弯了下唇,“一个月后,一笔勾销。” 第272章 请不要打扰我学习(完) 时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快了。 曾经以为距离遥远的高考,猝不及防地到来。 黑板上的倒计时,也终于写到了零。 高考,是高中生涯的终点,却是人生的新起点。 很快,一切又要从零开始,展现出全新的面貌。 高考当天。 陆舟和容缈幸运地被分配到了同一个考点,却不是同一栋教学楼。 他和她,刚一入校,便要分开走。 “再检查一遍。” 容缈拿着年级主任前些天长篇大论后的精简结论,一一对照着,“笔、替换芯、铅笔、橡皮擦、作图工具……” “最重要的,身份证,准考证,带了吗?” 她清点完了文具后,又问。 陆舟将透明的文件袋,放在容缈的眼前,“一个都没有少。” 她这才点了点头,“我也是。” “帮我拿一下。” 陆舟将文件袋递给容缈。 她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绑了黑色的细头绳。 一共有两根。 他取下其中一根,又将她的黑发轻抓起,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脖颈,轻触她柔软的肌肤。 陆舟此前从未给容缈绑过头发。 当然,也没有给其他人绑过。 可他的手法,却娴熟得不行,像是私底下练习了无数次。 他的神色风轻云淡的,但又完美地完成了一件难度不小的事情。 期间,她的头发一点都没有被揪到。 别说痛感了。 他的动作流畅而熟练,她连半分实感都没有。 她的每一根发丝,在他的手里,都不会打结了似的,乖顺而听话,任凭他摆布。 张扬的高马尾被束起,在她饱满的脑袋后,一晃一晃的,荡起漂亮的弧度。 六月的天气是初夏专属的炎热,带着燥意。 阳光,却耀眼无比。 他能看清楚她脖颈处的细小绒毛,她的表情也鲜活而生动。 或许是不安分的知了开始叫。 又或者,是十八岁的少年,自乱了阵脚。 他的面色染上红晕。 陆舟白色的手腕处,则留了一根黑色头绳,衬得他的腕骨形状更加突出,手上的青筋也分明而透着力道。 跟她分别后,时间似乎过得更快了。 他很快听见了第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接受完安全检查后,便进入了考场,按照准考证上的座位安排,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陆舟轻轻摸了下头绳,神情淡然,却残留着一丝眷恋。 明明她不在身边,可是看到与她有关的一切后,他也不再焦躁不安。 陆舟阖上眼。 考生需要提前进入考场,距离正式开考还有一小段时间,用作休息,对他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高考的流程,已经被老师们告知了无数遍,千叮咛万嘱咐的,生怕有一个小笨蛋没有记住,因而,所有人都了熟于心。 只是,一件事情,唯有真正地发生在了自己头上,亲身去体会时,才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发草稿纸、答题卡、试卷,宣读考场守则,阅读试题。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生着。 直到正式开始考试的通知传达下来,这一份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人生答卷,才真的开始由自己来填写。 陆舟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学校、准考证号等个人信息,又贴上了条形码。 而后,他取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 ——“容缈”。 他写了三遍。 每一遍,字迹都清晰明了,利落干净,线条漂亮,一气呵成。 写完了后,他微微浮起的心,才安稳地沉了下去。 她想看到他。 所以,他会被她看到。 在高考状元的位置上。 陆舟敛眸,羽睫垂了下来,唇角漾开一个不甚明显的笑。 他将所有的情愫收敛,也忽略了夏日的燥热,考场中的噪音。 眼里、心中,只剩下了一道道考题。 和在未来等他的,她。 . “考完啦!撒花!” 历时两天后,高考结束了。 容缈满心欢喜地热烈鼓掌。 陆舟唇角扬起,他带着笑意看她,自身的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参加了高考这种超级的大型考试。 它就像是此前种种考试中,一场最普通不过的测验。 而现在,一切宣告结束。 包括高中生的身份。 这种感觉,微妙而奇异,在心里勾起轻微的酸涩感。 容缈坐在陆舟的自行车后座上。 她被他载着,回到了明德中学。 一路上,看到的人,无一不是兴高采烈的。 她和他并没有急着回教室收拾行李。 陆舟停好自行车后,便和容缈一同漫步在校园里。 大抵是平时都没有时间好好看一遍学校过,加上马上就要离开了,居然第一次觉得,它是格外新鲜。 分明是以前最想要逃离的地方。 她和他,一起去过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操场上的四百米跑道,因高考而暂时封闭的小卖部,总是在下课之际飘来阵阵饭菜香气,引得人上课心思全无的食堂…… 也会偶遇熟悉的面孔。 譬如,时刻保持工作热情,积极给学生打饭的阿姨,念叨着下一届学生里可再没有像陆舟这种资质的陈老师,永远年轻、永远在抓早恋的张主任。 还有无数个新生,将青春接续下去。 容缈和陆舟,身着校服,在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合影。 照片中,她的面容绵软,马尾立挺又肆意。 而他,长身玉立,白衬衫的扣子,严谨地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陆舟的手机里,存下了一张张照片。 她提出,要和相恋一年多的零食合照。 他便乖巧地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 陆舟凝眸,看向镜头里的容缈。 她眉眼弯弯,笑靥明媚动人。 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 他领着她入学,拍了学生卡上的照片。 那时的他,会不会想到,自己贫瘠冷清的生命中,会多出一个绚丽灵动的她? 隐晦的、不可言说的、一见钟情的种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还是说,他注定会遇见她,喜欢上她,再也离不开她? 生命或是一场独舞,注定孤身一人,去面对所有未知的一切。 可他和她,他们,还有好多个热烈的盛夏。 第273章 番外:泡沫火山 陆舟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和现实里的他,一模一样,都被称为天才,被无数人期待着。 唯一的变数是,他没有遇见她。 他过着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生活—— 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个“好学生”的角色。 他尊敬师长,友爱同学,家庭美满,成绩卓越,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更是所有人都想成为的人。 “唉,这种人,怎么好端端的,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陆舟恍惚间听到了旁人的议论。 他侧眸看去,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身着雪白衬衫的少年身形修长,面容安静地躺在地上,他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上流出了一滩刺眼的红色血液,向来干净整洁的白衬衫被血浸透,通红一片。 他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尸体。 意外吗? 他并不觉得。 如果一件事情在头脑中提前预演了千遍万遍,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随之产生的情感波动,会大幅度减少。 所以,陆舟即使是看见了跳楼而死,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也毫无波澜。 他原本的打算,不是跳楼,而是割腕。 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从手腕中一点点消散,所有的真实,皆化为虚无。 那是他所期待的,自己的结局。 来到世界上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带。 后来,在十八年的人生中,他获得了奖章、荣誉、称赞、艳羡。 等到死去时,他也想看见它们,慢慢消逝。 他从来没有真正获得过什么。 至于,为什么临时改变了自杀的方式。 陆舟淡漠地转眸,望向了在自己尸体旁边,悲痛欲绝的父母。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而伤心,还是因为弄丢了一个前途光明的天才而觉得前功尽弃。 “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好好说?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们?” ……他说过了。 他无数次地,求助过了。 谁听见了? 终结自己的性命,也不是他想带给谁的惩罚,只是他自己的解脱而已。 “现在的学生还是抗压能力不行,什么事儿都往心里去。” “可不吗,这还没到高三,要是升了高三,那还得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的。 陆舟的唇微张了张,他想要说些话,来纠正对方的错误观点,可到了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他的死,都改变不了什么,言语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更何况他是在梦境里。 比起所谓的学业压力,他想,自己的死因,大抵是情感需求并未得到满足。 只可惜的是,在他死后,这个世界也依旧没有发生变化。 大部分人都忽视了它的重要性,恶性循环也因此开始。 眼前的场景,忽地一变。 陆舟再睁眼时,便到了初中的教室。 他看见,正在上初三的自己被老师罚站。 时隔三年,他还记得他被惩罚的理由,是上课分神了。 其他人被罚站,要么是作业没写完,要么是课文没有背出来。 而他,却是因为走神。 分神这种事情,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 它是罪恶的,大逆不道的,要防患于未然的。 他要升入市重点,要遥遥领先所有人,怎么能有片刻的松弛? 当时,陆舟不以为然。 现如今的陆舟,观点同样没有变过。 但他主导不了环境。 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看法,只有他,与众不同,背离世界。 那一天,陆舟的手腕上,出现了第一道刀口。 桩桩件件细微的小事,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们如同燃料,被放进了他的心里。 旁人以为,他的心脏坚硬如磐石,不会被外物影响,燃料只会助推他的生长,将他送去更高更远的天空。 可他是一座休眠火山。 看着风平浪静,却不是绝对的安稳。 积攒了一定数量的燃料后,必然会迎来喷发的宿命。 陆舟默然地离开了梦境。 他侧过身,凝眸,看向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她。 酒店面朝大海,落地的玻璃窗外,是碧蓝澄澈的海面,风吹过,推动海浪层层叠叠地涌起。 天色朦胧,时间尚早,还未到日出,模糊的光影下,她的睡颜乖巧又漂亮。 梦中模拟的画面太过真实,一切都仿佛是他的亲身经历,而他之所以没有走上那一条路,是因为有了她。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似乎便注定不会孤身一人。 初次见面时,被她注视,他会紧张,做题的思路甚至也卡住了。 而后,只有在和她相处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不是一台高速运转,永远不用停歇的机器,他是一个人,完完整整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两颗行星的轨道接近时,有可能会发生碰撞,会爆炸,会两败俱伤,一损俱损。 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相遇,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前进。 为了她,他也愿意活下去。 他想和她一起看书、学习、聊天,听书页被翻动的摩擦声、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他想要和她一起,去一个有她的未来。 陆舟轻声道:“缈缈,我喜欢你。” 他也为她做过实验。 那一天,倾泻而出的,不只是五颜六色的彩虹,还有他藏起的,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喷涌而出的,会是鲜血,而非泡沫。 可有一些话,亲口说出,会更好。 他知道她正睡着,听不见他的声音。 那不重要。 他会在她醒来后,再次告诉她。 容缈却忽地睁开了眼眸,眸光明亮澄然,她的唇微弯,语气温柔,“我听见了。” 无论是他流露的真情,还是他过去所有的压抑,她都无一落下地,听见了。 她与他之间,有过千万次隐晦的告白,在此时此刻,敲定心意,落下一槌。 陆舟和容缈隔着近一米的距离。 他无声地与她对视,却觉得,她一直都离他特别近。 从未离开半步。 陆舟的眸中,映出璀璨的光,他的唇角扬起弧度,漾出一个笑。 不是虚无缥缈的缈,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里的…… 他的缈缈。 第274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一) 容缈只在系统空间里趴了五分钟,便和系统说:“下一个位面,走吗?” [……] 灵灵兔一懵。 宿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工作了? 但宿主积极上进,它一个系统当然是高兴的。 灵灵兔兴奋地搓了搓爪子。 [走!] 或许是这个位面的灵气浓郁。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容缈的头脑中,便加载完了所有的记忆。 她没来得及去问,系统为什么这次并没有挑一个合适的时间,给她接收位面信息。 但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她便明白了。 氛围严肃冷寂的议事堂里。 容缈身着白衣,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她站在高台之上,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 和她在同一高度的,或是比她所在位置更高的人,头发花白,大多都是八九十岁的老者了,脸上的皱纹一层层的,但精神气却是一个比一个好。 偶有个别中年人,神情也是相当威严。 可毫无疑问,她是上方所有人中,最年轻的佼佼者。 而在台阶之下的人…… 侍从模样的人,恭敬地排在两侧,皆是低眉顺眼着的,连头都不敢抬。 另一批,则是穿着类似的素色衣服,但无论是质地,还是样式,都比她身上的差远了。 极为明显的身份差异。 她已经了解了所处位面的世界观—— 修仙。 底下的人,都是宗门的弟子,是未来的可塑之才。 容缈则不同。 她不可塑。 嗯。 她已经塑完了。 容缈的视线往下扫去。 所有的弟子都站在下面。 唯有一人是例外。 他跪在那里。 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了几个大剌剌的口子。 渗出血迹,染红了白色的衣着。 他的膝盖虽跪在地上,背脊却一点都没有弯下去,只是低着头。 原本束起的乌黑发丝也散落下来,凌乱不堪。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却知道,是他。 这便是系统提前且极速地将信息,传递到她的头脑中的原因。 以她的性格,她不会让他跪在那里。 但眼下,她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至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师父,师尊,各位长老,我们真的没有欺负他,只是想比试一下而已,谁知道,他那么弱,碰一下就倒了。” 有弟子开始抱怨,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就是,同门之间,相互切磋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弱能怪谁?”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他自己平日里懒散,疏于练习,才会接不住招数。” 大堂中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轻而易举地,便将局面扭转。 受害者分明在冰冷的地上跪着。 这群人,却将罪责推到了他的头上。 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 谢知棋静默地跪着,神色冰冷,无波无澜。 他是约莫一月前,进入玄天宗的。 玄天宗立于山峦之上,平时看着朦胧飘渺,犹如仙境,是不少人心中修仙的绝佳圣地。 一个月以前,是三年一度的招生时间。 各大宗派都开始拉拢有资质的凡人。 没办法,修仙这种事情,主要是看天分的。 很少有人经过努力,就能成仙,顶多是小有成就,能唬个人。 由于成功的难度太大,沉没成本又过高,近年来,大家的积极性都有所下降。 为了避免报名人数太少,达不到招生业绩要求,宗派们出奇制胜,都拿出了各种杀手锏,来吸引人加入。 有舞剑,彰显自己门派风骨的;有推出帅哥美女,靠颜值取胜的。 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玄天宗,拿出了一百斤大米。 秒杀了全场。 没别的,主打一个实在。 对于山脚下的百姓来说,其他的招数都太玄乎了,图一时新鲜可以。 但事实上,又没有什么实际的收获。 说到底,最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玄天宗还鸡贼得很,它只要求资质测试过了就行,并不强求一定要进入宗派。 做个测试,就能换取一家三口人一个月的粮食。 这笔交易,简直不要太划算。 要不是有适龄要求,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都要来插上一脚。 话又说回来,真的有资质的人,得到结果后,也不会愿意回去做个平凡人的。 周边一堆人吹耳边风,各种夸上天,换谁都得飘飘然。 玄天宗的算盘打得响亮,它是肯定不亏的。 谢知棋并不是自愿来参加测试的。 他十七岁的时候,浑身是血地,倒在临溪镇的小溪边上。 醒来时,他被一对好心的夫妇带回了家中。 他的记忆全无,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溪边。 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谢知棋。 夫妇见他着实可怜,又无处可去,暂时收养了他。 一养,便是一年。 他体弱,很难干什么力气活。 起初,和养父一起上山砍柴。 可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住,他便帮着养母种菜、烧饭,以及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但养父母年纪渐大,也干不了什么重活。 养父扭了腰后,就一直在山脚下的房屋休养着。 家里的负担,更重了。 养母整日以泪洗面,身子也愈发差劲。 一日,家中忽地多了一堆大米。 养父、养母吃得少,一百斤的米,足够缓解当下的燃眉之急了。 谢知棋欣喜不已。 可养母却愁容满面,抓着他的衣袖,潸然泪下,道:“小谢,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我们真的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才知道,他被卖了,换成了百斤粮食。 但谢知棋一点都不怨。 他得知后,心的确微微下沉了些,压得沉闷,却是微笑着道:“无妨,本就是我拖累了你们,二老的养育之恩,知棋永生难忘。” 养母心中五味杂陈。 小谢一直是十分懂事的。 他虽没有半点记忆,活得跟个假人似的,待人接物却都极好。 知道家中境况不好后,他便想方设法,出去打工,以补贴家用。 在老头的腰扭伤了以后,谢知棋更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家里的所有活。 第275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 他没有拖累谁。 其实要真的计较起来,反倒是他们成了他的累赘。 如今,甚至还未和他有过一点沟通,便隐秘地将他卖去了玄天宗。 和其他人留有余地,才选择参与测试的模式不一样。 他,是直接被卖进了玄天宗。 养父母和宗门的人,签了他的卖身契。 他并不知情,以为自己只是去试一下,之后还有回家的权利。 可事实上,养母领着玄天宗负责招生的人,偷偷去看过谢知棋的资质。 他也不算是骨骼惊奇的类型,但隐约能看出一些潜力,至少是能过资质测试的。 玄天宗的人,便提前将粮食给了养母,他看一家子几乎穷得连锅盖都揭不开,还多给了些。 谢知棋将身上所有的盘缠都给了养父母后,被带到了玄天宗去。 他原本还心存侥幸,想着,以他的体格,定是无法通过测试的。 即便是真的有天赋,他也可以选择不去。 到时候,他也不用再拖累养父母,自己去山下找个营生。 总归是饿不死的。 迄今为止的生活,虽穷苦贫困,却平静安定,他似乎格外向往这种内心的平和。 如果谢知棋是一个生在寻常人家的人,他的一生定会顺遂平坦。 他的模样生得好看,有不少人家的女子芳心暗许,哪怕他的家境不好,需要救济,也仍旧有人想嫁。 可他却拒绝了所有人,一心只想好好生活。 谢知棋的测试通过了后,想要离开,却被告知了真相。 进了玄天宗的门,便是玄天宗的人。 这便是他的命运了。 无法抗争。 不知道是谁传了消息出去,造谣说,谢知棋是走后门进来的。 既然是有特殊手段的人,实力肯定不差劲,最起码,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其他心有不满的弟子,便开始试探起了谢知棋。 起初只是把戏似的捉弄,无伤大雅。 可谢知棋灵力微薄,孤身一人,背后又没有人撑腰,自是不敢反抗的。 次数多了起来后,别的弟子也就知道了,他是可以欺负的。 要家世没家世,要实力没实力的人,性子又卑微软弱,连手都不敢还,那不是妥妥的,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好在他的不抵抗,让那些弟子觉得,他跟块木头似的,被打了骂了也不给点反应。 一开始还有一点新鲜劲,久而久之,没意思了,他们也就收手了。 而这次动手的原因,和容缈有关。 进入玄天宗后的弟子,都是要认师父的,拜到其门下,除了学习所有弟子通用的功法之外,如果能挑到一个好师父,就能往不同的方向发展,还可以拓展一些其他的长处。 玄天宗是一个神奇的门派,成分构成清奇,即使放在整个修仙界来看,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整个玄天宗可以当师父的人选里,只有容缈一个,性别为女。 其他的,要么是七八十的老者,要不就是凶巴巴的中年男人。 唯独她一个,实力高强,生得又花容月貌。 最重要的是—— 她跟新入门的弟子,是同龄人! 无数三十多岁才在修仙上有所建树的人,此刻受到一万点暴击。 瞧瞧,人家年纪轻轻轻轻,就当上师父了,让其他人的老脸都往哪放? 而一周前,容缈收了三个徒弟。 分别是大师兄、二师兄,和谢知棋。 前两个人,实力都不错,尤其是大师兄,已经在新弟子里崭露头角了,可以说是相当服众的。 唯一令人质疑其资格的,便是谢知棋。 他一个跟废物没有两样的人,凭什么被容缈收为徒弟? 她可是玄天宗绝无仅有的天生奇才,却收了一个潜力完全不如剩下弟子中任何一个人的谢知棋为徒。 其中真的没有什么猫腻吗? 不少人对结果表示不满。 但容缈在玄天宗的地位并不低,由她做出的决定,说出口的话,也不是几个刚入门的弟子就能随便怀疑或是推翻的。 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交织着,发展到后面,一小部分人,便以“同门切磋”为名,向谢知棋发起了挑衅。 最后,当然是他挨了一顿打。 “你的徒弟,你说要怎么处置?” 一个长老开口问道。 “……” 容缈负手而立,神情莫测。 她绷起小脸,努力装出一副正在思考的高冷模样。 虽说,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性格来走剧情,但还是稍微要注意一下人设的崩坏问题。 得给一个循序渐进的变化,才能让别人慢慢接受。 尤其是,这个世界,可是修仙者的天下,用灵力可以探测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 她不确定系统是否能确保完全不被发现。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崩得太过分。 毕竟原主的设定,是个不懂儿女情长,一心只放在修仙上的炮灰工具人。 她也没有什么满门被灭的沉重过去,之所以全心全意地修炼着,只是因为她想要成为修仙第一人。 简直酷毙了好不好? 对于她来说,收徒只是玄天宗立下的规矩,门派要求每个仙者都后继有人,有个徒弟可以继承其衣钵。 谢知棋虽是她的徒弟,可交集并不深。 事实上,一个月里都不曾碰着一面。 他只是一个挂了她名的徒弟。 按照原主的记忆,她甚至连门下的三个弟子分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的记忆里有谢知棋的姓名,也是因为,他今天犯事了。 原主的性子冷淡。 可能,强者都是寂寞的。 她素日里跟其他人的来往也少得可怜,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准备闭关的路上。 至于,为什么会收谢知棋为徒…… 抓阄抓到的。 嗯,就是那么任性。 原主本就不想收徒,都是门派里那群老头成天在她耳边叨叨,她才不得不收的。 可她懒得去了解每一个新弟子,那么多人的基本信息,一个个看完,少说也要耗上一柱香的功夫。 更何况,收徒没有想象中简单。 背后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个人恩怨…… 要想完全理清楚,又滴水不漏地处理完,难于上青天。 第276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 原主显然也不是喜欢花心思在上面的人。 反正只是三个人选而已,选谁不是选? 于是乎,她就随机抽了三个。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谢知棋会是最后一个拜入师门的。 他拜不拜得进,有没有仙者愿意要他,都还是个问题。 但消息传出来后,玄天宗便多了一堆被惊掉的下巴。 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那些人心里就不平衡了。 容缈自是没有透露自己的选拔原则的。 她要是说出来,各个长老非把她生吞了不可。 哪有仙者选继承人选得那么随意的? 好歹是要传承自己衣钵的人,她的态度,完全没有一丝慎重可言! 谢知棋的头低垂着,他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翳,放在身边的手,微微收紧。 他在等待着,她对他的裁决。 进入玄天宗后,他的命,便不再掌握在他手上。 正如他的同门所言,他太弱了。 任何一个比他强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性命。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是注定要受人欺负的。 反抗只会激起对方更加疯狂的肆虐,所以他一忍再忍。 本以为要迎来一段平和的日子,变故却又发生了。 他有师父了。 只是,他从未看过她的面容。 据旁人说,他的师父美若天仙,自小便天赋异禀,实力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经过了玄天宗的培训后,更是修成了仙者。 那是多少人心中的幻想? 否则,别人也不会对他再度生怨。 成为她的徒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谢知棋得到消息的那日,还以为是同门戏弄他的新把戏,不以为意。 可当他的师兄来到他面前时,他才知道。 不是玩笑,是事实。 有人要他了。 入门都有拜师仪式,但前些日子,他的师父出任务,下山去了,他便没有和别人一样,得到相关的信物。 玄天宗的弟子,按照灵力等级,分在了不同的住所。 他的水平,和两位师兄不在一个阶层,便住在最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 一切仿佛从未改变。 而今日,那些人见他被纳入她的名下多天,却半点新功法都未习得,骂他占了名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 以为他是使了什么心眼,获得资格的人,心里气不过,便大打出手了。 其实,这种事时常发生,他也习惯了。 只不过,这一次,闹得大了些,恰巧被别的长老看见了。 而他的师父刚好又结束任务,回到了门派。 他和其他涉事的人,便被提到了议事堂。 谢知棋并未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 他早先便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过自己的师父,是何等清丽脱俗的谪仙。 她沉迷提升修为里无法自拔,不会插手这种俗事,对此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也正因此,同门之人才敢恶人先告状。 毕竟,她定也是怀着强者为尊的理念,才会如此一头扎进修仙中。 他缄默不语,是知道,议事堂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在这种大环境里,话语权是属于强者的。 为自己申冤,诉苦? 都是入了仙门的人了,想法不能太幼稚。 没有磨练,哪里来的成长? 按照修仙界的逻辑来看,他被打了,不但不能生气,还要感谢对方给了他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谢知棋已然做好了此事不了了之,或是他受惩罚的准备。 可他听到,高台之上,他素未谋面的师父说:“照门规处置。” 他的心,并未冷却半分,反而微动了下。 只因,她的声音…… 很好听。 谢知棋进玄天宗前,和女子鲜有来往。 即便是有,也是他拒绝别人的爱慕。 上山后,更是“左右为男”。 况且,他得到的信息,都是说,他的师父,有多冷酷淡漠不近人情。 想象中,她的声音,应当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一样,冷冰冰的,透着极致的疏离。 她方才所言,声线是平淡的,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 却是软绵清甜,让人听了,心中犹如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即使她没有为他说话,他也还是为她的声音而微怔。 上头的长老手一挥,“那便让他抄写百遍心经和门规,再罚扫一月。” 身边的人,传出了轻蔑的嘲笑声。 事情正朝着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不得意才怪了。 谢知棋正要领命。 却又听到那个甜美的声音,道:“为何是他领罚?” 他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内心,竟冒出了一点本不该有的期待。 “什么意思?” 下达命令的长老又问。 容缈淡定地说:“玄天宗的弟子,理应找同级之人切磋法术,不能以高欺低。” 底下动了手的弟子,皆是一愣,不明白她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长老们也是互相看了看,面露疑惑。 门派的规矩确实如此。 譬如,有了师父的弟子,比刚入门的,或是没有师父的零散弟子,要高出一级。 这种前提下,前者无法对后者出手,否则就是仗势欺人。 也有特殊情况,如果是后者先动的手,前者自然可以反击。 但玄天宗今年扩大生源,招生变多,新加入的弟子们都有了各自的师父。 所有人,分明都是同一个等级的。 容缈接着云淡风轻地道:“他并非我的徒弟。” 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为了避免麻烦上身,直接撇清关系了? 虽然做法看起来有一些无理取闹。 但,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果然,她和传闻中的一样,无情无义。 徒弟是她之前亲自挑的,也是她现在亲口不认的。 下边的弟子,反应一个比一个快。 “是我等的错!我等甘愿受罚!” “弟子知错了,还请仙者原谅。” 惩罚算什么? 谢知棋都不被认领,被自己的师父开除了。 喜大普奔之事! 他的位置空下来,有一堆人想要顶上去,纷纷态度良好地认错,妄图博得容缈的青睐。 谢知棋沉默地将眼睫一垂。 也好。 他又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可他的视线里,却忽地出现她洁白到不染纤尘的裙角。 第277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 “既然错不在你,还跪着干什么?” 她停在了他的身前。 裙边也不再肆意晃荡。 “起身,抬头。” 他听见,她对他下了第一道命令。 分明是被指使着,他却一点都不反感,乖顺地照做。 谢知棋徐徐地站了起来,或许是跪得太久,膝盖都有一些发软,使不上力气,也有头晕目眩,两眼一黑的预兆。 他咬咬牙,站定。 谢知棋要比容缈高一个头,他起身后,视线仍低着,余光里却能看见她的轮廓。 她梳着最简单不过的发髻,似乎只是随意找了个簪子,将墨发盘了起来。 可依稀能见得她白皙的侧脸,肌肤莹润透亮,胜过远山上的积雪。 他见她的衣袖一拂。 轻飘飘的,像是什么都不带走,什么也都没有留下,如同苍穹上方大片的云朵。 与此同时,他听见其他人响亮的跪地声。 都是被迫跪下的。 声音格外沉重。 若不是修仙之人,其膝盖骨撞到地板上的那一刻,恐怕早已骨折,站立不能了。 她是为了他,而惩罚别人吗? 谢知棋很快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也能感知到,她并未生气。 事实上,他也不是她的谁,先前无关,如今更是直接被她从名下开除,与她毫无瓜葛。 她会出手,大抵也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 不管怎么样,从结果上来看,她还是帮了他。 她的恩情,他是必然要承下的。 容缈只是略施小计,便让事件中的始作俑者齐齐跪下,且她使用了法术,对方压根无法动弹。 她保持着面瘫脸,眼眸中的碎光,却是藏不住的,“想必刑罚司会秉公处理,方才长老提到的处罚,一个也不会落下。” 刑罚司,顾名思义,就是玄天宗里专管刑罚的部门。 她特意强调一下,既是为了彰显她对此事的重视,又是要相关的人严惩不贷,避免类似包庇的情况发生。 “仙者所言极是。” 果不其然,便有刑罚司的人出来认领。 跪着的弟子之中,有一个叫苦不迭起来,“仙者,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有和他比试的想法了,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收回惩罚?” 大堂之中,一片寂静。 也有个别长老开始为底下的弟子求情,“要不就算了吧,他们也是无心之举,不是故意的,谅他们也不知道,他不是你的徒弟,毕竟是你自己下达的口信,眼下造成的误解,源头不在他们。” 好歹是自己门下的徒弟,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也仍旧要为之站边的。 徒弟在外,是代表着师父的脸面的。 要惩罚那些刚入门的弟子,无疑是在打各位长老的脸。 但究其原因,还是玄天宗整个门派都认为,错在谢知棋。 容缈的开脱并没有起到多少实质性的作用,改变不了那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罚抄,加上扫地,最多也是累个手,并未伤及皮肉。怎么,玄天宗的弟子,难道是只长了打人的手吗?” 容缈声线冷淡地道:“长老若是对结果有异议,之前为何不明说?难不成,只有长老会心疼自己的徒弟吗?” 她一番话,将其他人绕得是云里雾里的。 字里行间,分明都在说,她也和别的当师父的长老一样,疼惜新入门的徒儿。 可她又说了,谢知棋不是她的徒弟。 她在为谁伸张正义?究竟要搞什么鬼? 跪着的弟子之中,忽然有一个人抬起了头,“师父,徒儿知错了,也甘愿受罚,只求师父给徒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一声“师父”,明显是冲着她叫的。 容缈:“……” 你谁?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下。 原主平日里实在是太“不接地气”了,不过问这些杂事。 她就是个妥妥的工具人,设定不让她多管闲事,她便真的一点都不掺和。 以至于,她连自己三个徒弟的名字和脸都认不全,只知道表面看起来挺和谐的。 谢知棋之后的黑化,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在最初的裁决中,原主选择了听从其他长老的意见,处置他。 而后,更是对他的情况不管不问。 难怪他会长歪。 [宿主,这是你的二徒弟,名叫盛凌,就是最先诉苦,倒打一耙的那个人。] 怪不得,她会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一点耳熟。 在容缈理不清复杂又混乱的人际关系时,灵灵兔送来了一场及时雨。 它迅速地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盛凌是最先挑衅的人,他认为,以自己的实力,不会跟反派一起,被选入你的门下。换言之,他不觉得,反派和他拥有同样的实力。反派成为你的小徒弟,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容缈:“……” 要是真有不满,自行离开她的师门不就好了,把气撒在别人头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明摆着,是有目的性的针对。 容缈沉默的时候,又有一个站着的弟子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 他应当是没有参与此次纷争,因而,并未和旁人一样跪着,“师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家都是初入茅庐的弟子,不懂规矩,还请师父原谅,不要让大家在心中对彼此生了嫌隙,之后,所有人才能和平地相处。” 容缈:“……” 又是哪位? [当当当!宿主,这便是小世界的伪男主,你的大徒弟,盛延了。] 容缈:“……” 原主还真是会挑徒弟。 她问系统:“为什么他们的姓氏一样?是兄弟吗?” [非也非也!盛延和盛凌只是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那个村里,所有人都姓盛。] [盛延的性子没有盛凌烈,他倒是并未直接参与欺凌,但他自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的人,任由着别人欺负反派,每一次,都还打着维护门派和谐的名号,让反派息事宁人,不要把事情闹大。] 现在也是一样。 可问题是,痛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会知道那种滋味。 要是有一天,被打的是盛延,他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吗? 第278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五) 如若他能做到,他才是真的大善人。 但假如他不可以,便是圣父了。 他凭什么代替谢知棋,去谅解其他人? 两个徒弟都在这个时候蹦出来,显然是抱团了,还担心她偏袒谢知棋,要来刷一波存在感。 容缈散漫地将双手交叠在了一起,“有理。” “不如,换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惩罚方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她的手在半空中弧度极小地一晃,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拿着。” 谢知棋闻言,才慢慢地抬起眼眸,正视起了容缈。 她的面容,一如她的声音给人的感觉,绵软而可爱,一双眼睛,灵动狡黠,点缀着细碎的光芒。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耳根,不由自主地热了一下。 谢知棋很快又自知僭越地低下头去,“知棋不敢。” 他知道,她是想要让他,把他受过的伤,都一鞭一鞭地亲手还回去。 别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道理了。 他就是想打,眼下,身体也没有这个力气。 况且,她的法器,一看便知,灵气充沛。 真想要用起来,使用者的灵力水平,必然需要高过它。 他离那个程度,还差得远。 容缈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她认真地点了下头,“是我考虑不周。” 随后,她将鞭子又递给盛延,“你不是要主持公平正义吗?由你执鞭,是再合适不过了。” 盛延愣住了。 他想要师父看在他和众多长老的面子上,取消惩罚,拉拢一波人心,增加一下自己在其他人心里的好感。 却不曾料到,她会把处罚方式改成受皮肉之苦,还让他来执行。 岂不是给他拉仇恨? 完全和他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但他又不能拒绝。 谢知棋已然拒过一次了。 她可是仙者,是师父。 他要是再推脱,她定然会生气。 倒不如假装为难地接过,按照命令开罚。 反正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是被迫的。 因此,不会有人怪罪于他。 盛延只好勉为其难地去拿长鞭。 谁知,他刚一经手,就被鞭子的重量压得失去身体重心,也跟身边的其他人一样,跪在了议事堂里。 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容缈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一脸正经地道:“连一根鞭子都接不住的人,怎么好意思喊我师父?我可没有你这种徒弟。” 盛延:“……” 各位长老:“……” 这是,三个徒弟都不要的意思? “仙者是何意?玄天宗的规矩,仙者是不放在眼里了吗?” 说话的长老,也感觉自己不是一般的委屈。 他都几十岁的糟老头子了,还要尊称一个十七岁的她,为“仙者”。 容缈和上头的部分长老,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她本来也是长老之一,但嫌弃称呼太难听,把她叫老了,便取消了她的长老席位。 仙者必须后继有人,这是一个死规定。 她可以踢走那么一两个,但务必要留下一个来。 容缈跟系统沟通了下,说:“能不能三个都不要?” 原主留下来的烂摊子,她也不想接着。 [……宿主,你连反派都要抛弃了吗?] 灵灵兔倒是能理解宿主不想要其他两个徒弟的行为。 但,她不是那种连自己的小可怜都会放弃的人! 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容缈抿唇,道:“师父是一个高危职业。” 她在之前的小世界里,可没少看电视剧。 大部分的师父都不称职,没有尽到相应的义务,不管徒弟的死活,后来也不得善终。 要不就是师徒恋玩崩了,到后边天人两隔,独留一方痛哭流涕。 [没错,原剧情里,宿主确实嘎了。] 容缈:“……” 她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段。 谢知棋在后期入了魔,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把从前欺负过他的人,都报复了个遍。 世人皆畏他,又不得不敬他。 他是玄天宗出去的弟子,干了坏事,宗门便有责任将他斩除。 可魔界实力大增,在被进攻之前,提前将局势扭转,反过来攻打各大门派。 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纵使她再天赋异禀,也还是个炮灰的命,修为的境界一直没有得到突破,最终,死在了魔界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 而玄天宗最杰出的弟子盛延,则率领剩下的人,与谢知棋为首的魔界军队展开了不见天日的厮杀。 终究还是邪不压正。 盛延胜了,他将谢知棋以及魔界的余孽彻底铲除,还了世人一片和平生活,他成为人人称赞的救世主,被推举成为新一代的玄天宗掌门,统领各大门派。 而谢知棋,死相惨烈,尸骨无存,他的死,大快人心,百姓恨不得夹道放鞭炮,庆祝上三天三夜。 [宿主,本兔即将告诉你一个残忍的事实,实际情况是,你不能不要任何一个徒弟,之后的剧情还得走。] 容缈:“……” 她缓过神来,回答长老的问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剧情想让她死,就直说好不好? 整出一堆弯弯绕绕的。 容缈转而道:“徒弟都会有师父赠予的信物,以注明身份。正式的流程走完之前,我自是一个都不认的。” 谢知棋似懂非懂地望过去。 也就是说,她还是要他的。 只是,仪式没进行。 容缈将鞭子隔空投送给刑罚司的人。 对方好歹也是长老,接得那叫一个稳。 她不疾不徐地道:“惩罚二选一,若各位仍有意见,便先将我打趴下,我自会洗耳恭听。若无异议,此事便到此为止。” 其他人见局势演变至此,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就是要护着他。 无论他是不是她的徒弟,她都在为他主持公道。 倘若整个玄天宗都信奉强者为尊,认定他弱就是有错,她便以她的强,来替他争取自己的权益。 容缈事了拂衣去。 临走时,她没忘跟他说:“走了。” 谢知棋来不及多想,便低眉顺眼,乖巧地跟在了她身后。 大堂中的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第279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六) “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她强,她有理,我们照着做不就好了?好歹是玄天宗唯一实力不凡的女子,年纪又小,总是要多加照拂的。” “只是苦了这些刚入门的弟子了。都还没学会多少本事,就要挨罚去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何况,抄写心经和门规,对他们的未来也有帮助。磨练一下身心是好的。” 反正选择进入了玄天宗后,也没有办法,再退出去了。 除非得到了门派长老的一致同意,才可以被开除。 否则,生是玄天宗的人,死是玄天宗的鬼。 “也都别跪着了,先起来,再去领罚。” 长老招呼着弟子起身。 腿脚酸软的众人面露苦色地站起。 “这个谢知棋,究竟给仙者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居然让仙者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等议事堂里的长老都离开后,被惩罚的弟子才敢出声怨怼。 “谁知道他在背地里耍了什么手段?” “不说这个了,我们也才入玄天宗没多久,以后的路还长着,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就是就是。” 大堂里的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 盛凌表示自己有事,便留了下来,没和其他人一起回住所。 他转身,回到了盛延的旁边,“大师兄,你又是何苦?” 议事堂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别人,可盛延还在那里跪着。 腿不疼的吗? “你现在置气也没用,都没人看得见了。” 盛凌叹了一口气,“我们和师父的交集本来就不多,她刚从山下回来,疏远我们也是正常的。虽然不知道谢知棋使了什么法子,让师父偏袒他。但眼下最要紧的事,应该是夺回师父的心才对。好处可不能全让谢知棋一个人占了。” 所以,他才会特意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师父不吃这一套就是了。 “大师兄,你不用太担心,尽管眼下我们马失前蹄,但师父也不会因此就完全弃我们于不顾的。” 盛凌拍了拍盛延的肩膀,似是宽慰地道:“看在我们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份上,这是我好心给你的建议。” “不过,我也打算拉拢师父,我们可以一起。你刚才都帮我了,我肯定是认你这个大师兄的!你的天赋在我们之中是出类拔萃的,我又懂人情世故,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还会怕一个谢知棋不成?” 盛延默默地移开了他的手,“感谢师弟的认可,但我没有帮任何人的忙,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和睦共处。” “……” 还挺清高? 盛凌沉默了。 虽说,同是盛家村的人,可他和盛延,完全是两个性子。 他是属于那种大大咧咧,有话直说,又知道讨好人,为自己博取最大利益的人。 盛延却是完完全全的和平主义者,不想要看到任何纷争。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问题是,谁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世界上的矛盾,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哪是说不吵,就能真的不吵的? 他被拒绝后,也没有再死缠烂打,而是离开了。 偌大的议事堂里,只剩下了盛延。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忽然,他拿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脸上的表情阴狠。 他一月以来,塑造出的天才形象,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一根长鞭给击得粉碎! 玄天宗的长老,都说他是新一代弟子里,最有潜能的人,可他连一根鞭子都接不住,跟那群凡夫俗子有什么区别? 他未来可是要做统领各大门派的人,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被她给断送了! 盛延面如土色。 他压根不是为了什么门派和平,特地向她求情。 本来就是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他吃饱了撑的,去插一脚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笼络人心? 好让那些人都为自己所用,日后推举他当掌门? 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并不是实力强劲就行,还必须要有坚定不移的人心支持。 他还沉浸在一统修仙界的幻想之中,却被一根重到足以压得他被迫跪下的鞭子,给击碎了梦想。 盛延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强忍住不爽的情绪。 他完美的规划被毁了,整个人生都要留污点。 哪怕他以后当了无所不能的掌门,曾经卑贱的姿态,也会被人耻笑。 不……不应该如此。 他都会报复回去的! . 容缈依据记忆里的地图,带着谢知棋,前往玄天宗的后勤处。 一路上,谢知棋不敢与容缈搭话。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会一股脑地跟着她走。 她便趁着空隙,将位面附加的内容接收完毕。 先前进入头脑中的,都是原主的记忆。 而现在,她知道了更多的信息点。 这个小世界,以盛延为主,伪女主的存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盛延原是盛家村的一个普通村民,他的资质被玄天宗发现了后,被收入她的门下。 玄天宗的门派历史不如其他几个悠久,文化底蕴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的。 因而,它的发展方向是,以强者为尊者,用实力说话,自然会重视弟子的培养。 每个师父都有自己的长处,原主则属于全能均衡型人才,什么剑、法术、鞭子,都能用得不错。 盛延在原主的门下,学到了不少实用的,灵力也大涨,确实在新一代弟子中十分突出。 但比起原主当年,还是差远了。 疑点就在这里。 即便是到了后期,谢知棋率领魔界,来突袭修仙界时,原主的实力,也远在盛延之上。 其他长老,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 玄天宗无他人可应战,原主便主动去帮忙清理魔军。 她没有正面对上谢知棋,在对抗大军时,便挂了。 而修为不如她的盛延,领着剩下的堪称老弱病残幼集结体的修仙界,却打赢了谢知棋,还将魔界斩除得干干净净。 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她是不信的。 伪气运之子的光环再大,也不能忽略事实依据。 第280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七) 容缈对自己死后的修仙界一无所知,只有系统寥寥几句的描写。 总之,是一片向好。 在目前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她再胡思乱想,也没有用。 要真想拿炮灰命和主角光环解释的话,也不是行不通。 只是,她还是对此存疑。 “仙者。” 见容缈来了,后勤处的侍从,无一不恭敬地问好。 她轻点了下头,指了下身后的他,“给他拿套新衣。” 侍从前来后,为难地表示:“新入门的弟子,衣饰都是统一定量好的,没有多出来的。” 玄天宗内的等级分明,什么级别的人,就穿什么款式的衣服。 修仙之人,都是懂法术的,即使衣服脏了、破了,手一挥,衣服又完好如初了。 这也是为什么,仙人的衣物都不染尘埃似的。 随时随地,只要施展个小法术,就能一键换新,方便得很。 侍从紧接着补充道:“如果只是需要蔽体的衣物,不嫌弃的话,可以穿小的们的。倒是剩了许多干净的、未穿过的。” 玄天宗里的侍从,尽管没有灵根,学不会法术,可待遇不错,不少人争着抢着应聘。 加上侍从不会法术,备用的衣服,在数量上,便比那种特殊定制款,要多得多。 谢知棋见状,开口道:“不打紧,我现如今的模样,哪怕是穿着再新的衣服,也会将其弄得污浊不堪。不如,保持原样?” 他身上都是血。 走在她身后时,他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也不敢离她太近,怕她也感知到他身上糟糕的气味。 “既如此,便将我名下的份额,给他。劳烦各位加紧赶制出一件合适的新衣来。” 容缈淡然地道。 仙者虽没有勤换衣的需求。 可考虑到,部分仙人就是喜欢花里胡哨的穿着,恨不得一天换十套。 玄天宗便给每个长老级别的人物,按月分配了一定的布料份额。 想要新衣服的,跟后勤处的人吱个声就行。 暂时不需要的话,可以存着。 实在用不着,布料也能换丹药之类的。 这种员工福利,原主没有用上,她的份额,一下成了宗派里最多的。 而容缈让渡给谢知棋的做法,也不违规。 本来就是由自己决定怎么使用,要借入借出,或是赠送,都是随心所欲的。 她越了一级,却不要紧。 只要有能再标明等级的饰品即可。 就算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玄天宗里的长老,都各自清楚,和自己同级的都有谁。 哪有穿了个同级衣服,就直接平起平坐的道理? “小的明白了,一定尽快缝制出来,在第一时间送到。” 侍从领命,在账本上记了一笔。 嚯。 不记不知道,一记吓一跳。 这还是仙者入了玄天宗以来,第三次来后勤处。 简直是稀客。 第一次,和第二次,她分别领了自己作为弟子和师父身份的服饰。 此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 谢知棋犹豫着道:“仙者,无需为知棋浪费份额。” 他的灵力是何等稀薄? 穿着再好的衣物,又能改变什么? 他全然是个任人欺负的弱者。 份额花在他身上,不值得。 容缈转过身,谢知棋急忙地低下头去。 他都不敢正眼看她。 她抿了下唇,“我说话的时候,要把我放在眼里,知道了吗?” 谢知棋的羽睫轻颤。 她用着训诫和命令的语气,可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凶,反而软绵绵的。 尤其,她还比他矮一个头。 给他一种,她不是他的师父,而是他的…… 类似……友人的既视感。 好一个另类的“放在眼里”。 他不禁有一点想笑。 可眼前之人,终归还是他敬重的师父。 他的唇线绷直,忍住了轻微的笑意。 “嗯?” 容缈又问:“这是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她凑得近了一些。 他似乎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谢知棋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的血腥气,污染了她的纯净,“知棋不敢。” 他语毕,才徐徐地抬起了头,对上她明亮的双眸。 谢知棋只注视了一瞬,便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了一点。 改变即使再细微,有也好过没有。 容缈并未再揪着不放,而是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事实上,她当然可以选择用法术,帮他把衣服缝补好。 但…… 她一本正经地胡诌着:“我此次下山,习得一句话,新年新气象。” 谢知棋:“……” 这是从哪座山,哪户人家那里听说的? 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尽管心有疑惑,他也未表现出来,而是悉数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新岁时,要穿上崭新的衣服,将前一年的晦气清除,以迎接来年,也是一种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容缈井井有条地道。 谢知棋乖巧地听着。 他只在临溪镇待过一年左右的时间,赶上过一次新年。 但家中太穷,连一顿像样的团圆饭都没有,自然不用说添新衣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是想要他,穿着新的服饰,将过往的耻辱都视为云烟,“从新”开始。 理解了她的好意后,他不自主地将目光移了回去。 谢知棋定定地望着容缈。 大约只有两三秒,可他的耳垂却泛起了一抹红。 谢知棋默然地收回视线,他作揖,声线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却又强装镇定,郑重其事地道:“谢过……师父。” 仿佛是觉得自己突如其来变换称呼的做法,太过冒犯,他咬了下唇,余光却见她似是满意地点了下头。 而后,她说:“好听,以后都这么叫。” 谢知棋一颗因紧张而砰砰乱跳的心,这才尘埃落定,消停了一下,可没过多久,又稀里糊涂地乱蹦哒了起来。 他在心跳什么? 侍从道:“请仙者的弟子,前来测量尺码,以及选定款式。” 谢知棋慌乱地跟着走了。 他自己测好了身体的围度。 “您有什么心仪的图样吗?这些都是民间当下最流行的款,如若您不喜欢,也是可以亲自设计的。” 侍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谢知棋的睫毛闪了闪。 他望向门外,负手站定,正在等他的容缈,轻声道:“和师父一样就好。” 第281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八) 新衣定制完成后,谢知棋踌躇着。 容缈正在往其他的方向走。 估计是她的住所。 可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他的住处,与之完全相反。 既然衣服的事项确认好了,应该就没有别的事情了,他应当直截了当地回去。 但要是不告而别,又显得十分不知礼数。 如果他会错了她的意,莽撞地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她的居所。 他岂不是成了…… 跟踪狂? 谢知棋纠结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怎么了?” 她头也没回地道。 “是要去什么地方?” 他木讷地问。 容缈停住脚步。 等他到了她的身侧后,她才侧眸,看向他,颇有些无奈地道:“现在才问吗?” 他怎么不等到了目的地再问? 谢知棋低了下头,白皙的面庞上泛上一丝怯意。 容缈微扬了唇,道:“不怕我将你卖了?”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是带上了几分揶揄。 “你是师父。” 谢知棋乖巧地应道。 容缈闻言,眉梢微抬,“你想说的是,我是师父,你是徒弟,所以,我不会做出违背师德的事情?还是说,即使我把你卖到深山老林里去,你也会因为身份限制,一言不发地受着?” 他思忖片刻,答:“都有。” 容缈不紧不慢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她略微歪了下头,直视着他,“最好只有后者。” “为什么?” 她的眼神清澈而透亮,他望着她时,便情不自禁地答了话。 “还能为什么?” 容缈微笑了一下,她的眸中染上了他看不懂的笑意,明媚又灵动,“你不知道吗?我一点师德都没有的。整个玄天宗,就数我最不称职了。” 哪有像她这样,认了三个徒弟,又表示想挨个丢掉的师父? 谢知棋:“……” 其他人是如何评价她的,他有所耳闻,但这种话,从她自己的口中说出,便平添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是如此。 他在心中,大胆地否定了她错误的自我认知。 想要出口反驳时,他的喉头,却微哽住了。 并不是因她所言。 而是因为,她唇边漾起的细微弧度。 谢知棋今日是第一次见容缈。 他入玄天宗一月,成了她的徒弟也有一周,可从未与她碰面过。 在被带入议事堂时,他亦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实际上,他未仔细瞧过任何人的模样。 怕稍有不慎,就被安上新的罪名。 他听旁人描述她是如何冰冷无情,心底对她隐隐有个大致的画像,可她的出现,却颠覆了他所有的想象。 她柔和清浅的笑容,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又如同碧蓝空中最软绵的云。 这才该是她的样子。 也不过是十七岁的人,寻常人该有的天真烂漫,娇俏可爱,在她身上,露出一点端倪。 “师父,不应当将别人空口得来的定义,放在自己身上。” 谢知棋敛眸,他说完后,睫毛闪了闪,“虽说师父的事,知棋无权僭越……” 容缈点了点头,“没关系。你的话有道理,我会听的。” 她又补充道:“你自己也要记住,好不好?” 宽大的衣袖下,他的手指忽地攥得紧了些。 谢知棋沉默地跟在容缈身后。 他没有再刻意控制着距离,而是直愣愣地,盯着她娇小的背影看。 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他居然还反过来给她提建议。 所有人都说他弱,他也就真的以为,自己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真正的授课尚未正式开始。 他连个功法的皮毛都还没碰到。 仅凭几个戏弄人的法术,旁人便擅自将他定义为弱者。 最可怕的是,连他自己也信了。 他多少,还是有一些资质的。 否则,连被卖掉的资格都不会有,不是吗? 容缈的居所,是一座小院。 里头没有什么大件的豪华摆设,甚至物件都很少,看起来单调而乏味,也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院子里的花草,枯的枯,凋的凋,望着半分生气都没有,一片萎靡之象。 容缈进入了里厅,谢知棋则止步于庭院。 再怎么说,他也不能随意地进入她的地盘。 院内的景象,仿佛都在向他昭示,他是这里稀有的客人。 平常,大抵都不会有别人来拜访。 花花草草随着风摇摆了下,虽是摇摇欲坠的姿态,他却觉得,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容缈很快便从房中出来了。 伴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谢知棋微抬了头。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白净娇嫩的手心上,躺着一个漂亮的银色小铃铛。 他的眼眸一顿。 铃铛的用途,谢知棋自是清楚的。 他被欺负的时候,耳边便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恶魔般的铃声。 只因为,玄天宗的每个弟子,都会从师父那里收到专属的铃铛。 它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锻炼。 日常修习时,铃铛也不能摘下,直到弟子们的法术修得更上一层楼,无论身体做出多大幅度的动作,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同时,它也算是一个警醒,约束着弟子们的行为,提醒练功时不要偷懒之类的。 但,主要还是靠自觉。 谢知棋双手接过,“谢谢师父。” 她给的铃铛,声音似乎都要更好听一些。 衣物上留着血迹,他暂时不想系上,将它染脏,便将铃铛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谢知棋很快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铃铛,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有吗?” 他的本意是,他可以顺路送过去。 可她好像误解了。 容缈直言道:“我只给了你。” 她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还林言林语的? 谢知棋反应过来后,白皙如玉的面上,染上了一层绯红。 他的眼睫,慌乱地颤动了几下,像是被惊动的蝴蝶。 “他们要是需要的话,可以自行去后勤处拿。” 容缈眉眼温柔地道:“我这里,只有一个铃铛。” 还是原主当徒弟时剩下来的。 已经老旧得晃不出一点声音了。 她用法术修了一下,它便焕然一新了。 第282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九) 谢知棋收紧的手,微松了下。 他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虚虚攥着,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铃铛给捏坏了。 “知棋明白了。” 他不会弄丢的。 即使他丢了,铃铛都不会丢。 容缈嗯了一声,神情如常地说:“衣服脱了。” 她的语气淡定,就像是在聊最普通不过的日常。 谢知棋:“……” 他懵了,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向她。 是他听错了吗? 她说了什么? “不是说,知棋明白了吗?怎么?知棋现在,又不明白了?” 容缈弯唇,笑意盈盈的。 他被她逗弄得,耳根落了一圈艳丽而分明的嫣红色。 谢知棋的声音变得涩了几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道:“恕知棋愚钝。” 容缈的眼睛里,融上了明亮的笑意。 她一脸正经地道:“一路走来,血都干了,还要穿着吗?” 容缈的表情,像是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谢知棋:“……” 他的面容更是烧得厉害,滚烫得不行。 纵然有血迹,他也不能…… 什么都不穿…… 容缈接着训起自己的徒弟。 反正她已然提前告诉他了,她是没有师德的,他要是不信,她也没有办法的好不好? 既然师徒关系无法解除,那只能接受了。 她自然不想因为身份,跟他有隔阂,也不愿受制于这一层不被世俗允许的禁忌关系。 眼下所要做的,正是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观点。 容缈跟训一只大型犬似的,她有理有据,又好声好气地说:“穿着衣服,怎么处理伤口?布料粘到伤处怎么办?全部割掉吗?” 谢知棋:“……” 的确。 很有道理。 他的师父,是谪仙之人,不插手俗事,或许不太懂人间的规矩,说话时,自然也不会那么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可能,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别说男女有别了,即便是人畜之间的差异,她怕是都不关心。 谢知棋正想着,他要如何向她解释其中的原因。 容缈却直接上手了。 她隔着轻薄的衣料,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进了她的房间。 谢知棋:“……” 他还没来得及抵抗,甚至是做出反应,便被她用灵力,强行带了进去。 头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和她的实力差距。 谢知棋被容缈带到了床上。 他被迫坐下,却是坐立不安。 “手能动吗?” 容缈明知故问地道。 当然能。 不然,他是怎么量围度,接铃铛的? 她在提出的问题之中,另有所图。 他若是答“不能”,她会作何回应? 一鼓作气,扒掉他的外衣吗? 指不定,还不只是外衣…… 谢知棋的耳根热了热,他细如蚊呐地答:“能。” 容缈听了后,搬了个椅子来。 她坐在他的对面,大大咧咧地看着他。 事实上,她的表情温软,并没有催促之意。 他不知为何,却从中看出了—— “麻利点,脱了。” 类似于这种意思。 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谢知棋被容缈灼热的视线盯着,他不得不抬起手来,开始解衣服。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谁的注视下,主动地,褪去身上的衣物。 目前的状况,虽不是他自愿的,但从结果上来看,他也不是完全被动的。 外衣的带子被他徐徐解开,衣袍顿时显得宽敞了些,勾勒出他清瘦却肌理分明漂亮的身形。 谢知棋低垂着眼眸,他乌黑的墨发散落下了几缕,浓密纤长的睫毛轻搭下,遮住了眼底氤氲的情绪。 若不是他一身的伤,此刻的情景,应当是盈满旖旎的气息。 谢知棋侧过了身去。 他的上身赤着,自是无法正面对着她的。 视线里,没有了她之后,他也没有松懈下来半分,身子一直紧绷着,线条更明显了些。 他的呼吸,也失去了规律。 有时,像是憋了很久的气,才敢喘一口。 她听他慢慢的吐息,房间内,恍若也被沾染上了他的气味。 谢知棋感知到,身后,她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落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地,像是将他看了个遍。 他尽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呼吸越来越轻,生怕自己弄出了什么动静。 “师父……” 谢知棋终是忍耐不住地开了口。 “我正在观察你的伤势,研究从何处治愈起,会更有利于你的恢复。” 容缈给出了一个相当正经的理由。 “麻烦师父了。” 谢知棋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的师父并非凡人,怎么可能会像他一样,脑海中,浮现一些不该有的画面? 只是正常的疗伤而已。 是他自己心思不正。 过了一会儿后。 谢知棋的身体,忽然微微一颤。 ——她温热的手,贴在了他的背部。 他虽看不到,却能想象到,她柔若无骨的手,肌肤娇嫩又白皙。 谢知棋又有了新的疑问,“师父,仙者的疗伤方式,为何同凡人的无异?” 他纯粹是有些没话找话了。 眼下的气氛,让他很难不胡思乱想。 即便什么都不想,他面上、耳尖的红晕,也不会轻易地消散。 他只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如果是修仙之人,行治愈之术,不会太难。 毕竟修习时,便会有大大小小的受伤发生。 可她为什么放着仙法不用,要…… 让他保持现在的模样? “是吗?” 容缈随意地回了一句话。 她的手,开始在他的背上慢慢滑动。 从他的肩胛骨,到微微凹陷的背脊线,再到收紧的窄腰。 她的温度,传递到他冰凉的身体上。 谢知棋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可很快,有一股清流般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将所有的疲惫、劳累一扫而空。 干涸、破裂的伤口,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好了。 原先遍体鳞伤、伤痕累累的他,在她轻柔的抚摸下,恢复了最初完好无损的模样。 而涌动的惬意感,则是来源于—— 她的灵力。 好在他的灵气微薄,两股不同的势力并没有形成对抗,反而是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283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 疗伤结束后,容缈小手一扬。 谢知棋身上的衣物,便跟新的一样了。 不仅血迹全无,破开的口子,也被修复了。 他无声地望了她一眼。 容缈莫名其妙从中读出一点“她都从外到里看光了他,却只给他补个衣服,下一步就要不负责任地走人了”的意思。 ……有一种自己是渣男的错觉。 谢知棋似乎并没有脑补那么多。 他只是耳根红红地,将解了个干净的衣服又穿好,带子也重新系好。 手心里的铃铛,被他别在了腰上。 走起路来时,叮叮当当作响。 谢知棋只走了两三步,便停住了,没再走动。 这种感觉…… 实在太诡异了。 铃铛每晃一下,清脆的声音每响一次,都让他觉得,是在明目张胆地向全世界宣告,他是她的徒弟。 “今日之事,多谢师父。” 谢知棋的态度严肃而敬重。 容缈无奈地道:“还要道谢吗?都是师父了,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应该的吗?” 其他弟子的衣饰和铃铛早都配备好了,疗伤也不过是份内之事。 关注徒弟的身心健康发展,是十分有必要的! 大概是从未被善待过,以至于对待别人的好意时,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谢知棋的唇,略微抿了一下,显出一点轻微的笑意,“好。”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方才留下的旖旎气息,仿佛还残留着。 他越待,越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便只能道:“无事的话,知棋先告退了。” 容缈点了下头。 她也没什么别的理由可以留住他。 谢知棋转身离开。 外头正是艳阳高照的景象,烈日悬挂于天穹之中,万里无云。 天气虽是燥热的,他却一点不觉烦躁,反而心情格外平静舒畅。 他在议事堂里跪了也有一会儿,膝盖的疼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减轻了不少。 可他还没吃早膳。 他是被同门的弟子拉去堂中的。 几个时辰过去了,连一口水都没喝。 谢知棋进了膳厅。 修仙之人不大需要进食。 一般只有修为低,法术不精进的弟子才需要凡人的五谷杂粮补充身体能量。 除此之外,还有门派里的侍从。 因而,玄天宗的膳厅是定时开放的,错过了也就吃不到了。 他碰巧赶上了结束的时间点。 谢知棋领了饭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吃到一半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谁立下的规矩?仙者连一粒米都不能吃吗?” 谢知棋抬眸,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 是他的师父。 容缈一身白衣,她淡漠地站在那。 神情虽云淡风轻的。 他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委屈。 侍从也为难了下,“这……” 虽说不是谁特意定下的规矩,却是大家一直以来都默认的,约定俗成的事情。 修仙,跟辟谷画上了等号。 不食“俗物”,才能超凡脱俗。 “仙者只是尊称而已,不也还是人吗?我又还没有真的羽化成仙,飞到天上去。肉体凡胎,怎么能不吃饭?” 容缈振振有词地道。 侍从无法反驳,他挠了挠头,“但仙者,现在就算您想吃,也没有了,要不再等几个时辰,到了晚膳的时候再来?” 真是奇了怪了。 仙者以前都辟谷辟得好好的,怎么忽然需要吃起饭来了? 难不成是下山一趟,被人间的美食所诱惑住了? 容缈:“……” 她瞄了一眼天。 等到开晚饭,她恐怕都要饿死了。 讨厌修仙。 别人不吃,是别人的选择。 她要吃,就跟犯了天条似的。 一个个的,都大惊小怪地看过来。 容缈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谢知棋,她微挑了下眉,十分自然地走到他的身边,“好吃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谢知棋放下筷子,乖巧地问:“师父,要吃吗?” 他倒是反应得快。 “不吃。” 容缈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她抿了下唇,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师父看起来气鼓鼓的。 谢知棋如是想道。 他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忽然想进食了。 但那是师父自己的意愿。 她都断食那么久了,偶尔想吃那么…… 一二三四顿,也不过分。 他思索了一会儿,微翘的睫毛眨了眨,“不嫌弃的话,师父,到我的住所去,可好?” 谢知棋脱口而出后,又觉得措辞不大妥当,便加以补充说明道:“我囤积了一些米粮,也有炊具,可能做不出什么珍馐佳肴,但饱餐一顿,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他会屯粮,也是因为,在养父母家时,过着的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因而向管理炊事的人员,讨要了一些米。 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容缈的头歪了歪,“你会做饭?” 谢知棋轻点了下头,“自来了临溪镇后,家中的伙食,皆是由我负责的。” 她的眼睛一下变得明亮了,“走!” 容缈来到了谢知棋的居所。 山路不大好走。 内里的装修,比起她的房间,还要更简陋些。 谢知棋清点了下余粮,问:“师父,煮粥可以吗?” 容缈连连嗯声。 得到了允许后,他便开始了。 她便在一旁,搬了一个小凳子,看着他淘米的清瘦背影。 放水时,也不用拿什么刻度计控制用量。 他的心中都是有数的。 柴火也很快点着。 谢知棋弯腰,蹲下,控制着火的大小。 火光在他的侧脸上跳动,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条。 一个流程,他完成得极为熟练而寻常,行云流水般。 热腾腾的白粥被端了上来。 “师父,喜甜味,还是要清淡点?” “甜的!” 谢知棋便加了一点白砂糖,搅匀。 米的香气被激发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即使是一碗最普通不过,什么料都没加的白粥,也勾得人馋得不行。 粥的甜度刚刚好,既增添了风味,又不会让人被甜得牙疼。 容缈似是无意地问:“要不要搬到我的小院里?” 谢知棋一愣。 他摇了摇头,“师父的好意,知棋心领了。但师父若是有需要的话,一日三餐,都可以交给知棋。” “好。” 容缈也没再强求,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第284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一) 授课开启的第一天,谢知棋缺勤了。 负责上课的长老没好气地冷嘲热讽道:“这是胆子肥了,还是仗着有个师父,就目无尊长,不把课业放在眼里了?” “八成是了,他可跟我们这种普通弟子不同了。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底下不断有弟子开始帮腔,趁着谢知棋不在,便抹黑他的形象。 “真不知道仙者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偏袒他。” “也没有吧,我看仙者挺一视同仁的,她给三个弟子的待遇不是都没什么差别吗?” “就是。盛凌,你来了?你的新衣还真是好看,花纹看着都比我们的更鲜明一点。” 盛凌面露得意地摆了摆手,“也没有什么。” 一旁的盛延,沉着脸,没有说话。 也就只有盛凌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才会看不见其中的差异。 盛凌偶遇过谢知棋。 对方身上的衣着,无论是从布料,还是款式上来看,都是一顶一的好。 图案,更是和师父身上的相差无几。 除此之外,对方佩戴的铃铛,也和他们的不一样,模样更精致一些。 他不知道谢知棋是怎么弄到新衣和铃铛的,反正他和盛凌,都是自己去后勤处“讨要”的。 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遍后,他发现,只有谢知棋一个人,是特殊的待遇。 他想不通。 凭什么? 他的资质,天赋,甚至努力,都远超于谢知棋。 为什么偏偏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谢知棋? 完全没有逻辑。 难道只是因为谢知棋被欺负了一阵子,就能得到师父的另眼相看吗?这是师父为了公平做出来的补救吗? 盛延越想越恼火,可他又要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他被其他人问到时,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是的,师父待我们都是很好的,想必她也不会偏颇,做出有失公允的事情来。” “好了,都别闲聊了。” 长老结束了纷纷的议论,宣布课程的正式开始。 . 偏远的处所中。 谢知棋失力地躺在床榻上。 他的额角沁出了汗珠,将柔软的黑发打湿。 一开始,在灵力传输的过程中,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甚至觉得,她充沛的灵力,洗涤了所有的焦躁不安。 可是,一日后,他的身体便出现了一些排斥的反应。 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双方在暗地里开始了水火不容一般的斗争。 在外的表现,则是发热,体表温度不断攀升。 他起初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谢知棋住的地方偏僻,离拿药的地方远,他没有交好的朋友,也没人会为了帮他,选择被孤立,与旁人站在对立面。 他只能躺在那一方小小的床榻上,等着烧退下去。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生过病。 家里穷,买不起药,他便烧一点热水,喝下去,会感觉好不少。 但日常的活还是照样干,不能落下。 逼了一身汗出来后,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了。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谢知棋只觉头脑越来越混沌,身体也跟被灌了铁似的,手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他原本白如雪的肌肤,浸了大片的红晕,呼吸变得沉了些,眼神也愈发迷茫,失去了焦点。 眼前,似乎恍恍惚惚地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师父吗? 他迷迷糊糊地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来他的住所? 也有可能是别人。 毕竟大家的服饰都大差不差,一眼看过去,白茫茫的。 何况他现在神志不清,只是瞥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但放眼整个玄天宗,除了师父,会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来看他之外,还会有谁?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谢知棋想—— 他今天,不能给师父做饭了。 容缈倚在墙边,无言地望着昏迷的谢知棋。 难怪。 今天他没有送饭来。 要不是之前,她来过他住的地方,他现在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 他的居所,位于玄天宗最偏的一座山的山脚下。 大部分被分配到此的弟子,都搬去了别处。 剩下的零星几个人,也去上课了。 恰好有暴跳如雷的长老过来,跟她告状,说谢知棋第一堂课就翘课,以后还得了?加上她没等到早饭,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都说了,让他搬过去,非不听。 容缈站立在床边。 她没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 肉眼可见,他发了高烧。 还不是那种寻常的感冒、着凉。 一般人烧到这个程度,都蒸发了。 容缈用灵力探测了一圈。 她的灵力,可以畅通无阻地行走在他身体的大部分中,不会被什么干扰到。 唯一受阻的地方…… 在心口处。 有一个潜藏的力量,在抵制她的进入。 它躲得深,她给他疗伤时,根本没有见到它的踪迹。 而眼下,却是露出了一点马脚。 若灵力与他身体里存在的那股力量是相斥的,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 他之所以会出现不适,也是因为体质不耐,生理性地,对她的灵力进行了排斥。 不过,它具有一定的延迟。 想来是由于藏得太久,遇到灵力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假如真如她所料,事情便变得棘手了些。 她不能用灵力给他疏通经络,那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更严重的是,他日后大抵也学不了玄天宗的任何功法。 灵力于他像是甜美的毒药。 简单来说,他天生对灵力过敏。 一旦开始了学习,就如同在用生命进行着交换。 无异于慢性自杀。 可问题又来了。 如果是但凡涉及灵力的,他一点都沾不了。 那么,他在做资质测试时,显露出的微薄灵力,又是从何而来? 总不能是相关人士看走了眼。 原剧情中,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描述。 他原定的轨迹,也是跟着其他弟子一起修行的,至于是否发生过反噬,一概不知。 目前的情况,简而言之,即,她只能看着他痛苦万分,却无能为力,不能插手,帮不上任何忙。 第285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二) 谢知棋只觉自己沉浸在了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他并没有做梦。 意识依旧可以保持清醒。 只是,他乏力得无法睁眼,脑海之中混沌一片。 迷蒙之间,谢知棋感受到了一股清凉。 不同于灵力传输时的那种内心的体会。 现在的感觉,更像是由身体的表面传来的。 好像有谁,真切地,在触摸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个钟头,但睁眼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夜色沉沉,微凉的晚风沁人心脾。 谢知棋略一抬眸,便注意到了身边的容缈。 她一只手支撑着头,眼睛阖着。 卷翘纤长的睫毛安静地搭着,呼吸均匀。 而她的另一只手…… 他的视线往下移了些。 那只柔软白皙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梦里的清凉触感,大抵也来源于此。 他由于发烧,皮肤的温度骤然升高。 可她却一直将手,搭在他的腕骨处。 谢知棋知道,自己稍微闹出一点动静,就会将她惊醒,便不敢有半分动作。 他的脑袋枕在硬邦邦的枕头上,头偏了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皎洁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外,射进房内,有几缕,则偏爱似的,照在了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朦胧的美感。 他何德何能? 同门弟子的质疑声,忽然无厘头地浮现了在他的头脑中。 他值得她如此对待吗? 谢知棋出神地想了一会儿,便被容缈的声音喊得回过了神,“醒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困意,听起来懵懵懂懂的,像是还未睡醒。 “嗯。” 谢知棋的唇角弯了弯,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向她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他的面容稍显虚弱,唇瓣也微微泛白,没什么血色,却是要比先前好多了,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容缈倒也没有急着松开手,她又盯了他一会儿。 她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坦荡直白,让他避无可避。 “让师父担心了。” 谢知棋抿了下唇,道。 他本是想向她道谢的,却又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话,便将要脱口而出的言语收了回去,换了一种形式说出口,“师父,用膳了吗?” 容缈摇头,神情恹恹的,“没有。” 从她的表情,便可以看出,这是真的没去吃饭,不然也不会没精打采的。 他的病情,她虽帮不上忙,却也要一直在他的身侧守着才行。 否则,万一情况又严重了,危及生命了,该怎么办? 谢知棋想用空出来的手,支撑着身体坐起,却被容缈一把按住。 他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就行了,我是不会饿到自己的。” 容缈的神色灵动而可爱,她得意地说:“我一早便叮嘱了膳厅,让他们记得留宵夜。” 此外,还附赠了外送服务。 看时间,也快送到了。 “那便好。” 谢知棋也放下心来,微微笑了下。 他还忧心,她会因他突如其来的病况,吃不上饭。 好在,她有在认真照顾自己。 “能走吗?还是再歇息一下?” 容缈的双手交叠在了一起。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他。 腕上的冰凉触感消失,加之她没头没脑抛出的问题,令谢知棋微愣,他疑惑地问:“是要去何处?” “当然是把你带到我的小院里去。” 容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列出了理由,“你的病来得蹊跷,它不是普通的风寒,发作时,我也不能用灵力对你进行治疗,那样只会使得情况恶化。” “这一次,你是自己挺过来了。但下一次,又当如何?” 容缈得出了结论,“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你搬去我那里住。我可以针对你的情况,制定相应的解决方法,即便是找不到出路,你在我那,也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要好。” 她转头,看了一眼夜色,又表情认真地,对着他道:“而且,宵夜是预订送到我的小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谢知棋:“……” 他乌黑清澈的眼眸里,染上层层笑意,唇畔也难以抑制地,绽出一个笑,他的声音微哑,却低沉而动听,“那便都依师父的。” 师父下令了,做徒弟的,哪有不听的道理? 容缈满意地点了下头,“行囊会让人原封不动地帮忙带过去,你只要跟我走就好。” 谢知棋闻言,羽睫轻颤,暗自涌动着情愫,“好。” 他跟她走。 先前拒绝,是他觉得,男女有别。 他的师父不懂凡间的规矩,但他知晓。 有些事情,需要注意,也应当避讳。 可眼下,他却答应了。 倒不是想要打破什么门规。 身为徒弟,住得离师父近一点,其实没什么。 完全可以美其名曰,说是为了探讨功法,更好地,从师父身上耳濡目染地学到知识。 除非是自己心里有鬼。 谢知棋则不是。 他只是觉得,他目前的状况,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要是再不听话一点,只会给她添加更多负担。 若他猜想得没错,今日,他全天未去上课,那些长老、同门定是要拿他大做文章的。 挨几句批评,或是被训诫,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被正式地纳入了她的门下,出门在外,他便代表着她,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影响世人对她的评价。 谢知棋不愿因自己,让容缈背上任何骂名。 所以,他同意了。 如果那是对她来说最恰当合适的做法,那么他便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去。 即使旁人会传出闲言碎语。 他都可以的。 只要,不给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就好了。 谢知棋稍稍休整了一下后,便和容缈一起去到她的住所。 侍从刚好送来了宵夜,“仙者,请查收。” 容缈大致点了一下,“谢谢。” 她给了对方一堆灵石。 侍从懵了,“仙者,这……” 也、也太多了?! 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灵石! 容缈淡然地道:“收着。” 侍从:“……” 呜呜呜,仙者霸气威武! 在玄天宗打一年的工,都不及给仙者送一次餐赚得多。 第286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三) 相比其他门派,玄天宗的待遇已经是相当好了。 不是玄天宗给的少。 而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日后也麻烦了。” 容缈神情严肃地道。 她像是在交代什么生死攸关的重要事情。 侍从顿时使命感飙升,“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辜负仙者!” 和仙者的灵石! 侍从离开后,容缈便和谢知棋吃了起来。 她一向点得多,但又不会浪费食物。 修仙界的光盘行动,都应该找她做代言人。 “师父,这等开销,真的没问题吗?” 谢知棋忧心忡忡地问道。 他未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一是因为他的病刚好没多久,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二则是,他确实担心她的灵石状况。 在养父母家寄宿了近一年,他对市面上的饭菜价格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身为玄天宗的内部人士,食宿自然都是免费的。 但她的情况不一样。 她属于是在非饭点时间要求加餐。 肯定是要另外加钱的。 一两次的话,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偏偏以她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只吃寥寥几次的。 他担心她今日大鱼大肉,过两日便喝西北风了。 容缈思考了一下,“有道理。” 修仙界不比凡间。 由于大部分仙界人士都不食五谷,相应的食物供应也较少。 她还是点餐制。 价格方面,就更高了。 原主的灵石多,却也经不起天天如此消耗。 可她又不能不吃饭。 那是一种极致的、非人道的折磨! 灵石有什么用? 零食才是最要紧的! 容缈很快想到了应对的措施,“我的灵石都交给你管好了。” 谢知棋:“……” 他的耳根一热,又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了。 凡间是有这种习俗的,尽管很罕见。 家里地位高一些的主母,负责管理钱财的使用,而出门在外的家主,则自愿将钱尽数上交。 虽然,现在的角色,疑似反了…… 谢知棋的思绪被自己硬生生地打断。 他在想什么? 师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哪怕是让他来支配灵石的使用,也是看到他家境贫苦,或许知道如何使用钱财才是最恰当的,而非他所想。 估计是高烧,烧坏了他的脑子,他才会稀里糊涂地,想到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他顶多是她的账房先生。 谢知棋应了下来。 而后,她又将她的伙食全权交给他负责。 他也欣然接受。 宵夜吃好后,容缈给谢知棋分配好了房间,位置就在她的主卧旁边。 他领到了新的寝具。 枕头比他之前使用的更软乎。 被褥有两套。 夏时用的,轻薄凉爽,像是自带了降温效果。 冬时用的,则厚实暖和,御寒效果甚好。 他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眼里流淌着柔和的情绪。 夜里,谢知棋睡着他觉得是世上最新最柔软的枕头,盖着最轻盈最凉快的被子,入了眠。 明明白天已经睡了接近一整天,可他还是有倦意,仿佛那只是浮于表层的闭眼,而非深度的睡眠。 翌日,他起得早,原先的炊具已被一个不落地带了过来。 谢知棋掐着点,给容缈准备好了早膳。 有前些天的经验,他知道她大致何时起床,自然也不会太早地将早膳做好,否则就冷掉了。 她醒来后,便见他收拾好了物什,身上斜挎着一个包。 那是玄天宗的弟子人手一个的“书包”。 平时在里头会装一些心法什么的。 容缈的目光停顿了一下,“是要去上课吗?” 谢知棋点了下头,“昨日因病未去,今日若是再不去,课业会落下的。” 他的起点比别人低,再不努力,可不就会被甩出一大截去? 谢知棋原本所求的,只是平静的生活,他不觉得,当一个“废物”,有什么不好的。 旁人的话,他全当耳边风。 再恶毒,他也可以忽视。 至于殴打、欺凌,他曾经的忍耐,也证明了是有作用的。 只是有时效和不确定性而已。 可他成了她的徒弟后,想法便改变了。 他也想让她,为有他这么一个徒弟,感到骄傲。 而非丢脸。 他不希望,他的存在,让她在其他长老面前抬不起头来。 更不愿,用他的弱小,拖累她的强大。 “一定要去吗?” 容缈望着谢知棋,问道。 他犹疑了下,还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要的。” 本来他在各位长老心中的形象就不好,被那日在议事堂里发生的事,给先入为主地定住了。 要是再不补救,造成的第一印象太差的话,后续是很难改变的。 昨日可以用病情来解释。 眼下要请假的话,又用同样的借口吗? “师父是在担心午膳的问题吗?我会在下课后,尽快赶回来的。” 谢知棋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玄天宗有固定的午休时间,并不算长。 他如果要来回跑的话,速度必须快。 不然,要么是她吃不上饭,要么就是他会在下午的课迟到。 “不是。” 容缈沉默了下。 她注视他良久,才开口道:“玄天宗不适合你。” 谢知棋懵圈了。 他的脑中,似是轰地一下,炸开了。 师父是何意? 她是要赶他走吗? 不应该的。 他才搬到她的居所里。 那么,她为什么不让他去上课?又为何说出那种话来? 容缈直视着谢知棋。 他要是和其他弟子一样去修习,八成是会像昨天一样,遭到反噬的。 这种痛苦,他没有必要经历第二次。 何况,积少成多,再来一次,他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都是个问题。 但她不能向他讲明,他体内另一股奇异力量的存在。 用灵灵兔的话来说,那是一种“剧透”,会极大程度地影响剧情的正常发展,现在,显然还没有进行到对应的节点。 且,她目前并未查明力量的源头。 只是有个不确定的猜测。 “你的体质特殊,玄天宗的路数行不通。我会为你找到适合你修炼的功法。长老那边,我来解决。” 容缈的语气轻柔,“答应我,不去上课,好不好?” 谢知棋敛眸,道:“好……谢谢师父。” 他无声而不自知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第287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四) 长老那边倒是好说。 虽是给谢知棋开特例,但容缈的态度,显然是要一意孤行。 他是她的徒弟,要怎么教,谁来教,理应是她说了算。 就算别人再有想法,也没法阻拦。 容缈处理完相关事宜后,仰头望天。 她盯着澄澈如洗的碧空,表情里,居然罕见地露出一丝愁容。 [宿主是又饿了吗?] 已然习惯自家宿主调性的灵灵兔开口问道。 毕竟眼下一切进展顺利,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容缈闻言,转身进了里厅,再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上多了一个碗,碗里盛着圆圆的白面馒头。 玄天宗能提供的食材有限,大部分又都被用在正餐里。 能拿来做小食、点心的原料就更少了。 于是,谢知棋从揉面团开始,制作起了馒头。 容缈也参与了一下。 分明是同样的步骤和材料。 搅和面粉和水,揉成团,等发酵,放上蒸笼。 可出笼后各异的形状,只需一眼,便能让人分辨出,哪个是谢知棋做的,哪个则是出自容缈的魔爪。 不只是外观,味道也天差地别。 馒头都是热乎的,但谢知棋牌的馒头,表面平整,内里紧实,没有过大的气孔,口感又是松软而香甜的,咀嚼时,能尝出面的香气和甜味。 没有花里胡哨的内馅,层次也不像现代的糕点那么丰富多样。 它保留了最原始的口味,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美感。 容缈尝试了一口自己做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 嗯,幸好她只做了两个。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吃了其中一个,剩下一个,则留给她的好徒弟了。 谁让她是一个好师父? 容缈抱着自己的“零食”,坐在外头。 谢知棋自行申请下山去买一些其他食材了。 因而,院内只有她一个人。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这种决定,未免太自私了。” 容缈抿了下唇,道。 他自是十分听话的,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无论她说什么,他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乖顺得……有些过头了。 她告诉他,他的体质不适合玄天宗的法子,他便一点质疑都未有过,而后,自然地接受了既定的事实,真的开始照料起了她的饮食、起居。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按照原路走,让反派跟着其他人修炼,岂不是在加速他的黑化?] 一是会造成他身体上的损伤,二是给了别人欺负他的机会。 她贵为仙者,再怎么样,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围着他转,那些人想要欺负他,总能找到可趁之机。 可如今让他与世隔绝,也是另一种对其自由的剥夺。 似乎她怎么选,对他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灵灵兔倒是没想到,宿主那么深谋远虑。 它还以为,她只想着美食。 容缈的身子往椅背上懒懒一靠。 她语气轻飘飘地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修仙。” [难道不是因为,仙者的进食有限制吗?很多民间美食也尝不到。] “也有这个原因。” 容缈说罢,便没再继续深入,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灵灵兔却晃了晃头。 也? 还有什么缘由? 宿主怎么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一番话说得,跟她之前修过仙似的。 . 这天。 谢知棋和往常一样,背着食材上山。 他的步伐平稳,走上层层阶梯时,速度也是不快不慢的。 身后箩筐里的物品,一个都没有晃荡出来,稳稳当当地待在里头。 谢知棋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且相当实用。 譬如收纳。 他能最大化地利用空间,放进最多的物什,且不是硬塞,物物之间不会“打架”。 也正因此,谢知棋被容缈称为“居家好徒弟”。 他不讨厌她给他起的称号,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哟,可算给我们逮着了。” 听见熟悉的语气,过去那些渐渐远去、原本即将变得陌生的记忆,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谢知棋的手将箩筐的藤条攥得紧了些,他的脚步只是微顿,很快又迈了出去,步履匆匆,似是想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低着头,避免了和来者直接的视线接触。 却还是被强硬地拦住。 “跟你说话呢,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 谢知棋垂了下眼睫,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早说了别那么凶,人又被吓到了。” “切,装什么装?你都有下山的特权了,跟我们可不是一个等级的弟子,我们哪里有这个胆子欺负你啊?” 玄天宗的弟子,是不允许私自下山的,一般只有上头派了任务下来,他们才有外出的机会。 修仙需要修身,也要养性,心平气和,沉得住气,才是最佳的修炼心态。 显然,长老们也知道,凡间什么都有。 地方大,诱惑就不可避免地多。 这群弟子刚上山没多久,性子还没能定下来,要是再让他们随便上下山,恐怕要反了天了,还会带坏整个门派的风气。 在这种先行条件下,谢知棋的特权,自是遭人嫉恨的。 但他也不是天天都下山,一般只在食材不够的时候,才会下去补充一些,再带回来。 容缈的伙食由此改善了不少,每每都能香得那些辟谷的长老口水直流三千尺,偏偏老头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吃不到。 她住的地方本是清静的,平时也鲜有访客,这么一来,反倒热闹了些,也有几个长老主动来示好。 “就是,我们虽是同门,可以选择和你切磋,但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这些人其实也不傻,就是蠢坏蠢坏的。 他们清楚,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发起“切磋”是合乎情理的。 但有容缈护着谢知棋,他们不能拿他怎么样,一旦动手,只会得到比上次更严重的惩罚。 还有可能是她来私了。 抄那些心法已经够累的了,他们可不想再来一次。 谢知棋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知道眼前的人是另有所图。 他犹豫了一下,才徐徐抬头,直视着来者,问道:“不知各位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第288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五) 谢知棋是门派里年纪最小的弟子,喊其他人为师兄,是基于最基本的礼数。 可对面的人,却是会错了意。 “还是你识相,有眼力见,怪不得能被仙者特殊对待。” 盛凌啧啧称赞道。 接下来,这些人道明了来意。 待在山上修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 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过差不多的生活。 练剑、学功法、练法术…… 而且,门派里都没有年纪相仿的异性。 除了一个容缈。 那是高攀不起的。 剩下的,全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要不就是头发花白,一讲起课来,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 异性只能在侍从里找。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长老比弟子先考虑到这种问题,侍女的年龄比弟子要大上好几轮,他们也就兴致缺缺。 简而言之,目前的情况是,山上的弟子寂寞难耐,想让谢知棋从山下带些可供消遣的话本来。 还是要那种带绘图的。 “你知道在哪里买吗?” 没等谢知棋回话,一堆人便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我记得有一家书坊,里面的书,描写得那叫一个令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可是它的纸张质量不太好,有一些地方太模糊了,稍一浸点汗液,字迹便模糊了。” “你确定,那是汗液?” 众人哄堂大笑。 唯独谢知棋的眉蹙了起来,神情冷而淡漠,他听着粗俗不堪的话语,半分兴趣都没有,只觉令人不适。 “那就交给你了,这关系到我们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你可千万不要愧对我们的信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瞬间默认了他的态度。 谢知棋的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的唇角未掀动半分,“恕难从命。” “……” 一群人傻眼了。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他会拒绝。 何况他还有先天优势在—— 他有个箩筐。 只要他隐藏得好,仙者定是不会对他带来的物什一一进行检查,其他长老也习以为常,都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所以根本不会抱有警戒心。 “都是男子,又是血气方刚之年,你应该理解我们才是,怎么跟那些迂腐的老头站在一边?” “你不会是还在怪我们之前对你做的事吧?歉也道了,罚也领了,我们也没再挑事,只是想让你帮个忙而已。你还要怎么样?” “语气别那么冲,毕竟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家。” 盛凌一副调停的姿态,“师弟,我以为我们早就冰释前嫌了,没想到,你还惦记着那档子事。” 他一下将谢知棋推到了不仁不义的位置上,似乎是谢知棋还太小气,对过往斤斤计较。 “如果你还是在意的话,我也可以再跟你道个歉,什么旧恨,一笔勾销。看在我和你是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的缘分上,你就帮师兄一次。” 盛凌振振有词地道:“不只是我们,还有没来的其余弟子,包括大师兄,都有需求。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这不是还没成仙吗?怎么可能做到真的无欲无求?” “你要是能将东西带来,我们肯定会给你好处的。那可是立大功一件,有利于门派的未来发展。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行。” 盛凌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师父不让你跟我们一起上学、练习功法,没关系,你想学的话,我们可以教你啊。” “你要是觉得我们都是三脚猫、半吊子,大师兄总有资格了吧?他可是新一批弟子里的翘楚。” 盛凌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这一招可谓杀手锏。 想明白谢知棋的心态不难,他先前被欺负了一阵子,心里必然是想打击报复回去的,好不容易拜了个仙气飘飘的师父,还颇受重视,他必定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高高在上了。 谁知道,容缈不让谢知棋修仙。 可不是精准打击吗? 盛凌自以为掌握了谢知棋的弱点,认为他再没理由可以拒绝。 但谢知棋的神色依旧凉淡如水,“抱歉,知棋对此无能为力。” 寥寥几个字,把说了一大堆话,结果是做了无用功的盛凌给惹毛了,他顿时原形毕露,“什么意思啊?你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让你帮忙是表示看得起你,你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要不是只有谢知棋有下山的权利,谁会来拜托他? 还什么顾着同门情谊…… 呸,他那种人,天生的低贱命,和他们,能是同一级别的吗? 盛凌气归气,也没想把事情闹大,不然就不好收拾了,他带着人离开,没忘冷嘲热讽一番。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知道摆脸色给谁看呢。” “我看啊,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他那么爱惜他的箩筐,就让他一直背着吧。” 玄天宗的其他弟子,都带着包上学。 只有他一个人,是背箩筐,干着和后勤处的侍从没两样的活。 “反正他注定是永远翻不了身的蝼蚁,我们就另寻他法吧,实在不行,等我们有所成就,下山历练的时候再说。” “也是。不过,我至今没想明白,仙者干什么要收他这么一个徒弟。起初还以为是偏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就是一个穿着玄天宗弟子衣服的下人而已。” “估计是为了平均门下弟子的实力吧,谁让盛延和盛凌都那么强,自然得要一个附赠的废物,否则,别的长老也不能接受。”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是那个特殊的人吧?轮编门派里的侍从,也轮不到他啊。真是会自作多情。” “还记得仙者之前跟长老请假时说的是什么吗?因材施教,我们的小师弟是个什么材?废柴?蠢才?” 伴随着哄笑的喧闹声逐渐远去。 恶毒的言语犹如利刃,将他刺了一刀又一刀。 可谢知棋站得笔直。 他的下山申请是走了正规流程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他需在几个时辰内赶回来,可他没有一次去处理过私事。 师兄所求,会给玄天宗带来多恶劣的影响,不言而喻。 至于修仙…… 谢知棋的神情中,流露几分怔愣。 他不知道了。 师父,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 第289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六) 师父待他极好。 他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被褥、枕头、房屋、衣裳、一日三餐……他的衣食住行,被安排得妥当,是其他弟子没有的待遇,在整个玄天宗里都是独一份的。 可是为什么,他不能修习? 即便是旁听一下课程,师父也不让他去。 他终日无所事事,只能做着最繁琐不过的小事。 谢知棋清楚,他应该相信自己的师父,毕竟她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 可是现实一次次地警醒着他。 其他人的嘲讽,虽毒辣了些,却也没错。 事实如此。 此外,他们听说了他是如何被卖上山的后,更是捧腹大笑。 他小心翼翼捧在怀里,交付出去的信任,似乎从来都不值一文。 谢知棋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眉目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便背着小筐,往住所的方向走了。 师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庭院里等他回来。 他四下张望,却没看见她的人影。 “师父?” 谢知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线是微微颤抖的。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他放下箩筐,着急忙慌地在屋内开始找起来。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一种莫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谢知棋只觉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又好像有什么沉重的物什,将他的心往下压,沉到了底端,还不肯罢休。 “师父……” 谢知棋无意识地低低唤了一声,却并没有期待任何回应。 上一次,他还在养父母家中时,也是类似的情况,到处找不到人。 后来才知道,那一天,养父母是用他去换了粮食。 这一回呢? 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 她虽不会将自己的行程对他报备得一览无遗,可大致的安排,还是会同他讲的。 那决定了他什么时候生火做饭。 对。 做饭。 只要他和平时一样,乖乖地,做她的居家好徒弟,她就会回来的。 她不会抛弃他的。 ……真的不会吗? 都怪他没用。 如果他会法术,就可以根据她的灵气寻人,而非在此处,做一顿饭,傻傻地等着。 他以一种极为低下的姿态,乞求着她的归来,比起丧家之犬,还要更为卑微。 谢知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总归是不好受的,他的鼻尖泛起一点酸涩的意味,又被自己硬生生忍住。 他抱起箩筐,正要往炊事房走去,却忽然听见她的脚步声。 谢知棋错愕地转身,看见了那个让他失魂落魄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穿着最日常不过的衣服,却犹如谪仙下凡,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和他每一次望向她时一样,她的眼眸灵动而清澈,微抿的唇角,更是彰显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在看到他后,她似乎也更开心了几分,眉眼弯弯的。 像是失而复得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间。 明明他从来没有失去过她,方才只是预想了一下,可当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再也不能同往日里那般沉静。 他笨拙地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生怕她是海市蜃楼,梦幻的泡影,自己只要靠近一点点,她就会消散。 直到容缈走到谢知棋的跟前,他才恍若回过了神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师父?” 这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容缈微微踮了下脚,伸手,摸了摸谢知棋的脑袋,她言笑晏晏地道:“在呢。” 真好。 无论他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多敏感,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关切到他的情感需要,并给出最能让他心安的反应。 察觉到双方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谢知棋的面色蓦地红了一些,他乖巧地说:“师父稍等,我马上去做饭。” 容缈却轻轻拉住了谢知棋的手腕。 他的衣裳质地轻薄,所以,当她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微微的热意,便替代了丝绸的冰凉,让他不由一怔。 “做饭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容缈的神情严肃又正经,“现在有更重要的安排。” 谢知棋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有些不解。 在师父的眼中,居然还有比吃饭更为要紧的事了吗? 她有多喜食,他是最清楚的。 在伙食条件得到改善后,他便换着花样来,替代了之前单调的食谱,有时也会尝试一些新的菜式,她每一次都是喜笑颜开的。 眼下,却有比进食的重要程度更高的事宜出现了? 谢知棋洗耳恭听。 容缈的手在半空中晃了一下,一本蓝色的、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的秘籍,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喏。” 他下意识地从她手中接过了秘籍,却没有急着翻开,只是低眸,略微扫了一眼。 谢知棋再抬眸时,心中已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他对上她澄澈如水的眼眸,眸中微光闪动,如同湖泊中荡漾起了细小的涟漪。 为他寻得适合他修炼的功法。 这就是,在她心里,更重要的事。 她说过的话,都一一实现了。 他却在怀疑她。 至少,不是全然信任的态度。 他居然还忧心,她会再度抛弃他。 比起他而言,她显得坦诚多了,言出必行,也不会像他那样……表里不一。 谢知棋有很多想要说出口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却都化成了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师父”。 他当然不只想言谢。 但他也明白,他和她身份上的差距,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那些情愫,便被悄悄地藏于心底。 “这只是理论上可供参考的书目,至于落实到具体的实践上,则另当别论了。” 就像做饭,看得懂菜谱是一回事,能做出一手好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容缈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会教你的。” 这么些天来,她也不用再在他面前,顾忌她的人设了。 反正该崩的,早就被她循序渐进地崩完了。 “好。” 谢知棋的胸腔中,涌动着万千柔软。 他在乎的,她并没有忽视。 在修仙路上,她已经走在了他的前方,可她愿意回过头来,望向他。 这份无需多言的信任,沉甸甸的,却不会让人感到有压力。 他会的。 他会成为,最让她骄傲的徒弟。 第290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七) 教人修仙并不容易。 灵灵兔对此也忧心忡忡。 [宿主,能行吗?] 以前的世界观里,从来没有功法一类的设定。 现在一上来就是修习,宿主的身份还是修仙小天才,不仅如此,她还要当反派的师父,由于反派的体质特殊,她必须要自创一些技巧,防止反派产生水土不服的反应。 她教得好,反派就会被带上正道。 可要是玩砸了,岂不是加速反派的黑化进程吗? 前景真是令兔堪忧。 “不行也得行。” 比起日常操心的灵灵兔,容缈倒是显得淡定不少。 那本秘籍,是她费了好些功夫,才在玄天宗的藏书阁里找到的。 寻常人在修仙的学徒阶段,都要从疏通经络开始,等经脉被打通了,修习就是事半功倍的。 但谢知棋的体内有另一股力量,堵塞着其他外来的功力,强行帮他梳理经络,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这个方法对他来说并不适用。 既然如此,不如顺势而为之。 谢知棋在日后堕入魔道,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据此,不妨大胆猜测,他那股奇异的力量,就是魔力。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魔军和修仙者使用的修炼途径不同,魔力和灵力相冲,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可他的魔力,又和一般的魔力不太一样,估计是被什么给封印住了,要不然在灵力检测的时候,早就被发现了。 容缈悠哉地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上,眼前是飞流直下的清澈山泉,周遭的空气凉爽而舒适。 而谢知棋正在不远处的地方,扎着马步。 他的姿态端正,表情也未有一丝波澜,专注而认真。 身后的泉水偶尔会被风吹得偏离方向,溅射到石头上,再落几滴,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额发微微打湿,在他稍显冷清的面容上,平添几分诱惑。 让他扎半个时辰,他就真的一分一秒也不少。 容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她名义上是来监视他有没有偷懒的,可事实上,以他的性子,就是把自己累死了,也不会懈怠半分。 当然,她本身也不是来监工的。 虽说扎马步只是为了塑造良好的身体素质,磨练一下意志力,可地基打好了,之后的训练也会方便一点。 何况,她在他身边,也可以避免他走火入魔之类的,他要是遇到了修行上的问题,也有她在。 谢知棋的基本功练了大约一周,也配合着别的动作,锻炼了一番。 他的身体素质不算好,但有一年的劳作经验在,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就是正常人的水平。 期间,他依旧受到了其他弟子的讽刺。 对于根骨奇佳的修仙者来说,扎马步这种最基础的动作,根本花不了一个星期,有那么一两天,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弟子里头,资质最差的,也就练了四天。 可谢知棋却足足练了七天,都快是别人的两倍了。 其实他不必扎那么久,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已然定型了。 但出于其他因素的考虑,她还是让他做好前期准备,后面加练的时候才能提升得更快,对他身体的危害,也可以被降到最低。 “今天,我教你用剑。” 等谢知棋扎完每日规定的马步后,容缈才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道。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接着说:“先学会如何使用武器,之后再习法术,如此一来,就可以融会贯通,利用法术来操纵武器。” 谢知棋乖顺地点了点头,“嗯,全听师父的。” 他对她的安排毫无异议。 容缈随手召来了自己的剑,她是全能型的天才,此前都是武器换着来用,哪个用得称手,就拿哪个。 鞭子的灵活性更高,但相对应的,也不太好上手,剑则更适合新手一些。 剑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是已经认了主的剑,它在她身边晃了晃,确认了自己主人的气息无误后,便安分了下来。 容缈从入门级别的剑法开始教起。 谢知棋便在一旁静静立着,他观察着她的轻盈如燕的身形。 他看得出来,为了让他更好地观摩,她刻意放缓了速度,一招一式,都清晰明了。 谢知棋的领悟能力不错,加上他看得仔细,动作很快便记了下来。 对上她投来的视线后,他点了点头,“这一部分已经明白了。” 光是用眼睛看,谁都会,关键在于实际操作。 容缈收了剑,她几步走到他的面前,道:“伸手。” 谢知棋低了下眸,以为是要接她的剑,便将两只手乖乖地伸了出去。 谁知,她让剑悬浮在了半空中,白皙、柔若无骨的手,搭上了他的。 相触的指尖传递着温热的气息。 即使身后是清凉的瀑布,也掩盖不了气氛的灼热。 谢知棋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耳根诚实地红了红。 他想,师父那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他身为徒弟,受着便是。 只是她身上的气息太过好闻,让他练了一周的定力,有些摇晃。 他鸦黑的眼睫轻垂下。 “好了。” 约莫过了十秒后,容缈才将她的剑交给了谢知棋,“现在它不会抵抗你的接触了。” 剑在他的手上,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毕竟他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原来是这个用意。 谢知棋的唇微抿了一下,眸色漆黑。 好像……有点失落? “之后带你去挑一把称手的剑,先将就着用我的。” 容缈说完后,剑像是不满她的言语,扭动了一下。 也是。 她的剑,虽不及她的人一样强大,却也是稀有罕见的,被主人给出“将就”的评价,难免会有点小情绪。 谢知棋微笑了一下,眼眸里泛上一点笑意,“好。” 他模仿着记忆里她的招式,力度恰好,动作干净利落,流畅丝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谢知棋自己也觉得神奇。 他分明是第一次用剑,也才观摩了一会儿,用起剑时,却跟专业的剑修没什么区别。 应该如师父所说,是因为基本功扎实。 他并没有多想。 第291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八) 容缈带谢知棋去玄天宗的剑阁逛了一圈,但没找到适合的剑。 挑来挑去,还不如她自己的那把。 她也不想让他再往下“将就”。 “师父,这把剑,真的给我了吗?” 谢知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剑,像是什么易碎品。 容缈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答:“嗯。” “可是,剑不是只认一个主人吗?” 虽说谢知棋平日里练剑都是拿着容缈的剑,它已经不排斥他的接触了,但忽然要让它改主,也确实不太道德。 而且,剑是靠气息辨别自己的主人的。 他如果想完全获得它的使用权,那么每次执剑时,岂不是都要沾染上她的气息? 谢知棋的耳根红了一红,手指也捏得更紧了些。 “死了丈夫的寡妇都可以改嫁,剑换个主人怎么了?它要是不愿意的话,自己找一条白绫好了。” 容缈慢悠悠地道。 她转而对着那把因换主而闹情绪的剑说:“你愿意吗?” 剑:“……” 好像,也不能不愿意。 它很快安静了下来。 谢知棋也不好再说什么,师父已然做出的决定,他一向是不具有更改权利的。 他觉得不妥,却也没能找到可以反驳的点,只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等拿起剑来练习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发觉, 更换剑主的前提,是死亡。 她方才拿寡妇来做比喻,意思可不就是,假如她死了,剑就是他的了。 跟遗产似的。 只是,她现在把条件提前了。 她似乎做出了一个默认她自己会死的假设。 为什么? 谢知棋想不通。 在他出神的片刻功夫,她用树枝挑开了他的剑,直戳上了他的心口。 这要是真枪实弹地打起来,他已经由于打架时不专心而死了。 容缈收了树枝。 谢知棋条件反射一般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分神的。” 她和他也时常会有切磋剑法的时候。 说是切磋,但她的修为长他一大段,她和他对打,都是强行压着自己,尽量和他保持在一个水平上。 即便如此,他也打不赢。 每次修行结束后,谢知棋都会自行复盘,反思自己是在哪一步上出了问题。 久而久之,他能和她打的时间也就更久了。 而眼下的情况则是,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他本以为她会说一些“即使是模拟训练,也不能分心”之类的话。 毕竟谁知道哪一次是假的,哪一次又是动辄威胁生命。 要是平常不专注,到时候真的上场了,更难说。 可她没有。 她说:“无妨”。 谢知棋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为什么? 这代表了很多个问题。 他的师父,向来以冷清出名,对自己都是一等一的严格,对徒弟怎会如此宽容? 可她确实待他不同。 无论在吃穿用度,还是在别的什么上,她对他总是特殊的。 透着一股纵容的意味。 好似他无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她都会给他兜底。 而且,三个弟子中,只有他有这份殊荣。 容缈想了想,“在对战时,确定对方的杀意和动机很重要。” 她又补充道:“我是你的师父,所以不会伤害你。” 因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错。 谢知棋明白了一些,但他仍然心有疑问。 她很少关心其他两个徒弟。 据他了解,她对他们也不错,应有的东西都有。 只是,和剩下的弟子没什么区别,都是最基本的待遇。 唯有他,得她真传。 “师父,你是因为我会做饭,才对我格外好吗?” 谢知棋低垂了下眼眸,鞋尖抵在一块小石子上。 其实他很难完全不在意外界的风言风语,加上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换言之,他对她的好意,前所未有地有一种恐惧感。 他不知道她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或许是有前车之鉴在,他不再敢轻易地相信他人的善意。 如果说,她是对他做饭的手艺青睐有加,那未免也太奇特了。 比他厨艺好的,大有人在,他仅仅是在同龄人之间显眼而已。 倘若她待他特别,只是因为会做饭,他同样会有不安的感受。 仿佛他无论再怎么修炼,都无法摆脱“废物”的称号。 不必说与她并肩,他甚至都没有资格站在她身后。 她的徒弟…… 他真的担得起这个名号吗? “你是我唯一承认的徒弟。” 容缈眉眼弯弯,声音清澈又柔软。 谢知棋微愣。 那么,其他两个人呢? 她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心有灵犀地道:“你可以理解为,买一赠二。” 原主是抓阄随机抓了三个。 要换作容缈,肯定是一个都不选。 一定要选的话,也只选他。 所以从逻辑上来看,她这么说,是没问题的。 这个说法对于修仙界有些超前,但倒是不难理解。 总而言之,他是她第一且唯一的选择。 谢知棋想要一个说法,一个解释,容缈便说得清清楚楚,也不拖泥带水,遮遮掩掩的。 他此前克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眼下又从她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于是,他不再纠结了。 不管她选他是什么原因。 天分也好,同情也好,会做饭也罢。 有时候,哪怕只是有个眼缘,也够了。 最起码别人没有。 谢知棋的唇微弯,心里酸酸甜甜的情绪交织着。 他没再追问下去。 再深层次的原因,他已经不再需要知道了。 或许,那是彼此心中都有数的。 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师父。” 谢知棋低低唤了容缈一声。 他之前喊过她很多次。 但这一次,又是不同的。 一些复杂的情愫杂糅其中。 “再来一次,可好?” 谢知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她对他身份上的认可,让他可以不用在任何人面前自卑。 他也应当,对自身更自信一些。 再怀疑自己,便是在质疑她的眼光了。 容缈拾起树枝,笑了一下,“当然。” 两道白色的身影,便在瀑布边打了起来。 攻守轮换,进退有度,动作皆是流畅丝滑。 第292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十九) “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为首的弟子不屑一顾地问了句。 本来好端端待在队列里的弟子,听见这一句后,齐齐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顿时一语激起千层浪。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一训练就失踪,一发份例就出现的谢知棋。” “敢这么说,你不要命了?” “人家可是仙者特殊关照的对象,跟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怎么能一样?” 尽管此前有容缈的警告,但那么多张嘴,终究是管不住的。 谢知棋本就被排除在大团体之外。 更何况,上次,他没有参与“运禁书上山”的事件。 团伙作案被抓包后,其他人更是一股脑地把罪都怪在了他头上。 要是谢知棋参与进来了,别说成功,至少失败的概率会小一点。 谁知道他会那么不给面子。 那群人可不就更讨厌他,逮着机会对他群起而攻之了吗? 其实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 在多数对少数的情况下,一人一张嘴,就能把他的罪定死。 谢知棋跟容缈待久了,也学会了她的处事方式。 他懒得辩解了。 没用。 他再怎么搬出事实,对方也不会接受。 那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通情达理的人,脑子里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思维,雷打不动。 想要和他们讲道理,根本是不可能的。 能听进去一句,都是谢天谢地了。 谢知棋本身也不是喜欢挑起争执的性子。 他的性格偏于随遇而安的类型,他渴求的生活是安定平和的,自然不会去和别人争吵。 只是,这样的性情,注定会让自己受不少委屈。 这个世界,更能说会道的人,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占得优势。 所以,常常是蛮不讲理的人活得更舒心。 强行改变自己的本性,去迎合别人,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谢知棋做不到。 他只能向他的师父学习,恍若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可又时刻在意自己重视的存在。 谢知棋沉默地站着,身后纷纷扰扰,可他面上的表情未被惊动半分。 新一批的弟子,入门派已经有数月了,他们在各自师父的领导下,也习得了不少法术。 而今天,便是他们走出舒适圈,面临实战的重要日子。 这是玄天宗的特色。 所谓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修仙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 与仙门相对存在的,自然是魔界。 魔界近年来力量式微,分布得却很零散,在到处刷存在感。 也正因此,各大门派不好统一地去清理魔族。 毕竟魔族一被打就跑,要么就是躲藏起来。 正经人谁耗得起这种折腾。 况且是屡屡派兵,却一无所获的名门正派。 老脸都丢尽了。 所以玄天宗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来这么一招。 一是向魔界表明,每年都有资质不错的弟子加入仙门,新鲜血液可多了,才不会惧怕魔界的挑衅。 二是刷一下弟子们的实战经验,用一个合适的名义,顺带着把魔族给清理掉。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界,目前都面临着一样的问题。 ——压根就没有什么根骨奇佳的人才了。 容缈是一个,可她去修仙了。 为了相互制衡,魔界也没少花心思。 魔界的名号难听,在百姓之中,一提起魔界,那便是歪门邪道,祸害遗千年,该人人得而诛之的。 当然,事实也差不多如此。 可魔界的表面功夫做不好,就也不敢像玄天宗这种正经门派一样,去广而告之地招人,只能偷偷摸摸地去找。 因而,魔界近来的动静才多了些。 玄天宗弟子此次下山的任务,便是清除有关魔教的一切,整肃一下仙门之风。 往大了看,是事关脸面和荣誉的仙魔之争。 但弟子们显然都不会想到这个层面上。 他们只以为,自己学了那么久的功法,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把魔教给剿灭了后,他们还能名正言顺地在山下多待一会儿。 山上没有的话本、戏文,甚至是青楼,都在山下等着他们呢。 谢知棋本是不用去的。 玄天宗也是在乎弟子的死活的,这可关乎到门派的永续发展。 于是,下山的弟子被分为两批,能力强一点的,就去打先锋,在清除魔教上发挥主要作用。 剩下的,就是去充当后勤,提供一些丹药之类的。 有能力者,自然是都希望真打一次。 后勤组则都是自愿的,如果不想去,想留在门派里待着也没问题。 不过,后面相应的年度评分也会少一点,影响地位的晋升。 由于谢知棋挂名在容缈下,她的三个弟子中出去了两个,剩下一个去不去,其实不重要。 况且他只跟着她修炼,水平到了什么程度,也没人清楚。 安全起见,他就算要去,也是待在后勤组。 长老那边一开始的决定如此。 容缈让谢知棋舞了一下剑后,长老们就没意见了。 反正看着是有实力的,比先前那副废柴样精进不少,简直判若两人。 退一万步讲,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得谁。 “大家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领队的盛延道。 他看到先锋组里的谢知棋时,不由得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表情恢复如常。 玄天宗给弟子分配的任务不算太难,基本上只要自己不作死,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但为了锻炼弟子们的独立性,无论是师父、长老,还是师兄师姐,只要身份不是弟子的人,就不被允许下山。 门派规矩如此。 以前就有弟子乱跑下山,结果出了事的惨剧。 所以玄天宗才管得格外严。 在这种先行条件下,盛延作为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被各大长老高票选为小队长,负责整个队伍的管理。 唯一没投票的是容缈。 她义正言辞地投给了自己。 还有理有据的。 以她的年纪,本也应当和这些弟子是同一批的。 可她天赋好,刚好又有个长老之位空着。 一群老头生怕她转眼投奔魔界,就拿长老的位置留住了她。 第293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 尽管如此,容缈当上长老的情况已成定局,按照规矩来说,她是被禁止下山的。 容缈朝队伍中的谢知棋微扬下巴,他收到她的讯号后,也颔首示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至于告别的话,在一早的时候,她便同他说了。 除了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她也没什么可以叮嘱的了。 在男德方面,他自己有分寸,不会和同门一起去厮混。 修仙者讲究修身养性,对七情六欲虽没有严令禁止,可也不建议流连花丛。 容缈居高临下地盯着谢知棋的背影。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回眸望了她一眼。 ——“师父,知棋走了。” 不知为何,他早晨时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起。 她的答复则是:“嗯,平安回来。” 目送完谢知棋下山后,容缈正要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通行的路却被长老给挡住了。 “各位长老,有何贵干?” 她微歪了下头,问道。 容缈平日里和其他人的交往不多,自认没有惹过什么人。 当然,要是惹了,对方想来找她讨回公道,那也没办法。 打一架就好了。 好在几个老头看起来都慈眉善目的,不像是上赶着来找麻烦的。 “是这样的,仙者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忘了自己不只有一个徒弟了。” 容缈倒也没有一点窘迫的神情,她坦然地点了点头,“嗯哼?” “……” 还真忘了?! 长老们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精彩,但他们仔细想了想后,又把自己给说通了。 估计是容缈年纪小,担不起事,忘性又大。 唉,年轻人做事,就是不够周全,厚此薄彼。 其实,如果她“厚”的是盛延,长老们定是没意见的。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更有发展潜力的,分明是盛延。 她倒好,直接把人给抛之脑后了。 给自己投票,恐怕也是忘了人家是她的徒弟,才会胡闹一通。 鉴于此,几个看好盛延的长老,决定来挖墙脚。 “你的那个大徒弟盛延,资质不错。” 有长老佯装无意地提起:“无论是在灵根,还是在修习上,表现在同龄人里都是佼佼者。” 对方态度如此,容缈也跟着装傻,“是吗?” 只能说,全靠同行衬托。 见她似是上钩了,长老接着道:“听说,你们师徒关系不是很好。” 容缈一口否决,她满脸无害地说:“怎么会?明明十分和谐。” 互不打扰,给她留了个清静,难道不算和谐吗? 长老:“……” 梦里的和谐吧! 全宗门都知道,新一届的弟子,跟这位年纪轻轻的仙者,积怨颇深。 还不是一个两个。 几乎跟全员结仇。 而这件事,貌似只有她本人不清楚。 “仙者,我们也别绕弯子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几个长老经过长时间的考察,看得出来,你并不想好好培养盛延,你看中的苗子,是那个谢知棋。” “可我们都是惜才爱才之人,盛延值得更优秀的教育,我想,为了仙门的稳定发展,你也不会介意的,在谁门下学不是学?” 话是这么说。 可长老们的心里还是相当忐忑的。 一个弟子,认一个师父。 这是千百年来的死规矩,从来没有人敢挑战过。 现在,他们隐晦地提出,想要让盛延从容缈的名下离开,拜入别人的门下。 容缈笑意盈盈地道:“好啊。” 简直是求之不得好吗? “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是驳了你的面子,我们也不是说,你教得不好,只是我们的方法或许更适合盛延。” 长老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同意了? 好似别人对她来说都可有可无一样。 容缈极其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好啊。” 她的语气乖巧而无辜,听上去当真是心甘情愿的,“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我还有一个二徒弟,两个人似乎还是老乡,不如,长老把他们一起收了?不然也怪不公平的。” 长老们:“……” 收徒弟,被她说得跟收妖怪似的。 但他们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同意了。 在弟子们下山回来后,长老会趁着机会,表彰一下特殊贡献者,换师父,就是最终的奖励。 虽然形式奇怪了些,可只要最后的结果,是让他们喜欢的盛延得到更多的法宝、丹药,他们就满意了。 伪气运之子总是能被另眼相看的。 对此,容缈表示—— 玄天宗迟早要完。 顺利地解决了长老这边的事后,她回了庭院,并且对外放了个牌子,表明她要闭关修炼。 消息一传出去后,长老们又是众说纷纭。 “仙者这是受刺激了吗?难不成是她觉得自己还太弱太年轻,才要趁这个时间,抓紧修习?” “八成是,要不然她之前怎么不闭关?我看啊,她是被我们的威严给吓到了。” “呵,让她修去吧,要是真成功了,也是美事一桩。” 长老们心照不宣地聊着。 事实上,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已经很久没有人成仙了。 容缈确实有天赋,可她也遇到了寻常修仙者会碰到的瓶颈期。 这个平台期,想要跨过去,可不是一般的难。 放眼整个修仙界,成了仙的也没几个。 大部分仙者,都是在无限趋近于仙。 却总是差了那关键的一步。 其中的奥秘,又必须修仙者自己去领会,别人也帮不上忙。 [宿主,你要开启修仙之路了吗?] 系统空间里,灵灵兔有些激动地问。 它倒不是因为仙啊神啊这种事情而情绪高涨,而是—— 它亲爱的宿主,终于要奋起搞事业了! 历史性的进步! “不是啊。” 容缈加完最后一道封印,她用层层法术,把小院封得死死的。 得道时,也是修仙者最脆弱的时候。 周边环境的安全性十分重要。 所以她的所作所为,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容缈满意地拍了拍手,她露出了笑颜,道:“现在,可以睡大觉啦。” [……] 灵灵兔,血压飙升中。 第294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一) 容缈走到床榻边上,盘腿而坐。 灵灵兔本来以为它的宿主还是老样子,要将躺平进行到底。 可没想到,下一秒,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宿主的灵魂,出窍了! [……?] 这是可以随便出的吗? 吓得灵灵兔紧急呼叫容缈。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收到请回复“天下第一机智潇洒的灵灵兔必将征服世界”!] 容缈:“……” 她抿唇,微笑,“太长了,不念。” [呜呜呜。] [诶,宿主,你没事啊?] 灵灵兔迟钝地问道。 上一次宿主的灵魂出窍,还是因为她被子弹打得晕了过去,濒临死亡,只能以旁观者的形态存在。 但那次是被动的。 而这一次,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说明是她自己主动让魂魄离体的。 “想明白了吗?” 容缈一边飘着,一边问道。 法术困不住魂体形态的她,何况她用的是自己的灵力。 她出了宅院,慢悠悠地往下飘去。 [……唔,没有。] 灵灵兔只知道,目前的状况,是宿主自己弄出来的。 但原因,它想不清楚。 好端端的,她玩什么飘啊飘? 也没到晚上,她能吓得到谁? “慢慢想好了。” 容缈打了个哈欠,接着飘。 魂魄离体后,行动的速度相当有限,不是她能随心所欲控制的。 别说超速了,她想加速都难。 可能是怕飙魂的人太多,引起交通事故? 灵灵兔想破脑袋,终于想出一种可能性。 [宿主,是不是因为反派下山了,没人给你做饭,所以你要去找他?] 容缈:“……” 前因错了,后果倒是对了。 她补充道:“魂魄是吃不了饭的。” [啊?!那宿主你做出的牺牲也太大了!] 容缈点头,“我也觉得。” 其实远不止如此。 离魄对修仙者本人的身体伤害是极大的。 魂魄就那么一缕,又继承不了多少身体的灵力,脆弱得不行。 那么,宿主非要让魂魄离体…… 真相只有一个! [伪气运之子和反派待在一块儿,肯定会出事!宿主难道是为了保护反派?] 容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棒。” [……] 宿主的语气一点攻击性没有。 但灵灵兔感觉,自己有被攻击到。 [可是宿主,你以这个形态,也帮不到反派多少啊。] 别说反派被欺负时,她帮他反击了,以她目前的速度,能不能及时赶到都是个问题。 容缈自然是清楚的,“有一点也比没有好。” [那宿主,你知道目的地吗?] 不知道的话,本兔可以大发慈悲地帮个忙。 灵灵兔是想这么说的。 容缈歪了下头,“我的剑在他那。” 剑可以易主,但只能改变使用权,归属权还是在她手上。 她可以凭借剑上她留下的气息,找到他的踪迹。 [原来如此!宿主果真是运气爆棚!] 刚好她把剑给了他,他便出任务去了。 这不是幸运,是什么? 难不成是宿主深谋远虑,提前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 灵灵兔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 宿主的脑袋瓜里,哪里会装那么多心思? 容缈微笑,不语。 魂体的力量弱,自由度却高了不少。 连玄天宗设置的禁制,都轻松被破除。 要不是门派的规定立得太死,容缈是不会选择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的。 她现在假装自己在闭关修仙,实则偷溜下山,也是无奈之举。 伪气运之子得天独厚的运气摆在那,他不可能不搞事。 在原剧情里,原主此时是真的在闭关,但还是没能飞升成功。 也正因此,她对于宗门弟子下山一事的记忆甚少,几近为零。 但,弟子们回来后,盛延的威望更高了一级,在门派里也深得各位长老的喜爱,一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往他那边送。 同样的,谢知棋也愈发郁郁寡欢,他比从前更沉默寡言,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之后,更是与其他人发生了正面冲突。 伪男主的发展历程,容缈大致猜得到。 无非他在任务中大放异彩,收割了民心,旁人一心想把他捧成天才。 可谢知棋,不是会因为那种事而消沉的人。 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的黑化。 原主实在是过于沉醉修仙了,容缈能从记忆中获取的信息少之又少,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容缈飘到了附近的市集上。 下山后,人多眼杂,气息也乱作一团,要想锁定谢知棋的位置,便更难了。 她试图集中精神,辨别他所在的方向。 容缈轻轻阖上眼。 谢知棋…… 糖、糖炒栗子…… 饿了。 容缈努力吸了几口板栗的香甜气息,以平复口腹之欲。 她再睁眼的时候,谢知棋便出现在了卖板栗的小铺子前。 嗯!英雄所见略同! 容缈飘了过去。 小贩原本在热情地招呼谢知棋,还让他尝一下新鲜出炉的栗子,可见他久久伫立着,也没有要买的意思,便兴致缺缺了。 师父,应该会喜欢的。 谢知棋如是想道。 可这次下山,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不好说了。 他现在买,她也吃不到。 就算任务结束得飞快,板栗也早就发霉,变得黑乎乎了。 回来的时候再买好了。 “走了,别掉队!到时候人走丢了,可不是我们的错。” 有弟子把谢知棋喊回去。 分明他们自己都还沉浸在话本里无法自拔,有的人眼巴巴望着青楼,就差踏进去了,可他们却首先苛责没有走出十米远的谢知棋。 双标至极。 “好。” 他也没说什么,跟上了大部队。 容缈找到了组织,步履便悠闲了不少。 过于专注也是会累的。 所以她直接趴在谢知棋的背上,让他“背”着她。 [宿主,你们现在是在玩人鬼情未了吗?] 灵灵兔忍不住出声道。 作为唯一的上帝视角,它能看到的画面,实在是诡异又甜蜜。 真的很像闹鬼啊喂! 什么大型灵异片现场?! 谢知棋的佩剑闪过一丝流光。 他并未察觉到,只是莫名地,觉得心安了一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师父在保佑他。 第295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二) 弟子们此次任务的目的地,是临溪镇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临溪镇位于玄天宗的山脚下,可以说是具有优越的地理位置,小镇活在宗门的庇护之下,多年来一直平安无恙。 但小村庄就惨了。 那个地方,原来是不住人的,杂草长得都有人高了。 后来,有因战乱来逃命的村民迁徙到附近,由于当时官府查得严,村民们不敢到热闹的镇上去,只得躲在周边。 再后来,政策也放开了,但村民总觉得临溪镇上的人排外,还是不愿住到镇上去,便在那里自己建了房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村落。 修仙界知名的门派就那么几个,碰巧得到一个玄天宗的临溪镇,也是需要交一点保护费的。 由于村庄不给钱,离得又有些距离,居民住得分散,便不在门派的保护范围之内。 负责安保业务的长老,一时间不注意,放松了警戒。 这一松,便出了问题。 整个村子都遭受了魔界的大屠杀,一个活口没留,据说是尸横遍野。 情况其实还挺严重的,玄天宗不敢走漏风声,就没放一点消息出去,即便是对自己门派里的弟子,也没说实话。 虽然这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但玄天宗的态度莫名乐观,便让初出茅庐的弟子去解决。 他们估计是觉得,魔界久久找不到继承人,难成气候,偶尔发发疯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了,要遭这种无妄之灾。 本来那些村民就与世无争地住在那,平时也就是去市集上买点生活必需品,和镇上的人交往甚少,现在悄无声息地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只能曝尸荒野。 本身临溪镇和村庄之间就有些距离,大部队又没有交通工具,再加上部分人的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愣是拖得比原定的到达时间晚了好几天。 会御剑飞行的弟子不多,熟练掌握该项技能的,更是少之又少。 谢知棋倒是飞得不错,但他要是擅自行动,又会被安上不听指挥的罪名。 所以,不必赶路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待着,省得眼里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作息十分规律,她已经摸清了。 起床、学习理论知识、练剑、复盘法术的运用…… 其中夹杂着一日三餐和沐浴之类的事项。 她不在的时候,他吃得相对随便,有时只是填一下胃而已。 玄天宗的弟子们基本上都是聚在一起吃大餐的,下山时,长老拨了一些经费,用于他们的日常支出。 盛延作为队长,钱都是他管的。 一开始,他还是比较谨慎的,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天要过,如果不好好计划一下,白花花的银子一下就没了。 可是旁边人说了几句赞美的甜言蜜语后,他就飘飘然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过脑子。 钱花就花了,却没花到点上。 每次点一大桌吃不完的菜不说,对于菜品的选择,也是令人担心其品味。 在长长的菜单里,精准地选出又贵又难吃的菜,是玄天宗弟子们的看家本领。 要是换成谢知棋来负责,便不会有这种问题出现。 可惜长老们的眼光出奇一致的烂。 弟子们集体活动时,从不带谢知棋玩,只有要上路时,才会来不耐烦地提醒一句。 他起得比谁都早,要论迟到,剩下的人都迟了个遍,他却还保持着百分之百的准点率。 正常人被排挤到了这个程度,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 可谢知棋却恍若一点事都没有,照样过自己的。 这种“正常”,也有可能才是“不正常”。 [养一只随时有可能黑化的反派,还真是不容易,宿主任重道远呢。] 容缈握紧了小拳头,表情认真,“我一定可以把他带上正道的!” [……] 灵灵兔沉默了半晌。 宿主,先看看你自己在不在正道上啊! 正经人谁天天当鬼,偷看人家生活啊? 容缈像是猜到系统的想法,“修仙者的事,怎么能叫偷窥?” 她超级光明正大的! 话虽如此,容缈也是有分寸的,不该看的都没看。 毕竟以后还很长。 不急于一时。 “总算是到了,可累死我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来到了村庄周围。 “奇怪,怎么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哪有什么魔界妖孽?” 很快,有弟子抛出了疑问。 他们起初打着“养精蓄锐”的名号吃饱喝足,便是为了在打架的时候全力以赴。 那可是要记成绩的。 出发之前,每个弟子手上都绑了一个手环,它可以智能识别魔界的气息,每杀一个魔,它都会自动计上数,便利了最后的总结。 长老们也是想要凭此,给盛延特别待遇。 他可是实力最强的弟子,不出意外的话,得分会是最高的,届时,他被授予奖励也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引起争议。 “可能是魔界听说我们要来,闻风丧胆,逃之夭夭了。” 盛凌笑嘻嘻地打趣道。 飘着的容缈打了个哈欠。 想不明白。 她怎么会有这种徒弟。 哪怕是名义上的。 不过,马上就不是了。 嗯,这么一想,舒心多了。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哪里来的自信。 真是心大。 杀人不眨眼的魔,会怕他们这种紧张时剑柄都握不住的新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个陷阱。 村里刚经过一次屠杀,就这么些天时间,怎么可能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别说是尸体了,就连血迹,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显然是有人做好了假象,又不知是从哪得到了消息,等待着这些鱼上钩。 而弟子们里,也没有一个能统领大局的,他们缺乏主见和坚定的意志,听风是风,听雨是雨。 但容缈也不见怪了。 如果他们不是这种性格,谢知棋也不会被排斥了。 他作为一个正常人,要和一堆妖魔鬼怪生活在一起,只能被判定为异类。 “请问,你们是玄天宗派来帮我们的弟子吗?” 角落里,一道柔弱的女声响起。 第296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三) 声音的主人,怯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双剪水秋瞳,看人时水汪汪的,惹人心疼。 女子身上的衣物也是寻常百姓家会穿的类型,简单朴素。 似是由于魔界的侵扰,她的衣裳被弄得破破烂烂,脸上还脏兮兮的。 唔,魔界好手段。 容缈双手交叠着,在一旁看戏。 知道弟子们心性不定,正是易被诱惑的年纪,魔界便使了一出美人计。 不出三秒,便有弟子上当了。 “这位姑娘,可是村中的百姓?” 盛凌盯得眼睛都大了一圈,眼里的情绪,是一点也不遮掩。 他是在明知故问,找话题聊。 容缈在虚空中为自己鼓了鼓掌。 她猜对了。 第一个问话的人,一定会是盛瑞。 不愧是他。 女子泫然欲泣,她断断续续地道:“正是,那些魔物来时,爹娘将我藏了起来,还叫我不要出声。我一个人躲在黑黢黢的地方,又饿又困,可外面的声音没有停下来过,我就也不敢出去。等外头安静了,我才发现,爹娘已经……” 她抽泣着说:“不止我的爹和娘,村子里的其他人,都……” 盛延皱了下眉,“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光靠躲着吗?” 那女子都还没开口,盛凌倒是先帮她说话了,“肯定是啊,不然你还指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去单挑那些魔吗?又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强。” 女子眼含秋波地看了一眼盛凌,把他迷得七荤八素,接着掩面泣道:“正如这位公子所说,我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出去也是死,只能一直藏着,尽量不让自己被发现。” 盛延的疑虑并未被完全打消,他问:“照你的描述,魔界在村落闹出的动静不小,那为什么,如今村子里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原先还以为,是魔界把村民都带到了别的地方进行杀戮,才会使得村子里没有出现血流成河的景象。 可明显跟女子的口供对不上。 女子摇了摇头,柔柔弱弱地道:“我也不清楚。事实上,我害怕魔物会再次返回,出来看了一眼情况后,便又躲回去了,这些天,都是靠着干粮和水活下来的,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盛凌的眼里流露出心疼,“没事,你不用再怕了,现在我们来了,一定会护你平安的。” “那就先谢过各位公子了。” 女子欠了个身。 盛延还想再问什么,却被盛凌制止了,“别再为难人家了,她都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了,我们再逼问,就有点不讲道义了。” 女子善解人意地摇了下头,“无妨,我也知道,我突然出现在这里,会显得尤为怪异,各位有怀疑是必然的。” “那么,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在魔来之前,便躲了起来吗?” 谢知棋罕见地出声问道。 女子闻声,望过去,看见他的容貌时,不由微怔。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 自己心仪的人,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盛凌对此十分不满。 对方还是他最讨厌的谢知棋。 女子回过神来,她像是被提起了伤心事,强撑出一个微笑,道:“是的,家父和村里砍柴的王叔关系好,王叔那日急匆匆地跑回来,说是见到了魔物,让大家快躲起来。王叔是村里最见多识广的人。可魔物这种东西,大家前所未闻,怎会轻易相信?只有爹娘,将我先藏了起来,但他们没来得及顾上自己……” “你可有亲眼见过他人的尸体?” 谢知棋继而道。 村落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彻底。 假如女子是唯一幸存的人,她的证词便十分重要了。 女子点了下头,“是的,我见到过,他们的死状凄惨,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肉。” 说到动情处,她居然直接跪了下来,给弟子们磕了头,“各位大侠,小女子只求你们能还大家一个公道,将魔物除尽,让村民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唉呀,你这是做什么?” 盛凌贴心地把女子扶了起来,“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 他指了下盛延,“这个是我们的大师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魔的。大师兄,事到如今,你还不信她吗?她都说得那么详细了,还不够吗?某人也真是的,非得戳别人的痛处。” 盛延也放下了戒备,“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相遇就是缘分!姑娘,你姓甚名谁,怎么称呼?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可好?我看你都愁得消瘦了。” 盛凌发挥了他的社交能力,跟女子搭讪上了。 “姑娘,你从前是住在哪个屋子里头的?” 他不老实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假装无意地问起了她的过往。 角度刚好,背对着所有人。 其他人也凑上去,将女子围成了个圈,连个缝都不留。 “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估计也渴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盛凌主动献起殷勤。 他人生地不熟的,哪知道什么地方会有水源? 盛凌想起了好使唤的谢知棋。 他转身,刚要开口,便看见谢知棋腰间的佩剑出鞘,穿过空隙,直逼女子的方向而去。 速度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剑穿破血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没人想到谢知棋会出手。 目睹一切的盛凌破口大骂起来,“你有病啊?都说了人家是无辜的,还对她出手。欺负一个普通人算什么本事?这是修仙者该干出来的事吗?你是不是欺软怕硬?我回去就向长老举报你!所有人都是证人!看还有谁会护着你!” 他说完一长串话后,才关心起女子来。 可身边的弟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方才柔弱的女子,在被剑捅穿身体之后,现出了原形—— “她”,居然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鸟形也维持不住多久,它慢慢地化成了一缕黑气。 剑在半空中晃了晃,又回到谢知棋的手中。 他沉静地立着,神情疏冷。 第297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四) 魔被除去之后,周遭的景色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的障眼法解除了,眼前一片安好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 死了几天的尸体,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 黑红色的血液将地面的土壤浸湿。 原本完好的村落,也呈现出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与惊慌失措的其他人相比起来,谢知棋表现得格外淡定,就像是早已料到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他默然地垂下眼睑,转身离开。 换作别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大肆宣扬自己的功绩,去邀功,再不济,也是先把分给加上。 可是看见那股魔气被盛延“一不小心”吸收了后,谢知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嘁,真是怪人。” 萦绕在众人之间长久的沉默,被盛凌打破。 “就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就不能跟我们先说一声吗?非要搞突袭,在那耍帅吗?万一误伤了我们可怎么办?”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毫无逻辑可言地,责怪起了救下他们性命的谢知棋。 现实版的狼来了,也莫过于此。 别说知恩图报了,以他们的思维来看,谢知棋只要活着,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是有错的。 跟这群奇葩中的极品待在一起,也难怪他会日渐黑化。 容缈飘的速度慢,这才听见了除魔一事后,他人对谢知棋的评价。 她一直以来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如果她最初选择的不是偏爱他,而是试图去改变旁人的想法,让他们接受他,根本无济于事。 这群人的思想,从根部就开始溃烂了,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被训斥、警戒后,照样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 谢知棋的步子迈得快,等容缈跟上去时,他已然停了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他的目光放空,飘向远方,似在沉思。 过了一会儿,谢知棋才恍恍惚惚地回了神,他低眸,看了眼自己的剑。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魔物的气息。 纵使他学了数月剑术和功法,今日也是第一次做出杀戮之举。 魔是邪恶的代名词,他作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自是有义务除魔卫道的。 可他的心却沉闷得难受。 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期盼着他造成更多的伤亡。 谢知棋打坐起来,他用容缈教他的法子,调理着自己的气息。 比起周身的灵气而言,更混乱的,是他的心。 他刚才动手时,其实并无百分百的把握,也害怕自己会出错,滥杀无辜。 尽管女子的供词漏洞百出。 譬如,最明显的一点,她从一开始便躲了起来,没有亲眼见到魔,却将“魔”称为“魔物”。 既是物,便是非人的存在。 但那又和他们临行前,长老的说法不一样。 所有的弟子都以为,魔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可只有那个女子,一口咬定是“物”。 她没见过,又怎知道? 此外,别的地方也疑点重重。 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在村中长大的,怎会做欠身那种动作? 若是她学了礼仪,自然另当别论。 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又独活了下来,对于其他人死亡的感受,居然是“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平常人的反应,应当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谢知棋不信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言论,他不愿伤害无辜之人,所以迟疑了一些时候才动手。 毕竟那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可言。 真正催动他下手的,是来自内心莫名的暴动。 他觉得那样的自己极为陌生。 好似是被别人操控着行动。 真的是他吗? 指挥着剑,去将魔除了的人。 谢知棋只觉,他正行走在一座迷雾缭绕的山中,看不清四周的状况。 不知道要前进,后退,还是待在原地。 前所未有的迷茫感,将他彻底包围住。 “魔!有魔啊!” 尖锐的求救声,将他的思绪冲散。 谢知棋来不及多想,便执起剑,往回走。 那群弟子再怎么恶劣,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何况,那个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装的,是实打实的惊恐,一时间连语言组织的能力都丧失了。 没走两步,谢知棋便看见,同方才如出一辙的魔物,正盘旋在上空,数量之多,几乎遮天蔽日。 黑鸟发现了他后,猛地直飞下来,伴随着刺耳的鸣叫声。 像是在传递什么讯号。 谢知棋解决了一只又一只魔鸟后,却见到更多的魔物聚集起,朝他而来。 他侧身闪避,以免沾染上污浊的魔气。 腕上的手环自动地吸取着一缕缕已经没有攻击力的魔气。 明知道自己是奉命行事,在执行任务。 可当剑刺破魔物的皮毛、骨肉时,他的手指,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与之矛盾的是,他所感受到的,似乎不是害怕的情绪。 而是兴奋。 完全没有理由的,无厘头的激动。 他的内心,并不排斥这样血腥的场景,甚至希望,再多来一点。 迷蒙间,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自己,眼底森冷阴郁,可唇边,居然掀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谢知棋捂住心口,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过快,跟要跳出来了一样,额角也沁出汗珠。 他对幻想里的自己,感到一阵恐慌,心悸也随之而来。 不能再杀下去了。 谢知棋清楚,他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是什么。 仿佛永无止境的杀戮,浓重的血腥味,都在刺激他的感官,放大他的情绪。 要想从眼下的困境逃出,他便不能再有那么强烈的杀意。 谢知棋看准时机,御剑飞行,冲破了重重包围。 他的速度快,等魔物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甩开它们一大截了。 同样被甩在后头的,还有不能加速的容缈:“……” 他都能超速行驶,她却还停留在邯郸学步阶段似的。 四下无人,容缈掐了个诀,将大面积的魔物击败。 黑鸟还傻愣愣地在上头飞着,莫名其妙便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消灭得踪影全无,“?” ……闹鬼啦? 吓死魔了! 第298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五) 谢知棋原是想甩开身后的魔物,先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可魔物穷追不舍,且越来越多。 攻击也不是,撤退也不是。 谢知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可为今之计,只有他再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不能随意地降落。 玄天宗的弟子们应对紧急情况的能力不足,加上平时学业不精,成了半吊子,靠得住的就没几个,他要是停下来了,魔物定会去进攻剩下的人。 盛延这边,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魔物极凶,攻击性强,但生命力相对脆弱些,只要找准了它的弱点,便可一击致命。 只是,庞大的数量,和毫无规律的突袭,让他们措手不及。 盛延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谢知棋揭穿了女子的真面目,并离开后,魔物便越聚越多。 刚刚还分明一只都没有,可仅一瞬间,它们便在这开起了派对。 跟杀不完似的。 盛延一边杀,一边也没忘把魔气吸入手环。 其实这种事只要最后统一吸取就好了。 可他大概是怕自己的功劳被抢走,便心急如焚地想要将所有的分数占为己有。 打了有一阵子后,黑鸟的数量仍然不见减少。 盛延见状,准备安排大家撤离了。 即便他一直在杀,看上去处于上风,可也打不了持久战,再那样打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知道,他是同一届弟子里,实力最强劲的,没有人能与之争锋,而目前,也毫无疑问,是他的分数最高。 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除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那不是谢知棋吗?他带着那么多魔物是要去哪?” 盛凌趁乱躲到盛延的旁边,他眼尖,看到了正御剑而行的谢知棋,便出声问道。 魔物被吸引着离开,弟子们也慢慢地有了休闲的空隙。 “他是要一网打尽吧?我们是不是一直以来都错怪他了?他对我们还挺好的,刚才要不是他,我们有可能就……” 有弟子为谢知棋说话。 “好什么啊?我们有大师兄在,怎么可能会出事?你这是对大师兄的不信任!” 盛凌趁机拍了个马屁。 他们如今随时都有可能再陷进危险之中,他当然要抱住最牛的大腿了。 可惜盛凌的一番奉承话,盛延并没有听进去,他兀自出了一身冷汗。 谢知棋在干什么?难不成是他从师父那里学了什么了不得的法术,才有自信,将魔物引走,计划全部收割? 那样一来,他的分数,必然会比自己高。 盛延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谢知棋身后魔物的数量,心中便忐忑不安了起来。 要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踩在他头上,那比杀了盛延还难受。 内心各种阴暗的想法滋生了起来,到了面上,却是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盛延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阴恻恻而不怀好意的笑,“想必师弟那么做,也有他的道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手一挥,一道法术便朝着谢知棋的方向而去,“我给师弟加了个追踪术,这样一来,他有危险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了。既然师弟主动除魔,我们就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休整一下。不然,以我们的速度,也是追不上他的。” “还是大师兄想得周到啊。” 盛凌接着溜须拍马,“大师兄真是心胸宽阔,也不怕谢知棋一人独占鳌头,将魔气全攒了去。” 自己的心事被戳中了,盛延也不恼,而是神秘莫测地道:“若是师弟真能如此,那也是他的本事。” 且看…… 他有没有那个命数活下来了。 从别的地方远远望去,恍若是谢知棋带着一群魔物,向某处进发。 事实上,好像也是如此。 它们没有攻击他,仅仅是锲而不舍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谢知棋暂且弄不清楚魔物的情况,只得同它们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一道带着光波的法术朝他而来。 他侧了下身。 那根本就不是盛延所说的什么追踪术。 冲击波将混作一团的鸟群冲散,运气不好的,被击中后,消失了。 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谢知棋飞在上空,不如底下的人看得清楚。 可弟子中能使出这等强力法术的,除了盛延之外,也没有谁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时间去想,对方为什么要对他下杀手。 但他也不会对这样莫名的恶意再感到生疏,甚至有些习惯了。 太熟悉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着的。 不争不抢,换来的是刀剑相向。 唯一的温存与善意,是来源于她。 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吓了魔物,它们失去了方向性,性情也一下变得更凶猛了,到处横冲直撞起来。 他腰间的铃铛,被黑鸟冲撞得松了,径直掉了下去。 那是她给他的铃铛。 底下是一片山崖,深不可测,漂浮的白色雾气,如同要将他吞噬殆尽。 谢知棋不带一点犹豫地,纵身跃了下去。 从万丈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人目眩神迷。 他却未受半分影响似的,伸出手,只希望够到那个下坠的铃铛。 佩剑行进的方向没有改变,骗着晕头转向的魔物离开他。 铃铛终于被他握在手中,还由于轻微的晃动,发出清脆依旧的声响。 谢知棋的眼眸染上一点笑意,神情带着释然。 ——师父,知棋没有弄丢铃铛。 可是,他大抵也不能信守“平安回来”的诺言了。 他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完成,怎么能轻易地死去? 但他也只是凡尘中一个渺小的人,他的存在,就像是一粒沙子,被风一吹就没了,还会有谁记得他? 谢知棋轻阖上了眼,羽睫微颤,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他还在临溪镇时,每逢佳节,凡人都会向天上的神仙祈祷,或是求幸福安康,抑或是求来年收成大好。 据说,他的师父离成仙也不远了。 那他先不许愿了。 等师父成了仙子,他再来。 他要当第一个向她许愿的人。 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那便来世好了。 他作为她的前徒弟,她应该会允许他插个队。 那他到时候,就会更贪心一点了。 第299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六) 手环坚固,即使是摔到了地上,也依旧完好无损。 负责引开魔物的剑,也回到了新主人的身边。 唯有谢知棋,倒在石块上,背后渗出大片的血迹,将他原先纯白的外衣染得黑红。 他的长睫轻搭在眼睑上,不再颤动。 像是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 一缕魔气,悄然钻进他的眉心。 谢知棋的头脑昏昏沉沉的。 他好像睡了很久。 徐徐睁开眼后,谢知棋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神情中流露出一丝错愕。 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这里是…… 玄天宗? 他蹙了下眉。 可是,他不应该已经下山了,在小村落附近吗? 他记得,他为了捡回铃铛,跌入了山崖。 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出现在玄天宗的。 对了,铃铛呢? 谢知棋下意识去找腰间的铃铛。 它还在。 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如既往。 难道,是师父将他带回来了吗? 谢知棋心中藏着疑问,可为了一探究竟,也只能继续深入。 他路过平日里弟子们上课时的学堂。 自从师父给他一个人单独开启授课模式后,他便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谢知棋还未迈进去一步,便有一道法术攻击朝他而来。 他想要防御,可自己的灵力却似乎尽数消散了,凝聚不了一点力量,他只得堪堪闪避,然而速度终究是不敌那道攻击,他的肩头瞬间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汨汨地往下流。 谢知棋的手捂住了伤口,他微抬眸,望去。 “看什么看?不会是被打傻了吧?还是又要像之前那样问,为什么欺负你?” “哈哈哈,当然是看你不爽啊,能有什么?” “就是,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攻击是盛延打出的,他毫无缘由地来了这么一击后,略带挑衅地看了谢知棋一眼,便转身接着练剑了,以盛凌为首,他身边的人都对他崇拜不已。 那是一个小团体。 而他,孤身一人,只能向自己取暖。 他有点厌倦这样的场面了。 ——“杀了他们。” 心底忽然冒出的声音,将谢知棋一惊。 他以为是错觉,可那个声音,极具蛊惑力地,再次响起。 ——“杀了他们,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谢知棋并未陷进去,而是保持着理智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最真实的你。” ——“剖开你的内心问一问自己,你难道不想让他们永远闭嘴吗?” ——“从你入玄天宗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对你不怀好意,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变着花样欺辱你。” ——“可是你做错了什么?门派不是你想进入的,师父也不是你主动选的。明明让他们记恨的一切,都是外人强加给你的,你自始至终都是被推着走的。你何错之有?” 谢知棋不为所动,“师父已经代我惩治过了。” ——“呵,你还真是相信她。” 对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谢知棋的眉头蹙起,“为何不信?” ——“她要是真的对你好,就不该让你修仙。你的资质平庸,再怎么努力,那也是不争的事实,无法改变。你瞧瞧你现在,会御剑,会法术,不还是照样被人欺负?她把你推进这种尴尬的境地,你还要对她感激涕零?” 谢知棋的神色如常,没有被影响到,“她让我多了一个还手的选择。” ——“是吗?那你为何从来不反击?不想挑事?还是不愿给她带来麻烦?可是,你作为她的徒弟,终日被他人欺负,你觉得她在面子上过得去吗?” “必要的时候,我会回击的。” 谢知棋垂下眼眸,他的心思,居然全部被猜中。 难道他的内心深处,真是那么想的吗? 他真的,怕自己太弱,驳了她的脸面,所以想要让所有人都去死? 谢知棋的唇角微抿了一下,“我的确讨厌他们,他们也绝非善类。可那些人罪不至死,即便真的有罪,我也没有资格剥夺他们的生命。” ——“他们可未必那么想。” “那是他们的事,我是我。” 如果他随意地杀人,视人命为草芥,即使变得再强,又有什么用? 他会在本质上,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我想说的是,你现在有能力,改变这不公的世界。我可以给你机会。” 谢知棋眉眼带着无奈,他微笑了一下,“可是我也不能保证,世界会被我变得更好,更公正。” ——“哼,随便你吧,我看你是要等刀架在脖子上了,才会知道力量的重要性。” 说完这一句话后,声音便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种种推拉,都是他的幻象。 他一路往山上走,竟在半路看见了他的师父。 她的表情不似平时那样淡然,仿佛世界崩塌了,她也还是会云淡风轻的。 然而此刻,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底蕴着的情绪,也让他看不懂。 谢知棋很少看见这样的她,不由微愣。 是见他受伤了,所以生气了吗? “又受伤了?” 她的语气里充斥着不耐烦,让他倍感陌生。 明明…… 她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是他的师父,她会替他疗伤,会轻拂他的伤口,会带着温柔,走到他身边。 还是他一厢情愿了? 她未必要按照他的设想对他,不是吗? “那么多人讨厌你,你不应该也反省一下你自己吗?” 他的师父,冷冰冰地如是道。 谢知棋觉得这话并不是全无道理,可不应从她口中说出。 他默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其实他又了解她多少? 他以为她会一味地偏袒他,但她理应主持公正才对。 那才是一个仙者,一个师父的正确行为。 他也应当接受,她不护着他的可能性。 她说得没错,是他的问题。 一切都是。 谢知棋的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小院后。 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舒服的椅子上,见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后,又不满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不去给我做饭?” 第300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七) 他的师父,从来没有对他颐指气使过。 “是不是往日里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她随手召来武器,最先是剑,可剑尖已经卷了刃,“啧,就不该给你的,白白浪费了一把好剑。” 长鞭随后便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动作,分明是要打他。 他不但不闪不躲,还凑近了一些。 谢知棋望着她,眸中的情绪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 他忽地释然似的笑了一下,眉目间显现出些微苦涩,将藏在心中一路的话说出:“师父,你方才说,那么多人讨厌我。那你呢?你也讨厌我吗?”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对他的恶意。 诋毁、谩骂,抑或是伤及骨肉的攻击。 却只有她的态度,会真实而深刻地影响到他。 她会不会很后悔遇见他?他让她脸面尽失,把她的剑弄坏了。 他能为她做的事,可以被任何人代替。 “你说呢?”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我可从未把你当成徒弟过。” 他肩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 可是他好像还能听见滴血的声音。 一滴,又一滴,清晰可闻。 她似乎话里有话。 鞭子被她丢到了一边去。 她唇边含笑地走向他,“你又何时真的把我当作师父过?” 他的最后一点心思,也被一面明镜映照了出来。 谢知棋默然,她走近他,踮起脚来,将双方的距离缩小到了极致。 她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 只要他稍低一下头,便能亲到她。 多可笑。 他明知道,她是假的,是他无望的幻想。 可她主动靠近他时,他又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他以为,他的心意藏得很好,甚至认为,他可以接着藏下去。 自欺欺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殊不知他在她面前早已无所遁形,暴露出了所有。 “真的喜欢我?” 他不愿意承认的心意,被她不留情面地揭穿。 谢知棋也知道,自己有多失态,可他没有办法否认。 因为他真的喜欢她。 很喜欢很喜欢。 她的表情再度变得恶劣不堪,“啧,真是枉为仙门弟子,居然对自己的师父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个幻境,是如此逼真而荒谬,将他所有的疑虑都摆在了明面上,逼着他去面对最残酷的事实—— 她不喜欢他。 不要紧的。 从最开始,他就没有期望得到什么回应。 如果有,那是他的幸运。 倘若没有,也是他活该,自讨苦吃。 “修仙之人,都是要清心寡欲的,更何况是我。” 她嗤笑了一下,面露得意,“我以后可是要飞升成仙的人,到时候活得久了,见的人多了,自然心性淡然,情绪起伏不大,也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我在乎。” “我现在都不喜欢你,谈什么日后?” 她伸了个懒腰,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为好。再有下次,我就让各大长老来评评理。届时,就不只是逐出师门那么简单了,估计还要夺了你的灵力,让你重新变成凡人。” ……不只? 谢知棋面露困惑。 她又笑了一下,“你猜得不错,我现在就要把你赶出去。否则生出了事端,又要怪到我这个做师父的头上。” 玄天宗的弟子只有在犯了大错的情况下,才会被逐出师门。 她若把理由呈上去,长老那边定是一致通过的。 别说是防患于未然了。 他如今,是“已然”。 谢知棋没有任何反应,木然地站在一起。 尽管他清楚,一切都是虚假的,幻境里的她,和现实里的她,并无关联。 但他忍不住害怕。 因为那些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假如她对他亦有情,她会被千万人唾弃。 他不想让她变得和他一样。 她理应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怎么能沾上俗世的泥土? 所以,最佳的解决方法,是他离开。 最好走得无声无息的。 这样一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是无数人的,她也还是那个天纵奇才的小长老。 ——“你想退缩了?” 那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 ——“她不要你又怎么样?等你足够强大了,谁不得听你的?” 眼前的场景一变,玄天宗所有的人,都出现在了他面前。 大抵是他那份不可告人的感情被公之于众了,门派里的人,从侍从,到同门,再到长老,无一不对着他指指点点。 她站在他身前,身形摇摇欲坠,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舆论压力。 他想要伸手,将她带到他身后。 可在他挥手的那一霎那,所有在那批评、耻笑他们的人,都化作烟尘,消失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世界归于宁静。 亦或是,死寂。 ——“看到了吗?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它可以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你,包括她。” 她原是背对着他的,但她转过身,向他伸出手,眼底透着无尽的依赖,“阿棋……” 谢知棋后退了一步。 她似是被伤透了心,悲伤不已,可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如同被操纵的傀儡。 ——“你不喜欢现在这样吗?万事万物,都会顺从你的心意,谁敢违背,就只有死路一条。欺负过你的人,你只要挥一下手,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欢的人,即使你对她再不好,她也心甘情愿地为你赴汤蹈火。”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享受就行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十分有诱惑力的条件。 “可是,她不会是她,我也不再是我。” 谢知棋不知想到什么,唇边衔起一抹笑意。 现状很好。 他满足了。 将来的万劫不复,他也提前领会到了,离开的时候,他会干脆利落些的。 ——“榆木脑袋!” 是吗? 他的师父可是觉得,他的悟性很好呢。 脱离幻境的方法,大概是先自我解脱出来。 谢知棋正要对自己下手,心脏处却忽然传出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他失力地跪倒在地。 眼底顿时黑气缭绕。 周遭的黑暗,似要将他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即便是这种时刻,他也还是不知廉耻地,想起了她,他无意识地呢喃道:“师父……” “在呢。” 第301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八) 在听见她的声音后,他的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 只是寥寥两个字,他便知道,真的是她来了。 谢知棋眼眸中凝聚的黑气散去了一点。 她的身形被隐约勾勒出来。 他无力地朝她的方向伸出手,试图感知那一份美好到不真实的存在。 谁知,她像是知晓了他的心意,主动地将手搭了上去。 她白皙柔软的手指,与他的相扣,不留一点旁人可以侵入的余地。 独属于她的温热,通过交缠的指尖传递到他的身上,带来让他心安的平和。 谢知棋的状态依旧不见好转,他却毫不在意似的,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清冽如山间泉水的声音,融上了几分喑哑,间断的话语,也昭示了他此刻的虚弱,“师父,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 他真的差劲透了。 她给他找独门的修炼秘籍,亲自为他授课,将宝剑赠他,他却仍然不敌数量上占尽优势的魔物,也无法思虑周全,完全躲开那一道暗算。 如果他当时能反应得再快一些,就该清楚,光是他自己避开了攻击没用,但凡有一只魔物受到了惊扰,都会对正在飞行的他产生影响。 对方显然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目标明确,锁定了范围,也不怕偏航。 没等她回话,他便自顾自地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知棋不是一个合格的徒弟,还请师父……” 他在幻境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与其到最后,闹得谁都不愉快,不如他自请离开。 可话还没说完,他的唇,便被她封住。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相碰,他浑身犹如过电了一样,身体忍不住颤栗,想要往后撤时,后脑勺却被她托住。 她将距离拉得更近,与他的唇瓣也贴得更为紧密,她加深了这个吻。 铺天盖地压下来,将他包裹的,是她的气息。 他的表情错愕、不可思议,又流露出一丝困顿。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低垂的眉眼里,晕上不明显的笑意,驱散了此前所有的迷茫。 原来,她和他,是一样的心情。 混沌的意识已然归于寻常,他十分清晰地认知到,他同她是在做什么。 可他情愿不知,选择清醒地,与她共沉沦。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充沛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渡了过来,在他的体内流淌着。 心脏处牵扯神经的疼痛,也渐渐消失。 剩下的,只有擂鼓般响亮的心跳声。 咚、咚、咚,每一下都沉重无比,似是在敲响警钟,告诫他未来将会是何景象。 但他眼下,已经顾不得什么将来了。 他唯一明晰的一点是,她是师父。 她亲他,他是不能躲的。 谢知棋乖乖地接受着容缈的亲吻,他不进,不逾矩,也不退,不让步。 可他也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耳根通红,面颊也染上了大面积的绯红,被她点燃的火,一路烧到了脖颈处。 谢知棋不敢与容缈对视上,他怕一睁眼,就抑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情愫,闭眼的话,又似乎不太尊重她。 于是,他只得稍稍低着微眯的眼,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还充斥着她引起的迷离和沉醉。 等到身体的异样完全消除后,他眼里的黑气也荡然无存。 她才同他分开,温软的眉眼看着他,问:“哪来的又?” 方才的吻持续得太绵长,他的呼吸还未全然平复下去,微微喘着。 他慢半拍地回忆起,她这是在回答他之前说过的话。 容缈摸了摸谢知棋的脑袋。 她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细致地帮他把凌乱的发丝拨弄开,“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每一次你都做得很好,不能再好了。” 容缈找谢知棋花了不少时间。 起初,剑携带着她的气息到处乱窜,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她便停了下来,没再追。 等剑的位置确定下来以后,她才寻着气息找到他。 而这期间,她虽不知他具体遭遇了什么,却也看见了他的痛苦与挣扎。 能一个人挺那么久,撑到她来,真的很了不起。 谢知棋微微愣住。 她的语气真诚,言辞率直。 他也知道,她不会对他撒谎的。 只是,她对他的评价,超乎他想象得高。 他的心口,莫名传出一点酸涩感。 在所有人都厌恶他,将他视为异类的情况下,只有她,永远站在他那边。 “你说,你是不合格的徒弟,那我也是不称职的师父。” 容缈意有所指地点了一下谢知棋的下巴。 亲都亲了,所谓的师徒情也变质了。 谢知棋却神情严肃地给容缈找补,他一脸认真地道:“师父那是为了给我渡灵气,不作数的,并没有违反任何人伦纲常。” 谁家灵气借吻渡的? 他显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只是为了给她找个借口而已。 她若不想和他有其他的关联,可以顺着他的台阶下。 也算是个正当的理由。 今日的亲吻过后,他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她的关系,还是清清白白的。 她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倒是贴心。 “是吗?” 容缈歪了歪头,眼里泛起一点狡黠的笑意,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其中,“那这样呢?” 她捧住了他的脸,坏心思地在他的唇上又亲了一下,表情比他方才还要更一本正经,“你感受到新的灵力了吗?” 明知她是他在逗弄他,他的脸还是不可抑制地蒙上了一层羞赧。 谢知棋不敢回答,他在她面前,是不会说谎的。 可那毕竟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他一时也有点难收场。 容缈明知故问地道:“是没有感受吗?难道是方法出了问题?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面容娇美,嗓音绵软,无需做什么,便对他带着极大的吸引力。 何况是她的邀请。 他好像…… 根本拒绝不了。 谢知棋抿了下唇,眸光专注地凝滞在容缈身上,他没有点头答应,也不摇头推辞,只是再一次,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他只乖巧地道:“都听师父的。” 第302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二十九) 他乱成一团的心绪,被她一一整理完毕。 平静下来后,谢知棋问:“师父,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在我的幻境里吗?” 此处仍旧是一片空白。 除了她,什么都不存在。 根本不像山崖。 或者说,完全没有一点真实感。 仿佛隔绝于尘世间。 “嗯,真正的你倒在山崖底下昏迷不醒。” 容缈分析了一下,“这个空间应该是建立在你的意识之上。” 谢知棋若有所思地道:“那,我们要出去吗?既然是我的潜意识产物,想要从这离开,只要我清醒过来,应当就没有问题了。” 照那么说,真正的师父,也在“外面”。 他不清楚她是怎么进来的,但这个空间里发生过的一切,包括那个屡次诱导他的声音,都让他感到心慌和不安,久留不是好事。 再者,他还在出任务中,他不知道身为队长的盛延会如何编排他,毕竟对方一向对他都是不怀好意的,这次更是直接出手了。 盛延要是想的话,甚至可以倒打一耙,把那道带着杀意的攻击以其他缘由掩盖、搪塞过去。 而他离队已久,对队伍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对方要想甩锅,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我想也是。” 容缈停顿了一下,“但出去的话,我会从你眼前消失,你在意识之外的地方,是看不见我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免得他担心。 他也有知情的权利。 容缈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魂魄离体的事情告知了谢知棋。 一开始,她想试着用别的方法唤醒他,如果不被他发现她来过,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他陷入了沉睡一般的昏迷状态,身体也虚弱不已,还抵抗起了灵力的输入,意识更像是飘到了九霄云外,她怎么都无法让他醒来。 她只好以灵魂的形态进入他造出的空间中。 魂魄的重量轻,又不是实体状态,无论去什么地方,基本上都是畅通无阻的。 恰好她灵魂出窍,也不需要耗费额外的力气。 所以,进来其实还是很顺利的。 没有人比谢知棋更清楚他自己的状况了。 假如她不那么做,他恐怕会一直睡下去,无限接近于死亡。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性,他无需借助她的外力醒来。 但他会听从那个声音的指使,大概…… 会变得不像自己。 他沉默良久,而后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朝她迈了一步,不合规矩地,抱住了她,修长的手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他却贴得很紧。 忽然一下子,变得黏人了起来。 谢知棋乖顺地将脑袋埋到容缈的脖颈处。 他柔软的黑发,蹭得她痒痒的。 “师父。” 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传至她的耳畔,“这样做,对你的伤害是不是很大?” 容缈罕见地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她又摸了下他的头,“但是护住了你,就值得了。” 他无言地接着抱她,也不再去想什么任务。 和她相处的珍贵时间,他想留住。 过了一会儿后,他忽地问起:“照师父所言,师父前些日子也在吗?” 她是放心不下他,才随他下山的。 后面应当也是跟了他一路。 “对啊。” 容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谢知棋:“……” 他的耳垂又开始烧得发烫。 容缈的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的尾音,像是带了小钩子,挠得他心中微痒。 谢知棋抬手,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垂。 他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不敢看她。 她的话,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眼看谢知棋面上的温度攀升得越来越高,容缈也见好就收了,“是其他人的小人书。有一大堆,我只是无意间瞥到了,没有仔细看,也不太清楚里面的内容。你看了吗?” 他摇了摇头,又顿了一下,像是细细地进行了一番回想,随后不大确定似的,点了下头,说:“看到过一页。” 也不能怪谢知棋。 弟子们下山后,由于脱离了长老的监视,便愈发肆意妄为了起来,之前偷运上山的小人书被缴获了,他们就又去买了新的,吃饭时,书也大剌剌放在那。 他是路过时看到的。 容缈的唇边漾出笑意。 只觉得,他实在是可爱。 “师父饿不饿?” 谢知棋连忙转移话题。 换来的是,容缈一个劲地点头,跟上了发条一样。 估计只有系统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处在待机模式,把“节能”的含义,彰显得淋漓尽致。 在末世时,都没有过这种情况。 再也不当鬼了! 尤其是饿死鬼!!! 谢知棋很快变出一桌香气扑鼻的佳肴。 他预想得没错,在他的空间里,他能做主。 容缈当即喜笑颜开,亲了一口谢知棋后,便开吃了。 他被亲得失笑,又将周身的空白场景,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房屋。 仿佛他和她,也没有了什么特殊的身份,只是寻常的凡人。 碧蓝晴空下的阳光和煦,有树可遮荫、乘凉,麻雀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花的芬香,萦绕在鼻尖,偶有鸟鸣,点缀这一片寂静。 而他喜欢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种生活,对于旁人来说,只道是寻常,但于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 自从加入玄天宗后,他的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有她,所以他不讨厌自己的命运轨迹被改变。 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他当然懂。 只是,他也会怀念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凡间生活。 否则他下意识造出的场景,怎会是如此模样? 谢知棋兀自摇了摇头,若要他回到从前,他大抵也是不肯的。 倘若没有她在,哪一种生活方式,都无所谓。 甚至,他活不活,也不要紧了。 ——“也不是非她不可吧?其实谁都一样,你只是需要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第303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 它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有的想法,也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会以此作为把柄,千方百计地,勾起他的疑心与忧虑。 可,如若是与她有关的问题,他的回答,只会坚定不移。 “是又如何?” 谢知棋的唇角掀起一点柔和的笑意,他目光笔直地望着她,声音清冽,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的确,谁都能救我……但只有她能爱我。” 所以,他就是非她不可,根本不存在其他的选项。 “你不用再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他的语气凉淡如水,“我不想同你再有任何往来。” 谢知棋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不明白它那么做的目的。 幻境很好,在这里,他可以主宰一切,但他终究还是要回归到现实里去的,她同样不能停留太久。 而且,方才心口处的疼痛,和身体的不适感,还历历在目,他不想再为了空穴来风的“力量”,将自己置于危险中,也不愿再令她渡灵力给他。 ——“别那么着急拒绝,我们一定还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说不定是你来求我,将力量还你。” 谢知棋注意到,对方使用的动词是“还”。 他蹙了下眉。 对方也见他现下心性沉稳,不易被动摇,多说也无益,便消失了。 “怎么了?” 吃饱喝足的容缈问道。 她眼下的状态,刚好能吸收他用虚拟意识造出来的食物。 口腹之欲久违地得到满足,她的心情也达到了峰值。 “师父……” 谢知棋踌躇片刻,还是将他遇到的怪东西,如实告知了她。 “心魔吗?” 听完后,容缈抛出了一个新的词汇。 “心魔?” 谢知棋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遍。 她点了下头,“它其实是和执念差不多的存在,诉求得不到满足,积少成多,久而久之,便演化成了执念,再严重一点,便是会影响心智的心魔。” 容缈大致清楚,原剧情里,谢知棋黑化的原因了。 他在玄天宗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者说,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伤害,被长年累月地积攒下来,没有可抒发的出口。 在他下山出任务时,不知是何原因,潜藏在深处的心魔,被引了出来。 心魔趁虚而入,于他最为脆弱的时候,诱惑了他的心神。 他当时没有外援,只有自己,可能抵挡住了一部分,没有完全失去神智,但残留了一些欲念在心里,之后回到玄天宗,再次受到刺激,便彻底黑化。 想来,当初阻挡她给他疗伤,渡灵力的,也是心魔。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刚才给他灵力时,他没有出现抵抗的反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症状? 有多种可能性,其中概率最大的有两个。 一是她给他的秘籍心法起了作用,使得他体内不同的力量可以共存,即使再接受其他力量,也不会抗拒了。 至于第二种猜测…… 他的心魔,吸收了她的灵力,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他的体内,所以他并未有什么不适,甚至可以做到精神充沛,不仅在短时间之内恢复过来了,还能留有余力,对空间进行改造。 “等回玄天宗,再研究一下好了。” 容缈得出了结论。 他目前的状况,跟常人无异,看不出一点异样,或是端倪。 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以她的状态而言,也是无能为力的。 至少得让她的灵魂先归位,才能再谈其他的。 “好,师父先走。” 谢知棋是空间的主人,他要是第一个离开,这里指不定会崩塌,对她造成伤害。 “嗯。” 她应了一声。 谢知棋的视线,停留在了容缈的身上。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总觉得,师父的周身,变得透明了一点? 他莫名感到有些心慌,便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容缈沉默了一下,“可能是灵力使用过度,魂魄支撑不住,有些虚弱。” 毕竟灵魂出窍本身就已经很伤身了,再加上她给他渡灵力,倒是有点自顾不暇了。 听见她的话后,他像是百爪挠心。 她的身形,仿佛都消瘦了些许,一身白衣,更是让她看起来轻飘飘的,宛如谪仙,好像下一秒,她就要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很怕抓不住她,却不敢表露自己的担心,也不想再因自己,让她又操心。 更清楚,此时无论再说什么,都是在消耗时间,只会让她的状态更糟糕。 谢知棋装作无事的模样,微笑着道:“师父回了宗门后好生休息,知棋一定紧随其后,平安归来。” “好,等你。” 容缈的眼睛弯了起来,如同夜空中皎洁的月轮。 她本是要直接走的,但转身的那一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面朝着他,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 末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也不要滥杀无辜,好不好?” 谢知棋默了下。 他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答应我,好吗?” 她的声音温柔,眼眸里,也是澄澈如水。 “好。” 他应了下来。 鼻尖却忽地冒出一点酸涩感。 她从不是要他任人宰割,被动着承受外界对他的所有恶意,做一个不声不响的受气包,他可以保留自己的锐利,对伤害过他的人进行还击,她想要看到的是,他锋芒之下的柔软不曾消失,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殃及池鱼,祸及无辜的苍生。 “我的徒弟,最乖了。” 容缈奖励似的勾了勾谢知棋的下巴。 像对待一只大型犬一样。 而他也很受用般,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指尖,见她没有反感,更加大胆地,碰了碰她的手心。 这样的行为,放在寻常人身上似乎不足为奇,可对谢知棋来说,已经是越界的行为了。 他不明白,此刻突然生出的依赖、眷恋,是从何而来,但好像他不那么做,就会后悔。 就允许他再在他的幻境里,放肆一回。 只一次,他便知足。 第304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一) 容缈离开后不久,谢知棋也出了幻境。 他在山崖底下醒来,周遭布满碎石,一片枯败景象。 身体上的伤口仍在往外流着血,将衣物浸湿一片,他只是稍稍直起腰,便牵扯到了断裂的骨头,连神经也在叫嚣着疼痛。 倒也正常。 换作是个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磕到石头上,早已粉身碎骨了。 他也差不多,只是有她给他的灵力在,才能护住那一条命。 谢知棋咬着牙给自己疗完了外伤,把断了的骨头给接了回去,血也止住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取出一颗丹药,服了下去。 师父的丹药额度,在玄天宗是数一数二的,她好像就从来没受过伤,一次领取记录都没有。 担心他下山时会被伤到,她便带着他去取药。 那种架势,跟要把整个药库搬空似的。 他答应她会尽量让自己不受伤,可还是敌不过她的坚持,一个小腰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什么种类的都有,止痛的、凝气的,连涂抹用的药膏都有。 要不是路程长,背太多东西会感到疲惫,且目标太大,他恐怕都是行走的补给库了。 他又吃了一颗止痛的丹药,据说是三天内都不会有丝毫疼痛感。 刚一服下,药效便起了。 谢知棋重新系好铃铛,拾起在一旁的剑,御剑离开了山崖。 他回到村落附近,可根本没有看见玄天宗弟子的身影。 魔物也消失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 所有魔物都被消灭,是不可能的。 它们数量庞大,跟根本杀不完似的。 况且,弟子们的平均实力也令人堪忧。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当时大部分的魔物的确被他引开了。 但后来,是由剑去甩掉它们的,他不知道后续。 那些魔物打道回府,再杀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是,周边也没有弟子们的尸体。 不像是发生了什么恶战。 谢知棋没有通讯工具,无法联络上盛延那边,只能回玄天宗。 宗门有一道类似门禁的屏障,可以自动检测到所有人的出入情况。 所以,他一回来,其他长老便都知道了。 谢知棋原本是想先去找容缈的,可他在半路就被拦住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别的人呢?” 一个长老率先发问道。 他如实回答:“弟子不知。” “什么叫你不知道?你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 “难不成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不应该啊,那些魔物的等级不算高,以弟子们的修为来看,顶多是苦战一会儿,怎么可能出事故呢?而且,他都回来了……” 一个分析情况的长老,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谢知棋。 这已经不是内涵或是暗示了,长老的偏见被明晃晃地放在了台面上。 连他都能无事地归来,剩下的人,还能死在外面不成? 明明容缈此前已经让谢知棋证明过他自己的实力,可还是有人视而不见,觉得他是侥幸,或只是会耍个花架子。 有长老看见谢知棋被血染了大半的后背,道:“你先跟我们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他将所见所闻陈述了一遍。 当然,他知道她私自下山,是违反门规的行为,自然模糊了那一段经历,也没有向长老们告知心魔的存在。 他只是说,自己晕了一段时间,醒来后便回去找大部队,没见着人就只能自行先回门派里。 谢知棋省略的部分,对于长老们找弟子的下落而言,并不重要,所以他们也没有追问。 他的做法是没有问题的,即使是他掉队在先,他也不必一个人去找所有人,那样反而可能会有更多危险,他选择回玄天宗,是相当稳妥的。 依旧有没好气的长老说:“指不定盛延带着人都去找你了。” 谢知棋面上不语,心中却是了然。 对方都想让他死了,怎么可能会真去找他? 即便是找,也是期盼着找到他的尸骨。 总归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别急,我们不是给盛延通讯器了吗?” 长老们想起来后,立刻联系起了作为队长的盛延。 结果通讯一直没被连通。 “这可怎么办,唯一的联络方式也没了,那么多人,难道都要失联了?” 好不容易有个解决方案,又起不了一点作用。 “无妨,我在通讯器里施了法术,以防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如果容缈在场,她就可以认出,这个私自给联络器装上了定位的长老,便是想挖走盛延当徒弟的那个。 谢知棋跟着各位长老去了议事堂。 一团白光,将盛延携带的通讯器的位置,显现了出来。 再对比大地图,长老们很快得出了弟子的所在地。 却没有一个人出声,都是面露尴尬,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 终于,有老脸通红的长老开了口,“怎么会在青楼?” “会不会是定位搞错了?” 这个质疑,当即被推翻了,袒护盛延的长老为自己也辩护道:“不可能,我的法术不会有问题。” “也有可能是通讯器被弄丢了,搞不好被别人捡到了,带到青楼去了。” “是啊,别那么快下定论。” “我们直接去一趟,看看不就得了?” “那种地方,不好吧?” 长老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谢知棋的心中有了一面明镜,可他也不愿再去添油加醋。 有小人书被收缴的先例在,长老们心里分明多少都是有数的,可他们的天平偏向剩下的人,自是要想方设法,为之开脱。 若不是长老们强硬地要他留在这里,他早早便离开,去找师父了。 争论到最后的结果,是几个长老亲自去青楼找人。 这时候,容缈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她在的话,便不必那么兴师动众。 一群白发仙者,出现在青楼的画面,属实有点…… 奇怪。 “各位爷好,这是来找哪位啊?” 鸨母犹疑了一下,还是敬业且热情地接客。 这哪是爷? 都是爷爷了! 身段妖娆的女子,攀上其中一个长老。 长老当下“嗷”了一声出来,吹胡子瞪眼地痛骂道:“老身的胡须都被你压断了!” 第305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二) 几个长老回来的时候,面色都很难看。 身后的弟子们,更是笼罩在极低的气压之中。 即使再不愿承认,那些弟子的所作所为,还是把玄天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其实人都有七情六欲,无可厚非,哪怕是修仙之人,想要完全剔除情欲的存在,也是极为困难的。 长老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四处留情。 所以,之前弟子的小人书被抓到的那次,长老们只是略做了惩处,警戒了一下,没有大发雷霆。 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弟子们还在执行任务中,且不说魔物有没有被消除干净,至少他们是“因公出差”,一群人都焦急地等着结果,盼他们安全回来,哪有什么摸鱼的时间? 何况还是聚众摸鱼。 “盛延,你作为队长,不仅没有给同门的师弟们做好表率,还带头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该当何罪?!” 长老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们那么多人,都对盛延寄予厚望,他倒好,分内之事是一点都没做。 想把他从青楼事件里摘出去都不可能了,因为他被抓了个现行,证据确凿。 盛延衣衫不整,脖子上还有明显的痕迹残留,他显然也知道,这时候再怎么狡辩都没用了,索性直接认罪,“都是盛延一人的错,还请各位长老不要怪罪其他师弟。” 他的意思十分明了,想一个人把罪过揽到身上。 现在的局面已经定型了,他唯一还能赢得的,便是弟子们的好感。 再争取把惩罚压小一点。 果不其然,当下便有个盛凌带头领情了,“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明明大家都有错,毕竟我们现在都还是肉体凡胎,不能免俗,不是很正常吗?” 这番话,把刚消了一点气的长老又气得太阳穴突突跳,盛凌紧接着道:“这些天以来,大家斩杀魔物都辛苦了。大师兄也是好心,看我们都累了,才带我们去青楼的。长老,青楼不是只有情情爱爱的,还有很多精彩的表演,您不要有那么多偏见……” “够了!” 刚刚被压断胡须的长老,气呼呼地道。 青楼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 话语被打断后,盛凌也不敢再说话了,他老实地闭上了嘴。 但不得不说,他是懂转移话题的。 长老们更关心的,是除魔的情况。 “既然如此,那便展示一下你们的战绩。” 想挖墙角的长老给盛延使了个眼色。 他便将手环举起,对准议事堂的灵镜。 一缕缕魔气被镜子吸收,呈现出了最终的数量。 那位长老当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你们确实没有说谎,这个分数,即便是跟以往比起来,也是合格的。” 一个看似轻飘飘的“合格”,承载的份量可不小。 从前魔界的势力大,魔物数量自然也多,现在境况好些了,能杀那么多魔物,已经很好了。 其他弟子也一一上前,成绩不算好,有的甚至连中等都称不上。 可有盛延这个优秀代表在,长老们便也没那么大火气了。 他的确是同一届弟子中,实力强劲的种子选手,分数也毫无疑问是最高的。 盛延暗自笑了一下。 虽然换弟子是长老内部的决定,但他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走漏的风声。 接下来,长老肯定会拿类似“将功抵过”的论调来帮他。 玄天宗总归是用实力说话的地方,他不会受多少刁难。 “不知道小师弟的战况如何?我记得,小师弟可是格外英勇,一个人引开了一大群魔物,必然是将它们轻轻松松收入囊中了吧?” 就在此时,盛凌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虽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谢知棋自入了宗门以来,都是和所有人不对付的,说不定他暗地里就是恨不得弄死其他人的。 眼下,大家都被长老斥责,可不就是谢知棋趁机搞的鬼! 盛凌可看不惯谢知棋得意的模样,又见他背后的衣裳染血,便猜测他是打不过魔物,临阵脱逃,狼狈回玄天宗告密的。 他特意吹捧谢知棋一下,就是想要让长老们知道,谢知棋还是那个废物,一点长进和改变都没有,继承了仙者的衣钵,也不起半分作用。 谢知棋一直都静静地站在议事堂的边缘位置,观赏着这一出闹剧,还未有什么反应。 倒是盛延,一听盛凌开口,便瞪了他一眼。 真是猪队友! 盛延知道,谢知棋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格,他一向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哪怕他的分数被各大长老忽略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偏偏盛凌跳出来提醒了所有人。 别的弟子都不清楚谢知棋的水平,唯有盛延的心里有个大概。 在他眼里,谢知棋是会威胁到他的地位的唯一人选,他自然盯得比谁都紧。 比起每天都在门派里抛头露面,崭露头角的盛延来说,谢知棋整日都待在容缈的小院中,其他时候,要不是在瀑布边扎马步,要不就是下山购置食材,他的实力,实在是不好说。 有长老怕谢知棋难堪,便给他找台阶下,“你要是受伤了,想先回去休息也是可以的。” 让人家在这里等了那么久,还要他受着别人的刺激,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换作是以前的谢知棋,定也不争不抢,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可他现在,不想了。 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 “谢谢长老的关心,弟子无碍。” 谢知棋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灵镜前,他徐徐抬手,将腕上的手环,对准了镜面。 周身散发着纯白色灵气的镜面,吸收着一缕又一缕的黑色魔气。 盛延眼睁睁地看着,谢知棋杀死的魔物数量,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弟子。 可数字还在攀升,并没有停下来,直到,它比其他弟子的总数还要多。 然后,像是戏弄他一样。 谢知棋,刚好比他多杀了一个。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可能?你作弊!” 最想要看热闹的盛凌,率先发出质疑。 第306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三) 事实上,谢知棋并未刻意地计算过魔物的数量,所以他也不太清楚。 目前的情况,要说是巧合,未免有一点牵强。 盛延更是不敢置信。 手环会主动吸取魔气,他杀的魔物之中,甚至还有谢知棋杀了而忘记吸收的。 但在数量上,他还是不敌对方。 估计跟当时随之飞去的魔物有关。 谢知棋要是死了,便不会有那么多事端了! 如今,所有弟子的处境都十分尴尬。 原本都要从轻处理了,可谢知棋却凭空出现,他曾是整个玄天宗里实力最差劲的弟子,但现在,拿任务成果证明了自己。 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分数是捡漏得来的。 捡个几只还有可能。 但数量如此之庞大,怕不是捅了魔物的窝。 更何况,他素来同别人不和,谁会将分数拱手让给他,白白送他捡漏的机会? 且,他没有和其他弟子一样去青楼鬼混。 想来,别人也是不带他玩的。 品学兼优。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才应是最优秀的弟子。 “玄天宗,要变天了。” 一个长老神情严肃,故作深沉地道。 谁知,话音刚落,外头的晴天便一下变得阴沉沉的,一道雷打了下来,将天空炸得闪过刺眼的白光。 众人齐齐看向发言的长老。 长老:“……” 他汗颜,“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随便一说。” 怎么,他还突然有了预言的能力? 那他说自己飞升成仙行不行? 长老们原定的计划是,趁机将盛延、盛凌二人从容缈的师门中“拯救”出来。 但现在,完全乱套了。 所有弟子的得分交上去后,剩下的事宜,便是处置青楼事件相关的弟子。 此事与谢知棋无关,他也没有心情,在这里观看其他人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神情。 他正要离开,却忽然目眩了一下。 与此同时,灵镜再次吸收起了魔气。 只一两秒的功夫,它便炸裂开来,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这是承载超出负荷的表现。 谢知棋的意识只断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 可他再次抬眸时,长老们的表情变得恐惧万分,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先前那种赞赏,或是惊讶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并不期盼获得旁人的赞许,只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让他心生奇怪。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下一秒,谢知棋便被长老的法术给束缚住了。 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魔,是魔!” 同门惊恐的叫声,让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迷茫。 魔? 谁? 谢知棋对于魔的理解,还停留在魔物的阶段,他没有见过其他形态的魔,自然也不清楚,弟子们是在说什么。 他迷蒙地抬头,望了一眼上空。 并没有魔物出现。 盛凌好不容易捉到谢知棋的把柄,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我就说,小师弟的水平怎么一下子就突飞猛进了。我居然还怀疑你是作弊,是我的错,我简直错得太离谱了。小师弟真是胆大,竟然跟魔勾结上了!” 而盛延,此时也不再顾及自己“与世无争”的形象,添枝加叶地道:“这么说来,倒也是有迹可循的。早在除魔时,我便发觉,那些个魔物,分明都没有自主意识,一股脑地乱飞,却像是刻意避开小师弟,对他的攻击性极弱。原来……是同物种之间的惺惺相惜啊。” 他,是魔? 怎么可能? 谢知棋不甚理解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喃喃道:“我不是魔。”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证据不都在这了吗?” 长老指着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灵镜,道:“灵镜可是我们玄天宗的法宝,它能监测、吸收魔气,你手环里的魔气,已然被全部吸走了。死去的魔物,其魔气是不具有攻击性的,更不会四处乱窜,可你自己看,那是什么?!” 灵镜碎片的周边,飘着淡淡的黑色魔气。 而正是从谢知棋身上涌出的那些魔气,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径直将镜子击碎了。 长老甚至来不及心疼法宝。 兹事体大。 一个修仙的门派,混进了魔界的人。 关键是,还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他在玄天宗无声无息地待了数月之久,倚仗着宗门的物资。 说不定,还偷了什么秘籍或是丹药。 这种事放出去,让其他门派听了,怕是牙都会笑掉。 谢知棋想要辩解,可他纵是百口,也莫辩。 因为,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喏,机会摆在你面前了,我可以让你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话?区区一个臭老头的小把戏,就能将你绑住。” ——“只要你点头,我所有的力量,都是你的。” 谢知棋黯然地垂下眼眸。 所以,他真的是魔? 身份的转变,来得太快,太过突然,他一时,有些茫然。 对他,也是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好像他此前经历过的一切,都被轻而易举地推翻了。 他的心魔,携带着魔气,似乎还具有巨大的魔力。 那他呢? 他究竟是谁? 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全部消失,他有的,仅仅是一个名字,稀里糊涂地活到十九岁,而后,又莫名其妙地修了仙,被冠上玄天宗弟子的称号。 但他找不到自己了。 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劈下,气势汹涌,似是要将天空一分为二。 盛凌幸灾乐祸地道:“啧,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放雷出来劈死你。” “真是活该遭雷劈啊。” “有够吓人的,也不知道他暗地里有没有对我们下什么毒手。” “就是,安全隐患太大了。” “这种人还是早点除掉,以免后患无穷。” 谢知棋的身份,是今天才被他人知晓的,他此前从未生出任何害人的心思,甚至,是他一直在被欺负。 但只因他身怀魔气,所有人便要将他即刻抹杀。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突兀地响起。 有个眼尖的长老看见来者,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容缈歪了下头。 她道:“我的徒弟,当然好。” 第307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四) “你!” 长老被气得快要心梗,“你自己看,他可是魔!” 无需多言,灵镜的爆炸,足以证实。 “那只能证明,他身上确有魔气,并不能说明其他什么。他在被定性为魔之前,先是我的徒弟。” 容缈望了一眼外头愈发阴沉的天色,道:“且他的魔气中,有我的灵力,岂不是说明,我也是魔,也应被除之而后快?” 长老探测了那一团魔气后,面色更是难看。 她并未说谎,也确实没有必要撒谎。 场面陷入了僵局。 很快,盛延发现了其中的盲点,“小师弟的魔气,在下山前应当是没有的,可出了一趟任务后,便有了。仙者的灵力,混杂在魔气之中。难不成,仙者也下山了?” 容缈直接承认了,“是。” 长老们顿时勃然大怒,对她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私自下山可是违反门规的,你怎么敢?” “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了,就不把我们这些长老放在眼里了?” “可真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自称闭关,闭到哪里去了?” 容缈微笑了一下,“我下山违规,长老们想要破例换徒弟,便不违规吗?况且,我又不是贪图玩乐去了,未对门派造成任何损失。至于闭关修炼的成果,便是外面的雷劫。” “歪理!” 长老们不信,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重复“歪理”二字。 她并没有突破境界,更上一层楼,还在那说,雷是因她而劈。 那雷怎么不劈她头上呢? 乌云聚集在了一块,黑压压的天空发出隆隆的闷雷声。 “若按照各位长老的设想来说,他成了魔,理应杀戮成性,但事实是,他没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这难道不是我教导有方,诲人不倦的结果?” 容缈接着说:“长老们想除魔的心情,不难理解。可他尚未成魔,也没有害人之心。倘若他被杀,那么在座的各位,不也是分不清青红皂白的,失去判断力和理智的魔物吗?” 甚至都不是魔。 魔物比魔,还低了一个档次。 “我会带他走,拦或不拦,是各位的自由,但结果不会被改变。” 容缈一步步迈向谢知棋。 她的每一步,都轻盈无比,像是踩在云端上,没有一点实感。 唯独腰间系的铃铛,被动作带得摇摇晃晃,发出声响。 “你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你执意要护着他,便是与整个玄天宗,乃至修仙界作对。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面对长老半是威胁的施压,容缈淡然地点了下头,“二者之间,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说罢,她便解开了他身上的法术,牵起他因束缚而遍布红痕的手,带他离开。 谢知棋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好似回到了数月前,他第一次见她时。 那时候,他也是被所有人刁难着,被一只只手,推到了世界的边缘。 但她还是选择了他。 自始至终,她的选项里,只有他。 从她进入议事堂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抬起过头来。 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即使被她带着脱离了那个地方,他的视线里,也还是只有她纯白的衣角。 她每为他说一句话,他的心就疼痛一次。 最让谢知棋觉得无助的是,她对他所有的坚持、袒护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或许旁人能被暂时欺瞒过去,可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他是魔。 那些猜测,都是对的。 今天能掩饰过去,那明天呢?后天呢? 终有一天是要暴露的。 天雷滚滚,轰隆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师父。” 谢知棋的声音里,有强装出的镇定。 他停下了脚步,她便也没再走。 积压的情绪,似要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他准备向她摊牌,最后再做一回,她听话的徒弟。 知情不报可是大罪。 他一个魔,要怎么在正道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但她不一样,她还有漫长的未来,可以被填充。 容缈回眸,看着谢知棋,出乎他的意料,她说:“我知道。” 他一怔,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她知道? 那她,还要义无反顾地护着他,与修仙界为敌? “可是我的想法并没有改变。” 容缈停顿了一下,“那是他们预设的罪名,既然它是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他们就不能私自给你定下一个莫须有的罪,要你为之付出生命。”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眉目里透着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认真,“那不是你该承受的代价,是不合理的。” 无论他以后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成为真正的大魔头,都不是现在的他应当去面对的。 一阵剧烈的白光在空中一闪,将厚厚的云层分割,闪电过后,是轰鸣的雷声。 惊天动地的雷,朝她而来。 容缈飞至半空中,那道雷便落了个空,只是将大地从中间分开,劈得焦黑。 可是,天公像是不知罢休一样,数道雷并发,追着她劈。 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天雷则跟安了定位雷达似的,一副不把她劈死,就不肯停止的气势。 情况危急,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她避开那些雷。 谢知棋正要御剑,却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杀气,他侧身避开。 是盛延,还有其他弟子和长老。 除她之外,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出奇一致——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法术混乱地杀来,他用剑一一挡住。 明知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但谢知棋没有办法做到专注,他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也在留意她的情况。 换来盛凌明了的嗤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心气有多傲,结果,居然喜欢自己的师父。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两情相悦吧?不然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你,不把纲常放在眼里?” 盛延沉声宣布:“玄天宗弟子谢知棋,与其师父生情,罔顾门规,且与魔界关系密切,经长老们一致决定,为庇护天下苍生,对谢知棋格杀勿论,以绝后患。” 第308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五) 由盛延带头,新一届的弟子们,对谢知棋发起了攻击。 小辈之间的战斗,长老们自是没有出战的理由的。 他们之所以不插手,也是因为胸有成竹。 有长老给盛延传了些修为。 他本来的实力就出类拔萃,再加上外界的加成,对付谢知棋应是有余的。 但…… 情况似乎仍然不容乐观。 盛延吐出一口血,狠狠地看向谢知棋。 这是他第一次与对方正面交锋,却毫无疑问地处在了下风。 是吸收了魔气的缘故吗?谢知棋,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 况且,对方的作风变了。 要是以前的谢知棋,定然只会躲闪,但他现在,却将每一道攻击,以同样,或是更甚的威力奉还,将一群没有经验的弟子打得措手不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盛延还想借此机会戴罪立功。 要是输了,他的面子往哪搁? 似是看到什么后,盛延笑了一下,他和盛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盛凌立马表情夸张地道:“小师弟,其实啊,我觉得,你和仙者还是挺般配的。” 谢知棋的眉都没有蹙一下,并不理会对方神经病似的言语。 “都是死人,怎么不般配?” 盛延又露出了一个笑,“别担心,我立刻送你上路,黄泉路上,你和她师徒二人,便做个伴,省得寂寞。” 雷劫停了,轰隆隆的声音也不再出现。 甚至,大片的乌云也慢慢散开,从中倾落了一缕阳光下来。 让人觉得晃眼。 谢知棋身形一顿,错愕地转身。 他多希望自己是被骗了。 如果他的愚笨,能换得她的平安,要他死,死得粉身碎骨,他也是愿意的。 可惜,不能。 他只看见,万丈高空下,她一袭白衣,轻飘飘地往下坠落。 如同一张纸,被风吹得晃晃荡荡。 她似是陷入了昏迷,抑或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沉睡。 往日里所有的鲜活、生机、灵气,都消失殆尽,像是蒸发了的水汽,连一点踪迹都不留下。 他的世界里,一切声音都被抹去了,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嘈杂,徒留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那根紧紧绷住的弦,于无声处,悄然断裂。 假如这是他的又一个幻象,该多好。 可是,即使是在幻境里,他也不想看到她生气全无的样子。 死的人,为什么会是她? 他的剑掉在了地上。 似乎是某种潜能被激发,谢知棋不借助任何飞行工具地,到了她的身边,接住了落下的她。 她靠在他的怀里。 容缈的面容还是和先前一样,娇美绵软。 看起来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明明几个时辰前,她和他还在幻境里得到了片刻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安宁。 她吃着甜滋滋的糕点和香喷喷的饭菜,笑得眉眼弯弯。 唯一的变化是,她的眼眸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也不颤动了。 那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不会再坚定不移地看向他。 她也不能再说出任何话,来袒护他。 他没有师父了。 这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仅此一个的她,离开他了。 她好好地保护了他,他却没有能够护住她。 不是完全没有预兆的。 他早该想到的。 她说过,那是她的雷劫。 可她将魂魄分离出去,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了,怎么经受得住天劫? 他要是早一点回到她的身边,情况是不是会好一点? 是他的错。 他在议事堂被拖延了太久,才造就她既要对抗劫数,又要来与所有人对峙,救下他这个徒弟的状况。 她不该来找他的。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救他。 那是所有错误的开端。 只要她不收他为徒,或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对他冷眼旁观,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灵力。 她那么有天赋,一定能平安渡劫,飞升成仙。 忘了他,忘了七情六欲又如何? 至少她会活下来。 她可以品尝到人间的种种美食,她的一生会活得快乐而潇洒,不会有他这样的累赘,来拖累她光明的未来。 心脏收缩、挤压,带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胸腔涌上大片的窒息感,喉间涩得厉害。 谢知棋徒劳地抱着容缈。 她的身体还残余着温度,而他乞求从她身上获得一点曾经得到过的温暖。 他着急忙慌地打开自己的挎包,可视线模糊成了一片,连解开扣子,都花费了好一阵功夫。 “师父,这是疗伤圣药,它能治好外伤,还有这个,它可以修复受损的心脉……” 谢知棋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言语中早已失去了逻辑,他胡言乱语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她给了他很多药,却没有一颗是能救她的。 剜心般尖锐的刺痛感慢慢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所适从的麻木。 谢知棋虔诚地亲吻了一下容缈的额头,他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对待最珍视的宝物,纵然眼尾的红并未褪去一点,可他的眼神却缱绻万分,看她看得入迷,又疯狂,仿佛她还能对他做出回应,“师父,我会带你走的,我们一起走。” 她赠他的剑,再也抵挡不住弟子们的进攻,在半空中断裂成了两半。 谢知棋将容缈放好。 他动作缓慢地起身,意识也变得迟缓了不少。 整个人都如同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他谨小慎微地活了十九年,没有特别鲜明的性格,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活着是为了什么,可就是连幻境中的稀松日常,他也不配拥有。 一道道散发着白光的法术,向他飞来,将他的身体,打得残破不堪。 但他却像个不知疼痛的怪物,身上的白衣,被染成了血色的红衣,也不影响他的前进。 谢知棋无悲无喜地抬眸,眼里空洞无物。 他只是稍一抬手,所有人,从弟子,到长老,无一不被重击得跪倒在地,昏死过去。 血流成河。 其他人的生或死,已经激不起他一点波澜。 谢知棋弯腰,抱起容缈。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离开了。 第309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六) 魔界的床榻,不似人间暖和,又冷又硬。 想来,她会觉得不舒服的。 谢知棋差人去拿了枕头和褥子,将被窝铺得平整而温暖后,才将容缈放上去。 底下的侍从们都低着头,不敢抬眼看,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生怕闹出什么动静,惹了他不高兴。 谢知棋周身的气压是极低的,直到现在,他也并未说一个字。 他的指腹,滑过她白皙的肌肤,从眉间,到眼眸,鼻梁,唇瓣,最后落到下颌。 将她描绘了一番后,仍不肯罢休。 他低下眼睫,手指勾住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细细把玩着,眼神流连、缠绵,又无比珍重。 好似她的生命还没有完全流淌掉,她仍旧是一个活物。 偏偏,她已经生机全无。 “少、少主……” 来人带着颤音道:“护法说有要事商榷,请您于水月天一见。” 负责传话的小喽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害怕,脚跟站不稳,一直哆嗦个不停。 明明少主离开魔界已然一年多了,谁也不清楚他是去了哪里,甚至都要以为他遭遇不幸了。 可他现在忽然出现,还带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来时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 半路上,有多管闲事,质疑他身份,多次阻拦他的人,他连一个眼神都怠于施舍,直接将人甩出去十米远,对方摔得可谓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吓得侍从们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少主不仅变得话更少了,脾气更暴躁了,还似乎…… 变态了不少。 他怀中的那人,呼吸已经停止了,看着分明是已死之人,但少主却跟睁眼瞎,瞧不见似的。 那些亲密无间的动作,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对于侍从的话,谢知棋恍若未闻,他生怕容缈会有一点冷似的,给她捻好被子,随后捏了捏她的手腕,像是要让她安心,道:“师父,我很快回来,等一下就好。” 他的语气如同恋人之间的呢喃,温柔到了极致。 如果他对着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骨,画面会更和谐一些。 小喽啰更加瑟瑟发抖了。 他看了一眼谢知棋身上的穿着。 少主的衣物上,附着的血迹,干得都不能再干了,还破破烂烂的,穿成这样,怎么能去水月天跟护法开会? 成何体统? 少主是失踪后首次回家,结果穿得一点都不像个魔,那岂不是丢了魔界少主的威严吗? 他本想出言提醒,可在与少主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从心了,立马又低下头去。 那什么…… 少主又不是普通人,他的气势,何须用那些身外之物来衬托?! 谢知棋被领着去了水月天。 魔界里的位高权重之人,似乎都来了,他们排成两排,恭敬地目送他走到宝座前。 护法站在离王座最近的地方,见他来了以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知棋坐下后,底下的人便齐齐道:“恭迎少主归来!” 纵使他的衣着没有丝毫的华丽、尊贵可言,甚至连一个干净都称不上,他的神情也不复从前的肆意张扬,可气场却是一点不减,即便是面对着魔界众生,也毫不怯场。 “少主,您离开已一年有余,魔界虽失去了往日的霸主地位,可现在,也是百废俱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护法介绍了一下魔界目前的情况,又大致讲了讲修仙界的状况。 其中不乏有夸大的成分,但总的来说,魔界的势力在增长,而修仙界则在日渐式微。 接下来,护法又将谢知棋夸得天花乱坠。 他从各个方面展开了论述。 譬如,少主有“魔”人之姿,相貌优越,气质超尘脱俗,实力更是连路过的蚂蚁看了,都要停下来拍手叫好。 演讲的最后,他强调了一下中心思想,“少主,毫无疑问会是我们伟大的领袖。”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少主,你都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跟无头苍蝇似的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每一天都生不如死,还要被修仙界的人指着鼻子骂,呜呜呜,魔界之人,生来就该挨骂、挨打吗?” “就是,一向都是我们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我们的道理!” 前期的铺垫工作完成,眼见话题被带得有点跑歪,护法连忙切入了正题,“少主,如今的形势,您也看见了,眼下正是我们魔界洗刷耻辱的大好时机,修仙界的那些个人,一直都不想让我们好过,哪怕是我们安静如鸡,他们也非说我们搞事,自己干了什么破事都往我们身上推。” “这些年来,我们被泼的脏水,都能把整个魔界给淹了!” 情到深处,护法做作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此仇不报,非小人!” 修仙界一直以来都以“君子”称呼他们自己,魔界对此表示看不惯,为了表现与对方的势不两立,都乐于把成为小人,设为终身目标。 谢知棋不为所动,冷淡的眉眼低垂着。 眼下的情况说来简单,真要解决起来,却是不容易的。 魔界与修仙界的关系自古以来就是水火不容的,非要争个高下。 一个强了,就要笑话另一个;一个被笑了,就奋发图强,誓要干倒另一个。 如此,反反复复,不得始终。 谢知棋的立场,便显得微妙极了。 他以前是玄天宗的弟子,自然代表修仙界。 可他如今是魔界失踪归来的少主,定要维护魔界。 二者本身就是矛盾的。 于谢知棋而言,他可以轻易地放弃玄天宗弟子的身份。 理由很多,他在门派的种种遭遇,再加上,她的死,跟迂腐的玄天宗脱不了干系, 但她终归还是玄天宗的长老,他是她的徒弟。 如果她知道了挑起修仙界和魔界纷争,造成生灵涂炭的人是他,她的态度会是如何? 她还会护着他吗?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逐出师门,跟他撇清关系? 谢知棋蓦地笑了一下。 她要是能醒过来,教教他,就好了。 第310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七) 魔界少主的身份,谢知棋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心甘情愿地被心魔蛊惑后,得到了他应有的力量,也恢复了他从前的记忆。 在他出生时,魔界还能和修仙界打个平手,他作为少主,过得也清闲。 谢知棋自小便天赋奇高,是难得一见的,出奇适合修习魔道的体质。 正经的魔修对于身体的要求很高,要不然那些凡人也不会争着抢着去修仙了。 也正因此,他不大适合修仙,才会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根骨奇差。 要一个天生的魔种,去修炼成仙之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修仙界的门槛本身就低,还以广撒网的方式招生,十几年来,收到了不少好苗子。 谢知棋的父亲,也就是上一届的魔界领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着魔界的发展。 别说进步了,想不倒退都难。 所以,他的父亲,将所有的厚望都寄予在了他身上,盼他能重振魔风,把修仙界给比下去。 原本悠哉度日的谢知棋,一下便多了一堆日程安排。 几乎是让他从早到晚都去修炼,恨不得他连睡觉的时间都不要有,最好第二天就直接突破境界,修为飙升。 父亲想让他飞速继承魔界之主的地位,母亲则只想让他过安生日子。 毕竟魔界和修仙界已经很久没打过一场大架了,双方都忌惮着彼此,那么些年来,也只是小摩擦不断,不至于上升到纷争的高度。 父亲和母亲的教育观念相悖,之后便大吵了一架,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同意对方的观念,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父亲做出了退让,母亲信以为真,放心了不少,却发现父亲私底下偷偷传输魔力给他,为的就是激发他的魔种本质,让他能够早日带领魔界,踏平修仙界。 双亲之间的争吵,谢知棋是清楚的,但他做不出选择。 他自身更认同母亲的观点,也更向往着安逸的生活。 可魔界的情况确实越来越糟糕,他怕终有一天,魔界的人都流离失所,无处可归。 偏偏除他之外,又没有任何的继承人候选。 最后,在“喜欢”和“生存”之间,他选了后者。 再怎么说,他也是少主。 受了十多年的保护,他便要担起相应的责任,去庇护他人。 魔界之主,最起码要到弱冠之年才能即位。 他那时才十八岁,显然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他的父亲,早就做好了打算,想让他以实力服众。 魔界积弱已久,对于强者,自是无需多言地敬佩、尊重。 到时候,他用实力说话,谁还敢有不服? 只是,母亲来得凑巧,看见父亲给他传输魔力的一幕后,认为父亲仍然在逼迫他,以满足父亲自己的虚荣心。 传功时,也正是双方最羸弱的时候。 母亲打晕了父亲,他也被连带着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他便是在临溪镇了。 中间缺失的部分,是心魔告诉他的。 心魔是他身怀魔种的根源,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剔除。 吸收了父亲的魔气后,心魔壮大了不少,自然以父亲的视角,看到了一切。 他被母亲封了记忆,送往凡间,母亲希望他平安一生,不再卷入魔界、修仙界的事端之中。 母亲本是准备与父亲决裂的。 可她没能等到他醒来的时候。 原来父亲日夜操劳魔界之事,积劳过度,再加上大部分的魔气,都渡给了他,自己虚弱无比,再也没有睁眼的机会了。 母亲也在那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着急地将他推上魔界之主的位子。 因为父亲没有剩什么时间了,他想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魔界。 母亲追悔莫及,伤心过度,也随父亲离开了。 现在要去争论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了。 好像谁都没错,只是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罢了。 如果当时能说开,讲明白一点,是不是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可那也只是猜测而已,谢知棋并不知道。 记忆被封印,心魔也受到影响,藏了起来。 玄天宗的经历,不断刺激着他体内的魔性,直到出现了声音。 而后,她的离去,又让他万念俱灰,甘愿将身体的主导权交出。 当时的他,需要力量。 他只是想和她一起走,想让拦路的人都消失,仅此而已。 谁知,魔力伴随着记忆,一同被心魔交还于他。 处理完了玄天宗后,他带着她,无处可去。 普天之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跟随指引,回到了魔界。 所有的记忆都复位了,可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被切割成了好几块。 天生魔种的少主、身世离奇的弃子、自始至终的废物…… 再是,她的徒弟。 碎片被生硬地拼凑在一起,交织的身份让他产生混乱感。 起初,他只要乖乖地跟着她就好,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他现在,身不由己了,他肩负着复兴魔界的重任,还承载着那么多魔修的期待。 她从空中往下坠落时,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飞行。 可是,他怎么能真的“无师”? 明明是在日常修习时,看多了她无需剑,便能“腾云驾雾”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如今,她轻飘飘地离开,仿佛要抹消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让他一人独活。 “少主,您倒是给个准话啊,打还是不打?” 护法按捺不住了,问道。 随着谢知棋心中魔种的复苏,整个魔界的魔力都增强了,还有愈盛之势。 魔界这才有了一雪前耻的底气和渴望。 谢知棋第一次将目光放了下去。 他望着记忆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魔界现如今的境况,跟他在玄天宗时的遭遇,何其相似? 只是因为存在,便要被针对。 理由? 不需要。 强者为尊。 千百年来,一贯如此。 谢知棋的鸦羽垂落,投下一片小小的阴翳,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掷地有声,“打。” 他笃定的回答,换来魔界众生的欢呼。 可他却想。 她知道了,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第311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八) [黑化咯!黑化咯!]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哇!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化了的反派!] 它的语气欢快不已。 灵灵兔当然兴奋了。 以前的那些个反派,主要是可怜,也有个别性格恶劣,看起来下一秒就要黑化的反派。 但最终,不都是没黑化成功吗? 可现在的位面就不一样了。 反派已经走上了黑化的道路,且是不可逆转的,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刺激! 容缈沉默了下,“要不要帮你问一个签名?” [好呀,本兔一定收藏起来!把它挂在本兔征服世界的荣誉墙上!嘻嘻嘻。] 容缈:“……” 回到玄天宗,灵魂也进入了身体后,她的天劫便随之而来了。 她闭了关,但并没有在修炼,按理来说,本来是不该碰上什么劫数的。 可天道偏不按常理出牌。 要让天劫过去,有两种方法。 一是她立马飞升成仙,把天劫给打回去。 二是她全部受着,她死了,或是雷劈完了,就结束了。 所以她一开始认认真真地躲闪着雷劫。 后来,系统便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谢知棋是必然要历经黑化的。 他的身世复杂,出场即失忆,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得被挖出来,否则剧情都没有办法走下去,伪男主也不能踩着他上位。 容缈所能改变的,只是他黑化的程度,以及原因。 在雷劫中死去,是她最合理的离开方式。 而她一死,他定然会黑化。 在她“死”后,她的灵魂虚无地飘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到系统空间去,只是意识在沉睡。 一般来说,她死了,任务不能再发展下去,位面迟早会迎来崩塌。 可现在,她的命数未尽,便还有复活的机会。 至于具体的方法…… 由于她是为促进反派黑化而死,灵灵兔便合乎情理地,将复活她的方法,“一不小心”,以某种方式,告诉了反派。 其实就是让谢知棋去用一种古老的还魂术,将她召回。 但事实上,只需要灵灵兔帮忙把容缈给送回去就行。 还魂术起不到任何作用,仅仅是一个幌子。 毕竟,它一个属于外来生物的系统,也不能兔爪一挥,就让宿主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吧? 怪吓兔的。 容缈对于“死遁”的处理方式不大喜欢,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她的灵魂无处可栖,便待在了她自己的身体边上。 意识,则停留在了系统空间里。 在她“死”后,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她一一看在眼里。 还魂术是将灵魂找回来,但为保证她的身体不会腐朽,他为她打造了一具冰棺。 用他的话来说,那不是冰棺,而是床。 谢知棋陷入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里。 一方面,他不愿相信她死了,便相信了灵灵兔编造出的还魂术,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功概率微乎其微,他也要尝试。 可另一方面,所有人都在说,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 只有他,固执地坚守在她身边。 怕她一个人在冰床上觉得冷,他便夜夜陪着她。 同床共枕,是他以前从未做过,甚至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而如今,他与她相拥而眠。 猜她整日闭着眼,肯定会无聊的,他便在闲暇时刻同她说话、聊天,以免她觉得闷。 “师父,你今天没吃饭,我有点担心你。” “师父,我给你熬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师父,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可是,从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应。 饭菜也是凉了再热,筷子都未动过。 [宿主,再这样下去,感觉反派都要坏掉了。] 兴奋劲头过了以后,灵灵兔终于正经了起来。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 有可能是刺激过大,一时间缓不过来。 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可反派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一点,反而看起来,一天比一天病得重。 “不是你规定的,七七四十九天吗?” 容缈微笑着问道。 灵灵兔心虚了一下,它低头,戳了戳自己的手指。 [本来打算说九九八十一天的。] 容缈:“……” 九九乘法表倒是记得熟练, [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诈尸?] 灵灵兔贴心地问了一句。 尽管宿主面上什么都没说,可它知道,她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她都一个月没吃到真正的食物了!心情能好吗?! 恐怖如斯! “挑一个他不忙的时候就好。” 容缈如是回道。 谢知棋虽是唯一的继承人,但他刚回魔界不久,对魔界的熟悉度不够,而且,他当初说了要攻打修仙界,却迟迟不动手,据说是在养精蓄锐。 尽管他的确为魔界招收了不少新生的力量,可他一拖再拖,不给个确定的时间,底下的人也捉急得不行。 不满他的人肯定有,只是不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魔界已经那么久没有领袖了,他新官上任,要处理的事务堆积成山,还要排除争议,抽出时间来陪她。 [好!就包在本兔身上!] 灵灵兔拍拍胸脯,信心满满地道。 容缈又沉沉睡去。 她的魂魄没地方停留,睡眠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节能方式了。 灵灵兔一连监视了反派好几天。 结论是..…… 他根本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余下少得可怜的时间,他还用在了宿主身上,自己的生活,过得根本不像样。 看着寝食难安的反派,灵灵兔决定好兔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宿主,明天诈不诈?] 容缈:“……” 可不可以炸了系统? 她并未回复,灵灵兔便当作她是太久没吃饭,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自己将她的魂魄送了回去。 [菜兔裹裹,一键直达,宿主,记得给个好评呀!] 灵魂归位后,容缈的身体上有一些不适感。 但那是正常的。 毕竟是第二次还魂,她也算是有经验之谈了。 许久未活动过的筋骨稍显僵硬,大脑的反应也迟钝了半拍。 容缈缓了一会儿后,撑着身子,从冰床上坐了起来。 第312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九) 床的温度过于低了,冰冰凉凉的。 夏天用来降暑还可以,躺久了,浑身都是麻木的。 她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这大抵是谢知棋的房间。 桌上杂乱地堆着一些卷宗,椅子上挂着他的披风。 其他的陈设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的。 要说哪里有点奇怪的话,就是这里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都和她之前的房间,太像了。 若不是魔界自带的黑暗氛围,她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错把这里当成玄天宗。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容缈打了个哈欠,问。 魔界的入口神秘莫测,除了自己人以外,谁也不知道它盘踞在哪里。 由于它和人间处在不同的地方,常年都是不见光的,无法根据日照推测大致的时间。 [正是太阳晒屁股的点。] 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吃上午膳。 魔界应该是学了修仙界的路子,好端端地,也搞了一出“不食人间五谷杂粮”。 不过,规矩没有那么严格就是了。 魔界喜食肉,生的熟的都行,魔修并不讲究这些,能吃、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由于活得相对粗糙、随便,魔界也没有“厨子”一职。 谢知棋之前给容缈准备的饭菜,都是他自己做的。 同从前一般,他去人间采购食材,砍柴、烧火,为她烹饪美食。 后来,他忙起来后,食材的购置工作便交给了下人。 但他还是坚持,每一顿饭,都由他亲自来备。 魔界众生多多少少也因此跟着沾了口福。 谢知棋的房间足够大,书房、卧房一应俱全。 他对此还进行了一些调整、改造,将墙都打通了,使得整个空间都变得通透了不少。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缺乏安全感,占有欲过度的体现。 无论他在哪,在干什么,是在书房查询古籍也好,在卧房小憩也罢,都可以确保时时刻刻,他一睁眼,便能看到冰床上的她,她不会凭空消失。 容缈决定先去沐浴,等结束了,也差不多到午时了。 浴桶被放在房间的边缘,用帘子与外界隔开。 旁边放着几个小木桶,里面盛着干净的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魔界应该是位于地下的,所以不缺水。 且由于看不起修仙界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又怕对方拿“你们魔界人穿一身黑,肯定都不洗澡”这种荒唐的理由来嘲笑自己,魔界的所有人都是每天洗澡的,谢知棋作为领袖,他房间里的水,也是有专人负责每日更换的。 虽然灵灵兔说了,系统会偷偷给补偿,让她身上保持干净、一尘不染的状态,魔界这边,谢知棋也用了魔力帮她,但她还是决定,先洗个澡。 毕竟也躺尸一个月了,泡一泡会舒服一些。 容缈将小桶子里的水倒进了浴桶,褪去身上的衣物后,进了浴桶。 或许是她被冻了一个月的缘故,凉水的温度对她来说刚好。 洗得差不多了后,容缈便想用法术将衣物变得焕然一新。 不然也是不能穿的。 她抬了下手,挂在一边的衣裳却没有丝毫被改变的痕迹。 容缈:“?” 往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法术。 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对修为也并无要求。 她探测了一遍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居然全部消失了。 怎么她睡了个长觉醒来,世界都被颠覆了? [宿主,那什么……本兔把你送回来的时候,好像、貌似、大概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灵灵兔用爪子挠了挠头,面露尴尬。 [你的修为尽失,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容缈:“……” 不仅是她在这个位面的灵力都没了,她自身也受到了限制。 但眼下,有没有修为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的衣服,不洗,怎么穿? [宿主,本兔已经猜到你的想法了,但是本兔不能那么做!] 灵灵兔义正言辞道。 容缈纠结了一下。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 [嘻嘻嘻。] 系统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笑声后,便自动下线了。 她听见脚步声停顿了下,又变得匆忙起来,猜到是谁后,道:“谢知棋。”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 见外头没有动静,容缈接着说:“来龙去脉之后再和你解释,简而言之便是,还魂术起了作用,你将我救回来了。” 久违的声音忽然出现,居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里。 她从没入过他的梦中。 他还以为,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但,她回来了,和他的幻想重叠在了一起。 谢知棋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只觉得喉间涩得厉害,想要说话,却出不了声。 他一步步迈向她。 连步子都放得极轻,像是怕把她吓跑了。 帘幕后的人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形。 可他知道,那便是他思之如狂的人。 谢知棋在浴桶外站定。 即使隔着一道屏障,容缈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帘子,不加遮掩地,将她的模样勾勒了一遍。 嗯…… 她默默地将头埋得低了一点,声音也变得有点闷闷的,“你能帮我,洗一下衣服吗?” 谢知棋没有作声,却是虚虚地撩了一下帘幕,将她的衣服取走。 他用她教给他的法术,帮了她。 像是个轮回,又如同某种命运般的牵连。 干净如初的衣裳,被放了回来。 谢知棋背过身去。 修为精进后,五官也比以前敏锐了不少。 她出浴时的水声,衣物摩擦的细微声音,无一不传入他的耳中。 容缈很快换好了衣服,她的发丝沾了些水,眼睫毛也是,显得湿漉漉的。 “好了。” 她特意通知了他一声。 容缈将帘子拉开,谢知棋的背影,落入她的眸中。 明明也才过去了一个月,可他的身形比她记忆里的,消瘦了不少,却又变得更挺拔了。 她刚想从背后抱他。 谢知棋先一步转过身来,将容缈拥入怀中。 骨节分明的手,贴上了她的脸。 他吻上了她的唇。 强势的气息,将她全然包裹住。 他将震耳欲聋的思念,以这样缱绻的方式,倾诉给她。 第313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 似乎在谢知棋身上,从来没出现过“强势”二字,他一向都以“弱”示人。 包括面对她,他也是乖巧又听话的模样。 他在对抗心魔时,一直坚守着自己,不为所动。 乖顺的样子,并不像装出来的。 至于为何性情大变,大抵是因为他成为了魔界领袖,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陪在她身旁的时候,更是在时刻反省着自己。 太过温吞的性格,令别人都觉得他好欺负,也让他,没能护住她。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亲到了她。 不同于在幻境时蜻蜓点水的吻。 这个吻,相隔了太久的时间,又承载了太多的情愫,格外热烈。 他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纠缠在一起,攫取着她的一切—— 在她沉睡时,他失去的一切。 她倒并不抗拒,乖乖地配合着他,闲暇之余,甚至还能轻轻碰一下他,勾得他眼神染上了几分迷离。 炽热的呼吸交织得凌乱不堪。 重逢后的吻结束后,他靠在她的颈窝处,一言不发。 他的耳廓滚烫,多了些许绯色。 容缈的衣物轻薄,很轻易地,她便察觉到,肩头干爽的衣物,被打湿了。 她默了一瞬,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等他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她才说:“你做得很好了。” 温软的声音响起。 她接着道:“你为我,为魔界,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见了。现在,也为自己考虑一下,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容缈知道,谢知棋夜里睡得其实并不好,睡眠时间又短,所以,他有午时小憩的习惯。 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一只迷途的小兽。 容缈拉着谢知棋,到了他的卧房去。 冰床的大小,只适合一个人躺,对于两个人来说,有点太挤了。 他都是贴她贴得极为紧密,才堪堪睡下。 所以,才有了卧房的设置。 谢知棋躺下后,拉住容缈的手腕,语气有点小委屈地道:“师父,不和我一起吗?” 他的面容,还是她熟悉的模样,长眉如剑,眉弓立体,五官分明,鼻梁笔直而高挺,唇纤薄,泛着自然的微红。 可他的眼眸,却不似先前那般乖顺地下垂着,而是微微上扬,多了些锐利和攻击性。 周身的气场也随之一变。 深黑色的衣袍,与暗红色相互辉映,鎏金的花纹,又添了几分华贵。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她昭示,他不再是她听话的小徒弟了,他是统领魔界众生的领袖。 偏偏是这样一个魔,墨发散着,眼眸里融着未散去的氤氲水汽,眼尾泛红,肆无忌惮地,将所有软弱展现在她面前。 他好像变了很多。 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容缈弯了弯唇,道:“怎么,又想和我同床共枕吗?” 她着重强调了一下“又”字,让他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流露一丝慌乱。 真如她所说,她都看到了,也都知道。 谢知棋默默将被子拉上了些,到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度,他试图遮住面上的红晕。 那些行为,是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 她非但不讨厌,不排斥,还有心情来调笑他。 反倒让他这个主使害羞了。 光是回想,他便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何况,正主在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可他又不舍得闭眼,躲避她的目光。 她的归来,对他来说太虚幻了,直到方才那个吻,才让他有了一点落地的实感。 谢知棋的声音被褥子盖住,显得有些沉闷,他问:“师父,饿不饿?” 本来他今天也不出意外地会给她做饭,但他只熬了个粥,便得到消息,有魔修听说,近来是凡间水果最多、最甜的时候,自请去采购了。 由于魔修采取的是先斩后奏的方式,他也拦不住,只能随他们去了。 “嗯,饿!” 她将他的发丝捋开,“不过,你好好睡觉就好了,我知道会有人送午膳来的。” 谢知棋也笑了下,眼眸里染上清浅的笑意。 她是真的没有离开过他。 “师父,你旁观的时候,是不是很馋?” 毕竟那些饭菜,可是一道都没进她的胃里。 “当然啦,所以我要大吃一顿。” 容缈歪了歪头,道。 闻言,谢知棋便起身,“我立刻去准备。” 她又把他拉了回来,说:“先睡觉,睡醒了再做也不迟,我又不会走。” 是啊。 她不走了。 褪下去的酸楚又涌上来了一点,谢知棋的嗓音里带了点鼻音,他唇角漾出一个笑,“好。” 他当真安然睡下。 原本,他是想牵着她的手睡的,但他又想到,他可能会成为她进食时的累赘。 他已经拖累过她一次了,没有第二次,他便以一个乖巧的睡姿,合上了眼。 容缈掐着点,等到了送食的人。 侍从在外恭敬地禀报了一声:“少主,午膳送来了。” 虽然谢知棋实际上已经是魔界的领袖了,但即位仪式尚未举办,再加上,他迟迟不与修仙界开战,民众对他的信任度还是有待提高,所以,他还是被称为“少主”。 里头没有回应。 一如既往。 侍从显然已经习惯了,并不对此感到奇怪。 少主估计又在冰床上。 要么,是在看着那位发呆,要么是在陪那位睡觉。 等他将食物送进去,少主便有了新的事项—— 问那位,菜的味道合不合她的口味,问她怎么吃得那么少。 放眼三界,估计都找不到像少主这样痴情又变……变幻莫测的人了! 侍从的案盘上,放着谢知棋熬的粥,和魔修送来的水果,有点沉,不方便开门。 他正想着,用法术开门会不会太冒犯,惹少主生气。 门便自动开了。 更恐怖的是,门后的人不是少主,而是那个躺在冰棺里一月有余的女子。 侍从吓得案盘差点都掉了。 好在容缈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 侍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是……” 容缈微笑了一下,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随后,她又恶狠狠地龇了一下牙,道:“我是魔界的鬼,魔鬼。” 第314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一) 复活这种事,成功的概率本就不高。 谢知棋不想闹得沸沸扬扬的,此事便只有他、她,最多再加上一个灵灵兔知道。 忽然看见死人复活,即使是魔界的人,也惊恐不已。 侍从都快吓哭了。 偏偏容缈还满脸认真地问:“猜猜我是怎么复活的?” “……” 猜什么猜啊啊啊啊啊! 侍从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想法。 难道是…… 以命换命? 侍从的表情更哀苦了。 难怪! 少主回了房间后,都没有吱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年纪轻轻,就因为恋爱脑去世了。 实在是可悲!可叹! 侍从连在谢知棋的墓碑上刻什么字都想好了,他掩面逃跑,不过,恐怕也有担心容缈将他杀人灭口的因素在。 她的眉梢微抬了下,好心情地哼着歌,端着食物回去了。 水果的种类丰盛,且都是应季的,看着便相当新鲜、甘甜。 容缈先将吃着不费劲的水果给解决了,剩下的,都是需要削皮的。 她环顾房间一圈,在他的书房找到一把剑。 剑被悬挂在了墙上。 容缈找到小木凳,将剑取下。 她先前那把剑已经断掉了。 他便让人打造了一把新的剑,样式和从前那把差不多,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她不在的日子里,他都是依靠这些和她有关的物品,活下来的。 似乎只要有了它们,他和她的回忆就还在,她也还在。 容缈擦拭了下剑。 剑身折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她将剑尖对准了手中的梨子。 其实梨已经被洗干净了,不用将皮削去也能吃,但她不喜欢吃皮。 一时间,梨子竟然显得有些可怜和孤立无援。 杀梨焉用剑?! 梨的个头很大,看起来饱满多汁,可剑比它更大,要拿剑做那么精细的活儿,还真有点难度。 容缈犯难了一会儿,想着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果肉。 “师父?” 谢知棋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 他睡醒了,本是半睁着眼,可迷蒙之间看到她拿着剑。 方向貌似还是对着她自己。 好在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会伤害自己身体的人,不然,她的动作,还真的有可能会让他以为,她是要切腹自尽。 知道容缈是想做什么后,谢知棋无奈地笑了下。 他用法术将皮削去,一圈又一圈的,皮也没有从中间断掉。 就跟脱衣服似的。 谢知棋的耳根,忽地又红了红。 他想起,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为她擦身子。 也是像这样,挽起她的袖口。 从手腕,到脸、脖颈,再到…… 更多地方。 他本应该遵循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可亲了亲了,他又不想让别人碰她。 容缈不清楚谢知棋在想什么。 一个完整的梨,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又举起剑。 猜到她是想给他吃,他望向她,轻声说:“师父吃,梨还是不分为好。” 容缈抿了下唇,“我想去核。” 谢知棋:“……” 他乖乖用法术又把她把核分了出来。 至此,容缈才放下了剑,拿着梨吃了起来。 “师父,怎么不喝粥?” 谢知棋低眸,望向自己那一碗并未被动过的粥,连勺子都被好好地放在案盘上,“是不是太烫了?” “嗯,也有这个原因。” 容缈点了点头,“而且粥太甜了,先喝粥,水果就不甜了。” 水果的甜度应该是比粥要高的。 况且,他最清楚她的口味了。 容缈勾了勾谢知棋的下颌,说:“粥那么甜,熬粥的人怎么酸溜溜的?” 她眉眼弯弯,眼里流淌着星光,用着正经的语气,说着调戏他的话。 谢知棋也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不禁失笑,他替她拿勺子搅动着粥,等粥的温度降下去一点。 小勺在碗中来回晃动,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师父,可是还魂术让你失去了法力?” 她平日里虽然也懒洋洋的,却不至于连个小小的法术都懒得用。 且,他也不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力波动。 容缈思考了一下。 准确来说,是系统出了纰漏。 但在他的视角看来,就像是他没做好,才让她灵力尽失。 “有得有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我不是提前醒来了吗?” 她依旧笑得甜美可爱,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是的。 她的苏醒对他而言,是惊喜,是礼物。 他已经失而复得,再有什么要求,未免显得太贪婪。 可谢知棋还是自责不已,“如果我能找到更万全的方法就好了。” 他摆脱了“废物”的称号,又让她称为“废人”。 “现在就很好啊。” 容缈剥了一颗葡萄,送到谢知棋的唇边,“用其他的方法,我可能不会这么早醒来。” 她歪了歪头,说:“你舍得让我再饿着吗?” 他将葡萄吞下,咬破,酸酸甜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怎么那么好? 明明她什么都看见了,也明白,是他离不开她,想她想得都快疯魔了,却只字不提,想将他的负罪感减到最小。 谢知棋眼睫一垂,唇角含笑,摇了摇头,“不舍得。” 容缈进一步地证实着自己的论点,“况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可以教我啊。” 她坏心思地停顿了一下,凑近了些,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师父?” 身份,颠倒了过来。 她的声音,软而甜美,甜度是一千个葡萄累积起来,也比不上的。 谢知棋的面上再度升起红晕,他又无奈,又好笑,伸手将容缈搂入怀中,笑意带着胸腔微微震动。 他抵着她的额头,让她的注意力,从食物,回归到他身上,“师父,知棋是个孽徒,准备叛出师门了。” “嗯?” 容缈分神在水果上,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尾音带着小钩子似的,道:“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名分?”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强行破开。 魔界众生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凶巴巴地闯入。 谢知棋冷眸望去,身上的狠戾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一众魔修:“……” 他们是不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第315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二) 方才来送食的侍从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见了活的谢知棋后,有些喜出望外,可看到容缈也活着后,想要迈出去的脚便硬生生收了回去,他躲在一个魔修身后,问:“少主,你没死啊?” 谢知棋微微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人快死了。” 其他魔修心里一惊,当即和侍从撇清关系,也都把武器给放下了。 “少主,都是他危言耸听,说妖女疑似将您给杀了,我们担心您的安全,这才……”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为了少主好,才聚集了精锐人马,准备与妖女决一死战,但没想到,是个美丽的误会。” “误会嘛,说清楚了就好,少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浓情蜜意了?” 个别有眼力见的魔修,打算先撤了。 虽说,他们不大清楚已死之人复生是个什么情况,但就少主那眼神,不走,不是等着挨揍吗? “妖女?” 谢知棋的语气,如同结了一层冰碴子。 危险系数,比刚才还上升了几个点。 少主一直未作声,魔修们还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连忙改了话术,“是凶神恶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魔女!” 谢知棋:“……” 无药可救。 容缈倒是没忍住,轻笑出声,她的态度比他和善不少,“谢谢你们啊,不过我还担不上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我再努力一下。” 她挥了挥手,“拜拜。” 这是……放行的意思? 魔修们看向少主,少主似是十分嫌弃地,别开了脸,眼底透着冷淡。 他们抓到机会,立刻溜之大吉了。 等出了少主的房间,到了外头,确保了谈话的声音不会被少主听到后,魔修们才议论起来。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不是那个魔女怪好看的?英雄所见略同!” “敢觊觎少主的人,不要命啦?再说了,少主的人,能难看到哪里去?” “我想起来了!少主意志消沉的那一段时间,护法派人去调查了他的过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少脱裤子放屁,讲重点!” “哼,简单来说就是少主误打误撞加入了玄天宗,方才那个人,便是门派里年纪最小、天赋最好的长老!” “那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喊错了?不应该喊魔女,他们的规矩是叫仙女才对。” “仙女都烂大街了,魔女才是未来的潮流趋势所在!” “重点难道不是师徒恋吗?少主玩得真大。” “你懂什么?这就是敢于挑战权威,不迂腐守旧,不把修仙界的人放在眼里!不愧是我们的少主!” “不过,少主在宗门里的待遇好像不是很好,听说,有很多人都骂他、讨厌他。” “是那群老头有眼无珠!” “唉,有能力被那么多人讨厌真好,我也想成为少主那样的人。” “洗洗睡吧。” “洗水果?谁洗了?给我吃一口!” 与此同时。 房间里的容缈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知棋。 那些魔修估计仍在外头议论,毕竟是撞破了一个惊天大八卦,能忍住不闲聊才怪了。 她没有灵力,自是听不清的。 但她猜,那些声音,一个不落地,都被他听见了。 谢知棋回了神,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回看她,“不用在意他们所说。” 过后,他才想起,她应当是没有听见的。 他的魔力大幅提升后,五感都更敏锐了些,而她却与凡人无异。 “都说了些什么?” 容缈好奇地问。 她是真的想知道。 谢知棋默了下,将他所听到的,一比一还原地告诉了她。 容缈笑了好一会儿。 魔界的三观,属实有趣。 她一开始以为,魔界的情况会相当恶劣,可如今看来,是叛逆居多。 魔修们的思维很单线条,由于魔界和修仙界势不两立,便处处都要和对方反着来。 修仙界追求与人为善,人人都想要成为高高在上的仙,被万众仰慕,魔界则将“恶”奉为一切行动的准则,恨不得对方恨死自己。 当然,魔界也有实力崇拜。 不过不是主流观念罢了。 而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魔界针对谢知棋的人还是少数,也不敢明着造次,大部分人对他都是尊敬中带着害怕,不乏极力吹彩虹屁的。 这样一来,他继位应该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 “谢知棋。” 容缈唤了一声。 她言笑晏晏地看他,道:“我们成亲好不好?” 谢知棋懵了。 他幻想过很多次,但亲耳听见,还是不一样的感受。 “会不会有一点草率?”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确定。 谢知棋摇了摇头,“不会。” 怎么会草率? 他的唇弯了下,眼里透着无尽的缱绻,“能有这样的一天,是我求之不得的。” 容缈牵起了谢知棋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道:“现在,不用求也得到了。” 他低头,笑了下。 她的直率与坦诚,让横隔在他和她之间的很多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徒弟”的身份,所以才向她讨个名分。 其实她说什么都可以,他欣然接受。 如果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回答,也没关系,他有时间去追求。 只要她在他身旁,其余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可她直截了当地给了他回复,满足了他所有的小心思。 谢知棋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的耳根微红着,带了点试探的意味,道:“缈缈?” 这是成亲之前,便想改口了。 “嗯呢。” 容缈顿了一下,说:“知棋。” 她的唇角,猝不及防地被他亲了一下。 是情难自禁,亦是失而复得后的欣喜若狂。 谢知棋忽然想到什么。 他蹙了一下眉,对上她明亮又狡黠的眼眸后,心中便了然了。 原来,她是早就打好注意了。 她比他思虑得周全,要不然,怎么能当他的师父? 谢知棋顺手推舟地问:“缈缈,喜宴想如何办?” 尤其是,在宾客名单的问题上。 容缈的眉梢微抬了下,道:“大办特办。” 第316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四) “你!” 长老被气得快要心梗,“你自己看,他可是魔!” 无需多言,灵镜的爆炸,足以证实。 “那只能证明,他身上确有魔气,并不能说明其他什么。他在被定性为魔之前,先是我的徒弟。” 容缈望了一眼外头愈发阴沉的天色,道:“且他的魔气中,有我的灵力,岂不是说明,我也是魔,也应被除之而后快?” 长老探测了那一团魔气后,面色更是难看。 她并未说谎,也确实没有必要撒谎。 场面陷入了僵局。 很快,盛延发现了其中的盲点,“小师弟的魔气,在下山前应当是没有的,可出了一趟任务后,便有了。仙者的灵力,混杂在魔气之中。难不成,仙者也下山了?” 容缈直接承认了,“是。” 长老们顿时勃然大怒,对她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私自下山可是违反门规的,你怎么敢?” “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了,就不把我们这些长老放在眼里了?” “可真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自称闭关,闭到哪里去了?” 容缈微笑了一下,“我下山违规,长老们想要破例换徒弟,便不违规吗?况且,我又不是贪图玩乐去了,未对门派造成任何损失。至于闭关修炼的成果,便是外面的雷劫。” “歪理!” 长老们不信,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重复“歪理”二字。 她并没有突破境界,更上一层楼,还在那说,雷是因她而劈。 那雷怎么不劈她头上呢? 乌云聚集在了一块,黑压压的天空发出隆隆的闷雷声。 “若按照各位长老的设想来说,他成了魔,理应杀戮成性,但事实是,他没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这难道不是我教导有方,诲人不倦的结果?” 容缈接着说:“长老们想除魔的心情,不难理解。可他尚未成魔,也没有害人之心。倘若他被杀,那么在座的各位,不也是分不清青红皂白的,失去判断力和理智的魔物吗?” 甚至都不是魔。 魔物比魔,还低了一个档次。 “我会带他走,拦或不拦,是各位的自由,但结果不会被改变。” 容缈一步步迈向谢知棋。 她的每一步,都轻盈无比,像是踩在云端上,没有一点实感。 唯独腰间系的铃铛,被动作带得摇摇晃晃,发出声响。 “你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你执意要护着他,便是与整个玄天宗,乃至修仙界作对。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面对长老半是威胁的施压,容缈淡然地点了下头,“二者之间,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说罢,她便解开了他身上的法术,牵起他因束缚而遍布红痕的手,带他离开。 谢知棋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好似回到了数月前,他第一次见她时。 那时候,他也是被所有人刁难着,被一只只手,推到了世界的边缘。 但她还是选择了他。 自始至终,她的选项里,只有他。 从她进入议事堂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抬起过头来。 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即使被她带着脱离了那个地方,他的视线里,也还是只有她纯白的衣角。 她每为他说一句话,他的心就疼痛一次。 最让谢知棋觉得无助的是,她对他所有的坚持、袒护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或许旁人能被暂时欺瞒过去,可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他是魔。 那些猜测,都是对的。 今天能掩饰过去,那明天呢?后天呢? 终有一天是要暴露的。 天雷滚滚,轰隆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师父。” 谢知棋的声音里,有强装出的镇定。 他停下了脚步,她便也没再走。 积压的情绪,似要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他准备向她摊牌,最后再做一回,她听话的徒弟。 知情不报可是大罪。 他一个魔,要怎么在正道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但她不一样,她还有漫长的未来,可以被填充。 容缈回眸,看着谢知棋,出乎他的意料,她说:“我知道。” 他一怔,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她知道? 那她,还要义无反顾地护着他,与修仙界为敌? “可是我的想法并没有改变。” 容缈停顿了一下,“那是他们预设的罪名,既然它是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他们就不能私自给你定下一个莫须有的罪,要你为之付出生命。”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眉目里透着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认真,“那不是你该承受的代价,是不合理的。” 无论他以后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成为真正的大魔头,都不是现在的他应当去面对的。 一阵剧烈的白光在空中一闪,将厚厚的云层分割,闪电过后,是轰鸣的雷声。 惊天动地的雷,朝她而来。 容缈飞至半空中,那道雷便落了个空,只是将大地从中间分开,劈得焦黑。 可是,天公像是不知罢休一样,数道雷并发,追着她劈。 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天雷则跟安了定位雷达似的,一副不把她劈死,就不肯停止的气势。 情况危急,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她避开那些雷。 谢知棋正要御剑,却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杀气,他侧身避开。 是盛延,还有其他弟子和长老。 除她之外,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出奇一致——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法术混乱地杀来,他用剑一一挡住。 明知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但谢知棋没有办法做到专注,他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也在留意她的情况。 换来盛凌明了的嗤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心气有多傲,结果,居然喜欢自己的师父。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两情相悦吧?不然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你,不把纲常放在眼里?” 盛延沉声宣布:“玄天宗弟子谢知棋,与其师父生情,罔顾门规,且与魔界关系密切,经长老们一致决定,为庇护天下苍生,对谢知棋格杀勿论,以绝后患。” 第317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五) 由盛延带头,新一届的弟子们,对谢知棋发起了攻击。 小辈之间的战斗,长老们自是没有出战的理由的。 他们之所以不插手,也是因为胸有成竹。 有长老给盛延传了些修为。 他本来的实力就出类拔萃,再加上外界的加成,对付谢知棋应是有余的。 但…… 情况似乎仍然不容乐观。 盛延吐出一口血,狠狠地看向谢知棋。 这是他第一次与对方正面交锋,却毫无疑问地处在了下风。 是吸收了魔气的缘故吗?谢知棋,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 况且,对方的作风变了。 要是以前的谢知棋,定然只会躲闪,但他现在,却将每一道攻击,以同样,或是更甚的威力奉还,将一群没有经验的弟子打得措手不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盛延还想借此机会戴罪立功。 要是输了,他的面子往哪搁? 似是看到什么后,盛延笑了一下,他和盛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盛凌立马表情夸张地道:“小师弟,其实啊,我觉得,你和仙者还是挺般配的。” 谢知棋的眉都没有蹙一下,并不理会对方神经病似的言语。 “都是死人,怎么不般配?” 盛延又露出了一个笑,“别担心,我立刻送你上路,黄泉路上,你和她师徒二人,便做个伴,省得寂寞。” 雷劫停了,轰隆隆的声音也不再出现。 甚至,大片的乌云也慢慢散开,从中倾落了一缕阳光下来。 让人觉得晃眼。 谢知棋身形一顿,错愕地转身。 他多希望自己是被骗了。 如果他的愚笨,能换得她的平安,要他死,死得粉身碎骨,他也是愿意的。 可惜,不能。 他只看见,万丈高空下,她一袭白衣,轻飘飘地往下坠落。 如同一张纸,被风吹得晃晃荡荡。 她似是陷入了昏迷,抑或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沉睡。 往日里所有的鲜活、生机、灵气,都消失殆尽,像是蒸发了的水汽,连一点踪迹都不留下。 他的世界里,一切声音都被抹去了,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嘈杂,徒留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那根紧紧绷住的弦,于无声处,悄然断裂。 假如这是他的又一个幻象,该多好。 可是,即使是在幻境里,他也不想看到她生气全无的样子。 死的人,为什么会是她? 他的剑掉在了地上。 似乎是某种潜能被激发,谢知棋不借助任何飞行工具地,到了她的身边,接住了落下的她。 她靠在他的怀里。 容缈的面容还是和先前一样,娇美绵软。 看起来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明明几个时辰前,她和他还在幻境里得到了片刻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安宁。 她吃着甜滋滋的糕点和香喷喷的饭菜,笑得眉眼弯弯。 唯一的变化是,她的眼眸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也不颤动了。 那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不会再坚定不移地看向他。 她也不能再说出任何话,来袒护他。 他没有师父了。 这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仅此一个的她,离开他了。 她好好地保护了他,他却没有能够护住她。 不是完全没有预兆的。 他早该想到的。 她说过,那是她的雷劫。 可她将魂魄分离出去,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了,怎么经受得住天劫? 他要是早一点回到她的身边,情况是不是会好一点? 是他的错。 他在议事堂被拖延了太久,才造就她既要对抗劫数,又要来与所有人对峙,救下他这个徒弟的状况。 她不该来找他的。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救他。 那是所有错误的开端。 只要她不收他为徒,或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对他冷眼旁观,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灵力。 她那么有天赋,一定能平安渡劫,飞升成仙。 忘了他,忘了七情六欲又如何? 至少她会活下来。 她可以品尝到人间的种种美食,她的一生会活得快乐而潇洒,不会有他这样的累赘,来拖累她光明的未来。 心脏收缩、挤压,带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胸腔涌上大片的窒息感,喉间涩得厉害。 谢知棋徒劳地抱着容缈。 她的身体还残余着温度,而他乞求从她身上获得一点曾经得到过的温暖。 他着急忙慌地打开自己的挎包,可视线模糊成了一片,连解开扣子,都花费了好一阵功夫。 “师父,这是疗伤圣药,它能治好外伤,还有这个,它可以修复受损的心脉……” 谢知棋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言语中早已失去了逻辑,他胡言乱语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她给了他很多药,却没有一颗是能救她的。 剜心般尖锐的刺痛感慢慢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所适从的麻木。 谢知棋虔诚地亲吻了一下容缈的额头,他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对待最珍视的宝物,纵然眼尾的红并未褪去一点,可他的眼神却缱绻万分,看她看得入迷,又疯狂,仿佛她还能对他做出回应,“师父,我会带你走的,我们一起走。” 她赠他的剑,再也抵挡不住弟子们的进攻,在半空中断裂成了两半。 谢知棋将容缈放好。 他动作缓慢地起身,意识也变得迟缓了不少。 整个人都如同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他谨小慎微地活了十九年,没有特别鲜明的性格,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活着是为了什么,可就是连幻境中的稀松日常,他也不配拥有。 一道道散发着白光的法术,向他飞来,将他的身体,打得残破不堪。 但他却像个不知疼痛的怪物,身上的白衣,被染成了血色的红衣,也不影响他的前进。 谢知棋无悲无喜地抬眸,眼里空洞无物。 他只是稍一抬手,所有人,从弟子,到长老,无一不被重击得跪倒在地,昏死过去。 血流成河。 其他人的生或死,已经激不起他一点波澜。 谢知棋弯腰,抱起容缈。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离开了。 第318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六) 魔界的床榻,不似人间暖和,又冷又硬。 想来,她会觉得不舒服的。 谢知棋差人去拿了枕头和褥子,将被窝铺得平整而温暖后,才将容缈放上去。 底下的侍从们都低着头,不敢抬眼看,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生怕闹出什么动静,惹了他不高兴。 谢知棋周身的气压是极低的,直到现在,他也并未说一个字。 他的指腹,滑过她白皙的肌肤,从眉间,到眼眸,鼻梁,唇瓣,最后落到下颌。 将她描绘了一番后,仍不肯罢休。 他低下眼睫,手指勾住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细细把玩着,眼神流连、缠绵,又无比珍重。 好似她的生命还没有完全流淌掉,她仍旧是一个活物。 偏偏,她已经生机全无。 “少、少主……” 来人带着颤音道:“护法说有要事商榷,请您于水月天一见。” 负责传话的小喽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害怕,脚跟站不稳,一直哆嗦个不停。 明明少主离开魔界已然一年多了,谁也不清楚他是去了哪里,甚至都要以为他遭遇不幸了。 可他现在忽然出现,还带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来时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 半路上,有多管闲事,质疑他身份,多次阻拦他的人,他连一个眼神都怠于施舍,直接将人甩出去十米远,对方摔得可谓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吓得侍从们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少主不仅变得话更少了,脾气更暴躁了,还似乎…… 变态了不少。 他怀中的那人,呼吸已经停止了,看着分明是已死之人,但少主却跟睁眼瞎,瞧不见似的。 那些亲密无间的动作,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对于侍从的话,谢知棋恍若未闻,他生怕容缈会有一点冷似的,给她捻好被子,随后捏了捏她的手腕,像是要让她安心,道:“师父,我很快回来,等一下就好。” 他的语气如同恋人之间的呢喃,温柔到了极致。 如果他对着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骨,画面会更和谐一些。 小喽啰更加瑟瑟发抖了。 他看了一眼谢知棋身上的穿着。 少主的衣物上,附着的血迹,干得都不能再干了,还破破烂烂的,穿成这样,怎么能去水月天跟护法开会? 成何体统? 少主是失踪后首次回家,结果穿得一点都不像个魔,那岂不是丢了魔界少主的威严吗? 他本想出言提醒,可在与少主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从心了,立马又低下头去。 那什么…… 少主又不是普通人,他的气势,何须用那些身外之物来衬托?! 谢知棋被领着去了水月天。 魔界里的位高权重之人,似乎都来了,他们排成两排,恭敬地目送他走到宝座前。 护法站在离王座最近的地方,见他来了以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知棋坐下后,底下的人便齐齐道:“恭迎少主归来!” 纵使他的衣着没有丝毫的华丽、尊贵可言,甚至连一个干净都称不上,他的神情也不复从前的肆意张扬,可气场却是一点不减,即便是面对着魔界众生,也毫不怯场。 “少主,您离开已一年有余,魔界虽失去了往日的霸主地位,可现在,也是百废俱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护法介绍了一下魔界目前的情况,又大致讲了讲修仙界的状况。 其中不乏有夸大的成分,但总的来说,魔界的势力在增长,而修仙界则在日渐式微。 接下来,护法又将谢知棋夸得天花乱坠。 他从各个方面展开了论述。 譬如,少主有“魔”人之姿,相貌优越,气质超尘脱俗,实力更是连路过的蚂蚁看了,都要停下来拍手叫好。 演讲的最后,他强调了一下中心思想,“少主,毫无疑问会是我们伟大的领袖。”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少主,你都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跟无头苍蝇似的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每一天都生不如死,还要被修仙界的人指着鼻子骂,呜呜呜,魔界之人,生来就该挨骂、挨打吗?” “就是,一向都是我们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我们的道理!” 前期的铺垫工作完成,眼见话题被带得有点跑歪,护法连忙切入了正题,“少主,如今的形势,您也看见了,眼下正是我们魔界洗刷耻辱的大好时机,修仙界的那些个人,一直都不想让我们好过,哪怕是我们安静如鸡,他们也非说我们搞事,自己干了什么破事都往我们身上推。” “这些年来,我们被泼的脏水,都能把整个魔界给淹了!” 情到深处,护法做作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此仇不报,非小人!” 修仙界一直以来都以“君子”称呼他们自己,魔界对此表示看不惯,为了表现与对方的势不两立,都乐于把成为小人,设为终身目标。 谢知棋不为所动,冷淡的眉眼低垂着。 眼下的情况说来简单,真要解决起来,却是不容易的。 魔界与修仙界的关系自古以来就是水火不容的,非要争个高下。 一个强了,就要笑话另一个;一个被笑了,就奋发图强,誓要干倒另一个。 如此,反反复复,不得始终。 谢知棋的立场,便显得微妙极了。 他以前是玄天宗的弟子,自然代表修仙界。 可他如今是魔界失踪归来的少主,定要维护魔界。 二者本身就是矛盾的。 于谢知棋而言,他可以轻易地放弃玄天宗弟子的身份。 理由很多,他在门派的种种遭遇,再加上,她的死,跟迂腐的玄天宗脱不了干系, 但她终归还是玄天宗的长老,他是她的徒弟。 如果她知道了挑起修仙界和魔界纷争,造成生灵涂炭的人是他,她的态度会是如何? 她还会护着他吗?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逐出师门,跟他撇清关系? 谢知棋蓦地笑了一下。 她要是能醒过来,教教他,该怎么做,就好了。 第319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七) 魔界少主的身份,谢知棋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心甘情愿地被心魔蛊惑后,得到了他应有的力量,也恢复了他从前的记忆。 在他出生时,魔界还能和修仙界打个平手,他作为少主,过得也清闲。 谢知棋自小便天赋奇高,是难得一见的,出奇适合修习魔道的体质。 正经的魔修对于身体的要求很高,要不然那些凡人也不会争着抢着去修仙了。 也正因此,他不大适合修仙,才会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根骨奇差。 要一个天生的魔种,去修炼成仙之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修仙界的门槛本身就低,还以广撒网的方式招生,十几年来,收到了不少好苗子。 谢知棋的父亲,也就是上一届的魔界领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着魔界的发展。 别说进步了,想不倒退都难。 所以,他的父亲,将所有的厚望都寄予在了他身上,盼他能重振魔风,把修仙界给比下去。 原本悠哉度日的谢知棋,一下便多了一堆日程安排。 几乎是让他从早到晚都去修炼,恨不得他连睡觉的时间都不要有,最好第二天就直接突破境界,修为飙升。 父亲想让他飞速继承魔界之主的地位,母亲则只想让他过安生日子。 毕竟魔界和修仙界已经很久没打过一场大架了,双方都忌惮着彼此,那么些年来,也只是小摩擦不断,不至于上升到纷争的高度。 父亲和母亲的教育观念相悖,之后便大吵了一架,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同意对方的观念,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父亲做出了退让,母亲信以为真,放心了不少,却发现父亲私底下偷偷传输魔力给他,为的就是激发他的魔种本质,让他能够早日带领魔界,踏平修仙界。 双亲之间的争吵,谢知棋是清楚的,但他做不出选择。 他自身更认同母亲的观点,也更向往着安逸的生活。 可魔界的情况确实越来越糟糕,他怕终有一天,魔界的人都流离失所,无处可归。 偏偏除他之外,又没有任何的继承人候选。 最后,在“喜欢”和“生存”之间,他选了后者。 再怎么说,他也是少主。 受了十多年的保护,他便要担起相应的责任,去庇护他人。 魔界之主,最起码要到弱冠之年才能即位。 他那时才十八岁,显然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他的父亲,早就做好了打算,想让他以实力服众。 魔界积弱已久,对于强者,自是无需多言地敬佩、尊重。 到时候,他用实力说话,谁还敢有不服? 只是,母亲来得凑巧,看见父亲给他传输魔力的一幕后,认为父亲仍然在逼迫他,以满足父亲自己的虚荣心。 传功时,也正是双方最羸弱的时候。 母亲打晕了父亲,他也被连带着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他便是在临溪镇了。 中间缺失的部分,是心魔告诉他的。 心魔是他身怀魔种的根源,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剔除。 吸收了父亲的魔气后,心魔壮大了不少,自然以父亲的视角,看到了一切。 他被母亲封了记忆,送往凡间,母亲希望他平安一生,不再卷入魔界、修仙界的事端之中。 母亲本是准备与父亲决裂的。 可她没能等到他醒来的时候。 原来父亲日夜操劳魔界之事,积劳过度,再加上大部分的魔气,都渡给了他,自己虚弱无比,再也没有睁眼的机会了。 母亲也在那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着急地将他推上魔界之主的位子。 因为父亲没有剩什么时间了,他想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魔界。 母亲追悔莫及,伤心过度,也随父亲离开了。 现在要去争论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了。 好像谁都没错,只是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罢了。 如果当时能说开,讲明白一点,是不是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可那也只是猜测而已,谢知棋并不知道。 记忆被封印,心魔也受到影响,藏了起来。 玄天宗的经历,不断刺激着他体内的魔性,直到出现了声音。 而后,她的离去,又让他万念俱灰,甘愿将身体的主导权交出。 当时的他,需要力量。 他只是想和她一起走,想让拦路的人都消失,仅此而已。 谁知,魔力伴随着记忆,一同被心魔交还于他。 处理完了玄天宗后,他带着她,无处可去。 普天之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跟随指引,回到了魔界。 所有的记忆都复位了,可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被切割成了好几块。 天生魔种的少主、身世离奇的弃子、自始至终的废物…… 再是,她的徒弟。 碎片被生硬地拼凑在一起,交织的身份让他产生混乱感。 起初,他只要乖乖地跟着她就好,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他现在,身不由己了,他肩负着复兴魔界的重任,还承载着那么多魔修的期待。 她从空中往下坠落时,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飞行。 可是,他怎么能真的“无师”? 明明是在日常修习时,看多了她无需剑,便能“腾云驾雾”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如今,她轻飘飘地离开,仿佛要抹消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让他一人独活。 “少主,您倒是给个准话啊,打还是不打?” 护法按捺不住了,问道。 随着谢知棋心中魔种的复苏,整个魔界的魔力都增强了,还有愈盛之势。 魔界这才有了一雪前耻的底气和渴望。 谢知棋第一次将目光放了下去。 他望着记忆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魔界现如今的境况,跟他在玄天宗时的遭遇,何其相似? 只是因为存在,便要被针对。 理由? 不需要。 强者为尊。 千百年来,一贯如此。 谢知棋的鸦羽垂落,投下一片小小的阴翳,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掷地有声,“打。” 他笃定的回答,换来魔界众生的欢呼。 可他却想。 她知道了,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第320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八) [黑化咯!黑化咯!]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哇!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化了的反派!] 它的语气欢快不已。 灵灵兔当然兴奋了。 以前的那些个反派,主要是可怜,也有个别性格恶劣,看起来下一秒就要黑化的反派。 但最终,不都是没黑化成功吗? 可现在的位面就不一样了。 反派已经走上了黑化的道路,且是不可逆转的,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刺激! 容缈沉默了下,“要不要帮你问一个签名?” [好呀,本兔一定收藏起来!把它挂在本兔征服世界的荣誉墙上!嘻嘻嘻。] 容缈:“……” 回到玄天宗,灵魂也进入了身体后,她的天劫便随之而来了。 她闭了关,但并没有在修炼,按理来说,本来是不该碰上什么劫数的。 可天道偏不按常理出牌。 要让天劫过去,有两种方法。 一是她立马飞升成仙,把天劫给打回去。 二是她全部受着,她死了,或是雷劈完了,就结束了。 所以她一开始认认真真地躲闪着雷劫。 后来,系统便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谢知棋是必然要历经黑化的。 他的身世复杂,出场即失忆,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得被挖出来,否则剧情都没有办法走下去,伪男主也不能踩着他上位。 容缈所能改变的,只是他黑化的程度,以及原因。 在雷劫中死去,是她最合理的离开方式。 而她一死,他定然会黑化。 在她“死”后,她的灵魂虚无地飘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到系统空间去,只是意识在沉睡。 一般来说,她死了,任务不能再发展下去,位面迟早会迎来崩塌。 可现在,她的命数未尽,便还有复活的机会。 至于具体的方法…… 由于她是为促进反派黑化而死,灵灵兔便合乎情理地,将复活她的方法,“一不小心”,以某种方式,告诉了反派。 其实就是让谢知棋去用一种古老的还魂术,将她召回。 但事实上,只需要灵灵兔帮忙把容缈给送回去就行。 还魂术起不到任何作用,仅仅是一个幌子。 毕竟,它一个属于外来生物的系统,也不能兔爪一挥,就让宿主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吧? 怪吓兔的。 容缈对于“死遁”的处理方式不大喜欢,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她的灵魂无处可栖,便待在了她自己的身体边上。 意识,则停留在了系统空间里。 在她“死”后,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她一一看在眼里。 还魂术是将灵魂找回来,但为保证她的身体不会腐朽,他为她打造了一具冰棺。 用他的话来说,那不是冰棺,而是床。 谢知棋陷入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里。 一方面,他不愿相信她死了,便相信了灵灵兔编造出的还魂术,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功概率微乎其微,他也要尝试。 可另一方面,所有人都在说,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 只有他,固执地坚守在她身边。 怕她一个人在冰床上觉得冷,他便夜夜陪着她。 同床共枕,是他以前从未做过,甚至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而如今,他与她相拥而眠。 猜她整日闭着眼,肯定会无聊的,他便在闲暇时刻同她说话、聊天,以免她觉得闷。 “师父,你今天没吃饭,我有点担心你。” “师父,我给你熬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师父,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可是,从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应。 饭菜也是凉了再热,筷子都未动过。 [宿主,再这样下去,感觉反派都要坏掉了。] 兴奋劲头过了以后,灵灵兔终于正经了起来。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 有可能是刺激过大,一时间缓不过来。 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可反派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一点,反而看起来,一天比一天病得重。 “不是你规定的,七七四十九天吗?” 容缈微笑着问道。 灵灵兔心虚了一下,它低头,戳了戳自己的手指。 [本来打算说九九八十一天的。] 容缈:“……” 九九乘法表倒是记得熟练, [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诈尸?] 灵灵兔贴心地问了一句。 尽管宿主面上什么都没说,可它知道,她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她都一个月没吃到真正的食物了!心情能好吗?! 恐怖如斯! “挑一个他不忙的时候就好。” 容缈如是回道。 谢知棋虽是唯一的继承人,但他刚回魔界不久,对魔界的熟悉度不够,而且,他当初说了要攻打修仙界,却迟迟不动手,据说是在养精蓄锐。 尽管他的确为魔界招收了不少新生的力量,可他一拖再拖,不给个确定的时间,底下的人也捉急得不行。 不满他的人肯定有,只是不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魔界已经那么久没有领袖了,他新官上任,要处理的事务堆积成山,还要排除争议,抽出时间来陪她。 [好!就包在本兔身上!] 灵灵兔拍拍胸脯,信心满满地道。 容缈又沉沉睡去。 她的魂魄没地方停留,睡眠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节能方式了。 灵灵兔一连监视了反派好几天。 结论是..…… 他根本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余下少得可怜的时间,他还用在了宿主身上,自己的生活,过得根本不像样。 看着寝食难安的反派,灵灵兔决定好兔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宿主,明天诈不诈?] 容缈:“……” 可不可以炸了系统? 她并未回复,灵灵兔便当作她是太久没吃饭,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自己将她的魂魄送了回去。 [菜兔裹裹,一键直达,宿主,记得给个好评呀!] 灵魂归位后,容缈的身体上有一些不适感。 但那是正常的。 毕竟是第二次还魂,她也算是有经验之谈了。 许久未活动过的筋骨稍显僵硬,大脑的反应也迟钝了半拍。 容缈缓了一会儿后,撑着身子,从冰床上坐了起来。 第321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三十九) 床的温度过于低了,冰冰凉凉的。 夏天用来降暑还可以,躺久了,浑身都是麻木的。 她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这大抵是谢知棋的房间。 桌上杂乱地堆着一些卷宗,椅子上挂着他的披风。 其他的陈设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的。 要说哪里有点奇怪的话,就是这里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都和她之前的房间,太像了。 若不是魔界自带的黑暗氛围,她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错把这里当成玄天宗。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容缈打了个哈欠,问。 魔界的入口神秘莫测,除了自己人以外,谁也不知道它盘踞在哪里。 由于它和人间处在不同的地方,常年都是不见光的,无法根据日照推测大致的时间。 [正是太阳晒屁股的点。] 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吃上午膳。 魔界应该是学了修仙界的路子,好端端地,也搞了一出“不食人间五谷杂粮”。 不过,规矩没有那么严格就是了。 魔界喜食肉,生的熟的都行,魔修并不讲究这些,能吃、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由于活得相对粗糙、随便,魔界也没有“厨子”一职。 谢知棋之前给容缈准备的饭菜,都是他自己做的。 同从前一般,他去人间采购食材,砍柴、烧火,为她烹饪美食。 后来,他忙起来后,食材的购置工作便交给了下人。 但他还是坚持,每一顿饭,都由他亲自来备。 魔界众生多多少少也因此跟着沾了口福。 谢知棋的房间足够大,书房、卧房一应俱全。 他对此还进行了一些调整、改造,将墙都打通了,使得整个空间都变得通透了不少。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缺乏安全感,占有欲过度的体现。 无论他在哪,在干什么,是在书房查询古籍也好,在卧房小憩也罢,都可以确保时时刻刻,他一睁眼,便能看到冰床上的她,她不会凭空消失。 容缈决定先去沐浴,等结束了,也差不多到午时了。 浴桶被放在房间的边缘,用帘子与外界隔开。 旁边放着几个小木桶,里面盛着干净的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魔界应该是位于地下的,所以不缺水。 且由于看不起修仙界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又怕对方拿“你们魔界人穿一身黑,肯定都不洗澡”这种荒唐的理由来嘲笑自己,魔界的所有人都是每天洗澡的,谢知棋作为领袖,他房间里的水,也是有专人负责每日更换的。 虽然灵灵兔说了,系统会偷偷给补偿,让她身上保持干净、一尘不染的状态,魔界这边,谢知棋也用了魔力帮她,但她还是决定,先洗个澡。 毕竟也躺尸一个月了,泡一泡会舒服一些。 容缈将小桶子里的水倒进了浴桶,褪去身上的衣物后,进了浴桶。 或许是她被冻了一个月的缘故,凉水的温度对她来说刚好。 洗得差不多了后,容缈便想用法术将衣物变得焕然一新。 不然也是不能穿的。 她抬了下手,挂在一边的衣裳却没有丝毫被改变的痕迹。 容缈:“?” 往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法术。 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对修为也并无要求。 她探测了一遍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居然全部消失了。 怎么她睡了个长觉醒来,世界都被颠覆了? [宿主,那什么……本兔把你送回来的时候,好像、貌似、大概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灵灵兔用爪子挠了挠头,面露尴尬。 [你的修为尽失,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容缈:“……” 不仅是她在这个位面的灵力都没了,她自身也受到了限制。 但眼下,有没有修为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的衣服,不洗,怎么穿? [宿主,本兔已经猜到你的想法了,但是本兔不能那么做!] 灵灵兔义正言辞道。 容缈纠结了一下。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 [嘻嘻嘻。] 系统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笑声后,便自动下线了。 她听见脚步声停顿了下,又变得匆忙起来,猜到是谁后,道:“谢知棋。”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 见外头没有动静,容缈接着说:“来龙去脉之后再和你解释,简而言之便是,还魂术起了作用,你将我救回来了。” 久违的声音忽然出现,居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里。 她从没入过他的梦中。 他还以为,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但,她回来了,和他的幻想重叠在了一起。 谢知棋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只觉得喉间涩得厉害,想要说话,却出不了声。 他一步步迈向她。 连步子都放得极轻,像是怕把她吓跑了。 帘幕后的人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形。 可他知道,那便是他思之如狂的人。 谢知棋在浴桶外站定。 即使隔着一道屏障,容缈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帘子,不加遮掩地,将她的模样勾勒了一遍。 嗯…… 她默默地将头埋得低了一点,声音也变得有点闷闷的,“你能帮我,洗一下衣服吗?” 谢知棋没有作声,却是虚虚地撩了一下帘幕,将她的衣服取走。 他用她教给他的法术,帮了她。 像是个轮回,又如同某种命运般的牵连。 干净如初的衣裳,被放了回来。 谢知棋背过身去。 修为精进后,五官也比以前敏锐了不少。 她出浴时的水声,衣物摩擦的细微声音,无一不传入他的耳中。 容缈很快换好了衣服,她的发丝沾了些水,眼睫毛也是,显得湿漉漉的。 “好了。” 她特意通知了他一声。 容缈将帘子拉开,谢知棋的背影,落入她的眸中。 明明也才过去了一个月,可他的身形比她记忆里的,消瘦了不少,却又变得更挺拔了。 她刚想从背后抱他。 谢知棋先一步转过身来,将容缈拥入怀中。 骨节分明的手,贴上了她的脸。 他吻上了她的唇。 强势的气息,将她全然包裹住。 他将震耳欲聋的思念,以这样缱绻的方式,倾诉给她。 第322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 似乎在谢知棋身上,从来没出现过“强势”二字,他一向都以“弱”示人。 包括面对她,他也是乖巧又听话的模样。 他在对抗心魔时,一直坚守着自己,不为所动。 乖顺的样子,并不像装出来的。 至于为何性情大变,大抵是因为他成为了魔界领袖,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陪在她身旁的时候,更是在时刻反省着自己。 太过温吞的性格,令别人都觉得他好欺负,也让他,没能护住她。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亲到了她。 不同于在幻境时蜻蜓点水的吻。 这个吻,相隔了太久的时间,又承载了太多的情愫,格外热烈。 他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纠缠在一起,攫取着她的一切—— 在她沉睡时,他失去的一切。 她倒并不抗拒,乖乖地配合着他,闲暇之余,甚至还能轻轻碰一下他,勾得他眼神染上了几分迷离。 炽热的呼吸交织得凌乱不堪。 重逢后的吻结束后,他靠在她的颈窝处,一言不发。 他的耳廓滚烫,多了些许绯色。 容缈的衣物轻薄,很轻易地,她便察觉到,肩头干爽的衣物,被打湿了。 她默了一瞬,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等他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她才说:“你做得很好了。” 温软的声音响起。 她接着道:“你为我,为魔界,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见了。现在,也为自己考虑一下,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容缈知道,谢知棋夜里睡得其实并不好,睡眠时间又短,所以,他有午时小憩的习惯。 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一只迷途的小兽。 容缈拉着谢知棋,到了他的卧房去。 冰床的大小,只适合一个人躺,对于两个人来说,有点太挤了。 他都是贴她贴得极为紧密,才堪堪睡下。 所以,才有了卧房的设置。 谢知棋躺下后,拉住容缈的手腕,语气有点小委屈地道:“师父,不和我一起吗?” 他的面容,还是她熟悉的模样,长眉如剑,眉弓立体,五官分明,鼻梁笔直而高挺,唇纤薄,泛着自然的微红。 可他的眼眸,却不似先前那般乖顺地下垂着,而是微微上扬,多了些锐利和攻击性。 周身的气场也随之一变。 深黑色的衣袍,与暗红色相互辉映,鎏金的花纹,又添了几分华贵。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她昭示,他不再是她听话的小徒弟了,他是统领魔界众生的领袖。 偏偏是这样一个魔,墨发散着,眼眸里融着未散去的氤氲水汽,眼尾泛红,肆无忌惮地,将所有软弱展现在她面前。 他好像变了很多。 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容缈弯了弯唇,道:“怎么,又想和我同床共枕吗?” 她着重强调了一下“又”字,让他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流露一丝慌乱。 真如她所说,她都看到了,也都知道。 谢知棋默默将被子拉上了些,到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度,他试图遮住面上的红晕。 那些行为,是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 她非但不讨厌,不排斥,还有心情来调笑他。 反倒让他这个主使害羞了。 光是回想,他便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何况,正主在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可他又不舍得闭眼,躲避她的目光。 她的归来,对他来说太虚幻了,直到方才那个吻,才让他有了一点落地的实感。 谢知棋的声音被褥子盖住,显得有些沉闷,他问:“师父,饿不饿?” 本来他今天也不出意外地会给她做饭,但他只熬了个粥,便得到消息,有魔修听说,近来是凡间水果最多、最甜的时候,自请去采购了。 由于魔修采取的是先斩后奏的方式,他也拦不住,只能随他们去了。 “嗯,饿!” 她将他的发丝捋开,“不过,你好好睡觉就好了,我知道会有人送午膳来的。” 谢知棋也笑了下,眼眸里染上清浅的笑意。 她是真的没有离开过他。 “师父,你旁观的时候,是不是很馋?” 毕竟那些饭菜,可是一道都没进她的胃里。 “当然啦,所以我要大吃一顿。” 容缈歪了歪头,道。 闻言,谢知棋便起身,“我立刻去准备。” 她又把他拉了回来,说:“先睡觉,睡醒了再做也不迟,我又不会走。” 是啊。 她不走了。 褪下去的酸楚又涌上来了一点,谢知棋的嗓音里带了点鼻音,他唇角漾出一个笑,“好。” 他当真安然睡下。 原本,他是想牵着她的手睡的,但他又想到,他可能会成为她进食时的累赘。 他已经拖累过她一次了,没有第二次,他便以一个乖巧的睡姿,合上了眼。 容缈掐着点,等到了送食的人。 侍从在外恭敬地禀报了一声:“少主,午膳送来了。” 虽然谢知棋实际上已经是魔界的领袖了,但即位仪式尚未举办,再加上,他迟迟不与修仙界开战,民众对他的信任度还是有待提高,所以,他还是被称为“少主”。 里头没有回应。 一如既往。 侍从显然已经习惯了,并不对此感到奇怪。 少主估计又在冰床上。 要么,是在看着那位发呆,要么是在陪那位睡觉。 等他将食物送进去,少主便有了新的事项—— 问那位,菜的味道合不合她的口味,问她怎么吃得那么少。 放眼三界,估计都找不到像少主这样痴情又变……变幻莫测的人了! 侍从的案盘上,放着谢知棋熬的粥,和魔修送来的水果,有点沉,不方便开门。 他正想着,用法术开门会不会太冒犯,惹少主生气。 门便自动开了。 更恐怖的是,门后的人不是少主,而是那个躺在冰棺里一月有余的女子。 侍从吓得案盘差点都掉了。 好在容缈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 侍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是……” 容缈微笑了一下,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随后,她又恶狠狠地龇了一下牙,道:“我是魔界的鬼,魔鬼。” 第323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一) 复活这种事,成功的概率本就不高。 谢知棋不想闹得沸沸扬扬的,此事便只有他、她,最多再加上一个灵灵兔知道。 忽然看见死人复活,即使是魔界的人,也惊恐不已。 侍从都快吓哭了。 偏偏容缈还满脸认真地问:“猜猜我是怎么复活的?” “……” 猜什么猜啊啊啊啊啊! 侍从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想法。 难道是…… 以命换命? 侍从的表情更哀苦了。 难怪! 少主回了房间后,都没有吱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年纪轻轻,就因为恋爱脑去世了。 实在是可悲!可叹! 侍从连在谢知棋的墓碑上刻什么字都想好了,他掩面逃跑,不过,恐怕也有担心容缈将他杀人灭口的因素在。 她的眉梢微抬了下,好心情地哼着歌,端着食物回去了。 水果的种类丰盛,且都是应季的,看着便相当新鲜、甘甜。 容缈先将吃着不费劲的水果给解决了,剩下的,都是需要削皮的。 她环顾房间一圈,在他的书房找到一把剑。 剑被悬挂在了墙上。 容缈找到小木凳,将剑取下。 她先前那把剑已经断掉了。 他便让人打造了一把新的剑,样式和从前那把差不多,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她不在的日子里,他都是依靠这些和她有关的物品,活下来的。 似乎只要有了它们,他和她的回忆就还在,她也还在。 容缈擦拭了下剑。 剑身折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她将剑尖对准了手中的梨子。 其实梨已经被洗干净了,不用将皮削去也能吃,但她不喜欢吃皮。 一时间,梨子竟然显得有些可怜和孤立无援。 杀梨焉用剑?! 梨的个头很大,看起来饱满多汁,可剑比它更大,要拿剑做那么精细的活儿,还真有点难度。 容缈犯难了一会儿,想着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果肉。 “师父?” 谢知棋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 他睡醒了,本是半睁着眼,可迷蒙之间看到她拿着剑。 方向貌似还是对着她自己。 好在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会伤害自己身体的人,不然,她的动作,还真的有可能会让他以为,她是要切腹自尽。 知道容缈是想做什么后,谢知棋无奈地笑了下。 他用法术将皮削去,一圈又一圈的,皮也没有从中间断掉。 就跟脱衣服似的。 谢知棋的耳根,忽地又红了红。 他想起,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为她擦身子。 也是像这样,挽起她的袖口。 从手腕,到脸、脖颈,再到…… 更多地方。 他本应该遵循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可亲了亲了,他又不想让别人碰她。 容缈不清楚谢知棋在想什么。 一个完整的梨,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又举起剑。 猜到她是想给他吃,他望向她,轻声说:“师父吃,梨还是不分为好。” 容缈抿了下唇,“我想去核。” 谢知棋:“……” 他乖乖用法术又把她把核分了出来。 至此,容缈才放下了剑,拿着梨吃了起来。 “师父,怎么不喝粥?” 谢知棋低眸,望向自己那一碗并未被动过的粥,连勺子都被好好地放在案盘上,“是不是太烫了?” “嗯,也有这个原因。” 容缈点了点头,“而且粥太甜了,先喝粥,水果就不甜了。” 水果的甜度应该是比粥要高的。 况且,他最清楚她的口味了。 容缈勾了勾谢知棋的下颌,说:“粥那么甜,熬粥的人怎么酸溜溜的?” 她眉眼弯弯,眼里流淌着星光,用着正经的语气,说着调戏他的话。 谢知棋也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不禁失笑,他替她拿勺子搅动着粥,等粥的温度降下去一点。 小勺在碗中来回晃动,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师父,可是还魂术让你失去了法力?” 她平日里虽然也懒洋洋的,却不至于连个小小的法术都懒得用。 且,他也不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力波动。 容缈思考了一下。 准确来说,是系统出了纰漏。 但在他的视角看来,就像是他没做好,才让她灵力尽失。 “有得有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我不是提前醒来了吗?” 她依旧笑得甜美可爱,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是的。 她的苏醒对他而言,是惊喜,是礼物。 他已经失而复得,再有什么要求,未免显得太贪婪。 可谢知棋还是自责不已,“如果我能找到更万全的方法就好了。” 他摆脱了“废物”的称号,又让她称为“废人”。 “现在就很好啊。” 容缈剥了一颗葡萄,送到谢知棋的唇边,“用其他的方法,我可能不会这么早醒来。” 她歪了歪头,说:“你舍得让我再饿着吗?” 他将葡萄吞下,咬破,酸酸甜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怎么那么好? 明明她什么都看见了,也明白,是他离不开她,想她想得都快疯魔了,却只字不提,想将他的负罪感减到最小。 谢知棋眼睫一垂,唇角含笑,摇了摇头,“不舍得。” 容缈进一步地证实着自己的论点,“况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可以教我啊。” 她坏心思地停顿了一下,凑近了些,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师父?” 身份,颠倒了过来。 她的声音,软而甜美,甜度是一千个葡萄累积起来,也比不上的。 谢知棋的面上再度升起红晕,他又无奈,又好笑,伸手将容缈搂入怀中,笑意带着胸腔微微震动。 他抵着她的额头,让她的注意力,从食物,回归到他身上,“师父,知棋是个孽徒,准备叛出师门了。” “嗯?” 容缈分神在水果上,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尾音带着小钩子似的,道:“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名分?”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强行破开。 魔界众生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凶巴巴地闯入。 谢知棋冷眸望去,身上的狠戾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一众魔修:“……” 他们是不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第324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二) 方才来送食的侍从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见了活的谢知棋后,有些喜出望外,可看到容缈也活着后,想要迈出去的脚便硬生生收了回去,他躲在一个魔修身后,问:“少主,你没死啊?” 谢知棋微微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人快死了。” 其他魔修心里一惊,当即和侍从撇清关系,也都把武器给放下了。 “少主,都是他危言耸听,说妖女疑似将您给杀了,我们担心您的安全,这才……”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为了少主好,才聚集了精锐人马,准备与妖女决一死战,但没想到,是个美丽的误会。” “误会嘛,说清楚了就好,少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浓情蜜意了?” 个别有眼力见的魔修,打算先撤了。 虽说,他们不大清楚已死之人复生是个什么情况,但就少主那眼神,不走,不是等着挨揍吗? “妖女?” 谢知棋的语气,如同结了一层冰碴子。 危险系数,比刚才还上升了几个点。 少主一直未作声,魔修们还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连忙改了话术,“是凶神恶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魔女!” 谢知棋:“……” 无药可救。 容缈倒是没忍住,轻笑出声,她的态度比他和善不少,“谢谢你们啊,不过我还担不上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我再努力一下。” 她挥了挥手,“拜拜。” 这是……放行的意思? 魔修们看向少主,少主似是十分嫌弃地,别开了脸,眼底透着冷淡。 他们抓到机会,立刻溜之大吉了。 等出了少主的房间,到了外头,确保了谈话的声音不会被少主听到后,魔修们才议论起来。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不是那个魔女怪好看的?英雄所见略同!” “敢觊觎少主的人,不要命啦?再说了,少主的人,能难看到哪里去?” “我想起来了!少主意志消沉的那一段时间,护法派人去调查了他的过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少脱裤子放屁,讲重点!” “哼,简单来说就是少主误打误撞加入了玄天宗,方才那个人,便是门派里年纪最小、天赋最好的长老!” “那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喊错了?不应该喊魔女,他们的规矩是叫仙女才对。” “仙女都烂大街了,魔女才是未来的潮流趋势所在!” “重点难道不是师徒恋吗?少主玩得真大。” “你懂什么?这就是敢于挑战权威,不迂腐守旧,不把修仙界的人放在眼里!不愧是我们的少主!” “不过,少主在宗门里的待遇好像不是很好,听说,有很多人都骂他、讨厌他。” “是那群老头有眼无珠!” “唉,有能力被那么多人讨厌真好,我也想成为少主那样的人。” “洗洗睡吧。” “洗水果?谁洗了?给我吃一口!” 与此同时。 房间里的容缈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知棋。 那些魔修估计仍在外头议论,毕竟是撞破了一个惊天大八卦,能忍住不闲聊才怪了。 她没有灵力,自是听不清的。 但她猜,那些声音,一个不落地,都被他听见了。 谢知棋回了神,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回看她,“不用在意他们所说。” 过后,他才想起,她应当是没有听见的。 他的魔力大幅提升后,五感都更敏锐了些,而她却与凡人无异。 “都说了些什么?” 容缈好奇地问。 她是真的想知道。 谢知棋默了下,将他所听到的,一比一还原地告诉了她。 容缈笑了好一会儿。 魔界的三观,属实有趣。 她一开始以为,魔界的情况会相当恶劣,可如今看来,是叛逆居多。 魔修们的思维很单线条,由于魔界和修仙界势不两立,便处处都要和对方反着来。 修仙界追求与人为善,人人都想要成为高高在上的仙,被万众仰慕,魔界则将“恶”奉为一切行动的准则,恨不得对方恨死自己。 当然,魔界也有实力崇拜。 不过不是主流观念罢了。 而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魔界针对谢知棋的人还是少数,也不敢明着造次,大部分人对他都是尊敬中带着害怕,不乏极力吹彩虹屁的。 这样一来,他继位应该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 “谢知棋。” 容缈唤了一声。 她言笑晏晏地看他,道:“我们成亲好不好?” 谢知棋懵了。 他幻想过很多次,但亲耳听见,还是不一样的感受。 “会不会有一点草率?”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确定。 谢知棋摇了摇头,“不会。” 怎么会草率? 他的唇弯了下,眼里透着无尽的缱绻,“能有这样的一天,是我求之不得的。” 容缈牵起了谢知棋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道:“现在,不用求也得到了。” 他低头,笑了下。 她的直率与坦诚,让横隔在他和她之间的很多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徒弟”的身份,所以才向她讨个名分。 其实她说什么都可以,他欣然接受。 如果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回答,也没关系,他有时间去追求。 只要她在他身旁,其余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可她直截了当地给了他回复,满足了他所有的小心思。 谢知棋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的耳根微红着,带了点试探的意味,道:“缈缈?” 这是成亲之前,便想改口了。 “嗯呢。” 容缈顿了一下,说:“知棋。” 她的唇角,猝不及防地被他亲了一下。 是情难自禁,亦是失而复得后的欣喜若狂。 谢知棋忽然想到什么。 他蹙了一下眉,对上她明亮又狡黠的眼眸后,心中便了然了。 原来,她是早就打好注意了。 她比他思虑得周全,要不然,怎么能当他的师父? 谢知棋顺手推舟地问:“缈缈,喜宴想如何办?” 尤其是,在宾客名单的问题上。 容缈的眉梢微抬了下,道:“大办特办。” 第325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三) 没过多久,整个修仙界都收到了来自魔界的请帖。 请帖的样式同凡间的并无两样,是以红色为主体的,还有鎏金色的纹理。 魔界似乎是抛弃了以黑色为主色的审美。 请帖的内容简单明了,一共说了两件事。 其一,是魔界失踪的少主回来了。 他可是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归来,代表着魔界要有主人了。 魔界并不像修仙界那样,有明确的门派划分,魔修们基本上都十分零散,行动也自由些。 除了主心骨的魔修,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正经的事情可干。 如果魔界即将更换主人,那么,它大概率要统一了。 届时,必然会是一场恶战。 修仙界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看到拜帖中第一条内容的所有仙者,都这样想。 可其二,却写着,魔界少主要成亲了。 ……他不是刚回来吗? 成哪门子的婚? 难道是流落在外时,被哪个妖女蛊惑了不成? “容缈?好耳熟的名字。” 逍遥宗的一个长老说道。 “老头儿,你倒是看清楚前后文啊,人家不说了吗,她曾是玄天宗的长老,还有这,少主谢知棋,曾是玄天宗的弟子。” 另一个长老说完后,便傻眼了。 信息量太大,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仙魔恋?师徒恋? 读完了请帖后,长老们面面相觑。 “魔界这是什么意思?” “成个亲,搞这么一出?” 由于修仙界讲究收敛情爱,克制欲望,能不谈就不谈,即使有什么露水情缘,也很少有仙者成婚,这便就使得他们每年招生的时候,只能面向凡人,毕竟他们自己是没有后代的。 魔界就不同了,魔修们不想打一辈子光棍,便在情爱上面没那么多讲究,加上魔界人本来就要少,再不繁衍,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魔修成婚是很正常的。 可是魔界少主要成亲,自己成便是,发个请帖来是何意? “莫不是想嘲讽我们这些单身老头?” “这位少主,应该没那么闲吧?” “他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邀请我们,说明他是有恃无恐,恐怕早已设下陷阱,就等着我们自己跳进去了。” “说得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根本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啊,成婚是假,借着喜宴的名义,来一出瓮中捉鳖才是真。” “你要当王八自己当去,别扒拉我。” “别吵了,说到底,还是玄天宗自己的内部矛盾,上升到了外部矛盾,我们不搅这趟浑水就是。” “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要是现在打起来,吃亏的是我们。” “那请帖怎么办?要是不给个回应,魔界不会趁机找理由对我们下手吧?” “差人送礼到魔界,就说逍遥宗上下恭贺魔界少主新婚。我觉得,魔界的目标不是我们,送份贺礼过去也能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另外,加强门派的防御,加派人手巡逻,不要让对方有可趁之机。” 逍遥宗最先给了魔界答复。 其他门派,也陆陆续续做出了选择。 玄天宗内。 “什么?所有门派都送礼了?” “反了!都反了!一个个的,都是要投诚吗?!” 上次,谢知棋带容缈离开,玄天宗元气大伤,有几位长老支撑不住,直接没了。 而剩下的长老们,一个比一个生气。 其实,在处理请帖这件事上,各大门派并没有进行过任何沟通。 玄天宗并没有收到请帖,只是有人从别处听到了消息,再让人去确定了一下其可靠性。 这才是最让人火大的地方。 明明没有私下商量过,可除了玄天宗,所有门派的做法,都是一样的。 这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盛延见状,道:“在我看来,谢知棋大张旗鼓地,将成婚的消息告知于天下,却故意不给玄天宗发请帖,就是在诱导我们。” 他在上次一战中,由于吸收了其他长老的灵力,侥幸活了下来,甚至因为长老的席位空缺太多,被破格提拔为了长老。 “那你说,要怎么办?” 盛延笑了下,“以谢知棋对玄天宗的恨意来看,我们去不去,都是死局。既如此,不妨将计就计。如果他不想我们参加他的喜宴,那我们便打他个措手不及。想来,喜宴举办时,一定是魔界最不设防的时候。” “可是,他那次走火入魔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有长老表露了退却之心。 盛延皱了皱眉,“难道玄天宗也要像别的门派一样投降吗?各位长老别忘了,谢知棋以前可是玄天宗的人,现在不除掉他,以后他难道会好心放过我们吗?” “至于长老所说的实力问题……” 盛延阴恻恻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诡异,“长老们年纪大了,要是去魔界一趟,恐怕也不方便,那不如就由我代劳吧?” 他说罢,议事堂里的长老,竟然全部倒下。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药效到了,盛延也不装了,他蹲下,说:“只是给长老们下了点药,让你们睡个好觉而已。不用担心,谢知棋不是会复活的秘术吗?他都能复活那个前长老,让她起死回生,我也能复活你们的。” 他摇了摇头,轻蔑地笑道:“我比他,可强多了。” “玄天宗待你不薄,你为何……” 倒在地上的长老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便晕了过去。 盛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是啊,长老们都对我很好,所以,才更要让我成为最强的人,救玄天宗于水火之中啊。” 他的目标,可是成为整个修仙界里最强的人,怎么可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玄天宗? 何况,现在的玄天宗,已经今非昔比了。 当他的垫脚石,为他所用,才是最明智的出路。 盛延将长老们的灵力吸收完毕后,又去了弟子们的住所。 等他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然尸横遍野了。 盛延又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我会牢牢记住你们的贡献的。放心,我到时候,一定让你们挨个复活。” 谢知棋啊谢知棋,准备好接受一份大礼了吗? 第326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四) 魔界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以魔修们的粗暴做派,凡是树,都被挂上了红灯笼,凡是空缺的地方,都放了大红色的绸带。 由于魔界的占地面积大,外头的装饰,便被包在了魔修们的身上。 谢知棋巡视了一遍后,便亲自将婚房的布置工作揽了下来。 只是,那是不为旁人所看见的。 “魔界的审美也太烂了。” 盛凌一脸嫌弃地道。 原本神秘兮兮的魔界入口,被弄得花里胡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是魔界,其少主要成婚似的。 说来,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恰好当时有长老挡在他的面前,承受了大部分来自谢知棋的攻击,他受到的,只是一些余波而已。 至于盛延为什么没杀他,也是因为,盛延实在是没有帮手了。 盛延原本还想杀别的门派的长老或是弟子。 但对方的戒备一个比一个森严,偷袭不容易,正面进攻更是得不偿失。 盛凌是没什么本事,可说不定能帮上忙。 围剿谢知棋那次,盛凌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要不是有容缈的剑挡着,他便能将谢知棋碎尸万段。 “为何此处一个守卫都没有?” 盛延起了疑心。 里头热闹而喧哗的声音传了出来。 盛凌立马接话说:“肯定是都去里面喝酒了,他们还真以为是大喜之日呢。长老您瞧,这里还有酒坛子。” 一句“长老”,让盛延心中多了几分傲慢,“今天,我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他大手一挥,打开了魔界的入口。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魔,都来不及出声,就被他扼杀,面露惊恐地化为粉尘。 盛凌看得胆战心惊的,马屁拍得愈发给力。 大师兄的修为都到这个地步了? 随随便便就能让魔修灰飞烟灭,那岂不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 盛延同样没想到,自己的实力居然恐怖如斯。 但他也不外露惊讶,估计是因为自己吸取了那些长老的灵力,他不强才怪了。 盛延一路杀到婚宴举办的地方。 “礼成,送入——” 随着宣告婚礼流程的魔修被杀,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 尖叫声持续得短暂,基本上都是刚出了个声,就被杀了。 盛延清除完所有魔修后,诺大的场所中,只剩下了四个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对身着喜服的新人。 容缈像是害怕极了。 她躲在谢知棋身后,瑟瑟发抖。 盛延一眼便看穿了她灵力尽失的状况,不禁开口嘲讽道:“昔日最有天赋的小长老,怎么只会躲躲藏藏,不敢正面与我交锋?” “你、你想做什么?” 容缈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师父,别怕。” 谢知棋出声安慰了句。 他转而看向盛延、盛凌二人,“我并未邀请玄天宗前来。” 盛凌插科打诨道:“那你邀请的那些个名门正派来了吗?我们可是代表修仙界,来向你送祝福的,别不知好歹!” 大婚之日,却被别人占了主场。 那些魔修也被他秋风扫落叶似的杀光了。 谢知棋面色难看,叫盛延心理暗爽。 盛凌在一旁看懂了眼色后,接着说:“你们一个前长老,一个前弟子,都是德不配位的,不仅闹出师徒恋这种天大的笑话来,还不知悔改,苟活于魔界,今日,便由玄天宗长老盛延处之!” 他说完了台词后,就退到旁边,把主场交给盛延。 盛延的手心中凝聚起白色的光团,“容缈,我从前敬你为仙者,是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是同类,我们都是想要变得更强的人,可现在,你法力全无,还有什么资格做仙者,当师父?” 说罢,盛延的攻击冲容缈而去,眼神却盯着谢知棋看。 似乎就是看准了他会帮她挡下。 可没想到的是,谢知棋未能挡住。 容缈的身体,在一瞬间化为烟尘,消散了。 他想牵她的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怎么样?又一次看见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如何?” 为了激谢知棋一把,盛延特意问了句。 虽然结果有点令人出乎意料。 但,反正都是要死的,先后顺序并不重要。 谢知棋的怀里,只剩下容缈方才穿的喜服。 他攥着她的衣袖,就像是抓到了她的手。 纤长的羽睫垂下,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过度的反应。 盛延觉得奇怪,可很快便想到了原因,“你不会还想着,再复活她一次吧?她的尸骨都没了,你上何处找去?不过,你也没有那个机会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白色的法术攻击,朝谢知棋而去。 他不回击,不避开,甚至闭上了眼,抱着她的嫁衣,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终于,地上只剩下两套大红色的喜庆婚服。 所有的热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寂。 盛凌鼓起了掌,恨不得鼓出敲打锣鼓的气势,“长老威武!魔界余孽已除,长老统一修仙界,指日可待!那些没眼光的人早该死了!” 谢知棋,真的死了? 他应当是活不下去了,才放弃挣扎,陪她去死的吧。 什么魔种,分明是情种。 盛延也懒得再想这种令人发笑的情爱之事了。 他的袖子一挥,刚转身,便被萦绕着黑气的魔力给束缚住了。 一圈又一圈,如同冰冷的蛇。 “大、大师兄,救命啊!” 盛凌也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盛延心中冒了出来。 他猛地一抬头。 容缈和谢知棋,赫然站立在了他面前。 不止如此,死去的魔修们,也都活了,还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旁边的盛凌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都死了吗? 怎么又活了?! 盛延不以为意,“想不到,你的复活之术已经精进到了这种地步。但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 他动了动,想强行用法术破开束缚,可却无济于事。 “呸!连个咒都解不开,还妄想着杀我们少主?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呢!” 第327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四十五) “人家连虚假的残影和真实的人都分不清,指定是眼睛和脑子都不太好使。” “别这样说,简直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要求他凭空长出没有的东西来呢?” 魔修们你一嘴,我一嘴地道。 这个恃强凌弱的画面,似曾相识。 只不过,如今主人公被调换了过来。 盛延这才明白自己是中计了,“谢知棋,你阴险狡诈,竟然耍这种下三滥的小伎俩!” “这人好奇怪,长得丑,话却挺甜的。” “是啊,少主,他夸你呢。” “……” “主意是我的,为什么不夸我?” 功劳被抢的容缈,表示很委屈。 她上前一步,看着地上两个扭得像蛆一样的人,笑得眉眼弯弯,跟月牙似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说,这师父,我有资格当吗?” “将人带下去,我稍后到。” 谢知棋吩咐道。 “是,少主。” 魔修们领命,把两只软体虫押了起来。 “我是最强的,没有人比我更强,谢知棋,我要杀了你!” 盛延又笑又喊的,似乎是已经疯了。 “喂,我全程都没动手,我是无辜的啊!抓他一个就行了,抓我干什么?” 盛凌则迅速撇清了和盛延的关系。 奈何负责押送的魔修根本不吃这一套,不耐烦地道:“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一个个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 别说待会儿少主要怎么对这两个人了,他现在就想把他们给弄死。 一个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另一个是又爱演,又菜,不知道在装给谁看。 [天空一声巨响!本兔闪亮登场!] [宿主,由于系统检测到剧情点已经结束,现在为您补充原剧情中,反派的死法。是否接收?] 容缈点了点头,“好。” [在原剧情中,魔界的部分精锐,都被原主杀了。当然,原主也身陨了。] [而盛延率领了修仙界一众修为高的弟子,杀入魔界。一番激烈的交战过后,双方皆受了不轻的伤。由于交战地点在魔界,魔修们自有魔气供养,但修仙界的弟子们却有些支撑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盛延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绑架了谢知棋的养父母,拿他们作为要挟,向谢知棋提出了交换。] [不过,原剧情里的盛延,走的是伟光正的路线,所以,那其实是谢知棋的养父母和盛延一起配合的一出戏,不算做出了违背人设的事情。谢知棋入了魔,盛延、盛凌,包括之前那些弟子,便都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因而被归入正面角色的行列。] [面对盛延狡猾的交易,谢知棋同意了,他让盛延放他的养父母一条生路,而后自杀了。从此,修仙界将魔界彻底击垮,盛延成为了一呼百应的修仙界之首。] 容缈默了下,问:“那现在呢?” [盛延基本上把玄天宗里每个有实力的人都给杀了,但他的气运向反派倾斜了,所以,还是有漏网之鱼到了山下去, 临溪镇的百姓听到了消息后,都惊慌失措地逃跑了,反派的养父母也不例外。] [伪男主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上门送人头,甚至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在宿主的介入下,伪男主一没实力,二没外援,三没杀手锏,居然还敢来挑衅。 估计是想成为修仙界第一人,想得疯魔了,一点理智都不带的。 灵灵兔捧腹大笑。 它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自家宿主,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灵灵兔疑惑了。 [宿主,你难道不觉得大快人心吗?尤其是伪男主如今的下场,跟原剧情中对比,完全是罪有应得。] 她的神情,也太平淡了些,仿佛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容缈疑惑了下,“为什么要关注一个讨厌的人的死活?” 灵灵兔有点懵圈。 它还以为,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一样,都想看到自己厌恶的人不得好死,然后为之拍手叫好。 可是,除了反派以外,所有人对宿主来说,都好像只是过路人。 也许她会和那些人产生一些牵连、纠缠,甚至发生令人恼火的事情,但在她的眼里,所有过往,最终似乎都化成了一阵风,根本影响不到她。 通俗点来说就是,哪怕别人在她面前蹦跶得再欢,她都不在乎,甚至想打个哈欠,吃块巧克力。 她在意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反派一个。 灵灵兔老父亲似的叹了口气,随后语气欢快了起来。 [宿主,来贴贴!庆祝任务的顺利完成!] “……” 容缈无奈地抿了下唇,虚空之中,碰了碰它的爪子,“贴。” [嘻嘻嘻。] 灵灵兔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没心没肺的。 宿主身上,有不少谜团。 譬如,她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里,锁定反派。 且准得可怕。 但她好像真的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任务者,一心奔着反派去,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过客。 作为一个有远大追求的系统,它当然是支持宿主辛勤工作的。 只是,它和她未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算了。 这样也好。 她要是能一直无忧无虑,云淡风轻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就更好了。 “缈缈,在想什么?” 谢知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容缈转身。 她不加掩饰地道:“在想你。” 这个回答,让他有些错愕。 谢知棋随即抿了下唇,唇边漾开一个淡淡的笑,“想我什么?” 容缈稍微踮起脚尖,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在想,你怎么那么乖?” 按照灵灵兔方才的描述,魔界在大战中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抛开主角光环来看,若谢知棋选择的不是自杀,而是接着打下去,指不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也得不到确切的回答。 世人对他百般恶劣不堪,他却愿意为了仅有的,曾经给过他善意的人而死。 这是一种可能。 另一种则是,他清楚,再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生灵涂炭,如果能以他的死,换来其他人的生,他死,又何尝不可? 第328章 乖巧徒弟天天想黑化(完) “乖?” 谢知棋对于容缈给他的形容词,似乎有点不理解。 他一身红衣,明烈张扬,墨发用鎏金发带束起,一双冷淡的漆黑眼眸,令人不由心生畏惧。 明明已经有魔界之主的样子了。 可听了她的话后,他的眼中,却流露了几分与之不相符的迷茫,“可是,我方才让那个嘴碎的人,再也不能张口说话,只可以发出动物一般的哼声,又令那个一心想打败我的人,根骨全废,身上的灵力,比他的头脑还要空。” 谢知棋低垂下了眼眸。 他靠在她的肩上,问:“我这样,是不是不乖了?” 容缈托住谢知棋的脸,轻啄了下他的唇,“我说乖,就是乖。” 过了一会儿后。 谢知棋沉声道:“出来。” 躲在角落里的倒霉魔修立马滑跪认错,“对不起,少主!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救命,他真的是纯路人! 他是负责刑罚那一块的,刚才目睹了少主缝了一个人的嘴巴,又打碎了另一个人的骨头,顿时觉得少主英勇神武,风姿非凡。 谁知道,突然撞上了这种场面。 他要怎么办? 魔界以叛逆为主流思潮,让他说少主乖,岂不是相当于叫他骂少主吗?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魔修一咬牙,一闭眼,说:“少主,您是整个魔界最乖的!啊,不对,天上、人间、地下,都没有比您再乖的存在!” 谢知棋:“……” 他冷着声,道:“可以滚了。” “好嘞!” 魔修抬起腿就跑。 “走吗?” 容缈拉了拉谢知棋的衣袖。 他敛眸,看她的手,视线徐徐地一路往上,直至与她对视,“去哪?” 容缈歪了歪头,眸里闪烁着星子,她笑着道:“既然少主那么乖,我也要以少主为榜样才是。前一日欠了少主的,今日,便乖乖奉还。” 说来,还是谢知棋的想法。 她想用婚宴设局,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也不会质疑她对他的感情是否真实。 只是,喜事沾了污秽之人的血,多少有些晦气。 真正的婚事,在前一天便完成了。 今日,只不过是延续了昨日的装饰,再走了一遍流程,做了个样子出来罢了。 容缈贴心地不想让谢知棋太过“操劳”,便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先欠着了。 眼下,该处理的事情和人,都被处置完了。 魔修们都拿今天的事津津乐道,耀武扬威去了。 整个魔界的改革,也要放到日后再说。 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 “好。” 谢知棋的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牵住容缈的手,又捏了捏她的指腹,道:“那么,缈缈欠我的,我会很不乖地,一点一点地,讨要回来。” 婚房内。 她娇美的面容,在红纱帐的衬托下,显得绰绰约约,并不真切。 可她灼热的温度,凌乱的呼吸,又被他真实地感受到了。 从成为魔界少主的那一天起,他便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明明从前的他只会忍气吞声,任人欺负。 可现在,他却能号令魔界众生,实力,也晋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一切来得太过轻易,险些让他迷失其中。 好在有她,让他悬崖勒马。 身份的巨大反差,令他几次以为,是在做梦。 上天,好像在同他开玩笑。 他在人间、玄天宗的经历都不算好,被信任的人抛弃,被排挤、欺凌。 但他回了魔界后,上天又将一切还给了他。 权力、实力……他受着万人敬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失去她的那段日子里,他每日都在自我反省。 如果要以那样的代价才能换得焕然一新的生活,那他宁可死去。 他可以丢失很多东西,唯独不能没有她。 即便是她真的已经回来了,他也会止不住地后怕。 方才,哪怕他明知道,消失的是他用法术造出来的,她的幻影,是他们商量好的计谋。 可她消失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疼了起来。 他很害怕。 怕那才是他和她真正的结局,怕眼下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妄,怕为数不多的美梦醒了。 “分心?” 容缈点了点谢知棋的唇。 他被她弄得笑了下,蹭了下她的脖颈,“嗯,缈缈罚我吧。” 容缈模样认真地思考了下,“是哪种分心?若你是分心在我身上,便从重处罚。”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勾了下唇,问:“为何?” “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还在头脑中想我,这才是大逆不道。” 容缈一本正经地道。 “我的错。” 他失笑,任凭她处置。 “做什么都可以吗?” 她表情无辜地问。 “嗯。” “……等、等一下。” 谢知棋有些惊慌失措,没想到她会那么大胆。 他的声音低沉,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闷哼,面上红晕升腾,眼神迷离地望向她。 她微微俯身,轻微的动作幅度,让他更不可抑制地从喉间溢出了一点破碎的声音,她在他耳边,言语里带着调笑的意味,问道:“现在,感受到了我真实的存在吗?” “唔……” 谢知棋微喘了下,眼尾氤氲出一点红色,“嗯……很清楚。” 容缈笑得眼睛更弯了,“这可是惩罚。我要你乖乖给我,好不好?” “好……” 他吻上她,温柔又虔诚地道:“我的一切,都给你。” “居家好徒弟”的性质,似乎没变,又貌似变了。 她身上的嫁衣,是他一针一线缝的,却也是被他亲自丢在旁边的。 他其实一点都不乖,他只是听她的话而已。 她说了,不想让他滥杀无辜,他便当真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将战期一拖再拖。 就像他在向魔界众生宣布自己要与她成婚时那样,有魔修质疑他,是不是要借着“仙魔一家亲”的名号,讨好修仙界。 他想与她成亲,从来不是带着目的而为之。 时机错过了,再等下一个便是。 但她想趁机一网打尽,他就同意了。 从一开始,他便不屈服于任何事或人。 他只臣服于她。 心底最深处的柔软,是她给的,最乖的面容,便也只呈现给她看。 第329章 番外:世间桃源 又是一年一度的招生季节。 一个凡人路过,好奇地看过来,“这是在干什么?” 逍遥宗的弟子立马迎上去,“这位兄台,我看你根骨奇佳,相当有修仙之质!” 路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的魔修就说:“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说,我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不妨加入魔界!我们不含任何考核,不搞天赋歧视那一套,还没有业绩要求,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比逍遥宗还逍遥!” 魔修的话,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滔滔不绝。 抢不抢得到人,不重要。 给修仙界使劲使绊子就对了! 旁边的弟子都要烦死了。 这些魔修,真是的! 不好好当魔,搞什么行业内卷啊?! 自从谢知棋继承了魔界之主的位置后,一切都变了。 魔界和修仙界的渊源已久,真要探讨起来,双方都有错。 而其中最无辜的,当属第三方,也就是人间了。 招生,招的是凡人。 平时两界要是闹个矛盾,牵扯到的,也是凡人居多。 魔界爱闹事,但根源,其实不是魔修们爱打打杀杀,而是他们看修仙界不爽,所以,凡事都要同对方做对。 修仙界要心怀苍生,魔界便一直不停搞事,为的就是让对方心烦。 倒真有点欢喜冤家的意思。 不过,这么一来,人间可倒大霉,遭大罪了。 所以新一任魔界之主的对策是,先消除其他人对魔界的偏见。 谢知棋派魔修出去,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来,该认错的认错,该赔偿的赔偿。 魔界早已臭名昭着了,他的方法,在一开始并不起作用。 但,这是一场持久战。 后来,便陆续有凡人接受了魔界的道歉。 因为他们实在受不了魔修每天登门来诉说歉意。 怪烦人的。 魔界的过往,已经不能改变,要想改头换面,自是难度不小的。 好在,有容缈和谢知棋的“教导”,魔修们都十分有耐心和毅力。 事实上,魔界的改革,起初收到了大片的反对声音。 毕竟不做坏事,走正道,能叫魔吗? 对此,容缈做出了回答。 说到底,魔界恨的是修仙界虚伪的做派,而非人间。 无论从思想观念,还是从行事作风上,都要处处跟修仙界反着来,这恰巧是魔界对自身的一种不自信。 正是由于太在乎修仙界的一举一动,魔界才会把对方当成假想敌。 可这样是不对的。 长此以往,只会让人间对魔界的意见更大。 在眼下这种,凡人不愿意修仙,也不考虑修魔的情况下,既然要与修仙界对立,那么魔界的正确做法应该是,拉拢人间。 比起日常的一些挑衅行为,更狠的是,直接让修仙界后继无人。 谁让对方自己禁止情爱的。 再招不到生,那修仙界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魔修们想搞垮修仙界,不假。 但他们自己也是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要是真的大动干戈起来……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如今,出现了一个不会对魔界造成任何实质性损失,还可以把修仙界踩在脚底下的办法,魔修们当然赞同。 初期时,魔修们受了不少白眼。 这也是正常的。 谁会相信魔界忽然洗心革面? 无论是修仙界,还是人间,都对此表示怀疑。 可改革推行一段时间后,说服力度便大了不少。 魔界是真的有在认真洗白。 时至今日,三界的人已经能“和平相处了。” 逍遥宗弟子:“宗门可以为你量身定制成长方案,提供武器、丹药。” 话痨魔修:“魔界可以解决你的单身困扰,让你沐浴在爱河之中。” 路人:“你们不要再吵了!” ……至少,不会直接打起来。 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而搅起这场涉及三界风波的人,正在…… “要一份糖炒栗子。” 容缈说完后,身边的谢知棋便付了钱。 “好嘞!” 小贩立刻将袋子装得满满当当的,甚至由于买家长得太过养眼,多送了些,“拿好了。” 谢知棋接过冒着热气的板栗,与容缈走在街道上。 栗子个头适中,但从被开的那一道细缝里,便能看出它的果肉饱满而香甜。 他只轻轻一掐,坚硬的外壳,同附着在表面的皮,便被剥开。 金黄色泽的板栗,易主,到了她的手上。 容缈享受这种不费手的进食。 谢知棋对于投喂她这件事,同样乐在其中。 魔修不再惹是生非后,魔界的事宜少了许多。 他也清闲了下来,有的是时间,陪她吃吃逛逛。 集市上热热闹闹的,各种商贩云集于此,吆喝声不绝于耳。 谢知棋微愣。 察觉到板栗停止了自动供应后,容缈侧眸望去,“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 今日阳光甚好,微风清朗,新鲜出炉的板栗也可口。 谢知棋忍不住俯身,亲了下她,“尤其心悦于你。” 容缈不知道前文,她佯装疑惑地问:“难道往日里都是一般心悦我吗?” 他的心意,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她假装生气,他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谢知棋无奈地弯唇,他轻抵着她的额头,言语中流连着缱绻,“知错了,缈缈再罚我,可能消气?” “好呀,罚你闭门思过。” 容缈故意对上次的“惩罚”只字不提。 “变了?” 谢知棋的语气倒也不惊讶,他的唇边沁出柔和的笑意,道:“若是闭在缈缈的房门内,思过效果想必是最好的。” 容缈的手心里,又被放上一个个剥好的板栗。 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对他的“贿赂”行为表示满意,“那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一下好了。” 谢知棋同容缈十指相扣,他将她的手,牢牢攥住。 从前,他以为,要想获得向往中的内心的平静,便要舍弃一切,归隐田野。 可现在,他知道,关键不在于外部的环境,自己的身份,而在于他的身边,是否有她这个特定的人陪着他。 她所在的地方,便是他的桃源。 第330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一) [宿主!需要休息吗?] 容缈摇了摇头。 她在“死”的时候,睡得够多了。 [好哒!那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啦!] 传输的时间比以往短了很多。 容缈睁眼时,疑惑了一下。 她的周边是一片空白,无边无际的,即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也看不到尽头。 “已经到了吗?” 这个地方,并不像现实世界。 [到了的!宿主稍等,本兔看一下位面信息!] 由于没有中场休息时间,灵灵兔还没有看过接下来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后。 [宿主,这里就是你的活动场地。你在一个游戏里。] “游戏?” 容缈戳了戳地面。 对于她来说,是实体。 但看样子,也不是全息的类型。 她似乎是游戏里的虚拟人物。 容缈思索了一会儿,“如果是游戏的话,为什么会是一片空白?” 至少应该有一些基础的设置,比如说背景之类的。 [宿主,这个游戏还没有被打开过。] 她更不解了,“游戏设计者也没有吗?” 实在不大合理。 灵灵兔又仔细看了一遍。 [具体的情况是,本兔将你传送进了一个链接里,只有反派点开,下载了游戏后,你才能看见其他的设置。] 容缈点了点头。 她坐了下来,双手托腮,满脸写着无聊,“那我只能在这等他吗?” [是的呢。] 容缈歪了歪头,“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宿主,你进入的是一个养成游戏。按理说,养到一定程度后,你就可以破屏而出了!] 容缈:“……” 稍微有点奇怪。 . 置于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下屏幕。 谈时意翻阅文件的手一顿,他抬眸,扫了一眼。 本以为是商业合作伙伴发来的信息,可界面上却显示—— [您好!恭喜您被选为《养崽日记》的内测玩家!《养崽日记》是一款简单易上手的萌宠养成小游戏,为陪伴您而生!点击链接,解锁更多精彩!] 垃圾短信。 谈时意在短短几秒内,对这条信息做出了判断,他的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便将对方加入了黑名单。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名贵钢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优美流畅,又透着一股力度。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谈时意头也没抬地道:“进。” “谈总。” 身着职业装的李秘书进了办公室。 听见同往常不一样的声音后,谈时意才抬起头来。 或许是在总裁的位子上坐了几年,他的身上透露出一股与同龄人不符的沉稳气质来,审视的眼神自带威压。 李秘书汇报道:“杨秘书下午接到电话,说是他家里的老人病故,需要回家一趟。由于事出紧急,他没来得及向您请假,也没走人事部的流程,便急匆匆地先回去了。他给我留了便条,让我来向您道一声歉,实在不好意思。以及,他不在的这些天里,他的工作会交接到我手上。” 谈时意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将签署好的合同,交到李秘书手上,而后顿了顿,说:“让财务部的人在杨秘书这个月的工资里加上一笔慰问金,记在我的名下。” “好的。” 李秘书转身离开。 想不到谈总还是蛮有人情味的,也不是完全冷冰冰的。 杨秘书是公司的总秘,据说他和谈总是大学同学,尽管所学专业不同,可关系一直不错。 毕业后,谈总一手创立了如今的“以诚”,他将总秘的职位留给了杨秘书。 杨秘书的工作能力也不差,是服众的,这些年来,他尽心尽力地辅佐着谈总,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唉。 李秘书摇了摇头。 世事无常啊。 要不是这种涉及到家里人的事,杨秘书怎么可能会连最基本的程序都忘了,留了个便利贴在他桌上,人就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露出些微的夜色。 处理完今日的事宜后,谈时意拿起手机,点开与杨至真的对话框,给他发了慰问的信息。 而后,几条新消息一连串地弹了出来。 [曾里:谈总,江湖救急!!!] [曾里:内测的短信收到了吗?我可是只给了你一个人优先体验游戏的机会哦!] [曾里:您老人家应该不是在开会吧?] [曾里:点进去!求你了!再随便充个钱,帮忙测试一下充值功能是否可行,我自己一直充不上。] [曾里:当然了,如果谈总能在百忙之中,试玩一下我的小破游戏,再给我提一点宝贵的意见,是最好不过了!谁不知道谈总的眼光,那叫一个毒辣,您说它能行,它就必火!到时候,我给谈总分成啊。] 谈时意:“……” 他在对话框内敲出几个字,将信息发送了出去。 [谈时意:谈总觉得不行。] 对方很快回复了。 [曾里:拜托拜托!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谈总有财力、有魄力为一个还没问世的简陋小游戏充钱了。你不救我,我伟大的创业梦想就要破灭了!] 他发了好几个跪地磕头的动态表情包。 谈时意:“……” [谈时意:知道了。] 曾里又发来玫瑰花的表情,和各种花字的“感恩”。 看得谈时意眼睛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点开刚才那条信息。 好在只是拉黑,没有删除。 难怪。 这种内测相关的信息,一般都需要用手机号提前预约。 谈时意虽不玩游戏,可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他并未预约,显然是曾里拿其他的手机号,给他发的信息。 曾里是谈时意的高中同学。 同样,他也是属于为数不多的,跟谈时意关系好的人。 他和谈时意大学不是在一个城市读的。 谈时意是在p市读的金融,“以诚”也是创立在了这里。 而曾里则是读的计算机,毕业后找了互联网公司,待了一两年后,发现自己志不在此,就辞职,选择了“自主创业”,只是创了几年,都没创出个什么来。 之后,曾里认为是城市的风水,影响了他创业,于是他决定换个地方待着,就来了p市,跟谈时意的联系也多了起来。 第331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 谈时意自是知道,曾里目前在研发新游戏的。 但他以为,曾里的目标方向会是多人竞技类手游。 再不济也是益智类、解谜类。 可…… 谈时意的目光下移,到了游戏的名字上—— 《养崽日记》。 “……” 他蹙了下眉,点进了游戏链接。 游戏的安装包并不大。 没一会儿,便下载好了。 游戏的图标是一个粉色小猪,底下压着一个日记本。 他点了进去。 进度条缓慢地加载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新手指引。 由于游戏本身的难度就不大,所以简介也只是说一些按键的功能而已。 譬如换装、喂食之类的。 [请输入玩家的名称。] 谈时意输了个“11”上去。 [玩家11,很高兴认识你!请领养你的崽崽!] 系统赠送了一次免费抽卡机会。 谈时意点了下抽卡。 一团白光过后,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少女,她坐在地上,只有个背影对着他。 怎么是人? [请为你的崽崽取一个爱称!] 谈时意犹豫了下,他正要输入名字时,却发现,崽崽的头顶上方已经有昵称了。 容缈。 但,这个名字不是他取的。 按照系统提示来看,也不是曾里设定的。 他试着点击了下输入框,可无法更改里面的名字。 bug? 毕竟是还在研发中的游戏,有点疏忽是正常的,他没有太在意。 [恭喜玩家11领养了崽崽容缈!崽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玩家认领后,可不能随意抛弃哦!不然,崽崽可是会伤心的!] [今天是你和崽崽相遇的第一天,快去为它做点什么吧!] 通过方才的新手指引,谈时意已经知道了《养崽日记》的流程。 顾名思义,它是围绕着“养崽”展开的。 就和人需要吃饭、喝水一样,崽崽也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食物需要用钻石在商城里进行购买。 钻石是最基本的货币,可以用来兑换卡券。 崽崽穿的衣服,就必须花费卡券,才能在卡池里抽到。 否则,只能是初始的状态。 除了服装卡池之外,还有家具卡池等。 完成每日任务,可以得到一定数量的钻石,但远不足以兑换卡券。 也就是说,如果选择穷养崽崽,只需给它提供食物就行。 要富养,让崽崽过上优渥的生活,就必须有足够多的钻石。 而获得大量钻石的唯一方法是,充钱。 谈时意点开了充值的选项。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下载游戏的初衷。 充值档位有六个,从6元到648元不等,跟市面上大多数的游戏一样。 谈时意选了最高档位的。 支付成功后,钻石按比例到账。 没有出现问题。 他的任务结束了,可以退出游戏了。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屏幕里的刚才一直背对着他的崽崽,回过了头来。 她穿着基础款的白色裙子,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或是装饰。 甚至连剪裁都不合身,显得有些宽松。 她托着腮,似乎是在这里待了很久,觉得无趣。 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她起身,跑向他。 像是要冲破周遭的空白,奔向他的世界。 可是,隔了一个屏幕,她永远无法到他的身边。 她只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停下,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 但很快,她又好奇似的,戳了戳屏幕,仿佛能隔着那一块玻璃,戳到他的脸。 凑近以后,她的面容在他眼前被放得更大了些。 他可以更清楚、更细致地,看到她的模样。 她过肩的头发乌黑柔顺,一双眼睛乖巧又灵动,唇不点而红,肌肤莹白,身形姣好。 [你好,11!] 屏幕上出现了泡泡形状的语言框,在她的斜上方。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有细碎的流光闪过。 好像真的在通过屏幕,对着他笑。 谈时意微微一怔,纤薄的唇轻启了下,又收住了。 拟人度不错。 连他都要信以为真,进而跟一个虚拟人物进行对话了。 他点了下对话框,以为会自动出现回复。 可没想到,不但没有文字浮现,他还不小心点到了她的头。 她被戳得往后仰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有点疼。] 谈时意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游戏,和他的想象,有些出入。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方才内测短信里说的,分明是萌宠,而非…… 人。 是游戏的卖点吗? 如果是的话,这种互动设计,创新的力度还可以。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崽崽又冒泡了。 [我饿了。] 她仰头看着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微微的笑。 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中应该是一致的,现在确实是晚餐时间。 谈时意点进了商城。 出乎他的意料,里面卖的商品,不是标准的宠物食物,比如猫粮、狗粮,而是人类的食物。 他的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一排排商品。 糖果、巧克力、小蛋糕。 高糖。 炸鸡、薯条。 高油。 火锅、烧烤。 高盐。 谈时意轻蹙着眉,他将列表翻到底,给容缈选出了晚餐—— 清炒西兰花,加上白灼虾。 他点击“投喂”后,食物便被放在一个小桌子上,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碗和筷子都有了,她却迟迟不开动。 容缈沉默了一会儿。 她刚才都看到了,界面里明明有巧克力! 不止如此,还有一堆她喜欢吃的食物。 可他偏偏避开了她所有想吃的,选了一份健康的晚餐给她。 容缈吃了一口西兰花,又吃了一只自动剥好的虾。 虾肉紧实鲜美,蔬菜也清新爽口。 但她一想到商城里的其他食物,便觉得眼前的菜索然无味。 容缈放下筷子,“我想吃点别的,可以吗?” 人与人的口味不同。 何况是虚拟人物。 谈时意想到这一点后,再次进入了商城。 他拿不定她的喜好,也不能问她喜欢什么,便一个个都买了下来,放在她的桌上。 容缈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了起来,她在头上给他比了一个爱心,“最喜欢11啦。” 第332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 谈时意从小到大也听过不少表白,其中不乏真情实意的告白。 只是,眼下这种感觉更为奇妙。 他明明清楚,她是一堆数据,那一句“喜欢”,也不过是代码的产物,换作是谁,她都会那么说。 但屏幕上的她,唇一开一合,眼眸明亮璀璨,仿佛她就在他的耳畔,对他轻声诉说着她的心意。 或许是因为吃到了喜欢的美食,她的心情值上涨了不少。 [曾里:我在后台看到你的充值数据了,果然是谈总,一出手就是648!] [曾里:怎么样,充值功能还可以吗?卡不卡?] 看到消息后,谈时意犹豫了下,他看着她身后的空白,再次进入了商城。 容缈面前的场景随之一变。 她的周身不再是一片虚无,转眼间,她已经在一栋别墅里了。 容缈:“……” 平地起高楼? 别墅是欧式风格的设计,而她直接被“放置”到了客厅里,美食也被摆得整整齐齐。 容缈捧场地“哇”了一下,接着,吃了一口小蛋糕,道:“谢谢11!” 别墅里自带家具,基本上不用再购置什么了。 谈时意的薄唇微抿了下,他的食指曲起,停在了她的话框上,文字消失后,他的指腹,便是落在了她的脑袋上,有些生疏地,在上面拂动了下。 “唔。” 容缈忽然被顺了顺毛,她有点懵,眨巴了下眼睛。 正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他便消失了。 能陪她的,只剩下一栋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别墅,和一桌食物。 想来,他那边应该是退出了游戏。 但她倒也不甚在意。 [宿主。] 灵灵兔忍不住开口。 “怎么了?” 容缈吃得差不多后,便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 食物也不用放进冰箱,毕竟是游戏里的数据,不会过期。 [本兔建议你省着点吃。] 灵灵兔忧心忡忡地看着系统面板。 “为什么?” 容缈转而上了二楼,到了她的卧室里。 她戳了戳床。 软的。 喜欢。 [因为,反派即将破产了。] 容缈躺在床上,她打了个滚后,又滚回来了,“说起来,你还没有跟我介绍位面信息。” 谈时意进入游戏的第一时间,系统便锁定了他,但并未说明他的身份。 [由于宿主这一次是虚拟人物,此前跟反派,或者说,跟整个世界都没有产生联系,所以本兔这边接受世界观的速度也相对慢一点。] 容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你摸鱼了。” [……] 被、被发现了。 灵灵兔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为宿主讲解位面。] [谈时意是本世界的反派,他是p市“以诚”公司的创始人,是一个有钞能力的总裁。] 灵灵兔给容缈拉出了一个面板,上面介绍了“以诚”的规模之大,以及谈时意的财力之雄厚。 简而言之就是,他、有、钱。 [依本兔看来,反派刚才充648,也是因为这个游戏最高的充值档位只到648。] 所以,无论是648,还是6480,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样。 [反派之所以是反派,就是因为他和伪男主龙耀天做对,他们之间是商业竞争关系。] 容缈懵了下,“龙傲天?” [龙耀天。] 灵灵兔字正腔圆地纠正道。 [估计这个名字给他的伪气运之子身份添了不少光环。] [中间的过程省略,结果就是,谈时意不敌龙耀天,破产了。] [“以诚”没了以后,谈时意想东山再起,但屡战屡败,他看好的项目,一个都没成,花出去的钱全部打水漂了。] “为什么会这样?” 容缈抱着枕头,有点不解。 [气运全在伪气运之子身上,反派当然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成功。别提力挽狂澜了,就连好好活着,都艰难无比。]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龙耀天,他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击败谈时意后,一路顺风顺水,成为了p市屈指可数的富豪。] [有时候,命数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所以才需要宿主呀。] 容缈看着虚拟的别墅,“其实,我们的身份,反过来也可以,不是吗?” 她也想在手机里养一个可爱的他。 灵灵兔立马否决了。 [怎么可能?宿主,你的运气可是超于常人的,完全没有破产的可能性啊。] 容缈想了想。 倒也是。 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那么,和之前一样,他的破产也是剧情中的一个重要节点,我无法改变吗?” [是的,不管宿主在反派破产之前做出什么补救的措施,都无济于事。] 由于容缈所在的地方不是真实的,所以灵灵兔可以自由穿梭。 下一秒,它就到了她的眼前,给她加油。 [但他破产之后,宿主可以慢慢地过渡气运给他,攒了一定的气运后,他就不会投啥啥不行了。届时,绝地翻盘也不是没可能。] [反派此前可是p市里神话般的人物,看项目的眼光特别准,做决策从来没有失误过。] 也正因此,想把他从高位上拉下来的人太多了。 毕竟,踩着他上位,比白手起家,要简单得多。 且世人最喜欢看的,不是一个人默默奋斗,靠努力改变了命运,而是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 容缈薅了一把兔头,“他破产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灵灵兔“嗷”了一声后,闪回了系统空间,它整理了下自己的毛发。 [一周后。] “在此期间,我能出去吗?或者以任何形式,让他再看见我。” 容缈问。 他方才给她买了房子之后,就下线了,也没再研究其他功能,大概是有事,或者对游戏本身的兴趣不大。 她现在的处境还是太被动了。 [不太行。] 灵灵兔也理解。 宿主现在的活动地点有限,如果反派不主动进入游戏,食物再吃完的话,她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虽说,她在理论上是不会死的。 但要她挨饿,跟死估计也无异了。 第333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 灵灵兔的大脑飞速转动中。 [要不,本兔什么时候给游戏设计者旁敲侧击一下,让他做出修改,版本更新后,宿主就可以有更多的存在感了。] 事实上,容缈是灵灵兔硬塞进游戏的。 它在链接上动了一点手脚。 设计者对此一无所知,恐怕还以为谈时意试玩到的游戏,跟他的设计,是完全一样的。 容缈闻言,很是惊讶,她认真地给系统鼓起了掌,“难得靠谱诶。” [……] 灵灵兔哼了一声,决定给游戏设计师托个梦。 . 退出游戏后,谈时意对曾里的消息轰炸做出了回复。 [谈时意:充值上没有问题,很流畅。] [曾里:那谈总对我的游戏还有什么高见吗?] [谈时意:确定要问?] [曾里:……qaq] [曾里: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谈时意:游戏指引过于冗长,不够简洁,既然重点是“养崽”,那么最好在玩家进入游戏后,第一时间呈现“崽”的面貌。] 他接着补充了几点。 [谈时意:商城里的食物缺乏营养,不符合人类一日三餐中营养素的摄入比例,长期食用会导致亚健康,引发诸多疾病。] 曾里在屏幕那头哭唧唧。 都是虚拟世界了,难道还要给小猪吃猪饲料吗? 崽崽那么可爱,吃点不健康但美味的食物怎么了!? 况且崽崽并没有健康值的设定,只要不饿着,就不会有事。 [谈时意:别墅的设计审美有待提高,且家具摆放的位置、房间的安排并不合理。] 曾里苦瓜脸。 呜呜呜,他哭得好大声。 他一个没住过大别墅的人,能参考的只有网上的图。 [谈时意:游戏的优势和劣势都十分明显,它对玩家的氪金强度有一定要求,如果“崽”不够吸引玩家,那么充值数据大概率会疲软。]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叩了下桌面,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才打字。 [谈时意:这一点上,做得不错。] 曾里:“?” 他没看错吧? 谈总夸他了! 而且,谈总夸的还是,他设计出来的崽崽可爱,足够吸引人! 曾里嘚瑟了一会儿,他对着自己的小猪仔草图爱不释手。 [曾里:谈总说得好!谈总千秋万代,一统p市!] 谈时意将手机息屏,他拿起挂在办公椅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整理了下领带后,离开办公室。 “谈总再见。” 一路上的公司员工,都向谈时意道别。 他微微点头示意,“再见。” 等谈时意走后,安静如鸡的办公室才又炸开了锅似的。 “今天的谈总也是美貌在线的一天呢。” “年轻、帅气、多金、有能力、有涵养,家世肯定也不错,谈总太完美了,要是能和我结婚,就更完美了。” “周五了,幸福的是明天不用上班,悲伤的是明天看不见谈总的帅脸。” 这是办公室例行的一周一度“谈总夸夸会”以及自由畅想时间。 有这样一个完美上司,大家上班的积极性都高了不少。 当然,当社畜的痛苦并没有减轻。 只是在苦痛之余,多了那么一些慰藉。 “世界未解之谜,谈总到底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在我认识的人里,有钱和长得帅,二者但凡占了一个,他必定是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 “太忙了吧?感觉谈总日理万机。不然我们哪有工可打?” “再忙的人,谈个恋爱的时间应该也还是有的啊。” “你懂什么?谈总这叫洁身自好,以他的条件,肯定是不缺对象的。或许人家不想将就,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没可能的人身上,或者像电视剧里的豪门那样,他有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 “嘘,现在是做梦时间,禁止谈论过于现实的问题!” 谈时意从地下车库取了车。 车大体是黑色的,线条流畅,外形沉稳中又透着一丝优雅,银白色的流光暗然闪动。 霓虹灯光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他的车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之中,和城市的繁华融为一体,可周遭的喧嚣、热闹,又似乎与他并无半分关系。 他沉默地开着车,车内的空气仿佛都是安静的,直到等红灯时,车载音响被他打开,才有轻柔的钢琴声响起。 不久后,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达。 除了住宅区路灯的光亮以外,别墅的内部看不到一丝光,似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他停好了车,同往常一样,进入别墅,开灯,将外套脱下,领带微微扯松。 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谈时意起身,到了冰箱前。 冰箱门被打开,里面整齐陈列着各种新鲜的蔬果。 谈时意默了一下,重新将外套穿起,领带系好,他出了门,步行到了离住宅区最近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的机械声音自动响起。 他很少踏足这种地方。 工作日时,早餐自行解决,午餐一般由秘书订好,晚餐则根本不吃。 至于双休日,则是他自己下厨。 他的周末,其实同工作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办公的地点,由办公室,转到了家里而已。 所以,他对于吃饭这种事,并没有多上心,只要饮食摄入比例合理即可,一天吃几餐,吃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谈时意站在货架前。 他拿起一个又一个的商品,看了看它贴着的营养成分表后,又放下了。 从即食的饭团、便当,到薯片等零食,没有一个,在他理想的考虑范围内。 即使降低了要求,也没有挑选到心怡的商品。 便利店的店员正在拣货,看见他为难的模样,热心地上前问道:“您需要推荐吗?这一排是我们这周上的新品,顾客的评价都很好,日期也新鲜。” 他摇了摇头,“谢谢,不必。” 而后,谈时意挑选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切角。 结账后,他端着小蛋糕,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到家的时候,蛋糕的外包装上泛了些水汽。 他揭开了包装,用附赠的勺子,挖了一小块下来。 味道…… 不差。 第334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五) 周六,早上五点半,天还是蒙蒙亮的。 甚至没有设置一连串的闹钟,他便依靠着生物钟起了床。 谈时意洗漱完毕后,换了身轻便的运动服装。 他有晨跑的习惯,但却不是在室外,而是在别墅的跑步机上。 呼吸新鲜空气是好的,可出门在外有太多变数。 住宅区里偶也会碰到他的合作伙伴,抑或是竞争对手。 在法律规定的工作时间之外,谈时意并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接触。 一旦偶遇上,必然少不了一起吃饭。 他在进食时不喜说话,也不想听别人在那说个不停。 尤其是他已经拒绝过的合作项目。 自由的个人时间,他决定全部留给自己。 半个小时后,谈时意从跑步机上下来,洗完澡后,他做了个简单的早餐。 跟餐盘被一起放在桌上的,还有他的笔记本电脑。 除了查看公司的报表外,他还需要关注每天的新闻,处理大量的文本与数字信息。 毕竟金融行业是瞬息万变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牵扯出巨大的蝴蝶效应。 只有把握住所有变化,才能云淡风轻地站在巨浪之上,而不至于被浪花击倒。 将早上的新信息处理完毕后,谈时意才接着进食。 食物已然冷掉了,他刚想拿去加热,便又有新的消息来了。 谈时意只得放下餐盘,重新回到位置上。 待他整合完事宜,都快中午了。 他三两口处理了余下的残羹冷炙。 同往常一样,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午餐。 谈时意是一个注重效率的人。 但经营公司,尤其是有了一定规模的企业,需要投入的时间、精力是不计其数的。 即使再高效,也必须得有足够多的成本才行。 而后他给自己预留了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期间,即便手机有来电,或是信息提示音,他也充耳不闻。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睡三十分钟而爆炸。 午休短暂得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他醒来后,便收到了来自李秘书的信息。 [李秘书:谈总,晚上有一个酒会,需要帮您推了吗?] 虽然李秘书平常不是直接为谈时意工作的,但他和杨秘书的工位挨得近,自然也是清楚谈时意的作风的。 谈总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可有时候,也不得不去。 谈时意问了一下参会人员大致有谁后,便应了下来。 他手下刚好有个项目要推进,可对方迟迟不给回应,不知问题是出在价格上,还是其他上,碰巧有会面的机会,他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本来商界人士的酒会,就少不了推杯交盏间的利益置换。 只是,谈时意讨厌那副做派。 分明一个个的,在心里算得门清儿,每一块蛋糕要怎么分,分给谁,都想好了,可在表面上,大家都只会露出一副和谐的模样,讨论着如何制作蛋糕。 更悲哀的是,他有时也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将自己变成最讨厌的人。 所以,他的公司叫“以诚”。 在大学时,学校里有专门为相关专业学生设置的实践项目,让大家分成小组,去起草方案,拉投资,做项目,最后检验成果。 虽是模拟一个流程,可事实上,已经是让他们走出象牙塔,提前迈入社会了。 那时,他便见识到了其中的尔虞我诈。 所谓商战,听起来高深莫测,事实上,大多数都不过是在比谁的手段更高明,不被人察觉而已。 “以诚”,是他对公司的要求,也是他对自己的初心。 切忌骄躁,切勿迷失。 谈时意从衣柜中挑出了一套西装。 工作需要,他的衣服大都是清一色的西服,自己的常服较少,穿的频率也不高。 他将衣物从宽肩衣架上取下,又拿出了熨斗,将细小的褶皱抹平。 如果不是提早半天才通知他有酒会,他的西装一般都会送到专业的干洗店去打理。 白衬衫、西裤、领带、外套。 这样一套流程,是他的家常便饭。 由于熟悉,速度也快。 剪裁得当的西装,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 谈时意又取出一只腕表戴上。 名贵的细钻在他的腕间,闪动着独特的光辉。 事实上,他的西装养护得足够好,也不常戴腕表。 但这是同那群人会谈时,必不可少的行头。 如果他是世界首富,穿什么都不会有人敢有异议,可他不是。 p市的有钱人多如牛毛,遍布各个行业,从房地产,到互联网,其中还有家境殷实,靠着吃老本也能富十代的。 “以诚”能有现在,当然离不开谈时意。 但谈时意,也早已无法与“以诚”割裂开。 他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公司。 若他有一天毫不顾忌外在,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恐怕下一秒,便要有流言说,公司要倒闭了。 一个企业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那是对外的招牌。 再离谱的传言,也会对公司的股价造成影响。 总裁的身份,让谈时意得到了很多,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放弃一些事情,让自己戴上无形的枷锁。 谈时意对公司内部的八卦,或多或少也有了解。 他并非一心只看得到那些死板的数据。 管理企业是一门学问,熟悉自己的下属,自然也是必要的。 就拿员工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来说,他单身的原因确实不少,她们讲的,也不是错的。 无论是上学时,还是创业时,亦或是现在,他当真没有时间去经营一段恋爱关系。 谈时意对于感情的态度是苛刻且专一的,他希望遇见一个确定的人。 他们之间可以不用争吵,没有矛盾,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地相伴到最后。 当然,他会去维护这种感情,但他不愿看到,他认真呵护的结果是一拍两散。 也就是说,他需要对方和他是同频的,想法是一致的。 谈时意的理念放在当下看来,过于理想化,他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再加上,如今快餐式的恋爱遍地都是。 他要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似乎遥不可及。 第335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六) 此外,谈时意永远比旁人多考虑一点。 商界常用的联姻,里面的确夹杂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交换,可起码双方是知根知底的。 但他不能确保,他的“她”,身份清白,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地来爱他。 诚然,他的要求是无理的。 他的背景、条件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倘若真有谁来告诉他,她是为了他的人,他也是难以去相信的。 人心比生意更复杂,他不能拿整个“以诚”去赌。 综合考虑后,谈时意便是目前的状况—— 单身至今,无任何绯闻,连情愫的萌发,都不曾有过,且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恋爱的打算。 既然对自己、对别人而言,都是一种麻烦,不如彻底抹去它的存在。 说到底,谈时意也并不认为,他一个人待着,有任何弊端。 他对于情感没有太大的需求。 到达会场时,谈时意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 负责接待的人将他带到里面。 谈时意从侍者的盘中取了一杯酒,却也只是放着,并没有喝。 杯中的液体被他轻轻摇晃着,玻璃折射出大厅的金碧辉煌。 没到开场时间,会场里的人也不多。 尤其是那些个大腕儿,都还没来。 大部分非白手起家的有钱人都不把别人的时间当时间,或者说,根本不将旁人放在眼里,这种人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 谈时意低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他的时间一向有限,早到了,便要早退,他不可能在这里白费精力。 在自身规定的时间内,他是谈总。 如果有人想来寻求合作,无论条件如何,他也会酌情给个机会,比平时宽容不少。 但对方若是超出了他的预计时间,还要变本加厉,让他留下来接着谈,他是恕不奉陪的。 不尊重他人的人,也很难被他人尊重。 很快,有人找上了他,“谈总,可否借一步说话?” 谈时意的指腹摩挲了下玻璃杯的手柄,他点了下头,“好。” 就在双方洽谈得要更深入时,一道声音闯了进来,“这不是谈总吗?您怎么大驾光临,来参加我举办的酒会了?谈总肯给我这个面子,说明我还真是深得谈总赏识。” 会场里的人谁不知道龙耀天和谈时意的竞争关系。 偏偏前者还明目张胆地胡说八道。 商谈生意的人当即表示以后有时间再聊。 谈时意微笑颔首,不失半分礼貌。 他侧过身,唇微抿了一下,却是眼里不带笑意地道:“盛情难却。” 以龙耀天的头脑,是听不出此话的言外之意的,他还以为对方中了他的陷阱,笑得嘴角跟要咧到太阳穴似的,“谈总的意思是,其他人邀请的时候,不真诚了?” 谈时意指的是“热情”,即龙耀天太死皮赖脸了,他不来都不行。 再说得直白点,是龙耀天跪着求他来的。 可龙耀天却误以为是邀请人的态度不够恳切,谈时意才甩脸色,不来。 在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龙耀天这样脑子里缺根筋,反应过来后,有个别胆大的,笑出了声。 谈时意微笑,而不语。 他并不是站在会场最中心的位置,可周身不凡的气场,卓越的外形,沉着优雅的目光,却将全场的视线聚集到了他一人身上。 龙耀天跟着别人笑了一会儿后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怎么,被笑的是他自己? 察觉到自己出丑的情况后,酒会也正式开始了,主持人热情地介绍着各位来宾,底下的掌声也不断,龙耀天只能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咬牙切齿地小声说:“谈总,来日方长。” 他声音被淹没在宾客之中,谈时意并未听见。 酒会后是自由交流时间。 谈时意同商界的名流们交谈着。 他的言辞谈吐都让人舒服,没有刻意奉承的意思,也不虚伪、夸张。 这样年轻有为,又潜力无限的后辈,自是有前辈愿意提拔的。 有钱谁不赚啊? 商务洽谈需要的是不折不扣的手段、过硬的实力,和强大的人脉。 谈时意唯独缺的是最后一项。 找关系的重要性,在现代社会被无限放大。 有了人际圈子,一些不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情,也都好办了。 如果谈时意肯那么做,“以诚”一定比如今发展得更顺利,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问题是,他是谈时意。 他宁可规矩本分地走完冗长的流程,也不愿求人帮忙,走一些捷径。 也正因此,他在前期遇到了不少本可以“避免”的阻碍。 眼下,谈时意终于可以放下一些顾忌,去拓展自己的人脉。 却多的是人,想打压这颗日渐明亮,如今已散发出璀璨光芒的星星。 “龙总,谈总那边正谈笑风生着,您怎么还有心情在这看戏?谈总的能力和气魄,你我都有目共睹。要是再让他把p市的人脉做大做实了,可不就是如鱼得水?您是给别人做嫁衣啊。” 一个公司的老总,找上了龙耀天。 龙耀天却是一副好笑模样,“你猜我看的是什么戏?” 那人猜不透,就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龙耀天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兀自做了个动作,像是一种对于成功的提前庆祝。 龙耀天将杯子举得高高的,然后松手,任凭杯子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即使会场内交谈声不绝于耳,可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也是刺耳无比的。 一众人回头,看向龙耀天。 龙耀天却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失手。” 宾客们的目光这才收回去。 他兀自笑了下。 一群愚蠢至极的人。 都只看得到表象。 他和谈时意是人尽皆知的宿敌,若他举办酒会的目的,是让谈时意展翅高飞,越飞越高,岂不是笑话吗? 站得更高的人,摔得更惨。 这种戏码,就是要有鲜明的前后对比,才精彩。 不然,谈时意一下摔死了,多没意思啊。 他嘴上说的是“来日方长”。 然而事实是,谈时意“时日无多”。 第336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七) 翌日,谈时意昏昏沉沉地醒来。 昨天的酒会,虽然不是应酬的性质,可也少不了喝酒的环节。 他的酒品不算好,但也不会太差,他知道自己的量在什么地方,便会有意控制。 酒会结束后,他叫了代驾。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回家后,他连外套都没有脱掉,便睡下了。 谈时意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减轻头脑中的混沌,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曾里:谈总,我决定对游戏进行版本更新,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我的想法?] [曾里:我不管,你必须有兴趣。我要集合我们的智慧,把可爱的崽崽推向全世界!] 游戏的基础设置完成后,理应扩大范围,拓展市场,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盈利。 可谈时意却不知为何,有点不情愿。 心脏处传来缓慢而沉闷的心跳声。 像是钟表里秒针旋转的滴答,似乎是在对某种情感做出下意识的回应。 只是,现在的他,并未理解那种无名的感情。 [曾里:我觉得现在游戏里,崽崽的存在感还是太弱了。如果你自己不点进游戏,再加上现实生活里一忙,肯定就把崽崽抛之脑后了。通过每日任务获取活跃度、钻石,或者说让系统给玩家发上线提醒的消息,的确能提高部分玩家的积极性,但还是不太够。] 毕竟《养崽日记》不像其他游戏,有明确且吸引人的主线剧情。 它的定位就是一个简单的养成游戏,是休闲类的。 既然无法从其他地方下手,那就要把“崽崽”的功能扩大到最大。 [曾里:我一开始设计游戏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觉得只要崽崽足够可爱,就一定能得到受众。现在看来,还是得改进,否则玩家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留不住他们。] [曾里:如果能让崽崽成为桌面宠物,帮助玩家进行一些日常事宜的规划,比如说,让它定闹钟,规划线路之类的。就跟那些人工智能语音助手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技术有限,可能没办法让崽崽的功能很全面,最多是做一些基础的事情。] [曾里:谈总,你觉得这个概念怎么样?] 一条条消息刷新着屏幕。 谈时意的视线却忽然黑了一下。 他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额头。 没有发烧。 可是他的呼吸却有点沉重。 [谈时意:嗯。] [曾里:我就知道谈总有眼光!老实说,它不是我的主意,我一个技术宅,考虑不了那么商业化的事情。是玉兔入了我的梦,跟我说,这样做一定能发大财。反正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有一个好的预兆也是不错的。] [曾里:咳咳,谈总觉得方案可行的话,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投资的事情?] 十分钟过去了。 谈时意没有回应。 曾里:“……” 没关系,他有后招! [曾里:我懂了!谈总是不是认为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谈靠谱一点?要不我现在来你家?] 他搬来p市后,去过一次谈时意的家里,甚至知道电子门锁的密码。 不是谈时意自己或者家人的生日,而是“以诚”第一次登上p市金融报纸的日期。 那时候的“以诚”,排除了千万磨难,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开始在整个商界崭露头角。 其实无论谈时意同意还是拒绝投资,曾里都无所谓。 拉不到投资,那就只能先把游戏投放进市场,赚了些钱之后再说。 何况,没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谈时意创业起步时期的艰难,曾里也是清楚的,他不想用高中同学的情谊去道德绑架对方。 只是,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大部分时间里,谈时意回消息都是很快的,不管是聊生意,还是其他的业务洽谈,都对时效有要求。 即使真的在开会,或者有什么要紧的事,谈时意也会回一个“稍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对方晾着。 曾里又等了一会儿后,给谈时意打去了电话。 对方没接。 打了几次,都是忙音。 问题是,谈时意刚才还回了消息,怎么会一下消失? 奇了怪了。 曾里跟谈时意发了条信息后,决定去一趟谈时意的家里。 他是打车来的,跟住宅区的安保报备了后,在里头开了导航,根据之前聊天记录里的地址走着。 没办法,他感觉别墅都长一个样—— 买不起的,死贵死贵的样子。 而且又不是自己家,他来的次数也不多,自然记不太清楚。 曾里到了以后,先是按了按门铃,“谈总?谈时意?” 今天是周日,就算谈时意临时有应酬,现在也才九点半,他没道理不在家。 “我进来了啊。” 曾里输了密码后,门便打开了,他接着喊谈时意的名字,但还是没有回应。 他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看见谈时意的车停在别墅自带的车库里。 所以谈时意更不可能出门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谈时意也是标准的“宅”,只要不是上班,或有事需要外出,周末的时候,他一般都在家里。 由于谈时意对饮食的挑剔,他也不点外卖,基本上都是隔一段时间才去购买食材。 为了保证蔬果的新鲜度,他没有囤货的习惯。 但除了例行的采购任务之外,他都不会出门的。 连健身都是在家里的跑步机上。 曾里对此还吐槽过,到后面,他去设计《养崽日记》中的别墅时,差点都把跑步机给安上去了。 然后,他就想起,不是所有人都跟谈时意一样的。 放在家里的跑步机,在大多数情况下,最后都闲置成了晾衣架。 也只有谈时意,有那个意志力坚持跑步了。 曾里对于谈时意的成功一点都不意外。 尽管在高中时,谈时意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所有人都认定他以后会很有出息。 可到后来,当谈时意真的成为了p市无人不晓的青年才俊,拥有了“以诚”那样的大规模上市公司时,他的成就还是让以前的同学和老师哗然。 第337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八) 谈时意忙起来的时候,是忘乎所以的。 他也没有时间回到以前的高中,参加同学会。 工作以后,以往关系再好的同学,联系时间都少了很多,再加上每个人都分布在不同的城市,想找个机会把大家都聚一下,是很困难的。 如果一年一度的同学会都不来,估计一整年也没有再见面的时机了。 况且,谈时意一向是独来独往的,他对谁都可以做到有礼貌、有涵养,却很难跟谁处上关系。 除非对方主动,走死皮赖脸的招数,还不能在能力上出大问题,让谈时意认为没有交往的价值。 有这么刁钻的先决条件在,谈时意的熟人当真不多,掰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他如果去参加同学会,那种场面恐怕也是可以直接想象出来的。 估计是他冷淡地坐在角落里,但随后被吹捧、巴结,旁人让他帮衬一下自家的生意。 综合思虑了种种因素后,谈时意一次也没和从前的同学们聚过。 因而他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是如何议论他的。 曾里就不一样了,他虽宅,却是个实打实的话痨,这种场合他是乐于去的,也多多少少听到了旁人对于谈时意的评价。 大体上还是对谈时意赞扬有加。 当然,谁也不清楚夸赞的背后是否另有目的。 捧杀也是有可能的。 想看笑话的,大有人在。 这是一种奇怪的思维。 谈时意之前和别的同学都是在一个高中读的,纵使他成绩优异,颇得老师欣赏,可那时候的他,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近的。 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但几年过去了,他实现了身份的巨大飞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将大部分的同龄人都甩在了身后,忽然变得遥不可及了起来。 这种反差只会更遭人恨。 因为他的成功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像谈时意这样的人,对自身设置了极高的标准,且,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骨子里带了一股狠劲。 今年不行,明年继续,再到后年…… 哪怕是失败,也是酣畅淋漓的,总比一开始什么都不做要好。 除此之外,他仿佛掌握了天时地利人和,做什么事情都是顺利的。 只是,媒体在做相关报道时,都会采取最抓人眼球的方式。 他创业的过程并不重要,具体历经的困难,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当时间仅仅被视作一个计量单位,它蕴含的深度,便不再被人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谈时意在毕业就创建了“以诚”,又用了四年时间,将它的市值提升到了常人难以达到的高度,在p市可谓风生水起。 至于其中的难题,便都留给谈时意一个人去解。 再次睁眼的时候,谈时意的视线里,是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飘浮在空气中。 医院。 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 谈时意敛眸,纤长分明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翳。 他正在静脉输注葡萄糖液,便也没乱动。 还剩一大半。 看来,他刚被送来没多久。 “你醒了?” 曾里拿着单子进来,他夸张地说:“谈总,你快把我吓死了,我一到你房间,就看见你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还以为是什么凶杀案现场。然后我就在想,我是先伪造一个不在场证明,还是先卷钱跑路。” 谈时意闻言,无奈地勾了下唇,他抬眸,“有区别吗?” “当然有。” 曾里做作地抱着自己钱包上的小猪仔玩偶,“我可是还要养崽的人,没钱喝西北风吗?” 将谈时意送来医院时,考虑到,谈总日理万机,他的手机也被曾里顺带着捎上了,被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谈时意拿起手机,他看完曾里发来的消息后,也大致猜到了整个过程。 应该是他昨日进食太过草率,午餐跟没吃并无太大区别,去酒会时,也没有吃什么,空腹喝了酒,以至于低血糖和肠胃炎一起找了上来。 他在快晕过去的时候,有耳鸣、头晕目眩等反应,胃部也有不适、疼痛感。 但医院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完,他便昏迷了。 曾里把刚才医生说过的话,又跟谈时意说了一遍,他模仿着医生的语气,“年轻人哦,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对身体胡来。平常肯定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吧?” 谈时意刚想要启唇,说些什么,可想了想后,又安静下去了。 他只是注重食物的健康与否,但确实没有把一日三餐看得那么重要。 曾里叹了口气,“你说你,拼命工作也得有个限度啊,身体状况怎么比我一个常年吃泡面的人还差?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血糖有点低而已。不过我估计着你的胃肯定也有点问题,就给你预约了健康检查。” 谈时意的唇微抿,他认真地道:“谢谢。” 曾里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 而后,他收到了两笔转账。 一笔备注着医药费。 另一笔则写着“投资”。 两个数额,都超过了他的预期。 谈时意的声音冷淡,又带着些微的笑意,“大恩不言谢。” 他知道,曾里需要什么。 曾里沉默了一下,“行,我也不跟你客气,你现在就是我的投资人了,分红之后再谈。” 谈时意并未说什么。 以他的财力,并不需要再添加一个小游戏投资人的身份。 那些分红对于他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但正如他愿意给曾里尚未正式“出生”的游戏高额投资一样,曾里也乐意给他分成。 这是双方之间的信任交换。 曾里开玩笑地说:“那崽崽的各种功能还是晚点上线得了,我可不舍得把谈总给我打的钱,让给崽崽去赚,再可爱也不行。” 他在聊天时,给谈时意发了一个文件,大致介绍了一下可以套用在崽崽身上的功能。 其中就包括紧急呼叫。 谈时意在空隙时间看完了,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关于游戏,再聊聊?” 对于投资项目,自是要知根知底的。 眼下,他仍有不少疑问。 譬如,为什么他领养到的崽崽,是个人? 第338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九) 只是,还没等谈时意将问题问出,医生便进来了,“葡萄糖滴得差不多了吧,先做个胃镜。” 谈时意将自己前一天喝了酒的情况告诉医生。 医生皱了下眉,“那今天是不能做了,你留院一天,做检查前空腹八小时左右,饮食清淡点,好好休息。” 谈时意无声拒绝着。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然会遵循医嘱。 但明天是周一。 打工人要开始上班。 谈总也不例外。 曾里作为知情人士,见状,说:“身体是第一位的,工作的事情之后再说,它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这样,你跟公司请个假,游戏这边,我先回去,争取花几天时间,弄一个新版本出来,之后有要改的地方,再慢慢讨论,也不急于一时。” 谈时意只好去办理住院手续,再将请假的事宜告知了李秘书。 他并未说明自己是因病才需要留院,只是正常请了个假。 [李秘书:收到。] 双休日忽然收到这样的讯息,李秘书表示:原来谈总也会停工啊? 放眼整个“以诚”,全勤率最高的当属谈时意了,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私事请过假,都是按时出勤。 即使有出差的安排,谈时意也不会忘记处理公司的事。 事实上,他作为“以诚”的总裁,来不来公司,什么时候来,上几个小时的班,都是没有严格要求的。 要是他想的话,甚至可以把事情交代下去,全丢给下面的人去做,他一个人居家办公,会清闲不少。 偏偏他事事都想要亲力亲为。 也正因此,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整个公司里社畜们的楷模。 如果谈时意仅仅是不能到场公司,那么他完全可以跟李秘书说,他线上办公,只要错开做胃镜的时间就好了。 但他不想因个人的身体情况,影响到大局,所以才提出了请假。 手续办好了以后,谈时意被安排在了私人病房。 其实他不用做什么重大的手术,也没有必要住单间。 只是,他喜欢安静,喧闹的环境对他来说肯定是不合适的。 恰好医院有空的病房,他便申请了。 曾里已经回家了。 谈时意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 可他无法入睡。 他的工作强度一直居高不下,如今他忽地松懈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但他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更多了一种淡淡的疲惫。 只要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就会自动出现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表格。 他好像已经不会休息了。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谈时意决定对症下药,即找一台电脑工作。 但他所在的地方,不是城市cbd,也不是什么办公大楼,而是医院,不会有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电脑。 即使现买一台电脑,也得明天才能送到。 可做完胃镜后,他应当会回别墅,或是回公司,届时又要来一遍数据迁移。 麻烦。 最简单的方法是,他回去一趟,把电脑带来。 谈时意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得到了医生勉为其难的允许后,才打车回了别墅。 随机叫到的车,并不像他的专用车一样宽敞、豪华,浓重的汽油味,混合着皮革的味道,让人倍感不适。 他按下车窗,让空气流通一些,随后闭目养神,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谈时意已经有很久没有这种晕车感了。 上一次晕车,还是在几年前,他跑项目出差的时候。 那时的他以为,所有汽车的味道都一样糟糕,便在出行方式上,尽量避开汽车。 路程短的,他会选择步行或是自行车。 实在没办法,需要坐车,他就会提前吃晕车药。 事实上,药物并不能隔绝那些令人难受的气味,顶多是强行克制住想要呕吐的感受。 当时,企业的大老板们都说,碰上晕车这种事情,只要多坐坐车就好了,身体会适应的。 似乎确实如此。 要不是现在又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谈时意都要以为,他已然克服了晕车。 可显然,他的身体还是不习惯,会有明显的排斥感。 都说,身体上的反应是最真实的,骗不了人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一直都还是从前的他,没有变过? 谈时意转而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当“以诚”大范围盈利后,他先是买了车,再买了房。 这个先后顺序也是有讲究的。 看房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去看地段、交通、通勤距离等等,交了首付还要还月供。 在p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买下一栋别墅,足以证明他的财力了。 大多数人累死累活地工作几十年,别说有余钱买房了,即使是租房,想换个好点的房子住都困难。 谈时意对于房子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起初,没钱盘公司时,他住在阴湿黑暗的地下室。 等到有收入了,他也是第一时间为“以诚”找到最合适的地盘。 “以诚”有了好的位置,他才可以接着扩大他的事业版图,把生意越做越大。 至于他,在办公室里放一张折叠椅,便可以睡。 但买车对他来说,是不同的概念。 一开始创业时,他需要到处跑,有时候一天要好几趟,会浪费不少本可以利用起来的时间。 公司规模逐渐扩大后,他又有去外地出差的安排。 对于他这种要到处去折腾的商务人士来说,有一辆自己的车,比房子更重要。 谈时意在挑选车辆的时候,并不看价格,只看他是否对车感到舒适。 物质条件上来了以后,他可以不用再将就,委屈自己的身体,全然根据喜好来挑选。 而在和其他公司的老总聊合作的过程中,谈时意也知道了,不是所有的车,都是气味难闻的。 假皮、汽油,再加上欲盖弥彰的香薰,组合起来的味道,足以让他窒息。 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种种,迈向了新的征程。 可只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第339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 谈时意拿了笔记本电脑后,又打车回了医院。 他坐在病床上,换上了蓝白条纹相间的宽松病号服。 具有禁欲意味的西装被搁置在了一边。 可即使撇除穿着的加成,他也还是整个医院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私人病房确实要安静不少。 听不见小孩子扰人的哭闹声,也感受不到大人们咄咄逼人,像是要把整个医院都掀翻的气势。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谈时意敲键盘的声音。 周末的工作,一般都是对上周发生的一切,进行一个阶段性的整理、总结,而后复盘,看看哪些地方还有不足,需要改进。 如果不是昨天突如其来的酒会,这些事情,谈时意会在周六完成。 周日有别的安排,由于隔天是周一,他身为总裁,要开启新一周事无巨细的规划,大到项目的审核、监督,小到人员的管理,由他起头,往下层层传递任务。 此外,酒会上拓展到的人脉,他也需要留个底,无论是现今有没有意向合作的,该保存的联系方式都不能丢,感情也要笼络住,以防后续有需求。 商务洽谈的难点就在此,必须一直发展潜在客户。 虽然做生意本身就是为了盈利,可现代人都抵抗功利心太强的沟通方式,因而,除了晓之以“利”之外,还要动之以情。 待办事务一股脑地堆积在了一起。 谈时意根本不能做到“好好休息”。 他要是倒下了,“以诚”未必立马就跟着坠落,但也是迟早的事。 与世界打交道的本质是交换,他浪费了昨天大半天,又加上今天小半天的时间,换来了新的人脉和资源,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同时又不得不付出代价,让自己有隐患的身体雪上加霜。 而置换的好处是,成果很容易被看见,剩下的弊端,都成了无声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谈时意工作起来的状态,的确是忘我的。 由于是价格高昂的私人病房,有护士送来了免费的餐食,口味清淡,符合医嘱要求。 可他连自己都忘了,怎么可能记得按时吃饭? 医生本是来通知谈时意做胃镜检查的具体时间的,但见到他在病床上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后,便又补充了几句,“你这样下去,没有病也熬出病了。年轻的时候不在意,等老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哪怕谈时意有跑步的习惯,可胃病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它是长年累月才形成的。 就是因为每一次都知错不改,病情才会越来越重。 只有胃疼得翻江倒海了,才有好好吃饭的觉悟。 这种问题本可以规避的。 医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现在的人多少都有点毛病,总是不清楚要对自己的身体好点,又是暴饮暴食,又是熬夜的,还有像你这种,只有想起来、闲下来了,才记得吃饭的。大部分人的病其实都是自己造出来的,不听医生的话,还抱有侥幸心理。” 谈时意低着头挨训。 有新的消息传来,提示音响起。 他瞥了一眼,快速盲打完了回复后,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听着医生对他的批评。 医生:“……” 带不动。 真的带不动。 医生让护士把餐食拿去加热,随后便离开了,由着谈时意接着“造”。 无论别人再怎么苦口婆心,他不听,不改,都是没用的。 谈时意沉默了半晌。 他尽职尽责地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后,将自己的状态改为了“不在”,而后,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手机也锁了屏。 事实上,很多事情不必他亲自去做,但交给别的人,他又不大放心。 项目做好了,自然是没问题的,相关的负责人有可能还会因此升职加薪。 但要是搞砸了,那些损失,谁来承担? 无论如何,算到最后,亏损的还是谈时意。 且他自己创业过,也知道,如果是因为自己,毁了一个合作,心里的负罪感会有多重。 谈时意当然会给机会让下属去磨练,他是一个好的伯乐,也希望能有更多的千里马。 他可以把项目分发下去,但他不能对项目的发展一无所知。 随意拿公司的未来去做赌注,不符合他稳中求进的作风。 自我屏蔽了来自外界的一切消息以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谈时意度过了极其普通的半天。 他没有再工作一秒钟。 电脑和手机也都没碰过。 要看时间的话,病房里就有,窗外的日落,也可以提供一点信息。 想让头脑完全不去思考工作相关的事,于他而言,难度有点大。 他便选择了睡觉。 按时吃饭、睡到自然醒、无所事事地在床上躺一天。 这样的生活,其实是大部分人闲暇时候的日常。 当然,还要加上玩手机、看电视、打游戏这种娱乐项目。 但对于谈时意来说,却是稀罕得不行。 他对自己太严苛了。 这种“摆烂”,他从来没有过。 或者说,他一直没有勇气尝试。 即便是在不那么忙的学生时代里,也不曾经历过。 在他看来,他的生活,一向是充实的。 谈时意的课余活动,其实还是挺丰富的,他会看书,参观博物馆和展览,听讲座和研讨会。 只是,他都是带着目的性去的。 他看书从不看闲书,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绪价值,图一个乐呵,他总是想要从中获取一些新的知识,如果能将他的观念打破,给出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他会十分乐意同作者开启一场头脑风暴。 包括一些含金量高的比赛、会议,他加入其中,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自己以后的发展方向。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没有一项是白费力气的,那都是在给日后的他铺路。 浪费时间会给自己带来罪恶感。 谈时意的想法从来如此。 他望向窗外肆意飘浮着的绵软云朵。 它看起来,比他自由多了。 明明它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风吹向哪里,但它就是能安逸地飘着。 或许,那样的生活方式,也还不错? 第340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一) 谈时意的情况不算太严重,胃镜检查结束后,很快出了结果。 医生说:“按时吃饭,保证睡眠充足且良好,少思虑些有的没的。” 他点了点头,“明白。” 谈时意收拾了下自己的物品,办完了出院手续,准备先打车回家,将多余的东西放回去。 方才在医院的时候,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也没怎么看消息。 可屏幕一被点亮,李秘书的十几通未接来电便显示在了最上方。 每一通拨来的电话,间隔的时间都不长,且第一通是从上班没多久,就开始打的。 谈时意回拨,并点进了消息界面。 他上下划动着手机,浏览完了李秘书发来的所有信息。 与此同时,电话也被接通。 李秘书焦急的声音传来,“谈总,现在应该怎么办?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弄得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人心惶惶的,还有些无凭无据的猜测。” 通话那头传来一些杂音。 “谈总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可是从来不会缺勤的,偏偏挑这一天不来,不会是早就有消息了,想溜之大吉,弃我们这些人于不顾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谈总再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他要是当逃兵了,难道要我们来负责吗?” 是股东们的声音。 大抵也是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一大早便赶来了公司,想要找他了解情况,恰好他不在,股东就只能逮着李秘书询问。 可李秘书也是不知情的,给他打了电话、发了信息,却都没收到回复,自然是不好应付股东那边的。 “开免提。” 谈时意默了下,道。 “好的。” 李秘书将声音放到了最大。 “半小时后,我在办公室等着各位。无论是谁,有任何问题,或想法,都可以来提,我会最大程度地给出让所有人满意的回答。” 谈时意的声音,冷静而沉着。 即使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慌乱和忧虑。 诚然,眼下的危机,是相当棘手的。 他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只是,其他人的反应,他也看见了。 由于他今天上午的缺席,公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他再在众人面前自乱阵脚,流露出一点不自信,那么他的反应,毫无疑问会将事情推向又一个高峰。 连领头的船都掀翻了,剩下的船怎么可能还会走相同的航线?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们担保,如果‘以诚’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强求大家留下来,可我也不会是最先跑的那个人。‘以诚’是在我亲眼看着,成长到如今的模样的,倘若大厦将倾,我也会看着它覆灭。” 谈时意沉稳的发言,像一颗定心丸,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心安了下来。 一群人窃窃私语着。 “我们还是相信谈总吧,以谈总的为人,他不可能那样对我们的。” “是啊,而且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别那么快下定论,说不定公司还有救呢。” 就在局面似乎要转好的时候,一位股东又冷嘲热讽了起来,“谈总这不是还没来吗?说的比做的好听,谁不会啊?” 通话挂断。 谈时意打的车也到了,他上了车。 车内的空气沉闷。 他却连开个车窗通风的闲情都没有了。 谈时意打开电量所剩无几的电脑,视线停留在和杨至真的聊天记录上。 对方的账号显示已注销。 他发了慰问的信息后,杨至真也没回复过。 起初他还以为,对方是心绪不佳,毕竟亲人过世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好受。 可选择看来,一切好像都是早有预谋。 谈时意的眼眸一垂,他的指尖停在触控板上。 他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 整件事情简单来说,便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 他将一个重要的项目,全权交给了杨至真来做。 谈时意和杨至真是大学同学,学的是同一个专业。 可在后来“以诚”建立时,对方却说,不想当副总裁或是总经理,总秘就不错,工作量相对来说没那么多,也不用做什么重大的决策,工资还高。 谈时意同意了,给了对方总秘的位置。 新项目来了以后,杨至真却忽然说,他做了四年的秘书了,也想尝试一些不同的事情。 他的工作能力一直不错,加上那个项目也不难,是一个练手的好机会,谈时意便将项目交给了他。 在杨至真的要求下,谈时意答应全程都不会插手。 只是,杨至真仅仅是个秘书,即便他是最高级别的秘书,也没有权限管理一个项目。 所以项目挂了谈时意的名,却是全程由杨至真完成的。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谈时意会凭此给杨至真开特例,让他从总秘,换到其他职位。 谈时意这么做,不仅是出于同学、同事情谊,在他创业时,杨至真确实帮了他不少。 副总裁的位置从最开始,就是给杨至真空着的。 如今只不过是有个机会“还”给对方而已。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项目崩了。 不是因为杨至真工作能力差,把项目搞砸了,而是他背叛了“以诚”,背叛了谈时意。 他骗谈时意,自己一直在跟进项目。 最后的合同,在上周五,被谈时意签署完毕。 而实际的情况是,那一块地盘是有问题的,完全无法开发。 原定的项目无法按预期进行,对方便来索要赔偿了。 可投资规模被杨至真扩大了。 一开始的钱打水漂了不说,现在还要还一笔大数额的债务。 以公司目前现有的现金流来看,是周转不开的。 如果不能填补这个大窟窿,公司就无法正常运转。 入不敷出的情况,也会让股东们对公司失去信心,加剧资金紧张的局面。 这会是一个恶性的死循环。 想要跳出来,就必须先盘活,暂停其他项目的进行,优先把资金回笼,再稳定住股东那边,争取减少退股的数量。 第341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二) 以前看项目的时候,杨至真都是和谈时意一起去的,他不可能不清楚那些注意事项。 除非是压根没上心。 当初发生的事情,在现下看来,是有不少疑点的。 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如果连一个认识八年的人,谈时意都无法相信,那么,他还能信得过谁? 杨至真的背叛,是谈时意从未想过的。 假如他是害怕项目搞砸,责任落到他的头上,他承担不起,他也根本没有必要在上周五就急匆匆地离开。 那时候,谈时意还没有签下合同,一切都是未知。 唯一的可能是,杨至真清楚,那个项目完全不可能会开展。 他是故意的。 恐怕连亲人离世,都是借口。 杨至真现在是完全失联了,电话打不通,账号注销,就连他家里人,谈时意也联系不上。 留下来的,只有一个要收拾的烂摊子。 谈时意想不通对方背叛他的动机,也不知道,对方是从什么时候起了背叛的心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车却在高速路上停滞不前。 “今天怎么堵成这样?” 司机抱怨了一声。 谈时意查了一下实时的车流量。 照目前的速度,等他到公司,都要下午了。 不巧的是,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一下转阴了。 随着闪电和闷雷,呼呼作响的风裹挟着暴雨而来。 诸事不顺。 . “以诚”的破产,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作为p市的大公司,这个消息,说是震惊了整个商界也不为过,直接霸占了好几天的新闻头条。 流言也传得沸沸扬扬的。 “好端端的,这个公司怎么就破产了?前一阵子明明还是好好的啊。” “据说是因为公司总裁投资失误,资金链断了。” 大部分企业破产的原因,都是资金链断裂。 这不足为奇。 “可是,那个‘以诚’的谈总,不是号称眼光一绝,投什么都能赚钱吗?” “这种事情也就说说而已,你还真信啊?那些亏钱的小项目,他肯定都没有说出来,就是给自己造人设呗。” “说来也是他时运不济,前四年都好好的,一副蒸蒸日上的模样,结果就因为往一个项目里投了太多钱,赚不回来,就直接宣告破产了,真是让人唏嘘啊。” “以诚”所在的高楼,已经失去了往日里的繁华。 人走楼空,所有的灯也都关了。 跟周边的大厦相比起来,它在夜色之中,多了几分萧瑟和冷清。 谈时意在办公室里伫立着,他同往常一样,从高处,俯瞰着城市的景象。 霓虹灯并未因谁而熄灭。 交错的马路上,也还是川流不息的模样。 他仍旧穿着一身西装,只是领带没有好好系上,微微松开。 雪白的衬衫也不复平时的平整,多了些皱痕。 谈时意已经提交了破产申请,也遣散了所有的员工。 办公大楼即将被拍卖出去,所以暂停了使用,连一盏灯都开不了。 今天之后,他应该就不会再有来这里的机会了。 以前习以为常的城市夜景,也只能再看最后一眼。 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已经被他拿走了。 无论是桌椅,还是沙发,都盖上了一层防灰尘的白布。 就像他刚盘下大楼时的样子。 而今,整个“以诚”,仿佛都在同他告别。 跟谈时意预计的情况一致,公司的现金流有限,填不上资金缺口。 股东们信心大减,纷纷选择卖掉股份。 业内也没有人敢再继续和“以诚”一起工作,所有的项目都被迫停止。 新项目开启不了是正常的情况,但老项目也都被腰斩了。 他去商谈合作,处处碰壁。 何其可笑。 他用了多少年,才将“以诚”推到现在的高度。 不止是创业时期,他在初中时,就萌生了开公司的想法。 可它轻飘飘地倒下,把他又带回起点。 谈时意自是不甘心的,他可以选择再赌一把,让公司起死回生。 那需要向银行贷款。 且不说后续能否成功,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未必能借到足够多的资金。 就算借到了,也是拆东墙补西墙。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他接受公司破产倒闭的事实,及时止损。 十多年来的梦想,在一朝化为泡影。 但谈时意也只能那么做。 他不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己的梦,底下的员工,一个个活生生的家庭,他都要考虑到。 这个月才过去了四分之一,按理说没有到发工资的时候。 可谈时意让财务部清算了每个人的工资,此外,还加上了补偿金。 现在的就业率低迷,那么多人,都要因他的失误而失业,谈时意也必须为此买单。 他履行了自己当时的诺言,尽他所能地给其他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也没有去挽留谁。 谈时意比任何人,都更早地放弃了“以诚”。 付清员工的工资后,还有债务要还,谈时意便将个人资产也变卖出去。 如果全部都能成功卖出,那么他的债也还完了。 车子还好,卖得快些。 但别墅却是迟迟都没有人买下。 他的那套别墅,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物超所值的。 正常来说,能卖到不错的价格。 能买到都是买家赚到了。 可他压低了几次价格,即便是压到了最低线,也还是卖不出去。 为了周转资金,他只能将别墅抵押给银行。 他照旧可以住在房子里,但所有权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抵押贷款后,还需要按时还款。 如果超过一定期限,他无法将钱还上,银行便会将房子拍卖,用所得款来填补剩余的还款金额。 离开大楼后,谈时意走在被黑夜笼罩的街道上。 夜里的风总是寒冷刺骨的,如同尖锐的匕首,在人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他没有车,也没有钱打车,只能选择步行回去。 当然,他也可以乘坐公交车或是地铁。 只是他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 项目的钱是结完了,但别墅卖不掉,他还要还银行贷款。 糟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跟多米诺骨牌似的。 而从今天开始,他一无所有了。 第342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三) [曾里:谈总!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新版本终于搞出来了!你的手机应该都是自动更新软件的吧?速速试玩,给我一个反馈!] 谈时意到家后,便看见曾里发来的消息。 他先前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都自顾不暇了,怎会有闲心玩游戏。 [谈时意:好。] 可今非昔比,他不再是谈总了,他的时间自然也没有那么金贵了。 谈时意理应帮对方。 仿佛是跨越时空,去帮助过去的自己。 诚然,他的事业是失败了,可曾里没有。 对方还在创业起步阶段,未来有多种可能。 谈时意点进游戏。 版本已经更新好了。 进入主界面后,他见到了足有一周未见过的崽崽。 她还是穿着那条素净纯白的衣裙。 只是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又是奔他而来,又是给他比爱心的。 她安静地睡在他给她布置的房间里,睡颜乖巧。 谈时意注意到,她的心情值很低,已经快到黄线了。 如果降低到了黄线以下,她的健康值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据说是还有生病的设定。 他记得上次她的心情值是怎么增长的,便进入了商城。 由于她现在已经住在别墅里了,所以他购买的食物可以放进冰箱里储存。 谈时意打开冰箱。 里面差不多都空了。 难怪她睡着。 可能是太饿了,又没有别的事可做。 游戏的设置是一个账号只能领养一个专属的崽崽,否则他可以让她养只猫或狗,有宠物的陪伴,应该会好一些,她不会那么无聊。 只是,她自己都是“崽崽”,恐怕也没有精力照顾宠物。 谈时意上线是为了帮曾里测试一下新的陪伴功能,但她现在正在睡觉,他也不想吵醒她,便计划着,先下线,等之后她醒了,再试一下。 他正要退出游戏,可她恰好醒了。 容缈迷迷糊糊地睁眼,她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困意,看着懵懵的,却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清醒了大半,她下了床,赤着脚,哒哒哒地朝他跑过来,“11,你来啦。” 在她与他开启交谈的那一刻,他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字眼。 [今天,是你和崽崽相遇的第八天。] 谈时意微愣。 他记得,第一次进入游戏,是在上周五。 只是过了一个星期,他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外界的嘲讽,他也都听见了。 唯独她,还是不知情的,待他,一如初见时那样。 容缈注视着眼前的谈时意。 七天了。 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她从系统那里提前知道了他的命运,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云端坠落,摔去所有骄傲。 他比上次憔悴了些,眼底的乌青重了不少,气场也明显低落了下来,那种笃定和自信不复存在,或者说,是被其他情绪给掩埋起来了。 “我破产了。” 谈时意淡淡地道。 他说话时,面上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眼眸平静,如无风的湖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事件的主人公正好是他,仅此而已。 其实谈时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虚拟人物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明明清楚,她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但那并不重要,他大概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渠道。 谈时意在外表现得极为冷静,甚至有些淡漠,就跟破产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是最早确定下来,要去申请破产的人,可他同时也是选择最后去接受事实的人。 过往的成就如同流沙,在他手里稍纵即逝。 谈时意敛了下眸,鸦黑羽睫垂下。 与其说,他是在同她说话,向她寻求慰藉,倒不如说,他是在告诫他自己,早些面对事实。 真的可笑。 他那么多年来的心血,因为一个人,一份合同,毁于一旦。 为了成功,耗费的精力,在失败面前,不值一提。 容缈静静地看了谈时意一会儿。 而后,她走上前,试图离他再近一点。 谈时意自然察觉到了容缈的移动,他略微抬起了眼眸。 随后,他看见,她微微踮起脚,又伸长了手,白皙柔软的手指并了起来,在她所能达到的最高的地方,碰了碰他的屏幕。 不知是画面做得太过真实,还是其他原因,他似乎真的能感受到她的触碰。 她的动作,大概是温柔又轻盈的。 而她的眼里,也流淌着柔和的情绪。 谈时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容缈知道,以目前的状态,她无法触摸到真实的他。 在她的视角里,她只能把圈住她的屏障,当成他。 所以,连摸头的动作,都显得生疏而笨拙。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 谈时意反应过来后,问道。 容缈点了点头,“如果你打开声音,应该也能听见我说话的。” 这也是版本的新功能之一。 不过,容缈版崽崽,是由灵灵兔更新的。 谈时意沉默了下。 他知道版本更新,将“崽崽”往智能的方向发展了,却不曾想过,她变得那么智能。 这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他起初只以为这是个养宠物的游戏,可后来发现,他是在养“人”,到现在,她给他的印象,趋近于“虚拟女友”。 无论怎么想,都让他觉得奇怪。 何况这是要推向市场的游戏。 得改。 谈时意打开了声音。 他以前一般都是用震动模式,但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信息太多了,被骚扰信息、电话攻击得多了,他便直接调成了静音。 “现在能听见了吗?” 容缈问。 她有房了以后,别墅就相当于之前罩住她的“玻璃”。 不过,以前的“玻璃”是没有边界的,但别墅建成后,就有了。 容缈敲了敲房间的墙壁,跟敲摩斯电码似的,她一脸认真地道:“喂喂喂?11,收到请回答。” 一个声音测试,被她弄得像秘密特工接头一样。 “收到。” 谈时意下意识回答了一句,他的唇边衔着一点笑,对上她也带笑的眸光后,忽地恍惚了一下。 他在想什么? 第343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四) 她只是一个虚拟的、不真实的人物而已,她的一切,从声音、外貌,到性格,都是由代码组成的。 目前,游戏还在内测中,并未投放到正式的使用里去。 虽说《养崽日记》的宣传语是,让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独一无二的崽崽。 但日后玩家多了起来,难免抽到重复的崽崽。 她也不例外。 而且,她在别人的账户里,也叫“容缈”。 她不属于任何人。 数据是没有感情的。 在她眼里,所有人都应当是一样的。 她会对着每一个人笑,说着相同的话语,做出一模一样的反应。 他也不过是个过客,没有任何特殊性。 谈时意的笑意转瞬即逝,这一幕,被容缈看在了眼里。 她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情绪才会转变得那么快。 但谈时意显然也没有要同容缈沟通的意思。 方才,他只是混淆了游戏与现实的界限而已,现在,他清醒过来了,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将情感寄托在一个虚拟的人物上。 就连在现实里,他和人建立起的联系都是少之又少。 加上,他刚被背叛过了一次。 又怎么可能再次轻易地,交付出真心? 哪怕由数据组成的她,不会泄密,更不会背弃他。 他似乎有些偏激了,被伤害过后有了应激反应,心里的防线也越来越高,想要直接断掉与外界的所有牵连。 谈时意的视线下垂了些,他无意间看到她赤着的脚,蹙了下眉,“不穿鞋,不冷吗?” 容缈也低头,看了一眼。 她的初始服装设定,是由系统搭配的。 灵灵兔当然想着,怎么好看怎么来,就给她选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加上一双带了点鞋跟的鞋。 第一次见他时,她是跑着去的,过后便觉得不舒服,脱掉了。 别墅里的地板一尘不染,天气也不冷,穿不穿鞋,都显得不是那么要紧。 “11觉得我冷的话,我就冷。” 容缈乖乖地道。 谈时意别开视线,对她软绵,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无动于衷,他点进了商城。 可商城里只有食物在售。 他依稀记得,服饰是需要抽卡的。 除了最开始领养崽崽的时候,谈时意都没有点进卡池过。 他瞥了一眼账户内的钻石余额,而后购买了十张抽卡券。 抽卡前,谈时意查看了一下卡池。 里面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小到耳环、戒指、项链,大到鞋、包包,甚至有晚礼服。 只不过,每一个都是单品,没有成套的。 好在数量够多,抽到鞋的概率应该也不低。 由于版本更新了,在谈时意点去其他界面的时候,容缈也可以去旁观,类似一个小浮窗。 缩小版的她双手托着腮,手肘撑着地面,趴在那,懒懒地看他,“11要给我买衣服吗?” 他点了下头,“嗯。” 至少,不能让她赤着脚,连一双能穿的鞋都没有。 谈时意是第一次正经地、带有目的性地抽卡,他认真研究了一番。 十连抽比单抽多了一个保底,从概率上来讲,会更合算些。 他点了“十连抽”的选项。 短暂的动画展示后,他抽到的服饰被呈现在了屏幕上。 容缈探过头去看。 饰品居多,也有上衣、裤子这种。 虽然她对穿着的确不太感兴趣,但她都还挺喜欢的,“不错诶。” 连续加班几天的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困得哈欠连天,可听到了宿主的夸奖后,立马来精神了。 它骄傲叉腰。 [不愧是本兔的杰作!] 曾里确实有给《养崽日记》里的崽崽设计服装,可他不知道容缈的存在,图纸里,当然也没有她能穿的衣服。 所以,灵灵兔便接过了接力棒,照猫画虎地来了一个为容缈私人定制的版本。 那些服饰,都是它筛选了海量数据后的成果。 且数据库里有宿主的个人信息,因而尺寸也是合适的。 而这边,谈时意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唇线微抿得紧了些。 他又去买了抽卡券,再次来了一个十连。 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比上次要好,抽出了一条好看的小裙子。 只是,仍然没有一双鞋。 服饰同步进了容缈的衣柜,她自主地选择了一键换装,“11,好看吗?” 她穿着玫瑰色的吊带裙,衬得她的肤色白皙明净,裙摆上的图案精美而细致,剪裁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形。 谈时意购买抽卡券的手一顿。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了一会儿,才道:“好看。” “只是……” 他顿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会征求我的认可?” 谈时意的声音凉淡如水,又似夜里投射进高楼大厦里的清冷月光,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在他看来,这是构建起了亲密关系的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 否则,她为何要在意,他眼里的她,是否好看? 可他和她,显然不符合这种定义。 他们之间所谓的羁绊,只是建立在游戏的基础上而已。 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为什么?” 容缈重复了一遍谈时意的疑问,她蓦地笑了一下,“因为11是我的主人,我想要获得主人的喜爱,不是很正常吗?” 在她的回答中,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一个虚拟的“崽崽”,和他只有这样一层简单的关系,不能越界。 也就是说,她讨好他的行为,跟猫向主人撒娇没有任何区别,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如果他不喜欢她,选择离开她,删除了游戏,那么她,就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谈时意对于容缈的回答,不知作何回应。 他分明应该满意的。 但他的内心,却又像在驳斥这种说法。 在谈时意沉思时,容缈又开口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喜欢11,也希望11喜欢我,所以才会重视你对我的想法。” “喜欢”一词,从她口中说出,是轻飘飘的。 谈时意默了一瞬,“你对我的喜欢,只是程序上的设定而已。换作别人,也一样。” “是吗?” 容缈歪了歪头,眼里的笑意明亮又热烈,“可是,我从来都是为你而来。” 第344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五) 为他而来? 谈时意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些许困惑。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假如换成是其他人这么说,他定会不带任何犹疑地,将对方视为满口谎话的骗子。 毕竟,她和他才认识了一周而已。 但现在…… 谈时意保留了一点余地,他问:“这也是你的台词?” 显然,他还是不太相信她所说的话。 毕竟太过荒唐。 只是他在对待她时,多了些连自己都并未察觉的耐心。 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一个科技含量高的人工智能,被输入了大量数据和文本,才会在沟通上毫无障碍,同他对答如流。 至于她给出那样暧昧的回答,也只是因为,在她的程序设定里,她是专属于他的。 这是视角上的差异。 且,站在她的角度看,她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他也无法改变她既定的观念。 容缈若有所思地盯着谈时意看了一会儿,随后说:“11,你觉得,游戏制作者设计得出我这种崽崽吗?” 她的眼眸里有莹莹的光芒,像夜里的小星星。 谈时意:“……” 他摇了摇头。 虽然这个回答对曾里而言有些冒犯,但,确实是事实。 曾里是一个人全揽了《养崽日记》的工作的,他是计算机专业的,技术上自然是没问题,由于游戏本身并不复杂,对剧情没什么高标准,文案也还过得去,可美工…… 谈时意抬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容缈观察了个遍。 嗯,他确认过了。 曾里不行。 以曾里的水平,顶多是画个简笔画,的确画不出她这样的人物。 可曾里也没有跟谈时意说过,将美工外包给专业人士的事。 像创业这种大工程,在前期启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一些自己能完成的事情,没有必要花钱去找别人做。 所以,她提出的问题,答案是否定的。 谈时意微妙的神色变化,被容缈尽收眼底,她乘胜追击地道:“11,你有没有关注过,除我以外的崽崽?” 这是一个不用多加思考便可以知道回答的、显而易见的提问。 “没有。” 他沉声,诚实地补充道:“事实上,我对你的关注也不多。” 今天也才只是他第二次见她。 生活中余下的时间,也被他分配在了公司上。 谈时意的作答,十分有他的风范。 冷淡,又疏离。 他并不是一个会处理同异性间的关系的人,所以也不会觉得,这种话跟小刀似的,有时候怪扎人的。 容缈听见他的回应,不气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明媚了些,眼睛弯弯的,“那我要努力让11对我多上心一点。”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道理? 她懂得倒是不少。 “不过——” 容缈话锋一转,“11把仅有的时间给了我,是不是也说明,我对11而言,是特殊的人?” 谈时意微愣了下,随后把手机放到了桌面上。 他稍稍侧过头,别开了她的视线。 谈时意消失在了容缈的视野范围里。 可她却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那便是没走。 她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器中传来,“11是害羞了吗?这也是人之常情,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是很容易脸红的。” 谈时意闻言,抬手,用指关节碰了碰一侧的脸,“温度正常。” 他以为自己是在和她拉开距离,却不想,又中了她的小陷阱。 “看来11自己也拿不定是否喜欢我。有犹豫,便说明,事情不是那么绝对的。11,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的知识储备,在她面前不占优势,她也不是想要他的答案,只是在逗他,谈时意便没再说话。 他的羽睫垂下。 该怎么样去评价她? 一个成功的人工智能? “11,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要看一下其他的崽崽?” 听了她的话后,谈时意再次拿起了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缩小版的容缈,哒哒哒地跑向一个名为“崽崽图鉴”的图标,到了后,她指给他看,“就是这个。” 谈时意默了下,再次点进卡池。 经历了五个十连抽后,他终于给她抽到了一双鞋—— 一款居家必备的粉色拖鞋。 谈时意:“……” 他知道外界的人都说他时运不济,他不以为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司破产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但眼下的七十次抽卡,改变了他的一些想法。 他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太好。 永远都无法得到想要的,永远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软!太舒服了!” 容缈换上拖鞋后,又将身上的小裙子,换成了谈时意先前获得的宽松睡衣,一副惬意模样。 她的情绪是外露的,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他抽了七个十连才抽到的拖鞋。 太好满足了。 谈时意看着容缈在床上滚来滚去,唇线微扬,笑意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点开了她提到过的图鉴。 从第一页开始,便是各种小动物,模样自成一派。 显然的是,她和剩下的崽崽,完全不属于一个画风。 直到翻完最后一页,谈时意也没有在图鉴里看到过容缈。 他联想起先前被他忽略了的问题。 在为崽崽取名的环节里,出现了bug。 她的名字,是自带的。 当时的他是计划将问题反馈给曾里的,但后来,却因为别的事情,忘了。 “现在,11有多相信我一点了吗?” 容缈趴在床上,问道。 恰巧此时,曾里的信息发来。 [曾里:抱歉啊,我这几天都在废寝忘食地搞游戏,除了太累了的时候睡觉了,其他时间,只要睁着眼,就是在工作,所以没看新闻,也不知道你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 [曾里:你好好休息吧,不用为我的小破游戏分神了,不才胃疼没几天吗?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曾里:不瞒你说,我刷到新闻后,再看和你的聊天记录,我都觉得我不是个东西,一点都没考虑到你。] 第345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六) 之后,曾里发起了一笔转账,金额跟谈时意之前转给他的差不多。 [曾里:钱先还你。] “我暂时离开一下。” 谈时意跟容缈报备了一声。 “好。” 她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现在已经有能力在他的手机里“穿梭”了。 只要游戏的后台还在运行中,她就可以自由来往。 没有什么阻碍。 只是,她刚才听见了消息的提示音,知道他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聊。 她要是出去了,他的聊天记录就被她看见了。 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不好。 何况是私密性强的手机。 对于现代人来说,恐怕是死到临头了,都要恢复完手机出厂设置,删光所有的浏览信息,才能安心地死。 [曾里:幸好你给我的钱,我没怎么动过,最多是买了点生活必需品,大部分都还在。还有你之前给游戏充的648,等它到我账上后,我转给你。你是为了帮我测试功能才充钱的,于情于理,我都要感谢你,现在你有困难,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谈时意:不用。] 他将转账退还给对方。 [曾里:我知道这些钱可能填不完“以诚”的窟窿,但有钱总比没有好,蚊子肉也是肉。小道消息都说,你在卖房卖车,如果卖出去了,还清债了,当然是好事。可是你之后住哪,怎么出行,开销又要怎么办?] [曾里:你都不知道,一个上班族在p市租房,租金有多贵。况且你现在也和我一样,都是无业游民了,哪有什么收入?我是还有父母的救济,生活上暂时没什么困难,等游戏上了,也有收入来源了。你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谈时意:不需要。] 转账、退回转账的回合制战斗进行了几次。 谈时意的态度固执,并未有任何变化。 [谈时意:钱是我自愿充值的。生病的人是我,医药费、打车费本就应该由我来出。身为一个投资人,我也看好你的项目,愿意为之投资。以上三笔交易,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曾里:吐钱给你,你居然不要?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不管怎么说,那些钱,我还是会替你留着的,你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随时来问我要。] 谈时意修长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了敲。 他的眼神有些漫不经心。 [谈时意:上次在医院,关于你的游戏,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 [谈时意:你的“崽”里,有人吗?] [曾里:???] 地铁,大爷,看手机。 [曾里:我的游戏叫《养崽日记》,初衷是想用萌宠来治愈当下身心俱疲的现代人,它不叫《养娃日记》,没那么现实向,玩它,也不是为了让大家感觉小屁孩有多可爱,从而间接提高生育率。] 如果说,容缈是曾里游戏中的“王炸”,是最具吸引力的那个崽崽,那么,根本不存在曾里会对她毫无印象的可能。 以防万一,谈时意再次试探了一下。 [谈时意:不是小孩,是成年人。] [曾里:……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曾里:只有玩家会是成年人。] 那看来,她说得没错。 她不是曾里的设计。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游戏里,且兼容得十分完美,甚至有自己的专属卡池? 而所有的一切,游戏设计者本人,竟然是完全不知情的。 简直荒谬得像恐怖故事。 [曾里:谈总,你的问题就是这个吗?在你看来,是不是用“人”代替“宠物”会更好一点?我本来想着小猪仔就足以萌化世界了,现在被你这么一点拨,似乎搞一些“人”上去,也不错?] [谈时意:不用改,现在的版本就可以。] 眼下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弄清楚她的来龙去脉。 [谈时意:也不用再那么叫我。] 另一头的曾里,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的称呼。 [曾里:习惯了,改不过来,反正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东山再起,再创辉煌的。] [谈时意:谢谢。] [谈时意:也祝你大获成功。] 静默着回复完了消息后,谈时意回到了游戏里。 他的表情复杂,看着她欲言又止。 容缈也相当有耐性地给了谈时意缓冲的时间。 这是一种彻底的,思想上的冲击。 好在,这不是古代,现如今的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会快一些。 谈时意自身也看过不少科幻电影,只是这样的事,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当事人难免会觉得诡异。 而后,他揉了揉眉心,“你的目的是什么?” 任何一个人无端的靠近,都是带有其目的性的。 无一例外。 其中的区别在于,对方的目的,是否会将他人牵连进来? 又或者说,对方的意图究竟是摆在明面上,还是藏在暗地里? 他已经经受过一次背叛了,他宁可她直截了当地,把她的来历、目标说个清楚,以免他再次被蒙在鼓里,重蹈覆辙。 “你可以把我理解为小天使。” 容缈一脸认真地道:“我的使命是帮助你改变目前的境况,将你的气运带回正轨。” 谈时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声音冷淡,“似乎有一种病,叫做中二病。” 容缈很是无辜,“可是11,你都相信了我的存在,为什么还要怀疑我的身份?” 她并不担心直接将任务说出来,会有什么影响。 其他不靠谱的事情,跟她住在手机里这件事相比起来,都是弟弟。 她的话并无道理。 而且,谈时意也清楚,她如果是为了害他,也应该再早一点出现,像杨至真那样,潜伏着,骗取他的信任,而不是在他破产之后才来。 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贪图的了。 良久的沉默。 随后,谈时意的指尖,停顿在了容缈的上方。 他点击了下墙壁,就跟她之前试音时那样,“那你为什么说,喜欢我?” 按照她的说法,她和他,应当是互帮互助的关系才对。 第346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七) 她要为他“改命”,而她又不知为何住在他的手机里,且只能以《养崽日记》为媒介,同他交流,他便需要为她提供基础的生活保障。 既然她不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对他谈何喜欢? “因为——” 容缈刻意拖长尾音,给谈时意制造了些悬念。 她歪了歪头,“救你是我的使命,爱你是我的本能。” 她所言,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进他的心里。 像是狂风骤雨,让人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偏偏她的目光坦荡而清白,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给他什么压力。 而一向自视沉着的谈时意,却不得不偏离她的视线。 等面上的滚烫温度,被流逝的时间强行压下去后,他才冷静下来,对她做了一个基本的调查,大致了解了眼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她是来帮他的,他可以将她视为一个游戏里的bug,她来了以后,游戏配置随之变化了,否则《养崽日记》也不会有那些只有她一个崽崽能穿的服饰。 即使再怎么难以置信,这件事也还是发生了。 且他的破产在前,她的言语,便更具有说服力了。 “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谈时意拒绝了容缈的好意。 他的态度坚决。 于他而言,其实是个简单的道理。 他完全没有任何立场,接受她的到来。 她是空降来的,是他的“外挂”。 问题在于,凭什么,是他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仅仅是因为他破产了吗? 可世上受着苦难的人有成千上万,如果他凭借她,站回了先前的高度,他也不会心安的。 那些金钱、势力,并不真正地属于他,他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劳而获罢了。 “好。” 容缈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尊重他的决定,“那,11要删除游戏吗?” 对于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正常人应该觉得恐怖才是,远离也是一种符合常理的做法。 谈时意没有正面回答,他问:“如果删除,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倒是把容缈给问住了。 她托腮,思考状,“应该和你不上线的时候,是一样的吧。” 毕竟游戏只是在手机里被移除了,可数据还保存着。 谈时意闻言,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不在时,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整天无事可做,食物要规划着吃,也没人可以和她聊天。 所以,他每次进入游戏时,她才会那么开心。 当他开始玩这个游戏的那一刻,她在游戏里的生命就开始运转。 “我不会删除的,以后……” 谈时意顿了下,说:“也会提高上线的频率。” 既然是他开的头,便应由他有始有终地完成才行。 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对一条活生生的命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容缈的眉眼弯了弯,“如果11愿意多陪陪我的话,说不定也会有奇迹出现。” 比如,大变活崽。 “嗯。” 谈时意并没有往深了想,只以为她指的“奇迹”,是改变他目前的状况。 他转而打开了冰箱,清点了一下食物的数量。 今天刚补了货,余量还是充足的。 只是…… 有个棘手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游戏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她需要吃饭、睡觉才能活下去。 那么他必须为她氪金,用现实中的货币,兑换虚拟的钻石,再为她购买食物。 可他方才抽了七个十连抽,钻石所剩无几了。 容缈看见冰箱被打开,便跑到餐桌旁边,乖乖坐好,“11又买了吃的给我吗?我可真是一个幸福的崽崽。” 她认真地巡视了一番。 这一次,他不是一股脑地全部购入,而是做出了一些筛选,都是她喜欢吃的。 “你先吃。” 谈时意消失在了容缈的视野范围里。 她十分听话地开吃。 [宿主,反派去查看自己的余额了。] 灵灵兔看着宿主大快朵颐的模样,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 [他可能担心自己养不起你。] 照宿主的吃法,让反派梅开二度地破产也不是没可能。 破上加破。 容缈:“……” 哼。 她别过头去,接着吃。 其实,她认为目前的相处方式,有点为难他。 似乎是在用他的责任感,道德绑架他,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 [不过本兔觉得,反派完全没有必要为此担心啊,就算他没有钱,不是还有一个游戏设计者吗?他只要联系对方,给他的账户改改数据,不就好了吗?对方肯定也是乐意的,动动手指头的事,又没多少技术含量。] 不像它,以一己之力,制作出了《养缈日记》。 骄傲!叉会儿腰! “他不会的。” 容缈将面前的酸奶搅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 [宿主,你怎么知道?] 灵灵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它明明才是开了上帝视角的观众,看见了反派拒绝别人还钱的剧情,宿主寸步不离游戏,它也没有剧透,她根本无从知晓才是。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本能是爱他。” 容缈风轻云淡地道。 所以,她理解他的想法,尊重他的决定。 那才是他。 [哦。] 灵灵兔低落地回了句后,忽然在系统空间里炸毛,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兔兔那么可爱,宿主,你不爱兔兔吗?] 容缈:“……” 她说:“唉。” [……本兔要闹了!] 讨厌反派!讨厌反派!讨厌反派! 谈时意再次上线的时候,进入了商城。 他简单地计算了一下。 剩下的钻石,只够买一些饱腹感不强的小零食。 冰箱里的食物吃完后,肯定是还需补货的。 至于他的现钱,剩得并不多。 由于要还银行的贷款,欠款定然是越少越好,否则利息都吃不消了。 简而言之,他和她之间,顶多活一个。 要想提高双方的生活水平,唯一的办法是扩大经济来源。 谈时意点了充值,在确认支付前,容缈问:“11,你吃饭了吗?” 弹出的支付界面挡住了她的人,他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他的指尖一顿,关闭了充值。 第347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八) 说来也是惭愧。 分明距离他进医院也没过去几天,他那时还在医生面前答应得好好的。 可公司的事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后,他便又忘了。 破产的事,对谈时意来说,没有打击,是不可能的。 它更像是晴天霹雳。 那一道雷,忽然就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沉默地接受了事实,为“以诚”能有一个相对体面的告别而忙里忙外。 从离开医院,到现在,他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 要么是草草了事,吃两三口便放下,要么是一杯咖啡撑一天。 当大脑不停运转的时候,胃似乎也不会觉得饿了,只有在得到片刻停歇后,饥饿感才爬上来。 他自是知道要珍重身体的,可…… 谈时意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心情吃。” 此前,他是p市眼光最精准独到的投资人,而眼下发生的事,无疑能将他的过往全盘否定。 身、心上的疲惫,让他被低气压笼罩着,即使他离开了公司,回到了别墅,但破产的事,也还是在他的头脑中挥之不去。 怎么可能有心情吃? 容缈放下勺子,“那我好像跟你不太一样,我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会更需要大吃特吃。” 对于她来讲,食物就是治愈一切的良剂。 尤其是甜食。 谈时意弯了弯唇,“嗯,你好好吃。”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温柔。 “11。” 容缈喊谈时意的名字。 她问:“你看见我,会有开心一点吗?” 他微愣,而后轻点了下头,“嗯。” 她和他是不同的人,她身上充满着灵气和生机,任谁看了,都会被传染到相同的快乐情绪。 而她所在的地方,就像是他的避风港。 在得知了她对他没有恶意后,他的戒备也被放下了,她坦诚的态度,让他同她交流时,亦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既然你的心情变好了一点,那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容缈在座位上,乖巧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谈时意。 “……好。”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她。 谈时意从沙发上起身,到了厨房。 他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的食材差不多都坏了。 也是。 他上一次采购,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酒会、住院、破产……每一件事的重要程度,都比采购要高,他自然没有时间去买新鲜的食材。 谈时意转身,望了一眼窗外。 夜色已深。 超市应该都关门了,即便是还在营业,也没剩下什么了。 去便利店? 可他对速食的兴趣也不大。 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的话,勉强也行。 谈时意正准备出门,便听见容缈问:“11,让我给你点外卖好不好?” 他有点惊讶,眉梢微抬,“你还会这个?” “嗯呐,我会的可多了。” 容缈跟报菜名似的,把自己的功能一一上报。 什么打电话、发信息、添加注意事项、开导航,都不在话下。 一言以蔽之,就是,只要是手机上的应用,她都能驾驭。 “这是版本更新后的模样?” 谈时意若有所思。 像语音助手,只不过拟人化了。 也更加…… 具有人文关怀。 “差不多,其他崽崽也能做到一些,但我会的最多。” 她露出得意洋洋的小表情。 一个真人,跟一堆人工智能比谁更厉害。 真是…… 谈时意的唇角微扬了下,他抬手,隔着屏幕,摸了摸她的头,“需要我配合你吗?” 她摇头,“只要后台还在运行就可以。不信的话,你可以暂离游戏,回到手机的主界面。” 这一次的版本更新,相当于是给她打开了从游戏到他的手机里的通道。 有了权限后,她当然可以自由穿梭。 容缈版本的“人工智能”,主要靠的是,人工。 谈时意将游戏放在后台运行。 很快,容缈便出现在了主界面。 她在行行列列的应用之间穿行,“嗯……有点挤。” 他听见了后,指腹长按软件,将拦路了的应用合并着拖进了一个文件夹,给她开出一条宽敞、好走的路。 容缈到了外卖软件旁边。 她戳了戳那个小方块。 随后,他屏幕上的画面一变。 但,预想之中的美食并没有出现—— 谈时意太久未登录软件,账号自动退出了,现在需要重新登录。 “我不常用。” 他解释了下。 一开始下载,也只是为了给员工发福利而已,后来便都是记在别人的名下,他只负责报销。 输入了手机号后,他下意识要点击“发送验证码”的按键。 可意识到了什么后,他停顿在半空中的指尖,便收了回来。 容缈满意地点了点头,光荣地接过接力棒。 谈时意安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她。 她跑进信息界面,把验证码记了下来,而后又回来,打开了他的键盘,在数字上跟跳方块似的。 登录成功后,她对着商户们进行着选择。 看到了有吸引力的外卖,她会点进详情页,再看一看顾客的评价后,自顾自地摇头,否定。 她的要求似乎有些苛刻。 哪怕是满满的好评,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她点头认可的,是一家粉面店。 可评论里,有说得不大好听的差评。 “这一家,一定不会难吃的。” 容缈信誓旦旦地说。 谈时意对线上的美食没有什么甄别能力。 图片加上滤镜,调整参数后,长得好像都一样。 他付款时,她特意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等他输完了密码,她才睁眼。 支付成功后,谈时意忽地有些好奇,她的判断标准是什么,“这有什么说法吗?” “有些商家会为了好评度,提供返现,大多是两块钱。而顾客有时也会为了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凑字数,给出好评,即便味道不尽如人意。” 容缈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至于怎么看,只要点得多了,就有经验了。” 谈时意应声,“原来如此,是我落伍了。” 用小利去维护店的口碑,未尝不是一种努力。 但如果能更多地花些心思在品控上,想必好评会不请自来。 只是,时代趋势如此,部分人也只能顺势而为。 “你不用学,你有我啊。” 容缈笑着说。 第348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十九) 外卖很快送到。 谈时意拆开包装袋。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被放在了桌上。 他拿起手机,立在一旁,让她可以正面对着他。 谈时意慢条斯理地取出筷子。 而屏幕里的容缈,也把餐具拿在手里。 她的唇微抿,姿态乖巧,却是时刻准备着的模样。 室内的灯光是橙黄色的,将简约风的别墅点缀得有了一丝暖意。 “记得先搅开,不然面会坨的。” “汤的味道也一定很鲜美。” “它还送了香菜诶。11,你喜欢吃香菜吗?” 她轻而温柔的声音传来。 这样认真的叮嘱、关心,真是…… 久违了。 他按照她所说的做,也回答了她的问题,“还好。” “真的吗?我也是能接受,不喜欢、不讨厌。香菜加在汤里,的确会激发出香味,但是味道……” 她瘪了下嘴,意思不言而喻。 谈时意吃了一口面条,他的视线蓦地凝了一会儿,而后,便放下筷子。 或许是因为面的热气升腾而上,他的轮廓被氤氲得朦胧了些,眼睫轻垂着,时有闪动。 而她从他的面容中,看出一点落寞,“怎么了吗?” 谈时意抿了下唇,摇头,“没什么。” 可是,他的眼眶却不由泛红,喉间微哽。 他似乎试图收敛住那样泛滥的情绪,但最终,它还是不受控制了,一时间,如堤坝崩塌,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落。 谈时意将手机对着的方向转向另一边。 他平复了下语气,声线微颤,却还是强装着镇定,“抱歉,有些失态。” “没关系的,11,我喜欢你所有的样子,所以,你在我这里根本没有失态一说。” 容缈看不见谈时意,由于隔着一个屏幕,她也无法真切地安慰到他,“如果你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可以自闭一下。” 自闭?自行关闭? 他的唇微漾出一点弧度,有些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 “但你要是需要我的话,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容缈又补充道:“无论怎么样,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人的生理构造在本质上像是一个系统,环环相扣着,不好好吃饭,伤胃,会得胃病,心情不好,伤肝,而那些病痛,又反过来折磨自己,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容缈从来不为不重要人伤心或是生气。 听出了她的担心,谈时意将手机转了回来。 他纤长的睫毛微微湿润,“只是睹物思人了而已。” 谈时意再度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容缈无声地,陪伴着他。 他时而会抬眸,看她一眼。 互联网兴起以后,有一个叫吃播的职业。 以前的谈时意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上千人花费宝贵的时间,去观看一个陌生人吃饭。 现在,他大概有点明白了。 对于他来说,她是一种消失已久的陪伴。 她不会侵扰他的边界线,也将他的感受放在了首位。 晚饭在安静中结束。 谈时意收拾好了垃圾后,坐回到沙发上。 他的心情依旧是低落的。 容缈安安分分地看着谈时意。 他轻阖上了眼,或许是太累了,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刚才的面条,让谈时意想起了已故的奶奶。 爷爷去世得早,他的记忆里,只有奶奶的脸是清晰的。 奶奶总是看起来和蔼可亲,又慈眉善目的,她的厨艺不算太好,最拿手的料理是面条。 素面,加上一点葱花,再添上汤汁,确实是色香味俱全。 每次去奶奶家看望她时,他都拒绝不了奶奶的好意,会将一整碗面条都吃掉,而奶奶也以为他喜欢吃,一日三餐都那么做。 再怎么喜欢吃的食物,吃太多了,也会在一段时间内,感到腻的。 奶奶离世后,他吃面的次数变得少之又少。 似乎怎么吃都没有从前的味道了。 奶奶是因病离世的。 至少,诊断报告上是那样写的。 但真正的原因,他已经不想再去回想了。 谈时意的父母也是做生意的,可只是小本买卖。 在他上初一的时候,父亲信错了人,把钱亏空了,母亲无法接受,想要离婚。 在父母矛盾最尖锐的时候,奶奶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在家里晕了过去。 奶奶的邻居打来电话后,父母只得中止吵架,先将奶奶送进医院。 也就是在那时,奶奶被查出了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本就陷入财政赤字的家里,境况更加糟糕。 当时,父母似乎隐瞒了他些什么,只是他并未意识到。 谈时意每天都会去给奶奶送饭,她是病人,吃得要清淡一点,他对此也会格外注意。 去的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 后来,忽然有一天,妈妈告诉他,学习要紧,不用再去给奶奶送饭了。 他答应了下来。 一个星期后,奶奶病故身亡。 从医生的口中,他得知,奶奶根本没有做手术。 原因是,没有钱。 父母一直在犹豫,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 到了最后,也直接决定不做了。 奶奶貌似是猜到了,所以自身的积极性也不太高,只是在他送饭去时,她并不会表现出来,甚至装得若无其事。 的确,那笔钱对谈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拿出来会很困难。 可是要因为钱,而放弃一条生命,这是谈时意所不能理解的。 没过多久,父母因为观念不合离婚了。 但真正的导火索,还是钱。 母亲再嫁了一个当地的富商,她本来是想带上谈时意的,只是她的新老公不接受给别人养孩子,谈时意便只能由父亲抚养。 而父亲的生意失败了后,一蹶不振,也没想过重振旗鼓,日日都是颓废消沉的,一改先前的儒雅模样。 明明他的家庭,曾经也有过幸福美满的时刻,但后来,碎得不成样了。 谈时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内敛的。 他以前虽也不爱说话,却是言辞犀利的,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而后却越来越沉默,不爱表达。 第349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 在其他人还在讨论市面上的游戏、当下最火的明星时,他已经知道了金钱的重要性,在思考未来的发展方向了。 再长大了一点后,他便有了开公司的想法,并且为之谋划着。 他报志愿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融系,在上大学期间,他没有选择勤工俭学,而是一心一意地研究着专业相关的知识。 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当然会改善他的经济状况,但同时,也会影响他的学习。 小时工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却只能得到少量的钱。 且他不能从中学到多少有利于他创业的知识。 效率不够高,回报和投入不成正比的选项,自然应该被放弃。 谈时意将重心放在了学习和创业上。 他在校时,参加了不少比赛,获得了成堆的荣誉证书,每年都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之后也获得了在大企业的实习机会。 习得别人的经验后,他又着手对他的公司进行着更细致的规划。 前期的准备工作,漫长又难熬。 可每一次,他都用过去提醒着自己。 事实上,站在商人的角度看,放弃给奶奶做手术,确是对谈家来说,损失最小、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但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只用利益去衡量的。 成年后的谈时意,更成熟、理智、客观了,却并没有丢失他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不想再因为没钱而选择妥协,弄丢重要的人。 可,他现在和父亲犯了一样的错误。 重蹈覆辙。 这个世界像是在告诉他,无论他再如何拼搏,也无法改变命运。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一朝就被打回原形。 眼下发生的一切,也让他更好地看清了自己。 得到过后又失去,总是比不曾拥有,来得更让人印象深刻。 所学的知识,被他良好地运用在了现实里,他输给的,是人情世故,是他自己。 一直以来,谈时意都认为,只要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完全脱离复杂的人际关系,不靠所谓的人情办事。 因而,他很少去主动与他人建立新的关系,连维系旧关系,也需要别人主动。 也正是因为他忽略了感情的重要性,太信任旧人了,才让杨至真有机可乘。 谈时意不知不觉睡着了。 按理说,在保持了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后,身体会感受到疲惫。 可仅仅是半个小时后,他便醒了。 一睁眼,他便对上她明亮的眼神。 她趴在桌上,下巴埋在胳膊里,看向他,眼睛时不时地眨几下,似乎是保持这个姿势有一会儿,手臂上都出现了压痕。 没等他开口,她便说:“11,明天,会是新的开始。” 不管他过去经历了什么,第二天,都会是新的一天。 容缈给谈时意打气,道:“好运也会降临的,一定会。” 他默了默,“嗯。” 屏幕里的她,眉眼弯弯,气场都是柔和的。 在她身上,仿佛看不到任何忧愁、焦虑。 真好。 而这样好的人,却全心全意地支持着他,不带任何目的性,也不企图在他身上谋利。 有人花了八年骗他,有人在八天里坚定不移地喜欢他。 ……他好像,真的开始有点相信,她是为他而来的了。 谈时意回了卧室,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连接了充电线,却忘了退出游戏。 他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换上了黑色的睡衣。 现在是夏季,他的睡衣是轻薄款,敞着口,且是宽松的。 在路过床边的时候,她看见了他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由于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她看得也没有多仔细。 但他流利的线条,紧实的腹肌,却是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头脑中。 “11。” “嗯?” 容缈一本正经地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谈时意:“……” 他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他低下头,模仿着她的视线,一路往上看,便注意到了自己的样子。 谈时意默默将手机翻了过去,让容缈“面壁思过”。 “11,太黑了。” 容缈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笑意。 她根本没想将她的真实想法藏起来,他也知道她的意图。 可他还是将自己的衣领拢了拢,硬生生将宽松的版型变成了修身款。 再次严谨地检查了一遍后,谈时意才让容缈“重见光明”。 她撇了撇嘴,“11,没用的,我可是有记录的。” 谈时意:“?” 他思索片刻后,点开相册。 最新的照片,赫然是她的视角下的他。 “快捷拍照功能,11值得拥有。” 容缈蹦蹦哒哒地到了谈时意的照片上。 她的身形娇小,那么一过去,便有了错位的效果,像是躺在了他隐约的腹肌上。 谈时意的耳根红了红,他想将照片拖入垃圾桶,可“删除”的选项却被她牢牢拦住。 容缈张开双臂,一副要护着照片到底的姿态,“虽然偷拍是不太好,可这是我拍的第一张11,不能留个纪念吗?” 她眨巴眨巴眼,“如果11忙,手机要关机,我也可以看着照片,望梅止渴。” 好好的一个成语,被她用得有一丝诡异。 她哪来的“渴”?又是什么渴? 谈时意拗不过容缈,只能将那张图片保存了下来。 而后,她听见了“咔嚓”一声。 容缈:“?” 她疑惑了下,问:“什么声音?” 在容缈的视角里,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声音的来源,是他所处的世界,还是手机本身。 而刚才的声音,显然是手机发出来的。 谈时意将最新的照片呈现给容缈看,俨然是一张截屏。 他的唇畔绽出笑意,抬眸看她,“第一张合照?” 照片里的她,小小一个,伸开双臂,义正言辞地保护着他的腹肌。 画面有一种…… 独特的美。 容缈大度地表示:“好看,存着。” 他还真是学以致用。 谈时意低头,勾了下唇。 他看着照片里的她,和成为了背景的、他的睡衣,有一种两个平行世界交汇的错觉。 就好像,他的睡衣上,“长”出了一个她。 第350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一) “已为您开启公交实时导航,69路公交车还有三分钟到站。” 容缈模仿着机器人的音色,给谈时意播报着情况。 他戴着蓝牙耳机,她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谈时意微微低了下头,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周末的时候,p市连下了两天暴雨,加上也不是工作日,他便待在了家里,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由于公司破产的速度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所以,他当时去求合作,定是不可能轻易达成的。 没有一个投资人会将钱花在一个看不到未来的项目上,又不是做慈善。 但现在,他不是拿着“以诚”前总裁的身份去寻求合作,而是一个普通的求职者,就像他刚创业那会儿。 得知谈时意破产后,不少人都直接将他拉黑了。 可通讯录里总是有部分联系人留了下来的。 面谈会比电话上聊,显得更有诚意,所以他出门了。 周一是晴天,似乎都在昭示着今天的好运。 他没有代步的交通工具,加之正巧赶上早高峰,便选择了公交车。 上车后,容缈打开了二维码,谈时意将手机对着机器扫了一下,显示付款成功后,他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相比地铁来说,公交上的乘客会少得多,但对于他而言,舒适度会差一些。 谈时意晕车,不仅限于汽车,但凡是味道重的,他都会感到胸闷、难受。 早上特意没吃早餐,也是这个原因。 他阖上眼。 缓解晕车的方法有不少,比如吃药、吃话梅之类的,可他已经全部尝试过了,对他并不起作用,便只能选择最原始的办法——睡觉。 其实只要能转移注意力就可以了,他假寐,也是在欺骗大脑。 事实上,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即使是谈时意,对今天的商务合作也没有十全十的把握,甚至,成功与否,全都取决于对方,而非他。 他目前所拥有的牌是十分有限的,连底牌也暴露了出来。 口才、眼光、实力,都不起作用。 全凭对方对他的信任度和评判。 如果说,对方觉得,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那么他或许能得到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有了机会,一切都好说。 毕竟,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但问题就出在对方不肯给机会上。 倘若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一棍子将他打死,他说再多,态度再恳切也没有用。 “以诚”还在时,谈时意是出了名的伯乐,他愿意将“蛋糕”分出去,让大家一同品尝。 可时局一转,他成了千里马,只能等着别人分“蛋糕”下来。 从主动到被动的转变,他并不太适应。 这和他刚创业时的情形,是不太一样的。 那时候,他有信心说服投资方,因为他清楚,自己能为对方创造价值,也知道,对方会需要像他一样的人。 而今,类似的遭遇,让他想起了父亲。 他明白,他和父亲不是一类人,他们在处事方式上有许多不同,但他忍不住不怀疑自己。 心底好似有个声音,一直在否定他。 他做不好的。 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力气。 他最终,还是会步他父亲的后尘。 “11,安心睡好了,到了我会叫你的。” 容缈轻柔的声音传来,驱散了谈时意内心的雾气。 乱成一团的思绪并没有被解开,却也没有再纠结下去。 他明明清楚的。 再怎么想,都无法改变事实。 要消沉,也不是现在。 至少得等他真正地经历过之后。 还没开始就认输,不是他的个性。 舒缓又柔和的钢琴前奏响起。 是她为他挑选的安眠曲。 谈时意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止是舒缓神经的音乐,她还为他规划好了道路。 今日要去拜访的商界人士,居住得较为分散,她便利用自己的优势,为他计算好了最节省时间、路程最短的线路。 “11,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容缈微笑着道。 假如她能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她可以为他做更多事。 可是就目前而言,她还不能。 养成的程度不够。 且,她从系统处得知,由于她暂时无法到现实里去,她的气运也不能传递到他身上。 只有她真正地到了他身边后,才能开始给他转运。 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事情,还有口头上的安慰。 偏偏《养崽日记》没有速成,或是自我培养的选项。 否则,她都不需要他氪金,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把自己养大后,去见他。 容缈也考虑过让灵灵兔再次给曾里托梦,但可行性为零。 毕竟游戏的名字是《养崽日记》,而不是《崽崽变形记》,初衷是让崽崽治愈玩家,绝非让崽崽替玩家打工,体验社畜的痛苦。 如果让灵灵兔去转达她的意思,会违背曾里的设计想法,对游戏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同意的。 而且那样的做法,会让整个游戏变成另一个样子,有违设计者的初心。 灵灵兔目前只是在谈时意使用的软件里进行了更改,如果要加入其他设计,对曾里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11,到站了。” 容缈喊醒了谈时意。 他很快睁眼,下了车。 不知道是音乐的原因,还是他清楚,身边有她在,他的晕车症状没那么严重了。 谈时意步行到了目标对象所在的公司,向前台说明了来意。 “抱歉,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我们董事长的。” 前台如是道。 谈时意将预约记录展示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种预约制度,因而提前跟目标人聊好了,对方也欣然同意。 前台瞥了一眼,说:“不好意思,谈先生,您的预约没有被记录在我们公司的系统上,所以我们还是不能让您见董事长。” 谈时意语气淡然地道:“据我所知,贵司的预约系统在周末崩了,直到现在也还未修复好。” 问题出在对方身上,这是显而易见的。 第351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二) 而他又有聊天记录,有资格前来拜访。 按理说,只要前台给上级的秘书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就是可以的。 但前台不为所动,“这是我们的工作,请您谅解。” ……多说无益。 谈时意转身离开。 如果没有上级的指示,前台是不敢像这样拦人的。 显然是上头有吩咐。 他自是理解前台的工作的,也猜到了,董事长是在戏耍他。 不然,对方分明答应得好好的,却出尔反尔,是为了什么? 无非想看他跑空一趟,吃闭门羹的模样。 “没关系,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听见容缈的话后,谈时意弯了弯唇,“嗯。” 他重新上路。 还是坐公交、刷码上车、睡觉、听音乐、下车,重复着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流程。 甚至,连结果都是一样的。 “抱歉,我们老板今天刚出差。” “不好意思,总裁他不在,出外勤了。” “您要是有事的话,可以留个电话,或者明天再来。” 处处碰壁。 “11,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好吗?” 见谈时意有要拒绝硬撑的意思,容缈放软了语气,“已经中午了,太阳都快把我烤熟了。” 她委屈巴巴地看向他。 手机的温度,的确上升了不少。 谈时意默然地点了下头,他随意找了一个有空调的饭店,进去点了单,而后坐下。 他不是很有胃口,怕晕车,也不敢吃太多,只是为了让她凉快些,才进店的。 正是饭点,饭店里的客人不少。 谈时意低眸,用眼神同容缈交流。 ——“好些了吗?” 她说:“嗯嗯!11真好。” 谈时意微笑,却不语。 他明白,她那么做并不是真的因为天气太热,想要避暑。 她只是在担心他,才迂回地找了个理由。 真正好的人,是她。 而他? 差劲得不行。 忙活了一上午,颗粒无收。 这样的结果,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抱太大期待,所以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也安然接受。 只是心里难免会有失落的情绪。 念到谈时意的取餐号时,他起身前去。 破产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他的外貌、气质却还在,且相当引人注意。 他安静地吃着饭,侧脸的下颌线立体而分明。 即使在外奔波了一个上午,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 时有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亦没有在意。 吃好后,谈时意去将碗筷放至收纳处。 估计是以为他要走了,刚才一直偷看他的人,立马小声地议论起来。 “瞧着人模狗样的,在这种地方还西装革履,也不怕热死。” “是啊,工资可能还没我们高。” “你看他才点了一个饭,这哪能吃得饱?估计就是在外面装装样子,实际上兜里的钱没几个。” 谈时意徐徐回到位置旁边,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起。 他一靠近,那些人就自动消音了。 店面并不大,以刚刚的距离来看,他定是听见了。 但谈时意却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甚至关上了敞开着的门,将冷气留在了里面。 再难听的话,他也听过了,所以其实已经无伤大雅了,对他也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觉得,他们所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至少,身上的西装,他是不想再穿了。 从前是为了在那些人眼中过得去,让对方觉得他是有资本开启谈话的,他的衣柜里全是西装。 可是现在,他有这一身行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倒不如褪去束缚,让自己活得轻松些。 “缈缈,帮我导航一下最近的商场。” 谈时意微凉的声音响起。 “好……先右转,直行大约三百米,过了路口就好,商场在马路对面。” 容缈忽然顿了一下。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11,你刚才叫我什么?” 谈时意的耳垂被太阳晒得泛红,他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叫全名,会有一种,我在命令你的感觉。你如果不喜欢,觉得有被冒犯到的话……” “没有的事情。我喜欢的。” 容缈的唇畔绽出一抹笑容,“11,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只有一方掌握了全部的信息,对另一方来说,是不是有一点不公平?” 谈时意愣了下,细想过后,发现确实如此。 他从未告诉她,他的名字。 她一直以来都是用游戏昵称喊他,他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也习以为常了。 “谈时意。” 他轻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在键盘上打出了字,展示给她看。 “好,我记住了。但和你的理由一样,我之后还是叫你11,好吗?” 谈时意正要回答,容缈又坏心思地歪了歪头,“或者,我也可以称你为,主人?” 她软绵的音色通过耳机,传导到他的头脑中,引得他当即懵在原地。 像是宕机了一样。 “11,绿灯了。” 容缈干完坏事后一点都不心虚。 她笑着,好心地提醒道。 谈时意这才反应过来。 等他过了马路,她又说:“11,比起11,你更喜欢主人的称呼吗?要不然,为什么会走不动路?” 她一脸无辜。 谈时意清冷的面容晕上一点绯色,他否认,“没有。只是有些中暑,头晕了。” 容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都怪太阳。” 他也附和,“嗯。” 谈时意进入商场后,容缈再次跳了出来,“主人,三层的衣服,你或许会喜欢。” 他才冷却下去的脸,温度再次升高。 “主人,扶梯在右手边。” 肉眼可见地,他的耳根又红了。 这一次,没等谈时意开口解释,容缈便善解人意地先发制人,说:“商场里的空调制冷不行。” 谈时意:“……” “主人,中午好。现在是p市时间十三点整。” 容缈的言语中,并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她只是在逗他而已。 谈时意无奈道:“缈缈,适可而止。” 他却低下眸,别开她的视线,侧脸绯红。 容缈的眼睛弯了弯,“好的,主人。” 第352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三) “谈先生,昨天晚上,有一位先生对您的别墅表现出了兴趣,在价钱上也是没有问题的,符合您的预期。但他需要亲自来看房,评估一下,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道。 “今天下午就可以。” 谈时意回复。 “好的,我稍后向那位先生转达。” 通话结束。 这是一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分明也才过去了三十天,可破产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别墅被他抵押给了银行。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寻求机会。 一开始,谈时意还是想要做回本职相关的工作,至少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 眼下,他虽然没有资金和人脉,无法成为做出决策的人,但他能去应聘投资顾问,帮忙掌舵。 他原以为,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情况就会变好了。 只是“以诚”的破产,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无法预计的。 整个p市,愿意见他的人,有合作意向的人,在数量上是层层递减的。 他找不到金融相关的固定工作,只能在线上做些简单的事情。 诚然,相比之前,工作强度和压力都小了不少,可相对而言的,他也觉得无趣。 如果说,他从前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能为了公司的效益一直不停地运转,那么现在,无异于是拔了他的发条,让他只能以最低的速度转动。 多少会觉得不习惯。 更何况,他更适应的是从前的节奏,而今的工作,对他来说,根本起不到减压的效果,反而会让他觉得是一种负担。 就像常人忍受不了低温,到了零摄氏度以下,就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而生长于极寒之地的动物,能习惯零下几十度的天气,硬生生给它们送温暖,只会让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11,你有想好之后住哪吗?” 容缈是知道谈时意在找合适的房子的。 毕竟别墅卖出去以后,他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再买房是不可能的事情,p市的房价高得吓人,别说他的别墅了,就是一个老破小的房子,也要几百万。 谈时意的指尖在电脑的操控板上划了划,“看了一些还不错的,之后可以抽空去实地考察一下。” 挂在网络上的房子,中介光靠图片和文字,就能把它夸得天花乱坠的,如果自己不去看,那些潜藏的问题都不会被注意到。 那位买主,想必也不急着住进来,挑选的时间是充足的。 容缈在床上滚了一圈,“要是11能和我住在一起就好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透着几分单纯无辜。 谈时意没有作声,只是敲字的手指顿了一下。 “会有那么一天吗?” 容缈进一步地问。 “从理论上来说,没有实际的可操作性。” 谈时意巧妙地绕开了她的话,冷静客观地分析道:“你的存在,除我以外,不被旁人知晓。我们所处的空间维度不一样,目前也没有任何论文能证明,有一个渠道能将两边连通。” 容缈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总会有奇迹发生的,不是吗?譬如说,我到了游戏里。你和我的相遇本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她停顿了下,问:“11,如果次元壁是可以被打破的,你会想和我共同生活吗?” ……同居吗? 谈时意微微怔住。 上高中以后,他便向学校申请了住宿,到之后,大学也是住在宿舍里。 虽然他有过室友,但彼此之间的分寸感都掌握得很好,基本上都是互不打扰的。 工作后,他更是独居至今。 他对自己住的这栋别墅其实没有什么感情,所谓的“家”,也是不存在的。 每次回来,别墅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他进去了,才会有灯光亮起。 在他的观念里,他始终认为,房子只是一副大一点的棺材罢了。 谈时意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如果忽然多出一个人,毫无疑问,他的清净生活会被干扰到。 可,如果是她呢? 他的头脑不受控制地,主动勾勒起了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画面。 会有一个她,在餐桌上陪着他吃饭,餐食的份量变成了两人份。 她会同他聊天,就着一个无聊的问题,将思维延伸到无限遥远的地方。 洗好的衣服,也会被挂在一起。 不对,那根本不是室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更像是…… 但他好像也想不出除此之外的情形了。 假如抛开横隔在她和他之中的屏障来看,实际上,他们未来同居的生活,就是现在的模样。 差别不大。 谈时意正要开口,门铃声却在此刻突兀地响起。 他低眸,看了她一眼,“我先去开门。” 手机被放在了桌上,屏幕上的容缈,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她气鼓鼓地双手交叠在一起。 谁那么扫兴! 门开了以后,谈时意望向对面站着的人,他像是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方的出现,神情中流露了些微惊讶,而后,眉又稍稍蹙起,“有事?” 龙耀天当即笑了,“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了?谈总不欢迎我?” 倘若是曾里喊谈时意为“谈总”,那是对他的一种信任,相信他可以东山再起。 可要是换成了别人,尤其是谈时意以前的竞争对手龙耀天,那可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谈时意的神色冰冷淡漠。 他没有说话,放在了门把手上的手,却不客气地往回收,一副要关门送客的意思。 龙耀天拦住即将关闭的门,“谈总,这就有些不礼貌了吧?我可是来看房的,谈总是打算只给我看个门吗?” 谈时意的动作停住,“是你?” 工作人员并没有跟他说明买主的信息,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他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便想,可能是工作人员的疏忽,过后应该就有联系方式了。 现在才是中午,龙耀天就找上门来了,比他一个卖房的人都还要着急。 然而,即便是明显地清楚,对方不怀好意,谈时意也不能将龙耀天拒之门外。 第353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四) 理由也简单。 一个月过去了,只等来那么一位买主。 下一个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经得起消磨,且银行那边也有规定的期限。 “谈总的意思是,不能是我?” 龙耀天笑了下,“谈总,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什么恩恩怨怨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看房而已。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谈时意没有再拦门,他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自便。” 无论对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都没有心思奉陪。 “谈总不打算带我参观一下吗?” 龙耀天显然已经有房主的姿态了,他左看看,右瞧瞧的,“这房子的装修还可以啊,就是有点空。在这方面,我的喜好和谈总就不太一样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华丽繁复一点的,此外呢,家具也要摆得满满当当,这才有人生活的气息啊。” 谈时意的别墅是简约的风格,家具本来就不算多。 而卖得出去的家具,都被他置买了,用于抵债。 空旷一点,是难免的。 谈时意没有任何反应地继续看电脑。 而被翻了个面的容缈,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其实要是怕被别人发现的话,她自己就可以躲起来。 但谈时意将手机翻转,又将距离缩短了些。 整个别墅,都不属于他了,目前是抵押在银行里,以后可能要改到龙耀天的名下。 他所拥有的,不想被旁人发现的,想要保护的,并不多。 容缈默默把谈时意的手机调为静音。 这样一来,不仅她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她所说的话,还不会被别人听见。 系统已经帮她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加上龙耀天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藏着掖着的类型,他本来就是来耀武扬威的,所以他说话的音量根本没有控制,她听得很清楚。 容缈不甚理解地看了一圈自己的别墅,她想象不出来,用家具塞满别墅会是怎样的场景,岂不是寸步难行? 她的语气里透露着疑惑,“又不是俄罗斯方块,堆满了就可以消除。” 眼见谈时意正专注着工作,龙耀天也不想自讨没趣,他自己转悠起来,在各个地方挑刺。 他还生怕谈时意听不见似的,嗓门堪比锣鼓声。 “怎么就一个主卧啊?还以为谈总会金屋藏娇,结果地方这么点大,哪够藏得啊?难怪谈总这些年来都是单身。” 被“藏”在手机里的容缈戳了戳自己的枕头,语气乖软无害,“怎么不够呢?难不成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脸皮太厚,容易掉得到处都是,所以要用集装箱来装吗?” “不是说谈总家里有跑步机吗?怎么没见着?难道是卖掉了?谈总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我家啊,任你挑选。” 容缈微微一笑,“在垃圾场里散步的,有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几乎都是这样的对话,龙耀天处处挑剔,发表着自己的高明见解,容缈一句一句地驳回,她的声线放得柔和,听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却是字字珠玑。 奈何是静音模式,对方听不到。 龙耀天这么做,估计是想引起谈时意的注意力。 偏偏谈时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要是有任何生气的反应,那才是着了对方的道了。 巡视完了一圈以后,龙耀天下了楼,“谈总,尽管你的房子里还是有一些不好的设计,可总体上来说,我还是挺满意的。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你的开价,我接受。我有的是钱,也懒得和你讨价还价。没必要,就那么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容缈的眉梢微抬,“那你的牙缝不是很大吗?” “房子,我可以买,就当是投资房产了。这种地段的别墅,价值是只会升,不会降。谈总的眼光,一向好。” 龙耀天意有所指地看了谈时意一眼,随后他又说:“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首先,我要是今天买房,谈总明天就得另找个新家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谈总如果无处可去的话,来跟我说一声,我可以给你找个地下室。光线什么的,可能是差了点,但地理位置好,就在我的公司附近,风水宝地啊。” 这种条件,明显是在为难人。 龙耀天明知道谈时意破产了,还想要他立马搬出去,甚至让他住到自己公司的地下室里去。 无非想羞辱他,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对家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提醒他,他自己的“以诚”,辉煌停留在了过去,如今早已是废墟一片。 容缈对着空气给了一拳,“风水宝地?你的脑袋不保的那种‘宝’吗?” “其次,我真诚地向谈总发出邀请,请谈总来我的公司工作,当我的助理。工资会是一般助理的两倍,我还可以视情况而定,给谈总涨个几百块。” 听见龙耀天贱兮兮的声音,容缈鼓起了掌,她的眉眼弯弯的,“助理好呀,助你早日完蛋。” “谈总不妨好好考虑一下这个机会?不瞒你说,我现在总是想到以前,那时候也只有你可以跟我斗一斗,而今我是一家独大,也挺没意思的。” 龙耀天又笑了笑,“我一直很欣赏谈总的才华,所以就放了话下去,像谈总这样的人才,只能被我任用,谁要跟我抢,谁就是在跟我作对,在和钱过不去。我原本只是想震慑一下他们,帮忙宣传一下谈总,谁知道,他们竟然真的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我可是来将功补过的。” 也就是说,谈时意一月来的失败,有一部分原因,或者说,主要原因是,龙耀天跟其他人通了消息,让别人都不敢跟谈时意有任何往来。 是伪男主在搞鬼。 “谈总,可要抓好机会啊,我敢说,除了我以外,p市所有的商界人士,都不会向你施以援手的。我给谈总一个星期的思考时间,房子卖不卖,工作要不要,都由你来决定。” 龙耀天说完后,便走了。 第354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五) 容缈正要把系统音量调大,却发现谈时意的手机上显示“蓝牙已连接”。 ……嗯? 她眨了眨眼,不解地抬眸。 等手机被他翻了回来,又挪了挪后,视野范围扩大,她才看见他戴上的耳机。 嗯。 他听见了。 蓝牙和外放的音量是分开控制的。 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连上蓝牙的。 谈时意的唇边衔着一点笑意,他抬手掩唇,“怎么比我还生气?”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龙耀天的行为,应当会让他感到不适的。 有时候,即使清楚对方的目的是激怒自己,也很难控制住情绪。 当下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可刚刚,他却毫无波澜,甚至因为她认真到可爱的反驳,觉得有些好笑。 有那样一个小小一团的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地护着他。 虽然他也没有看到具体的画面,可听她的声音、语气,便能想象出个十之八九。 他一时都有些分不清,谁才是需要被养的“崽崽”了。 “不是生气,只是条件反射地在护主而已。” 以容缈的性格,让她发脾气,难度还是不小的。 但小情绪肯定是会有的。 她看过了在商场上决断果敢、冷静理智的他,可命运又让他从高台之上跌落,等她再次见他时,他孑然一身,所有的骄傲都不得不收敛进去,面对旁人夹枪带棒的话语,只能选择视若不见。 他当然可以反击,问题是,现在的他无法承担带来的后果,自然也不会做出那么鲁莽的决定,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用瞻前顾后。 “对了,11,有短信提醒,手机欠费了。” 容缈打开信息界面。 她一双明眸睁得圆圆的,让人完全没有能力拒绝。 “和之前一样,你负责就好。” 谈时意无奈地笑了下。 电子支付和现金支付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是相同的价格,用现金付款会觉得贵,可要是拿手机付钱,会感觉金额只是个数字。 从前余额充足的时候,他对任何小款项的结算都没有实感。 可剩下的数字越少,人的紧迫感就会越强。 大概是不想看到他因为金钱不足,对自己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所以他的钱都是她来管的,跟他说明一声后,她就会去帮他支付。 所有的密码,他都告诉了她。 他对她也没什么防备心了,她要是想坑他,应该早在他刚破产的时候,把他剩下的钱卷光才对,而不是等他越来越穷了,才开始骗他,那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谈时意的视线凝在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上,可他的头脑中却不由自主地脑补起了一个画面。 她拖着一张跟她的人一样高的红色百元大钞,去到交话费的地方,表情乖巧地把钱交给对方。 在网络延迟,手机页面显示转圈圈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散漫地等着,还因无聊而打哈欠。 等待的过程中,她是全然放空的状态,什么也不想,就在那安静地待着。 她很像天上的云,没有风时,会固定地停在一个地方,即使有了风,行进的速度也是不慌不忙,慢悠悠的。 谈时意点进了《养崽日记》。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入游戏了。 她如果想出现,他只要把她挂在后台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特意去玩游戏。 而且她自己的行动可支配度也是相当高的,去哪都很自由。 加上他给游戏氪了金,钻石余额充足,只要不抽卡,单是食物供给,是没有问题的。 眼见游戏界面被打开了,她罕见地懵圈了一会儿。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谈时意进入了卡池。 他想为她抽卡,却发现,左下角有个小提示。 已收集完毕。 他有些疑惑,又切换进了成就图鉴。 显示收集率100%。 对上躲在角落里,表情还带着点心虚的她后,他似乎了然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语气倒是正常,只是在发问而已。 “上一次氪金后。” 容缈的手指对着戳了戳。 有一次,他还没有充值成功,便发生了其他的事,后来,他也没忘记,把要充的钱补上了。 虽然她觉得,那些钱,都够他在现实生活里吃一顿大餐了,但他都充了,她也没办法。 她计算了一下金额,觉得完全可以活下去,而且一点都不用将就,就动了点小心思。 “没有怪你,本来就是为你充值的,怎么花都是由你决定。” 谈时意并不介意容缈乱花钻石,“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之前看你对衣服的兴趣,并没有对食物大。” 她眼睛发光的程度都不一样。 容缈想了想,“一开始觉得挺好玩的,但掉率太高了。” 靠抽卡就能获得好看的裙子、首饰、包包什么的,还能一键变装。 而后,她就发现,她的真爱果然还是美食。 衣服又不能吃。 容缈深思熟虑了一番后,道:“我对这样的抽卡没有兴趣。” 太没劲了。 新鲜劲一下就过去了。 随便一抽,便能把没抽到的、想要的,给抽出来。 她只是抽了那么一小会儿,全图鉴就被她收集完了。 唉,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谈时意:“……” 有人抽了七十次,才抽出一双拖鞋。 可如今,她的衣柜里,什么都有了,光是高跟鞋,就有十几双。 一个月的穿搭都可以换着来,根本不会重样。 而欧皇本人竟然表示,对抽卡没兴趣。 世界的参差。 “既然抽到了新衣服,为什么不穿?” 谈时意问,他顿了下,“你不用考虑我的。” 换做是别人,可能会因为两人之间相差过大的运气,而产生心理上的不平衡,但他却只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她的身上。 容缈给谈时意演示了一下,她换上一件礼服裙。 “不仅隆重,还很重。” 她提了提裙摆,向他行了一个礼,又将衣服换为睡衣,“还是这样舒服。” 和他从西装的束缚中解脱,是相同的道理。 在合适的选项中,选择最喜欢的。 第355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六) 谈时意是在半夜被电话吵醒的。 以防睡觉时间有信息来,吵到她休息,他在入睡前都会将游戏关闭。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通,“喂?” 电话那端传来回复:“你好,请问你是谈兆林先生的儿子吗?我们是根据他留的紧急联系人,联系到你的。是这样的,谈先生突发心脏病,被送到我们医院抢救了。” 后面的话,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应“好的”。 谈兆林,他的父亲,进医院了。 人到中老年以后,生病好像已经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了,但由于年龄增加,身体负担增大,生一场病,几乎是把人逼到悬崖边上,一不注意,可能就摔下去了。 谈时意近年来和父亲的交谈都不太多。 父亲当年生意失败后,没能从阴霾中走出来,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可能是真的上了年纪,脾气也不小,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决心去从商后,更是放狠话说,谈时意如果真的去学金融,开公司了,就直接断绝父子关系。 奶奶的事,也留给父亲很大的心理阴影,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却要因为自己做生意亏钱了,在手术费的问题上犹犹豫豫。 包括后来谈母离谈父而去,也让谈父更加厌恶商场了,他始终认为,是从商毁了他的一切,他的家庭。 所以,谈父并不支持,甚至可以说是,极力反对谈时意学金融。 偏偏谈时意也不是听话的主,他有信心,将噩梦变成美梦。 顶着滔天的压力,他走上了从商的路,而后,便成为了其他人眼中的传奇。 以前,不管再忙的时候,谈时意都会拨冗回l市。 那是他的家。 可他每一次回去,收获的都只有父亲的冷嘲热讽。 他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也一直以谦逊为原则,约束着自己的言行举止。 但无论他有多成功,他的事迹传得有多响亮,他的实绩有多亮眼,父亲始终是不看好他的。 父亲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难以从中挣脱出来。 久而久之,逢年过节时,他也就不回去了,一方面是公司做大了,确实忙得抽不开身,而另一方面是,即便他回去,也是讨父亲的嫌。 何必那么做? 如果父亲看他不顺眼,见到他便来气,还不如各活各的,让父亲过个清闲日子。 所以即便是节假日,谈时意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照样工作,一度让底下的员工觉得,他对休息自带抗体。 他平时和父亲的来往,只停留在金钱上。 说得更具体一些,都是他给父亲转账,但父亲接不接,用不用,都不是他能问到的事情。 他和父亲之间,更回避接触的,其实是父亲。 至于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谈时意打开订票软件,搜索了一下从p市到l市最早一趟的航班,由于是临时买票,票价相对会贵一些,他支付成功后,看了一眼余额。 假如之后还要租房的话,这点钱是根本不够的。 押一付三,他目前要是付完三个月的房租,真的可以去喝西北风了。 但那是之后要考虑的问题。 由于母亲和父亲离婚了,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不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道理,他都应当去一趟医院。 谈时意草草地收拾了下行李。 整理完毕后,他走到阳台上,抬头,无言地望着挂了几颗星星的夜幕。 一夜再没合眼。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谈时意推着行李箱,出发去了机场。 他订的时间太早,地铁的首班车都还没发车,公交车也并未开始运行,只能打车。 出租车是实时计价的,他在后座,静默地看着一路往上飙的计价器。 破产以后,他的重心从工作转移到了生活上,也开始去关注那些他从前很少注意的事情。 比如,他订票从来是头等舱,再不然也是商务舱,他并不会特意留心价格上的区别。 今天他才发现,商务舱比经济舱贵了不少。 而省下的那笔钱,可以充当近一周的伙食费。 如果是自己买菜、做饭,甚至还能用得更久。 谈时意以前认为,钱是用来节省时间的。 从p市到l市,坐飞机要两个小时,绿皮火车则要花上十几个小时。 那些被省下来的时间,又可以被他利用起来,去创造更大的价值,获得更多的金钱。 可倘若没有父亲的因素在,他只是要回一趟l市,他不会打车,也不会买机票。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确保被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让他赚到不同交通工具间的差价。 换言之,他的时间早就不值钱了。 经济舱是没有专属的休息室的,谈时意过了安检,办理完托运后,便拿着机票,坐在空位上等着。 天还是蒙蒙亮的,机场里的人很少,就连工作人员也还没有到场。 半夜接了那一通电话后,谈时意的睡意全部消散了,即使在现在,他也根本不敢入睡。 一闭眼,就好像回到了初中。 他那时候还太小了,对家庭的变故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离世,父母离婚,父亲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 十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具有改变那种境况的能力了,却不想,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上天跟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将过往困住了父亲的难题,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魔咒一般。 检票时间到了,谈时意上飞机后,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这个点,她估计还在睡觉。 睡不着的,有他一个就可以了。 他的位置是靠窗的。 谈时意侧眸,往窗外望去。 透过小而圆的飞机窗,他看见大片成团状的、柔软而洁白的云朵,是静谧的美,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不安。 .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像从高空坠落。 可她睁眼后,情景并未发生变化。 她还是在她的虚拟别墅里。 容缈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这是怎么了?” 灵灵兔欢快的声音传来。 [宿主,你上天了!] 第356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七) 容缈:“……” 几个意思呢? 她向系统了解了一下情况后,陷入了沉思。 气流的颠簸没有持续太久,只有幅度稍大一点的上升和下落,会给别墅带来一些影响。 毕竟是在天上飞过的人了,她是不恐高的,至于失重感,适应了之后就好了。 她在想他的事。 那些接二连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在把他往绝路上逼。 “原剧情里,11的结局是什么?” 容缈问道。 灵灵兔查询了一会儿,随后回复。 [他的财运一直没能被改善,生活上处处不如意。而且在原来的剧情里,伪男主没有来跟反派叫嚣,所以他的别墅也没能找到买主。巧合之下,他错过了医院的电话,之后便被告知,父亲去世了。] [反派本身就对奶奶的离世心怀遗憾,父亲过世后,更是愧疚。情绪起伏过大,加上长时间在工作上心力交瘁,他的身体上出了问题,后来得了胃病……] 灵灵兔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了。 它看气氛变得沉重,立马换了个方向。 [所以,宿主你看,你的到来,还是改变了不少事情的。比如说,你没有让反派的手机欠费,他之后及时接到了电话。而且,伪男主还上门买房来了,他人还怪好的嘞。] 事实上,买下那栋别墅,收益更大的绝对会是龙耀天,同样的价格,他不可能在别的地方看到了。 龙耀天好歹也是个生意人,不会白白地给谈时意摆平债务,所以才会提出那么多附加条件。 要想把别墅卖出去,谈时意就必须给对方打工才行。 比起谈时意创造的商业价值和带来的利益,想必龙耀天更看重的,是他自己在外人面前的脸面。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钱是小,面子是大。 估计他之前没少被拉着和谈时意进行对比,恐怕还比不赢,因而才要落井下石。 雇佣谈时意,让龙耀天既可以直截了当地羞辱对方,又能让其他人对他改观,是一箭双雕的事。 . 病房里。 谈时意的背倚靠在洁白的墙壁上,他望向病床上躺着的父亲。 父亲穿着一身病号服,眼睛紧紧闭着,好像比他记忆里的模样,一下苍老了不少,两鬓都花白了,可即便是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表情还是不苟言笑的。 他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 从前那个只能给奶奶带些清淡吃食的初中生,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眼见父亲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谈时意几步上前,一句“父亲”却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罚站似的站在病床的一边。 谈父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声音虚弱,但似乎不是很想见到他。 好在谈时意也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脾性,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我应该来。” 谈父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时间,相对无言。 恰好此时,医生和护士带了一堆设备进来,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后,对谈时意说:“家属待会儿出来一下。” 他跟着到了外面去,病房的门被他关上。 医生说明了谈父目前的状况。 谈父之前有高血压,所以才会突发心脏病,这次抢救得及时,谈父挺过来了,虽然现在好像看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身体上的事,不是靠眼睛就能全看出来的,后续还是需要手术,再配合药物治疗。 关键在于费用问题。 住院、看护、手术、医药……所有的费用加起来,金额不小。 而于如今的谈时意而言,是天价。 余额是肯定不够的,他需要去借钱。 谈时意点了点头,道:“我之后去缴费。” 他再次进入病房时,谈父比他先看了过来。 尽管门被关着,可谈父还是猜到了他和医生在外面讨论的事情,“做手术要家属同意,可经过我同意了吗?我不做手术,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谈时意不甚理解,“为什么?如果是钱的问题,您不用担心。” “以诚”当初的名声从p市传到了l市,在他的同学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那么他破产一事,也不可能寂静无声。 现下互联网媒体也发达,又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 父亲定然有所耳闻。 谈父的语气有点冲,“我当年都放手让你学金融了,你就不能也尊重一下我的想法,让我去死吗?留着我一条命有什么用?天天在那吃药,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谈时意沉默了下。 和父亲吵了那么多次了,他也敏锐了不少。 他知道父亲是在激他。 父亲更后悔的是,真的将他放去学金融了。 如果一开始没有走上从商的路,就不会有今天的样子了。 “父亲,那是我的选择,它所带来的后果,也必须由我来承担。” 谈时意顿了顿,“这是您教我的道理。” 当初,谈父生意失败了后,的确是消沉得不行,但再怎么说,他也没有让债务延续到谈时意身上,而是自己还完了债。 谈父注视了他许久,而后指着被放在不远处的衣帽架上的衣服,“我的口袋里放着钱包,你拿出来。” 等到谈时意将钱包递给谈父后,谈父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说:“这些年来,你给我打的钱,我全部都存在里面了,你拿着,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四个字的意义是非凡的。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父亲是厌恶他从商的,所以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即使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没得到过一句认可或是鼓励。 而今,他破产了,才感受到那份姗姗来迟的信任。 眼见谈时意没有要收的意思,谈父怒气更甚,“你是要让我再发一次心脏病吗?你在犹豫什么?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在那操心别人?” “您不是别人。” 谈时意的态度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上前一步,将卡接到了手里,道:“我去缴费。您好好休息。” 第357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八) 谈时意回来后,将卡放回了谈父的钱包里。 “那些钱你花在哪里不好?非要浪费在我一个要死了的人身上?” 病床上的谈父咳嗽了声。 谈时意坐在一边,给父亲削着苹果,“花出去的钱,没有收回来的必要,这也是您告诉我的。” 他的不少观念,都是从父亲身上学到的。 落子无悔,从商也是一样,后悔和自责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徒增负面情绪。 谈父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培养谈时意的眼光和决断力。 可后来,谈父自己的生意做失败了,也没再教他什么。 “我没做到的,你倒是都做到了。” 谈父的视线转向窗外。 不只是在对于错误的商业决策不懊悔这件事上,还有,在对至亲之人的抉择上。 说到底,谈父比谁都恨自己,始终无法面对事实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孝的罪名,他背了十多年了。 他懦弱,逃避现实,把一个幸福的家拆得七零八落。 怕儿子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懦夫,他坚决制止儿子从商。 哪怕谈时意的事业做得已经风生水起了,谈父都不敢给出任何评价。 幸运的是,即便是在类似,甚至更糟糕的情况下,谈时意都没有成为第二个谈兆林。 虽然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谈时意的选择是否会是正确的,但当他跳出谈父的阴影,走出另一条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成功了。 谈父是病人,需要静养,谈时意将注意事项说清后,便离开了病房。 他走到了不远处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 “说好的,要给你改运,但从眼下来看,似乎没能做到。” 容缈从角落里闪了出来。 谈时意办各种手续时,就关闭了飞行模式,也进了游戏。 医院里,不方便大声喧哗,一个人低声自言自语,也会在其他人眼里显得怪异。 所以,他并未向她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地点在医院,她又听见了他和父亲、医生的对话,即使此前没有灵灵兔的帮助,也不难想到发生了什么。 难怪她刚才听系统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原剧情里,l市的医院一共给谈时意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告诉他,他的父亲住院了,而第二次,就是直接通知死讯了。 中间的时间,明明完全有机会,再让他知道。 但谈父不想那么做,想要把钱留给他,所以可能是自己跟医院那边说,放弃治疗了,一直等到了死。 谈时意摇了摇头,不认同她的说法,“很幸运了,真的。” 半夜的抢救很顺利,让他有机会再见到父亲。 父亲的状态还是不错的,能跟他呛声。 有父亲的存款在,他也不用再借钱。 相比之前,他要幸运太多。 扣除的费用,他已经记下来了,之后会把钱再补上。 而卡里其余的钱,他没动一分一毫。 他不需要拿父亲的救命钱,去救他的事业。 “缈缈,我想发一条信息。” 闭着眼吹了会儿风,晒了晒太阳后,谈时意的眼眸睁开,道。 容缈退到了一边,把发消息的地方空出来给他。 在她的注视下,他对龙耀天的“邀请”做出了回复。 [谈时意:龙总的建议,我接受。] 容缈都还没说什么,倒是灵灵兔先叹了口气。 [反派真惨。] 她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所以,我对系统空间的评判标准还是存有疑惑。” [伪气运之子是天道选出来的,站在其对立面的自然是反派了。在伪主角看来,能看到曾经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当然是爽的。] “嗯。” 容缈也没对此做出什么评价。 立场不同,没什么好说的。 天道偏向别人,她偏爱他就好了。 谈时意在l市陪护了一阵子谈父。 “行了,我又死不了,钱都花了,死了就亏了。” 谈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赶紧回去忙你的事去,我还等着你的结果。可别让我在那群连象棋都打不明白的老大爷们面前丢脸。” “嗯。” 谈时意应了下来。 返程的时候,他一个人推着行李到了车站,坐的是火车。 车程十几个小时,他全程侧着脸,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听着火车在铁轨上驱动的声音。 他的高中是在l市读的,到了十八岁,上大学时,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背井离乡,带着新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和对未来的期许。 要说有什么不同…… 心境上,多少是有些变化的,但不多。 他高中时,就已经比别人想得更深远了,永远在规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11,下次出门前,一定要记得带充电宝。” 容缈伸手,指了指剩得不多的电量,“你看,只够基础消耗的。” 她委屈巴巴地说:“都不能和你一起看电影了。” 车厢里也没有插座。 “如果开启低电量模式,就不能运行游戏了。” 容缈苦思冥想,“不行,这个艰难的抉择还是交给11好了。” 她太纠结了。 谈时意的唇边漾开淡薄而清浅的笑意,他抬手,隔着钢化玻璃的手机贴膜,隔着屏幕,隔着次元壁,指腹停在她的脑袋上,轻柔地摸了摸,“陪我到关机,怎么样?” 这才是最大的不同。 如今,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人陪着了,再不是孤身一人。 “好啊。” 容缈歪了歪头,笑容有点得意,“但要是错过了领导的重要电话,或者信息什么的,可不能怪我。” 她指的“领导”,自然是龙耀天了。 谈时意答应给对方当助理,在线上签了一份雇佣合同。 他在名义上,已经是对方公司的打工人了。 龙耀天得到回复后,立马得意忘形了,时不时就来催促谈时意尽快到岗上班。 “嗯,让他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谈时意模仿着容缈先前说的话。 他的语气沉稳又冷静,“优秀的下属应当学会pua领导。且在工资到账之前,领导承受社畜的怨气,感受员工的惰性,也是应该的。” 第358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二十九) 同样是万恶的资本家,谈时意却不像龙耀天那样,习惯pua别人,他只会实事求是地进行着客观的分析。 大抵是因为没有家庭的支撑,走到巅峰,都是全凭自己一个人,才会有如此的性格。 所以容缈认真地教了一些反pua话术给谈时意。 “但是,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所说,就像是在临行前的告别一样。 容缈也没想瞒着谈时意,便直接说了:“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具体会持续多久,我也不清楚。” 他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她的陪伴来得太理所当然,他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有离开的一天。 “你会回来吗?” 十八岁前的谈时意,向往着自由和独立。 而今,他也知道,她不属于任何人,他不能拿某一个身份去圈住她。 况且以他现在的落魄模样,他也留不住她。 片刻后,谈时意补充道:“如果是有事情要完成,或者,单纯地不想回来,都是可以的。决定权在你手上。” “你希望我回来吗?” 容缈明知故问。 “……嗯。” 谈时意犹豫了下,“但我不想将你束缚住,也不想看到你被所谓的使命困扰。” 假如他是无法挽救的,他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那么她大可以放弃任务,抛弃他,她还能有漫长的一生,没必要因他而忧心,被他锁住了未来的可能性。 他低了下眸,“累了的话,好好休息。” 这是她常叮嘱他的话。 可是,拯救他,她也很累的吧。 “不累。” 容缈凝视着屏幕外的谈时意,她的眸光落入他的眼中,声音轻而柔软,“一点都不累。” 蓦地,她的眉眼一弯,“我只是去自我迭代一下,不会忘了回来的。” “迭代?” 谈时意轻蹙了下眉,重复了一遍。 容缈点了点头,“跟游戏本身的版本无关,简单来说,是一次让我从平面到立体的升级。” 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之前关于“同居”的、未完的讨论。 “二次元也好,三次元也好,只要是你,就好了。” 而后,他停顿了一下,“谈时意会等容缈的。” 他用的名字,不是“11”,而是“谈时意”。 容缈显然注意到了,“你的意思是,同意和我住在一起了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调笑的意味。 谈时意却格外正经地纠正了她在措辞上的错误,他耳根绯红,道:“不是同意,是我想和你一起。” 又不是签合同。 用“同意”一词,显得他像是被迫的。 可事实上,他心甘情愿。 . 在谈时意负责打印了六份版本不一的文件,点了三次口味各异的咖啡,将龙耀天的公司上上下下跑了个遍后,他才进入龙耀天的办公室。 员工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闲天。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谈总都破产了,也怪可怜的,还要从这种基层工作都不如的脏活开始干。” “他自己应聘助理的,有什么办法?能怪到我们头上来吗?” “对啊,而且我们只是按照龙总的吩咐办事而已,谈总再惨,也轮不到我们心疼啊,不看看工资是谁给发的?” 办公室里。 龙耀天翘着二郎腿,“交给你的事,都办完了?” 他透过玻璃,看了眼外面的情况。 想必整个公司都看到了谈时意委曲求全的样子。 谈时意应了一声。 “谈总会不会觉得,你在我这里,是大材小用,我亏待你了啊?” 龙耀天故意那么问。 他以为,谈时意会接着委屈自己。 可谈时意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无论是谁,站在决策者的角度上,都不会将一个危险因素,置于重要位置的。” 他的意思,倒也简单,倘若是他,也不会让龙耀天去做什么有价值的工作,毕竟双方之间无法建立起信任的关系,哪怕有合同也不行。 但谈时意和龙耀天的区别在于,他根本不会为了看龙耀天出洋相,而雇佣对方。 他没有那么无聊。 龙耀天却想到了另一个人,意有所指地说:“是啊,谈总能理解我的用意就好,这一点,谈总的经验还是比我多。” 谈时意的眼神暗了几分,他的眼睫轻垂,落下一片阴影。 “对了,谈总,地下室还住得习惯吗?” 龙耀天自问自答上了,“反正我是住不了20平不到的地方,那里都没谈总别墅的客厅大。” 谈时意并未搭理,他将发票放在办公桌上,“龙总记得报销。” “怎么有三张?” 龙耀天看了一眼,“我记得,我只让你买一份吧?不是我报销不起,但你自己买错了,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他来之前,就跟员工说了,多为难谈时意,谁最刁钻,下个月的绩效考核,就多看谁一眼。 那些人可能卯足了劲,在咖啡的温度、糖度等上,都开始钻牛角尖。 上百杯咖啡,明明可以叫外卖,他们却要求谈时意亲自去取,且挑刺挑上瘾了,即使谈时意做出了正确无误的回答,也还是不满意。 而现在,谈时意多买的部分,都要由他自己付钱。 谈时意的唇角意味不明地扬了一下,他出门,到了办公室外,从剩下的咖啡中,随意取了一杯,又进来。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轻抬了抬,咖啡杯随之晃出一个弧度。 龙耀天以为自己要被泼了,下意识地闭眼,可他闭了几秒后,预想之中的情节却并未发生,不免有些疑惑。 他睁开一只眼,看见谈时意高大的身形直立在眼前。 寂静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谈时意眼神淡漠,他的指腹,慢慢地摩挲了下咖啡杯的边缘,“龙总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恐慌?是在害怕什么?” 他将咖啡放下,语气疏离而冷淡,“这是请龙总喝的。” 随后,谈时意离开办公室,进了电梯。 门没关上,龙耀天一抬头,发现了外面看戏脸的员工们,“看什么看?再看就滚蛋!” 第359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 夏日的蝉鸣,将p市点缀得极为喧嚣,头顶上的太阳,也毒辣无比。 谈时意静静地望着天空。 他戴着耳机。 只要是出门在外,他都会戴上耳机,连接蓝牙。 即便手机并未在放任何音乐。 今天的事,其实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资产是没了,但教养还在,理智也不减半分。 即使是面对无厘头的纠缠,他也不会歇斯底里地撕破脸皮,做出泼咖啡,或是更甚的行为。 他清楚,怎么做才能让实际收益最大。 眼下,债务已经全部还清了,他也有地下室可以住,只是一切都要重新来过而已。 如果是她,会怎么说? 他的头脑中,先一步地,播放起了她的声音。 “能有你这样的心态,已经很好了。环境给出的压力,超出了人正常的承载力,把其他人放在相同的位置上,也会难以承受的。” “苛责和否定自己,只会徒增烦恼。偏偏焦虑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停下,得不偿失。” “想好今天吃什么了吗?天气热,没有胃口,也不能不吃。” 谈时意微微笑了一下,他走进一家餐厅。 点餐之后,他又下意识地点开《养崽日记》。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他自己一个人,当然也能活,但总归是不习惯了。 自从她说要去迭代后,游戏就跟中了毒似的,完全进不去。 由于不是手机或者游戏自身的问题,去问曾里,也无济于事。 可他每天都会尝试,早中晚,各试着上线一次。 尽管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万一,哪天成功了呢? 和往常一样,进入了游戏界面后,屏幕上跳出了一个转动的圈圈。 不是网络问题导致的。 之前也是像现在这样,卡在了最开始的画面里。 然而,加载了一会儿后,他久违地看见了主界面。 谈时意的指尖微顿,他踌躇了一下,点进她的别墅里。 奇怪的是,她并不在床上。 找遍了整个房子,他也没有看见她的痕迹。 相比于担心“她抛弃他”、“她不要他了”,他更倾向于担心她的安危。 她答应过他了,所以他相信她会说到做到。 只是,她在游戏里的踪迹,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冰箱里的食物还在,衣柜里的衣服也是满满当当的。 整栋别墅看起来,都和以前无异。 唯独少了她。 他不安地蹙了蹙眉。 假如她在游戏里消失了,那么意味着,她应该是来到了现实里。 但她没有来找他。 有可能是找不到,才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毕竟她降临的地点是不确定的。 要是同在一个市还好说,她先前为他导航过很多次,p市的一些大地标,她是了解的。 问题在于,她未必会在p市。 而且,她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是不被现代社会所容纳的,想去哪里都不方便。 在没有交通工具的前提下,她只能停留在“出生地”。 午餐被服务员端了上来,谈时意却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他再担忧,也改变不了什么。 谈时意点开充值的选项,为她又充了一个648。 明明他的余额,都支撑不了自己再活多久,可还是先把她放在了首位。 虽然他也不知道,氪金能不能帮上她。 如果她真的到了现实世界,游戏里的虚拟钻石货币是无法用于流通的。 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了。 午休结束,谈时意收到龙耀天发来的信息。 大体意思是说,今天是一个商界大亨的生日,为了给对方祝寿,特意办了个宴会,不少商界名流都会出席,龙耀天得到场,也需要一个陪同的人。 这种专门攀附人际关系的场合,根本无需多余的人出场。 龙耀天此举,也不过是想在整个商界面前,给谈时意一点颜色瞧瞧看。 他今天让龙耀天在公司里丢脸了,碰巧有了机会,龙耀天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龙耀天:大事小事交给谈总做,可不就是因为,我器重谈总吗?就凭刚才的咖啡,我相信,谈总是个识时务的人,谈总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谈时意随手回复完毕后,跟对方请了下午半天的假。 宴会是晚上的事。 可他要是下午待在公司,便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现在有了合乎情理的摸鱼理由,他也没有继续为龙耀天卖命的道理。 又不涨工资。 谈时意回了他暂住的地方。 地下室的光线不太好。 他开了灯后,房间里也还是昏暗的。 地方不大,所以他望一眼,便知道,他想等的人,并不在这里。 她应该也不清楚此处确切的地址,他回来,只是想打消自己的疑虑。 至于她回了他之前的别墅的可能性,也不大。 因为别墅区都是有安保的,一般情况下,需要和业主进行联系。 像曾里上次,是靠着跟保安混熟了,才进去的。 目前最不容易出错的方法是,他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好好地等她回来。 谈时意躺在了狭小的单人床上,他设好了闹钟,决定闭目养神。 醒来后,他取下了衣架上的西服。 换好衣服后,谈时意慢悠悠地步行到了宴会的会场。 “这……他怎么也来了?不是都破产了吗?哪来的脸啊?” “就是说,来参加宴会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谈时意了。没听说吗?他现在可是在给龙耀天,龙总打工呢。” “龙总真是大气啊,都不计前嫌,给自己昔日的竞争对手提供工作。我要是谈时意,高低给龙总磕几个头。” 旁人的闲言碎语,谈时意也没有听进去。 他保持着优雅又得体的微笑。 进入会场,需要有正式的邀请函。 谈时意并未收到,便在入场处候着。 十多分钟后,龙耀天的车才到,他才从车上下来,“真是辛苦谈总等我了,谈总出发的时候,应该跟我说一声啊,好歹给我个机会,让人去接应一下谈总。不然让别人怎么看我?苛待下属?” 第360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一) 谈时意无动于衷。 他侧过身来,冷眼看着“龙”戏团的表演。 龙耀天这才看见谈时意的耳机,“这种场合,谈总戴什么耳机啊?是不是对其他人有些不尊重?” “结束了?”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一只耳机。 见龙耀天要开口的样子,他的动作一顿,低眸掠了对方一眼,又作势要戴上。 谈时意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也并未进行任何驳斥,可他的一举一动里,都透露出对龙耀天极致的嫌弃。 且,他的嫌弃,是自成一派风格的,不是那种摆在明面上,拿表情表现出来的,而是用渗透在骨子里的优雅,表露出的疏离淡漠。 龙耀天:“……” 得亏现在得志的是他,周边的人都溜须拍马,帮忙说着好话,以缓解他的尴尬。 “要不然说还是龙总有气度呢,哪有下属敢这么对领导说话的。” “都说商场如战场,战场上,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难怪这一场持久战,最后赢的人是龙总,人家的格局,岂是我们这种人能比拟的?” 旁人一句一句吹捧着龙耀天,把他吹得有点忘乎所以了,他自然就不把谈时意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了。 龙耀天的手上拿着邀请函,谈时意跟在对方身后,进入了会场。 许久不踏入这样纸醉金迷的场合,一时间,他也觉得恍若隔世了。 生意场早已不再是他的主场,他便静默地跟着龙耀天,顺了对方的意,当一个安静的陪衬。 只是,衬托得合不合格,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以他的身形、样貌、气场来说,是很难被忽略的。 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凑数的人来看,他生来便是话题中心,是视线的聚焦点。 当然,谈时意也十分有眼力见,当谈到具体的合作项目时,他会到旁边去,保证不打扰到龙耀天的商务会谈。 正式进入宴会的场所后,他只戴了一边耳机。 会场中流淌的大提琴声音,却是一点没入他的耳。 谈时意低垂着眼眸,浓密纤长的眼睫毛遮掩住眸中的情绪。 他的下颌线分明又利落,鼻梁高挺,唇纤薄,透着自然的红。 如果忽略他正在听的“音乐”,他和周遭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的确构成了一幅相得益彰的画。 声音播放了一遍后,便自动停止了。 他打开手机,将录音的进度条重新拉到起点。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容缈乖软,又带着轻微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有一点点跑调,但能听出来,她唱得很认真。 语调是欢快的,连带着他也不由微微勾唇。 从公司的地下室,再到会场,一路上,谈时意都在听容缈先前储存下的录音。 如果有次数显示的话,它应当是破了最高纪录的。 他反复听了上千次,也没有厌倦。 甚至有时候,它都成了他的安眠曲。 因为她的声音在,他知道她没有走远,所以,即便是他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情,听到她的歌后,都会由衷地心情舒坦,并不会再介怀什么。 换言之,假如是他一个人去面对生活中所有的变故,他大抵也是能做得到的,但有了她后,他的心是安定下来的,不会再摇摆。 龙耀天这边,已经进行到了劝酒的环节。 “龙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笔交易是成了,喝一个?” 龙耀天摆了摆手,“我今天可是自己开车来的,喝不了酒。” “车可以找代驾开回去,但是这杯酒,代表着我和龙总之间的信任,你不喝,这生意没法做。” 对方态度强硬。 龙耀天立马想到了谈时意,“我是真的喝不了,您看,让谈总代劳怎么样?谈总可比我厉害多了,我都醉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您什么时候看谈总醉过啊?跟谈总喝,不比跟我喝,有意思多了?” 对方一想,还真是。 以前没有人能逼谈时意喝,喝多少也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但眼下情况不一样了,他就是一块被放在刀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哪有推脱的份? [龙耀天:一杯酒,一百块。谈总,这个价格合适吗?] 谈时意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他抬眸,对上龙耀天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眉梢微抬了下。 [谈时意:一千。] 龙耀天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的回复。 还真是给根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这狮子大开口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过。 也罢,就当是救济了。 [龙耀天:成交。] 再怎么说,也是竞争了几年的对手,谈时意清楚龙耀天的底线在哪里,他能开到一千的价格,已经是极限了,再高一块钱,对方都不会同意。 既然他都是要替对方挡酒的,不如把自己的身价抬高点,毕竟他的时间成本费,可不低。 谈时意取了一杯红酒,走到了那边去。 他带着得体的微笑,将酒一饮而尽。 “谈总好酒量。” 龙耀天不遗余力地鼓起了掌,他正欣赏着“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的戏码,自然不在意花了多少钱出去。 酒一杯一杯地被递了过来,谈时意刚喝完,又有一杯新的在等他。 照量来看,他还能支撑一会儿。 但喝的速度太快,他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面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绯红。 数轮下来,龙耀天觉得没意思了,就找人拿了茅台上来,“我看二位这样喝,好像也不太尽兴的样子,就擅自主张地,要了点好酒来。二位不会怪我吧?” “龙总,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旁人调侃道。 龙耀天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谈总就代表了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大家好吗?这酒可不便宜,喝得肯定更痛快。”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眼谈时意。 谈时意偏了下头,唇微张了张,做了个口型—— “一万”。 龙耀天欣然同意。 一小杯白酒就被递到了谈时意的面前。 相比于装红酒的玻璃杯来说,盛白酒的容器会小得多。 第361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二) 但相对的,白酒的度数也高。 跟龙耀天谈生意的老总把酒干完了,咂了下舌,“爽啊。龙总这个酒,换得我很满意。谈总,怎么不喝?” 谈时意沉默着,将酒喝完。 白酒的烈性,立刻使得他的胃里烧了起来。 “龙总还真是有诚意啊,就连我,都是第一次看到谈总喝白的。” “哪里哪里,是谈总深藏不露,让人大开眼界。” 紧接着,谈时意又喝了第二杯。 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白酒。 强烈的灼烧,带来的刺激感,和胃部抽搐一般的疼痛,让他微微咬紧牙关,脊背微颤。 谈时意的视线有些恍惚了,轻微的耳鸣声也响起,他站不太稳,身形晃了下,耳机也掉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想去捡,但眼前的景象并不清晰。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忽然入了他的视野范围,将他掉落的耳机拾起,放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由下往上抬,与她清澈明亮的眼神撞了个正好。 不知是喝酒喝出了幻觉,还是太想她了,以为是虚妄,看见容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谈时意是懵的。 她穿了一件流光溢彩的小礼服裙子,纤长的脖颈上戴着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耳环也是精致中透着昂贵的气息,她的面容乖软,一双明眸漂亮得摄人心魄。 容缈没有邀请函,她是跟着其他人混进来的。 负责核对宾客身份的安保人员,此刻赶了上来,“这位小姐,您是不能进来的。各位先生,抱歉,我们一时没看住。”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我马上走。” 容缈挽住谈时意的胳膊,让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她身上了。 被递给谈时意的第三杯酒,还被龙耀天拿在半空中,拦住了她的去路。 容缈只轻轻一抬手,便将酒杯推翻,让里面的白酒全部洒在了地上。 她替谈时意回答道:“喝不下了。” 可是酒局没结束,生意合作伙伴还在旁边,龙耀天是不可能放人走的,他看了看容缈,“不知道这位小姐,和我们谈总是什么关系?不过,看起来交情不浅。既然谈总喝不动了,不如这位小姐来喝?你要是肯赏个脸的话,我们都不会计较你的冒昧的。” 龙耀天挥了下手,让安保人员下去。 好歹他也是在商界有点地位的人,所以他的话还是有用处的。 谈时意的意识已经涣散了,他根本听不清其他人说了什么话,只知道用指尖攥住她的衣角。 “赏个脸?” 容缈复述了一遍龙耀天的要求,她笑得温温软软,“好说的。稍等啊。” 她停顿了大约三秒,随后从谈时意的西装外套中,取出了一副白色的蕾丝手套。 众人:“……” 谈总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吗? 一时间,其他人看谈时意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以容缈的着装来看,她的身份非富即贵。 而她和谈时意的关系又暧昧不清,大概率是…… 谈总吃上软饭了。 手套是从游戏里的衣柜取的。 容缈现在都跟别人不是一个次元来的了,她做的事,自然没有人能看懂。 唯一可能明白情况的谈时意,眼睛合上了。 容缈慢悠悠地戴好了手套。 至于用途—— “啪!” 龙耀天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的,他眼睛冒星星了一会儿,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 容缈表情无辜,她眨了眨眼,“不是说赏脸吗?右脸也要吗?想要对称美吗?” 龙耀天:“……” 众人:“……” 这是可以对称的吗? 本来这些人一开始也只是想看谈时意狼狈陪酒的模样,现在她一巴掌把龙耀天的脸都打肿了,根本没有人敢说话。 容缈满意地微微一笑,“我可以走了吗?” “毁了我的宴会,想走可不容易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 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气很足的老人,拄着拐杖下来。 容缈也抬眸,望过去。 她的迭代是在今天完成的,但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出现,所以多出的时间里,她处在了一个中间地带,既不是在游戏的别墅里,又无法到现实中来。 收到了系统给的定位后,她才从“出生地”赶过来。 由于她只有虚拟货币,所以她也无法打车,或是借助什么交通工具,她只能挑了身轻便的衣服,步行到附近,之后再找了个没人没监控的、安全的地方,进行一键变装。 在会场外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今日的寿宴主角,是姓方的。 容缈不慌不忙地道:“方老说得对,是我考虑得不周。” 她在无声无息中拖延了一会儿时间,随后故技重施,从别墅中取出了一个饰品盒子。 容缈现如今是可以和谈时意的手机无障碍连接的,只要她在他的一定距离范围内,她就可以操纵他的手机,所以隔空取物不是多难的事,只是有网络延迟而已。 她将首饰盒递给会场内的侍者,“这是给方老的贺礼。” 众人:“……” 谈总的口袋,是万能的吗?! 怎么什么都有? 他是真破产还是假破产啊? 口袋里不会还有金子吧? 侍者将盒子送上去,并打开了。 一个清透、天然的翡翠镯子,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引得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东西,品种但凡好一点,一般都是有市无价的,根本没法拿钱来衡量。 如此贵重的镯子,她是说送就送,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方老大悦,“收到这样的大礼,我可要好好谢谢你一番。” 容缈摇了摇头,她戳了戳一动不动的谈时意,“方老能让我们走就好了。” “那是当然。” 方老放话后,容缈的路便开了,她带着谈时意离开了宴会厅。 寿宴才刚刚开始,但似乎已经结束了。 赢家出来了,其他人也没有争的必要了,准备的贺礼全都黯然失色。 龙耀天明明一滴酒都未沾,脑子里却混沌一片。 整个局势都不对劲了。 方老一个商界大亨,怎么能往她一个不知名的人那边倒? 那岂不是意味着,谈时意也要受到方老的青睐了? 第362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三) 方老是商界的大亨,他的寿宴,地址自然选在了p市最好的地段。 附近有不少酒店林立着。 容缈挑中了一个最近,却也是看着最豪华的。 她站在酒店外,先将谈时意扶稳了,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让他身体的重心都靠在她身上。 随后,她用另一只手在他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唔。” 腰被她无意间地碰到,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 容缈翻出了谈时意的身份证,可入住酒店,需要双方的身份证。 她犯了会儿难。 别墅卖了以后,他应该是住在地下室里,地方太小了,他那么高,住着肯定不舒服。 而她只能把游戏里的虚拟物品带出来,却不能将他带进游戏里。 眼下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在周边最近的酒店里住下来,明天等他清醒了,再做打算。 [宿主,要不本兔帮你制作一个临时身份证吧?] 容缈:“……” 她抿了抿唇,“其实你可以早点说的。” 如果系统在一开始帮忙了,她就不会到场太晚,他也不会被逼得喝到失去意识。 不气。 她一点都不气。 [这不是看宿主实在是没辙了吗?反正临时身份证只能使用一天,第二天就到期了。本兔深思熟虑后,决定大发慈悲地给宿主开个外挂。] 容缈微笑,“谢谢你啊。” [嘻嘻嘻,不用谢!] 笨蛋灵灵兔还信以为真了。 [好了,宿主,你的身份证已经在反派的口袋里了。] 容缈的礼服裙是没有口袋的。 她又从他的外套里摸出她的身份证。 谈时意完全不知道,他今夜充当了一个百宝箱。 有了证件后,酒店的入住办理便十分顺利了。 前台看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谈时意,又看了一眼着装矜贵的容缈,一时间,内心闪过无数精彩的脑补。 贵圈真乱! “您这边是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面对前台的提问,容缈低眸,扫了一眼房间的价格,“一间。” 本来这一家酒店就是高档类型,价格有些小贵。 开两间的话,她的钱包目前还支撑不起。 “好的,请稍等。” 前台忙活了一阵后,又问:“您是用什么支付呢?” “现金。” 容缈拿出了数十张百元钞票。 依旧是从谈时意的口袋里。 她是没有带包的,但他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 钱是由灵灵兔暂时保管的,却是容缈自己赚来的。 她在从“出生地”赶到宴会地点的路上,看见一家卖彩票的店。 以防万一,之后要用到钱,容缈便决定先赚一点钱。 她没有本金,就跟一个老大爷借了五块钱,买了一张面值最低的刮刮乐。 一刮就中。 还了本金后,容缈开启了自己的收割之旅。 她刮哪个,就中哪个,且金额都不小。 容缈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把彩票店的老板、围观看戏的大爷,给吓懵了。 要不是得先赶过来,她高低整个大的。 不过,如果目标太大了,也容易被盯上。 她见好就收,迅速离开了彩票店,并让系统暂存一下钱。 当个储蓄罐不会影响剧情发展,所以,灵灵兔欣然同意了。 到了她要用钱的时候,系统想着,找一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把钱给她。 思来想去,没有比谈时意的外套口袋,更适合的地方了。 这才有了她往外拿钱的景象。 前台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个年头都是手机支付了,再不然也是用银行卡。 拿现金付入住酒店的钱的客人,是真的相当罕见了。 前台刚想抬头确认,就发现台面上被放了十几张纸钞,“……” 好多钱啊。 纸币比电子货币确实更有实感。 前台找零了一会儿,随后将房卡递过去,“您的房卡,请收好。” “谢谢。” 容缈带着谈时意上电梯。 之后,她刷了房卡,房门被打开。 她将他放到床上。 容缈不知道谈时意究竟喝了多少,但看情况,是没少喝。 她将枕头垫到他的头下,又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一边。 房间里开了空调,身上只剩一件单薄衬衫的谈时意,忽地有些冷,他下意识寻找着能让他温暖些的热源。 他微微睁开眼,视野范围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的轮廓并不分明,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然能认出了。 让他日思夜想的,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缈缈……” 他唤她的名字,拉住她的手腕,“你回来了……” 说罢,他的唇边,竟流露出了一点醉醺醺的笑意。 “嗯,我回来了。” 容缈坐在谈时意的身边,“你要不要好好看看我?” 他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透着一点慵懒。 谈时意支撑着身体坐起。 眼前的她,并不明晰,在他眼里,甚至是有重影的。 他离得近了些,无意间碰到她的鼻尖,他也毫无察觉,而是自顾自疑问了起来,“两个缈缈?” 谈时意低眸,轻笑,他的眼尾被染上了一点红晕,面上也是绯红一片。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淡,说出的话,却是幼稚无比的,“房间里有两个缈缈,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容缈:“……” 她忍俊不禁,“课文背得真好。” 在她面前,他一向是冷静沉着的,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天塌了,他也能自己扛下来。 偶尔,他也会在她面前展露一点疲态。 但像这样的幼稚时刻,却是极为少有的。 容缈的本体是可以和手机连通的,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她能够控制他的手机。 也就是说…… 容缈笑得无害,“我录下来了。” 她的眼睛,相当于他手机里的摄像头。 谈时意懵懵懂懂的,他不大明白她说了些什么,只一个劲地乖乖点头,“好。” 他靠在了她的颈窝处,手也搂住她的腰。 大概是真的有点冷,他抱着她,都不愿意松开。 他的白衬衫上,沾染了一点红酒。 可能是倒酒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脱掉好不好?” ——— 前面改文了,所以会有章节重复的问题,但是今天之后就不会了。另外,发现了一个让人难过的事情,改文后所有的段评要么错位、要么消失了,真的好伤心啊。 第363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四) 容缈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 她的表情看起来无害极了,像是真的担心他穿着湿了些的衣服会感冒,所以才询问他的意见。 可防止感冒有不少方法,譬如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 相比之下,一件被淋了点红酒的衬衫,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她也很清楚,以他此时的状态,拒绝不了她。 果不其然,他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被红酒浸湿的衬衫,晕出一块艳丽的酒渍。 她帮他解开扣子,从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开始。 有时,她的指尖会不小心地触碰到他的胸膛。 谈时意的呼吸有些沉重,却又是绵长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在他身上的动作,目光愣愣的,眼眸里泛上了几分朦胧。 大抵是喝酒后,体温会上升,他面上的温度是烫的,连带着,脖颈、锁骨处也是。 衬衫被她褪下了后,他的身材便在她眼前展露无疑。 他锻炼得很好,线条紧实流利,人鱼线也漂亮得不像话。 “11,我可以做一点坏事吗?” 她分明已经在做了,却还是笑着,明知故问。 “嗯。” 得到了许可后,容缈伸手,在谈时意的腹肌上戳了戳。 “唔,痒。” 他的声音微哑,目光中的迷蒙,被她勾了出来,微微失神。 容缈得逞后,收起了心思。 说好的一点坏事,就只是一点。 她从游戏里取出了一件大t恤。 衣服本身就是oversize的设计,所以,他也能穿。 她正想给他套上去,他却偏过头,认真地跟她较劲上了,“不穿。” “不穿?” 容缈重复了一遍,她又挠了挠他的腹肌。 作为惩罚。 她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 手下的动作却没停过。 如同蜻蜓点水,碰一下就离开。 他腰间的肌肉其实并不怕痒,只是她的行为,让他的心里有点痒痒的。 她的指腹柔软,压感不重。 正是轻盈,才更要命。 由于上身赤着,谈时意微微收紧腹部时,线条的变化,很容易就能被她看见。 哪怕是呼吸,也会带着起伏。 他微吸了口气,抓住她胡作非为的手腕,又念了她的名字,语气里有点无可奈何,“缈缈……” 以为他要制止她,容缈一副被抓包的模样。 她乖巧地坐着,表情无辜,“怎么了?” 谈时意的眼神有些凌乱和痴迷,他将她揽到自己身上,让她的身体几乎和他贴在一起。 他在她的耳边,一呼一吸,都是温热的。 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他的耳根处也晕上几分红。 像是独自一人的小声呢喃,又仿佛是特地说给她听的。 他分明是醉了的,连自我意识都涣散了几分,可因为认出来了她,所以多了些许清醒。 “再坏一点吧。” 他的音色被蒙上了酒意,是醇厚而低沉的。 而他的语气里,莫名掺杂了些可怜巴巴的意味,如同对她的乞求。 “这可是你说的。” 容缈的眉眼都弯了弯。 她的手,愈发没规矩了起来。 既然有了通行证,她便是畅通无阻的,全身上下,没有哪里是她不能碰的。 她坐在了他的腿上,手指碰过他的下颌、锁骨、胸膛、人鱼线。 “舒服吗?” 她带着笑意,问。 今夜的谈时意,好似将所有的冷静、理智、稳重都抛却了,在她面前,露出了一点叛逆的本性。 他当然是不听话的,否则怎么会固执地走上从商的路? 只是,他从前要稳住他的事业,才将那一点小性子给收了起来。 但也只有这样的谈时意,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谈时意。 “不舒服。” 他蹭了蹭她,冷淡的面孔,带上了撒娇的意思。 何止是不舒服,大概,都有些难受了。 谈时意的将手抵在了容缈的后脑勺,他托着她,亲了上去。 他的吻是突如其来的,来势汹汹的。 强势地,攫取着她的呼吸。 好像要把这么些天以来的思念,尽数诉说完。 在她触碰他的时候,他已经用目光,将她的面容描绘了千千万万遍。 他渴望她更进一步的接触,所以给了她肆无忌惮的权利。 而后,积压已久的情感震耳欲聋地爆发,他以吻封缄。 她对他而言,早就不只是桌面宠物、手机里的游戏虚拟人物那么简单了,她日夜陪伴着他,是他走在人生下坡路时,唯一想要拉他上去的绳索,是他无法断舍的精神支柱。 如果不是她,他头脑中的那一根弦,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就断掉了,他能撑到现在,并维持出一个体面的外在形象,都是因为有她在。 公司倒闭、房子卖不出去、找不到工作、处处受挫、父亲生病…… 一系列的事情,似乎都在恶狠狠地击碎过往的他。 在回p市的路上,他有点害怕,怕自己是无法被拯救的,怕他拖累了她,怕他养不起她,怕她要因为他而降低生活质量,委曲求全。 所以他之前提出,让她过自己的生活,她大可以放弃她的使命,放弃他。 但她选择留了下来。 他就再不会松开她的手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当时在会场看见她时,还以为是自己精神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 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或者说,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也都在。 谈时意与容缈十指相扣。 他攥得很紧,像是怕失去她。 在醉酒的迷乱情况下,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后,他又松了力度,生怕弄疼她。 她不在的那些天里,他想要摸摸她的脑袋,看她因美食而露出的可爱表情,想要拥抱和亲吻她。 现在,她在身边,在他的身上,他也不再压抑。 那些酸楚的、痛苦的、挣扎的情绪,都因她的归来,而被染上了香甜的气息。 谈时意的眼眸里,倒映出容缈的面容。 他不断地向她索吻,她也大大方方地赠他一场欢愉。 她的眸光里,也有因他而生的欣喜。 真好啊。 幸好她的使命是拯救他,幸好她选择的是他,幸好她喜欢他。 第364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五) 近乎宿醉后醒来的后果是,头痛欲裂。 谈时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 眼前纯白色的床单、房间的构造,酒店的logo,都让他清楚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他记得,她昨晚是在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见了踪影。 他缓了一会儿,正要下床,却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刮刮乐。 谈时意:“……?” 他注意到,自己的上身还是赤着的。 向来沉静的头脑,有一刻停止运转了。 很快,被切割成碎片的记忆,闪现了出来。 谈时意静默了一会儿。 他的视线转移到被放在一旁的、从他身上褪下的、凌乱的衬衫,还有不再平整的领带,表情复杂。 混乱的思绪被一一整理清楚之后,谈时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十一。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他的手机屏幕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容缈。 她笑得乖软又可爱,心情很好地同他打了招呼,“早上好,11。” 谈时意确信自己没有将游戏挂在后台,他只是开了个屏幕而已。 也就是说,她的自由度又扩大了,不再需要他来开启游戏,她能随时出现和消失。 明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可她的语气还是熟稔的,和他没有一点疏离。 但谈时意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容缈了,他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早上好”后,便找不出任何话题了。 他的心里,分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可是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后,他难以启齿。 谈时意的表现十分僵硬,容缈却是坦坦荡荡的。 她的视线一路下移,落到了他的人鱼线上。 察觉到她奇怪的目光后,他默不作声地,把纯白色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侧脸绯红。 他的行为,像是在扞卫某种不存在的、昨夜已经丢失掉了的东西。 容缈只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11,你变了,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分明大方又主动。 一夜之间,他变得小气了不少。 连看都不让看了。 谈时意也不是翻脸不认人,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和她相处。 他好像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和正确的人,做了对的事。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指控,容缈热心地点开了他的手机相册,“喏,证据在此。” 谈时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视频。 一经点开后,视频就开始自动播放了,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视角是偏低的,她当时应该是坐在他的旁边,但他还是比她略高一些。 以她的角度,来看他的行为举止,貌似比任何描述性的文字都更具有冲击性。 谈时意面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他既羞耻于那些讨好她的言语、动作,又对那时醉酒的自己耿耿于怀。 如果他是清醒着的,可能还会好一些。 他是第一次“发酒疯”,还偏偏做出了那样不合礼仪的事情。 可同时,谈时意不得不承认的是,酒精让他变得更为坦诚了,他能在她的面前,展露真正的自己。 都说成年人在步入社会后,会戴上虚伪的面具,将最真实的一面藏起来,并且要根据场景的不同需要,对自己做出相应的调整。 谈时意也无法免俗。 他比同龄人要早熟一些,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为自己谋出路了。 诚然,他想要保存住一个原本的自己,所以尽可能地不去迎合、奉承、溜须拍马。 但事实上,在他意识到那些时,他就已经不再是一颗原石了。 没有家庭的支撑,也没有上天垂怜的运气,他是靠着自己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顶峰的。 前期不断的探索让他遍体鳞伤,自然也让他多了一层被社会打磨、鞭挞过的痕迹。 他根本没有试错的成本,所以逼着自己事事做到尽善尽美。 可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完美的人,他的想法不是永远都那么周到的,他会为了钱而忽视自己的身体健康,会有头脑不清醒、失态的时刻,会做出有悖于他平时所展现出的性格的事。 那才是他。 自洽的过程是痛苦的。 与世界交锋的过程,更是没有半分快乐可言。 他不明白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前赚钱都是为了什么。 一次破产,把所有潜藏的问题都明晃晃地摆了出来。 他努力,是想展示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会走上父亲的老路。 可他为什么要陷入那样的怪圈?他究竟为什么要自证? 说到底,还是因为父亲的破产,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给他的人生打上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他想要抹去那些痛苦,他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就可以了,所以他带着目的出发,将自己视作一台机器,不知疲倦地转动。 但,到了如今的状况,他再次迷失了。 亲历了破产后,他才明白,他一直以来都想摆脱的那些事情,根本没有被解决。 他并未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开启新的人生? 那些困顿迟早都会爆发出来,眼下只是恰好有了一个契机而已。 “11。” 见谈时意低垂着眼眸,容缈出声了。 她抬眸,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眉目间萦绕着温柔,“昨天,我很开心,因为看见了不一样的你,我喜欢那样的你。可现在的你,我也喜欢。” 他无需担心,真实的自己,是否值得被爱。 哪怕他自己暂时都不能和自身和解。 她在用言语和实际行动告诉他,主动的、害羞的,清醒的、失神的……无论他是什么样,他都是被她所接纳、喜爱的。 “所以,11,你呢?” 她在问他的想法。 一个虚拟的她,在帮他找到真实的他。 “嗯。” 谈时意还是不善言辞,只能用一个略显敷衍的“嗯”来表现自己的心情。 可他红透了的耳根,却将未宣之于口的情感表达出来。 他也是开心的,因为她回来了,因为她喜爱这样一个,不是时时刻刻都完美无瑕的他。 第365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六) “下次不许那样喝了。” 容缈联想起昨天的情况,道。 语气分明像是提醒,可她认真的表情,又带了一点凶巴巴的警告意味。 “不会了。” 谈时意检讨了一下自我。 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他恐怕会直接喝到胃出血。 他拿起一张刮刮乐,“所以,它们是什么情况?” 容缈眨了眨眼,“故事要从一个老大爷开始说起。” 她后来又用剩下的本金买了些。 谈时意无奈,他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免心酸。 他以前从不相信这种极小概率的事情。 换作是从前的他,也有能力中奖,只要买得够多,就一定能中。 当然,能不能回本,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前所有的刮刮乐都已经被她刮开了图层,每一张都是中了奖的,金额大小不一,最低的也是百元起步。 她向他大致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以她目前的状态,白天是不能出现在现实里的,只能在晚上出来。 而且,游戏里的物品可以被她带进现实,现实中的东西却不能带进游戏。 “所以,这是我给自己攒的生活费。还有,既然我寄宿在了11的手机里,作为租客,也应该给房东交房租,不是吗?” 容缈说得条条有理。 她白天住手机,晚上则想住酒店,这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明明他为了省钱,消费降级了不少,可她却巧妙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把所有的理由都找好了,让他不会为难。 谈时意摸了摸容缈的脑袋。 他很难找到一句合适的话语,去向她表达自己的情感。 单是“谢谢”,似乎太轻,也太过礼貌了,不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11,有陌生来电,要接吗?” 容缈将通话界面拖了出来。 见他点了下头,她便将电话的标识拖到右边。 “喂?” 谈时意同电话那头的人进行着对话。 容缈自顾自地钻回了游戏里。 她要是想听,他也并不会拦着,只是她有点腰酸,想回床上躺着。 一通电话结束后,谈时意沉静无波的黑眸里,浮动起了细碎的流光。 他点进游戏,看见她在休息后,便没有做出打扰她的行为,却也没离开。 谈时意的唇边,漾着清浅的笑意。 他注视着她的睡颜,内心是久违的安定与充实。 刚才那通电话是方老的秘书打来的,据说方老很喜欢她送的礼物,所以他也沾上了光,得到了方老的投资。 又是一通来电。 他接通。 对面是机械音,“您好,您的早餐已送至门口,请您开门取餐。” 谈时意换好衣服,开了门。 他低下眸。 一个矮矮圆圆的机器人出现在了面前。 他将餐品取出来后,送餐机器人自行离开了。 是她提前为他订的餐。 她总是考虑得格外周到。 宿醉后,他的胃的确感到些许不适,加上他本来就有低血糖的历史,他吃完清淡的早餐后,舒服不少。 谈时意重新办理了酒店的入住,她给他的钱,加上方老那边的投资金额,足够他长住酒店了。 之后,他回到了地下室,将行李收拾了出来。 龙耀天的信息刚好在这个时候弹了出来。 [龙耀天:谈总不会是还没醒吧?这都快中午十二点了,谈总无故旷工,我有权将你一个月的奖金取消。]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谈时意拿的便是基础工资,他早有预料,所谓的奖金、提成,会被龙耀天以各种形式克扣掉。 如今,他有了重新启动的资金,其实可以跟对方提出离职了。 违约金的数值不小,但他也付得起。 正当谈时意思考着是否要辞职时,容缈醒了。 他先同她说了好消息,“方老投资我了。” 容缈点了点头,还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那很好啊,说明他有眼光,看到了你的实力。” 谈时意微勾着唇,他凝望着她,不语。 她的礼物,似乎只是一个契机,给了他再次往上走的平台,为他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假如没有她,他可能永远都没有这样一个契机。 “缈缈,你觉得,我要离职吗?” 谈时意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毫无经济压力地离职。 可他会有负担。 破产后,他无数次地反省自身,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投资眼光。 他想力挽狂澜,可看好的几个项目都不太行。 眼下,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东山再起的能力,即便他已经拥有了所有必需的外在条件。 如果不辞职,哪怕他的资金全部打水漂了,最起码还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还得受气。 换成以往,容缈会让谈时意跟着他自己的心意走,可她也明白,他拿不定主意,陷入了两难之中。 所以,她替他做出了决定,“留下来怎么样?” 他点了下头。 其实,无论她怎么回答,他都会不带任何犹豫地同意的。 既然如此,消息也没有必要回复了。 谈时意假装自己还在醉酒中,将手机的使用权,全权交给了容缈。 他将刮刮乐的奖兑完了。 店里的老大爷看着谈时意的背影,直犯嘀咕,“一个两个的,运气怎么都那么好?” 回到酒店后,他又给她氪了金。 容缈坦然地接受了,她回到卡池,把送出去的礼物,又抽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一发即中。 图鉴里的99.9%,也变回了100%。 她对首饰没有太大的兴趣,再抽卡,也只是因为有点强迫症而已。 看着被填满的收集度,容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自己拿钻石去商城购买食物去了。 之后,谈时意陪容缈看了三部恐怖电影,时长均为一个半小时左右。 她对恐怖片也没那么喜欢,只是住在手机里后,视角变了。 从前只能在屏幕外看,而今却多了几分立体的感觉。 手机里的“鬼”张着血盆大口,面色青白,可怖极了。 而她,将站位卡在了“鬼”的嘴里,“啊,被吃掉了。” 第366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七) 好端端的恐怖片,被她玩出了喜剧效果。 谈时意忍着笑,配合着容缈。 他的指尖停顿在她的上方,将她从“鬼”的口中拖走,让她降落到安全的地方,“营救成功?” 容缈装出晕眩的模样,“受害者受到了二次创伤,要和11贴贴才能好。” 谈时意低眸轻笑。 他垂下额头,与她抵了下,“好一点了?” 她一脸认真地道:“效果一般,再接再厉。” 处理完外界的事后,谈时意进了浴室。 他的电脑上是股票的界面,红红绿绿、弯弯曲曲的线条,看得令人头大。 浴室的门是推拉的,磨砂质地。 外头有一个帘幕,但并没有被拉上。 可惜手机摆放的角度不对,她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容缈是住在手机里面的,活动的范围也局限于屏幕内。 她不能移动手机,无法影响外界。 谈时意换上了浴袍,他拿毛巾擦了擦湿发。 用吹风机吹得差不多了后,他才朝房间内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的步伐一顿。 她把自己裹进白色的床单里,像一个了蘸白糖的粽子,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来。 谈时意望了一眼酒店的电子时钟。 已经过了下午六点。 日落了,她又从他的手机里跑出来了。 见他从浴室里出来,她大方地掀开被子的一角。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在清醒的状态下,亲眼看见出现在了现实世界里的她,他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失神地站在原地。 与其说是没有反应,倒不如说是,内心所有隐隐的期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都被满足,甚至演化成了更大的惊喜。 任何其他的反应都显得太过刻意了,在那一刻,唯有惊讶才是真实的。 容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拎着小裙子,哒哒哒地跑向他。 就跟她在游戏里奔他而来时一样。 打破了次元壁,也跨越了时间和思念。 她跳到了他身上,他也下意识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触感是真实的、柔软的,她是实实在在可以被他碰到的存在。 “小伤员来找11兑换奖励了。” 容缈点了点谈时意的鼻尖。 他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怎么又不穿鞋?” 她是赤着脚,朝他跑来的。 “穿了。” 容缈一本正经地道。 谈时意低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游戏里取出了一双鞋穿上。 而她所穿的鞋,正是他为她抽卡抽出的粉色拖鞋。 想起她开了挂似的,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运气,再对比自己,七十抽,才出了一个勉强能穿的鞋,他不免感慨了一下世界的参差。 “情侣款。” 容缈指了指谈时意穿的酒店拖鞋。 除了尺码和颜色之外,款式是十分相像的,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区别。 谈时意微勾了下唇。 他想,世界总是相对公平的。 上天让他的运气变得不太好,又给他送来了一个自带好运的她。 她才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幸运。 谈时意主动地靠得近了些。 他与她额头轻抵,碰了碰她的唇。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般的试探,到后来,慢慢开始深入,舌尖的触碰、交缠、共舞。 再之后,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绑起的浴袍,被她轻而易举地拆开。 她本就是被他抱着的,腿夹在他的腰间,上身与他的腰腹贴得极为紧密。 刚结束淋浴的他,身体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水蒸气像是从他身上,过渡到了她的眸中,引得她眼眸湿漉漉的,盈着湿润的水雾。 他吻着她,将她一路抱到了床上。 她身上的白色衣裙,和床单的颜色十分贴近,几乎要融为一体。 而他敞开的浴袍,又将她娇小的身体笼罩住。 微湿的发丝,被她轻柔地捋到他耳后。 他低下身,吻她的眉眼、唇、脖颈,一路往下。 “11,我有时候,会有一点怀疑,你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喝醉?”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没有喝断片,在白天的时候,也慢慢回想起了一些夜里的细节。 可他要是没喝醉,又何来勇气和她肌肤相亲? 谈时意自己也想不清楚这个问题。 大概,他是半醉半醒的。 “不知道,我无法从大脑中,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吻着她细碎的声音,“我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无论是清醒的我,还是醉酒的我,都不想让你离开。” 所以,他会抛下颜面,做出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只为将她留住。 但也只是对她。 他是知道了,对面的人是她,才会有那样的行事风格。 随着他的动作,他柔软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碰到她的脸,她被弄得有些痒,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11,你知道游戏里是有累充奖励的吗?” 也就是说,充值到了一定档位后,会有固定的奖励。 当然,《养崽日记》本身是没有这种设置的。 这是容缈版本的专属特权。 “如果这是累计充值的奖励,那么,理论上,它可以被设计得再丰富些。” 谈时意吻了吻容缈的唇角,沉着地分析着,“这样,会有利于激发玩家氪金的积极性,增加玩家与崽崽之间的情感羁绊,也能使得呈现出的面板数据更好看。” 他发挥出了曾经身为资本家的特性。 “可是,档位之间差得太远,不会让玩家放弃氪金的念头吗?唔……” 容缈后续的话语,被谈时意尽数吞没。 他与她耳鬓厮磨。 “那要看对应的奖励是什么。” “假设在游戏的设定里,用金钱可以换到爱,它一定会有它的市场和受众,也必然会有消费者为之买单。” “这是来自一个名为11的用户,对氪金游戏的真实评价。” “是我的话,我愿意倾尽所有,来换你的爱。” 他一个从前绝对不会痴迷于游戏,一心只想获得更多实质性收益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来。 谈时意低声道:“非等价的交换,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值得,也是因为心甘情愿。” 第367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八) 谈时意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了。 但他也不会再有任何失落,因为他知道,她会在的。 还未到上班的时间,谈时意也不急着去公司。 他洗漱完毕后,打开电脑,看了一眼股市的情况。 昨天,他看好的股,红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买了相应的股票,就赚了。 但谈时意并没有急着开始炒股,他想再观望一段时间。 他之前也理财过,可基本上都是买风险不大的基金。 在大盘都亏损的情况下,他却能保证有正向的收入,是相当难得了。 股票的收益的确高,但相应的,风险更大,动荡也比基金更刺激些。 搞不好,随时都会满盘皆输。 “买这个。” 容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跳了出来,随手点了一只股票。 “好。” 谈时意连原因都没问,便真的将资金投入了。 他先前有开户过。 在上大学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卷起了一股炒股的风波。 他也开了一个,玩了一会儿后,得到了一笔收益。 但之后,他及时退股,悬崖勒马了,并没有一头陷进去。 这种收益不稳定,当时的他,更愿意把自己学到的经济学理论,用于踏实的实践上,而非虚假的泡沫幻影中。 现在,他再度萌生了炒股的想法。 方老确实给了他一笔资金。 但那是方老对他个人的投资,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攀上方老的人脉,放手去做项目。 其次,他的信誉值还没有刷回来,没有足够的人手可用。 短期之内,想重操旧业,是有难度的。 眼下,他也只是有个想法而已,没有想把自己往炒股方向发展的意思。 可她让他买,他便买了。 “11,不问问为什么吗?” 她托腮,看着他。 “你想让我问?” 对于谈时意而言,他对她是百分百的相信。 这种信任,不是说,信她能为他带来多大的收益,而是对她的任何决定都不给予否定、质疑。 哪怕亏空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他现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所以赔进去也无所谓。 最多只是让他回到从前的状态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 “不问也可以的,我只是看它顺眼。” 容缈一副股市小白的模样。 她这样做,有些胡来的意思。 要是以前的谈时意,定能从市场价格、行业状况、公司经营情况等各个方面,为她仔细而全面地分析一番。 股市里头的学问是不少的,光是分析方法就有基本分析、技术分析、演化分析三种。 每个方法都有相应的支撑理论,属于是各有各的道理。 但本质上,有点万变不离其宗的意思。 他现在当然也有这样的评估能力,只是…… 没必要。 一只股票而已。 “顺眼就好。” 他的唇边衔着微微的笑意。 温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 谈时意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电脑的键盘上跳动着。 他时不时低眸看一眼手机屏幕里的崽崽,沉静的眼眸里,融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半个小时后,谈时意通过了公司的人脸识别系统,他的脖颈上挂着专属工牌,而手机也一直被他拿在手上。 其他人开会的时候,都是带着笔记本电脑,方便投屏、叙述工作报告之类的。 但谈时意表示,他破产了,没有电脑。 他自是有的,只不过放在酒店里了,懒得带过来。 龙耀天对此也不好说什么。 本来新员工入职,it部门都会分配一台笔记本出去的。 这是规模稍大一点的公司,都会有的规定。 尤其是互联网公司。 是龙耀天自己找借口,让谈时意没有新设备的。 比起照顾所谓的新同事,it部门的人当然是更听龙耀天的话了。 所以,谈时意在会议室里光明正大地用手机做着“会议纪要”。 他全程都在拿着手机打字,头都没有抬一下,模样倒是专注得不行。 可他的位置在角落里,比较偏僻。 坐在主位的龙耀天,自然看不见他都打了些什么字。 其他人也不敢东张西望的。 即便是知道谈时意和龙耀天水火不相容,他们也不能在开会时明目张胆地摸鱼。 至少样子是要装一下的。 会议期间,戴耳机显然是不方便的,容易被龙耀天抓住把柄,谈时意便用打字的方式和容缈进行着交流。 而他和她的聊天,也简单得不行。 [容缈:他的话好多啊。] 她光是当旁白音听,都听得打了个哈欠。 何况是要聚精会神地听。 [谈时意:嗯,啰嗦,且缺乏重点,个人情绪太重。] [容缈:没关系,很快就要天凉龙破了。] 他疑惑了下。 [谈时意:什么意思?] [容缈:他快要破产了。] 谈时意的唇角微勾了勾。 他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只以为那是她的玩笑。 毕竟,龙耀天的公司发展势头正猛。 [谈时意:借缈缈吉言。] [容缈:什么时候结算工资?]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入职时间,又看了一眼日历。 [谈时意:一周后。] [容缈:好。] 她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谈时意:午餐有没有想好吃什么?] 她瞬间露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容缈:想吃也吃不到,难过。] 她晚上本来想点夜宵吃的,外卖到了之后,她却发现,现实里的食物,跟她无法兼容。 别说吃了,她的手根本碰不到那些美食,都是直接穿过去的。 大概还是由于版本太低了。 谈时意的手指,久久地停在屏幕上,想要打字,却打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游戏中,商城里的食物种类始终是有限的,不可能完全像现实生活里一样,应有尽有。 他也不可能为此,去找曾里,让对方做出大幅度的修改。 她总是能恰如其分地解决他的困境,可她碰上的难题,他却帮不上忙。 [谈时意:你的难过分我一半。] 她的心情低落,他自然也不会好受。 第368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三十九) 比起“别难过了”这种空洞的话,将情绪均摊,五五分,似乎更符合谈时意的处事方式。 即使他是一个在情感上稍显淡漠的人,却也知道,大多时候,人并不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 尤其是碰上了坏心情的事,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别难过了”,就可以让对方放下心结,越过困难的。 他的眉眼中透着认真,像是真的穿过屏幕,从她身上提取了百分之五十的难过。 带崽上班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 难免会在一些时刻显得有点笨拙。 容缈的眉梢微抬,她的小表情里流露出了一点娇俏和得意,“难过不会消失,只会转移。11,抬头。” 打败难过的方法就是让别人难过。 谈时意尚未来得及领会其中的含义,她便“唰”地一下不见了。 她不是回到了游戏中,而是从他的手机里消失了。 谈时意遵循着容缈所言,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 龙耀天此时正在用电脑投屏着一些营收数据。 下一秒,大屏忽然一黑。 龙耀天不悦地皱眉,他刚想看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结果大屏上又闪现出了画面。 会议室里有员工实在没忍住,笑出了一点声音。 其他人更是脸都憋红了。 大屏上,投出的是龙耀天手机相册里的私人照片。 如果是正常的自拍也就算了,偏偏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所有人提问—— “爱我,你怕了吗?” 从神情、动作、服装等各方面来看,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龙耀天当场石化了。 这确实是他的照片没错。 可问题是,是谁投上去的? 他的手机明明好端端地在桌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人碰过。 闹鬼了?! 他打开手机,界面居然停留在了“投屏”上。 龙耀天咬牙切齿地关闭了投影,“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的确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开始讨论,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哪里还有心思开会? 龙耀天怒气冲冲地离开会议室。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地笑出来了。 “没想到龙总私底下还挺……时尚?” “说出这种话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也难怪你升值那么快。要我说,那张照片真的是辣眼睛。” “麦艾斯!麦艾斯!” 谈时意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其实,如果他想融入公司里的小团体的话,这种时候,他应当和其他人一起吐槽龙耀天。 毕竟友谊是建立在共同的观点之上的。 只是,他的教养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哪怕对方是一直针对、羞辱他的人。 何况,他也不想融入什么群体。 谈时意的眼眸中,晕染上了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看着屏幕里又回来了的、蹦蹦哒哒的容缈。 她嘚瑟的神情,无一在向他昭示,刚才溜出去干坏事的人,就是她。 [谈时意:怎么做到的?] 他在打字框里输入了他的疑问。 [容缈:今天发现的新功能。] 她拎起小裙子的裙摆,优雅地行了个礼,表情乖巧又张扬。 没错!正是在下! 容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谈时意。 早上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先前,她的消失或出现都相当于在卡bug,她会待在游戏和现实的边界里。 所以会有两边都看不到她的情况,她想出现了,就会往一边走去,这样他才能看到她。 但今天的状况是,她的面前,有了更多的“门”,等同于是不同的空间。 她尝试着进了一下。 即便对方的手机里没有下载《养崽日记》,她也可以无障碍地进去。 连灵灵兔知道了后,都不免担心。 还好它家宿主是个安分的主,不然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手机可是现代人的灵魂栖息地。 而宿主拥有了畅通无阻的资格,岂不是她想让谁社死,谁就活不了? 可谈时意的关注点,却有些不一样。 他轻蹙了下眉,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谈时意:游戏的设定,不是一人一崽吗?] 现在的意思是,独属于他的崽崽,要被别人共享了? [容缈:我试过了,其他人是看不见我的。] 无论她怎么晃悠,都没有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在旁人的眼里,她是隐形的。 容缈伸出了手指,柔软的指腹,戳到了那一层屏障上,她笑着说:“我只会是11的专属崽崽。” 他抬起指尖,与她碰上,唇角微弯,“也只能是。” 谈时意点开了游戏,他进入商城,选择了别墅的界面,把剩下的款式都买了下来。 她可以换着住了。 容缈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在做什么?” 好在别墅都是建好了的,假如要她自己玩基建,恐怕她的耐心都会没了。 只是,他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谈时意:提高自身的竞争力。] 当出现潜在的对手时,竞选者需要表现出自己独特的点,才能让对方更青睐自己。 虽然…… 压根没有人能和他竞争就是了。 只有假想敌而已。 但他单方面地将所有能提供给她的,都给了。 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她图一时新鲜,乱跑。 对于谈时意来说,容缈钻到别人的手机里去,就已经是“跑路”了。 他只能想办法留住她。 刚才的案例已经说明了,不是每一个人手机内部储存的信息,都像他一样,经得起突击检查的。 他也不想她的眼睛被污染。 容缈切换了一下别墅的样式。 各有特色。 倒是挺新鲜的。 她歪了歪头,“不过,只有房子的话,竞争力好像不太够哦。” 谈时意低眸笑了一下。 他思考得其实十分全面,能顾及到方方面面。 [谈时意:那是白天的情况。] 别人的手机里,可不会有柔软的大床,和她喜欢吃的食物。 [谈时意:夜晚另谈。] 她如果到了现实世界,他自然会有更多将她留下的方案。 那才是他的竞争力所在。 第369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 龙耀天阴沉着脸回来了。 他刚刚跑了一趟it部门,把手机送去检查了。 结果,相关人员表示,他的手机一点问题都没有。 并不符合他想象中的、病毒入侵的情况。 对于这个回答,龙耀天自然是不信的。 如果其中没有猫腻,那他是撞邪了吗? 他将问题重述了十几遍,一副不诊断出个什么毛病,他就不罢休的模样。 弄得it部门的员工个个面露难色。 有问题的恐怕不是手机,而是老板吧…… 当然,龙耀天再怎么发疯,他也是名副其实的公司总裁,底下的人就算真的有意见,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但睁眼说瞎话,何尝不是一种挑战? it部只好表示他们会仔细调查的。 在公司出了一次洋相后,龙耀天无论经过哪里,都觉得自己被一双双眼睛盯着。 往日里,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可现在他却觉得刺眼得很。 内心的一团怒火无处发泄,当龙耀天经过谈时意的工位时,他便开始找事了。 “刚才的会议纪要整理完了没?立刻发我。” 龙耀天敢打包票,谈时意刚才开会的时候,必然没有认真听,也不可能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记录。 何况,会议本身的覆盖面很广,涉及到各个部门,连他都做不到把整个会议的流程串下来,谈时意又哪来的本事,将内容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又在短短时间之内,通过精简的语言表达转述出来? 其他工位上的员工,也暗自为谈时意捏了把汗。 虽说,龙耀天和谈时意的旧仇是人尽皆知的,但眼下的形势,很明显是龙总在刻意为难人。 只能说,幸好被挑刺的不是自己。 谈时意淡然地将一个文档转发给了龙耀天,他微微一笑,“请龙总过目。” 手机被留在了it部门,龙耀天只得冷冷哼一声,回到办公室,用电脑查看。 他点开了文档。 字数并不算多,却包含了大大小小的细节,愣是一个重点都没落下,且用词精简,逻辑清晰明了。 有些连他都忘了的信息,在文档里都能找到。 甚至不需要其他人再进行简要汇报,光是看着文档,就可以直接复盘出来。 本来他的心情就不好,看到谈时意的工作状态一点都没受影响后,更恼火了。 令人愈发生气的是,他社死的场景也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还有谈时意额外的批注。 [上午11:30,会议室。龙总以屏幕共享的方式,将自己珍藏的私人照片展现给了员工观看。龙总的英武身姿,颇具领导风范,此举既引起了广泛而热烈的讨论,增加了其在公司的威严,又激发了大家的工作热情,提高了办事效率,建议写入公司发展史。] 翻译成通俗点的人话就是,龙耀天丢脸了,但其余员工当上了乐子人,有了八卦可聊,打工人上班的困意也全无了。 由于龙耀天的离席,啰里吧嗦的冗长会议开到四分之三就结束了,省去了不少时间。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值得记录的重要时刻。 整个文档是容缈负责记下的,她可以调动手机里语音转写的功能,加上她自己也能帮着检测语句的正误,所以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当然,她还为批注润色了几分,那一看就不是以谈时意的口吻写出的。 谈时意则主要将概要总结了出来。 他是学金融的人,此前阅读了大量的专业相关书籍。 本来经济学的书就有些晦涩难懂,很多人把一本书从头看到尾,看完了也不知道书在讲什么。 而他却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养成了快速浏览、精要概括的能力。 事实上,会议纪要的工作,于谈时意而言,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那么一点工作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先前可是在整个行业里都出了名的“陀螺”,一旦开始工作,就停不下来的那种。 整理会议内容的工作难度,还没有他每天早上醒来看金融行业变动的难度大。 即使没有容缈的帮忙,谈时意也能完成得相当出色,只是更费心神而已。 毕竟整个会议的效率并不算太高,总是夹杂着某位领导的废话。 但龙耀天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让谈时意发挥用武之地,接触到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的,他的本意可不是让谈时意为他创造经济价值。 他只是单纯地想让谈时意为他做牛做马,看曾经高高在上的谈总跌落神坛后的落魄模样而已。 只可惜,他没看成笑话,反倒是成了出糗的人,被看了笑话。 龙耀天死死盯着那一行批注。 他气得要死,可又找不到突破口。 毕竟谈时意一句诋毁领导的话都没写,言语间尽是夸耀与赞美,他只是做好了社畜的本职工作。 换成是别的员工来写,只会更夸大其词,宣扬龙耀天的英明神武、潇洒风姿。 因此,哪怕明知道谈时意是在阴阳怪气、明褒暗讽,龙耀天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容·隐形的始作俑者·缈对此表示惋惜,她露出忧郁的模样,“似乎有人的脸气得都要发紫了,想必他应该是没心情吃饭了,真替他觉得可惜。” 她话锋一转,得意地笑了一下,“但是我们的心情很好,可以大吃特吃!” 谈时意知道容缈是又偷跑进龙耀天的手机里了,他有些无奈,又对她所说的“我们”一词,由衷开心。 她用自己的手段,为他报着仇。 在她的眼里,他和她似乎从来都是一体的,所以她从不会去计较,谁为对方付出得更多。 谈时意是经商的,他的思维耳濡目染地受到商场的影响,自然会有些不同。 他在工作时,看重每一分得失。 如果要用同样的标准,去衡量他和她之间的情感,那么毫无疑问,是她给予他的更多。 他欠了她不少债。 银行的债,他已经还完了。 他唯一的债主,便是她了。 但这笔债务的数额又太大了,无法计量,他大概,要用余生所有的爱去偿还。 第370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一) 容缈已经陪着谈时意将近工作一周了。 期间,谈时意买下了别人都不看好、但容缈看得顺眼的股票。 在其他人普遍看跌的情况下,他大赚了一笔。 在股票低迷之前,他又抛售完了,可以说是成功地全身而退。 炒股再怎么说也不是长久之计,哪怕她能看得很准,目标大了,也容易被盯上。 而工作方面,尽管龙耀天处处想方设法刁难谈时意,但他也没有成功,反而是自己倒大霉。 譬如,他和网红的聊天记录被曝光在网上,公司股价受到了一次不小的影响,他本人长年累月精心打造出的人设,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再比如,他的手机之前交去检修了,可it部门实在查不出一点毛病,只好假装发现了病毒,随即表示,他们已经将病毒消灭了,再不会影响手机正常的使用。 龙耀天是不信的,因为他和网红的那档子破事,就是以他的视角被公之于众的。 他又不可能蠢到自爆。 可是,网红那边也是不知情的,问题明明出在他自己身上。 觉得自己撞邪了的龙耀天,在让公司对此事公关完了之后,决心去找大师驱邪。 然而,他在路上好端端走着时,一坨白色的鸟粪从天而降,好巧不巧地,正击他的眉心。 更巧的是,旁边刚好有博主在拍记录生活的vlog。 那位博主并没注意到,龙耀天的眼睛当时被糊住了,也没察觉自己被拍了,要不然,他早给封口费买断视频了。 vlog被发布到网站上后,有眼尖的细心网友发现,有个倒霉蛋被鸟粪“打”了。 而后,又有网友觉得视频中的主人公有点眼熟,很快联想到前些天在热搜上蹦哒的、大名鼎鼎的龙总。 于是便有了“某公司总裁干黑心事遭天谴”的热搜词条。 其实,这些本来都是小事。 连立单身人设的明星,都会与网红私联,何况是有钱有权的总裁。 还有天上掉鸟粪这种事,也不是人能控制的。 如果公关部门足够聪明的话,完全可以用开玩笑的方式掩盖过去,甚至在它的基础上,扩大宣传。 免费的热度,不用白不用。 偏偏当事人是龙耀天,以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毁成那样的。 龙耀天花了大价钱撤热搜,还翻出自己做过的好人好事,想稳住他以前的人设。 但当代的网友,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越是被捂嘴、被告诫不许再说,大家吃瓜吃得越起劲。 甚至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从前的一些黑料。 虽说商场不像娱乐圈那样,时时刻刻吸引着外界的视线,但大众都爱看各种八卦、爆料。 龙耀天的各种事情一出来,评论区里立马有人开始怀念谈时意。 [想念遵纪守法、品质优良的谈总了。] [呜呜呜,我们谈总可干不出这档子事。] [话说回来,谈时意现在是在干什么?怎么都没见到他了,难道是破产后一蹶不振了吗?] [少胡说八道,谈总一向为人低调,他去做什么,还要向大家汇报吗?] [我有人脉!小道消息称,谈时意是去龙耀天的公司打工了,就干一些杂活。] [真是令人唏嘘啊,好歹谈时意之前也是能和龙耀天叫板的人,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请龙耀天不要捆绑我们谈总好吗?论颜值、气质、品格,两个人都不是一个level的,某人是学不会独立行走吗?] [惊!商圈居然也用粉圈那套话术!] [那可不,谈总可是商界顶流!] [呵呵,拉倒吧,也不看看他现在混成什么样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等着看吧,风水总是轮流转的,龙耀天不是开始崩人设了吗?说不定他也快完蛋了。] 谈时意处在舆论的优势地位,新仇旧恨加起来,龙耀天是不会放过他的,但他自己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他以“父亲生病”为由,向人事部请了假,买了回l市的票。 假条要层层往上交,最后一层的审批是龙耀天。 龙耀天肯定是不愿意放谈时意走的,他的气都还憋着没出呢,网上那些人整天骂他,骂得狗血淋头,他气得都要吐血了。 但他又不能不放谈时意回家。 毕竟谈时意有正当的理由,也走了正规的流程。 要是他现在不放谈时意回去,指不定又会有人趁此做文章,让龙耀天处于一个雪上加霜的境地。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啧啧摇头。 [只有龙耀天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它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伪男主蛮惨的。 宿主的运气,真是好得逆天了,况且她的身份特殊,无论她做什么事,别人都查不到她的头上去。 所以,哪怕伪男主卯足了劲,动用了所有人脉,也没发现,他的遭遇跟谈时意有半毛钱关系。 只能自认倒霉咯。 容缈表情乖巧,“他值得。” [就是!] 灵灵兔表示赞同。 伪男主惨是惨,但……关机智的它和心地善良的宿主什么事! 真要论惨,还是反派更胜一筹。 “困了吗?” 谈时意戳了戳手机里的容缈。 他本来是可以直接买机票回l市的,但考虑到她没有身份证,只能待在手机里,而气流又会对她所处的地方,造成过大的颠簸,他便买了火车票。 “有点。” 她困得泪眼朦胧。 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真的很容易让人疲惫。 “先睡,不急。” 谈时意戴着耳机,同容缈分享着音乐。 他刻意将音量调得大了些。 这样一来,无论是音乐,还是她的声音,他都能听得十分清晰。 即便是隔着屏幕,她也仿佛就在他的身边待着,柔和的音乐打破了次元的边界,将他们笼罩在同一个世界里。 要去l市,其实是容缈的主意。 谈时意清楚,他眼下需要避避风头,但也没必要回家,来回跑一趟。 父亲的情况好了不少,空闲时候,他都会与之视频。 ——— 今天的更新晚了一些,因为要办证件,不得不出差,结果临时又出了点问题,多花了几百块重新买票,真的很崩溃。来回要坐将近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所以不确定明天的更新是什么时候,但写出来了就会发的。希望明天一切顺利,不要再出问题了。办完就能回家了。(?_?) ps.发现大家有时候看不见作者有话说,所以之后有什么事,都在文末写了。 第371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二) 至于容缈的目的…… 她卖了个关子,表示—— 等到了l市,他就知道了。 车厢里还算安静,偶尔有些声音,也被他忽略了。 谈时意将手机的镜头,对准窗外的景色。 满目的葱绿,让人心情都不由好了起来。 他是一个追求高效的人,可是在遇见她之后,他的生活节奏都被带着变慢了。 往日里近乎程式化的三餐、甚至日程安排,变得毫无规律可言,他想吃什么,便能去吃,偶尔想放松一会儿,也不用担心误了什么事情。 虽说,这是一种闲得没事做的表现,可对于他来说,是相当难得的。 从前的谈时意,忙里忙外,即便是有假期,也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不然就会忧心。 这似乎是现代人的通病,无论身处多高的位置,都会不可避免地焦虑。 何况是从高处跌下的谈时意。 如果没有她,他大概会不死心地再次尝试创业。 可事实是,他的现况是不适用的,他能做的,只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耐心地等待一个时机。 他之所以打开相机,也不是为了记录生活,只是想同她分享美景。 她通过他的镜头,看见外面的世界。 但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才有了愿意慢下来的心? 其实,只要能和她一起,哪怕是浪费时间,也是值得的。 “要玩游戏吗?” 见容缈昏昏欲睡,又不得不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模样,谈时意不禁问道。 他知道,她想陪着他,他先前让她休息,她也表示,她还不想睡。 困,和想睡觉,对容缈而言,是两回事。 “嗯嗯!” 她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玩哪个?” 车上的网速不太快,进隧道的时候,甚至连信号都没有,这便决定了游戏的类型。 大型竞技类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就算网好,谈时意也不会玩。 他将决定权交给了她,“你来选。” 容缈在一众游戏里,选择了《植物大战僵尸》。 她在多次升级后,多了些奇怪的性能。 比如,她能越过机主,自己玩游戏。 新手教程被容缈直接跳过了,她在屏幕上一直点,加速着对话,很快,便进入了正式的第一关卡。 谈时意只看了个大概,没有上手过,他微蹙着眉。 这个游戏,应该和名字一样,是通过种植各种各样的植物,来消灭僵尸的。 “11,不用担心,我来教你。” 容缈用初始的阳光,从最上方,买了一棵向日葵。 谈时意清楚,它是用来生产更多的阳光的。 但他却看着她将向日葵种在了离僵尸最近的一排。 谈时意:“……?” 他有些疑惑。 因为她的做法不太符合他的预期,可他也没有对此提出任何质疑。 她哼着歌,将向日葵种了满满一排。 谈时意的唇边衔着笑,看着容缈蹦哒来蹦哒去。 豌豆射手貌似才是负责攻击僵尸的,但她一个也没种。 等种完向日葵花海,她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第一只僵尸走着最中间的路线。 它似乎也是没想到,第一格就有食物,顿了下。 僵尸刚要伸手吃,便被她一拳击碎了。 它的脑袋、胳膊、腿,四海为家。 谈时意:“?” 这个游戏,是这么玩的吗? 他不免有些担心,“它们会伤到你吗?” 如果她能对僵尸发起进攻,僵尸岂不是也能反过来攻击她? 容缈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头,“它又不能把次元壁击破。” “降维打击?” 谈时意似是得出了结论。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对于僵尸来说,她是高一阶的存在,它们在她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等容缈打完一圈的僵尸后,她的向日葵不减反多。 可她却没有要再打的意思。 她伸了个懒腰,回到了离“家”最近的一格。 一波波僵尸袭来,由于没有植物能攻击到它们,它们十分猖狂,数量越来越多。 所有的向日葵,都被它们吃掉了。 屏幕上,只剩下一个容缈。 以寡敌众,定然会累的。 谈时意犹豫着要不要暂停,或者他也可以临时氪金,买道具,将现存的僵尸全部炸死。 但她却跟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总要让它们吃饱,再上路。” 容缈转身,站在了小推车上,一路前行。 “砰!” 小推车的爆炸效果,将同一条线路上的僵尸炸了个粉碎。 它们瞬间连渣也不剩。 然而,容缈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身上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到,她又回去,推动第二辆车。 创飞所有僵尸! 她轻松得就像在玩滑板。 整局游戏,谈时意都没怎么碰过屏幕,他只是唇角带笑,看着她玩。 “怎么样?” 一局结束,她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 谈时意给出了极为公正的评价,“新玩法更有趣。” 小推车的附加分,他们并没有得到,但她玩得开心,就够了。 而后,容缈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全能性。 她假装自己是土豆地雷,在僵尸来前蹲下,僵尸一来,她便将它送到了天上去。 之后,她又扮演了窝瓜,从天而降,将僵尸踩碎。 她甚至一开始就把推车浪费掉,选择让僵尸走到门口,然后又把它们丢出去。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这个游戏叫做《僵尸的一百种虐法》。 漫长的旅程里,是她将所有的无聊变成了乐趣。 到达l市后,谈时意先去看望了父亲。 父亲的状况确实好转了,治疗效果好得出奇。 上苍似也是心软了,才仁慈地分出了一些善意。 冥冥之中,谈时意觉得,是容缈的功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概,她真的象征着好运。 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后,他刚想问她,愿不愿意出现一下,便看见了她给他的留言。 [容缈:我出差一下!马上回来!] 他不清楚她是否能看见,但还是在她的话之下,回了一个“好”。 她来l市,本就是有事要做的,他也不觉得意外,只是…… 带她见家长的安排,要延后了。 第372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三) “欢迎光临。” 察觉到推门的动静后,杨至真头也没抬,下意识地便道。 “你好。” 来者的声音温柔而可爱。 杨至真抬头。 对面是一个眉眼漂亮的女生,她的面容乖软,此刻又是微笑着的,让人看了不由心生好感。 “……您好,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杨至真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他的旁边是咖啡机,以及各种原料。 店面不大,氛围却十足,空气里散发着咖啡豆的香味。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容缈避开了前一个问题,提问道。 她的语气轻柔无害。 杨至真神色惊讶,他有些为难地说:“抱歉,现在是上班时间。” 他是服务生,又不是老板。 不务正业,擅自离岗,可是要扣钱的。 容缈的神情里,也没有被拒绝的失望,她接着问:“你不好奇,是吃什么饭吗?” 这是个什么问题? 杨至真面露困惑,“西餐?” 毕竟,以她的穿着来看,她也是非富即贵的人。 她的出现,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的前上司。 容缈神秘兮兮地摇头,“不是。” 她微微一笑,“要再猜猜吗?” 杨至真只能再试,“中餐?” 又遭到了她的否定。 他把所有答案说了个遍,可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即使对方长得再好看,这样单调的重复,也让他感到厌倦了。 难不成是最新的搭讪术语? “不猜了。” 杨至真兴致缺缺地想要结束对话。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心里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按理说,他拿龙耀天的钱一事,是没有别人知道的。 尽管龙耀天近来丑闻缠身,可网上也没有曝出和他相关的事来。 不可能有外人知道他和谈时意的破产有关,更不会有谁猜到,是龙耀天指使、怂恿他那么做的。 连谈时意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难道她是从哪个渠道听说了什么,来骗他的钱的? 这样一想,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杨至真没好气地道:“答案是什么,你直接说吧。” 容缈眉眼弯弯,笑容乖巧,“我想请你吃的,是牢饭。” “……” 杨至真听了,心虚地拔腿就想跑。 可小吧台的挡板,被她按住,他犹如瓮中之鳖。 “不用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 容缈的表情,依旧无比轻松。 她似乎只是单纯地把手放在了挡板上,没用多大的力,可杨至真却根本弄不开挡板。 “你没有发现,今天老板没有来,客人的数量也不多吗?” 容缈有余力地指了指外面,“包围圈已经设好了。” 警车都来了。 杨至真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确有怀疑过。 但他最开始,本就是看中了这家咖啡店由于地理位置偏僻,生意不好,才来的。 他有龙耀天给的钱,可以几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找工作也只是为了逃避家里的追问而已。 店里客少是常态。 至于老板,偶尔有个事,他一个员工也没权利过问。 他又不再是秘书了。 “是他派你来的?” 杨至真也放弃挣扎了,“被抓住,确实是我自己放松警惕了。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让他破产。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受关注?高高在上的人永远是他?” 与其说是龙耀天买通杨至真,倒不如说,他是自愿出卖谈时意的。 那种平庸的生活,他过惯了。 从大学到创业,再到“以诚”的顶峰时期,谈时意一直都是光芒万丈的人,他活得光鲜亮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秘书。 久而久之,杨至真便有些心理不平衡。 只要他暗自做点手脚,被大众捧成“神”的谈时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多刺激。 容缈的逻辑却十分清晰,“可是,是你自己选择当秘书,隐身幕后的。” 她不觉得能怪到谈时意的头上。 当年的事,谈时意多多少少也跟她聊了些,他想给杨至真更高的职位,可对方拒绝了。 说得明白些,分明是杨至真自己对当初的抉择后悔了,才会嫉妒心作祟,可他却倒打一耙,认为谈时意是罪魁祸首。 在旁人眼中,谈时意确实是人生赢家,但他过往的成就,都是来之不易的。 只是,他很少向别人倾诉。 所有人便自然而然地默认,他活得太轻松了,那些对常人来说难于上青天的事,他好似只要动动手指,便完成了。 而杨至真,既想获得和谈时意同等的关注度,又不想干累活。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矛盾的。 杨至真的情绪有些激动,警察很快进来,将他制服,带走了。 容缈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她在无人的地方,通过多次跳跃,回到了谈时意的手机里。 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手机,都是她的跳板。 她一步步穿梭,回到了他的身边。 屏幕忽地亮起。 “回来了?” 他像是一直守在那,所以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发现了。 “嗯。” 容缈这才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谈时意。 杨至真所说的话,她也一并转述了。 谈时意认真地听着,冷淡的眉眼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听完了,他也只是抬起指腹,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了。” 信息时代,即便是自行将记录删除,也还是会留个底。 容缈想搜集到龙耀天、杨至真交易的证据,并不难。 她本身,就已经是外挂般的存在了。 杨至真的行为,属于泄露商业机密,是商业犯罪的一种。 涉及到案件的谈时意,也去做了笔录。 由于证据确凿,他又是受害者,整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离开之前,谈时意抬眸,望了一眼杨至真。 如果是数月前,他刚破产的时候,他大概会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大学同窗四年,加上共事又四年…… 整整八年。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会处理感情的人,如果没有她的坚持,经此一事后,他恐怕会失去信任他人的能力。 ——— 证件办好了!昨天临时重买的车票是10车厢07号,虽然多花了钱,但刚好是缈缈的生日!有一种缈缈也在帮我的感觉。短暂地获得了一下谈时意体验卡。 第373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四) 他明白,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是不值得他交付真心的, 但她的存在,又让他知道,真诚本身并没有错。 只是曾经被他放在了错误的人身上。 好在,轨迹被纠正了,他的一切情感,都有了正确的归宿。 离开警局的时候,太阳刚落山,淡淡的金色光辉给世界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而容缈站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 其实当初事发后,谈时意也想过去找杨至真。 只是,那时的他忙着解决各种烂尾的项目,乱七八糟的事,铺天盖地砸来,弄得他心力交瘁,他根本没有力气再花在一个已经完全失联的人身上。 包括那份已签署的合同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 出了事,自然是他负全责。 他并无正当理由去请求协助。 单凭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也是不行的。 一是不确定对方的所在位置,范围太大了,无从找起。 如果是大规模地去找,又容易暴露。 二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 当时的他,已经不再具备相应的条件。 刚破产的谈时意,总觉得自己太过渺小。 他花费了数年时间,才坐到一个高位,可轻飘飘地,便被人推了下来。 似乎再无还手之力。 可现在想来,不是的。 他有她。 容缈的缈,不是渺小的渺。 所以,他也变得比过去的自己更强大了,他能坦然接受由奢入俭的难处,能波澜不惊地在竞争对手的公司里工作,能容忍所有明晃晃的恶意。 她的爱,让他排除万难。 谈时意买了能最快回p市的票。 杨至真被捕的消息并没有传过去,龙耀天那边是不知情的。 抓到了小鱼,下一个目标,当然是大鱼。 比起杨至真来说,龙耀天的情况更为复杂些。 想要逮捕他,需要更完整的证据链。 材料方面,容缈都准备齐全了。 她利用自身的优势,搜集到了龙耀天的罪证,而后将它们呈现给了谈时意。 谈时意对数字信息更为敏感,他通过比对财务报表上的数据,发现了龙耀天做假账一事,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对方偷漏税的证据。 为了避免大鱼听到风声后偷跑,消息暂时没有被放出去。 谈时意短暂的假期结束,到了上班当天,他带着容缈,一起出现在了龙耀天的公司门口。 从上次在l市抓捕杨至真开始,容缈的行动,就不会再受到白天、黑夜的时间控制了,她全天都是进出自由的。 办公大楼内的员工围在一起,通过透明的玻璃窗,往下看。 “楼下怎么回事?跟谈时意站在一起的人是谁啊?哪个明星吗?” “八成是他对象……等等,为什么他破产了都有对象,我却单身至今?” “人家至少有钱过,可你的经济水平一直很稳定。” “不是,这都快十点了,也没有谈时意的考勤记录,他不打卡的话,哪来的工资?今天不是白干了吗?” “他不是龙总名义上的秘书吗?指不定是龙总有什么别的安排。散了吧,也轮不到我们来管。” 十点又过了一会儿后,龙耀天才姗姗来迟。 不知怎么,他前一天晚上心里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没睡好,这才迟到了。 但他是总裁,来晚了是不需要找借口的。 龙耀天正想像往常一样,让人给他泊车,可车窗一摇下,他便看见了谈时意。 虽说是意料之外的事,可他还是饶有兴致地问:“谈总怎么当起保安来了?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吗?” 谈时意没有开口,反倒是容缈走了过来。 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于无形之中彰显了身份,而后笑容温软地道:“龙总好。” 方才她不在龙耀天的视线范围内,她靠近了些后,龙耀天才看见她。 没等对方问话,容缈先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我来,是想将龙总引荐给一位大客户的。” 大客户? 龙耀天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圈。 难不成是方老? 龙耀天是持疑的,他还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毕竟方老是混商圈的人都想搭上的人脉,他费尽心思,也只是拿到了一张方老生日宴的邀请函,都还没来得及交谈,风头便被谈时意一个人占去了。 就因为谈时意送了个镯子。 ……他想起来了。 那天,就是她忽然出现,送了一份厚礼,之后又带着谈时意离开的。 龙耀天后来因为气愤,喝了不少酒,只记得方老是偏向已经破产了的、无比落魄的谈时意,却将送礼的关键人物给忘了。 如今,借由一个大致的印象,他才记起。 他就说。 谈时意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贵重的东西? 记起整件事后,龙耀天这才仔细打量了容缈一番。 他早年想通过结识上流圈层的千金,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因此,p市的千金,他基本上都认识。 财力雄厚的那些,他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尽管他没能攀上谁,可对于她们的脸,他还是不会忘的。 而容缈,显然不在他记忆里的范畴之中。 能将那么贵重的翡翠镯子送出手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龙耀天试图套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相信,借由一个镯子,她已经和方老建立起了关联,她定是有实力帮他的。 可她明白无故地,为什么要帮他? 容缈微笑,“希望龙总能给时意一个更高的职位,挂名的也行,总之,在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龙耀天在心里嗤笑一声,看向谈时意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戏谑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她估计是看上了谈时意,但她家里人嫌谈时意的工作不行,配不上她,她为了维护感情,才来找他商谈。 啧,谈总都轮到被包养的地步了? 下一步是什么? 入赘? “你那么有钱,怎么不自己给他开个公司?要什么职位都有。” 龙耀天接着问。 以谈时意的水平,只要有钱,东山再起恐怕也不难。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为的就是看一向自尊心强的谈时意不爽的模样。 第374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五) 而谈时意紧紧攥拳的反应,也恰如他的想象。 好歹是曾经的竞争对手,龙耀天还是十分了解对方的。 就谈时意的性格而言,要他被人包养,还不如叫他去死。 前者无异于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狠狠践踏、碾碎。 可能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他才会出此下策。 真可怜啊。 像只丧家之犬。 容缈依旧保持着清浅的笑,“龙总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暴发户而已。” 她也就比一般的暴发户,多“发”了亿点吧。 龙耀天心下了然。 原是个只有钱,没有脑子的。 不过,能“暴”到那种程度,也不简单。 估计也不是本地人,否则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还让谈时意抢占了先机。 他附和道:“开公司的确太麻烦了。谈总真是艳福不浅,有这么好的美人,还工作什么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方式,更适合谈总。” 果不其然,谈时意的面色更冷了些,仿佛能掉冰碴子下来。 龙耀天笑着对容缈说:“放心,这事交给我。你给我引荐成功了,我保证给谈总找一个事特少的活儿,直接让他居家办公,公司也不用来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安心在家陪着你。” 这番话一出,谈时意便被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好似被剥夺了所有身为人的权利,只能以哄她开心,讨她欢喜为生。 连金丝雀都称不上,顶多是个玩具。 “是吗?谢谢龙总了。” 容缈歪了歪头,“龙总是要坐主驾吗?” 龙耀天一愣,眉头皱了起来,“现在就要出发?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他都还没去公司,晚个十多分钟,不会怎么样吧? 容缈摇头,“大客户还是挺难约的。” 龙耀天思索了一下,“行。” 去商务洽谈的人是他,又不是谈时意和容缈。 他肯定是不会愿意当司机的,很快就把主驾驶的位置让了出来。 谈时意为容缈开了副驾驶一侧的门,而后,自己坐在了主驾上。 “真是辛苦谈总给我开车了,我会给你小费的。” 龙耀天在后座上,笑着道。 他之所以敢当着她的面,调侃谈时意,也是因为,他在她的言语中,看到了她对谈时意的态度。 跟他一样,完全没有尊重可言。 他是落井下石的人,自然对谈时意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而她,看起来明明和谈时意是恋爱关系,可语气也不对劲,并不像恋人。 倒是和他找网红的企图一样。 恐怕,她也只是肤浅地看个脸。 搞不好,她在心底也是看不起谈时意的。 玩玩而已,并没有来真的。 “龙总,钱可要省着花。” 车开动以后,一直沉默的谈时意,说了话。 他似是在对龙耀天先前的话做出回应,又像是某种带有警告意味的劝诫。 龙耀天并未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接着在谈时意的伤口上撒盐,“是啊,谈总说得对。可是我没办法做到。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根本学不会勤俭持家,要不,谈总分享一下经验?” 容缈的眉梢微抬,“确实是别的什么都没有。” 脑袋空空空。 但凡龙耀天不那么自大,他就会对她所言起疑,哪能那么轻易地相信她? 商人都是重利益的,做的是生意,不是慈善。 龙耀天自己刚从舆论的漩涡中离开没多久,怎么可能有什么大客户愿意见他? 虽说世上好人多,可他在丑闻的处理上,也并没有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表现。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甚至,他还在那自顾自地嘲讽,却不知,伤害不到任何人。 她和谈时意,全程跟看表演似的。 要不是提前排练过,大概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 没等龙耀天搞清楚容缈的意思,谈时意便到达了目的地。 本来车程也不长,这个时间点,更是避开了早高峰。 他将语音播报的任务交给了她,“缈缈。” “收到!” 容缈接收指令,乖巧地做着最后的导航结束语:“目的地,p市公安局第六十九分局,已到达。感谢您的使用,请为我的服务打上五星好评。” 她回头,对着后座的龙耀天说:“警局欢迎你。” 龙耀天一惊,他慌张地朝外望去。 他刚刚的注意力一直在取笑谈时意上,加上车内也没开导航,他还以为是谈时意清楚路线,根本没关注外头的景色变化。 不仅是车被停在了公安局的门口,外面还有一堆警察等着他。 身穿制服的警察们看见他的车停下了之后,就迅速朝这边来了。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龙耀天立刻试图开门。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系了安全带。 等他弄开后,外面已经被警察包围了。 跑出去也没用。 自投罗网罢了。 “多亏龙总雇佣11,引狼入室,这才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 容缈慢悠悠地解开安全带。 说完,她看向自己的狼队友,得意的模样,像是身后有条狼尾巴在摇晃,“来了一出,请君入瓮。” 谈时意气定神闲地跟容缈击了个掌。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瓮中捉鳖。” “代驾费不用给了,当是我和11给你的安葬费好了。” 下车后,容缈笑着挥手,道。 龙耀天气急败坏,“谈时意!你个吃软饭的,处心积虑,有本事跟我硬碰硬!” 什么硬碰硬……龙耀天自己都是玩阴的,买通杨至真,背刺谈时意,现在所言,更是没有一点逻辑。 不过,这还是那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喊谈时意的全名。 从前的每一个“谈总”,都充满着对谈时意的极致嘲讽。 看来,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谈时意一反以往沉稳有礼的姿态,他的唇角微勾了下,冷淡的眉眼流露出一丝倨傲,“嗯,我吃软饭,你吃牢饭。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他潜藏在冷静之下的毒舌属性,表露了出来。 龙耀天是主谋,等案件被送到法院,正式开始受理后,杨至真也会从l市被带到p市。 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当狱友。 ——— 昨天回家后倒头就睡,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然后今天发现忘记更新了……当昨天是请假了好了。凌晨无更新,大家早点睡。这个位面也快结束了,下个位面写吸血鬼,还在构思中…… 第375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四十六) 龙耀天的公司被查封了,他本人名下的所有财产也被收缴。 名义上是清查,可他的破产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看什么时候宣判结果而已。 谈时意收到了相关的赔偿金。 “以诚”倒闭的真正原因,也随着案件的逐步推进,被公之于众,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谈时意本不想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毕竟该蹲大牢的人都进去了,也没有再炒作一番的必要。 他并未为此公关,讨论都是由网友自主发起的。 龙耀天的公司停止运转后,底下的员工都失业了,工资自然也被拖欠了,他们便在网上集体讨伐龙耀天。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是不是谈时意带的节奏。 龙耀天的公司都倒闭了,发不出来员工的工资,不是正常的吗? 然而,这种言论很快被打脸。 “以诚”的前员工,将自己失业时的补贴、待遇都晒了出来。 谈时意当时的情况还更严重一点,他是突然被大规模撤股,又缺乏充足的现金流。 可是,即便是在那样的条件下,他还是将体面保持到了最后一刻。 哪怕是自己活不起了,车子、房子都卖了,他也在最大程度上,确保了其他人的权益不受损。 [懂了,这就去给谈总打工!] [谈总简直是我理想中的老板,他什么时候重开“以诚”,我高低去捧个场。] [怎么不去应聘,是不想吗?是我不够格啊!] 容缈将前排的评论一条条念给谈时意听。 念到后面时,她忽地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 谈时意的视线由电脑,转到了容缈身上。 他对外界的评论并不在意,但她觉得有意思,想读给他听,他便听着她声情并茂的转述。 容缈接着读评论:“感觉在谈总的公司上班,幸福指数会很低。据说,谈总从小到大都是内卷之王。在他手下打工,可能会累死。别人都是八小时工作制,在谈总那,估计得是十八小时。” 她义正言辞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我对此表示质疑。” 谈时意的唇边衔着笑意,“所以,缈缈有什么高见?” “明明最多只有十六小时。” 容缈翻出了谈时意手机里的记录。 在她还只是个崽的时候,他的屏幕使用时长,都是在十六个小时上下浮动。 谈时意一日的睡眠时间并不长,加上午休,差不多只有八个小时。 也就是说,除了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他整天都和她在一起。 容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她托腮,“我一天的工时可是十六小时,一直全勤,周末无休,节假日也在线,且随叫随到。作为元老级别的人物,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上级申请一些员工福利。” 谈时意认真听着,眉目间往日充盈的冷意,被柔和的情意取代,他低笑了下,靠近了些,蹭了蹭她的鼻尖,“比如?” 容缈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求减少我的工作量。有事谈总干,无事干……” 她的唇被他吻住,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将她包裹住。 等她被他亲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时候,他又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问:“嗯?怎么不说了?” 他明明已经知道后面是什么了,却还腹黑地让她重复。 容缈戳了戳谈时意的脸,她的眼神温软,像晕开的水波,“万恶的资本家只会剥削员工吗?” 他的所作所为,只包含了她那句话里的后半部分。 显然是不想给她“放假”。 “那可是缈缈自己提出的要求,我只是越过了冗长的审批过程,直接为你发放福利而已。我在努力提高你的幸福指数。” 某位资本家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他抓起她意图胡作非为的手,让她径直摸他的腰,“不是单方面的剥削。或许,缈缈也可以尝试一下,压榨资本家的滋味。” 后续是,事实证明,资本家的精力是无穷的,根本压榨不完…… 谈时意重新坐回了总裁的位置。 他开了一个新公司,名为“一秒”。 当记者采访到公司名称的内涵时,谈时意从容不迫地答道:“时间是最大的财富。希望人生中的每一秒都不留遗憾,尽全力,创造自身的最大价值。” 他的言论一出,更是加深了大众对他“资本家中的卷王”的刻板印象。 而实际上,“一秒”的含义,是他临场发挥的,最初的来源,是他和她的cp名。 由于容缈身份特殊,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不能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尤其是和谈时意一起。 所以,她的存在也不被外人所知。 而谈时意作为p市的商界名人,如今事业如日中天,前途不可估量,他又是单身,此前甚至连个绯闻都没有。 有不少人都猜测,他未来的去向。 指不定是和哪个豪门千金联姻。 也有看热闹的人,开始拉郎。 正主谈时意知情后,不甘落后地创建了“一秒”。 连cp名都是他自己取的。 之后,谈时意宣称,他已经不是单身了。 从很久之前,就不是了。 外界对容缈的身份进行了各种猜测,但没有一个是对的上的,只能放弃。 何况,压根没有狗仔能拍到谈时意和容缈同框的画面,她自然也不会被扒出来,在大众的视野里,一直保持着神秘感。 谈时意的事业运一路攀升,他的投资目光犀利而毒辣,没有再出过任何错。 而“一秒”的市值,在整个p市都是遥遥领先的,对于旁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日程依旧排得很满,他也还是追求高效率。 只是,他不再是鞭策着自己不知疲倦地前进了。 某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有了更清晰的方向。 他不再是跟以前一样,像是为了推翻一种印证,麻木而疯狂地前行,他努力的初衷,只是想要节省更多的时间,同她相处。 正如他所言,时间是最大的财富。 金钱的意义则是置换,买到快乐,省下时间。 说是他养崽,她又何尝不是在养成他? 第376章 破产总裁氪金养崽中(完) 从前的他,不想在感情的经营上花费太多工夫,便有一个她,清清白白地出现,单纯地来爱他。 父母破碎的婚姻,也对他的感情观造成了一定影响。 直到遇见了她,他才明白,经营一段关系,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 因为,双方都有足够多的爱。 且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乐意分出时间在她身上,也恨不得,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进去。 他的心动,是一天十六小时的屏幕使用时长,是拉满的氪金进度条,是愿意将他私有的生活空间同她分享。 用时间和金钱去衡量爱意,似乎显得有些庸俗, 可是缺乏二者,又是无法到达爱的彼岸的。 如果少了时间,就会生疏,会产生大大小小的矛盾。 但假如缺了金钱,则会在一些地方受本可以不受的委屈,吃本可以不吃的苦。 有钱就会有更多的退路。 金钱省下了时间,而时间是用来爱她的。 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她都陪他度过了,即便未来不会顺遂坦荡,他也有信心,和她走到最后。 哪怕他不能和她在法律上得到一个公开的关系认证,也没关系。 他并不需要一个红本去证明爱意。 没有什么外物,能将他们拆散。 这是谈总经过一番冷静客观的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然而,她的新设计,却让他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这是什么?” 容缈给谈时意展示着她一手创造出的新卡池。 她有模有样地给他介绍道:“这是防11沉迷缈缈系统。” 容缈点进预览的界面。 由于是她自己编辑出的卡池,外观上稍显简陋,也没有什么精美的立绘,只有单调的文字。 聊天、牵手、拥抱、亲吻…… “显然,它们是功能卡,只有11抽到了卡,才能和我有相应的互动。且功能卡每天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这里都标明了,11可不能耍赖。” 容缈煞有介事地道。 她出这个功能,也是因为他太黏人了。 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想要亲亲抱抱的黏,而是一旦开始,便不知节制的黏。 崽崽也是有体力条的! 她都归零了,他还是精力充沛。 能忍吗? 不能! “升级太快,果然是会有弊端的。” 谈时意对此评价道。 她一次次迭代,拥有的功能越来越多,如今,都能改变游戏了。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可惜地表示:“貌似没有我最想要的卡。” 容缈:“……” 资本家真是太敏锐了,一下就将最关键的点抓得牢牢的。 她淡定地说:“那是隐藏的。11要试试吗?” “好。” 谈时意欣然接受新模式。 他氪了十个648,直接开始十连。 结果是—— 空。 十张都是。 连保底都没有。 谈时意:“……” 他侧眸看向得意洋洋的她,“卡池里如果有空卡,为什么不显示?” 容缈无辜摊手,拒绝回答。 他现在连一张“聊天”的卡都没有,她不理他,是完全合理的。 谈时意只能再抽。 等他抽出“聊天”卡后,她才回答:“11最希望得到的卡,不是也没有放在明面上吗?卡池里的隐藏款,又不止一个。” 语毕,容缈唇角弯弯,到一边享受美食去了。 她是卡池的主人,操控概率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加上,她的运气本来就是逆天的。 谈时意无可奈何,又接着抽卡。 容缈那边会对结果有感应。 她见他“百抽皆空”,忍不住给他一张鼓励卡,“11加油,玄不改非,氪能改命!” 谈时意微叹了口气。 崽崽大了,也叛逆了。 这是官方逼氪。 氪金倒无所谓,但…… 他不能一无所获。 谈时意决定另辟蹊径,他一边抽卡,一边分屏点开了某个软件。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了别墅。 他已经不再住酒店了,而是新找了个安静的别墅。 之前的房子,卖了便卖了,也没必要买回来。 反正只是个住的地方而已,对他来说,没区别。 “这是……一碗粥吗?” 容缈看着谈时意给她点的奶茶,发出了真挚的疑问。 谈时意:“……” 他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但下单的时候,忘记选分装了。 但容缈还是收下了这一份明晃晃的贿赂,让他抽到了一张“摸头”卡。 嗅到商机的资本家,找到破局的方法,很快将她新建的城池攻略下。 容缈看着满满的美食,“11,你是故意的吗?” 自升级后,她也慢慢地能吃现实里的食物了。 她对美食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谈时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容缈,他漆黑的眼眸里噙着笑意,碎光流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可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 于是,防沉迷系统,仅上线了一天,便停用了。 谁让资本家氪金太多,崽崽只能勉为其难地开个后门。 在“一秒”的投资下,《养崽日记》正式面世,玩家被宠物们萌得不行,曾里也赚得盆钵体满。 而最大的赢家,无疑是谈时意。 他独到的眼光也被人盛赞。 在一个独家专访中,他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身为一个几乎百发百中的投资人,您最得意的项目是哪个?” 谈时意不假思索,便答:“在《养崽日记》上的投资,是最成功的,也是让我最满意的。” 记者一头雾水,之后看到采访的网友们,更是搞不明白。 明明让谈时意赚钱最多的项目有那么多,他却偏偏拿一个小制作的游戏作为回答。 尽管《养崽日记》火了一把,可带来的流水,肯定是比不上其他大项目的。 殊不知,他所说的“投资”,并不是对于游戏本身的资金支持,而是对她的投入。 时间、金钱,不计成本,更不看收获,他只是一头扎进去而已。 无需用任何数据,来证明这个项目的收益。 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爱、信任、支持,都是无法用货币单位去衡量的。 她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投资。 他也无数次庆幸过,在他最迷茫的时段里,他选择了她。 于他而言,她是万物。 他曾一无所有,但他有了她,就有了一切。 第377章 番外:好运将至 谈时意到国外考察项目去了,而容缈并没有陪着一起出差。 长途旅行本就容易让人感到疲惫,何况他也不是去旅游的,要是他不在,她便只能待在酒店里。 考虑到种种不便之处,容缈选择宅在别墅里。 尽管相隔着遥远的距离,可他也没有忘记时刻给她报平安。 从每一餐,到沿途看见的风景,遇到的趣事,甚至是他觉得她会喜欢的事物,他都一个不落地,分享给了她。 出差的分明只有他一个人,可是通过那些照片,她好像也亲眼看到了相同的风景。 容缈倒是不担心谈时意的工作会被影响到,毕竟,他的事业心和恋爱脑一样重。 在国内的时候,他有带她去“一秒”上过班。 当然,她是在手机里待着的。 如果容缈暴露在公众视野,会带来不少麻烦,而她本身就是讨厌麻烦的,所以也懒得出国。 而开会时的谈时意,会通过手机,跟容缈进行高频率的交流。 他时常会抬头,看一眼报表上的数据,给出自己的客观分析、评估,又低头,回复她。 此举一度让公司里的员工怀疑,他是在谈办公室恋情。 说他耽误工作,他的效率又是比谁都高的,甚至,他的进度已经遥遥领先了。 可要说他一心搞事业,他也确实不如单身时“专心”了。 在他的生活中,她占了更大的比重。 [谈时意:周报,请缈缈查收。] 除了日常之外,他每周都会写一个周报,跟她汇报他的项目进展,以及下周的目标、规划。 不过,此项目非彼项目,他不会跟她谈无趣的金融、股价之类的。 作为谈总唯一的上司,容缈认真地审查了一遍周报的内容。 在上一周,他飞了几个国家,且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没有熬夜加班,也没有生病。 而在“下周目标”中,他写的是“回国”。 [容缈: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谈时意:还没有订票。缈缈是要来接机吗?] [容缈:嗯,考虑中!] 事实上,谈时意的考察行程,在今天结束了。 收到她的回复后,他立刻去查了回国的机票。 没有直达的,只能中转,总计要花十几个小时。 他以她方便的时间为准买好了票,而后将航班信息发给她。 [容缈:距离起飞时间只剩两个小时了,赶得到吗?] [容缈:中间怎么还要在机场过夜的?都没有餐食。机场的食物肯定也不太好吃。] 谈时意的唇角勾了勾。 其实,他大可以买第二天的票,不过,等他回家,估计是夜半了。 [谈时意:想早些见到你。] 他很快收拾好了行李,打车去了机场。 第一趟行程持续了两个半小时,谈时意看了会儿金融报,便抵达了。 中转到了下一个城市后,他即将乘坐的、回国的航班,却因为当地的大雨,延迟了。 雨来得猝不及防,天气预报根本没有报道,他只能在机场等着雨停。 谈时意将突如其来的变动,告诉了容缈。 大概是因为时差,她没有回复。 他放下手机,静默地看着落地窗外的瓢泼大雨。 自她来到他身边后,他在大方向上没再出过错,投资、决策,都是十分顺利的,但生活里的小插曲,总是不间断。 譬如,磕碰的腕表、丢失的耳机、客户临时更改的要求…… 以及现在,不得不改签的航班。 从前的谈时意,绝不会将这些用时间和金钱便可以化解的小事,归结到运气上。 可在遇见她之后,他也开始信“玄学”了。 所谓的流年不利。 那是他一直担心的。 她说,要替他改命,倒霉的人显然是他。 但她的运气会不会因此也受到影响? 或者说,她是否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即便容缈让谈时意不用多想,他也还是希望,自己的运气能自主地变好一些,那样一来,就不用消耗她的了。 对她,他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 同她说的,大都是进展顺利的事,非必要的、倒霉的遭遇,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除非是像现在一样,他会跟她说明情况,告知她“不必来接机”,以免影响她的睡眠。 他自己的出发时间都是不定的。 如果一定要拿概率说事的话,他的幸运值,明显比她低了一大截。 所以,他也会忧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她的累赘,拖她后腿。 等谈时意回到p市机场时,已经比原定的预计到达时间,晚了十几个小时。 他拿回了自己的行李,正要离开,却在出口,意外地看见了她的身影。 凌晨三点的机场,空荡荡的,人并不多。 容缈刚伸开了双手,谈时意便几步迈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抱住,“你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给她发改签后的航班信息。 “我可是住在你手机里的崽崽。能不知道吗?” 容缈的神情带了些自豪。 她坐在了谈时意的行李箱上,被他慢悠悠地推着。 容缈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外观一样的小礼盒,递给他,又仰头看他,“二选一。” 谈时意犹豫了下。 他知道,她给他的,都不会差。 但他似乎总能选到偏差的那一个。 这一点,在股票上就能看出来。 谈时意打开了其中一个礼盒,他念着上面的文字,“容缈陪伴卡,不限时间、地点、行为?” “最好的怎么被你抽到了?” 容缈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本崽崽以后也要一直为资本家打工了。” 走出机场后,他和她的影子,在稀疏的月光下,交叠在了一起。 谈时意将行李箱转了一个方向,让她正面对着他。 他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冷淡的眸中,流光潋滟,“但是资本家的一切,都属于崽崽。无论是时间、金钱,还是他本人。” 不用看,谈时意也清楚,两个礼盒里的礼物,是一样的。 她明白他的担心,猜到他会想多,所以,用这样一种巧妙的方法,用爱意化解了他的不安。 他期盼着好运将至,可他的好运已至。 贪心的资本家,满足了。 第378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一) 容缈在系统空间休息够了后,灵灵兔便将她投放到了下个位面。 意识归位时,她听到了身边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容缈缓缓睁开眼。 由黑暗到光明的转变,让她不由眯了眯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周遭围成圈坐着的少女,她们个个正值花季,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只不过,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脸上带笑的,全都哭丧着脸,表情一个比一个凄惨,却像是在忌惮着什么,所以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小声哽咽。 容缈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水。 显然,她跟旁边的人一样,方才也哭了。 她淡然地吸了吸鼻子,控制好情绪后,观察起周边的环境来。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房间,容纳她们约莫二十来个人,已然显得拥挤。 里头的装饰物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和寻常人类的喜好差不多。 一定要说的话,唯一奇怪的地方…… 容缈的视线转移到了餐桌上。 桌上只放着一副餐具,剩下了一半的,看着已经冷掉了的面包还在盘子里。 可餐盘的旁边,摆放的高脚杯实在太多了。 少说也有十几个。 一套餐具,却搭配那么多杯子。 房间的主人是有收集癖,还是长了十多张嘴? 容缈和其他人都是坐在地上的,她们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后,身体难以动弹。 从她的视角看,大部分的杯子都是干干净净的,透明的玻璃折射出诡异的银光。 她忽然瞥见一个与众不同的高脚杯,不由蹙了下眉。 容缈微微向上伸了伸脖颈,努力抬头,好看仔细一些。 杯中残余了一点液体,颜色偏深红,看着有些许混浊,而非水自带的那种清澈感。 血? 吸血鬼吗? 她很快联想到了相关的可能性。 而身边人用颤抖声音说出的话语,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我不想死,为什么被抓到的会是我啊?” “不是说吸血鬼已经灭亡了吗?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大家别担心,我相信,血猎会来救我们的,他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类,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就在其他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女声传来。 她的神情也不算多镇定,相比于冷静,她的状态更偏向于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要自暴自弃,也不要怨天尤人,我们肯定能等来救援的。” 又过了一会儿后。 一个肤色苍白的男子进了房间。 他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神色各异的少女们,“怎么一个个的,表情都那么难看?我现在可什么都还没做,你们就已经撑不住了。那待会儿取血的时候,你们岂不是要用眼泪把我这里给淹了?” 少女们闻言,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与容缈最初的想象不同,她以为吸血鬼的背景设定会是在中世纪。 但眼前这位,显然不是。 他穿了一身西装,瘦骨嶙峋的,除了皮肤有些惨白之外,服饰、行为举止,包括他房间中的陈设,都偏向于现代。 而且,被绑架的少女们,以及她,身上的衣服风格也不是华丽繁复的,相反,十分日常。 大概她们原本都是在各自过着正常的生活,却突然被绑了过来。 方才提到的血猎,应该就是和吸血鬼站在对立面的阵营。 但……这个吸血鬼绑架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是要吸她们的血,直接吸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先将她们关在一起,又迟迟不动手? 那些高脚杯的数量,也令人觉得奇怪。 就像是为了取样而准备的。 怎么,还要按照血型进行分类吗? 也是怪讲究的。 西装革履的吸血鬼抬头,通过狭小的窗户,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自言自语地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取了一只干净的玻璃杯,目光在地上的少女之间巡视了一圈。 随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容缈身上,眼中划过一丝玩味,“啧,似乎有股特别的气息。” 对方的眼神直白而露骨,吓得她周围的人都挪动了些,生怕离她太近,自己也遭殃了。 容缈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在这种时候,她表现得越慌乱,越容易引起对方的征服欲。 而且,她也懒得装害怕。 容缈无声无息地活动了下背在身后的手腕,她将绳子攥在手里。 从别的角度看过去,她还是被绑着的。 和旁人无异。 可事实是,在刚才静默的时间里,她已经解开了束缚了她的绳索。 但解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吸血鬼刚好进了房间,她便暂时没有轻举妄动,选择先观察一下。 她原先的计划是,找机会一个人逃出去。 带上别人,变数太大。 首先是大部分人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先不说她们的体力如何,就刚刚的情况而言,她们很可能连赌一把、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会害怕是人之常情,可是,怕了就逃不出去。 这是一个残酷的命题。 再者,她的记忆并未传输过来,她没理由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完全陌生的他人担保。 血猎何时会出现,能派出多少人来营救,又能救走几个人,都是未知的。 以她过往的炮灰属性来看,她估计是得死在半路上的。 所以,她单独行动,出逃的成功率会更高。 比起别人,她更信自己。 如今,吸血鬼表露了先对她动手的想法,也让她确信了一个猜测。 除了他以外,附近应该是没有别的吸血鬼的。 绑架一事,可能是他自己完成的。 因为只有他一个大蚊子在场,所以即便他要取谁的血,甚至是性命,也不用和别的吸血鬼商量,或是向更高层级的吸血鬼汇报。 说来,也是他低估了人类。 都搞绑架这一出了,居然只绑个手。 虽然绑得也很紧就是了。 可能是恐吓作用更占大头。 毕竟,要是把腿也绑了起来,单凭他一个,想一次性搬运那么多人质,还是挺困难的。 所以不如让她们自己顺从地跟着他走,也更省时省力。 第379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认为吸血鬼可以碾压人类,因而也不把她们反抗的几率放在心上。 连人质的嘴都没有封住。 据此推断,她们可能是处在哪个荒郊野岭,即使是大声呼喊,也不起任何作用。 由于对方没有展现出实力,容缈不大确定自己是否能打得过他。 她的力量,在每一个位面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限制。 所以,她只能等待对方主动靠近。 “你、你别伤害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就在吸血鬼步步逼近容缈的时候,刚才那个视血猎为救星的少女,颤抖着开口。 她的声音一出,引得吸血鬼调转了方向,离容缈更远了。 “怎么?开始互帮互助了?” 吸血鬼笑得乐开怀了,他鼓起了掌,看着地上浑身发颤的女生,“真不愧是人类啊,明明自己都没有自保能力,吓得都快哭了,却还想着救别人。你的行为,属实感动我了,所以,我决定调换一下顺序,从你开始。” 女生或许是出于善意才帮忙说话的,可事实上,她有些帮倒忙的意思了。 而且,这样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除非她是有光环的伪女主。 那就另说了。 毕竟主角是一定可以等到救援的,炮灰却未必有这个命。 “不要、不要!” 女生哭着挣扎着,身子不断往后退去,几乎把墙壁蹭得脱了层皮。 在吸血鬼即将碰到女生的那一刻,一个玻璃杯砸了过去。 角度精准,力度也足够大。 吸血鬼被砸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眼神阴狠,“找死?” 有人类解开了绳子,还当着他的面挑衅他。 这是他没想到的。 容缈微叹了下气,她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都可以永生了,为什么不让我活?太自私了可不好。” “别去,你打不过他的!” 女生再度出声。 容缈:“……” 这不是没有开始打吗?怎么知道她不行的? 就算她们以前认识,可现在的情况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行动能力,其他人动都动不了,哪怕她是作为一个要死的炮灰,争取到的时间,也会更多。 已经有人在试图够到摔碎的玻璃杯,想拿碎片割绳子了。 而伪女主却仍寄希望于一个影子都没见着的血猎。 “你别伤害别人,如果一定要吸一个人的血,你吸我的吧!” 女生一咬牙,一闭眼,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又搬出血猎来震慑吸血鬼,“但是你这样做,血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吸血鬼被弄得快烦死了,他径直上前,掐住离他更近的、女生的脖子,“啰嗦死了。你说的血猎,估计早就死在我设下的陷阱里了。就算不死,也残废了。他们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着他们来救你?” 女生被掐得难以呼吸,面色涨红,听到血猎有可能处于危险之中的消息后,眼眶里更是盈满了泪水。 就在这时,吸血鬼听见物体落地的声音,他动作一顿,看向容缈原来的所在位置。 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容缈是通过那个窄小的窗口,跳出去的。 她踩着椅子,又抓住了窗户的边框位置,借着上肢的力量,把身体送上去,再从高处跳到了外头,落在了地面上。 动作熟练而轻盈,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再加上有伪女主的间接帮助,吸血鬼压根没注意到。 吸血鬼勃然大怒,“还真以为能逃得出去吗?” 假如溜的是一个普通的猎物,那是不要紧的,可偏偏,她的气息,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他冷冷地扫了一圈其余在地上的女生,威胁道:“尽管跑,但要是被我发现了,腿可是会打断的。” 吸血鬼放完狠话后,便出去找溜走的容缈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们现在要不要抓住机会,一起逃?” “是啊,估计吸血鬼一心去抓她了,没空管我们。” “丽丽,你怎么看?你是我们之间最有主意的人了。” 苏玛丽摇了摇头,声音哽咽着,“我们还是别乱跑了,省得血猎找不到。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没事的。而且,现在外面那么黑,吸血鬼又是夜视动物,我们就是跑出去,也没胜算的。”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血猎到底什么时候来啊?靠谱吗?” “说起来,容缈也太不厚道了,她自己跑出去,都不带上我们的!大家都是一起被绑过来的,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想活吗?” “说不定她先逃走,是去搬救兵呢?” “拉倒吧,我不觉得她会那么善良。你看,刚才丽丽都在争取时间了。可她倒好,不帮我们弄开绳子,还自己翻窗走了。” 苏玛丽的声音柔弱无比,“可能,她就是那样的人吧。” “哼,她赶紧被抓回来才好。” [宿主,她们都在说你坏话,还恨不得你出逃失败。] 灵灵兔为宿主打抱不平。 明明是伪女主一直在浪费时间,再等下去也是徒劳。 没有下手的机会,宿主的第一选择,当然是先撤为上。 “嗯。” 她猜到了。 [宿主之后要折返回去吗?血猎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不回了。” 容缈抿了下唇,“我要证实,她们对我的看法是没错的。” 起初,她还是想救的,可现在,她有点叛逆了。 [也是。] 解开绳子、迅速翻窗,看似简单的求生步骤,不仅需要沉着的心境,还得有敏捷度和力气。 哪怕宿主能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于短时间内救出好几个人,那些没被救的人,也会心有怨言。 而且,即使宿主真的当了救世主,她们也不会感激的,只会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的白眼狼,无论是救或不救,都没什么区别。 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将自己陷于困境之中? 再说了,宿主现在出逃,将吸血鬼引开,就已经是在帮其他人了。 [宿主,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本兔再给你传输相关记忆。] 第380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 容缈应了一声,接着探索起来。 她没有地图,夜里又黑漆漆的,只能跟着感觉走。 这一片树林里,杂草丛生。 她扒拉开挡住视线的草,指腹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了一下。 小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血的气息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可附近又没有能止血的物品。 容缈将渗出的血,抹在了草上,将血止住了个七八分,而后,往相反方向离开。 . 血色一点点升起,由边缘往中间爬,直到将整个月亮都覆盖住。 圆月不复往日的清冷皎洁,反而被映衬得,弥漫上了一层诡谲危险的气息。 巨大的古堡,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当血月的一缕诡异红光,透过穹顶上的小窗,投射进城堡时,所有吸血鬼都提心吊胆地看着最中央的棺材。 暗红的光被窗户切割成六芒星的形状,形成了一个法阵似的投影。 古老的棺材上,雕刻着玫瑰图案,艳丽而华贵。 镂空的玫瑰,被一旁侍从模样的人倒入了一些鲜血。 可棺材毫无反应,死气沉沉的。 这已经是现存的血液里,味道最好的了。 吸血鬼千辛万苦寻来,自己都没舍得喝,却被倒掉,喂给了棺材。 侍从也惋惜似的摇了摇头,将玻璃杯放到一边。 立马有吸血鬼去抢剩下的血喝。 “今年也不行吗?” 开始有吸血鬼在底下小声议论起来。 所有的样品,都试过了。 但祖宗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血月之夜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别那么早下定论。”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吸血鬼都会从各地赶来,就是为了献上自己在一年中,寻找到的、最甜美的血液。 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哪个吸血鬼都必须遵守。 毕竟在棺材里躺着的那位,级别是最高的。 “是啊,威廉不是都没回来吗?” 当然,也有临时去抱佛脚,现抓人的。 譬如现在被提到的威廉,也就是那只绑架容缈等人的吸血鬼。 像威廉这种,给自己找足了借口,美其名曰,由于是新鲜的人类,血液的气味也更好,成功概率会更高。 但说到底,就是没有准备而已。 每个吸血鬼都要缴纳自己的份,所以也不存在互帮互助的情况。 自身都供给不足了,还帮别人? 吸血鬼可不是多善良的生物。 “可是,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虽说还有吸血鬼没有交上质量合格的血液,但所有吸血鬼都不抱希望,并一致认为,那位跟往年一样,是醒不过来了。 侍从拿干净的手帕,擦拭掉棺材上多余的血迹。 玫瑰的内部,再次变得空空如也,它像是缺乏充足的灌溉,呈现出了凋零之色。 被判定“不过关”的血液,自然是被剩下的吸血鬼,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喝完了。 分明都是味道不错的样品。 但那位似乎从降生以来,就挑剔得不行。 这也不喝,那也不喝的。 古堡里的气味混杂在了一起。 血月正对着城堡上方时,棺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正在捡“剩饭”吃的吸血鬼一愣,“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另一个吸血鬼不以为意,“幻听了吧。你再喝点,我缺血的时候,也有类似的症状。”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砰”的一声。 侍从面露惊恐,他指着碎成渣渣的棺材,和破了个大洞的城堡穹顶,“没、没了……” “什么没了,大惊小怪的。刚刚是什么声音,爆炸了吗?” 一个吸血鬼不耐烦地回道。 他还以为是血猎来了。 后来一想,血猎的本领什么时候大到能引起爆炸了? 可他一回头,看见空荡荡的棺材后,也是被震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了,“始祖呢?!” 那么大一个祖宗,没了! 目击了全过程的吸血鬼回道:“飞、飞出去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找!始祖都沉睡那么久了,连路都不清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余下的吸血鬼反应过来后,立刻行动起来。 问题是,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始祖他已经不见了。 不仅是没影了,连根羽毛都没留下,上哪找去? 吸血鬼派了一部分出去,分向四面八方去找。 行动力较差,飞不了远程的吸血鬼,便在原地待命。 虽然不知道始祖是受了什么刺激,一醒来就飞出去了。 但……既然是他自己飞走的,大概,也能自己飞回来吧? . 夜幕上方,有巨大的黑影飞过,将稀疏的月光遮蔽住。 有什么来了。 透过投到地面上的影子,她看见了一双巨大的翅膀。 不是天使那种,看着便觉得柔软、蓬松的类型。 而是充满着骨骼感、力量感的、尖尖的翅膀。 形状像蝙蝠,八成是吸血鬼没跑了。 来者是带翅膀的,飞行速度也快,她跑了那么一长段距离,“它”一下便飞到了她的身边。 且吸血鬼的夜视能力强,周遭的景象对于她来说,是昏暗模糊的,可于吸血鬼而言,却是清晰可见的。 今晚的月亮本就奇怪,再加上“它”一来,光线更暗了。 她根本没有占优势的地方,再跑下去也是白费体力,索性不跑了。 “它”来时,带来了风,引得树林沙沙作响。 现在,“它”不动了,四周也没有任何声响,平添一股诡秘的寂静。 “你在偷看我吗?” 黑暗之中,她无法确定他的所在位置。 可她却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他啊。 甩开了刚才的吸血鬼,却引来了他。 不亏! 容缈微笑了一下,“想看的话,出来看不好吗?” 她分明是个板上钉钉的猎物,却比猎人还要明目张胆。 于暗黑中窥伺的“它”,终于有了一点轻微的动静。 容缈闻声,抬眸,向上望去。 “它”,停在一棵枝繁叶茂、根干粗壮的树上,而她瞥见了“它”的衣角。 一道隐秘的银光闪过。 “它”放弃了隐藏,径直从高空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第381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四) 与刚才见到的吸血鬼,有极大的不同。 他身上的衣着华丽而繁复,像是从画框中走出的中世纪贵族。 银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身侧,圣洁而美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神秘感。 偏偏他的瞳孔是酒红色的,似弥漫上了一层血色,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冰冷而无情。 他长身定在原地,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瞳色变得深邃了些。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 更像是一只原始的动物,在盯着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 他的姿态,是胸有成竹的,并不担心她会跑掉。 似乎只要他想,他便能轻易地将面前的少女撕碎。 沉睡了多年的吸血鬼,是第一次狩猎。 以往,即便是沉睡着的时候,也会有同类接踵而至,为他献上自己捕到的佳肴。 他的确缺乏狩猎的经验,却拥有着捕食者的本性。 空气里的甜蜜因子,激发了他的本能,驱使着他一步步朝她走去。 血月正悬于高空,吸血鬼释放出的强大威压,让周围的一切生物都自觉噤声。 黑色与暗红色交织的外袍之下,雪白衬衣的图样复杂而精美,贴身的西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 地上的落叶被他碾碎在长靴之下,沙沙作响。 他的每一步,都是清晰可闻的,如同秒针的每一次振动,更好似死亡的倒计时。 容缈被压得有些难以呼吸。 明明他只是在走近她而已,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对她做什么,可她胸腔中的空气仿佛已经被掠夺了大半。 她微喘着气,拍打着自己的心口,试图平复呼吸。 下一秒,他已然到了她的眼前。 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仰眸看向他。 吸血鬼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五官,是上帝最得意的杰作。 轮廓立体而分明,锋利得多了几分危险的攻击性。 他近乎苍白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带着疏离和冷感。 一双眼眸,像是酿造的陈年美酒,氤氲着深红。 他将她的手腕,放至他的胸前。 吸血鬼的表皮体温很低,不像人类那样,身体有御寒系统。 夜里的温度本就不高,连带着,风也是寒冷刺骨的,再加上他毫无预兆的触碰,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察觉到猎物不大安分后,他抓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些,力度大得可以把她脆弱的腕骨捏碎。 “疼……” 他听见她的轻呼,却恍若未闻,面色依旧淡漠。 “你是要喝血,对吗?” 容缈主动开启了试探。 他的反应是慢半拍的,跟刚才她见过的吸血鬼相比,简直像放了零点五倍速。 她问了话,他却疏于回答,浓密纤长的羽睫轻垂下,将瞳孔的深红色掩埋,落下一片阴翳。 他一动不动,正盯着什么看。 容缈顺着吸血鬼的视线看过去。 他是在看她指腹的伤口。 但她只是被刺了一下而已,割开的口子不大。 何况人类的自愈能力是很强大的,那处伤口已经凝血了。 跟吸血鬼的交流,显而易见,是困难的,他跟没睡醒似的,好像听不太进去她的话。 手腕被捏得泛红,她要是反抗,只会引他使用更大的力气。 容缈只能选择接着沟通。 驯兽太难了。 她抿了下唇,“如果你想吸血的话,你应该让我放松一点,不然也是没用的。” 他的眸光凝在她的伤处,抬起眼睫,力气这才小了些。 容缈看见吸血鬼的动作后,好似也理解了他的脑回路。 因为她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所以他觉得,只要他的力气够大,就可以把血再逼出来。 问题是,他捏的是她的手腕,而非指尖。 再说,她的手也不是芦荟。 不过他大概是不会想得那么弯弯绕绕。 吸血鬼依旧固执地攥着容缈的手不放。 他不是怕她跑,担心到嘴的食物飞了,他只是在等待她再次流血。 可他优雅站立的模样,仿佛是在等待培养的玫瑰盛开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没等到新鲜的血液流出,眸子里晕了些更深的颜色,像是暴怒的前兆。 期间,容缈试着交流,她想让他放开自己。 先松手,才好说。 但毫无疑问,失败了。 她只得采取一种更直接的、通俗易懂的方式。 容缈咬破了左手的手指。 她被他禁锢着的右手,很快松开。 对气味敏感的吸血鬼立刻换了个目标。 他强势地把她拽了过去,她被拉得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即使他的外表再冰冷强硬,他的薄唇也是柔软的。 咬破,比划破造成的伤口更大些,她的血流得自然也更多。 他吮吸着她的血液,性感的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滚动。 容缈有点站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他喝了她多少血。 只是…… 吸血鬼的唾液,貌似有催情的效果。 面对猎物时,猎人总要让对方放松警惕。 吸血鬼也是如此。 只有猎物松懈了下来,被欲望徐徐引导着,甚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让人脸红心跳的幻想,吸血鬼才能更好地、安静地,享受着美食。 她身体发软,不由靠在了他的身上,空出的另一只手,也抓着他的衣角。 沉浸在进食里的吸血鬼,并不介意自己平整的衣物被弄出褶皱,也不在乎沾染上人类的气息。 容缈的呼吸稍显凌乱,她温热的吐息在他的脖颈处萦绕,让体温冰冷的吸血鬼,被勾起一丝热意。 他的身上,有木质的香味。 明明是让人心安的气味,可在这种氛围下,也成了催情剂一样的存在。 纵使血量再多,也经不起他无休止般的吸吮。 她的伤口不再流血后,他像是意犹未尽,湿润的舌尖,在上面舔了舔。 细小的口子,在被他舔完以后,自行愈合了。 容缈:“……” 这是什么永动机? 他结束进食后,她的理智也恢复了几分。 刚想从他的身上起来一点,她便注意到,他幽深的视线,停在了她的脖颈上。 第382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五) 猎食者是贪婪的。 吸血鬼更是不懂什么叫做节制。 他的眸中,酝酿着更深的色彩。 英俊而强大的吸血鬼青年,注视着面前的人类少女。 他根本不会收敛自己的欲望,想要的,在眼里写得一清二楚。 月色是血红的。 她的脖颈修长而纤细,他只要伸出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掐死她。 雪白肌肤下的青色血管,和隐隐跳动的动脉,都让他沉迷其中。 更令他为之疯狂的,是她甜美的气息。 方才分明已经品尝到了一点,他却还是不知餍足。 想要更多。 她的血,将他绯红的唇瓣衬得艳丽无比。 在那一刻,吸血鬼揭开了自己的伪装。 优雅的面具之下,贪得无厌、绝对的掌控…… 血腥与美丽的结合,才是真正的他。 他从来都是黑夜里的恶魔。 吸血鬼露出尖锐的牙齿。 他的神色森冷。 人类会因吸血鬼的进食而陷入情欲的网中。 吸血鬼却不会受到半分影响。 他只是把她当成食物对待而已。 容缈知道,以他目前的状态,他一旦开始啃咬她的脖颈,就不会有停下来的可能。 “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 她小声说了一句。 吸血鬼的力量于她,是绝对的压制。 而他又不清楚,身为人类的她,生命有多脆弱,更不知道她的身体构造。 他要是一不注意,咬到了她的大动脉,可怎么办? 当然,他是喝爽了,但她也是死得够够的了。 “要喝,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容缈提出了条件,她软声道:“这里又黑又冷,我不想站着。换个地方,你也会舒服些,不是吗?” 作为食物链的底端,按理说,她是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的。 吸血鬼也觉得麻烦透顶了,他抬手,冰凉的掌心贴住她的后颈。 看样子,他并不想理会她。 “不带这样的。” 容缈露出委屈的表情,“都让你吸了,怎么连坐着都不让?” 其实不只是吸血的问题。 她刚从绑架的地方逃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一片树林具体有多大,但估计血猎也差不多来了。 本来她和吸血鬼就难以造成沟通,再加上第三方,到时候,场面必然混乱不堪。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了枪声。 由于有一定的距离,容缈并没有听见。 但吸血鬼却察觉到了。 他是始祖吸血鬼,不仅力量要比一般的吸血鬼强,五感也会更敏锐些。 否则,他不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闻见她的血的气息。 他确实沉睡太久了,并不清楚眼下的状况。 如果他多在古堡里待一会儿,其他吸血鬼一定会告诉他,那是血猎。 在进入休眠阶段之前,他听过猎枪的声音。 对于普通的吸血鬼来说,那是危险的讯号,听到了,就需要撤离。 可他拥有与之抗衡的能力,不以为意。 血猎似是来了不少人,弄出了更大的声响。 容缈也听见了。 吸血鬼却不管不顾地,让她贴近他。 他按住她的肩膀,低下了头,尖牙抵在她的肌肤上。 “有人来了。” 容缈微微往后躲,却被吸血鬼反用更大的力气压住。 他的神情原本没有半分波澜。 但,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出了抗拒之意后,他不悦地掀起了眼帘,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容缈无奈,“我知道你不怕,也许你的武力值在那些人之上,能轻易地将他们杀死。” 她看着他的酒红色眼眸,认真道:“但我怕。” 吸血鬼以为,她是在惧怕,无眼的子弹会击穿她的身体。 的确,人类的战斗力,不足以胜过枪弹。 甚至一些吸血鬼都敌不过。 他也曾亲眼目睹,长辈被银制子弹击穿心脏的画面。 但事实上,容缈只是在担心伪男女主的光环会伤到他。 他的气运一向弱,哪怕自身实力再强大,也比不过主角光环。 她必须护住他。 所以,在能不冒险的情况下,一定是谨慎为上。 面容冷峻的吸血鬼,蹙了下眉,似是很不满她这种弱者的姿态。 可她的模样实在太楚楚可怜。 让他更心烦了。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身后瞬间长出骨感十足的、巨大的黑色翅膀。 吸血鬼带着容缈腾空而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不禁抓住了他的衣领。 然而,衣领作为支撑物,还是太小了些,而且,衣料容易被扯开。 他大抵不会喜欢穿一件开了线,或是破了个口子的衬衫。 高空中,是极易缺少安全感的。 何况,还不是她自己飞。 掌握方向和速度的,都是他。 容缈弱弱地问:“我怕摔下去,我能抱住你吗?” 正确姿势,应当是她搂着他的脖颈。 可脖颈于吸血鬼而言,是重要的部位,不能随意地交出去。 不提前问,直接上手的话,她恐怕会被他“高空抛物”。 吸血鬼闻言,更不耐了些,“你怕的还真多。” 他的语气里尽是嘲讽之意。 但容缈并没有在意。 她反而说:“你明明是会说话的,怎么现在才开口?” 刚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吸血鬼没有搭理她,接着飞行。 “不再说一句吗?你的声音很好听。” 容缈弯唇,笑了一下。 夜色凉淡如水,她温软的话语落在他的耳畔。 或许是想到自己进食失败,吸血鬼烦躁地将她扒拉住他衣领的手弄开,强行让她环住了他的脖颈,冷冷道:“抱着。” “……哦。” 容缈乖乖应着,她搂着他,又问:“你不怕我忽然对你下手吗?” “我不是胆小鬼。” 吸血鬼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些微的磁性。 沉静得像流淌过的古老岁月。 他冷笑了声,语气里是绝对的自信和笃定,“你也伤不到我。” “是吗?” 容缈的眉梢微抬。 她凑过去,在吸血鬼的脖颈上亲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一碰即分。 随后,她一本正经地做出了评判,“确实伤不到,但亲得到。” 第383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六) 人类少女的举动,出乎了尤西诺的意料。 说她大胆,她又怕这怕那。 可说她胆小,她偏偏最不怕他。 在他短暂的记忆里,就没有不害怕吸血鬼的人类。 所有的人类,都是一样的聒噪。 无论是被抓住时,还是被吸血时,人类都无一例外地,喜欢大喊大叫。 这是“正常”的反应。 只是,吸血鬼作为受益的一方,并不能与人类感同身受。 尤西诺更是如此。 他一直以来都是强者,自然不会理解弱者的行为。 一部分吸血鬼,偏爱观察濒死的人类,看自己手中的猎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或看对方的理智,是如何一点点崩溃、瓦解的,并从中获得快感。 尤西诺没有这种癖好。 或者说,他自降生以来,世上就不存在任何能激起他兴趣的事物。 包括,血液也是。 今夜是尤西诺第一次品尝到人类的鲜血。 在他沉睡前,为了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他都是以动物的血为食。 并不是所有动物都行得通。 他对气味太敏感了。 后经比较,才发现,能让他饮用血的动物,必须符合种种条件。 饮用水无污染。 饲料干净、添加剂少,最好是纯天然的草料。 生活的环境也一定得是干干净净的…… 简单来说,就是越纯粹,越贴近大自然,越好。 在这种苛刻条件下生长出的动物,血液的味道才是勉强过得去的。 至于人类,不管是新鲜的血液,还是储存的血液,都让他生理性地反胃。 别说进食了,光是闻到,他的心情都会变差不少。 整个吸血鬼家族里,都找不出第二只比尤西诺更挑剔的吸血鬼来了。 其他的吸血鬼,并不能明白尤西诺的“标准”。 毕竟,对于吸血鬼而言,血是食物。 以食物为生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讨厌食物的味道? 由于观念不合,尤西诺也不与别的吸血鬼为伍。 虽说吸血鬼是喜好独居的,可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能做到自给自足。 吸血鬼内部,也有鲜明的等级划分。 有一些能力差的,无法单凭自己完成狩猎,不得不依附更强大的吸血鬼,以此来获得生存所需的食物。 尤西诺则是个例外,从捕食到进食,他都是自己完成的。 他的力量强大,既不用别的吸血鬼帮衬着抓捕猎物,又不必低三下四地乞求食物。 好处颇多。 除了自己累点之外,没什么其他毛病。 他独来独往惯了,这种生存方式,倒也能让他落得个清静。 尤西诺那一支,是吸血鬼所有分支里最“正统”的一支。 他所拥有的力量,是最纯正的。 也正因此,他需要肩负起整个吸血鬼家族的命运。 吸血鬼发展到尤西诺一代时,已经开始式微了,尤其是他自己的一支,全然走起了下坡路。 人类意外地发展得极快,甚至开启了工业革命的时代。 环境被污染后,能被尤西诺认可的血液,变得更少了。 由于科技的进步,人类在对待吸血鬼时,有了更足的底气。 经常有吸血鬼被无声无息地消灭。 一向高傲的血族,被引发了极大的恐慌。 吸血鬼由此分为了两派。 一派主张战争,他们认为,人类再强,也不过是蝼蚁之辈。 如果担心人类的力量会日益壮大,就应该在现阶段,将人类打得落花流水。 有了惨痛的教训,人类才会记住,吸血鬼才是世界的顶端,此后不敢再犯。 而另一派主张和平,他们觉得,人类目前的真正实力,是不能被探测到的。 且人类在数量上更占优势,群攻对于吸血鬼来说,难度更上一层楼。 倒不如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对外宣扬,吸血鬼已经不存在了,等人类放松下来,吸血鬼再卷土重来。 只是,和平派的观点,在当时的吸血鬼看来,注定是要被鄙弃的。 血族优雅高贵惯了,怎么可能去过那种苟且偷生的日子? 整日偷偷摸摸的,也一点吸血鬼的风范都没有。 所以,吸血鬼最后选择向人类宣战。 只不过,以吸血鬼的脾性,当然不会选择在明面上告诉人类,何时开战,只是在夜里发起了偷袭。 作为始祖一脉,尤西诺必然是要参战的。 吸血鬼就是这般残酷无情。 平日里,始祖吸血鬼也没有因为血脉,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 所有吸血鬼的力量都大差不差,并不倚仗着始祖的力量而活。 然而,一到要用上始祖的地方,吸血鬼自己是最不客气的。 那时的人类,还没有熟练掌握武器的运用。 加上,大战是吸血鬼一方主动挑起的,人类被打得猝不及防。 就在局面岌岌可危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名为“血猎”的反吸血鬼组织。 根据打入吸血鬼内部的人类提供的信息,血猎发现了吸血鬼的弱点,是银制物品。 于是,人类批量地生产制造银质子弹,扭转了局势。 所有的始祖吸血鬼,都在大战中死去。 除了尤西诺。 尽管都是始祖一脉,可吸血鬼之间的力量也是有参差的。 尤西诺作为最强大的个体,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原因也简单。 他的食物来源变少了,又不肯喝人类的血。 甚至整个战场,都散发着令他不适的血腥气。 他的力量,能发挥个三成,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连始祖都敌不过,其他吸血鬼更是死的死,残的残。 尤西诺受伤后,被其他在城堡驻守的吸血鬼带了回去。 最后,吸血鬼选择了撤退,隐居在了各地。 尤西诺则是陷入了沉睡,他被安置在棺材里。 古堡的位置隐蔽。 而且有侍从守卫着,相对来说,是安全的。 没有吸血鬼知道,他何时会苏醒。 百年来,吸血鬼一直寻找着能唤醒尤西诺的血液。 始祖的力量只是被封印了而已。 如果尤西诺能醒来,那么百年前的耻辱,吸血鬼便能报回去。 更何况,始祖一旦苏醒,其他吸血鬼也会受到增益。 第384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七) 血月之夜,是吸血鬼实力最强大的时候,也是吸血鬼对血液的气味,最易感之时。 所有吸血鬼一致决定,在那一夜,为始祖献上自己寻得的美味。 始祖的挑食,是出了名的。 但吸血鬼没想到,尤西诺挑剔到了一种境界。 怎么喂血,都毫无反应。 如果不是被银质子弹击穿心脏,吸血鬼将会是永生的状态。 不老不死,青春永驻。 要不是有这个先决条件在,吸血鬼真的要怀疑,始祖已经嘎了。 由于有这种规矩在,吸血鬼又开始狩猎。 时光流逝,岁月变迁。 相比于吸血鬼的永生,人类的寿命是短暂的,在百年间,已经更换了几代。 吸血鬼这种生物,已经不存在于人类的记忆中了。 那次大战,从宏观的角度上来看,波及到的范围并不大,因而,也没有被记录下来。 吸血鬼本身就是少数人才知道的存在,这样一来,更是罕见了。 人口规模庞大,偶尔少了那么几个人,是常有的事,要找起来,跟大海捞针似的。 没有人会怀疑,是吸血鬼干的。 大多数吸血鬼都是合格的捕食者,不会留下狩猎的痕迹。 但,也有例外。 还是有吸血鬼不慎留下了蛛丝马迹。 血猎因此重建了。 吸血鬼在数年的时间中,力量不断被削弱。 血猎也是同理。 除了少部分亲历者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吸血鬼所为。 现代残忍的谋杀案也不少。 且,武器的使用被管控得越来越严格。 炮弹什么的,都是过去式了。 血猎一是没有跟吸血鬼正面对抗的能力,二是找不到吸血鬼的踪迹。 即使吸血鬼再怎么胡作非为,血猎也是无可奈何的。 渐渐的,血猎发现了规律。 在血月之夜,吸血鬼的活动频率是最高的。 于是,血猎在该天,全天都是警惕值拉满的。 可吸血鬼是行踪不定的,速度又比普通的人类快得多,血猎防不胜防。 树林里又传来一声枪响。 惊起一群乌鸦乱叫。 容缈默了一下。 她看着熟悉的场景,试探性地问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古堡。” 尤西诺冷淡应答。 “但是,我们好像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兜圈。” 她忍不住说:“你迷路了吗?” 尤西诺:“……” 他冷笑一声,“你在质疑我?” 容缈:“……” 绝对迷路了! 她顿了下,“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好了。 “血。” 尤西诺是跟着气味来的。 所以,不需要任何方向上的指引,她就是导航本身。 容缈:“?” 她抿了抿唇,“要不,我来试着找一下方向?” 比起他现在无头苍蝇式的乱飞,她觉得,还是她来导一下,会比较好。 “不需要。安静待着。” 尤西诺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他的态度斩钉截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哦。” 容缈几乎是挂在了尤西诺的身上。 她挨得更近了些,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安逸得很。 她只要微微仰起头,便能看见他分明的下颌线条,和立体的五官。 他的薄唇上,她的血,已经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了。 他一点一滴地,舔得干干净净。 比起绑架她、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吸血鬼,他更像一只原始的野兽。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他带她没有目的地飞着。 “月下私奔?” 容缈若有所思地道。 尤西诺低眸,瞥了她一眼,“又怎么了?” 她乖巧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种在约会中的浪漫感。” 虽然说,是有点诡异的浪漫。 “约会?浪漫?” 尤西诺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尾音上扬,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吸血鬼不能理解人类清奇的脑回路。 他可不觉得,抱着她飞来飞去,有什么浪漫可言。 尤西诺将搂着容缈的手松开。 她失去了支撑,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不浪了!” “到了古堡之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只要活着。” “我的血只给你喝。” 容缈说了一大堆好话。 等她快要掉下去时,他才满意地将她抱回来。 他的性情真是不定。 像是完全看心情办事。 容缈暗暗地磨了磨牙。 驯兽师难当。 想当一个温和的驯兽师,更是难上加难。 没关系。 不气。 她有的是法子。 “始、始祖……” 一只前来找祖宗的吸血鬼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的夜视能力没问题。 银发、红眸、中世纪贵族的穿着。 眼前的吸血鬼,的确是始祖没错。 可是,始祖怎么会抱着一个人类女子? ……难道,始祖当时咻一下飞出去,就是为了她吗? 尤西诺本就和其余吸血鬼不太熟,经过百年的休眠,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但对方身上的蝙蝠翅膀,可以让尤西诺确定他的身份。 尤西诺冷淡地点了下头。 即使碰见了同类,那一双酒红色的眼眸里,也并无什么波澜。 吸血鬼本来是要带路的,可他飞着飞着,觉得走前面不太好,有点抢风头的意思。 何况,都到这里了,说明始祖应该是认路的。 吸血鬼默默退到了尤西诺的身后,“始祖,请。” 尤西诺:“……”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飞。 负责引路的吸血鬼看着前进的方向,欲言又止。 他想说,又不敢说。 要是被他纠正了错误,始祖会不会生气? 容缈默默转头,看了一眼后边的吸血鬼。 碰上一个路痴始祖,也是不容易。 尤西诺目视前方,却将容缈的头给转了回来,他的声音低沉又冰冷,“眼睛不想要了?” 她低声提醒道:“始祖,古堡貌似在反方向。” 尤西诺:“……” 他若无其事地调头。 身后的吸血鬼都要泪流满面了。 始祖,回头是堡! 容缈善解人意地说:“夜色真美,谢谢始祖带我来看古堡周边的样子。” 尤西诺闻言,纤长的睫毛垂落,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第385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八) 古堡的位置是十分隐蔽的。 为了保护始祖的安全,血族在附近设下了法阵。 即使真的有人类误闯了过来,也不会发现。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古堡是不存在的。 但现在,血族为了能找到始祖,同时也是给始祖一个指引,这才将法阵关闭了。 所以,容缈能看见古堡的所在位置。 她还没有接收剧情,但通过目前的情况,可以推断出…… 始祖是个不常回家的。 其实,也不能怪尤西诺。 他从前的确在古堡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便搬出去独居了。 可百年间,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景象,都不复他记忆中的模样。 尤西诺带着容缈降临。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古堡。 它还是保留着中世纪的设计风格,从外面看,古老而华丽,可又透露出一些阴森森的气息。 相当有吸血鬼的做派。 容缈微微仰头,她指着破了个大洞的墙壁,“始祖,好像该重新装修了。” 尤西诺:“……” 他抬了下手,破损的部分便完好如初了。 容缈毫不吝啬地鼓掌,她还给他点了个赞,“始祖的效率真高。” 尤西诺无动于衷。 他一进入古堡,无形之中便有强大的威压,将原本到处找不着祖宗,急得团团转,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吸血鬼们震住了。 一时间,其余吸血鬼心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始祖找回来了? 他身后为什么还有个人类? 找一送一? 等等,墙怎么也修好了? 修得真好诶,简直跟之前一模一样。 不知道能不能请始祖也帮忙搞个装修什么的,天花板漏水可是有些日子了。 始祖的力量可真好用,要是能用到正经地方上,他肯定能找个好工作! 考编估计也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画面显得十分诡异。 吸血鬼自动地在两侧站好,夹道目视着始祖和…… 食物。 容缈跟在尤西诺的身后。 她注意到,在他进来以后,整个古堡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没有吸血鬼再敢窃窃私语。 他跟行走的制冷机似的,身上的体温也不高,走哪都能自动给周边降温。 夏天抱着他应该会很舒服。 尽管有吸血鬼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偷偷瞄她,但也没有做出什么更逾矩的行为了。 要知道,吸血是血族的本能。 就跟她看见巧克力一样。 想忍住冲动,可是很难的。 在始祖隐形的庇佑之下,容缈大大方方地开始打量起了古堡。 大厅内,并无过多的陈设,有悬挂一些色彩暗淡的油画,还有一些简单的物件。 最显眼的,无疑是厅内正中央的棺材。 嗯…… 也破了个大洞。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棺材的受损状况,比墙壁要更严重一点。 在尤西诺苏醒带来的冲击波下,它只剩下了一个大体的框架,其他的,都碎成了渣渣。 容缈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有点懵。 难不成是因为被冰箱咬了一口,又被抱了一路,所以,她感冒了? 不对,应该还是木屑和灰尘的影响。 她刚下了结论,便看见晃晃悠悠的棺材架子,塌了。 容缈:“……” 她无辜地表示:“不是我干的。” 哪有打个喷嚏,就能被喷塌的棺材? 是它自己的问题! 吸血鬼们都不敢吱声。 他们当然知道,棺材是为什么破成那样的。 但不能说啊! 始祖怎么会犯错?始祖是永远没错的! 容缈戳了戳尤西诺,“这个也能修好的吧?” 虽然不是她弄的,可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因为心虚而产生愧疚感的。 血族的修复能力只限于用在见过原样的物品上。 尤西诺是睡在棺材里的,自然不会清楚棺材从外面看是什么样子。 他的步伐一顿,转而看向别的吸血鬼。 “……” 各个吸血鬼立即开始看天看地,试图避开始祖的扫视。 他没见过,其他吸血鬼总见过了。 然而,尤西诺不知道的是,吸血鬼的能力已经大幅退化了。 别说修复物品了,哪怕是身上划了个口子,吸血鬼能依靠的,也只有创口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完成了从相信“魔法”到相信“科学”的转变。 也正因此,吸血鬼才需要尤西诺的庇护。 “这里应该有别的棺材吧?” 容缈见状,转移了重点。 马上有侍从回答:“有的有的。客房里有没用过的。” “客房?” 尤西诺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人听得心里莫名发寒。 “……” 侍从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了,他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头追。 古堡本就是始祖吸血鬼的栖息之地,但住不住,是可以自行选择的。 对于始祖来说,古堡就是家一样的地方。 通俗点说,即使始祖再怎么沉睡不醒,“房产证”也还是他的。 而侍从刚才却不小心说成,有客房可以给始祖住。 哪有主人在自己家,住客房的道理? “在哪啊?” 容缈像是并未注意到暗流涌动的局面。 她这样一问,跟火上浇油似的,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侍从左右为难,却也还是答道:“上三楼后,左转,走到尽头就是了。” 虽说,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人类。 而古堡里,即便是级别最低的侍从,也是吸血鬼。 吸血鬼的实力再退步,用来对付一个弱小的人类,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她是和始祖一起回来的。 没有吸血鬼敢动手。 且,她是个局外人,搞不清楚状况,是很正常的事。 顶多是愚笨了点,不会看眼色,之后再找机会除掉便是。 容缈挽住尤西诺的手,笑容无害,“我是客人,自是住客房。但我又离不开始祖,所以,我想和他住在一起。” 她的言语、动作,让在场所有的吸血鬼,都目瞪口呆。 行云流水的一番话,既将主客的问题给解决了,又从侧面表明了她和始祖的关系不一般。 似乎不只是猎人和猎物那么简单。 毕竟,没有人类会想和吸血鬼同住一个屋檐下。 第386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九) 就连吸血鬼自己,都不敢轻易和别的吸血鬼同居。 生怕对方哪天晚上忍不住了,看见脖子就来上一口。 何况是人类。 她的提议,是大胆而超前的。 再说了,在血族看来,再美丽的人类,也只是食物而已。 谁没事会和零食一起睡? 这种事情是没有先例的。 明知不妥,可也没有吸血鬼敢提出反对的意见。 别说什么规矩了,始祖本身就是规矩。 吸血鬼是崇尚强者的物种,有力量,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始祖都还没发话呢,轮得到谁开口? 她的提案,出发点是好的,也缓解了尴尬的局面,但总归是荒谬的。 始祖不可能会同意的! 尤西诺的视线在容缈身上停顿了半晌。 他暗红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流光,沉声道:“可以。” “……” 其他吸血鬼不理解,但不得不理解。 都不用尤西诺解释原因,吸血鬼便自行为他想好了理由。 像情侣那样同居? 不存在的。 始祖的力量强大,他肯定是把对方当成移动血库了,夜里饿的时候,咬一口就可以充饥。 指不定是在她身上插个管子,要喝的时候,随时取。 跟饮水机的原理差不多。 饮血机的存在,便捷!合理! 侍从赶紧找借口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我去为您布置一下。” “我也一起好了。” 容缈倒不是想去收拾房间,她只是单纯地有点困了而已。 她刚才在树林里逃了那么久,又飞了好一会儿,还被吸了血,十分想念柔软的大床。 “谁让你走的?” 尤西诺拽住了容缈的手腕,让她硬生生停下。 他的眼眸像是淬了寒光,隐隐有些怒意。 有吸血鬼上前,面色为难地表示道:“始祖,您刚醒来,对血族目前的状况不甚了解。血族眼下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必须商讨一下计策,最好在今夜就能有结果,人类显然不适合听……”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尤西诺的力量给掀翻在地。 吸血鬼的话术当然是有些夸张了。 血族是黑夜的宠儿,又可以变换形态,如果活得更谨小慎微,安分守己些,血猎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之所以说得那么严重,是因为尤西诺醒了,吸血鬼一心想趁此机会,重回统治地位,难免有些心急。 自大战失败后,吸血鬼活得相当卑微,整日提心吊胆的。 但那也是相对从前的潇洒日子来说。 由奢入俭难,吸血鬼更是有一身两百斤的反骨。 打输了,不服,就想着,一定要打回去,才心满意足。 血族的力量薄弱? 没关系! 反正吸血鬼的寿命长,他们可以好好呵护沉睡中的始祖,等始祖醒了,再复仇也不晚。 一个吸血鬼被尤西诺揍了,剩下的吸血鬼又纷纷前来找打。 “始祖,我们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血族复兴的希望,就在您身上啊!” “她再怎么说,也是人类,我们不能确保,她不会向血猎透密!她真的不能在场!” “始祖,你要相信我们!虽然,为了融入现代社会,我们不得已换上了人类的衣服,但血族的身份没有变,我们不会做有害血族的事!” “百年间,我们为唤醒您,一直在找适合您的血液。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 容缈也不知道怎么,吸血鬼便开始跟始祖表忠心了。 而且,她的存在,还成了一个争议点。 如果她此时说,她不会帮血猎做事,估计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唯一的突破口是尤西诺。 但他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差。 让人担心,他下一秒是否会将所有的吸血鬼都丢出去。 吸血鬼的生死,跟容缈无关,她也不想管。 可牵扯到了她的睡眠,那便另说了。 容缈拉了拉尤西诺的衣角,“始祖,我困了。” 有精力熬夜是一回事,想躺平又是另一回事。 恰巧,侍从回来了,恭敬道:“始祖,房间已经整理完毕了。” “那我走了?” 见尤西诺的力度小了些,容缈试探性地问了句。 他没有再说话,便是默许了。 她弯了下唇,“晚安。” 容缈转身离开。 尤西诺很是烦躁。 他的目光一路沉默地追随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间。 晚安? 安个大蒜。 尤西诺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的怒火,再抬眸时,他的眉眼间皆是不耐烦的神情,“说。” 身为拥有绝对力量的始祖,他本是可以选择将忤逆他的吸血鬼,都一并杀之的。 但,诚如其他吸血鬼所言。 他睡了太久,如今醒来,便不能再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了。 始祖一脉,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百年前是这样,百年后也如此。 何况,血族为了使他苏醒,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 忙是一点都没帮上,反倒让他倍感不适。 每年的血月之夜,他都能闻到难闻得要命的、人类的血液气味。 棺材是近乎封闭的,只有一点新鲜的空气能涌进来。 沉睡期间,他是没有意识的,五感也被关闭了。 可今夜,他在察觉到她的气息后,又闻到了其他的、令他几欲作呕的味道,所以,他才会“破棺而出”。 再结合其他吸血鬼的说辞,不难推测出,他每年,都要受那样一夜的磨难。 休眠时,失去嗅觉,是正确的。 所有吸血鬼排成整齐的队列。 他们虽穿着现代的服饰,却行起了中世纪的贵族礼仪。 每一只吸血鬼,都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左肩前,微微低头,以示对始祖的最大尊重。 尤西诺:“……” 他讨厌这种没必要的繁文缛节。 最重要的是,她不在。 他更烦了。 浓密的长睫低着,将眸中的猩红杀意掩盖住。 银发红眸的始祖吸血鬼,烦闷地一手支着头,冷淡地听着同族的汇报。 底下的吸血鬼,控诉起人类及血猎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 跟小孩找大人告状似的。 絮絮叨叨个不停。 被吸血鬼视为救星的尤西诺,却是看谁都不爽的状态。 他不耐地轻啧了声。 烦死了。 都杀了得了。 第387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 容缈到达房间后,灵灵兔冒了出来。 [宿主,是否开始接收剧情?] 容缈:“……” 她可以拒绝吗? 夜里又饿又困的,还不让她睡个安生觉了。 她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勉强维持着平和的心情,“说。” [……] 宿主的语气,怎么变得和反派变得那么像? 一个是从脸上就能看出明显的不爽,一个看起来则是由衷的…… 困。 灵灵兔很快将记忆传输了过来。 事实上,关于反派的信息,她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 现在只是将前因后果补充完毕而已。 这是一个背景设定在现代的位面。 吸血鬼大势已去,却一直不死心,想着找人类复仇。 容缈看着那一行描述性文字,陷入了沉默。 ——“在伪男女主的阻拦之下,吸血鬼唤醒反派尤西诺的计划彻底失败,尤西诺被杀,死在睡梦中。” 所以,他在原剧情里,主要起一个陪伴作用? 有点不厚道了。 他都没活过来一秒,就安静地死了。 一个从头睡到尾的反派。 “他苏醒的原因,是我吗?” [是的!] 当时在系统空间里的灵灵兔,也是一头雾水。 它反复观看了几遍录像,才确认了情况。 [宿主,据本兔推断,反派应该是闻到了你的血,才醒的。] [他是从古堡赶过去的,还飞了好长一段距离。也是蛮辛苦的。] [不过,他的嗅觉也太敏感了,而且你又不是重伤,只是划破了手指而已。] 第一点,她已经从尤西诺的口中得知了。 而第二点,能从破损的古堡、棺材上看出一二。 至于最后的,她也赞同。 刺激未免太大了。 但容缈结合了一下尤西诺的身份后,便理解了。 他的设定是一直以来靠动物的血而活着,从未碰过人类的血,沉睡了那么久,忽然在一众难闻的味道里,闻到了美味的“夜宵”的气息,激动一点,也是正常的。 [宿主,还是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原因,你的血的味道会特殊一点。据说,在吸血鬼的眼里,它会是十分香甜的。] 灵灵兔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宿主。 容缈:“……” 她抿了下唇,否定了笨蛋兔子的想法,“我是不会咬自己一口的。” [好吧。] 它还怪期待呢。 容缈在位面中的身份,依旧是个实打实的炮灰。 她和其他人被吸血鬼威廉绑架,血猎姗姗来迟。 在进行消灭威廉的任务时,血猎的子弹打偏了。 她不幸中枪身亡。 本来的抓捕目标——威廉,却趁乱逃跑了。 容缈:“……” 炮灰的命不是命吗? 小世界中,伪女主便是刚才自始至终站在血猎一边的苏玛丽,而伪男主则是血猎的现任队长苏杰克。 伪气运之子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所以是同一个姓氏。 只是,名字听起来有些敷衍。 吸血鬼自然是站在血猎的对立面的,由于尤西诺的出场少得可怜,原剧情的重点也不在他身上。 大致是讲了一个伪男女主是如何历经重重磨难,重振血猎的励志故事。 [宿主此次的目标是攻略尤西诺,且他是不能死掉的。] 尤西诺是因气运,才碰不到适合的血液的。 他现在好不容易醒了,倘若是非自然死去,会被系统空间判定成“倒霉”。 按照吸血鬼和血猎的宿敌设定,再加上过往的仇怨,双方之间势必会再度爆发一场大战。 而尤西诺作为吸血鬼的主力,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毕竟,吸血鬼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唤醒他,从而借用始祖的力量。 容缈的立场变得十分微妙。 作为人类,她自然是不能维护吸血鬼的。 吸血鬼需要靠血才能生存下去,一旦血族重新夺得统治地位,势必会伤及更多无辜的人。 但她也不会帮血猎。 血猎不可能对吸血鬼手下留情。 如果血猎占了优势,尤西诺身为众矢之的,一定会死。 吸血鬼依附于尤西诺的力量,才敢肆无忌惮,假如血猎要除掉吸血鬼,他必然是最大的靶子。 除非有什么能取代血,消弭双方索取与被索取的关系。 [想要世界和平可真难。] 灵灵兔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容缈枕在枕头上,眼睛也闭着,“嗯。” [……] 怎么看宿主,都是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听见了它的声音,才给个随便的回应。 容缈虽是闭着眼的,却没有入睡,她问:“现代的血族,相比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灵灵兔翻阅了一下资料信息。 [应该是变得更能忍了?] [在始祖沉睡的百年间,吸血鬼灰溜溜地躲在各处,平日里也是只能伪装成普通的人类,所以他们的穿着、生活习惯,都向人类靠近了些。] 以血族高傲的个性,本是做不出那样的事的。 但或许是适者生存的道理,已经没有一只吸血鬼,会像尤西诺那样,从外表上看,就是吸血鬼了。 其余血族的眼睛,不再是外露的红色,只有在吸血时,才会变成血红色。 牙齿也是一样。 只有进入了进食状态后,吸血鬼才会露出尖锐的獠牙。 不然平常顶着个尖牙,也不好解释。 银质子弹,或者说,与银相关的物品,仍旧是杀死吸血鬼的最佳武器。 至于怕阳光…… 如果太阳不是特别晒的话,血族对此的反应都不会太大。 虽说吸血鬼是昼伏夜出的生物,可经常有白天不得不外出的情况,所以他们也适应了。 灵灵兔将自己的推测也一并告诉了宿主。 “知道了。” 容缈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而后准备进入梦乡。 灵灵兔第一次识趣地没再打扰宿主睡觉。 它默默地闭麦了。 眼下的状况相当恐怖。 宿主进入位面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但她一口食物都没吃! 跟之前比起来,简直是个奇迹。 尤西诺会因为血液的气味、喝不到血而烦躁,宿主在饿且困的境况下,精神状况恐怕也很难稳定。 它还是先溜为上,省得兔头不保。 第388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一) “队长,那只吸血鬼太狡猾了,我们没能抓住他,让他给跑了。” 一个血猎的成员如实汇报道。 苏杰克简直要被活活气死,“他不是已经中了我的子弹了吗?怎么还能跑了?” 他才继承血猎没多久,就撞上了血月之夜。 结果吸血鬼不按套路出牌,血猎原先设下的埋伏,全落空了,吸血鬼压根没来。 他带着血猎等了半天,然而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才知道,吸血鬼抓住空隙,绑走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他的青梅苏玛丽。 他收到了消息后,立马带人来救了,但在半路上中了吸血鬼的陷阱,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我们也不太清楚。” 成员讪讪答道。 “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苏杰克挥了挥手,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人质都还安全吗?” 成员点了点头,“都救出来了。玛丽小姐也在那边等您。” 苏杰克和苏玛丽的关系,整个血猎组织都知道。 闻言后,苏杰克便走了过去,看见泫然欲泣的苏玛丽,“丽丽。” 他的话音刚落,苏玛丽便抱住了他,在他身上哭,“杰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杰克安抚着她的情绪,“现在没事了,我都听说了,你在面对吸血鬼时,不慌不乱,为我们的营救争取到了很多时间。” 他当然没有说,是因为他的安排不当,及眼力不好,才导致救援慢了那么多的。 “吸血鬼还是没有抓到吗?” 面对苏玛丽的提问,苏杰克避重就轻,“我打中了他,他肯定跑不远,就算侥幸逃脱了,他估计也是活不了的。” “我就知道,你的枪法一向很准。” 苏玛丽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容缈怎么样了。” “容缈?” 苏杰克对于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她也被绑架了吗?” “嗯。吸血鬼一开始想抽她的血,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就解开绳子,跑掉了。” 苏玛丽点头,露出担忧的表情,“我一直旁敲侧击,让她不要自己一个人轻举妄动,可是她太一意孤行了,我没拦住她。你们有找到她吗?她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事实上,如果不是容缈先逃了出去,威廉是不会离开的,其他人也等不到血猎来找。 假如威廉留在了屋内,那么里面的所有人都会是他的人质、现成的挡枪工具。 以苏杰克“精准”的枪法来看,是谁会中枪,还真不一定。 容缈将威廉引了出去,所以血猎的目标缩小了,击中的难度也降低了。 但苏玛丽所言,却将容缈的作用完全抹去,她巧妙地运用话术,让自己和苏杰克,成为了事件中唯二立大功的主人公。 “丽丽,你太善良了,不要怪自己,她偷跑,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的问题,后果也是她自负。” 苏杰克回道。 为了找到威廉的踪迹,血猎已经在附近搜寻了好一会儿了,可什么都没找到。 最好的结果是她已经成功逃走了。 当然,苏杰克并不觉得一个寻常女生会有本事逃得出去。 夜色沉沉,树林的地形又复杂。 连血猎都是拿着手电筒,所有人一起行动,才找到人质的所在地的。 她一个什么工具都没有的女生,怎么可能跑得了? 而且,吸血鬼也不见踪影了。 她很有可能是被吸血鬼掳去了。 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了。 谁让她不相信血猎? 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 回去之后,也好交代。 就说,她是不服从玛丽的安排,擅自行动,自己倒霉,才出了事。 其他被救出来的女生,纷纷向苏杰克道谢。 “真是太感谢了,要是没有血猎,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死在这里。” “是啊,队长不愧是丽丽的竹马。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一旁的苏玛丽,也觉得沾了光,神情得意。 苏杰克则是摆起了谱,“没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保护好每一个人,是血猎的职责。” 又寒暄了一会儿后,苏杰克带着所有人回去。 他在前面领队,走着走着,只听“噗通”一声,人就突然没了。 “队长呢?怎么遁地了?” 经过长时间的搜寻,手电筒早没电了。 他们只能跟着血色的月光走,自然是看不清前路的。 苏玛丽一听苏杰克不见了,着急得往前跑。 结果,她也当场表演了一个遁地术。 苏杰克都还没从摔跤的劲头里缓过来,又猛地被苏玛丽一压,他差点吐血。 谁在这里挖了个大坑?! . 威廉拖着受了伤的身体,往古堡走。 他的右边翅膀被打了一枪,只能飞一小会儿,时间长了,就容易失去平衡,从天上摔下来。 等他踉踉跄跄地到了古堡前,紧闭的大门却忽然打开了。 威廉还以为是同族好心给自己开了门,可他看见,吸血鬼们有说有笑地出来。 “哟,威廉回来了?不过,你这来得也太晚了,我们都开完会了。” “你的翅膀怎么受伤了啊?这血流的,你可别让始祖闻到了,否则他又要发火了。” 吸血鬼是会流血的,彼此之间也会互相吸血。 只是,吸食血液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带有象征意味的。 地位低的吸血鬼,没有资格吸取地位高的吸血鬼的血。 尽管威廉此刻的伤情,让不少吸血鬼都眼睛发光。 但没有人敢在古堡造次。 古堡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原先借住在这里的吸血鬼,也各回各家了。 由于尤西诺的暴脾气,吸血鬼的会开得不算太长,大家在见识到始祖的暴躁后,无论是卖惨,还是介绍现状,都是往简单了说,生怕再惹得始祖不高兴。 虽然始祖全程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就是了。 威廉被同族的话给整懵了,“……” 开会?始祖?发火?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是他2g网了吗? “话说回来,始祖带回的人类,可真香啊,要不是有正经事要做,我都想咬她一口。” “收起你的哈喇子,觊觎始祖的食物,你不要命啦?” 第389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二) 威廉联想起了那个逃跑的人类少女。 不会那么巧吧? 他随便拉住一个吸血鬼,问起了她的相貌特征。 被提问的吸血鬼努力回想了一下。 有始祖在,敢正面打量容缈的,少之又少。 威廉找了好些个吸血鬼,才将信息一一对上。 他确信了对方的身份。 在古堡的大门关闭之前,威廉进入了古堡,他行了个贵族礼,恭敬道:“始祖。” 以为已经下班,结果又被喊住,疑似要接着加班的尤西诺:“……” 他闭了闭眼,声线冷漠,“还有事?” 威廉莫名感到后背发凉。 明明他只是跟始祖打了个招呼而已,怎么感觉始祖已经在心里把他送去见列祖列宗了? 威廉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是来邀功的。 虽说,不是他将容缈带回古堡的,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起了重要作用。 始祖既然同意了将那个人类安置在古堡中,说明始祖应该是满意她的血液的。 那么威廉没理由不来上报。 要知道,始祖的一份人情,有多难得。 多少吸血鬼求都求不来,他又怎么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威廉的措辞十分巧妙,避开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点。 在他的描述中,仿佛是他拖住了血猎,才为尤西诺和容缈的相遇,争取到了时间。 可事实是,他一直没能找到容缈的踪迹,还被她留在杂草上的干涸的血迹给糊弄了过去,找错了方向。 尤西诺苍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叩了叩椅子的扶手,他不甚在意地问:“所以?” 威廉疑惑了。 他觉得,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如果不是他策划了这出绑架,始祖和容缈根本没有见面的可能。 始祖也找不到合适的血液。 再往大了点说,假如没有他引起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始祖今晚是不可能苏醒的。 以为始祖是在质疑自己说谎,威廉还提供了准确的地址,又说出了树林的特点。 条条证据都能证明,他是在场的。 他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血族的大功臣,我要对你感恩戴德?” 尤西诺支着脑袋,斜睨了威廉一眼。 他的语气慢条斯理的,却像是在凌迟。 威压于无形之中被释放了出来。 那是源自强大的绝对力量。 威廉立马跪了下来,“我不敢。” 他是有那个意思没错,但始祖挑明了说以后,他的处境便变得尴尬至极,跟下一秒就要篡位似的。 “你想要什么?” 尤西诺懒得跟威廉计较什么敢不敢的。 他对所有吸血鬼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甭管血脉、身份、家族地位、个人贡献。 在他这里,通通不起作用。 看不惯他的,可以来推翻他,他十分欢迎。 前提是,如果对方有能力做得到。 威廉还在犹豫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向始祖讨要容缈的血液。 威廉也很久没有闻到那样诱人的气息了,吸血鬼的本性是难以抑制的。 但他不清楚始祖和容缈之间的关系。 冒然询问,危险系数还是很大的。 万一始祖相当重视那个人类,该怎么办? 可他转念一想,始祖才复活多久,哪来的占有欲? 何况他又不是要跟始祖分享同一个食物,他只是想尝一口而已。 始祖不会那么小气。 尽管如此,威廉还是选择了保险的问法,“始祖,血族苦了上百年,我的族谱上就剩我一个了,上没老下没小的。人家都是组团捕猎,不是和亲人,就是和好友,我孤身一吸血鬼,这次为了给您献血,都搞起绑架来了,如今伤痕累累,也没有食物补给……” 他没有直接问容缈的血,而是绕了个弯,先表明了自己的惨况,又侧面展现了他的贡献。 意图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这一招的专业名词,叫做卖惨。 倘若尤西诺是个贤明的领导,他必然会大度地将自己带回的食物分出去,以赢得民心。 可他显然是个独裁者。 尤其是在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上。 “真是血族中的跪族。” 尤西诺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不会觉得对方孤独了百年,有什么好可怜的。 毕竟他一直以来,就都是单独行动的。 对方之所以会受伤,究其原因,还是不够强大。 而他对同族中的弱者,向来没有同情心。 至于,她的归属,他更是不可能会让出半分。 威廉自以为完美的逻辑,可以说是精准踩雷了。 听到尤西诺的话,威廉还以为是始祖夸他有贵族气度。 他刚想从地上起来,受伤的半边翅膀便摇摇晃晃的,像是要掉下来。 威廉吓都要吓死了。 他赶紧扶住翅膀。 怎么回事? 他确信血猎使用的是普通子弹,所以,他身上的伤并不致命,翅膀只是被打穿了而已。 但现在,却是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 对方似乎要把他的翅膀硬生生拽下来。 威廉很快明白了,是尤西诺对他做出了限制。 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幅度,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始、始祖。” 尤西诺并未应答,自上而下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一道无声的选择题,被放在了威廉的眼前。 要他自己的命,还是要她的血? 威廉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他连声求饶,“始祖,我错了,我错了……呃啊!” 在他决定的那一刻,尤西诺便收了手,甚至十分好心地,为他接好了碎裂的骨头。 威廉感谢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古堡。 走的时候,他还把门关上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确定是真的没问题了,才放心下来。 就始祖刚才的态度,他都怕他踏出古堡一秒后,两边翅膀都对称得掉了下来。 他当然不会知道,尤西诺那么做的原因。 在威廉挨枪子的时候,始祖正在…… 迷路。 他听见了枪声,却没有理会。 一码归一码,尤西诺是分得极其清楚的。 给威廉修好翅膀,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第390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三) 吸血鬼的夜视能力,是很好的。 他那时,除了看见她指腹处的伤口外,还察觉到了她手腕上的勒痕。 红色的。 磨出了一点血。 再对照上威廉的描述,尤西诺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放对方一条生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那么宽容。 他很想直接弄死威廉。 那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 可威廉要是死了,她在古堡里的气息又会被难闻的血腥味覆盖。 哪怕是一瞬间,他也无法忍受。 尤西诺承认,在撕扯威廉的翅膀时,他的确起了杀心。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纯粹是看对方不爽而已。 但他却找不到真正的动机,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食物那么上心。 明明只要分一口她的血出去,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明了,迎刃而解。 尤西诺将原因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大抵是他自己太挑剔了。 血液气味难闻的,不喝。 质量不好的,不喝。 其他吸血鬼喝过的,不喝。 难得寻到一个味道可以入口的,他自是不会让渡出去。 处理完了威廉后,古堡彻底安静了下来。 尤西诺走上了三楼。 黑色的皮鞋,落在旋转楼梯上,发出的声音沉闷又缓慢。 她关上了房间的门,但没上锁。 门把手被他拧开了。 作为一只记忆还停留在中世纪的吸血鬼,他似乎是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所抛弃了,对很多事物的认知,也都停留在了过去。 但他的观察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好,加上别的吸血鬼也给他科普了一些现代的常识,只要他不单独出远门,宅在古堡里,生活的变化,便不会太大。 血月的颜色,已经淡了一些。 由于这个房间是在整一层楼最边上的位置,光照不是很好,只有稀疏浅淡的月光照射进来。 房间里有一张床,还有一具棺材。 是分开放的。 随着时代的变迁,吸血鬼的习性也被改变了。 大部分吸血鬼都不再需要睡在棺材里了,他们可以和人类一样,睡在床上。 仍旧睡在棺材里的吸血鬼也有,但数量不多,且基本上都是为了怀旧,复古一下,或是图个新鲜。 尤西诺的视线,从棺材上,转移到了容缈身上。 他朝她走近了几步。 高大的吸血鬼,身影覆盖下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她似乎睡得很香,呼吸平稳绵长,睡颜乖巧漂亮。 十分讲究的始祖,对着她研究了一会儿。 而后,他伸手,指尖碰了碰床垫。 有点硬。 尤西诺微蹙起眉,像是对能在这种环境下熟睡的她,产生了疑问。 他回眸,看了眼自己的棺材。 里面铺着天鹅绒。 软的。 毋庸置疑,他的棺材更适合睡觉。 他都睡了百年了。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尤西诺俯身,将原本好好睡着的容缈,一把抱了起来。 即使是在睡梦里,也不可能对幅度这么大的动作毫无反应。 容缈醒了,她微眯了眯眼,“始祖?”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困意,显然是没睡醒。 在知道他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情况下,她正准备接着睡,可身体却被他慢慢放了下去。 容缈:“……?” 她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我不睡棺材的。” 棺材的尺寸很大,容纳他和她,是有余的。 而且它有一定的高度,她坐着,也只是差不多刚好露了个脑袋出来。 尤西诺低了下眸,扫了她一眼,“我睡。” 吸血鬼可不需要在乎一个食物的感受,一切自然是按照他的想法来。 他坐了进来,在她旁边,挨得很近。 说着,他将她的脑袋给按了下去,让她枕在枕头上,他则抬手,将棺材板盖上。 容缈:“……?!” 受到了一点文化冲击。 棺材里的光线更昏暗了些。 她问:“这个棺材透气吗?” 由于距离极近,他的体温又低,她吐息间的热气,都被他尽数捕获。 他没有答话。 容缈也有了答案。 她没被憋死,就证明了,棺材的构造是特殊的。 但她还是不想睡。 棺材再大,也没有床大。 在床上,可以滚来滚去。 而在棺材里,她只要翻个身,便在他怀里了。 她侧着身,看着他,一双灵动的眼眸中,碎光流动。 他本是平躺着的,可大概是感受到了黑暗里,她的热切视线,他也侧过去,背对着她。 她的眉眼弯了弯。 为什么不正对着她? 容缈戳了戳尤西诺的后背,“始祖,你不用把衣服脱掉吗?看着很热。时间一长了,可能会闷的。” 沉默了半晌后,他问:“你脱了?” 她确实也没脱。 可她穿的是寻常的衣服,又不像他那样,一层又一层的。 容缈打了个哈欠,“可是,侧睡的话,衬衫会有褶皱。” 他的衬衫雪白,设计又繁复,肯定不好熨平。 始?强迫症?祖闻言,又将身子转了过来,换回了平躺的姿势。 他的银色长发散在身后,酒红色的眼眸闭着,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睑上,双手交叠在腹部。 睡姿熟练,又莫名乖巧。 容缈是已经接收完了剧情,所以,她也了解到了他的过去。 他的姿势,是无需多加思考,便能摆出来的。 已然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他究竟这样睡了多久? 一动不动的。 还保持了上百年。 即便是吸血鬼,也会麻掉的吧。 她本来是有些起床气的。 大半夜被弄醒,还不让人睡床。 他没有提前问过她的意见,更不允许她任何形式的反抗。 可看见他的模样后,她又心软了些。 以他的性格来看,他来了之后,本来应该直接咬她一口的。 但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将她带进了棺材里。 或许对于他来说,比起天翻地覆的外界,棺材才是他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容缈注视着尤西诺。 她也不打算睡了。 至少得等他先睡着,她才会溜回床上。 她的目光灼灼,他即使是闭着眼,也能察觉到。 容缈在等尤西诺入睡。 可他却并没有睡着,反而是睁开了眼,转头,看向她。 第391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四) 容缈却也不慌,她对着他眨了眨眼,“始祖也睡不着吗?” 尤西诺默然,似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试图入睡了,但未能成功。 可能是沉睡已久的身体没有调整过来,短暂地出现了不适应陌生环境的情况。 简而言之,他认棺材。 “所以说,始祖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一起睡床?” 容缈言笑晏晏地问。 眼下,他睁着眼,她是不可能偷偷溜回去的,倒不如直接跟他说明了。 就跟容缈不会屈服于睡棺材一样,尤西诺也会因为本能而抗拒床。 况且,他刚才已经试过了。 尤西诺将棺材盖打开,他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指了下铺着的被子,“天鹅绒。” 容缈:“……” 她也坐了起来,视线微抬,表情却是认真的,“地鸭毛也不行。” 尤西诺:“……” 他蹙了下眉,“地鸭毛比天鹅绒更软?” 显然,始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由于双方之间横隔着时间的差距,他当真以为,地鸭毛是比天鹅绒更好的材质。 他大概是把地鸭毛也当成某种现代的、他闻所未闻的新发明了。 “……它不重要。我的重点是,我睡不惯棺材。” 如果容缈不说清真正的问题所在,恐怕隔天,始祖便会让侍从去找地鸭毛。 “我知道,你睡不惯床。但,既然你现在也没有入睡成功,不妨试一下床?软不软的,另外说。先试试,也不会怎么样。” 她甚至还不怕死地,将她要趁他睡着时,回到床上的预想,告诉了他。 这似乎是一个暗戳戳的威胁。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容缈知道,他需要她的陪伴。 否则,他也不会大半夜地把她“移”入棺材了。 问题很好解决,在双方都睡不着的前提下,他又离不开她,想和她睡在一个地方,那么他就要乖乖听她的话,尝试一下她的提议。 容缈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澈,可她所说的话,又让她多了几分灵动狡黠。 “交换条件?” 尤西诺没有表现出多余的兴趣,却也不像先前那样,连她的话都不听。 想和吸血鬼做交易,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容缈亮出了自己的筹码。 她伸手,白皙的指尖勾住他银色的发尾,在手指上绕着圈圈,透着自然色泽的唇瓣轻启,“这样可以吗?” 尤西诺遏制住容缈的手腕,眸中的红幽深了些。 一旦他的心情有稍微大些的波动,他就很容易控制不好力量。 腕上被绳子磨损过的地方,被他二度碰到。 “真的很疼。” 容缈无奈地抿了下唇。 她主动地靠近了些。 娇软动人的面容,在他的眼前,被慢慢放大。 她的手还被他桎梏着,身体却是向他的方向倾倒。 柔软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这个力度,就可以了。” 容缈笑得乖软又漂亮,“也这样对我,好不好?” 尤西诺估算了一下她的力气。 可能连一只蚂蚁都捏不死。 但他还是将力度放小了。 容缈没有要一步登天的意思,他在短短时间内,能有所改变,哪怕只有一点,也已经很好了。 她的身体刚要往后撤时,他便一手将她的腰环住,将距离拉到方才的模样。 容缈微微仰头,对上尤西诺酒红色的眼眸。 他注视着她,眸光深沉,“谈不拢。” 容缈一懵,一时没想明白,他究竟是在对她的哪个要求做出回应。 下一秒,他便告诉了她。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的目光再往上了些。 冰冷的唇瓣落了下来,贴住她的。 他没有人类的温度,连唇都是凉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展露了难以抵抗的攻击性,来势汹汹。 他强势地吻住她,又撬开她的唇齿,毫无章法地亲了起来。 尤西诺大抵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亲吻的,他亲得完全没有技巧性可言。 偏偏他又不肯浅尝辄止,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在她亲他的那一刻,她香甜的气息,便将他的神经末梢彻底唤醒。 他不知道她身上独特的味道是从何而来,可那种异样的甜美,却是一直在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 从他进入房间时起,她的存在,就让他无法忽视了。 或者说,在更早一点的时候,他便已经被影响了。 带她飞回古堡时、她在他身边时、他开漫长又无聊的战略会议时,他的头脑中,都是她的身影。 明明一直想着的都是,她的血液。 沉睡已久的始祖,根本不可能满足于只喝那么一点。 但他等闲下来,真的见到她时,吸血的欲望又减退了。 不是她的血液对他没有吸引力了。 依旧有。 甚至,距离越近,他越难以把持。 只是她的睡颜乖巧,身上的气息,将他的暴躁因子,安定了不少。 尤西诺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 她估计也差不多。 大不了,明夜再吸。 反正她又不会跑。 他最大的忍耐,便是只将她抱到他身边,后续却什么都没有做。 很奇怪。 他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猎人。 从前捕食时也是。 大部分血族都自诩优雅地活着。 吸血鬼本身就是一种迷惑性极强的生物。 连唾液中的催情素,都是为了让对方放松下来,再慢慢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所以,吸血鬼通常都很会伪装。 他们不会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甚至以一副友善又优雅的姿态,去接近猎物。 等猎物信了,他们才开始对其下手。 但尤西诺不是这样的。 他根本不需要用温水煮青蛙那一套方法,因为猎物自身会惧怕他的强大。 看上的猎物,直接杀了便是。 有什么好废话的? 可是,他一以贯之的行事原则,眼下,在她身上,却好像行不通了。 他为什么要和食物做交易? 她根本不具备和他谈条件的资格。 他又为什么要听食物的话? 她说疼,他就真的不那么用力。 只要他想,她就是一个移动的血库,任他索取,哪里有还手或是还嘴的力气? 第392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五) 尤西诺讨厌不必要的怜悯心。 它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这是他在过去观察其他吸血鬼的行为时,得出的结论。 复杂的问题,以及过去的经验教训,在他的头脑中,缠绕成了一个毛线团。 他不应该那么做。 对她温和,后患无穷。 而且,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会变得越来越没有原则和底线。 可是,所有紧绷着的情绪,在她亲他的那一瞬间,都土崩瓦解了。 不够。 显然是不够的。 要知道,上一个试图跟他交易的,可是承受了翅膀断裂的痛苦。 虽然,在尤西诺看来,那么一点伤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她要是想和他谈拢,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摆出那么一点诚意,未免也太少了。 怀揣着这样莫名的心思,他疯狂地吻了上去。 尤西诺想,他不是在索取,他是在掠夺。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最近,加深了吻。 唇齿交缠着。 他不知足地攫取着她温热的呼吸、她甜美的气息、她的一切。 在不断的进攻中,他也掌握了一些诀窍。 尤西诺并没有闭眼,他是睁着眼的,酒红色的眼眸低着,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她从一开始的茫然,到跟着他的节奏走,再到沉迷。 中间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在他汹涌澎湃的攻击中,她很快沦陷了。 她的手无意识地攀着他的脖颈。 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而她动情的迷离眼神,被他尽数看见。 她白净软绵的脸上升起红晕,羽睫轻轻颤动,有时会扫在他的眼眸上,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他不以为意。 那只不过是催情素的作用而已。 想到这里,尤西诺停住了。 他依旧保持着凝视她的姿势。 眼眸里原本愈发深的红,却褪下去了一点。 他并没有给她换气的时间。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知道,接吻是需要换气的。 她被亲得喘不过气来。 被放开后,她靠在他的怀里,微喘着,红唇娇艳欲滴,眸光也是水盈盈的。 催情素太可怕了。 他更可怕。 明明他也是参与了的,且是主导的一方,看上去却完全没事,甚至云淡风轻的。 她下次一定讨回来。 容缈的理智归位后,便回归到了正题,“始祖愿意尝试床了吗?” “尤西诺。” 他忽地将名字告诉了她。 容缈微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也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而后,她问:“我可以叫你西西吗?” 尤西诺的太阳穴一跳,“……” 吸吸? 对于这个称呼,他不知作何评价。 本来他只是想换掉“始祖”的叫法而已。 其余吸血鬼,一口一个“始祖”,每次都是求情、卖惨。 几个小时下来,他听了上千遍。 他听烦了,便不想听她那样叫他。 谁知道,她十分明晰地在称呼上,将他和人类区分了开来…… 明显是厌恶他的意思。 这种直白的称呼,更像是为了提醒她自己,尽管她会因催情素而短暂失神,但她不能忘记,他始终是一个吸血鬼。 他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一个人类会不讨厌吸血鬼。 从前是,现在也是。 吸血鬼和人类,一直都是不对付的。 是,他是吸血鬼,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情。 可又如何? 他并不盼着她喜欢他。 她不喜欢吸血鬼,不喜欢他。 碰巧的是,他也讨厌人类……讨厌她。 只是她的血和气息,在他这里勉强过关而已。 跟她的人又没什么关系。 尤西诺不给出回应,也不是第一次了,容缈便视为默认了。 她拉起他的手,从棺材里走了出去。 到了床边,她先坐在了床上,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西西,不坐吗?” 尤西诺的身子是僵着的,从他笔直的背脊,便能看出来。 衣着华贵的吸血鬼,低眸,看了一眼雪白干净的床单,陷入沉思。 容缈下床,先将尤西诺掉了个方向,让他背对着床。 而后,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一步步靠近他。 即便她已经很用力了,可她还是推不动他。 本来他就比她高,要想把他“按”下去,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容缈蹦到了尤西诺的身上,她跟个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他的脖颈,腿夹在他的腰间。 她本以为,他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再加上惯性,向后倒去。 可他没有。 他站得相当稳,连轻微的摇晃都没有,跟被钉在了那里一样。 容缈:“……” 有一种大招放空了的挫败感。 她不信邪似的,试着用身体的重量压倒他。 然而,他纹丝不动。 “怎么硬邦邦的?” 容缈默默说了一句。 他仿佛是一道铜墙铁壁,无论她怎么动,他的重心都稳如泰山。 由于她在尝试用自己的身体把他推到在床,她整体是向前倾的,可他又不动半分,她便和他贴得十分紧密。 “你软。” 听见容缈的吐槽后,尤西诺波澜不惊地道。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很好。 容缈:“……?” 疑车无据。 不过,她也明白了一个事情。 硬来对他没用,她只有软下来,他才会有松懈的可能。 容缈也不乱摇了,她圈住他的脖颈,脸蹭着他,在他耳廓边,柔声道:“让让我,好不好?就一次,嗯?” 尤西诺不耐地瞥了容缈一下,银色的长发垂在身后。 他不再用力量支撑着身体,也无需她对此费尽心思,就为了逼他体验一下床。 高大的身形向后倒去,落在柔软的床上。 容缈也因为忽然的倾倒,变更了重心。 好在她及时调整了一下腿的位置,没有让腿被压住。 而今,她跨坐在他的腰上,手撑在床上。 他却平躺着,任由她的姿势,将他的衣服弄出褶皱。 银色的发丝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像是有流光淌过。 容缈往后坐了坐。 尤西诺:“……”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 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又慢吞吞地挪回到原先的位置。 第393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六)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谁知道,她只是稍微往后撤了一点,就坐到了不该坐的位置。 容缈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着。 但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 她也知道像是在狡辩,然而那确实是事实。 大半夜的,她只有睡意,没有睡他的意。 或许是容缈的表情十分真挚,语气也诚实,尤西诺并未同她计较。 她立刻转移话题,从他身上下来,并拿起旁边薄薄的被子,“要一起盖吗?” 被子很大,可是只有一床。 他不盖的话,她就可以一个人裹着,滚来滚去了。 像是看出了容缈的心思,尤西诺拒绝了。 她当下便扬起了一个笑容,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薄被是微凉的,软乎乎的。 容缈喜欢把自己包起来的感觉,如同陷进了云里。 她裹得紧实,将被角压在了身下,只有一双嫩藕似的手,跟脑袋露在了外面。 容缈乖巧地眨了眨眼,“西西,晚安。” 她闭上眼后,又忽地睁开眼,“这次是真的晚安了,你也记得早点睡。如果你再弄醒我的话……” 容缈思考了一下,什么才是对尤西诺来说,威胁最大的事情。 她灵光一闪,眼睛里透着清丽的光,“我就不让你吸血了。” 这可是明摆着的、赤裸裸的威胁! 尤西诺:“……” 让? 他需要她让吗? 可笑。 他刚要说话,却见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接着说:“说不定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血就不好喝了。” 依旧是毫无威慑力。 容缈安心地闭眼了,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尤西诺又气,又好笑,又无可奈何。 他的唇角扯着一道冷笑,看着她的脸,磨了磨牙。 按理说,他是根本没必要惧怕这种话的。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莫名的,他的确不想再弄醒她了。 他只是困了而已,跟她无关。 尤西诺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他在她的旁边躺下,姿势还是和在棺材里时的一样,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的位置。 比起在一边睡得完全没有规矩可言的容缈,尤西诺显得十分拘谨、约束。 他并未入睡,因为他不喜欢床,不喜欢被子,不喜欢房间里的一切。 尤西诺将视线移到了容缈身上。 她也很讨厌。 为什么非要用被子裹住她自己? 香甜的气息都被掩盖了。 尤西诺起身,将容缈翻了个面,他轻轻推了下她,她的身子晃了晃。 他趁机将她的被角扯开,将自己盖上,又把她给翻了回来。 尤西诺面无表情地做完一切,而后才躺了下去。 被窝里有她温热的气息。 很好。 被翻来翻去的容缈,有了些微的意识,她知道,又是他不安生了。 但她也没生气,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又靠在了他的颈窝处。 整个人跟个树袋熊似的。 而作为“树”的尤西诺,只是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 虽然她的这种依赖是突然的,但他也是受用的。 尤西诺一夜未眠。 他的手都被她压麻了。 可那也其实还好。 吸血鬼的身体本就是没有温度的,稍显僵硬,所以那种程度的麻,并不算什么。 问题是,他根本睡不着。 房间里所有的存在,都成了罪魁祸首。 而她毫无疑问是影响力最大的那个。 容缈赖了一会儿床后才起来,她伸了个懒腰,手却被拉住。 她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眸。 他看起来兴致不大好,眼下甚至有淡淡的乌青, 由于他的皮肤白皙,所以哪怕是一点鸦青色,都会显得十分明显。 她有点迷茫,“吸血鬼也会长黑眼圈的吗?” 吸血鬼不是习惯了熬夜吗? 她后来又想了想,除了他之外的吸血鬼,黑眼圈、泪沟、眼角纹,一个不落。 只是不会很明显就是了。 尤西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现在,很不爽。 非常。 烦闷的情绪积攒了一夜,然而她却睡得舒服得不行。 他无数次被她甜美的气息、血液引诱,衍生出咬她的想法。 好不容易将欲望克制了下去,他想离远点,她又抱着他,死都不放手。 他独自精神了一夜。 夜里,他的头脑一片混乱,又矛盾至极。 离她远了,他不舒服,烦躁。 可离她近了,也是相似的感受,心里还掺杂了一点痒痒的感觉。 像是他想要得到什么,她却不让他获取。 尤西诺一边想着,他到底为什么要在乎一个食物无关痛痒的威胁,一边又不知为何,实在是咬不下去。 昨夜,是他有史以来最糟糕、最混沌的一夜。 而所有积压下的情绪,在她苏醒的那一刻,有了彻底爆发的意思。 尤西诺一双红眸沉沉地盯着容缈,仿佛野兽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她忽地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早安。” 尤西诺:“……” 他或许应该保持住生气的状态。 理智告诉他,他也有十足的理由生气。 可是,在她亲他的那一刻,他确实好些了。 闷住的情绪,如同找到了一个出口,倾泻而出,不再积压在他心中了。 尤西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容缈的眉眼弯了起来,“知道你饿了,我也饿了。等我吃完,你再吃,好不好?” 食物自觉而听话。 他没有不满了。 但,始祖认为,那么轻易地原谅她,会显得相当没原则。 所以,尤西诺并未表露出任何开心的情绪,可他身上的低气压确实被收回去了。 容缈坐了起来,她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她不由看向了他,“西西,为什么你的头发不会乱?” 显然,她还没有意识到她昨晚都做了什么。 对于尤西诺来说,答案很简单。 他一个晚上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头发怎么可能会乱? 又不像她,隔几十分钟,动一次。 跟煎牛排似的。 厨师都不用动手,牛排自己会翻身。 容缈注意到了尤西诺身上盖着的被子。 她疑惑脸,觉得奇怪。 明明一开始只有她自己盖了。 第394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七) 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你钻了我的被窝吗?” 堂堂始祖,居然会干这种事? 见尤西诺不说话,容缈又只好善良地为他开脱,“一定是被子长腿了,自己到你身边的。”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闻言后,他冷笑了下,“确实主动。” 容缈:“?” 她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便放弃了。 睡了个好觉的容缈,心情很好。 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下了床。 尤西诺注视着容缈。 她倒是比他更像古堡的主人,行为举止比他还熟练,也根本不怕生。 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 大概是夜里睡得太不安分了,她肩头的衣角滑下去了一点,露出白皙细嫩的肌肤,和分明的锁骨。 他的眸光忽然一沉。 在她出门之前,他拦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容缈不解。 不是说好了,先吃早餐吗? 先后顺序可重要了。 如果是他先吃,那她也许会低血糖,晕过去。 但假如是她先吃,那么就可以做到两全其美了。 他低眸,抬手,将她落下去一些的衣角,拉了上来。 冰凉的指腹无意间碰到她带有体温的皮肤,引得她瑟缩了下。 他的指尖,在她的肩膀处停留了一会儿。 尤西诺似乎还想做什么,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收了手。 容缈对自己的驯化成果十分满意。 哪怕他的确另有所图,他也确实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容缈东张西望的,她出了房间,又下了楼梯,可一个吸血鬼都没见到。 “找谁?” 尤西诺低沉冷淡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容缈摆了摆手,“我只是好奇,怎么没看到其他吸血鬼?” 说完后,她又补充道:“从昨天的对话中可以猜出,应该是有别的吸血鬼住在这里的。” “但一夜之间,他们怎么都没了踪影?” “难道是还在睡觉吗?比我还赖床吗?” 毕竟吸血鬼是白天睡觉,夜间行动的生物。 可是,这也只是以前的情况。 灵灵兔有介绍,吸血鬼的习惯变了不少。 何况,他就是一个特殊例子。 可能是一直在沉睡,所以他也不分什么白天黑夜了。 所以,她对此还挺关心的。 容缈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对其余吸血鬼不感兴趣,也没有认识的吸血鬼,更不是特意在找哪个吸血鬼,仅仅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她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尤西诺的占有欲是十分强的,从刚才的衣领事件,便能看出一二。 加上他对食物又是高度挑剔的,自然会将她归在他的圈占范围内。 她目前还无法改变他根深蒂固的观念,只能一步步来。 但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她可以说得明白些,以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开完会,回去了。” 尤西诺言简意赅地道。 “哦。” 她还以为,古堡是所有血族的家。 看来并不是,只是个暂居地而已。 容缈想到一个问题,“是你让他们走的吗?” 她的问话并无恶意。 只是,她忽然想到,吸血鬼赶夜路回家,估计也要在天上飞好一段时间。 况且还是一群。 其实可以分批走的。 那样也不容易被发现踪迹。 尤西诺冷漠道:“他们自愿的。” 容缈:“……” 虽然他说的好像是实话,可貌似没有什么说服力。 诚如所言,尤西诺没有赶走其余血族。 至少,在主观意愿上,他并未表现出驱逐之意。 但他往那里一站,不耐烦的表情一摆,也没有吸血鬼敢接着住了。 容缈凭着美食雷达,找到了古堡的冰箱。 她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瓶瓶罐罐的…… 番茄酱。 容缈沉默地关上了冰箱。 “结束了?” 尤西诺坐在三楼的楼梯上,他的双手散漫地交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而他本人,正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底下的情况。 见她回来,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他舔了舔牙尖。 她吃完了,就该他了。 容缈露出苦恼的神情,“没有能吃的。” 谁大早上会吃冰镇番茄酱啊? 她还以为,吸血鬼会准备一些人类能吃的食物。 譬如,面包之类的。 冰箱里却只有单调的番茄酱。 这种感觉,像是吃方便面,但里头没有面,只有调料包。 尤西诺身后的翅膀展了出来,他飞了下去,落在了她的眼前。 他给了她进食的机会,可她没吃上,便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了。 尤西诺抬起容缈的下颌。 他低头就要咬过去。 她一点都不反抗,懒懒散散地挂在他身上。 白皙皮肤下,她的青色血管隐隐可见,里面是于他而言,无法抗拒的佳肴。 容缈神色落寞,“你喝吧。全喝掉。” 她整个人跟被抽掉了灵魂一样。 好像下一秒死掉也没问题。 尤西诺:“……” 他硬生生停住了动作,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巴,“你想怎么样?” 容缈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没关系,让我做一个饿死鬼好了,你别饿着。” 尤西诺:“……” 一股无言的烦闷,再次涌上心头。 他发出了人类听不见的超声波信号。 很快,古堡的门被敲了敲。 “开门。” 尤西诺道。 “哦。” 容缈慢吞吞地起身,将门拉开。 晨光有些许刺眼,她眯了下眼眸。 门外站着一个侍从模样的吸血鬼,他见开门的人是容缈,也很惊异,可他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始祖有什么吩咐?” 容缈反应过来后,看了眼尤西诺。 他移开视线。 似乎是他用了某种方式,将附近的吸血鬼叫来了。 她眨了眨眼,“有人类能吃的食物吗?” “这……” 侍从为难了。 他们也想过这个问题。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提前给始祖调一杯番茄汁。 而后,这个想法便被否决了。 始祖的身边有容缈,还会愁食物吗? 但侍从却忽略了,身为人类的容缈,也需要吃饭的事实。 好在侍从的脑袋转得够快,“周边有超市,我们的番茄酱,就是在那里买的。” ——— 献上一只暴躁但好哄,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宠缈缈的始祖。 话说,昨天居然是七夕,我今天才发现,祝大家七夕快乐。 大家想看七夕彩蛋吗?哪个位面的反派? 第395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八) 容缈转而看向尤西诺。 她什么都没说,可她亮晶晶的眼神,又像是把什么都说了。 尤西诺不做声。 侍从见状,说:“您有什么需要的,跟我们说就可以了。” 采购,他们是专业的! 尽管侍从的样子是自信满满的,可容缈却持怀疑态度。 毕竟,吸血鬼的口味太独特而专一了,连番茄酱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只在包装上有差异。 哪怕她把要买的商品列成了清单,他们也未必能一模一样地买回来。 何况,她也不知道超市里具体有什么。 超市还是要自己逛才有意思。 她道:“不行,我要去的。” 侍从偷偷看了眼始祖的表情。 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这是火山要喷发的节奏啊。 容缈转头,“西西?” 她在问他的意见。 如果他不想去,她跟侍从一起就好了。 尤西诺又陷入了烦躁时刻。 他并不愿意出门,尤其是在白天。 百年前的阳光,可没有现在这么晒。 况且这还是在早上。 由于自身的力量强大,他以前是不需要担忧这种事的。 一点阳光算不了什么。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他睡了太久,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照。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非要自己出去买。 明明可以让侍从跑腿。 可她去了,他不可能不去。 没有一个吸血鬼,会放任自己的食物在外头乱跑。 而且,那些个侍从,看着便知道,脑袋不太灵光,也没有什么本事。 万一他们没看住,让她出了事,或者说,她逃跑了…… 容缈注意到,尤西诺站在阴影里。 那是不被阳光照到的地方。 难怪他刚才让她开门。 他大概也是想去的,不然不会迟迟给不出一个答复来。 只是,阳光天生克他。 他出个门,就会被阳光“暴打”。 容缈也不会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再出门的,那时候,她早饿晕了。 她思索了下,问侍从:“有遮阳伞吗?” 虽然伞无法隔绝所有的阳光,但,能遮一点是一点。 “有的。” 侍从领着人去了一个房间,他打开了一个大柜子。 里面不仅有遮阳伞,还有防晒衣、防晒帽、冰袖,甚至是防晒口罩。 侍从满脸得意。 这就是现代血族的生存之道! 容缈:“……” 也太齐全了。 侍从画了一份超市的地图,给容缈后,便相当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容缈和尤西诺。 她看着满满的防晒装备,“西西,要穿吗?” 这是个有舍才有得的世界。 他要出门,就必须舍弃华丽的贵族服装。 否则会热死。 尤西诺毫不避讳地,在容缈的面前,将长长的外衣脱掉。 当他的手指落在雪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时,她制止了他的动作,“脱到这里就可以了。” 尤西诺身上,只剩一件质感很好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她将要穿的都递给他,他不会穿的,她就帮他。 由于尤西诺的头发太长了,他穿完防晒衣后,月光般的银发便倾泻而下。 她给他戴上宽大的帽子。 帽子容易压着他的发丝,但又是不得不戴的。 头发也是需要保养的,晒多了太阳,发质会变差。 他的银发很好看,要是毁了,实在可惜。 容缈想找个头绳帮尤西诺把头发给绑起来,可她没有,古堡里也不可能会有的。 其余现代血族的头发,都是偏短的,最多是齐肩。 像他这种长度的,不能说罕见,只能说是独一份。 容缈只好将尤西诺的头发虚虚地绑起来,她让他换了件有连体帽的防晒衣,而后将他的头发藏了进去。 虽然有点松松垮垮的,但也没办法。 头发太长了显眼,又是银色的,指不定他还会因为良好的发质,被人以为是假发,要问链接。 “那是什么?” 尤西诺看见容缈手上拿着一个小罐子,她从中弄出了一些乳白色的液体,似乎是要往他脸上涂。 “防晒霜。” 容缈大致解释了一下它的作用,“头低一点,好不好?” 他弯腰,由着她在他身上胡乱地涂抹。 又是换衣服,又是做各种伪装的。 尤西诺其实烦得不行。 他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何必这么麻烦,谁看见了,杀了就行了。” 容缈:“……” 她戳了戳他的脸,“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准备工作都快结束了。” 容缈巧妙地将重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并没有选择告诉他,生命有多珍贵,或者劝他,不要大开杀戒。 吸血鬼是永生的物种,在这一点上,不可能做到和人类共情。 而且,尤西诺对于弱者貌似并没有什么同情心。 对于他来说,杀个人,跟洒洒水似的。 任凭她说出花来,都不会起作用。 尤西诺低眸,瞥了容缈一眼。 他看着她的表情,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 她都这样了,那他勉强让一下人类得了。 原本脾气暴躁的始祖,第一次宽宏大量地放了人类一马。 麻烦归麻烦,对于容缈的接触,尤西诺并不讨厌。 她为他弄头发的时候,她柔软的手会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后颈。 所以,即便帽檐下的头发凌乱不堪,他也没觉得那么烦了。 不知道什么成分的化学物品要上他的脸,他本该拒绝的。 但她的动作轻柔,指腹带着温热。 因此,他接受了。 尤西诺进行全副武装了之后,只剩下一双绯红色的眼眸露在外面。 她帮他调试了一下口罩,使得它完全贴合他的面部。 一个简单的黑色口罩,却将他锋利的轮廓勾勒了出来。 容缈奉上墨镜。 尤西诺试戴了一下。 他的眸光转向她,停滞了一会儿。 而后,他将墨镜摘了下来,说:“不戴。” 有什么好戴的? 她都灰了一个度。 “好。” 反正有帽子,墨镜也不是必需品。 他都裹得那么严实了。 容缈自然而然地拉起了尤西诺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则拿着地图,准备离开。 他的身体却停在了原地,没有迈开一步。 她没拉动他,才回眸,“怎么了?” 第396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十九) 尤西诺酒红色的眸中升腾起一点玩味的笑意,他沉声问:“你不需要?” 容缈自是不需要的。 早上的阳光,对她一个人类来说,称得上是温和。 中午下午的阳光,才叫毒辣。 严重的时候,能把人活活晒脱一层皮。 她估计着,不会出门太久,不到十二点就可以回来。 容缈刚要拒绝,便看见他已经为她找好了一件防晒衣,“……” 尤西诺将容缈打造成第二具木乃伊后,才满意地收手。 侍从将超市的储值卡留在了餐桌上。 容缈拿了卡,打开了古堡的大门,她走在前面,问身后的尤西诺:“还好吗?” 防晒工作做得已经很到位了,但他的皮肤敏感,还是会有轻微的刺痛感。 尤西诺的语气无波无澜,“死不了。” 他撑着一把骨架大的纯黑色遮阳伞,从她的后面,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 黑伞往容缈一侧倾斜,又被她推了回去,“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尤西诺全当耳旁风。 她说不动他,只能放弃。 古堡恐怕是个违章建筑,所以也不会有别墅自带的车位。 显而易见,没有代步工具。 “走着去?” 尤西诺问。 “嗯,也不能飞。” 否则他穿好的防晒衣,会被尖锐的翅膀戳得稀巴烂。 容缈看着地图,估算了一下距离,“可能要走上一段时间。”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要他一个带翅膀的中世纪贵族,陪她步行去逛超市,多少是有些为难他了。 尤西诺一顿,他望向她,“上来。” 容缈懵了,“上哪?”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要背她,“不用了,我不累。” 这才走了多远。 骄矜高贵的吸血鬼表示:“我累。” 容缈:“……” 她不理解他的逻辑,“背着我,不是更累吗?” 尤西诺没有搭理容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他撑着伞,甚至是单手完成这个动作的。 以防掉下去,她搂住他的脖颈。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一变。 容缈明白尤西诺为什么这么做了。 他会瞬移。 俗称,闪现。 但距离终究是有限的。 她很快猜到,他只能到视野里最远的、没有其他建筑物遮挡的地方。 通过多次的快速移动,能大幅提高行程效率。 好在附近是一片树林。 不然真的是灵异事件了。 “西西,方向。” 容缈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尤西诺:“……” 就很烦。 等到了市区,尤西诺便没再使用能力了,他用的是力气。 容缈安心地当着个考拉。 等到了超市门口,她才被放下来。 而后,他找到一辆推车,转眸看她,意思明显。 继他的怀里之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安置她的地方。 容缈拒绝,神情认真,“推车里应该放食物,而不是我。” 尤西诺闻言,眉梢微挑了一下,绯色的眸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容缈:“……” 对哦。 她忘了。 在他眼里,她就是食物。 他这个逻辑,她还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吸血鬼不懂人类世界的规矩,是正常的。 她照旧不坐。 这一回,他倒是依了她,推着车,跟在她身后。 容缈挑选商品起来,是慢悠悠的。 她既要看颜值,又讲究味道,有时还会图新鲜,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推车里没一会儿便被塞得满满当当。 在购物之前,容缈查看了一下卡里的余额。 钱是够的,她的心里也有个数,可以放心买。 “是明星吗?” 周围有路人窃窃私语起来。 尽管尤西诺裹得严严实实,可他的身形高大,腿又长又直,即使不露脸,光看一个侧面轮廓,也能营造出一个想象空间。 “但是,穿成这样,太夸张了吧?又不是吸血鬼,见光就死。” 有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将话题转移,“而且,这里是室内,也没有什么阳光啊。他旁边的女生也是,看着老矫情了。” “搞不好啊,就是她撺掇的她男朋友,否则哪个男的会那么穿?女生那么强势,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种性格不适合处对象,早点分了才是好的。” 吸血鬼的五官敏锐,不仅是在夜里。 况且,距离并不算远,尤西诺自然听见了那些闲言碎语。 他原先是不在意的,他本身就是吸血鬼,跟人类计较,显得他不够大度。 可,那个人居然无差别地攻击到了她。 他冷笑了下。 都过去数百年了,怎么还是有人类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多管闲事,嘴碎成那样? 他低了下眸,眼神冰冷,像凛冽的刀光。 “您有事吗?” 在尤西诺想着怎么无声无息地弄死对方时,容缈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她歪了歪头,“那么爱说教,您是教育学家吗?您的本职工作是教育别人,不要成为像您一样的事精吗?” “你怎么说话的?” 说坏话被当事人听见了,中年男人也有点尴尬,但他立刻指点起了容缈,“你这样的女生,我见多了,自以为……啊!” 他的腕骨快被尤西诺捏碎了。 刚想骂人,男人一抬头,对上一双野兽般的深红眼睛,里面的杀意毫不掩饰。 他平日里只是能在嘴皮子上逞逞能,真要动起手来,根本坚持不了几秒。 何况,他碰上的是吸血鬼。 男人脱力地摔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手腕,感觉都骨折了,“你、你……” 他敢怒不敢言。 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开始卖惨了,“哎哟,年轻人真是不讲道理,欺负人咯。” 他本以为,这样能换来围观者的同情。 没想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人家防个晒也要被你管,还在那里揣测来,揣测去的,心真脏。” “恋爱又不是你在谈,管天管地的,手伸那么长,脑子倒没见长。” 男人一开始还想着报警,见状,只能自己灰溜溜地离开。 “散了吧,散了吧。” 尤西诺不耐烦地将脏了的冰袖扯下,丢进垃圾桶。 他回到她身边,将疑惑的问题问了出来,“男朋友是什么?” ——— 根据留言,七夕彩蛋决定是谈时意了,没有轮到的反派,之后还有机会~应该会放在微博上,写完了再跟大家说。 第397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 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只能听得懂只言片语。 很多词汇,他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譬如,处对象。 他知道对方在骂人,却不知道具体骂到了什么程度。 之所以出手,也只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而已。 容缈解释道:“是伴侣、爱人的意思。他误会了。” ……误会。 她居然说,是误会。 尤西诺遮在口罩之下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不爽了。 只是,她撇清关系的样子,让他很烦。 她问:“热吗?” 尤西诺斜斜地看着容缈。 她伸手,踮脚,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对于吸血鬼来说,是正常的,他们的体表温度低,既不会流汗,也不会因为热而脸红。 出了超市后,便没有冷气了。 全身包裹的确会看起来十分奇怪,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太阳是防到了,热度却是增加不少。 容缈轻拍了拍自己发热、发红的脸,“真好。” 难怪,在古堡的时候,她也没有看见空调之类的制冷机器,但室温是适宜的。 “羡慕?” 尤西诺听出了容缈的言外之意,问。 “有点。” 她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应该跟在炎炎夏日,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一样。 他俯身,在她耳边,语气里带着莫名的蛊惑意味,“你要是想,随时都可以。” 被他转化的吸血鬼,会继承他的血脉。 这是多少吸血鬼都求之不得的事。 容缈:“……” 她拿了一袋面包,“婉拒了。” 在美食面前,热算什么? 她能忍! 尤西诺勾了下唇角,他苍白的指尖,将她的防晒衣捏住,“别穿了。” 她又不需要。 照眼下这个情况来看,一身的装备,给她带来的,不是防晒,而是闷热。 “不是你让我穿的吗?” 容缈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没有在抱怨,只是单纯吐槽而已。 他的行为,简直是反复横跳,让人捉摸不定。 尤西诺:“……” 确实是他的要求。 但那是因为,那么笨的服装,他不要一个人穿。 容缈刚将衣服脱下,尤西诺便接过了。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流畅。 以至于,他自己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服务意识的? 他是始祖,要他伺候的,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 尤西诺盯着容缈进食的动作,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也饿了,所以才会讨厌她这样低的效率,才会不自主地帮她。 用相同的方法回到古堡后。 容缈注意到了倒挂在树上的吸血鬼,“……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放哨吗? 尤西诺抬眸,扫了一眼,“长时间没有进食、精神出了问题。” 容缈:“……” 这么说,真的好吗? 而且,她觉得,明明他更符合他自己的描述。 看见始祖回来了之后,侍从立马下了树。 血族不放心始祖独自出门,便派了蝙蝠形态的吸血鬼出去跟着。 然而,刚跟了没两秒,始祖,闪现了。 还是连续闪。 蝙蝠费了老大的劲都没追上。 其他吸血鬼不是不会瞬移,只是这种技能,耗费的力量不少。 何况,中间根本没有休息时间,谁经受得住? 始祖却用来赶路。 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 侍从看见了始祖手上的两大袋商品,“……” 心在滴血。 这要花多少钱? 贫穷带来的痛苦,让侍从一时间并未发现,居然是始祖亲自将食物拎回来的。 吸血鬼赚钱,还是有难度的。 渠道很少,加上没有身份证,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 现有的财富,都是以前积攒下来的。 毕竟现在赚钱越来越难了,连人类的就业形势都不容乐观,何况是吸血鬼。 东西被尤西诺放在桌上。 侍从一边把需要保鲜的食物放进冰箱,一边找空隙偷看了一眼小票。 不看还好,一看要命。 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所剩无几。 侍从差点直接哭出来。 就连番茄酱,他们都是等快过期了,超市打折搞活动的时候再买。 可始祖带回的人类却好,花起钱来是毫不心软。 容缈和尤西诺先回了房间,她并不清楚楼下的情况。 但底下的动静,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尤西诺的视线在房间中寻了一圈,找到了适合的原材料。 他低眸,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手中便多了一些金灿灿的物什。 尤西诺下了楼,而后—— “卧槽!!!” 楼下的侍从传来的男高音,把正在吃早午餐的容缈吓到了。 她懵了一下,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他便回来了。 “多余的。” 尤西诺随手将一个金条放在床头柜上。 金子? “你会炼金术?” 容缈疑惑。 “不难。” 尤西诺云淡风轻地答。 容缈微叹了口气,“西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微挑了下眉,“自己来找。” 尤西诺不疾不徐地将身上的防晒装备褪下,他理了一下雪白的衬衫,将上面的褶皱抚平。 “怎么红了?” 容缈将吃食放下,她坐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的手拿起来。 他原本白得能清晰看见血管的皮肤,似是被紫外线晒伤了。 但表现出的症状,又和普通的晒伤不同。 更偏向于有灼烧感的烧伤。 她吹了吹,“为什么不和我说?” 也没有什么药能上。 容缈只能带着尤西诺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肌肤表面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可怖了,她才放心了一点,但眼神还是很担心,“肯定很疼。” 事实上,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顶多是个心理安慰。 尤西诺自行加速了一下恢复。 要不是她看见了,他都感觉不到。 这种程度,也能叫做疼痛? 人类,娇弱的代名词。 尤西诺如是想。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的皮肤白皙无暇,晒出的红,已经消退了。 可似乎只要他稍微用点力,那上面就会再次泛红。 力气再大点,她说不定会哭。 尤西诺忽然来了兴趣。 他想看,她是怎么被他弄哭的。 ——— 八十万字! 第398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一) 容缈亲了亲尤西诺,“谢谢。” 有很多事情,他本可以不去做的,但他还是为了她,做了。 她的亲吻,单纯而圣洁,不掺杂任何情欲。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头脑中装了些废料的某位吸血鬼,感到一丝惭愧。 她仰头,眸光明亮,“你喜欢脖子吗?” 这是个什么问题? 尤西诺觉得,容缈的问法有点奇怪。 但他还是轻点了下头。 没有吸血鬼会不喜欢从脖颈开始入口。 那是猎物最脆弱的地方,也很容易流血。 吸起来方便。 她这么问,是要主动向他献上她自己吗? 尤西诺的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却见容缈转过身去,从桌上拿了一个商品回来,她在他面前晃了晃,“鸭脖,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尤西诺:“……” 方才升起的一点期待,被碾在地上磨灭。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你是吸血鬼,应该喜欢不辣的。” 鸭脖是辣的,所以容缈放了回去,她又拿起巧克力,“要尝一尝吗?” 尤西诺根据包装上面的图案判断出,它和自己印象里的,是一个东西。 巧克力甜到发腻,有什么好吃的? 容缈挑选商品的时候,尤西诺全程没有插手。 那是她要吃的,他自是不参与。 偏偏现在,她在试图给他吃。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吃饭可不好。” 容缈语重心长地科普了一下相关的疾病。 随后,她慢半拍地想起来,他的早餐、午餐、晚餐、下午茶、加餐、零食,甚至点心,都是血液。 更准确一点来说,他能喝的,只有她的血。 难怪他的性情总是不稳定。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食物,是她能吃的,且她还找不到那种食物,等食物出现了,她又只能吃一点点。 换作是谁,心情都不会好的。 容缈想通以后,便回到尤西诺的身边。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银发,跟他道了歉之后,又把手放在他的眼前,“给你喝。” 食物自己送上门,没有不吃的道理。 何况,他等很久了。 用光了所有耐心。 他的舌尖先在她的腕上舔了舔。 随之,他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将她娇嫩的皮肤扎破。 他吮吸着她的血液。 新鲜,也甜美。 欢愉的进食,缓解了他的口干舌燥,将所有紧绷的神经,一一放松。 他沉迷,且享受着。 容缈的眼睛开始有些迷离了,她靠在他的怀里,空出的手抓着他的衬衫,想留下一点清醒。 他冰凉的唇贴在她的手上,微湿的舌尖也在那里舔舐,像是初生的动物。 吸血鬼一次的进食基本上不会太多,可他饿了那么久,完全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喝得没有一点分寸可言。 一直以来,他都是血族中的异类。 假如找不到可以入口的人血,动物的血未尝不可。 他只把血液当成食物。 而今,他好像也理解,为什么一些血族,会被人类所吸引了。 那是一种来自血液,或是灵魂更深处的颤栗,让猎食者根本没有抵抗力。 “唔,一天的房租水电费,应该交齐了。” 容缈用着仅剩不多的理智,迷迷糊糊地道。 她当然知道,他炼金是为了把她的账单补上。 不然楼下的侍从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不能单独出古堡,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只能“血偿”。 尤西诺抬起眼,暗红的眸,望向容缈。 进食者是没必要关注食物的心情的。 就像,人吃鱼也不会关心鱼被吃得开不开心。 能开心才是怪事。 但他却莫名想要她和他处在一个状态里。 谁知,她的额角上沁出了一点汗,脸红得像是要晕过去。 比在太阳下暴晒还严重。 “只喝了一口,已经撑不住了?” 尤西诺停下了动作。 其实,血液的量是够的。 可他有些许难以自持,便刹不住车了。 贪欲是永无止境的。 有了一口,就会想要第二口。 “你的一口,也太长了。” 容缈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她揉了揉太阳穴。 感觉都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的手腕还被他牵着,他轻舔了舔,将咬出的伤口舔好,声音喑哑,“还有更长的。” 是得悠着点。 尤西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对容缈的血做出了一个客观且公正的评价,“很甜。” 比他尝过的、任何动物的血,和闻过的、任何人的血,都要甜上千万倍。 她也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刚吃了巧克力。” 能不甜吗? 尤西诺:“……” 算了。 多吃点。 省得她到时候因为什么营养不良,被他吸着吸着晕倒。 麻烦。 他蹭了蹭她的脖颈,“好香。” 又勾起了他的欲望。 容缈却觉得,这是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对食物的品鉴。 她之后得想方法,让他意识到,食物和爱人,是有区别的才行。 此时此刻,容缈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问:“不能抽血再喝吗?” 他那样咬,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类似于,人吃鱼,鱼却想和人酱酱酿酿。 她这么问,也是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相似性。 抽血的时候,都要用酒精消毒。 他最开始舔她时,她就有这种联想了。 尤西诺无疑是否决了,“我只喝新鲜的。” 容缈:“……” 难道口感会更好吗? 血液只贮存一会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她忍不住说:“刚抽出来的血,也是新鲜的。” 尤西诺:“……” 他的语气冰冷,“要再重复一遍?” 容缈的神情委屈巴巴,“无偿献血都会送小礼品,给你喝血,没有奖励就算了,还要被你凶。” 尤西诺:“……” 他很凶? 尤西诺无可奈何,却又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道:“想要什么奖励?” 容缈毫不犹豫地说:“冰淇淋炸鸡火锅……” “嗯?” 尤西诺的声线低沉。 想到被吸血时的模样,她的声音弱了弱。 他进食,耽误她进食。 有零食也够活一阵子了。 她便换了个要求,“那,你别凶我,好不好?” 尤西诺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语气优雅又残忍,“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凶?” ——— 是谁要开学了?是我。 第399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二) 容缈当然不会笨到真的跟尤西诺去讨论“凶”的问题。 他一定在过去的百年间,遭遇了不少事情,“坏脾气”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保护色。 如果他表现得软弱可欺,只会引来麻烦。 他是吸血鬼,不能拿人类的标准去衡量他。 她也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 所以,容缈默默啃着鸭脖。 没过多久,她的眸中便盈起了水光,她却也不说话,只是委屈地吃着。 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下来,可这种要哭不哭的可怜样,更要命。 尤西诺:“……” 娇气。 他看着她眼尾的那圈红晕,鼻尖微微沁出的汗意,和一动一动的腮帮子。 始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哭的人类倒是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因为情绪崩溃,或是感到害怕、想求饶才哭的。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甚至,在他的吸血鬼生中,根本没有“安慰”两个字。 他只能试图从过往的经历中,找一些相似的经验。 想了一会儿后,他发现…… 根本没有。 始祖再尝试了一下换位思考。 他的思维方式有些独特,他根本没有办法代入她的角度,毕竟他是不会哭的。 尤西诺只能将容缈想象成一只在他捕猎下嗷嗷哭的猎物。 ……他大概会觉得很烦,然后直接把对方封喉弄死。 按照这个思路,尤西诺得出了一个合适的处理方式。 他走出房间,将门关上。 她应该好些了吧。 他都放她一条生路了。 尤西诺的耳尖动了动,他利用敏锐的听觉,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没什么声音了。 为了避免她尴尬,绅士并不会选择贸然闯入。 因而,尤西诺下楼了,他准备给某个娇气包一些独处时间。 侍从刚跟金店的人沟通完,打算找个时候去把金子换成钱。 到时候就能有好多好多新鲜的番茄酱了。 不对,有钱了,还能买肉。 那种带血的生肉。 侍从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一开始,血族还有点怪容缈败家的意思。 但现在一看,她败得好啊! 不败哪来的金子? 沉浸在幻想中的侍从,冷不丁地听见了始祖的声音,“我很凶吗?” 尤西诺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侍从差点被吓死,险些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始祖无疑是吸血鬼里脾气最差的那个。 可人家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始祖到底为什么这么问?他凶不凶,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侍从根据始祖的表情,试着说:“怎么会?您是最和蔼可亲的。” 尤西诺:“……” 他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侍从说的是假话。 始祖坐在沙发上,思考起了吸血鬼生。 [反派怎么能玩冷暴力这一套?简直太过分了!] 灵灵兔对反派的做法表示生气。 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房间内的容缈吸了吸鼻子,眼泪也收进去一点。 鸭脖好辣。 她抿了抿唇,“什么冷暴力?” [他看到宿主哭,居然无动于衷,甚至摔门而去,这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这是本兔见过最没情商的反派了。] 容缈:“……” 她哭了? 容缈进了卫生间,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看起来的确是哭了。 但明显是被辣的,属于生理性眼泪。 [哪怕宿主是假哭,反派也不能这么做啊。] [气死本兔了。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灵灵兔少见地摆出了老父亲的姿态。 容缈:“……” 怎么比她还气? 房间门忽然被敲了敲,她碰巧离得不远,便去开了门。 是尤西诺。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高脚杯,杯中盛着鲜红的液体,看着却又比血浓稠一点。 像是水加番茄酱,变成的番茄汁。 杯壁上泛着些许冰凉的水汽,似乎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容缈的重点却不在此,她疑惑地问:“西西,你什么时候进门会敲门了?” 始祖的战绩之一,可就是破壁而出。 尤西诺:“……” 他的神情轻微扭曲了一下。 想着侍从方才说的法则,他语气温柔地道:“这是绅士必备的礼仪。” 一群吸血鬼给他建言献策,说人类最受不了温柔攻势了。 温柔刀,一刀一个准。 而且,人类少女讨厌“多喝热水”。 喝冰的准没错。 容缈:“……” 她说:“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只是出了个房间而已,怎么性情大变了? 尤西诺保持着得体而优雅的微笑,“喝吗?” 容缈:“……” 他的声音照旧是温和的,和平常时候很不一样。 可她却有一种“大郎,该吃药了”的感觉。 “我能不喝吗?” 容缈对着红色的液体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容易让她想到血。 即便她知道,里头装的是不是血。 用番茄酱调制出的番茄汁,更让她提不起兴趣。 “不喜欢?” 尤西诺蹙了下眉。 据侍从介绍,这是血库紧缺时,血族食物的“平替”。 古堡的侍从大都是没什么能力的吸血鬼,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守一个不知何时能醒的始祖,早逍遥快活去了。 鉴于侍从们的付出,其他吸血鬼会提供一定的血液,跟发工资的道理是差不多的。 但吸血鬼是靠血活下去的生物。 那么一点血,肯定不够。 侍从们便找出了最“便宜”的替代品,番茄酱只能模拟个颜色,味道上是完全不沾边,他们也只能日复一日地自我欺骗。 在古堡居住的侍从,很少会自己出去捕猎,一是因为能力有限,二是担心暴露行迹,一不小心把血猎引到了古堡附近。 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侍从一般很少出门,才会养成这种囤货的习惯。 “西西,喜欢一个人,不是把自己喜欢的给她,而是给她,她喜欢的。” 容缈认真地授着课。 “冰淇淋?” 尤西诺放弃了绅士的做派,他侧了侧头,将番茄汁随意地放在了一旁。 “嗯。” 容缈笑得眉眼弯弯。 他记得她说的话。 这比所谓的温柔攻势、各种策略,来得有用多了。 尤西诺忽地一顿。 他才发觉,自己陷入了她的语言陷阱。 谁说他喜欢她了?! 第400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三) 容缈稀里糊涂地在古堡住了下来。 她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号。 时代变了,奴隶制度被废除了,她不是他的血奴。 但她也不是他的伴侣。 很少有吸血鬼真的去找人类做伴侣,毕竟人类顶多活个百年,吸血鬼却是永生的。 大部分和人类建立起了联系的吸血鬼,都是在利用人类。 要么是把人类当成食物,要么是让人类作为工具人,帮着处理一些棘手的事。 不然单凭吸血鬼自己,是很难在当今的人类世界存活下去的。 比如说,超市的储值卡,其中就有人类的帮忙。 容缈被默认是尤西诺专属的血液供给来源,侍从对她的态度,就是正常的待客水平。 既不会过于阿谀奉承,也不会在暗地里对她做什么。 之所以会有这种中立的态度,是因为始祖自身的表现,就是怪怪的。 说他不在意她,是不可能的。 从之前始祖来咨询感情问题的行为中,就可以看出来。 可始祖对她,也没有多“温柔”,依旧是我行我素。 前些日子,血族差人打造的新棺材制成了。 始祖先前睡的那个,是特殊的木料,以现在的条件,是不可能一比一复制出来的。 血族只能尽可能地去还原。 新棺材到了以后,侍从帮忙将它搬进房间里。 之后,侍从出了门,想将始祖最爱的天鹅绒送进去。 打棺材前,血族并未考虑到尺寸的问题,只是按照原先的棺材来。 所以,新棺材还是能睡下两个人的大小。 “不许搬上去。” 门外的侍从,听见容缈制止的话语,脚步顿在原地。 她没有看见侍从,话自然不是对着侍从说的。 下一秒,始祖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拦得住?” 那语气,就连走廊里的侍从听了,都要抖三抖。 然而,人类少女却毫不畏惧地说:“棺材上床,我就下床。” 侍从:“!” 勇士! 能跟始祖正面刚的,绝对是勇士! “呵……” 房间内传来始祖不屑的笑声,“你可以试试,看第二天醒来,脑袋在什么地方?” 侍从:“?!” 这是要分尸的节奏? 真是血腥暴力,不愧是始祖。 “别偷听了。” 尤西诺转了个方向,道。 侍从:“……” 哦豁。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被始祖发现了以后,侍从才进了房间。 新棺材已经被放在床上了,他们顺势将天鹅绒放了进去。 而后,侍从火速逃离现场,翅膀扇得飞快,差点撞上天花板。 床整体是比棺材大的。 但棺材被放在了正中央,床上便没有剩下什么空间了。 容缈努力将棺材推向尤西诺那边,她目测是能腾出一块地方的,只是之后不能打滚了。 棺材的重量可不轻,她推了半天才成功。 尤西诺全程好整以暇地看着容缈。 他只动了动手指,棺材又回到了床上的c位。 容缈:“……” 禁止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 尤西诺不能理解容缈的抗拒,他认为,将棺材搬上床,很好地解决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他可以睡在棺材里,她也能间接睡在床上。 完美。 容缈无奈。 她坐在了地上。 地板上铺了柔软的地毯。 她方才威胁他,他如果那么坚持的话,她就睡地上。 谁知道,他却要在她睡后,把她抱进棺材。 容缈见状,只好再退了一步,“棺材不盖上,敞篷,好不好?” “可以。” 考虑到她是人类,更需要呼吸,他答应了。 容缈吃着零食。 他无限量地供应了她的食物,她当然会大方地不同他计较。 ……才怪。 容缈将薯片咬得咔嚓咔嚓咔嚓响。 她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尤西诺难得好心情地勾了下唇,看她吃瘪,是他的乐趣所在。 古堡里的生活,其实不大有趣。 由于它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违章建筑,这里是不通网的。 侍从用的都是从人类那里抢来的手机。 她想买,可尤西诺不让。 他起初是让的,但侍从觉得不妥。 怕她用手机跟外界联络,暴露古堡位置之类的。 尤西诺倒是无所谓,在他看来,要是血猎来了,杀了就行。 侍从只能拿出更具杀伤力的理由。 手机里的世界光怪陆离,花得不行,现代人基本上都是手机不离身的。 也就是说,她要是有了手机,他就会“失宠”。 所以,尤西诺拒绝给容缈买手机,取而代之的安慰,是数额大到快要把卡刷爆的零食。 跟尤西诺斗,是容缈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 好在,她一直都很好哄。 换成别人,可能真的会因为长时间断网而抑郁。 容缈抱起自己的零食,朝外头走去,准备进行她的另一大日常活动—— 补钙。 人类需要光合作用。 天气没那么热以后,阳光都是暖融融的。 她在庭院里的藤椅上躺着晒太阳。 这种习惯对于吸血鬼来说,简直是人类迷惑行为。 侍从不理解。 尤西诺作为见不得光的始祖,自然更不懂她。 但他会陪着。 他越来越依赖她了。 假如她不在他的视野里,他就会莫名地心烦。 在树林里倒挂着的侍从小声地讨论起来。 “始祖又出来罚站了?” “不知道,难评。” “始祖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出来?” “可能是怕她跑了,在那监视她吧。” “那始祖也可以在楼上看着啊,总有一个房间,是能看到庭院的情况的。” “你不懂。” “怎么说?” “笨啊,始祖肯定是觉得我们太菜,万一她跑了,我们也追不上,才亲自出手的。” “有道理。” “不对,我们可是吸血鬼,怎么会抓不到一个小小的人类?” “始祖看上的人类,能普通到哪里去?说不定她也会飞。” 等其他血族赶到古堡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十分奇怪的景象。 侍从都整齐划一地倒挂着,跟烤蝙蝠似的。 气味香甜的人类少女,悠哉地躺着。 而始祖…… 血族集体懵了。 不是说始祖讨厌阳光吗? 他撑着个大黑伞,在那晒太阳是什么意思? ——— 评分掉了0.2,我的心在滴血……本来以为暑假结束能上8的,不带这样的,吐血了。 第401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四) 尤西诺的表情,比谁都冷。 他嫌弃阳光,却固执地站在她身边。 哪怕他什么话都不说,同她相顾无言,他也绝不挪动半分。 容缈的藤椅,是笼罩在更大的遮阳伞之下的。 尤西诺自己另撑着一把伞,等于有双重防护,而且,他的状态比先前好了不少,也被她慢慢锻炼出了抵抗力。 起初,她还担心,他会像上次一样被阳光灼烧,可见他没事后,她也不管他了。 至于她是怎么确认他“没事”的,那也要归功于他,每夜乐此不疲地爬床。 容缈正生着尤西诺的气,整个古堡都是他的,她唯一能离得远些的地方,只剩下了庭院。 [要本兔说,宿主还是太佛系了。] 身为旁观者的灵灵兔,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宿主可以那么纵容反派。 每一个位面都是。 她好像从来不会真的跟反派生气。 无论反派做什么,她大都是支持、信任的态度,毫不忧心他会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来。 就跟她以前认识反派似的。 她知道反派的本性,所以才放任他。 ……有这种可能吗? 灵灵兔思索了一会儿后,立刻否定了。 概率简直比它吃肉还低。 但宿主在对待反派上,确实是不同的。 她把其他人当成路人甲乙丙,然而,她对反派,似乎从来不是做任务的心态。 由于害怕失败,任务者大都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无论什么计谋,都通通用上。 可她从来都是胜券在握的,跟反派也像是认识、相处了很久。 每次见到反派,她都能比系统先判定出来,也对反派毫无保留。 问题是,各个小世界里的反派又不是同一个人。 宿主这种不设防的状态,真是令兔头大。 容缈罕见地认为灵灵兔说得有理,她有时候也应该凶一点。 她起身,准备回古堡。 谁知道尤西诺寸步不离地跟在容缈身后。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今天并没有达到她平时的光照时长。 “不晒了?” 他一路跟她到了浴室。 容缈:“……” 她推他出去,“我要泡热水澡。” 尤西诺:“?” 这也是她的奇怪癖好吗? 刚接触完阳光,又碰热水? “目的?” 尤西诺疑惑。 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吸血鬼,喜好冰冷,最起码也是常温。 热水,不是用来煮东西的吗? 容缈一本正经地道:“提高体表温度,在你吸我血的时候,把你烫秃噜皮。” 尤西诺:“……” 容缈得意地弯了弯眸。 她超凶! 尤西诺自然知道容缈是在开玩笑。 毕竟,烫到他的前提是,她先把自己的温度提到最高。 他勾了下唇,酒红色的眼眸中氤氲出一些透彻的碎光,“好,要全熟的。” 容缈又和尤西诺扯了会儿闲天。 房间的门忽然被敲了敲。 侍从道:“始祖,各大家族的血族已经聚齐了。” 言外之意,就差一个他了。 容缈在庭院时戴着墨镜,远道而来的血族当时离得又远,她并未注意到。 但同族之间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何况一来,来那么多只。 这也是侍从纳闷的一个点。 明明始祖都知道,其余吸血鬼来了,他怎么还是跟着她回古堡了? 此举弄得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来拜访的血族,更是连古堡都没有进,在外头揣测着始祖的意思。 鉴于上次会议的糟糕体验,尤西诺是不想去的。 担着一个始祖的名号,真的很烦。 古堡里有她和他,就够了。 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容缈看出了尤西诺的想法。 她乖巧地将浴室的门关上,“拜拜。” 尤西诺默了下,只能离开。 等他走后,她才回到床上。 血族此次前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讨,八成是和血猎有关。 双方好歹是天生的敌人,在自己得利的情况下,当然是想着尽快弄死对方。 该说不说,血族还是蛮有事业心的,至少记得来提醒始祖,对血猎动手。 而血猎……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按理说,她一个大活人丢了,血猎或明面上,或暗地里都应该派人来搜寻一番。 哪怕是找到她的尸体也好,多少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些血族的踪迹。 可她从系统那里得知,血猎根本无所作为。 说好的,保护每一条生命。 炮灰的命就不是命了? 她完全不明白,就按照这个路数,原剧情里的血猎是怎么赢的。 菜鸡互啄,再加上伪主角的光环吗? 容缈本就不是真的要去泡澡,尤西诺离开后,她也闲得没事做,便研究起了棺材。 ……尤西诺和棺材,总有一个是要下床的。 棺材上的花纹奇异又艳丽,像是某种独特的符号。 她的指尖刚要触碰上去,她便注意到了一道影子。 有吸血鬼在她身后。 不可能是尤西诺,他不会那么不声不响的。 况且,尤西诺来也应该是走正门。 可是门并没有被推动。 来者是从窗户进来的。 估计是先变成了蝙蝠,再幻化成了人形。 但尤西诺在古堡里,她察觉到危险,只要大声呼喊一下,他就会来。 对方的举动,过于胆大了。 除非是有信心,让她不出声。 “总算找到你了。” 对方开口道。 总算? 容缈恰到好处地做出了被吓到的反应,她转过身,“你、你是谁?” 眼下,她不清楚对方的来意,自然是扮演一个弱小的人类会好些。 吸血鬼让容缈小声点,他翻了一下衣领,露出领子里一个不甚明显的标志。 “血猎?” 她也配合着放低了声音,佯装惊讶。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难怪血族会输。 原来是有内鬼。 眼前的这个血猎成员,应该是用某种方式,诱惑血族把他转化成了吸血鬼。 估计血族也不知道血猎会用人去换取情报。 血族的性情可不好说,平时再怎么优雅温柔都不管用,要是直接把人给吸死了,对血猎来说,那可是巨大的损失。 培养一个内鬼的成本并不低。 万一被血族发现了,更是危险系数直升。 第402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五) 能混到有资格和其他血族一起来古堡,这个吸血鬼恐怕也等了很久。 之前血月之夜来的血族里,并没有他。 那些可能都是纯种的血族,不包括被转化的人类。 吸血鬼大致说明了一下来意。 血族想和血猎再次开战。 可血族沉寂了那么多年,如今之所以敢挑衅,还不是因为尤西诺醒了,可以依仗着始祖的力量。 所以,血猎的目标也简单,把领头的杀了,之后,血族便群龙无首,束手无策了。 吸血鬼把一个糖丸盒子给了容缈。 她打开看了看,表情懵懵的,“毒药吗?” 外观跟普通的糖果无异。 就连包装也是。 “对,但它是用来毒你自己的。” 吸血鬼解释了一下。 容缈:“……” 嗯?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吸血鬼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说错,你要给自己下毒。在我们的计划里,你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容缈:“……” 原来她这么重要的吗? 血猎的逻辑是,直接下毒太明显,容易被尤西诺发现。 她等同于一个中间媒介,通过血液,把毒送进他的体内。 有了内鬼在,血猎那边也清楚,即使尤西诺要吸血,也只能吸她的。 而尤西诺越沉迷于她,死得便越快。 “那如果,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容缈露出怯生生的模样。 吸血鬼严肃道:“你尽量不要出错。” 容缈:“……” 这是什么废话文学? “你现在的处境十分特殊,我们也救不出你,你只能尽全力自保。” 事实上,要不是他偶然听见了威廉的描述后,把消息转述给了血猎,和那边的信息对上了,血猎至今都无从下手。 谁能想到,被绑架的女生之一,不仅没死,还成为了始祖的食物? 她无疑是血猎用来对付血族的、最好的武器。 别说其他人类了,就是别的血族,都很难接近始祖。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现成的。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她。 容缈若有所思,面上却还是很害怕的样子,“假如我死了,你们接下来有应对措施吗?” “应该会安排另外的人来接近尤西诺。” 吸血鬼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你别把情绪写在脸上,待会儿他回来了,不是一看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吗?你只要成功就行,哪怕一次也是可以的,我们还有备选方案。” 见容缈还是很怕,吸血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就想,杀了他,对你自己和血猎,都有显而易见的好处。你会受到我们的赞扬。” 容缈弱弱地点头,她心中却想—— 你们的赞扬能值几块小饼干? 当初她在树林逃跑的时候,血猎一方选择了放弃。 而今,血猎发现她有利用价值了,便又特意让人来找她。 她觉得,血猎真要跟吸血鬼打的话,与其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不如好好研制一下银质子弹。 说白了,血猎就是想以小谋大。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损失一个她,血猎并不会停止运转。 所以,让她去送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说不定,血猎也希望她死。 她是他仅有的血液补给,如果她死了,尤西诺就会活活饿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总之,你之前是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不要有太大的反差。” 吸血鬼也知道,这是个艰难的任务。 他刚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 房门便被推开了。 他对上了尤西诺的暗红眼眸,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坐倒在地。 强大的威压,使得房间内的空气都被压缩了一般,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掐住了吸血鬼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尤西诺的视线阴沉沉的,他盯着一脸无辜相的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怎么回事?” 容缈的反应快,也只有她能解释目前的状况,地上的吸血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说:“他想吸我的血。” 吸血鬼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出卖了。 可惜他被隔空掐住了命运的咽喉,说不出话来,只能在那呜咽。 吸血鬼试图去抓她的脚踝,“你、你……” 容缈退开,到了尤西诺的身边,她捏住他的衬衫一角。 血猎的人是真的笨。 一脉相传的笨。 吸血鬼并没有在尤西诺面前暴露出血猎的身份,但他又被抓包了现场。 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想吸她的血。 吸血鬼是重欲的生物,她的血液甜美,引得别的血族觊觎,是正常的,尤西诺也能理解。 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借口了。 尤西诺闻言,冷冽的眸光一沉。 他的眼眸中掀起几分风雨欲来的暴躁,语气冰冷,又透着些许危险,“手伸太长了。” 看着真烦。 尤西诺抬手,捂住了容缈的眼睛。 视觉忽然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敏锐了些。 她所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她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也听见,不远处骨头碎裂的声音。 十分清脆。 似是被硬生生掰断。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相当果决。 一下、两下。 应该是将对方的两只胳膊都给卸了下来。 剩下的,便是吸血鬼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毒药还被容缈攥在手心里,她的裙子没有口袋,根本无处可藏。 她听见脚步声。 好像是有其他吸血鬼来了。 看见房间内的惨状后,就连血族也忍不住惊呼。 血族惧怕始祖,可并不会当着始祖的面说出来,甚至为了讨好他,口若悬河地夸了起来。 “一定是他惹恼了始祖,他活该。” “始祖行事果断,实在是吾辈楷模。” 倘若尤西诺杀的是人类,血族并不会有半分怜悯,还可能会凑上去分食。 可尤西诺杀了一个吸血鬼。 虽不是纯种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吸血鬼。 始祖今天能对同族动手,明天就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灭了一个家族。 这让一些心思不纯的血族更犯怵了。 第403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六) 自上次会议以后,始祖便没消息了。 那时,他也不像其他血族那么想开战,全然是一副恹恹的神情。 担心始祖贵人多忘事,血族这才会找上门来。 血族本是不打算白天来的。 集体行动目标太大,又没有夜色能作为伪装,相当吃亏。 然而,血族从侍从那得知,始祖夜里都在睡觉。 睡觉…… 吸血鬼分明是夜行动物,可始祖却保持着跟人类一样的作息。 所以,血族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大白天的,便来拜访了。 但血族不只是为了催促开战才来的。 血月之夜后,所有的血族都知道,始祖找到了一个血液合适的人类少女。 始祖有饭吃了,这种事情,血族本来应该为始祖感到高兴的。 可慢慢的,血族发觉,人类少女对始祖的影响,似乎太大了。 从饮食、睡眠等方面上,都可以看出来。 容缈和尤西诺去了一次超市后,之后再要采购,便由侍从代劳了。 有了清单和模板,也不会买错。 血族进入古堡了以后,发现古堡的变化着实大。 冰箱里塞满了食物,都是按照人类的口味购买的。 近来天气热,里头甚至连冰淇淋都有。 如果不说,这里是吸血鬼的古堡,恐怕它只会被当成是一栋普通的别墅。 血族的习性是进化了,可肠胃并没有,基本上只能吃一些流体食物,或是好消化的。 经济条件好的血族,会买肉吃。 也不大需要怎么处理,直接吃就行。 从前捕猎时,血族便会吃些生肉。 血族通常会径直对猎物下手,撕开外皮。 皮是很好的脂肪,肉又是营养充足的。 这种方式原始而残忍,但能提供充足的血液,被不少血族喜爱。 到了现代,生肉仍旧是适宜吸血鬼的肠胃的。 何况还多了一道人工处理的程序,连细菌的问题都会少一些。 古堡的条件,血族都是知道的。 先前,无处可归的血族,会暂住在这里。 侍从当然会提供伙食—— 固体番茄酱,和番茄汁。 不是侍从抠门,只是血族负担不起过高的支出。 那么多只吸血鬼,个个要都吃起肉来,还了得? 血族不是会互相帮助的群体,况且是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各活各的,不去抢别人的食物,都已经是相当善良的表现了。 谁知道,这次来,才知道,穷酸的古堡居然是真的有钱了。 血族判断贫穷与富有的标准,可不是什么古董壁画、花瓶、家具。 那些能值几个钱? 对于血族来说,它们只是旧时代的垃圾而已。 古堡里真正有价值的,大都被血族卖了去。 可桌上满满当当,都快塞不下了的零食,冷冻层中新鲜到仿佛能滴出血来的肉,却是让血族大开眼界了。 侍从们说的,竟然是真的。 先前有侍从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始祖会炼金术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部分血族当时不以为意。 炼金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力量把控不好,变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足为奇。 即便是始祖,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地炼出大把大把的金子……吧? 眼下,事实胜于雄辩,那些没有提前准备的血族,肠子都要悔青了。 而一部分掌握小道消息的血族,听说了始祖会炼金后,立马想分一杯羹,感受一下滔天的富贵。 血族是没有正经的赚钱方式的。 现在,能有免费的饭吃,简直是不蹭白不蹭。 但那部分消息灵通的血族也考虑到了一些问题。 始祖并不是主动炼金的,只是因为人类少女有进食的需要,他才会用上炼金术。 可血族没有这种刚性需求。 如果他们直接向始祖索要金子,始祖可能会觉得麻烦,直接拒绝。 所以,血族转了个弯。 他们找了不少相貌好、血液味道也好的少女,想要把容缈从“独宠”的位置上给拉下来。 这些血族并不相信,始祖是个只看血的。 据侍从说,容缈时常呛始祖,跟始祖对着干。 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始祖占尽上风,但他也会不得不去满足她的愿望。 血族便有了新的思路。 始祖也许是百年间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类,这才一时被新鲜感勾了魂,金子也能为她随意炼。 以前的方法是错误的。 拿血的样品没用,要活人才行。 血族找到合适的人选后,要求她们模仿容缈,以博得尤西诺的欢心。 容缈跟潮流风向标似的。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堆人学她吃甜品、晒太阳、睡到自然醒。 不过,没人能超越她就是了。 商量完了战事后,那些心怀鬼胎的血族,便露出了原形。 他们向始祖献上了一排的少女。 尤西诺平等地让所有碍眼的滚。 不论是人,还是吸血鬼。 他并未动摇半分。 把血族的破事处理完后,他又感到心烦气躁,便想找容缈。 谁知道,会看见房间里有别的吸血鬼。 尤西诺觉得所有同族,都无一例外地,很烦。 一边给他送她的替代品,一边又有对她眼馋的。 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从出生起,就是血族中的异类。 这个异类,他乐意当。 他不想,也不会成为那些随处可见的、普遍的吸血鬼。 其他吸血鬼会将自己的食物分出去,也会去品尝别的食物。 但尤西诺并没有这种爱好。 “滚。” 尤西诺对着古堡内所有除容缈以外的存在,道。 他的语气冷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原先想给他进献人类的吸血鬼,和相关的人类,都被他赶了出去。 而今剩下的,都是听见房间动静,来看热闹的血族。 侍从把受了伤的,被尤西诺断了双臂的吸血鬼拖了出去。 其他血族知道始祖生气了,也赶紧溜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幸灾乐祸一下。 始祖暴躁了,容缈可有的受了。 血族恨不得始祖把容缈弄死。 这是出于嫉妒和恨。 始祖挑明了,不想要容缈之外的人。 那么,她得到的待遇,便是独一份的。 没有别人能获得,更不会有血族能跟着沾光。 第404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七) 房间里,吸血鬼的血渗了一地。 地上铺着的地毯也被浸湿,顺着他被拖走的方向,上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尤西诺并未放下手,他依旧挡着她的眼,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是怎么看我的?” 他一个始祖,当得若有似无。 同族三番两次来挑战他的底线,让他带领血族跟人类开战。 他被称为“始祖”,只是因为血脉而已。 即使他伤害了吸血鬼,也不会像中世纪时那样,被行火刑。 甚至,根本不会有吸血鬼,对他的行为产生异议。 血族对他的力量感到害怕。 所以,唯他是从。 处在高位之上的人,听不见一句真话。 他被“始祖”的名号框住了。 “我用眼睛看你。” 容缈眨了眨眼,道。 她纤长的睫毛刮过他的手心。 容缈并未正面作答,尤西诺似是自嘲,轻笑了声,“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他不认为,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会有多正面。 那是极为简单的事实。 他在她面前生气、伤同族,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他想喝她的血,她便没有拒绝的权利,他要她和他一起睡棺材,放弃床,她也只能听话。 他从来只考虑自己。 于吸血鬼而言,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时代在变化,他也渐渐清楚,她的生活,对一个身处现代的人来说,有多难接受。 但他也并未做出任何改变,他几乎是将她囚禁在古堡之中,她没有多少自由。 容缈想了想,“你是对气味敏感的,你不喜欢大蒜的味道,却钟爱我的血液。你喜爱天鹅绒和棺材,胜过床。你不喜甜,却也不讨厌……” 她娓娓道来。 尤西诺的眼睫微垂。 她的每一个评价,都不是建立在他是始祖的基础上的。 她评判的是他,是尤西诺,而不是别的谁。 “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刚才明明可以选择杀他的,不是吗?” 他是有绝对力量的始祖,根本不用忌惮其他吸血鬼。 可他也没有直接杀,而是给了对方一条生路。 “一定要我给出看法的话,我会说,你是一个还不错的吸血鬼。” 容缈弯了弯眼,她的睫毛也随之刷了刷他冰凉的掌心。 她也没有一味夸他,她的意思是,他在吸血鬼的标准里,是过了线的,但要是拿人类的想法去看他,他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所以,灵灵兔才会那么生气。 容缈将他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拿开,她看向了他,“西西,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她并不是急着向他求证,只是在调整他固有的观念,道:“如果你只把我当成食物来看,就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不是吗?我不给你吸血,你可以强制着来,如果我的态度还是抵抗的,你也能让我断食,逼着我向你求饶。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他为她让渡的,她也都记得。 容缈接着说:“食物是不该说话的,假如你将我视为血库,为什么要给我买好吃的,陪我晒太阳?其实,只要你拿我的命威胁我,我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你为什么不那样做?” 她抿了抿唇,眸光清浅,“因为你也清楚,那样做,只是得到了一个血液供给而已,在你面前站着的,不会是一个活生生,有血肉和灵魂的人。” 尤西诺此前有过类似的想法,可却被他一一否决了,他不认为自己会和食物产生什么超乎常理的感情。 而现在,她只是陈述了一下她的观念,他先前稳固如山的理念,便被她撼动了。 他忽然有些心慌,内心深处没由来地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吸血鬼是死掉的尸体,没有心脏,也不会心跳,可是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加速的心跳。 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尤西诺第一次产生了逃避自我的想法,他没有给出任何恢复,只是捏住她的下颌,不容分说地吻了上去。 她的唇还是很软,气息也仍旧香甜。 只是…… 她的眼里没有半分动情的意味。 容缈平静地望着尤西诺,她掐着自己的指腹,力度很大,以至于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在努力控制着催情素对她的影响,也在模仿着对他没有一点感情的她。 尤西诺同样没有闭上眼睛,他死死地盯着她,观察她的反应。 她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平静得让他害怕。 明明之前的每一次,催情素都是十分有效的。 可这一次,为什么不起作用了? 他吻得凶狠,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她被他吻得快要窒息时,他才放开她。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看,你想要的,会是这样的我吗?一个装着你喜欢的食物的容器?” 容缈慢慢平复着呼吸,“催情素只是起辅助的效果。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也是可以控制住的。你能看出来的,对吗?” 是的。 区别十分明显。 他能看出来。 方才无情的她,无比陌生,仿佛是他的错觉。 因为她在面对他时,从来都是有情的。 无论是生气,还是其他什么。 哪怕是在和他较劲的时候,她的眼里也是有他的。 所以,她一旦表现出了一点不一样,他就能察觉得到。 尽管他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可她似乎从未把他当成一个猎食者来看。 那他呢? 他是否只把她当食物? 难道他真的产生了多余的感情吗? 混乱的想法交错在一起。 尤西诺想不通。 “没关系的,西西,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想的。” 容缈不想逼着尤西诺去承认。 在他空白了上百年的吸血鬼生里,他没有遇到过相似的情感。 除了她,他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处理。 而今她这么一说,他自然会手足无措。 他需要时间去想清楚,理一理乱成毛线团的想法。 她,和血族。 两边都在拉扯着他,似是要活活把他撕成两半。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会将她的想法强加于他。 “我会等着你的回复的。” 容缈踮起脚尖,吻了吻尤西诺的唇角。 第405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八) 古堡里蔓延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侍从见始祖的气压又低了不少,也没敢上前打扰,都到外头去了。 尤西诺坐在客厅里。 他抬眸,看了一眼壁挂时钟。 已经到饭点了。 但是,该来的人并没有来。 往日里,她可是到得比谁都要早。 尤西诺的视线,转而望向二楼。 原来的房间沾了血,自是不能住了。 她便搬到了二楼去。 他没有和她一起住,所以新棺材并未搬进去,而是放在了客厅里。 尤西诺烦得不行,怎么都没能入睡。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甚至连棺材都不想进。 大概,也只有她能睡得着。 他无端有些烦躁,将棺材板开开又关关,弄出“砰砰砰”的声音。 尤西诺停顿了一下,抬头,再望了一眼她的房间。 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很好。 非常好。 他暗红的眼眸中晕出一点躁意。 尤西诺认为,他是有正当理由找她的。 她都是要吃饭的,他自然也要进食。 为了省时间,他连楼梯都懒得走上去。 巨大而富有骨感的黑色翅膀出现在他身后,他一起一落,便到了她的房门前。 尤西诺刚想轻叩门,便闻到了香甜的血液气息。 他的翅膀动了下。 ……她受伤了? 他的感官不会出错,所以他对他的结论,毫不怀疑。 血月之夜时,哪怕她是在距离古堡遥远的树林里,只流了一点血,他都能闻到。 何况,现在只是一门之隔。 怪不得她不吃饭。 但她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他? 哦。 近来恶补了一下人类常识的尤西诺表示,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和她目前的状态,是在—— 冷战。 虽然不是太想承认,可他确实是拉不下脸的一方。 不过,她如今的情况特殊,他只是在为自己的以后着想而已。 尤西诺推开了门。 他看见了睡在床上的她。 明明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还是睡着。 天气也没有多冷,她却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是怕他半夜爬床吗? 可笑。 他会那么做吗? ……他好像做过不止一次。 但那也是之前了! 尤西诺走近了几步。 新的地毯还没有送来,他又穿着长靴,假如不控制一下力气,地板会被他走得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 他近乎是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身边。 容缈睡得并不安稳。 他能看出来。 以往,她的面容都是乖巧甜美的,而今,她微蹙着眉,看上去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的唇也有些苍白。 是因为他停止了吸她的血吗? 以前似乎没有这种案例。 有也基本上是因为被吸食了过多的血,才会呈现出虚弱的状态。 他都没吸,她的身体还能出现不适应的情况? 尤西诺寻找着血的气味的来源,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找了一圈,而后定格在了她的下身。 腿受伤了?还是腰? 由于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太紧了,被子的四角都被她压住了,他并不能找出具体的部位。 尤西诺想掀开被子,容缈却在此时忽然醒了,她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眼神些许迷蒙,“西西?” 他应了一声,心中却想—— 她已经伤到这种程度了吗?连他都辨认不出了? 古堡里一向是安全的,因为在冷战,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 难道是之前的吸血鬼? 拆个胳膊还是轻了。 就应该大卸八块,丢出去喂乌鸦。 他意欲将她的被子拉开,却被她问:“怎么了?” 尤西诺有点烦。 还能怎么? 她是不是忘了他是血族,是不是不记得她的血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了? 他都来了,在她面前了。 她还要装作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吗? “你受伤了。” 尤西诺言简意赅地道。 他的语气淡淡的。 毕竟,他们可还是在冷战,他不能表现得太关心。 会显得他的形象很不好。 容缈一懵,脑袋还晕乎乎的,却是下意识地否定了,“我没有受伤。” “你骗不了我。” 尤西诺将双手交叠起来,他磨了磨牙,“你身上的气味很明显,伤口绝对不小。” 还不承认。 真想咬她一口。 都这种时候了,她不能先以自己的命为主吗?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告诉他,总比她一个人忍着好。 要不是他上了楼,她是不是等到血流完了,也不会跟他吱声? 她难道是想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惩罚他,让他痛苦吗? 那她很难如愿。 他不认可她的做法。 容缈慢半拍地想到了什么,她无奈地抿了下唇,“我只是生理期到了而已,不是受伤了。” 尤西诺:“……” 他不解,“生理期?” 容缈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始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经验,他跟吸血鬼都来往得少,况且是人类。 “会疼?” 面对尤西诺的提问,容缈认真地思考了一秒,毫不犹豫地答道:“疼得要死了。” 她从前也没有过这么痛的时候,可能是古堡的温度太低了,她又刚好吃了不少冰淇淋,再加上作息有时颠倒得日夜不分…… “需要什么?” 尤西诺再次见识到了容缈的娇弱。 他并不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之前被他咬的时候,都会喊疼,何况是到了“要死”的程度。 那是真的疼。 “小太阳、红糖水、红枣……” 容缈大致说了一些。 “小太阳?你想杀我?” 尤西诺没好气地问,却思考着其中的可行性。 他去射个太阳下来? 她又耐着性子说:“是取暖的设备,不用小太阳,有热水袋之类的,也可以。” “你冷?” 尤西诺看着容缈的状态,若有所思。 “嗯。” 其实也还好,只是小腹有下坠的感觉,有些难受。 好在她先前购物的时候,买了相关的卫生用品。 所以,她现在也只是躺着“血崩”而已。 尤西诺一顿,他坐在了床上,随后躺下,伸手,搂住她。 “拥抱可以取暖。” 他又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容缈望着尤西诺酒红色的深沉眼眸。 她蓦地笑了一下,声音柔和,“西西,谢谢你。” 第406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二十九) “可是……” 她认真道:“你是吸血鬼,体温低,你抱我,我只会觉得更冷了。” 尤西诺:“……” 始祖刚要扬起的唇角,被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敢对他这样说话,简直是大不敬。 尤西诺摔门离开。 没过多久,他又进来了,脸色阴沉,“姜茶喝吗?” 容缈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喜欢吃姜,一定要泡的话,要去掉姜才行。” “麻烦。” 尤西诺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他来到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料理台。 血族一般吃的,不是速冻的,就是生的,所以,也没有开火的习惯。 始祖更是不会做饭。 厨房主要是起一个摆设的作用,里头连一个相应的厨具都没有。 他想烧热水,也没有合适的水壶。 尤西诺伫立着,而后,他一脸嫌弃地从衣柜里找出了先前的防晒装备。 他记得她上次是怎么给他穿的,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 “始祖?” 古堡外的侍从,看始祖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又见他那么着急,也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 “滚。” 暴躁且没有一点多余的耐心的始祖,如是回道。 侍从:“……好的。” 之后,所有倒挂在树上的蝙蝠,便看见了始祖以飞快的速度闪了出去。 他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神色冷淡地道:“卡。” 侍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始祖说的是超市储值卡,连忙把卡递了上去。 不一会儿,始祖便消失在侍从的视野里了。 ……始祖这么急,原来是要去逛超市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赶着去毁灭世界呢。 尤西诺抵达后,便开始了购物。 他一手推着推车,冷淡的视线在一排排商品上扫过。 没一个标签对得上的。 他只购物过一次,但那次有容缈在,他也不需要买什么,推着车就行。 而且,这一回,她需要买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尤西诺维持着始祖的威压,他硬是将整个超市逛完了,都没有产生过求助他人的想法。 好在所需的都买到了。 他结完账,离开的时候,由于东西不太好提,他理了下衣服。 无意间将银色的长发和红色的眼眸露了出来。 他的身形本就显眼,再加上十分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很难不引人注目。 “您好,请问能合个影吗?” 一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路人,问。 尤西诺:“……” 要不是周围的人太多,他直接闪现,会引起恐慌,她又交代过他,不要乱杀人,也不要乱吓人,他就动手了。 尤西诺退后一步,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 他释放出冰冷又强大的威压。 本以为能吓退这群愚蠢的人类,谁知道——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凉快了?太阳也没弱下去多少。” “估计是超市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吧。” “冷气真足啊。” “本来付完钱就想走了,可是这个温度也太爽了,我要再待一会儿,谁都别拦我。” 尤西诺:“……” 他在威胁人类,人类却把他当成免费的制冷机? 眼见着人流越来越密集,尤西诺在不远的空旷处制造了一起爆炸。 声音震耳欲聋。 吃瓜群众有了新的热闹看,一时间,注意力全被转移了。 尤西诺趁乱离开。 他控制了力量,爆炸波及的范围也在掌握之中,那一片是没有人的。 回到古堡后,尤西诺研究着水壶的说明书。 他蹙着眉,看了很久。 尤西诺看着一大包的红枣、红糖。 ……适量是多少? 她是人类,应该懂的。 可他想到她面色苍白的模样,又停住了脚步。 算了。 让她睡。 容缈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尤西诺将泡好的红糖水,放在了床头柜上。 “醒了?” 他拿了一个塑料杯,为她倒了一杯水。 容缈盯着尤西诺的手。 是被烫到了吗? 起小水泡了。 “能喝。” 尤西诺以为,容缈是在嫌弃他的成果,补充了一句,“我喝过了,死不了。” “你不是喝不了其他的液体吗?” 容缈问。 他先前夜里想吸她的血时,用的便是这个说辞。 尤西诺面无表情,“与时俱进。” 容缈乖乖地将红糖水喝完后,他又将一碗红枣递给她。 碗中的红枣,个头饱满,色泽红润。 也不知道,是他买到的红枣品质好,还是他将品质好的红枣都挑了出来。 腹部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容缈拉起尤西诺的手,“怎么弄的?” 他这才发觉,手上起了一个小水泡。 可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比芝麻粒还小。 尤西诺动用了一点力量,将它抹去,“顾好你自己。” 她摸了摸他的手指,“顾不好。” 尤西诺:“……” 哼。 还是要他来才行。 “水冷了说一声。” 尤西诺转身离去,他将房门关上。 容缈试探性地叫了一句:“西西?” 他开门,“干什么?” 她弯了弯唇,“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尤西诺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不是你说,怕冷吗?” 容缈闻言,晃了晃手中的、他给她的热水袋,“一冷一热,可以抵消了。” 换言之,他可以过来,躺在床上,抱着她。 ……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吗? 尤西诺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将门关上了,他的声线冷淡,“睡你的,少想东想西。” 她那么笨吗? 还让他过去。 她都不知道,他忍得多艰难,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咬她。 容缈疑惑地歪了歪头。 究竟是谁想歪了? 她又不是要他来床上。 他分明可以在房间里待着,非要在门外。 区别很大吗? 尤西诺将生理期中的容缈,评价为“待宰的小羊羔”,可他也没有做什么。 他在一个星期里,将她养得相当好,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后期也不怎么会痛了。 尤西诺面色无波无澜地,默默将最后一页日历撕掉。 他舔了舔唇。 好了。 小羊羔养完了。 可以吃了。 加上冷战时间,足有十天没有进一滴血的始祖,如是想道。 第407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 “我想咬你。” 尤西诺直言不讳地道。 容缈大大方方地表示:“咬啊。” 尤西诺:“……” 他面色不耐,“说了多少次,如果是别的吸血鬼这么问,你必须拒绝,狠狠地拒绝,不需要留任何情面,剩下的我来解决。” 鉴于上次的事情,尤西诺觉得,有必要给容缈灌输一些思想。 他也是血族,自然知道,对于吸血鬼这种贪婪的生物来说,她的吸引力有多大。 学会拒绝十分重要,语气更是要强硬些才行得通。 有他罩着,她能规避掉大部分的吸血鬼,只有不要命的,才敢来招惹她。 谁知道,她“屡教不改”,无论他怎么说,把情景设置得多么凶险,她都是佛系又淡然态度。 这让始祖相当生气,但他也做不了什么,只无能狂怒。 容缈神情无辜地道:“可是对着一只顶着你的脸的吸血鬼,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尤西诺:“……” 她的话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也就是说,她不会那么笨地陷入其他吸血鬼的圈套。 只有他,是他的模样。 她无法拒绝他。 很好。 他又问:“假如别的吸血鬼给你吃的,你要怎么做?” 在她主观意愿坚定的前提条件下,不排除有吸血鬼会用些歪门邪道。 而她又是最容易被美食诱惑的,所以,在这一点上,也需要特别注意。 容缈单纯地眨了眨眼,“我要收下并说,谢谢你,你是个好吸血鬼。” 尤西诺:“……” 始祖第一次防诈骗教学,大获失败。 他气得转身离开,而后,她便听见了他砸墙的声音。 哐哐哐的。 容缈微挑了下眉。 她怎么会不知道正确答案? 不过,看他暴跳如雷也挺有意思的。 尤西诺之后试图开启第二次教学,她的反应却还是一样的。 他咬她的唇,语气半是威胁地道:“你这样的话,我要初拥你了。” 初拥,就是把她转化成为吸血鬼,相当于是给她打上了他的标记,向其他吸血鬼宣告,她的归属权在他手里。 有他的印记在,自然不会有别的吸血鬼再敢觊觎她。 容缈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随你好了。” “你知道初拥意味着什么吗?” 尤西诺见她的态度不变,不免有些烦躁。 分明是他先说的,要初拥她,可是当她真的答应下来后,他反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它象征着,从此以后,你是我的,在血脉的压制下,你永远都要听令于我。” 她会变成他的傀儡。 倘若他想要对她做什么,她也根本没有抗拒的能力,只能绝对服从他。 “嗯。” 容缈点了点头。 尤西诺:“……”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会变成吸血鬼,会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 容缈歪头,笑了一下,“西西,我没有决定权的。” 尤西诺神色一顿。 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他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既然他现在把她当成食物对待,那么她就不具有选择的权利。 她是食物,有人要吃她,她也只能接受被吃的命运。 至于成为吸血鬼还是人类,同样不是处在食物身份的她,能决定的。 他给出了一个自相矛盾的逻辑。 “那我来决定。” 尤西诺将容缈的碎发别到她耳后,他微抬起她的下巴,逼近她。 她并不躲开,甚至一动不动,似乎任由着他摆弄。 他讨厌她这样,跟木头人似的。 仿佛他抱着的不是她,而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露出尖锐的獠牙,抵在她的肌肤上,只要他再轻轻用点力,便能将牙齿刺入她的血管,从中汲取甜美的血液。 但他只是停在那里,不往前推进,也不向后撤退。 吸血鬼的本性告诉他,他应该吸。 可是,看到她被他养得那么好了,他又不想再让她回到那样苍白的状态。 她在生理期的时候,他没有喝她一滴血。 如果是要初拥她,他需求将她的血吸干才行。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会有些长,最好一气呵成,不能中断,否则,她会很危险。 她的温度是暖的,不像他那么冰冷。 她有心跳,有脉搏,有体温,她是人类,他要把她变成与他没有区别的吸血鬼吗? 他的神经是紧绷着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渴望着她的血液。 分明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得到她。 ……那样做的话,他得到的,真的会是她吗? 是完完整整的、鲜活的她,还是一个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躯壳的她? 尤西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含住她脖颈处的一小块皮肤。 他用力地吮吸着,以至于上面留下了粉红色的印记,在她白皙肌肤的衬托下,尤为显眼。 而后,他靠在她的肩头上,贪婪地吸取着她的气息,他闭上了眼。 他酒红色的眼眸敛了下,纤长的睫毛也随之颤动,他的银色长发被她认真梳理着。 “这是你的决定吗?” 她问他。 尤西诺静静地倚靠着容缈,他的声线低沉而微哑,“是。” 最后的、不会再更改的决定。 与其说,是冷静和理智克制住了欲望和冲动。 倒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战胜了原始的兽性和沸腾的食欲。 假如她成为了被转化的吸血鬼,那么她是无条件要服从上一级的吸血鬼,也就是他的。 除非是意外死亡,否则她根本不配死。 转化的那一刻,她身为人类活着的自由会被他剥夺,她身为血族死亡的权利也被他掠取。 他不需要一个没有感情的食物。 尤西诺牵起容缈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像是中世纪的优雅绅士,他冷淡的言语里,第一次出现了请求,“请你,成为我的爱人。 ” 爱人是需要疼爱的,她不是他可以无尽索取的食物。 虽然他意识到得有些慢,但不晚。 她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复。 容缈眉眼弯弯,“好。” 她将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西西,你知道吗?爱人之间,有更有趣的事可以做。” 第408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一) “……这就是,你说的有趣?” 尤西诺看着那个黑色的、小小的长方形玩意儿,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不喜欢看吗?那你要打游戏吗?” 容缈听见后,将正在播放的动画片暂停,转而看向他。 “不了。” 他才懒得扫了她的兴致,她看个手机都能那么专注、开心。 以他的力量来看,手机要是被拿在他手里,不一会儿就会粉碎。 而就他的脾性而言,他也没有耐心,能将时间花在那个小小的屏幕上。 “我以为,人类的约会,重点会在彼此身上。” 尤西诺意有所指地道。 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带了几分幽怨。 容缈一点都没有被说中的尴尬,她十分坦然地说:“时代在变化。” 手机是新买的,没有插卡,但是上网还是可以的。 她断网了那么多天,自然会有一点点上头。 尤西诺本觉得,冷战结束之后,应该是开启热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转而拿来一件裙子,“要吗?” “什么时候买的?” 容缈接过,是一条丝绸质地的睡裙,款式设计得简洁,手感却很好。 尤西诺:“……” 他被气得想笑。 在她挑手机的时候,他就买了。 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提着袋子,她居然全程都没有注意到。 容缈想拆开吊牌,却一不小心被回形针割到了手指。 伤口并不大,也只有一滴小血珠。 她自觉地将受伤的手指送到他面前,“喏。” 尤西诺:“……” 这是在逗狗吗? 他咬住她的指尖,在周边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没有碰到她的血。 尤西诺微微扬起下颌,露出本是弱点的脖颈,不甚在意地挑衅道:“生气就咬回来。” 他想用这种方式,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可这一招,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有什么好气的?” 她看他一眼,又接着看手机,“不过,你不要喝的话,我就擦掉了。” 反正只是一丁点血而已,连创可贴都用不上。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尤西诺将它喝完了。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但好像也没有觉得多饥饿。 他将她的伤口舔到治愈。 尤西诺低眸,视线转移到容缈的唇上。 软软的。 看起来很好亲。 “换衣服?” 他向她提出了要求。 “你帮我换吗?” 容?懒到不想动一根手指头?缈,回问。 她把手机放在旁边,他便真的开始为她解衣服。 要像真正的绅士一样,做到完全目不斜视,是不可能的。 尤西诺不是绅士,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装绅士,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容缈身上。 她盯着手机看,并未注意到身旁“虎视眈眈”着她的他。 他将睡衣套在她的身上。 尤西诺的指尖,停在容缈的腰处,他若无其事地将她的裙摆往下拉了拉,“好了。” 他并没有把手移开,而是捏着她的睡衣。 容缈看见尤西诺乱动的手,“怎么了?” 他显然也学会了她那一套无辜的说辞,“没怎么。只是试一下肤感。” 她想了想,他好像是比较在意这种接触身体的料子的质地,从天鹅绒到丝绸质地的睡衣,便没管他了。 尤西诺见容缈无动于衷,也不生气了,反而是唇角衔着一抹笑。 他从她的脖颈,摸到锁骨、手臂、腰腹,再到腿。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瑟缩,“要摸的话,脱下来给你摸?” “好啊。” 他欣然答应,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等她撩起一点裙角的时候,他便吻住了她。 “吃糖了?” 尤西诺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所以才问。 她本身的气息也是香甜的,但不是现在这种感觉。 “嗯。”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唇舌间残留着的甜蜜气味,被他席卷带走。 窗外,圣洁的月光倾斜下来,洒下一地月辉。 他的银白色长发,与她的黑发交织在一起,缠绵不休。 他已经习惯睡床了,因为她。 床上有她的甜味,也有她温暖的气息。 尽管他没有吸她的血,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催情素的影响。 只是,这一次,他的睫毛也轻颤,酒红色的眼眸,酝酿沉淀出漂亮的色泽。 他也在为她而动情。 他从前不懂怎么爱人,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吸她的血。 否则,他为什么不吸别人的? 人类繁衍的速度那么快,可从他降生起,到现在,也只有她,是能入他的眼的。 后来,他才明白,她说得没错。 喜欢应该是珍惜、心疼,是放在手上怕摔了,是不舍得吸她的血,是可以为了她,经受住出自本性的诱惑。 因为他进食的过程,会给她带来生理上的痛苦。 一想到她的眉会蹙起,他就很烦躁。 爱不应该是痛苦的,爱应当为对方考虑。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他清楚,倘若她真的变成吸血鬼,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她那么爱美食。 可血族是吃什么都没有胃口的生物,再美味的食物,也是味同嚼蜡。 那些吸血鬼,只是勉强度日而已。 所以,算了。 他不需要用那种方式,去宣扬她的所属。 比起口腹之欲,现在,有另一种更深的欲望,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蓦地停下了动作,她抬眼看着他。 很好。 如今,她的视线,完完全全地在他身上。 始祖表示满意。 他低头,吻她的眼睛。 不断向下。 赋予她的亲吻,于冰冷中透着柔软。 她的指尖攥着床单,牙关也紧咬着。 “为什么不出声?” 他轻舔了一下,勾得她身体微颤。 她的唇微张,瞳孔轻微失焦,声音绵软。 他加快了速度,也提高了频率。 肆无忌惮地舔、轻咬、吮吸着。 她浑身发软,酥麻颤栗的感觉从脊椎一路向上,直达大脑皮层。 层层叠叠的快感,潮水一般,冲击着她。 等她软在他怀里后,他却不知餍足地舔了舔唇,艳丽的红眸中流露出几分玩味,“再来。” 始祖发现,这件事情,确实比吸血更有趣。 有趣得多。 第409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二) 始祖是个黏人精。 这是容缈得出的结论。 自他开发出了新的相处模式后,他便一直找她互动。 他不喝血,他只“吃豆腐”。 一只黄花大吸血鬼的欲望,是不可低估的。 他不喝她的血时,会觉得不舒服,神经末梢都是焦躁的。 可他找到了另一种解压方法后,异样的感觉便少了。 而容缈,则是从质疑始祖,到理解始祖,再到超越始祖。 他是不烦了。 但被他缠着的她,吃不到饭,也变得些许暴躁。 餐桌上放着从餐厅外带来的毛血旺。 微微辣。 吸血鬼不能吃太辣的,无论辣度多少,吃的时候,都要用水涮一遍。 他已经开始尝试人类的食物了。 不过,他只是浅尝辄止,重点还是在她身上。 容缈被尤西诺抱着,坐在他腿上,她背对着他,刚拿起筷子,想尝一块鸭血。 然而,她被他抱得太紧,动弹不得,筷子根本碰不到食物。 他亲昵地蹭着她,像夜里时那样。 容缈:“……” 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她问:“西西,你不吃吗?” 他摇了摇头,亲亲她的唇角,“望梅止渴。” 容缈:“?” 拿她下饭吗? 她抿了抿唇,“可是我要吃。” “你吃。” 他的语气里,一副放任她的姿态,但也没松开她。 容缈:“……” 又不是连体婴。 她决定无视他,自己吃了起来。 尤西诺并不生气,他只是慢慢地与她厮磨。 亲、摸、蹭,一个都没少。 直到她放下了筷子。 他贴近她的耳廓,“吃完了?” 容缈:“……” 没法吃。 根本没法吃。 她试图从他怀里下去,又被他抱得更紧,“去什么地方?” “回房间。” 她没吃饱,要回去接着吃。 零食可以抱着吃,方便一点。 “好。” 尤西诺将容缈打横抱了起来。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的四肢都要退化了。 在古堡里,她都不用亲自走路,他是她的交通工具。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容缈决定做点什么,好让他稍微收敛点。 她先是去换了一件裙子,而后走到他面前,问:“好看吗?” 始祖喜欢红色,最好是那种鲜艳欲滴的,玫瑰一般的红。 她偏偏穿的是绿色,比青青草原还要绿。 颜色也是一种心理暗示,让他减轻对她的欲望。 尤西诺将容缈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 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呛他的。 所以,他微微勾起唇角,声线低沉性感,“好看,不穿更好看。” 容缈:“……” 她知道,他长时间不进食,会激发他体内的暴躁因子,他也是借她缓解,以转移注意力。 应该给他换个消遣方式。 容缈给尤西诺递上了一个礼盒。 “礼物?” 他慢条斯理地拆开上面系起来的带子。 “嗯嗯!” 她点点头。 尤西诺也想不到,容缈会送他什么。 他不缺东西,最喜欢的,也只是她的血。 等他打开礼盒,看见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木鱼,旁边还有一根小木棒。 尤西诺:“……” 他不解,“这是什么?” 容缈解释了一下它的作用,“木鱼,用来静心的,心烦气躁时必备。” 她演示了一下是如何使用的。 一声声清脆的木鱼声传来,让始祖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声音,真是会让吸血鬼失去世俗的欲望。 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他试着敲了起来。 容缈好不容易有闲下来的时候,她坐到一边,干自己的事去了。 她吃着零食,看着综艺,却听他的木鱼声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 跟要敲出火星子似的。 容缈顿了一下,看向他,“木鱼是用来积攒功德的,这样敲,真的不会减少功德吗?” 尤西诺面无表情地敲着,“本来就没有。” 容缈:“……” 她找出一些经文,给他念,帮助他静下心来。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尤西诺的重点却不在此,他问。 容缈振振有词地道:“我要是离你太近,你能静得下来吗?” 她一在他的接触范围内,他就控制不住他自己。 尤西诺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敲着木鱼,一边盯着她。 绿色其实也不错,很衬她的肤色,白皙无暇。 她的皮肤娇嫩,他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消除。 粉红色的印记,一个接一个的。 她的脖颈修长纤细,脸软软的。 声音也甜美,像浸在了蜜罐里。 他的爱人这么好,却要他远离她。 为什么? 她不喜欢被他亲吗? 她明明也是欢愉的表情。 尤西诺没由来地有点烦,一时间,手下也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把木鱼给敲碎了,“……” 功德全无。 指不定,还要倒欠。 容缈只能再找别的途径。 她看着他长长的银发,有了主意,“西西,我帮你编头发,怎么样?” 他的头发,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随你。” 尤西诺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很受用。 她主动靠近他,他没理由拒绝。 容缈到了尤西诺的身后。 他分明也没有怎么用心保养,可发质却很好,不分叉,不打结。 颜色又好看,是很难染出来的那种,像清冷皎洁的月光。 她将他耳边的头发挽起,手指擦过他的后颈。 容缈在编发上,完全是新手。 她只有个大致的印象,可要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跟记忆里有些差别的。 尤西诺望向镜中,看见她认真的神情和笨拙的动作。 她给他绑高马尾,半丸子头,甚至编起了麻花辫。 哪怕她弄得再像一个鸡窝,也有他那张惊世骇俗的脸顶着,根本不用担心。 所以,她玩得也开心。 他跟个洋娃娃似的,任她摆弄。 人类的生活,似乎很无聊。 吃饭、睡觉,中间再穿插一些别的事情,一天便结束了,一个月也一晃而过。 但是,没有什么事,能比他长达百年的休眠更无聊的了。 尤西诺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容缈。 亲吻、抚摸很好。 拥抱、牵手也很好。 这种微不足道的、随心所欲的日常,同样很好。 第410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三) 血猎原本定下的开战时间是一周前,但苏杰克临时出了事,只能延后日程。 “队长,和我们对接的人没有消息传来,确定要今晚开打吗?” 血猎的成员之一问道。 虽说,夜晚是血族的优势所在。 可事实上,血猎要进攻的,只有古堡而已。 血猎也清楚,没了始祖,血族根本不算什么。 根据之前的线人提供的信息,尤西诺的作息已经在容缈的影响下,变得和人类无异。 所以,在夜里进攻是合适的,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苏杰克愤恨地说:“当然,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他说话时,面部太用力,一下扯到了绷带下、脸上的伤口,当下痛得嗷嗷叫。 “好的,那我再去催催兄弟们,让他们赶紧收拾好东西。” 成员离开后,苏杰克的面上露出阴狠的表情。 他捂住自己的脸,咬牙切齿。 该死的尤西诺! 要不是尤西诺,他的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天,他只是去超市买东西而已。 本来一切都正常。 可谁知道,他的身边,莫名其妙发生了爆炸。 没有任何预兆。 后续,也没人查出爆炸的来源。 苏杰克被炸伤了,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毕竟爆炸的规模也不是很大,只是声音响亮而已。 他去了趟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便好些了。 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脸,而且还留了疤痕。 苏杰克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倒霉,但他想要讨个说法。 不然,他心里也气不过。 调查的结果是,爆炸来得十分诡异,既没有爆炸源,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干的。 苏杰克只能从超市的监控下手。 可好巧不巧的是,监控坏了,没有当天的录像。 他又从那些目击证人开始问起。 大家都表示,爆炸是突然发生的。 盘问到了后来,苏杰克才知道,有一个银发红眸,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场。 这个描述,可不就是血族的始祖吗?! 简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吸血鬼那边有血猎派去的卧底,所以,血猎能得到一些相关的信息。 不过,卧底不是那么好安插的,血猎这边接收消息有一定的延后性。 而且,那个卧底自己也没有混得多好,获取不了多少信任,自然也不能轻易拿到有价值的消息。 根据卧底的信息,确定了尤西诺的身份后,苏杰克严重怀疑,甚至已经确信,他是被血族挑衅了。 否则,尤西诺为什么吃饱了没事玩爆炸,还刚好炸到他身上?! 难不成是闲的吗? 再说了,尤西诺一个吸血鬼,好端端在古堡里待着不行吗?去什么超市?也去购物吗?! 苏杰克不明白尤西诺的用意是什么。 血族迟迟不开战,似乎是在等着血猎主动挑起战争。 问题是,血猎本身就是处在弱势一方的,先开战的确是掌握了时机,可血猎不相信自己能赢。 一边是枪炮子弹,另一边是什么? 法术。 这怎么打?! 血猎原是想从长计议的,可有了爆炸一事后,苏杰克坐不住了。 他觉得,尤西诺是在嘲讽他。 如果尤西诺真像血族所说,那么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要么,是尤西诺根本没有那么强,在害怕他和他背后的血猎;要么,尤西诺是胜券在握,才不甚在意。 假如不反击,以后等着血猎的,只会是无休止的轰炸。 长此以往,血猎会被消耗得精力全无,整天提心吊胆,想的全是,尤西诺什么时候来炸血猎。 有损士气。 苏杰克计算了一下时间,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虽然,那个卧底没消息了,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卧底原先就是神秘兮兮,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干什么的。 苏杰克认为,他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一方面,他让人给古堡里的容缈送去了毒药。 慢性毒,估计已经蔓延了三四分。 有这么多,就够了。 另一方面,血猎做了二手准备。 在给尤西诺送的新棺材里,有隐秘的特制法阵,能在无声无息中,束缚住尤西诺的力量。 血猎的预想倒是十分完备。 棺材是休息,容缈是进食,而吸血鬼尤西诺,再怎么样,也不能离开睡觉和吃饭。 尤西诺吃得越香,睡得越死,越沉溺在美好之中,血猎成功击倒他的概率,便越高。 苏杰克和血猎成员们最后对了一遍整个流程。 此时,有成员提出了疑问,“队长,人质需要解救吗?” 所谓的人质,自然指的是容缈。 苏杰克头都不抬地说:“你们要是想救,自己去救。血猎没有多余的人手。” 意思是,不服从他指挥的人,即刻被开除出血猎。 新加入血猎的成员不明白队长为什么这么说,他问:“队长,我们的宗旨不是保护每一条生命吗?” 苏杰克的做法,显然有悖于最初的原则。 何况,血猎要成功,便离不了容缈的帮助。 谁知道,苏杰克还是不管容缈的死活,“进展顺利的话,她自己现在也中毒了,把她救出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为什么要浪费力气去救?” 在这个逻辑下,容缈是血猎用完就抛弃的工具人。 有异议的成员显然还有话想说,可被其他人拉住了。 “没问题了的话,我们马上出发。” 苏杰克吩咐下去。 在一行人要走的时候,苏玛丽来了,她问苏杰克,“杰克,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血族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想亲眼看到血族的死亡。” 他点了点头,“可以。” 还有其他人想跟着去,但都被他拒绝了,“有玛丽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过来都是帮倒忙。” 别人看他的脸,都会露出怪异的表情。 也只有心地善良的玛丽,对他不离不弃了。 剩下的人只好作罢,并在心中吐槽,苏杰克真是双标。 分明带谁都是累赘。 可是,他只能带上苏玛丽,别的一个都多带不了。 第411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四) 夜色渐深,血猎已经埋伏在了古堡的附近。 苏杰克用血的气息,将一部分倒挂在树上的侍从支开,引到了另一个方向去。 剩下的侍从,则被血猎的消音子弹给击倒了。 血猎已经到达了古堡的位置,但由于古堡设有法阵,是不能被普通人所看到的。 苏杰克抓了一个侍从,让对方把法阵关闭。 侍从被枪支胁迫着,只能照做。 法阵被关掉后,巨大的古堡便显现了出来。 侍从被丢到一边,被血猎的人押着,他却也没闲着,偷偷给始祖发着只有吸血鬼才能听见的信号。 尤西诺的感官敏锐,自是注意到了同族发来的讯息。 时间紧迫,对方来不及说明情况,只说古堡有危险,始祖尽快撤离。 尤西诺将熟睡中的容缈抱起。 下一秒,便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 古堡从底端开始塌陷,整个建筑都摇摇晃晃的,天花板上也掉落了灰尘和石块下来。 容缈:“……” 她被吵醒了,一脸懵地睁眼,“怎么了?” “血猎来了。” 人类的气息十分明显。 尤西诺当即展开双翼,他破开窗户,带着容缈飞了下去。 古堡轰然倒塌。 好在他的速度够快,否则,他和她恐怕要被压在废墟之下了。 容缈:“……” 零食。 她的零食。 尤西诺落地后,将容缈带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他给她设下一个结界,“别乱跑,我解决血猎就回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不见踪影了。 容缈戳了戳结界。 它虽是无形的,却坚硬无比。 血猎是进不来了,可她也出不去了。 他的语气笃定而自信,以他平时展现出的、百分之一不到的力量来看,他应当不会有事。 尤西诺似乎对血猎的进攻不屑一顾,他压根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担心自己会输。 分别是生死诀别的时刻,他却像是要短暂地出个差,马上能回来似的。 但容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不知道气运传递得怎么样了,万一伪气运之子的光环又发挥了作用,事情就麻烦了。 问题是,气运是不可见的,她单是操心也没有用。 “他会有事吗?” 容缈问灵灵兔。 [如果反派能正常发挥,血猎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她应了一声,又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会因为近来吸食的血太少,力量失常吗?” [这很难说。] 灵灵兔客观地评价道。 容缈抿了抿唇。 自从他认定她是他的爱人后,他就再没有主动吸过她的血。 连她都担心,他会“贫血”,她才会任由吊牌上的回形针割破自己的手指。 假装是不小心受伤的,实则是为了能自然地让他喝一点血。 她大概明白他的想法。 可吸血鬼喝血,跟人类吃饭一样,是不能断掉的。 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所以,他用别的方法转移注意力,她也是尽可能随他的。 断食断得太严重,搞不好真的会有什么问题。 容缈又问系统:“以我的力量,能打破这个结界吗?” [宿主是说用身体的力气吗?可是宿主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点难。] 灵灵兔正纠结着要不要帮忙。 毕竟,宿主的任务之一,便是反派不能死。 至少是不能出于意外死掉。 但它又不能给宿主开挂,特别是眼下的情况,极有可能影响剧情的发展。 她摇了摇头,“我想问的是,如果我破开了结界,会引起很大的怀疑吗?” [……应该会的。] [本兔计算了一下,结界可以承受三次爆炸,损坏程度可以参考古堡。] 也就是说,假如血猎按照同等规模、数量,把用在古堡上的炸药,放在容缈身边,连续炸三次,结界便会消失。 可显然,血猎的炸药是有限的,估计炸完古堡便不剩多少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 容缈思考着其中的可行性,她在这里等他回来也不是个办法,“不能是,我被始祖吸血,多多少少觉醒了一些始祖的力量吗?或者说,由于共通的血液,他的法阵对我来说,并不难破解。” [……] [宿主,你是不是最近动画片看得有点多?] 中二病犯了? 容缈:“……” 不管了。 她轻轻一点,结界便碎了。 容缈朝尤西诺方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 不是,说好的三次爆炸呢? 她碰一下就开了是什么意思? 那个力度,连蚂蚁都撵不死吧?! 系统空间里的灵灵兔一头雾水。 它检查了一遍原主的身体,的确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体质,生命力也脆弱得不行。 不然,原剧情里,她也不会死在绑架一事中。 那就是宿主有问题! [宿主!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着本兔不注意,偷偷买外挂了?] 容缈听得莫名其妙,“我去什么地方买?” [……也是吼。] 它作为系统,都不知道哪有卖的。 [那你是怎么打开结界的?] 容缈一本正经地说:“心诚则灵。” [……] 真的假的? 灵灵兔半信半疑。 要不,它下次也试试? 说不定真有用。 容缈听见树林里的枪声,加快了步伐。 “谁在那?!” 血猎的成员之一将枪口对准了容缈。 她表现得十分无害,“我是路过的。” 两个成员面面相觑。 这夜黑风高的,除了血猎的人之外,还有谁会来? 有个脑子好使的,立刻想到了被关在古堡里的人质,和她对起了身份,“你是容缈吗?” 容缈淡然道:“不是。” 要是现在承认,会很麻烦。 血猎说不定会把她带回去。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 话音未落,她便将一个人打晕。 另一个成员手一抖,将子弹打歪了,他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枪便被她打翻在地。 容缈一个手刃,把他也给拍晕了。 她捡起枪,一脸无辜样,“我都说了,我是纯路人,怎么能不让路人过路?” [……] 灵灵兔沉默了。 它记得,它对宿主的初印象是—— 软萌无害。 第412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五) “终于来了,恭候多时了。” 苏杰克眯了眯眼,看向对面的人。 他抬了下手,血猎的枪便齐齐对着尤西诺。 一发发子弹随着风声而过。 尤西诺收拢黑色骨翼,将自己笼罩了起来。 硝烟四起。 等到烟雾慢慢散开,尤西诺原先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夜色幽深,树林又寂静,所有人屏住呼吸,时刻准备着开枪。 苏杰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一时也判断不出,尤西诺究竟是逃跑了,还是换了什么战术。 难不成,还有别的血族埋伏在周围吗? 他四处观望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覆盖了。 紧接着,苏杰克的脖子便被狠狠掐住,他的面色涨成青紫色。 “啊!” 苏玛丽惊呼一声,她一回头,这才看见,银发红眸的血族,站在了苏杰克的身后。 尤西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血猎分散在四周,也没人察觉他的靠近。 等到苏玛丽发出了声音,其他人才将视线转过来。 由于苏杰克是队长,队长被挟持了,小队里的人没有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擦枪走火,误伤了队长。 “只有这个水平?” 尤西诺低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杰克。 苏杰克挣扎着,试图弄开束缚,然而根本不起作用。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战术,都失效了。 始祖觉得无趣极了。 好好的睡眠被打搅了,他也没耐心陪着这群人玩。 弄死领头的,其他的也不敢造次了。 苏杰克快要窒息了,他被掐得说不出一个音节来。 “队长!炸药!” 有成员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苏杰克是带了另外的炸药的。 但以这个剂量来看,他要是开炸,尤西诺死不死不知道,苏杰克自己会先粉身碎骨。 所以,苏杰克也有些犹豫。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被掐得呼吸都困难,哪里有力气去炸? “不要,杰克,你不要跟他同归于尽,卑劣的血族不值得你这样做!” 在队伍行进的时候,苏玛丽知道了苏杰克的计划,她哭着道。 苏杰克颤颤巍巍地去摸炸药。 尤西诺大度地将对方松开,又卸了对方的胳膊,“同归于尽?你也配?” 突如其来的骨折,让苏杰克痛不欲生,他整个人扭曲地倒在地上。 他刚从上次的爆炸中缓过来没多久。 外伤是好了,可内伤没好全。 再加上尤西诺这么一弄,他如今是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尤西诺随手将炸药丢了出去。 引起的爆炸,让部分血猎成员也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没人敢开枪。 子弹不够是一个原因。 还有就是,双方的实力悬殊,吸血鬼打血猎,虽是一对多,可打出了多对一的气势。 她应该等得无聊了。 尤西诺想。 他抬手,准备收尾。 苏玛丽见状,伸出双手,拦在了尤西诺的面前,“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别针对他!” 躺在地上的苏杰克感动不已,他咳出一口血来,“玛丽……” 想不到,都这种时候了,苏玛丽居然还护着他。 “你不是喜欢吸血吗?我可以给你吸,条件是,你把其他人都放了,还有古堡里的女生也是。” 苏玛丽提出了交换。 尤西诺:“……?” 他不解地蹙起眉。 血猎的人是不是都有病? 领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带着成员出来和他碰。 整个过程中,最顺利的,怕不是炸古堡。 可,血猎之后能炫耀得出去的,也只有炸古堡了。 而眼前这个出来护队长的人,也是拎不清自己的重量。 尤西诺直言不讳道:“你的血,很臭。” 他凭什么要为这样一个人,放过所有人? 何况,即使对方的血液是香甜的,他也不需要。 收到这种直白的评价,苏玛丽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像是感知到什么,尤西诺抬眸,望去。 他看见了朝他而来的她。 枪声响起,子弹向着她的方向。 尤西诺瞬间消失,他移动的速度比以往每一次都快,内心也罕见地出现了焦躁不安的情绪。 容缈侧身闪避,子弹堪堪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感觉到机会来了,血猎一方又连续开着枪。 他一抵达她的身边,便将翅膀展了开来。 黑色的双翼,将子弹通通拦下。 银质的枪弹击穿他的翅膀,在上面留下空洞。 “我能躲的。” 她抬手,摸他被打穿的骨翼。 “知道。” 他冰凉的指腹,落在她被划出一道血痕的脸上。 她的血,猩红又刺眼。 尤西诺周身的气场顿时变得暴戾起来, 酒红色的眼眸中,渗出阴鸷可怖的杀意。 所有在半空中的子弹,有一瞬的凝滞,随后,集体落在了地面上。 巨大的威压,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波。 除了她以外,在场的人类无一不被击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与此同时,他的翅膀也流出了更多的血。 过度使用力量,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反噬。 容缈抱住尤西诺的腰,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安抚着他暴躁的心绪,“我没事,你也不要有事,好不好?” 就在这时。 苏玛丽扯着嗓子喊道:“容缈,你背叛人类,心甘情愿沦为血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尤西诺闻言,又想动手,却被容缈拦住,她摇了摇头,随后回道:“你不是也想成为吸血鬼吗?” 在容缈赶来的过程中,灵灵兔实时为宿主汇报了情况。 伪女主是一个十分自我的人,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得绕着她转。 她一开始在被绑架的时候,也不是真心想要救容缈,只是觉得,她才是那个该被关注的人才对。 苏玛丽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了。 她的确不满。 被关起来的为什么不是她? 她都听说了,容缈投靠吸血鬼后,待遇如何如何好,她如今又亲眼目睹了,血族始祖是多么高大又帅气。 而苏杰克…… 一个毁了容的人,也没什么本事,根本不能作为她的依靠。 第413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六) 血族的容貌是永驻的,吸血鬼不会衰老,更不会长皱纹。 何况,面前的,可不是一般的吸血鬼,尤西诺是始祖,不论是力量,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 苏玛丽以为,尤西诺沉睡了那么久,只是需要血而已。 可事实上,如果始祖真的只想要血,那么其他血族完全能满足这个要求。 从外面抓些人类即可。 尤西诺真正所求的,是容缈。 她的血也好,人也罢。 是她,就可以了。 苏玛丽想以自我牺牲的方式,顺理成章地进入古堡。 能得到始祖的青睐自然是好的。 就算不行,到了古堡,也有机会结识别的吸血鬼。 见苏玛丽迟迟不反驳容缈的话,地上的苏杰克有点慌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有了,“玛丽,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一直以来最讨厌吸血鬼了吗?” 苏玛丽也不想装了。 眼下的局势十分明显,血族毫无疑问会赢取最终的胜利。 那么,她在归属上的选择,便显得相当重要了。 假如她还是倾向于血猎,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但,她要是倒向吸血鬼的话,结局可难说了。 至少,是有生机的。 顶多遭点口舌。 容缈都可以投靠血族,她苏玛丽为什么不行? 想通之后,苏玛丽便说:“始祖,容缈对您未必忠心耿耿。之前有套着吸血鬼身份的血猎,私下去找过她,并且,给了她一瓶外表类似糖果的毒药,为的就是削弱您的力量,从而提高血猎的胜率。” “只要您吸了她的血,就会在无形之中被杀死。” “此外,您的新棺材也被血猎动了手脚。” “可是这些事情,您应该都不知道。她身为知情者,如果问心无愧,为什么不告诉您?” 苏玛丽赌的便是这个。 一段并不成熟的关系,是经不起任何怀疑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埋下,就会生根发芽,直至将信任完全摧毁。 苏玛丽和苏杰克关系好,所以血猎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基本上都知道。 她供出这些情报,虽然并不能证明她的忠心,却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的诚意。 至少,她没有让始祖被蒙在鼓里。 苏玛丽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始祖的反应。 多少是能动摇他对容缈的信任的。 谁知,一道泛着流光的银刃朝苏玛丽径直飞来,她一个人类,根本来不及躲,再度被打倒在地。 尤西诺恍若未闻,他冰冷而带着嗜杀气息的视线将全场扫视了一圈,“一分钟,滚。” 这是看在容缈的份上,不下死手的意思。 但,残到这个程度,跟死的区别也不大了。 有眼力见的血猎,忍痛起身,互相搀扶着走。 容缈好心地指了一下她来的地方,“那边还有两个晕掉的。” 血猎:“……” 她人怪好的嘞。 苏杰克面如死灰地被带走。 他还以为,苏玛丽是真心喜欢他的,原来只是为了拿到血猎的情报,想向血族投诚,才接近他。 而苏玛丽则是在大喊大叫中,被拖走的。 血猎当然不想带上这样一个叛徒,问题是,她要是不走,血族始祖待会儿又动怒,牵扯到无辜的人可怎么办? 苏玛丽不甘心地喊:“你为什么还相信她?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吗?堂堂血族始祖,怎么会那么天真?人类和吸血鬼,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人类离开后,一些受了伤的侍从看情况不对劲,也先撤为上了。 还有一部分被血猎引开的侍从,收到信号后立马赶了回来,然而,一看—— 古堡没了,坍塌得都不成形了。 而始祖,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在外面巡逻吗? “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情况的侍从问道。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看懂始祖脸色的侍从回复。 树林很快便没人了。 尤西诺将古堡复原成原先的模样。 他在短时间内消耗太大,且古堡太大了,里面的陈设又是精细的。 饶是他,也不能将古堡完全一比一复刻出来,只能模拟个大概。 他沉默着,打开古堡的大门。 让容缈先进去后,尤西诺才将门关上。 他没有开灯,里头一片漆黑,加之周遭寂静不已,无端添了一股诡异阴森的感觉。 尤西诺无言地走上旋转楼梯。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用飞的,他只是拖着残破的身躯向上走。 楼梯的宽度不够,容易卡到他巨大的翅膀。 他也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态度,连头都不回,只带着骨翼用力地往前走。 容缈帮忙将尤西诺的翅膀收拢些。 她几乎是在他的身后,抱着他的翅膀走的。 否则,以他暴躁的性格,非把翅膀拆了不可。 等到了房间,尤西诺也没有坐在床上,他冷眼看着空荡荡的地方。 古堡里原本是有一些药的,容缈再怎么说也是人类,有药会方便些。 但古堡毁了,其他的小物品自然也没了。 容缈戳了戳尤西诺的背。 他回眸,看见她的手上拿了一把小刀,正对着她自己的手腕。 的确,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她的血,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治疗。 尤西诺默了一瞬,他望向她,眸光暗红而深沉,“有毒吗?” 他还是将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怀疑我吗?” 容缈并未正面回答。 尤西诺不语,他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投出扇形的阴翳,“我想相信你。” 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她发起质疑,而是等到无关紧要的人都离开了,他才问。 她明明更喜欢吃巧克力。 可他那时吻她,确实尝到了不一样的甜味。 她也说了,是糖。 那会是毒药吗? 甜美的,令他无法抗拒的,能置他于死地的…… 毒药。 他在她面前,已经收敛了很多了。 倘若是血族里的谁,有背叛他的可能性,他会直接斩草除根。 但他对她,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而已,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还是不那么明显的怒。 他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也希望听到她的答案。 第414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七) 苏玛丽的话,引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最初的尤西诺,的确是不信任容缈的。 他不明白,她一个人类,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他关在古堡里。 从没有过激烈的反抗,她大多时候的抗拒,都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 对他,更是到了一种类似宠溺的放纵。 她的靠近,太理所当然了,让他很难觉得,她是完全不带任何其他意图的。 真的不是别有用心吗? 她甚至一点都不怕他,居然还喜欢他。 这些疑虑,在她与他的相处中,被逐步打消了。 因为,她没有表露任何的攻击性,也并未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来。 可她如果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动手,那么他会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比起怀疑,尤西诺认为,他更像是在害怕失去。 爱人不是血奴,找不到替代品。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假如她真的背叛了他,他能放得下她吗? 和她一起死,他是愿意的。 但他不能接受,她对他毫无感情和留恋。 他不希望,他和她的爱,是虚假的,是她精心编造出的,一场骗局。 “西西,我想,我值得你的相信。” 容缈微微一笑,她指了一下窗外,“为了防止有谁误食,我把毒药埋在外面了。你好奇的话,可以去找。” 她用的词是“好奇”,而非“怀疑”。 “至于新棺材,我只是觉得它有哪里不对劲,但法阵什么的,我也看不出来。” 她之后有再去观察,但她是人类,并不懂血族特定的法阵。 好就好在,在她的拖延之下,他也没有坚持睡棺材,反而是和她一起睡床。 自然也不存在他被法阵限制力量的情况。 “好。” 不用再过多的追问、探寻,他信她所言。 只要她说,他便信。 尤西诺停顿了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容缈歪了歪头,“西西是想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为什么和别的人类不一样吗?” 他想问的问题,不难猜到。 毕竟视角不同。 站在他那边看,她的感情,是太水到渠成了。 他点了点头。 “血猎的规矩,对于我来说,并不适用。”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心脏,“我向来是随心而活的。” “按照既定的规则,活在条条框框下,不会觉得太累了吗?活得轻松点,才会快乐。” 容缈的处世原则十分简单。 怎么舒服,怎么来。 所以,她不喜欢在没必要的地方上浪费时间,节省下了不少能量。 容缈的话,翻译到了尤西诺那里,便成了—— 她喜欢他,无需被世俗约束。 这是她的决定,她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很好的想法。 此刻,他仿佛感受到了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停止的心跳也好像在热烈地跳动。 他和她,本质上是一类人。 她不在意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隔阂,他也没有被“吸血鬼必须吸人血”这种约定俗成的东西给束缚住。 在没有遇见她之前,他吸食的,一直都是动物的血。 尽管难熬,可他也还是熬过来了。 他庆幸自己熬住了,也守住了吸血鬼德。 尤西诺敛眸,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我不该怀疑你。” 容缈却摇了摇头,道:“你想知道,也很正常。换作是我,也不会不问的。” 问题不说出来,遗留在那里,只会造成更大的问题。 不了了之,是一种对双方都不负责的做法。 她最开始不想将毒药的事情告诉他,是因为,她担心他听了以后,直接对血猎出手。 伪气运之子的运数,不是能被轻易撼动的。 何况,伪主角是死不了的。 他主动去发起攻击,反倒有几率出事。 可她没有想着要隐瞒他什么。 血猎和吸血鬼之间,本来就有宿仇,她要是挑明了血猎的所作所为,只会造成更多死亡。 尤西诺俯身,轻吻容缈脸上的细小伤口。 其实她只是擦破了皮而已,都没有伤及肉。 可他却相当重视,好似她受到了什么危及生命的伤害。 “别在我身上浪费力量了。” 他又在动用力量,为她治愈伤口。 容缈摸了摸尤西诺的翅膀,“也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他漆黑漂亮的骨翼,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 加之,他的力量使用过度,一副骨骼感极强的翅膀,脆弱得像是要掉下来。 尤西诺并不听话,他将容缈的伤治好,她的脸回归到了先前白皙无瑕的样子。 而后,他低眸,瞥了一眼自己的翅膀,“伤势不重。” 容缈:“……” 这种程度都不重的话,什么才叫重? 她抿了下唇,“你的意思是,我是重伤?” “嗯。” 尤西诺认真地点头。 容缈:“……” 之后,她想要放血,也被他拦住了。 “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依靠着你的血而活。” 尤西诺一双酒红色的眼眸中,氤氲着流光。 凭借吸取爱人的血,活下去的,是怪物。 既然他之前能用动物血撑过去,那么他现在也同样可以。 他的伤,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的力量修复了,自然能够痊愈。 她放血,可以加速他的恢复,可对她的伤害更大,是没有必要的。 容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娇俏又可爱,“血不是必需品,爱才是?” 尤西诺的神情一滞,他的眼神有些错愕,同时也为她的话感到惊喜。 他慢半拍地附和道:“嗯,你的爱,是我的必需品。” 尤西诺不是人类,冰冷的身躯,不应该有一丝温热。 但这种直白的话,说出来,竟然让始祖苍白的面色,隐隐有些泛红。 月光下,他的银发如瀑,冷清得像冰、似雪,酒红色的眸光却炽热浓烈,盛着毫不遮掩的爱意。 容缈轻轻踮脚,吻了上去。 尤西诺也配合着她,他低头,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自己身上。 被摧毁的古堡需要重建。 可他和她的关系不必重新开始,因为爱从来没有消失,也不曾停止。 ——— 数据又掉掉掉,好想停更,急需夸夸。 以及,大家要是有想看的位面、人设,可以留个言。 第415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八) 血猎原是想给血族一个下马威,谁知被反将一军。 计划失败后,血猎便派人来求和。 由于苏杰克出现了战略性失误,加上苏玛丽是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管理下,得知了重要情报,借此投靠血族。 血猎的人一致认为,苏杰克不堪重用,难以担任队长一职,他便被集体投票,罢免了职务。 血猎的新队长是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中年男人,他是民选出来的队长,态度不像苏杰克那种世袭的继承人一样傲慢,言语间透露着诚恳。 战争是血猎先挑起的,血猎在战斗力上不占优势。 且现在是和平年代,新队长也想要化干戈为玉帛。 他代表着人类的立场,自然是不想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新队长恭敬问:“您怎么看?” 他问的,自是尤西诺。 始祖一手支着头,闻言,转而问身边的容缈:“你怎么看?” 新队长:“……” 这么草率真的好吗? 容缈:“……” 有一种上课摸鱼刚好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她放下了薯片,表情认真,“我是人类。” 新队长一听,差点激动得拍大腿。 人类好啊! 看这个情况,她也不会被始祖转化成吸血鬼,那么她自然而然,应该站在血猎一边,为血猎说话。 “没关系,说你想说的。” 尤西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大权在握,即使底下的吸血鬼,有不服他的,也不可能像血猎推翻苏杰克一样,推翻他。 始祖的实力是不容置疑的。 容缈见决定权再次回到自己手上,便将她的看法说了出来:“血族是不可能一口答应下来的。” 尤西诺是尤西诺,但其他吸血鬼也会有想要乘胜追击,将人类一网打尽的想法。 不然,血族复活始祖是为了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血猎要做的,是要给血族提供更丰厚的条件。” 容缈想了想,“比如,给血族一些生活费,或者说,让血族有正当的谋生手段。” 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血族貌似都不大有钱。 血族想过上更好的生活,要是血猎能帮个忙的话,可以缓解双方之间的矛盾。 “这……” 新队长有些为难了。 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吸血鬼的存在,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假如血族开始打工,会引发更多的暴乱和麻烦。 相关制度的建立、具体的管理方法,都是个问题。 其中的过渡期要很久才能结束。 他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另一个方式,“血猎可以提供经费,但血族要怎么保证不伤害人类呢?” 如果人类遇到危险情况,肯定是打不过血族的。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难道所有人出门都要配枪吗? 那也是不现实的。 容缈反问:“您想怎么样?” 新队长怂怂地看了一眼尤西诺,之后说:“建立吸血鬼自然保护区,既可以让人类安全参观,又能给吸血鬼一个休息的地方,此后不愁吃穿用住。” 她歪了歪头,“我不觉得血族会同意您的方案。” 所谓的自然保护区,跟动物园似的。 一是限制了行动自由,二是把吸血鬼当猴耍,身居高位的血族怎么可能赞成? 尤西诺声音冷淡,“她说得对。” 新队长:“……” 始祖真的听了她说话吗? 不会只是随口附和吧? “想要改变血族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也简单,只要科技可以支持的话,便没有问题。” 容缈点出了关键所在,“方法是研制替代血。” “可是,研究的难度并不小,也根本没有能参考的案例,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新队长也表达了它的不可行性。 众所周知,吸血鬼对血的质量、气息,要求都相当高。 像尤西诺这种高标准的吸血鬼,数量虽然少,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连新鲜的人血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喝替代血? 所以,替代血一定要跟奶茶一样,有让吸血鬼上瘾的魔力。 容缈点了点头,“哦。但那是血猎的事。” 跟她又无关。 新队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对了。” 容缈忽然想起一件相当重要的事,“血猎上次来,造成的损失,准备什么时候赔付?” 她的零食!!! 尽管后来,尤西诺又给容缈买了一大堆,可那并不能抹去她心中的失去感。 没了就是没了。 新队长汗颜,“您之后开个清单给我,我回去以后,让人给补上。” 炸古堡,可是前任队长搞的幺蛾子,却要他一个现任队长来收拾烂摊子。 容缈等这句话很久了,她拿出一张长长的清单,“都在这里了。” 新队长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血猎恐怕欠了不少钱,“……好的。” 这次洽谈过后,血猎便开启了全方位的改革,替代血的研究,也在慢慢推进中。 “轻点。” 容缈紧紧闭着眼。 “尽量不弄疼你。” 尤西诺摸了摸容缈的脑袋,让她放松些。 他先给她的皮肤放松,涂了些酒精,而后才将针头慢慢推入,“疼吗?” “不知道。” 容缈吃着糖。 反正她没有看针有多粗,闭了眼,便假装自己感觉不到疼痛。 抽血完成后,他将血样密封,放在一旁。 她的血,味道很好,研究所那边也想要以此为范本,制造出类似口感的血液。 而且,她的血里也没毒,健康得很。 用容缈的话来说,她的血液,是纯天然、无污染,没有任何食品添加剂的。 尤西诺起初当然是不同意的,他自己都不舍得吸,如今却要她抽血,拿去做实验。 “抽完了吗?” 得到尤西诺肯定的答复后,容缈才睁眼,“怎么只抽一管?肯定不够用的。” 毕竟是要搞一个前所未有的、规模还不小的实验。 抽那么一点,很难一次成功。 简直是难上加难。 “足够了。” 尤西诺不以为然地道。 他舔了舔她的伤口,眸中不带任何对血液的欲望,只有怜惜和心疼,“要是不够,让那些人抽自己的血去。” 第416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三十九) 抽一次,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容忍和让渡了。 还想来第二次、第三次? 是要直接把她抽干吗? 只因为她的血好喝,所以单独拿她开刀? 容缈也没再说话。 她要怎么说呢…… 一个普通血检,抽的血,都比现在多。 等研究所的人来上门取血时,见尤西诺只拿了一个试管出来,不免愣住。 试管只有一个也就算了,还没装满。 研究人员欲言又止。 “拿不拿?” 尤西诺不耐烦地问。 他暗红色的眼眸中,透着不悦的气息。 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獠牙,为对方做脖子切割手术。 研究人员:“……” 要吓哭了。 始祖好凶。 难怪,始祖不让专业人士来抽血,原来他是要搞暗箱操作。 目送走研究人员后,尤西诺回到容缈的身边,他拿着一个医药箱,从中取出了纱布。 容缈:“……” 再晚一点送医院,她就要痊愈了。 本来针孔也只会留下一个细小的针眼,肉眼看都是看不见的。 有棉花按住一会儿,血就差不多止住了。 他却动作轻柔地给她一层层包裹住。 要说是多此一举,又怕伤了他的心。 容缈决定闭麦,安心吃薯片。 尤西诺的包扎技术并不熟练,他又有些强迫症,一定要包得整整齐齐才肯罢休。 似乎是在弥补,先前她受伤时,他没能及时替她包扎的遗憾。 失败了几次过后,本该暴躁的始祖,却异常安静,他不声不响地接着重来。 对于她,他好像总是格外有耐心。 等他完美地包扎完毕后,他俯身,吻了下她的纱布,像是在打上自己的记号。 “满意了?” 她勾了勾他的下颌。 “嗯。” 他抚摸着她的伤口。 他视她为珍宝,哪怕只是一滴血,他也不想让她流。 就像血猎来的那一夜,他自己可以满目疮痍,但她不能有一点细小的伤口。 “血族那边,意见是不是很大?” 容缈问。 消息传过去以后,血族屡屡登门拜访。 名义上是拜访,表示自己没有参战,十分遗憾。 实则是想试探始祖的态度。 血族并不想息事宁人,明明能碾压人类,为什么要选择放过? 所以,尤西诺先叫停了血族。 再有血族进攻人类,他也会出手。 到时候,便不是攻击同族那么简单了。 他的威胁一出,血族也只能在心里抱怨,不敢在明面上造次。 “不用担心,我有最纯正的血统,和最强大的力量。” 尤西诺淡淡回道。 这种话,放在别人身上,像是在显摆。 可要是从他口中说出,那便只是在冷静客观地陈述着事实。 血族身为慕强的生物,要想更改他的决定,便要掀翻他。 然而事实是,他的地位不可撼动。 “……血统?” 容缈忽地默了一下。 她的睫毛微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怎么?” 血族判定身份的标准,一是血统,二是力量。 碰巧,他全占了。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或许是因为尤西诺强大的压迫感,研究所那边的进展出奇顺利,很快便研究出了替代血。 尤西诺作为始祖,又是代表血族做出这个选择的人,自然是要尝鲜的。 研究人员介绍道:“我们在容小姐的血液基础上,进行了口味的调整和更改。” 尤西诺:“……” 研究人员恍若未觉,甚至十分自豪地道:“我们相信,血族一定会喜欢的。” 要不是吸血鬼的存在不能被外界知晓,研究所早去申请奖项了。 这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应该载入史册! 尤西诺:“……”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各个玻璃杯。 杯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标签。 “芋泥啵啵血”、“草莓奶冻血”、“薄荷奶绿血”…… 颜色也是千奇百怪。 一旁的容缈也默了片刻。 让研究所创新,没让研究生创死血族。 这难道不是奶茶的翻版吗? 怪好奇味道的。 ……不对,她可是人类! “鉴于您是首次尝试我们的系列,建议您先从颜色最相近的开始品尝。” 研究人员拿了一杯“红心火龙果草莓樱桃西瓜血”,递给尤西诺。 颜色倒是红彤彤的,配料根据比例有所调整,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和血色是相近的。 只是,莫名让人倒胃口。 始祖接过,憋气,一口喝完。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 “怎么样?” 研究人员等待着反馈。 毕竟,他们也找不到真正的吸血鬼来试口味。 即便是侍从,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血族一般情况下是会永生,但喝到难喝的血,也会想死。 尤西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礼貌的评价,“能喝。” “真的吗?” 容缈拿了一个小小的勺子,刚准备舀一点点,便被尤西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他说:“别喝。” 容缈:“……” 明白了。 黑暗料理集大成者。 质检后,也没那么快出结果,还要有一段的观察期,才能确保替代血不会对血族的身体造成伤害。 研究人员唉声叹气地将血留在了古堡里,出去后,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难喝呢?” 他拿手机,点了一杯奶茶外卖。 研究所好心将当下的畅销款奶茶和血液结合在一起,分明是史无前例的创造! “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容缈观察着尤西诺。 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他是十分能忍的。 之前翅膀伤成那样,也没见他喊过疼。 尤西诺深吸了一口气,直言道:“心情不好。”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 就跟花大价钱,买了难吃的食物一样。 踩了雷。 虽然,她自己是很少有这种经历,但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容缈安慰着安慰着,便被尤西诺抱在了怀里。 他亲着她,像是想从她身上寻得一点好心情。 她被他亲了一会儿后,便制止了他,“好难喝。” 她也借由他,尝到了一点血的味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吃过了山珍海味,却被强制降级,只能吃小鱼小虾。 “所以,再亲我一下。” 他与她额头相抵,语气缱绻。 ——— 收到大家的回复了,真的很爱宝贝们。tvt 第417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四十) “出去!” 尤西诺将容缈推到门外,随后关上了门,把他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他的语气急不可耐,似乎下一秒便要暴走。 半睡半醒的容缈:“……?” 她打了个哈欠,有点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 容缈抬手,敲了敲门,“西西,要我去古堡外吗?” 里头没有传来回复,她也不急,只是在房门外等待。 [宿主,你怎么被赶出来了?] 灵灵兔的声音里,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容缈:“……” 她也想知道。 容缈靠在墙上,她本想听一下里面的动静,可不知什么原因,她居然听不见一点声音。 她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宿主,本兔建议,你待会儿再进去。] [现在进,要是不注意的话,你可能会粉身碎骨。] 容缈一顿,“什么意思?他干什么了?他会有危险吗?” [可能是实验带来的不良反应,他目前是失控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完全控制不住他的力量。] 所以,他才会那么急,毫无征兆地将她推开。 容缈闻言,不带半分犹豫地开了门。 眼前是一个暗红色的结界,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她看见他处在结界最中央的位置,卷起的风刃没有条理和方向地四处乱撞,牢固的结界似乎也有被打破的意思。 结界里,一片混沌与凌乱,只有他自己,被弄得遍体鳞伤。 而结界外的世界,却是和往常别无二致。 尤西诺血红色的瞳孔微缩,他在混乱之中,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她在向他靠近。 他不敢去看她的表情,甚至不敢回头,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将失去控制的力量收回,全部回击到他身上。 尖锐的獠牙将苍白的唇咬出血。 或许是身体交融过的原因,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的领地。 尤西诺背对着容缈,典雅华贵的中世纪礼服,被割得破烂不堪。 他眸中的杀意越来越强,可却不是对外展露的。 直到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她的血腥气味,他的力量才全部收敛住。 他确信,他伤到她了。 “离我远点。” 尤西诺的声音喑哑低沉,透着无尽的疲惫。 容缈不管不顾地从背后抱住了尤西诺,她的嗓音也闷闷的,“真的吗?” 他低眸,看见她环住他腰的手。 原本白皙漂亮的手臂,被他伤得皮开肉绽,一道道血痕,都在向他昭示他的罪行。 他不想伤她,连她被抽血,他都要用十分夸张的包扎手法。 可到头来,伤她最多的,是他。 她靠在他的背部,温热的体温,似是驱散了一部分冰冷,让他狂躁的内心也安定下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用太远。” 之所以没头没尾地忽然把她赶出去,就是怕她在场,会受伤。 结界内都是狼藉模样。 她那么细皮嫩肉,怕不是要七窍流血。 但她自己,却察觉不到丝毫危险似的。 前方是深渊,她便头也不回地往深渊里跳。 “再观察一段时间,那些人的实验未必失败了。” 尤西诺沉声道。 他清楚,她想要人类和血族之间和平相处,难得制造出了替代血,在他身上,却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 这种情况下,替代血是肯定不能给其他血族用的。 否则,会出大乱子。 她抚摸着他的背,“西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必强撑着。 这一批次的替换血不行,再让研究所改进就是了。 大不了,再多抽些她的血。 如果要为此,让他遭受无尽的、没有必要的痛苦和折磨,也太得不偿失了。 容缈绕到尤西诺的面前,伸出了手,“帮我治疗一下,好不好?” 她说的治疗,是让他吸她的血。 他冷淡地移开视线,拒绝得果断,“不好。” 规矩一旦被破除,便不再是规矩了。 “可是,如果好不了的话,我也会疼。” 容缈蹭着尤西诺的脖颈,语气可怜兮兮的,“你舍得让我疼吗?” 医药箱里的药,用了只能加速伤口的痊愈,又不能瞬间愈合。 该疼还是会疼。 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生活。 但吸血鬼的唾液,是不一样的效果。 尤西诺忍无可忍地道:“疼死你。” 他不知道她的意图,明明他吸她的血,她就会处在被动的地位。 放在现代,叫剥削压迫,叫不平等。 她那么执意要求,是为了什么? 容缈见尤西诺迟迟没有动作,便向他解释了她的看法,“西西,我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吸血鬼注定要喝血,人类没有食物也活不下去。 “还有动物血。” 不是非她的血不可。 尤西诺固执地辩解着。 却不想,她早知道了,“你尝试过的,不是吗?” 他不再说话。 早些时候,他便试过了。 可尝过她的血后,其他的血,都不起作用。 假如是索然无味,那也倒还好,水都是没有味道的。 问题是,动物血会引起他的不适。 而替代血的毛病更大,直接让他失控了。 他近来的损耗太大,用出去的力量,都要用血补回来。 不然,就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换言之,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她的血。 再换成其他什么都不行。 尤西诺似自嘲般,勾唇,笑了下,“什么怪物,要倚仗爱人的血,才能活下去?” 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是吸血鬼。 倘若他是个正常人,那么横隔在他和她之间的所有问题,都会消失。 偏偏,他不是人类。 且这种问题,是维持机体运转的基本需求,又是无法被解决的。 他只能靠她的血而活。 再怎么样,他都无法抹去兽性。 万一,他什么时候又失控了,将她咬死,或是让她流血过多而死,该怎么办? “才不是怪物,西西是最好的吸血鬼爱人。” 她的语气真挚,“你已经克制那么久了,我相信,你是能把控好尺度的。” 尤西诺不语,他将她的伤口舔舐好,却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她越信他,他便越痛苦。 第418章 暴躁吸血鬼的心尖宠(完) 研究所如期来验收成果。 在得知始祖对替代血产生抗拒,甚至排斥反应时,研究人员惊了,“可是,别的吸血鬼并没有出现这种问题。” “别的吸血鬼?” 容缈捕捉到了关键词。 分明,是尤西诺先进行实验的。 哪来的其他实验体? 研究人员见不小心说漏了嘴,便实话实说了。 原来,在尤西诺下达了警告后,一些血族按捺不住了。 喝动物的血,也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听说始祖开始了实验,部分大胆的血族也自己找上门去了。 慢慢的,替代血被推广了出去。 “也就是说,只有尤西诺有不适的症状?” 容缈疑惑了。 “是的。” 研究人员点了头,语气里尽是得意,“血族目前对我们的替代血,好评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剩下的百分之一,是被始祖扣的。 了解到尤西诺的情况后,研究人员给出了自己的分析,“是不是因为始祖沉睡了太久,醒来后,喝到的是您的血,此后,内部便有了自动识别的功能?其他的血,再想进入他的身体,都会失败。” “有可能。” 毕竟其他吸血鬼,吃得比尤西诺杂多了。 生肉什么的也吃。 肠胃功能或许还因此进化了一些。 可尤西诺并没有,他还保持着最原始的形态。 “那您需要我们根据始祖的特殊体质,再做一个改良版吗?” 研究人员苍蝇搓手式期待。 “不用了。” 她拒绝了。 如果是专门为他开展的实验,必然要他亲自参与全过程。 他估计也不喜欢被研究来研究去。 研究人员离开后,吸血鬼又来了。 血族个个容光焕发,精神状态饱满,手上还提着礼物。 跟过年串亲戚似的。 看到是容缈一个人类开门,血族也没有被激起食欲。 每个吸血鬼,都随身携带了一个超大容量的杯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 恐怕就是替代血了。 容缈:“……” 真能喝。 “血”牛无疑了。 “始祖不在吗?” “不会还在睡觉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血族叽叽喳喳地说着。 没一会儿,话题便转移到了替代血上。 “替代血可真是个好东西,量大管饱的同时,还能做到美味。” “对啊,谁能抵抗‘香蕉你个不拿拿’味的血?不想和没喝过的吸血鬼说话。” “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这杯可是专人定制的,每喝一口,都是不同的感受。” “切,那不就是把所有味道混一起了吗?没品的东西。” “唉,替代血要是再早点出现就好了。咱以前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啊?” 容缈:“……” 血族这是成了替代血的野生代言人吗? 大抵是血族过于喧闹,尤西诺一脸烦躁地出现在了客厅。 他看着被替代血征服到冒星星眼的同族们,“……有事?” 血族又兴奋地开始说起来。 “我们是特意来感谢始祖的,要不是始祖,我们哪能过上这种奢侈的生活啊?” “是啊,现在想来,之前喝的血,都是下水道中的垃圾。” 容缈:“?” 倒也不必那么贬低自己。 尤西诺听了半晌,才听明白形势。 而今,所有吸血鬼都适应了替代血的存在。 或者说,替代血已然成为一种潮流。 即便是让血族回去吸人血,血族都不乐意了。 很好。 又是只有他一个,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容缈见尤西诺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便对其余血族说:“始祖讨厌亮光。” “什么意思?” “可恶,我活了几百年,竟然还是听不懂人类说话。” “她是想说,我们都是电灯泡。” 血族领悟了以后,便紧急撤退了。 再不走,始祖可能直接开轰了。 始祖的“轰”,自然是“轰炸”。 容缈把研究人员的想法跟尤西诺说了。 她倒是并不介意,反而调侃他,“西西娇贵,才会和别的吸血鬼不一样。” 谁能想到,呼风唤雨的始祖,会是一个小娇娇。 她拉着他的手,“所以,也只有我能养你了。” 在容缈的“威逼利诱”之下,尤西诺接受了现实。 他成为了血族里唯一一个,需要她的血,才能生存的吸血鬼。 她的到来,像是在弥补他从前的空缺。 但尤西诺也没有正常进食。 他每次都喝得很少,草草了事,有时候,只是碰一碰,便结束了,差点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厌食”了。 血族的进食量其实不会太多,可频率高。 再不节制的话,她会被吸干。 他珍惜她,才会珍惜她的血。 相应的,尤西诺自身也开启了低消耗模式。 只要他的力量运用得少,他便不需要太多她的血。 反正血族和血猎的矛盾也解决了,始祖的实力可以暂时性封存起来。 他将大半力量封印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一般般的吸血鬼。 尤西诺的诞生日当天,恰逢万圣节。 古堡无需法阵庇佑后,便暴露在了普通人的视野里。 一群奇装异服的小朋友,敲响了古堡的门。 小不点正要说出“不给糖,就捣蛋”,就看见了来开门的尤西诺。 他银发似月光,眸光冷淡,皮肤苍白,相貌却艳丽至极,声线淡淡,像是穿透了时光和岁月,“什么事?” 小不点们齐齐愣住了。 ……好、好逼真的吸血鬼! 尤西诺成为了获得最多糖果的赢家,他的手里放满了糖果,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他不喜欢吃糖,容缈便赚得盆钵体满。 虽然他也不吃蛋糕,但她还是为他买了一个。 在插蜡烛的时候,容缈犯了难,“西西,人类的规矩是,年龄多大,一般就点多少根蜡烛,你要全放上去吗?” “百岁老人”尤西诺唇线绷直,他瞥了一眼蜡烛的数量,“不够。” 她勾住他的指尖,亲了亲他,“这样呢?” “也不够。” 尤西诺俯身,吻了下去,强势地攫取着。 蜡烛柔和的火光,映衬着她娇软的面容和水光盈盈的眼眸。 他生在冰冷黑暗的世界,她却毫不吝啬地,给予他光明和温暖。 第419章 番外:唯爱永生 吸血鬼的生命是永恒的,它们不老不死,青春永驻。 可身为始祖的尤西诺,却表示,他要放弃永生。 本来这种决定是个人做出的,不需要“昭告天下”。 但血族的力量弱了些后,它们便开始抱团了,时不时跟彼此嘘寒问暖一下。 更何况,尤西诺是领袖人物,他作为唯一的始祖血脉,苏醒时备受关注,选择死亡时,也不可能会无声无息。 得知了始祖要狗带后,血族上下已经提前开始哭坟了。 “始祖,我的始祖!” “呜呜呜,始祖,年纪轻轻怎么那么想不开啊?” “始祖,活着不好吗?是手机不好玩,还是替代血不好喝?” 以血族的寿命来说,几百岁的尤西诺,还是青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被团团围住的尤西诺,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亲切关怀。 而后,他“温和”地赶走了所有吸血鬼。 血族不明白尤西诺为什么选择死亡,还以为他是遭受了容缈的胁迫。 事实上,他是自愿的。 容缈觉得,他没有必要为她放弃永生,但她也不会逼他选,决定权在他手里,选择什么,是他的自由。 尤西诺的想法,倒是简单。 既然他不能自私地将她变成吸血鬼,那么,他就和她一起体会人类的一生。 此前,为了减少对她的血的渴望,他已经放弃了大部分的力量,仅剩血脉在支撑着。 而他一旦放弃血脉,将自己剔除出血族,便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回头路可走。 吸血鬼本就是死人,不可能做到死而复生。 也就是说,他要么保留吸血鬼的身份,要么成为介于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存在。 但,在寿命上,他会和人类一样,感受衰老,面对死亡。 放弃永生,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尤西诺的手中已然凝聚起一个暗红色光芒的六芒星法阵,他一旦将它打入自己的身体,便会遭受灵魂抽离般的痛苦。 “西西,你真的想好了吗?” 容缈摸着尤西诺的骨翼,从尖锐的部分,再到弧度偏圆的地方,她细致地感受着他黑色的翅膀。 明明是漂亮又富有攻击性的部位,却要被折掉。 尤西诺回答得相当诚实:“没有。” 还有不少棘手的问题,等着他解决。 “那为什么做出决定?” 她歪了歪头,问。 ……原因吗? 在尤西诺看来,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不仅生命值微薄,自身的生命容易被夺走,连自保的能力也微弱,抛去现代的武器,大部分人类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据说,人类活到七八十岁,就已经算是长寿了。 那是什么概念? 他睡一觉,便过了百年,死了无数人,人类也更替了几代。 尤西诺并未正面回答容缈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会不安吗?再活个几十年,便要死了。” 一起永生,是他认为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他没有跟她提过,可他猜到,她应该不喜欢。 她想知道他不永生的原因,他也好奇,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死亡。 血族的死亡,只是一颗银质子弹的事。 来得突然,持续的时间也十分短暂。 但人类不一样,在余下的生命中,人类都在无限逼近死亡。 “当然会不安。死亡,是每个人类都要面临的无解命题。” 她弯了弯唇,“可是,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所以,即便明天就要死,我也欣然接受。” 尤西诺沉默片刻,“我不能接受。” 这便是他的答案。 爱人的死亡,对剩下的人来说,是残酷的。 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的容貌是被冻结的,身上也没有时间的痕迹,他活得冷漠、寂寥,又无聊透顶。 他以前从不觉得永生会是一件痛苦的事。 而今,他只知道,要是她不在了,他会很烦。 很烦很烦。 烦得想炸了这个世界。 原来漫长的生命,也不是那么有意义的,如果失去了重要的人,只会剩下无穷尽的寂寞。 他眼下做出这种选择,或许不久后便会后悔。 但,他只会因为自己失去了保护她的力量而后悔,并不会为生命的长短变化而后悔。 他想和她一起衰老,一起死亡,一起度过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重要节点。 ——他活腻了。 在容缈的注视下,尤西诺将法阵打入心口。 即刻生效的法阵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他失力地倒在她怀里。 她看见他的骨翼脱落,华贵礼服被撕扯开了破洞,露出鲜血淋漓的肩胛骨。 浓稠、鲜艳、瑰丽的血液,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流淌、滴落。 作为一只吸血鬼,尤西诺在他的限度里,做到了极致。 夜色沉沉,月光拨开乌云,从窗中透进丝丝缕缕的银光。 他标志性的银发和红眸都还在。 仪式已经完成了,他身上的血,也被处理干净。 他问:“我有变老吗?” 尤西诺是血族中首位放弃永生的,他也不确定,法阵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吸血鬼引以为傲的美貌,将被时间打上烙印,他自然会不可避免地有些焦虑。 “没有,西西分明是‘返老还童’了。” 她捏着他的脸,逗弄他,抱着他,又亲又吻的。 他为她放弃了很多,她自是要给予相应的“抚恤”的。 他翻身压下,与她缠绵,银发与她的黑丝交缠。 即使没有催情素,这一场欢爱也是淋漓尽致的。 甚至,因为他没有了作弊般的催情素,她占据了主导地位,他品尝到了和往日里不一样的快感。 尤西诺将容缈搂在怀里。 夜里的风吹进房间,带起些微的凉意。 体温一向冰冷的尤西诺,竟然也感受到了冷。 原来,夜晚是这么漫长而森冷。 从前的永夜,都是怎么度过的? 尤西诺想不明白,也不想了。 他感受她后颈皮肤的温度、她扑通扑通的心脏,和她鲜活跳动的筋脉。 他将她抱得很紧。 他想,他们终于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了。 此后,他不再永生,他会和他的爱人一起,共度有限的生命。 第420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一) 照例在系统空间休息了一阵子后,容缈被灵灵兔投放到了下一个小世界。 她揉了揉眉心,缓了一会儿后,迷蒙地睁开眼。 容缈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科研所的地方,桌上摆着五花八门的试管、复杂的仪器和密密麻麻的资料。 她身上穿着的,也是白大褂。 [宿主,是否接收位面信息?] 她的身边也没有别人,她应该是在自己的研究室里。 容缈点了点头,“嗯。” 她所处的时代比一般的现代位面,要晚几十年。 人类的科技发展得很快,为生活带来了不少便利之处。 可是同样的,也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影响。 譬如,海洋污染。 讲解到此处时,灵灵兔特意共享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大屏。 屏幕上,一只人鱼无力地趴在海岸边,他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精致而漂亮,眉骨优越,鼻梁高挺,唇泛着自然的红,只是脆弱得似乎已经失去了呼吸。 银白色的耳鳍耷拉着,深蓝色的长发在夕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衬得肌肤更加白皙无瑕,华丽而巨大的蓝色鱼尾,一半落进海里,鳞片散发出细碎的光。 美丽又易碎的神秘生物。 容缈蹙了下眉,“这是实时的画面吗?” 她辨认得很快。 那是他没错。 [不是,是一个小时后,即将出现的场景。] 所以,现在还有挽救的时间。 灵灵兔接着介绍剧情。 她眼前的这只人鱼,是位面中的反派,名叫曼尔。 而伪男主,则是和她同一个研究所的科学家,叫高胜天。 以高胜天为中心的团队,为了科技的发展,不顾一切地向海洋排放了污水、废水,直接影响到了海洋生物的生存环境。 曼尔是作为王被推举出来,去面对人类的。 他常年生活在海里,并不明白,陆上的人类都是什么德性。 人鱼代表海洋的立场,它们想要主张和谈。 因为目前的污染程度还不是太严重,属于是有回转余地的。 而人鱼身为海洋里的王者,自身又具有一定的净化能力。 如果人类停止向海洋传输污染物,那么海洋或许还有救,不至于无力回天。 但曼尔在开启和谈前,被高胜天逮到了。 对方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一上岸,便被带电的渔网束缚住,被电击得晕了过去。 即便如今的科技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可人鱼,对于人类来说,还只是活在古籍里的生物。 新鲜得很。 而今,逮到了一条稀有的人鱼,高胜天这种对科学痴狂到病态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高胜天以研究的名义,将人鱼带回了研究所。 他领着自己的团队成员,对人鱼展开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实验。 人鱼不听话,便逼着人鱼开口。 用各种折磨手段。 而后,曼尔对研究所发起了屠杀。 由于高胜天在曼尔身上使用了不少来路不明的药剂,曼尔的力量失控了。 他将研究所掀得天翻地覆,整个所都成了破烂的废墟,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那些致力于研究他的人,也被他毫不留情地,通通杀死。 鲜血浸湿了他的鱼尾。 偏偏,最该死的高胜天,因为伪主角的光环,活了下来。 临近崩溃边缘的曼尔,本就虚弱无比,高胜天没费多少力气,便将他控制住了。 他再次成为了研究对象,甚至连意识都被操控着。 曼尔无数次地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他微弱的自我意识告诉他,他造成了太多灾难,再存活在世上,只会带来给其他人更多的痛苦。 他没能完成族人告诫他的使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纯净无比的蓝色家园,变得灰蒙蒙的。 珊瑚、海草、贝壳,变成了成堆的垃圾。 曼尔想死,但他的命不在自己手里。 高胜天不想让他死,他便不能死。 [原剧情的最后,曼尔在意识所剩无几的情况下,选择了死亡。但悲剧并没有结束。] [伪男主利用在他身上开展的研究,研制出了能在深海中呼吸的物品,意图将他的族人全部带回研究。] [反抗的族人,都死在了海洋里。而那些没有反抗的,也因为海洋自身的污染,产生了一定的变异,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实验没进行多久,便死去了。] 整个海洋,毁在一个伪男主的手里。 容缈默了默。 灵灵兔难得机灵地猜到了,宿主在想什么。 明明造成海洋污染的,是高胜天,为什么结局惨的是曼尔? 那种人凭什么得到位面的光环和气运? 可不是吗?此次的位面背景,它一只兔子看了都生气。 正因此,才需要宿主。 灵灵兔出声解释。 [在这个世界里,科技是王道。] [所以,制造出不少高科技产品,推动人类技术走向更高水平的,自然是伪气运之子了。] 而容缈的身份,只是研究所里一个不起眼的研究人员,她看不惯高胜天的行为,提出了质疑。 可在这样的世界观里,她只能表达不满,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她自请离职,离开了研究所,回去当了老师。 至于研究所的后续发展,她也都是通过新闻才知道的。 “地址。” 容缈问道。 既然是还没有发生的事,便有机会可以阻止。 上岸,是人鱼曼尔的命运转折点,是能被改变的。 灵灵兔爽快地给了地址和导航。 容缈本是没有资格前去的,但她跟相关人员表明,她也好奇,想去看看。 多带一个人也不会怎么样。 何况,她这种,去了也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的。 相关人员便同意了,将她也带上了车。 立目研究所里,充满了明里暗里的竞争。 规矩是,谁先发现了可研究的对象,它就归谁。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说,像高胜天那种级别的,在研究对象的挑选上,有优先权,他甚至可以把别人看上的,直接抢过去。 第421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 因为,他确信,只有他能发挥出实验对象的最大价值,他觉得其他人都是被他踩在脚底下,给他打工的陪衬。 车上放着实时的新闻。 女主持人报道着情况,“近日,尼兹海域陆续出现被海浪带上岸的海洋生物,附近的渔民发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物种。据悉,立目科学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已前往海域,准备开展紧急救援。” 目前,海洋污染的程度还不是太严重,高胜天私自排放垃圾的消息也不为外界所知。 没有人知道,那些海洋生物是为什么上岸,有部分人甚至推测,是有海啸要来了。 殊不知,它们是生活在浅海里的,那是污染最先到达的地方,所以它们才会出现异常反应。 到达尼兹海域后,清凉的海风迎面而来,吹得人心情舒畅不少。 跟她一起来的科研人员,都去帮助支援了。 救助完成后,任何新发现的物种都要被送去研究所,科研所需要根据它们的特性,进行专门的研究。 大部分人都在海边进行着打捞、搬运、记录的工作。 唯独容缈一个人,是游手好闲的模样,她弯弯绕绕,避开了人群的集聚地。 人鱼显然不在这里,否则早被抓到了。 车程花了不少时间。 而今,只剩下十分钟。 她必须在期间内找到曼尔。 否则,碰上了伪男主,就麻烦了。 灵灵兔只提供了大致的路线,但一具体到尼兹海域,导航便失效了。 这是关键节点,它不能“开挂”,能不能找得到,全凭她的本事。 容缈回忆了一下方才出现的短暂画面。 屏幕里,人鱼的占比太大了,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并未注意到后面的背景。 她再努力回想了一下,记起他的身旁应该有一块大礁石。 尼兹海域广阔,礁石却不是随处可见的,尤其是那么大一块。 她借助科研所的自动升降机,看了一下海域的情况,确认了方向后,便朝一边而去。 容缈刻意控制着走路的速度。 这种时候,的确应该着急。 可她要是跑起来,或者大步行进,被人看到了,容易引起怀疑。 等她到了礁石附近时,距离人鱼出现,只剩下一分钟。 她坐在礁石上,佯装自己正在看海发呆,却时刻关注着海面的状况。 倒计时剩三十秒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可是,海面上并没有人鱼的影子。 按理说,他应该快到了,可怎么会完全看不见? [检测到位面反派曼尔。] 灵灵兔也在同一时间发来提醒。 容缈:“……” 哪呢? 系统探测到了,便说明他在不远的地方,她也感知到了。 问题是,他在哪? 难道是她选错了礁石? 容缈从礁石上下来,视线忽地一顿。 人鱼是没看见,但她看到了…… 一颗蛋。 容缈:“?” 他的气息,确实是从蛋上散发出来的。 可系统给出的画面,分明是成型的人鱼,鱼尾少说有两米长。 眼前的蛋,是怎么个情况? 来不及思考过多,容缈将白大褂脱下,又蹲下,将蛋抱了起来,用衣服裹住。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男声响起。 [宿主,伪男主来了。] 提醒得真是…… 太及时了。 再早一秒,都不行的吗? 容缈淡定地问系统:“他看见我的动作了吗?” [伪男主只看到了你蹲下的画面,蛋被你的背部挡住了。] 那就好。 她当即扯松了自己的鞋带,转身,看向高胜天一行人,他身后还跟着团队,“我是来散心的,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我的鞋带松了,我能先系一下吗?” 高胜天低头看了一眼,又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 她的神情淡然而真诚。 不像是在说谎。 容缈随意地将衣服放在地上,她系好鞋带。 人鱼蛋并不大,能被白大褂裹住,只是隐约会有一个形状。 她要是将它抱在怀里,更不好行动。 那么多双眼睛,都在齐刷刷地盯着。 “散心?” 高胜天的目光再次落到容缈身上,“如果我没看错,那是我们研究所的衣服。所有人都在开展救援行动,你为什么擅自脱离集体?还有闲心,跑到这种地方来散心?” 容缈一点都不慌,“我是新来的,没有团队可以跟。大家说,人手够了,不需要我,让我自己随便去哪溜达一会儿。等搜救工作完成了,再叫我。” 她无意中,将她的情况点了出来。 如此一来,她的动机便成立了。 高胜天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是闲散人员。 其他人恐怕是担心,她抢了谁的功劳,才让她自己玩去。 他起初还以为她是闲得慌,结果现在看来,她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高胜天并没有收留容缈进团队的意思,她是个新人,估计没什么经验,履历上显眼的也只有学历。 他的团队里,哪个不是老手?她这种,只会成为拖油瓶。 容缈在来之前,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她的话没有纰漏。 即便之后高胜天不信,派人去查,也查不出来有问题的地方。 她再打出一张亲情牌,“我小时候经常去海边玩,今天提出想来尼兹海域,也是因为太久没回家了,有点想家。”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的。 她一下便将一个出门在外漂泊多年,努力钻研科研,却没有建树,不被重用,心灰意冷,想看海来调理一下心情的打工人形象给立住了。 高胜天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没在附近找到可研究的对象,便带着团队,接着往前走了。 容缈抱着蛋离开,她特意弄了一下衣服的褶皱,让它看起来像是因为没有整理好,才会鼓起来一块。 来时坐的车,之后还是需要回研究所的。 她不可能又把蛋送回去。 那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容缈跟负责人请了个假,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想先回家。 她本身就是来看看的,也没担任什么重要工作,负责人欣然同意。 得到批准后,容缈打车回了家。 第422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 等到了家,她才将揣了一路的蛋放在了桌上。 人鱼蛋和手掌差不多大,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形状圆滚滚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可就是这样一颗圆圆的蛋,居然能立在桌上。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它。 蛋壳光滑,一点磕磕碰碰的瑕疵都没有。 蓝色的蛋轻轻晃动了一下。 容缈:“?” 她疑惑了下,“活的吗?” 有点好玩。 她还以为,蛋是没有意识的。 察觉到它“紧张”的情绪,她安抚似的,伸手,摸了摸它,“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一下一下,像在给动物顺毛。 触感倒是不错。 光秃秃的人鱼蛋,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透着一点淡淡的粉。 容缈问系统:“他不是人鱼吗?为什么会变成蛋?” [应该是宿主产生的蝴蝶效应。] [或者,是他也受到污染,产生了不良反应。] [只不过,别的生物被污染是发生基因突变,他是返老还童。] 返祖现象,都直接返回到最原始的蛋形态了。 容缈想了想,“那要怎么孵化他?” [理论上来说,宿主给他提供一个适宜的生存环境,再多和他贴贴,就可以了。] 容缈“哦”了一声。 和母鸡孵蛋是一个道理。 她在出租屋里找了个容器。 [……] 原本旁观的灵灵兔都沉默了。 容缈估摸了一下大小,刚好能把人鱼蛋放进去,深度也是够的。 她把蛋放好后,又往里面加水。 灵灵兔没忍住开口。 [宿主,你拿一口电煮锅出来干什么?] 人鱼能吃吗?好吃吗? 她还往里头装水,这不是要直接煮熟蛋吗? 容缈无辜,“没有别的合适的容器了。” 她顺便给他洗了个澡。 海岸上还是有些沙子的。 安置好人鱼蛋后,容缈又把白大褂丢进了洗衣机。 她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曼尔想要和谈,她至少要保护他到破壳而出才行。 不过,蛋那么点大,哪能钻出来两米长鱼尾的人鱼? 容缈托腮,看着锅里的蛋,“你觉得,水合适吗?” 她用的是凉水,为了模拟海的状况,她还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盐。 蛋晃了晃。 容缈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的话,晃一下;不喜欢,晃两下,好不好?” 蛋闻言,晃动了一下。 她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太好了。不过,你要吃些什么呢?是不是要营养均衡才能长大?” 问题是,它一个蛋,也没有长嘴,怎么吃? 或许是这种问题对蛋蛋来说太难了,它只能做出“是”和“否”的回答。 它没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本来以为能直接捡一条美男鱼回家养的,谁知道,要从蛋开始养起? 真·养成系男友。 她先去给自己找了些吃的。 出租屋里的食物并不多,她的存款也岌岌可危。 如今的时代,房价高得离谱,有个能住的地方就很不错了。 研究所的基础工资不高,主要是看科研项目的成果,来分配钱的。 像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白,又没有人带,自然一穷二白。 时间也不早了,容缈准备先睡觉。 她看着客厅里孤零零的蛋,问:“你要睡在这里吗?还是想和我一起?” 反正还是个蛋。 也折腾不起来。 容缈发觉,自己又问了一个无解的问题,她换了问法,“和我睡,晃一下。” 蛋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动了动。 她将它取出来,擦去蛋壳上的水,而后,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上,给它单独盖了一个小毯子。 容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的睡相太随意了,怕把你压碎了。” 她关了灯,躺了下来。 身边的蓝光淡淡的。 蛋努力地动了动,从枕头的一边,滚到了另一边,离她更近了些。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绵长而平稳。 蛋慢慢的,也困了。 约莫三个小时后,蛋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倒不是因为她抱住了它。 而是,它好像…… 掉、掉色了。 白色的枕头上,染上一点浅浅的蓝色。 至于为什么掉色,大概是因为,它缺水了。 房间里没有水,锅被放在了客厅。 它也不能直接跳下去,浸一会儿水再回来。 会碎掉的。 脆弱的蛋壳经不起那么一蹦。 蛋凑到容缈身边,蹭了蹭她,可她毫无知觉,反而用脸贴着她。 浅色的蛋壳,莫名又变得粉了一点。 它想叫醒她,让她把自己送回去。 虽然,的确是它的问题,打扰她睡觉不太好,但它也没有预料到眼下的情况。 第一次上岸,多少有些不熟练。 蛋试图碰醒容缈,但她却又将脸转过来了一点。 柔软的唇瓣,贴上它。 只是轻微的触碰,并没有贴得多紧。 人鱼蛋忽然颤了一下,随后,又僵硬得一动不动。 它打消了叫醒她的想法。 蛋觉得,那么做,不太道德。 族人告诉过他,对待人类,要有礼貌才行。 于是,它在她的臂弯里,保持着不动的姿势。 有时候,她会稍微偏个头。 它会在原地踌躇一会儿,之后,才偷偷摸摸地贴过去。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好像只是喜欢而已。 海洋里的大部分生物,都是很单纯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喜欢就是它们行事的第一原则。 翌日,容缈睁眼的时候,便看见了离自己无比近的人鱼蛋,“……” 是它爬床,还是她睡得太熟了? 应该是后者。 一颗蛋能有什么坏心思? 伸了个懒腰后,她坐起,却发现枕头上晕了大片的蓝色。 蓝白相间的枕头,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只是,蓝色是从哪来的? 她注意到,蛋身上的颜色浅了不少。 容缈:“……” 怎么还带褪色的? “是不是离开了水,才会这样?” 她问。 可是,它却无法给出回应。 生怕它睡了一个晚上后,睡没了,她立刻将它放在了水里。 接触了水后,蛋壳上的色彩慢慢恢复。 她戳了戳它,“早上好。” 蛋晃了下,以示回应。 第423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 给人鱼蛋换好水后,容缈便出门了。 她又不可能带着它去上班。 本来就是捡漏回来的,要是被伪男主发现了,以她目前的状况,肯定没有正当理由留下它,放在家里要安全得多。 锅的高度,略高于蛋。 她走了之后,蛋慢慢挪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 它往后动了动,以获得更好的视野。 她确实是离开了。 大门也被紧紧地关闭着。 蛋撞击了一下将它关住的锅,里面的水也跟着晃荡。 反复尝试了几次后,它才确信了事实—— 无论它再怎么努力撞,它都是出不去的。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她总不可能一走了之的。 它慢慢地沉入水中。 容缈回家的时候,已经日落了。 金色的余晖洒落,将面积不大的客厅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她倒在沙发上,整个人累得要散架了。 研究所的工作,又多又杂。 尼兹海域里,新发现的物种都被带回研究。 从最开始的观察、记录数据,再到资料整理,下一步的研究方向…… 每一个新生物都要经历这种流程,何况有那么多被带回的生物。 工作量大得吓人。 一些研究人员,看她没有跟团队走项目,便将杂活、累活,一股脑地交给她。 她来回跑,到处交接工作,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随身带了巧克力,不至于让她饿晕过去。 锅里的蛋,听见她回来的声响,还以为她会主动来看它。 可它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人鱼蛋只能通过撞击的方式,制造出一些声音,让她注意到它。 容缈:“……” 在干什么? 她坐起身,查看它的情况。 蛋壳上,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她不由问:“不疼吗?” 它的撞法,和以头抢地有什么区别? 见她来了,它才停止撞击,晃了两下。 这是它在回答,不疼。 容缈摸了摸上面的裂痕。 奇怪的是,它看起来似乎并不具备破裂的条件。 即,它不能使用这种暴力的方法出来。 那要怎么养? 也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方法。 为了避免人鱼蛋再次伤害自己,容缈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鸡蛋出来。 鸡蛋是生的,她轻轻摇晃,都能感受到里面流动的液体。 她找了一个小碗,把鸡蛋敲破,蛋清流进了碗里,“你看,虽然你和它不是同一个物种,但你那样撞,对你自己也不太好。” 容缈用一种十分通俗易懂的方法,让人鱼蛋知道了后果。 它可能还没有成形,虽是撞不开蛋壳,可多少会受点伤。 被她教育过后的人鱼蛋,似乎有些恹恹的,情绪低落了几分。 容缈无可奈何地给它顺了顺毛,她摸了下它的顶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孤身一蛋,在家待着,也很无聊吧?”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不可能不去上班。 研究所再累,好歹是铁饭碗,能提供一定的经济收入。 如今的就业形势那么差,再找工作,也不轻松。 她想要的不是钱,需要钱的话,她大可以等工资发下来,去买彩票。 研究员的身份,有利于她行事。 在原剧情里,伪男主都快一手遮天了。 原因便是,他的科研成果得到了认可,并被推广了出去,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力。 在科技为尊的世界里,自然是要用科研打败科研。 只是,她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根本不可能跟伪男主对抗了。 更不用说,扳倒他了。 人鱼蛋好像很喜欢她的触摸,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的手心。 该说不说,它还是挺黏人的。 “那么喜欢我吗?” 容缈逗着人鱼蛋。 它的蛋壳上,又出现一丝难以用肉眼看见的粉红色。 陪完人鱼后,容缈将刚才的鸡蛋打发,做成了蒸蛋。 细碎的葱花撒在黄澄澄的蒸蛋上,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香喷喷的气息却勾得人味蕾大开。 她热了一下冷饭,拌着蒸蛋一起吃了。 “你要吃吗?” 明知道人鱼蛋没有长嘴,可容缈还是舀了一勺饭,送到离它很近的地方。 它也十分配合地,碰了下勺子。 “真乖。” 容缈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吃完饭后,她去厨房清洗碗筷。 蛋调整了一下方向,盯着她的背影看。 等她转身了,它又偷偷地扭回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到了晚上,恼人的问题再次出现。 人鱼蛋到底要怎么睡? 根据前一个夜晚的状况,它今夜是肯定不能和她一起睡在床上了。 但它又黏她,不能待在客厅。 容缈只能将锅放在床头柜上。 可她的床头柜有些矮,在它的视角里,看不到她。 它抗议了一会儿。 容缈搬进来一个椅子,将它放在上面。 这一次,高度够了。 它也勉强满意了,只是用肢体动作,告诉她,把它放得离她再近一点。 容缈看着和床贴得严丝合缝的椅子,又将视线移到蛋上,“已经是最近了。” 她都担心,她夜里一个翻身,被子把锅打翻了。 蛋只好作罢。 容缈用指腹戳了戳它,弯着唇,笑着问:“你是海王吗?” 不然怎么会一见到她,就那么黏她? 他又不是她。 在人鱼蛋的世界观里,海王,等于海中之王。 那是赞美之词。 它当然是了。 蛋晃了下,给出肯定的答复。 跟人鱼蛋玩了一会儿后,容缈便关灯睡觉了。 她打工累了,入睡比昨夜更快。 蛋也相当识趣,安安分分的,没有再弄出什么动静。 容缈半夜醒了一次,以她以往的睡眠质量来看,本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但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在注视着它。 难道是它孵化成功了吗? 她睡眼带着惺忪,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看它。 蛋还是那个蛋。 只是,在房间没有灯的状况下,它周身散发着蓝蓝的幽光。 跟个电灯泡似的。 再面朝它那边,她恐怕都睡不着了。 容缈转向另一侧。 她是睡得满足了。 可看不到她的蛋,不开心了。 第424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五) 容缈照常去上班,人鱼也被留在家里。 它比先前好一些了,在她给了它一个示范的例子后,它也不再靠撞击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容缈这边的态势也有所好转,她帮所长找到了失物。 有了一个人情在,其他的事,便好办了。 她勤勤恳恳地接着打了几天工后,向所长提出了申请。 本来,以她的身份,是很难直接和所长说上话的,更何况是提项目申请。 “你是说,你想要建立一个自己的项目组?” 所长皱了皱眉,“可是,你有研究对象吗?” 从没见过她这样的新人,入所才多久,就想着自己另起炉灶? 不过,也确实有一部分研究所自身的原因。 大部分的科研工作者,都有自己固定的一批成员。 想要新加一个人,不是说一句话就行得通的。 毕竟,最后的成果,要写上所有人的名字。 具体的分工只有内行人知道。 谁也不想要一个什么事都没干的人,和自己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容缈点了下头,“有的。” 她拿来了一个鱼缸,“我想研究它。” 鱼缸里装着的不是人鱼蛋,而是一只…… 小龙虾。 但,这只小龙虾不像市面上的那种,它长得奇形怪状的,钳子长了三个,须须跟炸了似的,像一团杂草。 所长沉默:“这是……” 什么新型变异物种? 容缈解答道:“它是其他研究组的遗弃品,被我捡到了。前面研究它的人员,也同意将它交给我。” 研究人员之所以把它交给她,是因为,它本身是个失败品,再研究下去,也没有价值了。 所长见此,也只好点头,“行,你研究吧。” 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研究的必要。 但她想要找点事做,也不是不行。 所长问:“只是,经费相应的会少一些,你能接受吗?” 一个没有未来的课题,当然批不到多少经费。 能立项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以的。” 对于容缈而言,钱根本不是问题。 钱不够,自掏腰包也行。 所长记录了一下,“你有团队吗?” “没有。” 她一个新人,哪来的人脉? 所长犯了难,“你这……单打独斗的,有点难搞。我先给你写申请,上头批不批,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 一是项目没用处,二是缺少团队成员。 上级能批,才怪了。 “好的,谢谢组长。” 容缈离开办公室。 她把小龙虾放回了自己的地盘。 虽说,她的级别低,可至少,还是有单人的空间的。 她是在研究所的食堂,看见龙虾的。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用来吃的。 可它长得怪怪的,几经询问,她才知道了它的来历。 她跟食堂阿姨诉说了一下,自己的惨况。 阿姨一听,便利索地把小龙虾给她了。 原本,小龙虾是要先被弄死,再和其他食物残渣一起处理,丢到垃圾场的。 避免之后出现什么争执,她还去问了一下先前研究它的人员。 容缈的工作,便是记录它的喜好,和其他的一些数据。 有她的好运加持,她的项目被批了下来。 所长都惊得不行。 容缈成为立目科学研究所,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单靠自己做项目的人。 所里没有对她的项目感兴趣的人。 或者说,压根没有人看好她,所有人都觉得她做不出什么有实际收益的东西来。 和她同时期进入研究所的,都想进入出名的团队。 有团队担保,至少业绩上看得过去,不至于一年到头来,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外界风言风语,容缈倒是自在得不行。 她有了一个更大的研究室,相关的器材也升级了。 设施之类的,相对以前来说,还是变得更全面了。 她也不用到处跟人借器械了。 收工后,容缈回了家。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她先去拿本钱买了些彩票,之后才带着美食回家。 她将东西放置到桌上,而后又签收了一个快递。 纸箱被她用刀划拉开,里面的物品被她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是一个透明的鱼缸。 并不算太大,跟水族箱比起来,都是小的了。 研究所里的鱼缸,是免费的,在所里可以随意使用,但不能带出去。 她觉得鱼缸的质量不错,就问了相关的采购人员,自己在网上买了一个。 所里用的鱼缸,是专门定制的。 她则是找了材质差不多的。 容缈往鱼缸里倒满水,又把人鱼蛋从锅里托起来,将它放进了新的容器里。 “怎么样?还喜欢吗?” 她隔着鱼缸,看着它。 好不容易有钱了,当然是要给它换个大房子住。 住在锅里,真是有些委屈它了。 出乎她的意料,蛋居然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不寻常。 要知道,它有多喜欢“晃动”。 “是水土不服吗?” 可是,她先清洗了鱼缸,装的水,也保持了之前的配比。 按理说,不会出现不适应的情况。 担心蛋再泡下去,会出什么意外,她将它从水中拿出,放在手心里。 容缈将人鱼蛋擦干净,她靠近了些,耳廓贴着它的蛋壳。 里面也没有什么异动。 难道……被她养死了? 她正思考着原因,却听见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容缈蹙了下眉,直视着人鱼蛋。 它从前留下的裂痕并没有消失,而此次的碎裂,便是从痕迹处开始的。 “还好吗?” 她也看不出它具体的情况,只能试探性地向它提问。 回应她的,是扩大的裂痕,和破裂的声音。 裂口慢慢扩大,直到,一块小蛋壳碎片掉落,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并放在了桌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拼回去…… 容缈正想从裂开的口子里,看一看人鱼蛋里面的情况。 不想,却有一只细小的、白皙的手,先一步扒拉住了蛋壳。 容缈:“……” 这是,出来了吗? 那只纤细漂亮的手,将多余的蛋壳弄开。 而后,人鱼慢悠悠地从破碎的蛋壳里,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蓝色的发丝披在身后。 第425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六) 肌肤白皙得近乎看不见什么纹理,如同上好的凝脂玉,唇形漂亮,极致的红与白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眼眸是湛蓝色的,像昂贵的蓝宝石,干净而澄澈,映着她的脸,恍若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看见她后,银白色的耳鳍抖了抖,面上染上了一抹绯红。 容缈眉眼弯弯,“原来,你是人鱼。” 这是一个值得记录的日子。 容缈拿出手机,想要给他拍个照。 可当她将镜头对准他时,他却很不愿意面对镜头似的,将头扭了过去。 没关系,背影也可以。 容缈给人鱼单独拍了一张后,又想来一个合影。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人鱼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他看着框住了她和他的屏幕,往她那边动了动。 最后呈现出的画面,便是她和他贴得很近,看上去亲密无间。 然而事实上,只是错位而已。 他不喜欢单独拍照,却不抗拒合影。 容缈检查了一下照片。 图片上的人鱼,脑袋稍微歪了歪,倒向她的一侧,身体也是偏向她的身边的,他的唇角抿起,眼神也乖巧,迷你的生物,有种别样的美感。 为什么一起拍的时候,就不排斥了? 社恐吗? 他以蛋的形态,黏着她的时候,可看不出来一点社恐的样子。 “给你买了一个新的鱼缸,要不要试试?” 没想到鱼缸刚到,便派上了用场。 容缈把鱼缸搬得近了些。 分明让他自己过去,会更轻松。 但她却选择了一种累人的方式。 鱼缸被放在电煮锅的旁边,是紧挨着的。 人鱼的视线凝了一会儿,而后,他将身子完全探出,展现出了全身,轻盈又流畅地跃入鱼缸,拍打起小小的水花。 他的人身并不长,大约只有手指那么长,却有一条长而漂亮的蓝色鱼尾,鱼鳞闪着动人的光。 虽然不是影像资料里的展示出的那样,可好歹也是个缩小版了。 距离大尾巴的美丽生物,又跨近了一大步。 人鱼在鱼缸里游了一会儿,他的姿势肆意,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泳姿,只是尾巴随意动动,便游得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连荡漾开的波纹,都是漂亮的。 不愧是海洋中的王者。 容缈也开始吃饭了,她在他旁边坐着。 打开餐食的打包盒后,她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需要进食了?” 他吃什么?鱼饲料吗? 人鱼的双手扒拉住鱼缸的边缘,他只露出一个脑袋,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容缈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每一样菜品都挖一小勺,放在他面前,试探他的态度。 几番尝试过后,她才知道他喜欢吃的,是水煮鱼。 人鱼应该也是吃鱼长大的,海里的生物差不多都是如此。 她点的水煮鱼是微辣的,担心他不能吃太辣,她把鱼肉放在清水里涮了好几次。 等上面的味道被差不多清除后,她又先尝了一小口,确定没问题了,才送到他的面前。 手扒住鱼缸的人鱼,眼睛亮晶晶的,他翘首以盼地等着,到现在,才等来了食物。 鱼肉白皙剔透,也没有鱼刺。 唯一的问题是,即便是家里最小的勺子,对他来说,也还是有些大。 她举着勺子,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 “好吃吗?” 容缈另一只手托着腮,问。 明明对于人类来说,只是一块一口便能吃掉的鱼肉,可他却要吃上好半天。 容缈便一直举着,举到手都有些酸了,他才吃好。 听见她的问话后,他的尾巴愉悦地甩了甩,跟蛋形态时的晃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的体型小,食量相对也不大。 喂了两三次后,他便不吃了,回到了鱼缸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她吃。 夜晚,他照常睡在她的旁边,只是,他的床,从锅换成了鱼缸。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后,容缈翌日便买了些其他的物品回家。 找卖鱼的老板,处理好的鱼。 超小的勺子,比吃星球杯的塑料勺还要小。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从袋子里取出了海草、贝壳,海星。 研究所里,研究海洋生物时,都是要模拟一个类似的生存环境,像这种装饰品,还是有一些必要的。 “喜欢吗?” 她注意到,她一把它们拿出来,人鱼的目光便挪不动了。 容缈将装饰品一一放进去,倒是有些水族箱的意思了。 人鱼在鱼缸里转了几圈,华美的鱼尾随着游动的动作,在水中翩翩起舞。 他往下游,伸手触碰了一下贝壳,摸了摸,似乎觉得不太对劲,又去摸其它东西。 挨个摸完了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它们不是真的,神色有些困惑。 因处在幼年时期,略显圆圆的湛蓝眼眸湿漉漉的,如同蒙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懵懵懂懂的。 他的小脸上划过一丝失望,却转瞬即逝。 人鱼游到鱼缸顶端,探出头来,深蓝色的长发搭在身后,耳鳍一颤一颤。 他指了指容缈的手。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交出自己的手。 人鱼姿态优雅地略微俯身,在她的指尖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仿佛带着细小的电流,有种酥麻的感觉。 容缈:“……” 她有点懵,也确实没想到,他年纪轻轻,懂得倒挺多,刚从一颗蛋孵化而来,就会当绅士了。 “这是在感谢我吗?” 容缈好奇地问。 人鱼晃了晃尾巴。 她的心里蓦然涌起一点柔软。 尼兹海域的水都被污染了,里面的生物也是。 她起初有想过找些同类给他,但考虑了一下可能造成的后果之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些装饰物,再怎么逼真,也还是假的。 他并不知道人类世界有这种物品,可能还以为是见到了海里的同伴。 看他的表情,也是有点伤心和失落的。 但他自己又很快调理好了,甚至还对她做出了感谢的回应。 容缈的指尖抵在鱼缸上,与鱼缸内的他,隔着玻璃相碰,“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只是鱼缸,还有所有海洋生物的生存环境。 第426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七) 人鱼破蛋而出后,容缈的工作量也多了不少。 除了每天都要给他换水之外,还要陪他玩,喂他吃鱼。 否则,他的心情会低落。 而他一旦不开心,她也会没有心思工作。 容缈倒是有想过把人鱼带去研究室。 她现在已经有了独立的研究室,通常也没什么人会来找她,把他跟其他研究对象放在一起,也还是安全的。 问题是,她不住在研究室,下班之后还是要回家的。 她不可能每次上下班都带着他,目标太大了,一旦暴露,就玩完了。 好在人鱼也长大了,知道她工作不容易,也不会闹着要跟她来。 他还是很乖巧的。 不过,他成长的,似乎只有心理年龄,外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容缈的视线转移到小龙虾身上。 连它都被她养得长大了不少,跟之前瘦骨嶙峋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恍若两虾。 除了小龙虾之外,她又得到了不少研究对象。 都是所谓的,没有研究价值了的“失败品”。 也正因此,容缈的研究室,暗地里被叫做“废品回收站”,一群人嘲讽她,整天收留这个,收留那个的,一个正经的研究都没做出来。 这种局面造成的影响便是,其他人一旦有失败品,都不丢了,知道她会想要研究,索性直接交给她。 容缈的研究室,跟个水族馆似的。 什么奇异的物种都有。 在定期的成果汇报会上,各个项目组的代表人依次发言。 首先,便是万众瞩目的高胜天,他给出了大量的数据,都是实验得出的结果。 目前发现的新物种,都是在过去物种的基础上产生了变异。 他没有了人鱼,再研究,也探讨不出个什么新的来。 高胜天自己也清楚这种情况,他只能开展大量的实验。 并且,由于实验迟迟没有进展,他都控制不住尺度,经常“一不小心”对研究对象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但高胜天再怎么说,也是立目科学研究所的“一哥”,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大家齐齐鼓掌。 除了容缈懒得鼓,她干脆装作没有听见。 连高胜天这种级别的,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大家基本上都是在做无用功,但关键就在于,谁的表面功夫做得漂亮。 研究室里,无所事事的,大有人在。 另外的人也没有好到哪去,顶多是靠着自己有研究对象,滥竽充数罢了。 毕竟,研究是长期的,停滞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何况,重点在研究对象上,没有新发现,只能怪研究对象。 很少人会采取高胜天那种做法,对研究对象动私刑,在原则上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原则是可以被改变的。 在原剧情里,高胜天之所以敢那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人鱼的本性凶残,他使用电击等方法,能逼对方乖乖听话。 在这种刑罚一般的折磨下,他当然能收获一些课题。 比如,人鱼的忍耐力,对电流的承受能力之类的。 上头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缈是最后一位发言的。 有看不起她的,直接在明面上说:“要不咱们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我看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这不仅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是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有想讨好高胜天的,也借此机会添油加醋,“是啊,我们已经听完了高老师的分享,也了解了大家的基本情况,我也觉得可以结束了。” 高胜天没有说话,心里的态度却是一样的。 容缈丝毫不怯场,她弯了下唇,笑得无害,“我也没有看出,各位的时间有多宝贵。” 她的意思是,大家之前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听彼此白费力气做研究,怎么到了她,忽然就赶起来了? 研究所讲究等级制度,她这样,属于是以下犯上。 当即有人抓住这个点,开始攻击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以为成立了个项目,就能代表你是有价值的吗?不过是运气好了点而已。你能拿出什么有代表性的成果?” 就她这个级别,还想跟人叫板? “这不是还没有说吗?” 容缈不卑不亢,她微笑,看向所长,“所长,会议还要继续吗?” 所长摆出和事佬的姿态,“你说吧。” 估计说个几分钟,就能结束了。 她说得也是,都浪费那么长的时间了,也不差这几分钟。 容缈将自己的数据和报告投影出来。 她提供了大量的例子,都是以那些失败品为案例的。 一些人嗤之以鼻。 那群奇形怪状的生物,早被判定成无用了。 而且,是项目组里一致通过的。 就连高胜天都觉得,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了。 她还能讲出花来不成? 可随着她讲解的深入,一开始不看好她,甚至面露鄙夷的人,表情慢慢变得凝重了。 “通过以上数据的对比和分析,以及现存的图片,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容缈展示出的照片,都是正常的生物,“尼兹海域受到了污染,它们产生了变异。但,污染的程度并不严重,只要重新给它们提供一个宜居的环境,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可以回到原先的状态。” 这个道理虽然简单,实践起来却很难。 她的结论,其实是大多数研究人员最初的想法,可是在屡次经历失败后,根本没有人能坚持得下去。 周围的所有人,都表示,它们没救了。 要想做到力排众议,不是只要有一颗热血的心,就能做到的。 不仅需要高密度的观察研究,还得持之以恒,不能放弃,必须得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徒劳无功。 “如果它们是可以被养回最初的模样的,那么尼兹海域,是否也能通过某种手段,达到净化?” 容缈将一个新的课题给抛了出来。 海洋污染,是谁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水循环到了最后,污染会重新还给人类自己。 容缈意有所指地问:“高老师,您觉得呢?” 第427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八) 她的言辞并不犀利,她的语气也是温和的,让人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在场的人并没有感觉出其中的暗流涌动,以为只是她因为高胜天级别高,他的想法具有代表性,她才问他,征求他的意见。 高胜天眯了眯眼,他记得她那张脸。 当时,在尼兹海域时,她也是这么无辜的表情。 饶是他,也不能判断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的实验结果的确不错,连他都觉得无药可救的生物,居然能被她给救回来。 但她向他发问的意图是什么? 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学术探讨那么简单。 她将矛头指向他,并使用了“净化”二字。 难道……她是发现了吗? 高胜天自认事情做得隐秘,况且,相关的检测机构提供出的数据,也会让他的行为看上去合情合理。 外人即便是把检测报告看出个洞来,也看不出一点问题。 他想了想,说:“有想法是好的,但你能确保,你的结论在所有海洋生物身上都适用吗?” 高胜天刻意将容缈“净化尼兹海域”的重点忽视了。 不管容缈对他的行为知不知情,高胜天都不想,整个研究所研究的重点,转移到尼兹海域本身上。 目前,是没有人知道海洋生物发生变异的原因的。 民众以为它们上岸,只是因为一些自然现象。 甚至,有民众以海洋生物的上岸行为,视为一种好兆头,连海洋都在保佑大家“上岸”。 如果研究所开始将重心偏移到海域上,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他的头上。 检测一事,本来就是他负责的。 虽说,他对检测机构的结果,有十足的把握,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发生最保险。 高胜天的话并没有把容缈绕进去,她反而以此为突破口,说:“那就要看各位是否还愿意将研究对象分给我了。” 尼兹海域需要救援的生物已经被打捞了上来,且都成了其他研究人员的实验对象。 容缈已经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其他人只要接着研究下去,就能收获结果,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把课题分出去的。 她的话说出去后,在场没有一个人给予回应。 但那也在容缈的预期里,她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数不清的研究对象,她对科研没有那么狂热,也不想给自己找太多工作。 研究所里的人,态度上虽然古板了些,可除了高胜天和他的拥护者之外,剩下的大部分人,都还是真心实意对待科学的。 研究对象交给她,或者交给他们,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区别,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 而她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拯救尼兹海域。 容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么适不适用的问题,便交给各位了。” 所长沉吟片刻,“你刚才提到了净化尼兹海域,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海域遭受到了污染?” 生物发生变异,最先受到怀疑的,便是它们的生存环境。 这是一个正常且通顺的逻辑。 容缈刚要说话,却有高胜天一派的人说:“新人先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再提出质疑吧。尼兹海域的海水,已经由高老师带队取样,送去检测机构了。检测结果是,海域的情况一切如常,根本不存在你想象出的那种假设。” 假如真的是海域本身出现了问题,其他人会想不到吗? 只是,那些光凭怀疑,根本站不住脚跟的想法,被一纸冷冰冰的检测报告打回了现实。 尼兹海域不存在污染,这个结果是公认的、权威的。 容缈闻言,倒是笑了一下,“一切如常,才是最不正常的,不是吗?” 并不是人人都具有牢固的环保意识,此前有渔民向海里排放垃圾,后来才被阻止。 而科研方面,朝海洋排放废水,由来已久。 且排放者都是振振有词的,声称自己排放出的水,是干净的。 高胜天也是趁机钻了这个漏洞,可究竟谁在撒谎,却是不得而知了。 但海洋的面积那么大,经年累月的污染,一定会使得检测报告上的数值发生变化。 没有变,要么是因为找的检测机构使用的检测方法有问题,不够全面。 不过,这一点大概率可以被排除。 要想说服民众,高胜天找的肯定是在大众心里都有说服力和可信度的检测机构。 他也不可能在水上做手脚,想掉包没那么容易,他要是拿自来水替换海水,最终呈现出的结果,必然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和检测机构的人私下有联系,对方可能是收了他的好处,也有可能是出于别的原因,帮他隐瞒。 总而言之,对方在检测机构里,至少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高胜天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事,随手交给一个职位不高、权限不大的人来做。 “科学是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也是在可能中探索不可能。” 容缈说出自己的观点,还有自身的经历作为论据,“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就像被各位打上了‘失败品’标签的海洋生物,在我的手里,却能起死回生。” 她扬了扬唇,“尼兹海域要是真的没问题的话,自然经得起三番两次的检测。心里没鬼,慌什么?又不是你被检测,不是吗?” 容缈“出言不逊”,却让对方哑口无言。 的确,真理是经得起反反复复的测试的,不会那么容易被推翻。 所长也是认可她的想法的,但同样还是经费的问题,每次检测都要花上一笔不小的费用。 照她的意思,是要来来回回检测好几次。 倘若是做了无用功,没有人会不心疼那一笔打水漂的经费。 “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么后续的课题也由你研究吧。” 所长说道。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无论她坚持下去,换来的是什么,相关的后果都由她一人承担。 最好的结果,是她找出了污染的根源,并对此提出了整治措施,将尼兹海域治理好。 第428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九) 到时候,她毫无疑问会凭借此事,一举飞升,搞不好还会超过高胜天。 其他人也明白眼下的情况,简直是肠子都要悔青了,但凡当初再往下研究一会儿,说不定,今天有重大发现的,就是他们了。 会议结束后,高胜天面色阴沉地离开。 他刚要进入自己的研究室,发泄一下情绪,就被一个男声叫住,“高老师。” “干什么?” 高胜天见对方看起来是一副年轻模样,估计和容缈一样,也是个乳臭未干的新人研究员。 他对容缈没有好脸色,自然而然地,连带着对和她差不多的人,也不会有多好的态度。 男生犹豫了一下,说:“在您开会的时候,我从别的老师那里,接到了一个任务,他让我把整理好的表格送进您的研究室。” 高胜天面色一变,“然后呢?” 研究室都是私人的,以他为例,通常情况下,只有他和他的团队成员,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去。 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别人是不能贸然闯入的。 除非是那种可以对外界公开的情况。 比如说,有记者要来采访,或者说,他要向外人展示他的成果。 可眼前的男生,明显是违规了。 男生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说:“我觉得,即使是高老师您,也不能对那些生物,用出那种程度的研究手段。所里是不允许的。” 他说得都算隐晦了,并没有直接把高胜天做的事揭露出来。 研究所,和以前的学校,教他的都是,要善待研究对象。 科研本身是残忍的,就像那些小白鼠,自身也没做错什么事情,但就是要被无数次地试药。 但小白鼠和研究对象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直白点说,小白鼠是可以被牺牲的,或者说,是需要被牺牲的。 可那些被救援上来的海洋生物,研究所应该给它们提供适宜的生存环境,而不是任由研究人员为了所谓的成就,在它们身上无止境地实验。 那都已经不是实验了,更像是虐待狂才会做出的事。 男生不确定研究所知不知道高胜天及其团队所做的事,他天真地以为,把研究所的规矩搬出来,就能震住高胜天。 在他的眼里,他对高胜天还是有一层滤镜的。 毕竟,高胜天对外的形象确实很好,是一个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也对科技的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 谁不知道,高胜天是立目科学研究所的招牌? 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为了领教高老师的教诲,才那么努力,想来研究所的。 他相信,假如高胜天不使用那么残忍的手段,那些研究的成果,也仅仅是会在时间上出来得晚一些,并不会消失。 然而,高胜天却不以为意,“你跟我谈规矩?你知道,研究所还不允许他人擅闯研究室吗?” 他将矛头转向男生。 男生一时有些慌张,“我不是故意闯进去的……” 当时,是有个高胜天团队里的研究员急着去上厕所,才没有关上研究室的门,只是带了一下而已,并未完全关闭。 而他一开始,也只是想把资料放进去就离开,谁知道会看见那些生物的惨状? “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的,你在客观上都是犯了错。那你现在拿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高胜天咄咄逼人地问。 “我、我没有……” 男生不明白,自己出于善意的提醒,怎么会被曲解成“指责”? 他怎么会对高老师有意见?他只是觉得,那样的手段有些不妥而已。 明明用温和的方法,也可以获取到相同的结果,为什么要那么激进? 而且,那些海洋生物受到的伤害,都是不可逆的,光是养外伤都要养很久,况且是内心中的伤害。 一旦它们产生了应激反应,那么之后的实验更难进行下去,不是吗?难道要接着用更残忍的手段,逼着它们对实验给出回应吗? 男生一时间有些百口莫辩,他环顾四周。 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站在不远的地方,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们应该也都听见了,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男生说话。 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 男生缺乏经验,自己说不过,又没有外援,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难不成,他坚守的那些理念,都是幼稚且不切实际的吗?真正的研究员,就应该像高老师那样,为了达成自身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吗?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高胜天不会允许这种人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信任他的团队,所以可以放心地和团队一起做实验。 可这个无意间撞破他秘密的男生,却是不能再留了。 “不用了,高老师,我会自请离开的。” 男生跟被抽干了灵魂似的,道。 “那就好。” 高胜天点了点头,他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把没关好门的成员骂了一顿。 被骂的成员也知道是自己没做好,才会出现刚才的事,所以他低着头承受着一切,一个字也没敢反驳。 容缈刚从所长的办公室离开,便注意到了研究所内不同寻常的氛围,她看见一个男生心情低落地去找所长。 她在研究所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且各个项目组的主干刚从会议上得到了灵感,都让自己的团队成员忙起来了,她也没有找到可以问话的闲人。 容缈便问了系统,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在原剧情里,她和刚才的男生是一样的地位,都是在各处跑腿的。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男生将自己看见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她也觉得高胜天做得太过火了,便和男生一起去找高胜天对峙。 结果不出意料,是两个小菜鸡被高胜天吊着打,最后他们都自请离职了。 当时的她,没有资格参会,但现在,她有了个人研究室,自是不一样了。 高胜天做得那么狠,估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借由男生,来一出杀鸡儆猴,给她看看,跟他做对的下场是什么。 第429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 容缈回了自己的研究室,她看着眼前巨大的水族箱。 奇形怪状的生物,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在里头悠哉悠哉地游着。 它们的存在,活脱脱把她这里,弄成了一个小型海洋馆。 她的项目组里,只有她一个人,因此也没有经费要花到别处。 水族箱是专门定制的,市场价可能要高不少,但她有所里的补贴,自己又垫了些钱,最后的花销也还好。 能给无处可归的它们提供一个家,就已经是她最大的收益了。 尼兹海域尚未净化,水质还是不适宜它们生存的,且由于水循环的影响,她也不能将眼前这些生物送回海里,那无疑是在二次伤害它们。 换言之,只要是在海里,哪里的环境,其实都一样。 水族箱只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 尼兹海域的深水里,还有不少生物。 总不可能把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养在水族箱里。 容缈跟往常一样,给水族箱换水,而后投放饲料,清理它们的粪便。 该说不说,高科技本身的确是便利的。 上述事情只需要她按下相应的按钮,便能一键完成。 她设置了一下天数,之后,她不在的时间里,水族箱也能按时完成对应任务。 容缈收拾了下东西后,便和水族箱里的海洋生物挥手,“我会有一段时间不来研究所,但大家的水和食物,都不会少的。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像现在这样,元气满满的。” 海洋生物似乎都十分有人性,像是能听懂她说的话。 龙虾动了动钳子,小鱼吐了吐泡泡,海龟也慢吞吞地游过来。 她直到离开前,都一直在挥手,跟粉丝告别会似的。 研究所里的海洋生物们,很可爱,可家里的某个小家伙,貌似更需要她的关心。 她用着为难的表情跟所长请了假。 虽然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可所长猜测,她应该是怕树大招风,一下子出尽风头,会惹来其他人的羡慕嫉妒恨。 科研里,本就充满竞争。 所长脑补了一下,觉得她还是个新人,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没那么好,这种时候,想回家休养一下,倒也是正常的,便批准了她的假期申请。 至于真正的原因,就要归结在小人鱼的身上了。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容缈在家里装了监控,她跟他说明了情况,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才安装的。 而后,她便每天都能从监控里,看到兴致缺缺的他。 她不在的时候,他便一条鱼安静地发着呆,一放空,就是一天。 等到她回来,他才会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的情绪,不是装出来的。 人鱼的心思单纯,并不会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何况,监控只能让她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并不能达到视频通话的效果。 他在那一端,是无法看到她的。 她中午去食堂吃饭,或是临时有事,要暂时离开一下研究室,都会跟他说一声。 回来后,她查看回放,他还是那副安静又乖巧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 容缈曾经试图给人鱼找些乐子,想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他的生活也太无趣了些—— 吃饭、睡觉、等她回来。 三个词,便能概括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 可人鱼对除她以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 她在上班时,他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她闲下来后,在研究室里坐着,打开麦克风,对着电脑另一边的他,说话时。 多功能的监控,可以将她的声音传过去,就像她一直都在陪着他一样。 他给不了回复,便用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来回答她。 久而久之,容缈都不自觉有些愧疚了。 或许是因为,人鱼是专情的生物,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认定了她,所以,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她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而且,容缈怀疑,目前状态的人鱼,是处在没有记忆的阶段。 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完全不管尼兹海域的问题,任由污染发展下去。 毕竟,他上岸的目的,是和人类和谈,以扞卫自己的家园。 只是人鱼出现了“返祖”现象,他携带的记忆也随之消失,怎么可能还记得任务? 他不是不管海洋了,而是根本不知道要管。 人鱼如今的状态,懵懂又稚嫩,宛如新生儿。 正因此,他的感情,也都是纯粹而空白的,单凭喜好,便决定了一切。 再怎么说,也是她造成的蝴蝶效应。 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海洋,她都有义务去阻止伪男主的恶劣行径。 要想搞垮高胜天,必须从多个方面着手准备,她现在,正是在逐一击破。 研究所的事,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她需要去好好养养人鱼。 估计也只有把人鱼养大了,他才能记起自己的使命。 容缈这边,只能尽可能减少高胜天的污染,她最多也只是做到,让海洋里不再有新的污染,但那些旧的、已经形成的污染,却不是她力所能及的部分。 靠科技也没有办法完全去除。 系统提到过,人鱼拥有净化的能力。 她和他合作才能将尼兹海域的问题彻底解决。 可人鱼现阶段,显然是不具备那么高等的能力的,这才需要她的“养成”。 她觉得,她还是很会养的。 其他生物,在她的饲养下,都长回了原先的模样。 偏偏只有人鱼,连茁壮成长的程度都没有达到。 这让她一个专业人士,有些挫败感。 容缈先去买了些鱼,她已经摸清楚了他的喜好。 他毕竟生活在海里。 海洋里也是有食物链的,基本上是大鱼吃小鱼,人鱼也不例外。 他喜欢吃鱼,口味相对来说也是偏淡的,没有经过什么调料制作过的鱼片,更符合他的胃口。 大概是因为,他在海里吃的,便是生鱼。 其他的肉,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吃的,别说是入口了,就是连闻个味道,他都不喜欢。 可她不可能天天吃鱼,他又想跟她挨得近些。 第430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一) 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他在她吃饭的时候,将自己全部浸入水中。 水里的氧气含量少,她再将盖子盖上后,他便不会感受到太多外界的气味了。 潜水对于人鱼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跟人类呼吸一样简单。 只是,她每每看见他在鱼缸里专注盯着她的神情,都不免觉得好笑。 到底是有多黏她,才会连讨厌的食物的气味,都能强行忍下去? 买了片好的鱼后,容缈回了家。 为了保持食物的新鲜度,她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去超市买鱼,卖鱼的大爷都认识她了,也能满足她的特殊要求。 随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 推开门后,她看到的却不是和以往相同的景象。 鱼缸被打翻在地,玻璃碎了一地,水也流了出来,里头原本的装饰物,零零散散地掉落。 但比起这些事情,有一个问题明显更为严峻—— 人鱼呢?! 容缈将大包小包放在地上,她连鞋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地开始找人鱼。 这才中午,她今天没有看监控,上午的会议占去了大半时间,之后她想着马上要回家了,给他一个惊喜,也未尝不可。 面积不大的出租屋,在此时显露出了它的好处。 她看见他把自己关在淋浴间里,门是敞开着的,他努力伸手,去够水龙头,却因为坐在地上,身高不足,怎么也碰不到。 容缈:“……” 她揉了下太阳穴,他的成长真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昨天,他还是只有她的手指大小的模样,可今天,他的人身,便差不多有她膝盖那么高了。 因为空间狭小,他华丽的鱼尾微微蜷缩了起来,蓝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他慢慢地转头,看见她后,眼眸中出现细碎的亮光。 她对上了一双澄澈干净的蓝宝石眼眸,他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杂质,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原本还在担心人鱼的容缈,立马顿时觉得,是她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的原因,才会造成现状,让他难受了。 地上一摊蓝色的痕迹。 他又掉色了。 容缈到了人鱼的身边,她给他打开水龙头。 有水浸润身体后,人鱼的神色显然好了不少。 他白软的脸上,忽地流露出一丝困惑。 人鱼低眸,看了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下她的手,最后再看了一眼哗啦啦往下流水的水龙头。 明明长得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他碰不到? 她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以他的语言能力,不足以解释清楚状况。 “要给你开上面的淋浴头吗?” 容缈给人鱼调换了一下模式,他似乎也很喜欢这种“降雨”一般的感觉,伸出短短的手,去接落下的水。 “你先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好吗?” 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交代好后,便回客厅了。 容缈从包里找出电脑,她调取了今天的监控,开着倍速,想找到他发生变化的那一段。 她的指尖一顿,找到对应的片段后,便调回了一倍速,又按下空格键。 视频监控里的画面被呈现出来。 人鱼的“成长”,是在一瞬间便完成的事,没有任何过渡。 但他自己应该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在形态更替前,他便想要离开鱼缸,摆动着鱼尾,往上游。 只是,改变发生得太快,他的身体一下由缩小版,变成了儿童版。 人身其实还好,主要是鱼尾,放在那么小一个鱼缸里,光是看着,便感觉难受。 原本的鱼缸不能适应他现如今的大小了,随着他挪动的动作摔落在地,好在她刚才检查过了一遍,玻璃碎片没有伤到他。 容缈猜测,人鱼的长大,应该不是像人类那样循序渐进,有一个过程的。 他只是有几个固定的阶段和形态,可能是受污染影响,才没有办法正常长大。 不过,从速度来看,他的成长还是很快的。 人鱼上岸时,本不应当是初生状态,他是发生了变异,才会“返祖”。 她也不是从零开始养他,而是在把他复原成他应该有的模样。 弄明白了过程后,剩下的事,便是要给他改善一下生存环境。 出租屋的空间有限,卫生间更是,要想放浴缸,会有些拥挤。 可是,目前的淋浴间状态,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哪有让人鱼天天坐在地上的道理? 连尾巴都不能舒展开,那活得也太憋屈了 。 而且,她要是给他喂食什么的,都会被淋湿。 她预订了一个可移动的浴缸,马上可以送货上门。 之后,容缈清扫了一下碎玻璃,将地面拖干净。 做完一系列事情后,容缈想去洗澡,她打开门后,才想起他是不能出去的。 见她来了,他的鱼尾抬起,在地上拍打了一下,又落下,像是在邀请她来。 容缈:“……” 她走,她走还不行吗? 他现在的状态,会让她觉得,一起洗澡是在犯罪。 浴缸很快送到了,工作人员帮忙把浴缸送了进来,“您好,它要放在哪?” 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没有房间主人的允许,随意开门也不太礼貌。 容缈微笑了一下,“客厅就行。” “啊?好的。” 工作人员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之后才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声。 原来是有人在。 浴缸放好后,本来还需要安装的,但她只是问了一下具体的方法,没有要求对方提供安装服务。 卫生间里,还有个人鱼,她总要为他的安全考虑。 外人待得越久,他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送走工作人员后,容缈研究了一下浴缸,三下五除二便将它安好了。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又将客厅收拾了一下,空出来一个可以容纳得下浴缸的位置。 接下来,只需要往里面“放”人鱼就好了。 “走了,带你去新家。” 容缈眉眼弯弯地道。 她关了淋浴头,蹲下,看向他。 谁知,人鱼却露出无助的神情,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透着水光。 第431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二) 他一副委屈又懵懂的模样,像是下一秒便能哭出来,让她当下便开始反思自己的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想后,她才明白,他可能是误以为她要抛弃他,觉得她要把他送到别人家去了,才会那么难过。 容缈的唇弯了弯,跟他解释道:“不是要把你送走的意思。喏,你看见外面的浴缸了吗?那才是我刚给你买的新家,虽然也不是很大,但至少会比这里舒服一点,要不要去试一试?” 人鱼一顿,湿润的眼眸慢慢眨了眨,他这才懵懵地点了下头。 容缈先用水盆,来来回回地接了几次水,等水装得差不多了,她才回来,向他伸出双手。 人鱼貌似不太理解她的行为,只是学着她的样子,也伸手。 她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自己则是抱住他的腰。 人身和鱼尾相连的地方,被她柔软的手触碰,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我要抱你起来了。” 容缈见状,提醒了一声,她一手抵在他光滑的背部,另一只手将他的鱼尾托起,让他尽量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她怀里。 忽然的失重感,令人鱼下意识去找可以支撑的点,他抱住她,用的力气也变得更大了些。 人鱼再怎么说也是只在海里生存过的生物,且他生活在深海,更不可能和生在浅海的鱼,有过类似的经历。 他想,这大抵便是族人选择栖息在深海的原因,据说,被海鸟抓走,就会有所谓的“飞翔”感,和现在是如出一辙。 容缈将人鱼抱到客厅,路程并不长,他也不重,那么小小一只,她抱他是绰绰有余。 “我要放下你了。” 在有所行动前,她都会说这种预警一般的话,以免他没有心理准备,不适应情况的变化。 容缈弯腰,想将人鱼放进浴缸里。 谁知,他竟然搂着她的脖颈不放。 容缈:“……” 场面一时僵住。 “你很喜欢被我抱着吗?” 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也会累,索性直起腰来,低眸,看着怀里的他。 手上传来轻微的异动。 她顺着看过去,他的鱼尾慢悠悠地晃了下。 这是在回答“是”。 容缈弯了弯眸,有些无奈,“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被我抱着,你会缺水的。” 人鱼听了后,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而后,他沾着水珠的睫毛轻轻颤了下,他望向新家,又看向她。 他只有肢体动作,没有语言,她只能猜测他的行为含义,“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人鱼又动了一下,眸光中隐隐透着期待。 容缈:“……”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可以的。” 人鱼的目光中带着探寻的意味,不用猜,她也知道,他是在问“为什么”。 容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看,我还穿着衣服。人类是不能穿着日常的衣服沾水的,衣服会湿掉,我也会生病,生病是很难受的。” 他似懂非懂,可是视线并未移开。 像是在质疑她“怎么不脱掉”。 毕竟,在人鱼的逻辑里,如果碍事的是衣服,那么只要将衣服去除,便可以了。 容缈:“……” 她深刻感受到了逻辑的重要性,但一时,又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来推脱掉他的好意。 面对那么一条天真烂漫的人鱼,她眼下实在是下不了手。 可她也不能用“男女有别”的道理教育他,他要是真听进去了,之后的想法也会固定住。 “人、鱼有别”,同样行不通,怕是会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对以后也会有影响。 容缈沉思了一会儿,给出解答,“人类一般只有在三种情况下才会脱衣服——睡觉、洗澡和交配。” 她说得一本正经,像是在客观分析着什么。 “天气太热的时候,也会脱。” 容缈接着补充有可能的情况,但某条人鱼已经没有聆听的心思了。 他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在耳廓回放,银白色的耳鳍微颤,似是染上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粉红色,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词—— 交配、交配、交配。 他默默收紧了些尾巴,好让她察觉不到他的异样。 容缈还以为,他是听懂了她无懈可击的话,才会在被放入浴缸的时候,身体一动不动。 她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手感很好,“还喜欢吗?” 人鱼表示了肯定。 浴缸的尺寸,是成年人的大小,对于他来说,稍微还是有些大了。 不过,他可以在里面进行短程的游泳,所以,尺寸其实算是刚好的。 “那你自己先玩一会儿,我去洗澡,之后再吃饭,好不好?” 刚才做了一通家务,又抱了他,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答答的。 不洗个澡,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人鱼乖巧回应。 他望着她的背影,她的衣服,的确有些湿了,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些轮廓来,他又看向被她关上的门,一点缝隙都没有留。 门很坚实。 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刚才有别人来的时候,她也是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在淋浴间里的他,才不至于被看见。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是在脱衣服吗? 想起方才她说的、那些有可能的情形,他的鱼尾又不自觉地晃了晃。 出租屋的隔音并没有多好,加上人鱼的听觉也是敏锐的。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花洒关闭和打开的声音,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耳鳍随之动了动。 纤长的浓密睫毛低垂,遮住了湛蓝眼瞳中的情愫。 他又听了一会儿后,不知是想了些什么,耳鳍有些发红。 人鱼慢慢将身体潜入水中,直到脑袋也被水覆盖,水面上只露出一点,他长长的、尖尖的耳鳍,和几缕深蓝色的发丝。 他试图用冰凉的水,来压制住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人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鱼尾。 水的温度是适宜的,可是,他的尾巴,却有一点烫。 而且,他越泡水,鱼尾越烫。 他的脸也是。 好奇怪啊。 第432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三) 人鱼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事。 她没有途径学习人鱼语,灵灵兔觉得,它给她开私教课,会影响剧情发展。 容缈只能将主意打到人鱼身上。 她不会人鱼语,那只要他会人类的语言,就行了。 不然,他也不能一直用“是”和“不是”来回答她。 有很多问题,都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 他是听得懂她说话的,只是自己不会说而已。 都说学语言是要从小培养语感的,他现在学,刚刚好。 翌日,容缈便买了一堆参考资料书,什么《从零开始学拼音》、《三至六岁儿童必看读物》,最经典的,当属新华字典。 书是要循序渐进着来看的,教他说话,当然要从最基本的拼音开始。 人鱼的浴缸,被她放在了靠墙的地方。 而她坐在一边,在墙上钉了钉子,挂上了拼音的教学图片。 挂图是双面打印的,图文并茂,便于理解。 本来可以用上一些智能设备的,但那些都不防水,人鱼更不会用,她便放弃了,选择使用相对传统的方式。 容缈给人鱼准备好了零食,以免他觉得无聊,新鲜的鱼片,或许能成为他学习的动力。 她拿着一根筷子,指着挂图上的拼音。 容缈一个一个拼音地教,她的发音清晰,口型到位。 可以说,从来没有那么刻意标准过。 他坐在浴缸里,表情认真地学,却是发音古怪,口型奇葩。 她教来教去,人鱼学来学去,他却还是只会最简单的几个韵母,比如“啊”、“嗯”。 在嘴型上,他被她慢慢纠正过来了,他尽力模仿着她,但出来的声音还是奇奇怪怪的。 都不是地不地道的问题,而是他的发声方式怪怪的,像是很用力才能从喉咙中挤出一个音节。 容缈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教学方法,她觉得她大概率不适合教书。 假如对象不是人鱼,她可能早撒手不管了。 学一门语言,都是从听、说、读、写四个方面提升的。 人鱼的听力是没什么问题了,她说的话,他基本上都听得懂,可以理解,做出的反应也很正确。 他目前的状况是,对文字没有一个整体性的概念把握,只知道声音。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他听的那些话,是人话。 他只是会觉得,她的声音,和海洋里的生物所发出的声音,有些不同。 在海里,哪有什么平翘舌音之分,所有的言语,用一个音节便能完成,只是音调有高低而已。 但容缈也不是速成派,学习的快乐是第一要义,其他都是次要的。 何况,他只是一条人鱼,破壳都没多久,连新生儿的学习速度都有快有慢,况且是物种不同的人鱼。 她要是要求他的语言水平一下达到正常人的程度,未免也太为难他了。 他能保持住学习的热情,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事实上,他学语言,不是为了便利他自己,只是为了她可以更好地跟他沟通。 他一条人鱼,非要学人类的语言做什么? 在海洋里,有人鱼语便够用了,其他生物估计也都听得懂。 他要想和人类和谈,她是可以帮他完成的。 说到底,是她学不了他的语言,才会想要他学她的语言。 语言不通,会成为她和他之间的一个障碍。 总有一方要迈出那一步的。 可人鱼的态度,却是出乎她意料的。 尽管学出的成果不尽如人意,但他却认真得不行,像是很想要学会说话,再跟她说些什么。 容缈规定了一下每日的学习时长。 太长了也不好,她自己都看累了,他又怎么学得下去? 然而,他却越学越起劲,即便是连话都不会说,也想要她教他写字。 她在他的浴缸上方,放了一个隔板,他起初用手指,模仿着挂图上的文字,在隔板上写着。 对他而言,那似乎不是写字,更像是在画画。 容缈给人鱼买了纸和笔,她教他怎么用。 人鱼的手指分开的次数不多,游泳时,都是用尾巴发力,手是不张开的,导致他拿笔的时候,经常拿不稳,放了一会儿就松掉了。 容缈只好先从手势开始教起,可人鱼的手总是下意识闭合,留不出一点空隙来。 告诉人鱼放轻松是没用的,只能让他形成肌肉记忆。 容缈绕到人鱼的身后,她将他的手指稍稍分开一点,随后,她的指尖从上方,轻轻点了点人鱼的指尖,触碰到之后,从边缘滑过去,错开,又落下,钻进他的指缝。 人鱼喜欢这个动作。 他尾巴一拍水,却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鱼缸,而是在浴缸里。 激起的水洒出来,溅了她一脸。 容缈:“……” 所以说,才要教会他说话。 她抹掉脸上的水珠,戳了戳他的脸,“悠着点。” 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人鱼露出委屈的表情,眼眸低了下,见她的手仍握着他的,他的唇微微扬起,白皙稚嫩的小脸上,显露乖巧的笑意。 训练好手势后,她开始教他握笔,告诉他用不同的力道、速度,可以写出不同的字。 人鱼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 他写的字从第一个笔画开始,就是歪七扭八的,着实像狗爬体,甚至可以说怪到开创了一种新字体。 人鱼写完一行字后,努力将纸张举起,展示给她看,表情还有些许得意,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和正常人用笔写出来的字,毫不相干。 容缈欲言,又止,她决定不打击他的自信心。 她揉了揉人鱼的发旋,他的发丝触感柔软,把柔顺的头发摸成乱糟糟、没有一点形象的造型后,反而让人有一种奇怪的被治愈感。 容缈又揉了一把。 她与他十指相扣,几乎是一笔一画地带着他写。 容缈挨得很近,人鱼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他的背脊僵了一僵,大大方方露在浴缸外的尾巴尖尖,也往回缩了一点,他稍微偏了偏头,又默默地把耳鳍放得离她远了些。 第433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四) 容缈带人鱼写着写着,却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明明该学写字的,是他,他怎么一动不动? 一直都是她带着他写,他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出。 她感知到,人鱼的体温好像比平常要高一些。 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温度本就比人类低一点,如今却明显升高,这让她不免有些担心。 “你怎么了?摸着为什么那么烫?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觉得浑身乏力、嗓子疼,头晕眼花?” 容缈抬手,贴了贴他的脸,又碰了碰自己的,她起身要去拿温度计,却被他的小手拉住。 人鱼乖乖地摇头,他在向她说明,他没事。 他确实是有一点点迷蒙的晕眩感,脸热热的,尾巴也是。 但和生病无关。 真正的升温理由,他不想告诉她…… 他指了指水,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想说,水太热了吗?” 容缈探了下水的温度,和往常没有差多少,分明是给人舒爽的感觉。 因为海水是冰冷的,她给他模拟环境时,也是选择尽量还原,连一勺温水都没有加过。 也没有见他之前跟她说过水温不合适之类的话。 难道是太阳太晒了,阳光透过玻璃射了进来,将水也晒热了? 容缈一时想不清其中的缘由,只能先去给他加了些冷水。 此后的日子里,她都在教幼儿园文化水平都没达到的人鱼,她的手近乎包裹住他的,带着他,在字帖上临摹。 一番功夫下来,他倒也不再写得像鬼画符,而是初具雏形了。 至少,像个字了,而不是其他的符号什么的。 闲得无聊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抱着词典,翻来翻去,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他对语言的兴趣,一方面来源于她,另一个原因是,文字本身足够有魅力,即便是完全陌生的知识和文化,他也不会觉得枯燥。 又到了给人鱼讲睡前故事的时间,容缈把他的浴缸推到她的房间里,余下的空间,的确是有限的,可人鱼的黏人程度却是无限的,她拗不过他。 她的视线掠过今天本该讲的故事,手也相当自然,若无其事地翻页,根本是无视了它的存在,转而跳入下一个故事。 人鱼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姿势乖巧地趴在浴缸的边缘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她,温声细语地给他念故事。 讲着讲着,容缈却先睡了过去。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休假后的生活,也基本上是以他为中心展开的,加上人鱼今夜格外乖巧,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她讲着。 困意涌上来的时候,怎么也抵挡不住。 人鱼接住从容缈手中掉下的书,读物这才不至于顺势滚入浴缸里,和他一样泡进水里。 她教过他,不是所有的事物,都喜欢水的。 譬如书,它一沾了水,便会湿,湿了,字迹也就糊了。 他原想把书放在一边,可是书还没念完,他想试试单靠自己能不能看懂。 随手翻开书的页面后,他却一愣。 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可人鱼的记忆力并不算差。 他记得,前一天,她给他讲的是什么故事,也没有忘记,她方才讲的故事。 拿到书后,他才知道,她跳过了一个故事没有讲。 可能是太累了,所以翻错页数了吗? 偏偏这个故事的篇幅并不短,想要翻错,倒也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 人鱼的目光,再度回到了童话书上。 被她刻意跳过的故事,标题名为《海的女儿》。 海,他知道的。 女儿,则是一种亲属关系。 他粗略地看了看书。 人鱼的文化水平不够,即便是有拼音和注解,他看不懂的字也还是多着,但配上附着的连环图画,理解起来会容易不少。 “海的女儿”,跟人鱼是一个种族。 看起来,讲的是一个结局不太好的故事。 读物里的小美人鱼,甜美的歌喉被剥夺,漂亮的鱼尾被换成了腿,她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剑上,最后却还是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化为了泡沫消散。 他有些懵懂地抬眸,湛蓝的眸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雾气。 绘本上掉了几颗圆润的小珍珠。 他好像知道,她为什么不给他讲这个故事了。 人鱼失落地想。 他不该擅作主张,自己偷看的。 那是一个让他喜欢不起来的故事。 绘本中,之前也有过结局不大好的故事,但那只是听听而已。 毕竟故事里的主人公,离他太远了,他很难体会到相同的情绪。 可这个不一样,他是人鱼,有强烈的代入感。 割掉尾巴,一定很痛。 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肯定很难过。 人鱼抬起小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又把掉落在书中的小珍珠,一粒一粒地捡起来,他拉开她的床头柜,把珍珠放好。 他知道,她平常不怎么会用床头柜,所以,他藏在这里,她就不会发现,他哭了的。 人鱼将书放回去,又努力伸手,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他蓝色鱼尾上的鳞片,在闪闪发光。 刚看了一个基调悲伤的故事的人鱼,并没有睡觉的心情,他低头,微微抿唇,白皙稚嫩的脸上,透出专注的神情。 他在隔板上,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容缈醒的时候,脑袋都是晕的,她睡得其实挺不错的,只是她入睡的时候太突然了,导致心里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不太踏实。 她缓了会儿神后,便看见被放在一边的书。 书的边角起了些褶皱,不是因为翻页起的,而更像是碰了水,才会变成那样。 她大致翻了一下,看见《海的女儿》上,染了水的书页。 很明显,他看过了。 容缈:“……” 她不该睡着的,她有罪。 他才多大,这种故事,他能承受得住吗…… 容缈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把书放回原处。 过了一会儿后,人鱼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起什么,困倦一下便清除了。 他看着她,像是想说些什么。 第434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五) 紧接着,他用湿润的指尖,在干燥的木板上,写下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字,又给她看。 字帖上的字,都有笔顺,且是楷书。 可他写的并不是,貌似是模仿着字典上的印刷体来写的,才会显得如此板正。 他写的正是—— 容缈。 人鱼回想着自己晦涩的发音,又想了想她的口型,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几百遍,觉得念得好些了之后,才有勇气说出口。 他的唇瓣轻启,因为很少说话,动作显得笨拙而生疏。 “容、容、容缈……” 虽然他的话语断断续续的,说话也不太熟练,可还是能听出他的声音清澈空灵,像是深海里最纯净珍贵的宝物。 她愣住了。 在短短时间内,她被他惊了两次。 容缈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捏了捏他的脸,“我是在做梦吗?” 她慨叹,人鱼果真都是没有过渡期的。 他最先会的字,居然不是简单的“一”、“人”之类的,而是直接跨越了它们,到达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不过,他会的,好像也仅限于此了。 一夜之间,他不仅会写字了,还会说话了。 虽然,都是和她有关。 但也足够了。 简直是应当载入史册的进步。 [恋爱脑是最大的学习动力。] 灵灵兔对此锐评道。 容缈给人鱼准备了大餐,她也让他放了假,他想干什么都可以,偏偏他的放假,就是缠着她。 她打开了电脑。 说是休假,容缈也不是完全闲下来的,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此刻,她正盯着屏幕里的实验室看。 她已经蹲点好些天了,前一段时间,她便发现了,有人在试她的研究室密码。 研究室都是面容和指纹双重锁的。 但高科技时代,又是在立目科学研究所内部,有一些破解的特殊手段,也不足为奇。 早些时候,她便猜到,以高胜天的性格,是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他必然会想些法子来对付她。 所以,她很早便提出了请假申请,给了对方一个下手的机会。 容缈弯了弯眼眸,“鱼上钩了。” 一旁的人鱼,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是鱼,他没有上钩。 那她是钓谁去了? . 研究所。 此时已是下班以后,所里没有其他人在,研究人员都各回各家了,而高胜天假装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等安保人员也走了之后,研究所彻底没人了。 他事先把所有的监控关闭了,又跟保安唠嗑了一会儿,让对方放松警惕,没检查一番便走了。 现在,没人能看见他的所作所为。 他在立目研究所,相当于是有特权的,所以所长也信任他,把钥匙都留给了他。 高胜天重新回到研究所,他是自己来的,本来以他的档次,是不屑于做出这种事的。 可容缈那时在会议上说的话,像是埋下了一条引线,慢慢有了要引发爆炸的趋势。 既然她想证明海洋生物是可以被救回来的,那么他只要稍稍动些手脚,让它们死了,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她的论断。 她所谓的成果,不过是它们死前回光返照了一下而已。 高胜天破解开了密码后,推门而入。 他看见巨大的玻璃水族箱,很快找到了水源的更新点。 她设置了自动换水,因而,只要他在装置上做点什么,她的研究对象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 就算她之后再查出来,也没有证据能指向他。 他的装备十分齐全,隐去那些指纹、脚印的工具,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人证、物证都没有,她又请了一个不定期的假,时间也对不上,他顶多是有嫌疑而已,但最后也没人能拿他怎么办,只能不了了之。 他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做。 高胜天刚想将提前准备好的药剂打开,便听见一声“晚上好”。 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药剂给摔了。 高胜天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见声音的主人,他不禁皱起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确信,那是她的声音没错。 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 难道是他触动了什么感应装置不成? 正当高胜天踌躇的时候,容缈的声音再度响起。 “高老师这是怎么了?您是想对我的研究对象做些什么吗?” 她的语气乖巧而听话,当真像个单纯懵懂、不谙世事的新人。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恶意,只是觉得科研成就非凡的高老师,要为她的研究添光增彩。 尽管如此,高胜天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试图找到她的踪迹,可他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 她不可能本人出现在研究室里。 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她的声音是预先录制的吗? 高胜天的眼神愈发阴沉,如果她对他有所戒备,那她知道的,可能远比他预想的要多。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他想先找到让她发声的设备在哪。 虽说是录制好的,可听着实在烦,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做后续的防御措施,他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糟了。 只要他能找到她安排的那些装置,一股脑关了,她就是猜到了他会来,也无济于事。 “高老师怎么不动了?是不想吗?” 容缈又问。 高胜天:“……” 难道她的设备里还有动态监测仪?即便是他没动,也会被机器检测到吗? 高胜天自己脑补了一堆高科技,又构想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她只是在研究室里安了个监控,仅此而已。 甚至,一开始都不是为了防他,仅仅是想要多陪陪人鱼。 “是要玩一二三木头人吗?那高老师可要保持住重心了,但凡移动一点,都会被击毙哦。” 容缈托腮,发出善意的提醒。 高胜天这才感觉不对劲,他对着空气说话:“你看得见我?” 她根本不是用了什么科技含量多高的设备,她只是在另一端监视着此处。 难怪。 他就知道。 以她的资质,怎么可能搞得出那么复杂的机器? 亏他想了半天,结果根本派不上用场。 第435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六) “嗯……为什么看不见?” 她歪了歪头,笑着说:“高老师大可以试一下,将药剂放进去。我的研究对象会死,你也活不了。” 容缈的话,说得笃定又自信。 结合她之前的行为,高胜天莫名有些慌了,他慌不择路地说:“这可是法治社会。” 容缈的眼里流露出笑意,“您都不干人事的话,我也没有必要遵循外界所谓的法则,不是吗?” 这才公正。 高胜天背后冷汗直冒,他本想用法律来压一下她的气焰。 谁知道,她根本不怕,甚至隐隐透露出,她要做水鬼,把他拉下去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他再强调自己的成就和地位,也没用了。 “你想怎么样?井水不犯河水?” 忍气吞声不是他的性格,但对方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他再争,恐怕迟早把自己搭进去。 就为了那么一个蹦哒不了多久的人,不值得。 “太晚了。” 容缈回道。 他都已经污染了海域,她怎么可能和他扯平? 高胜天冷静下来,说:“那你究竟想要什么?钱?技术?还是更多的实验对象?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她面露无聊,对他的提议根本不感兴趣,“这些我有。” 高胜天:“……” 要不是她的语气太过淡然,他都以为她是来炫耀的了。 他强忍着突突跳的太阳穴,“我能给你更好的资源。” “是吗?”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惊讶,转而又归入平淡,“我不喜欢科研,但您硬要给的话,我也没办法。” 高胜天:“……” 耍他呢?! 他明明是在和她交易,怎么现在变成他强塞资源给她了? 既然她不爱研究,和他不是一路人,那她针对他是为了什么? 容缈表示:“我是正义小标兵,您也知道,我家住海边,管得宽。我只想复原尼兹海域的生态,为此,会不择手段的。” 她说得诚恳,却又云淡风轻。 “既然高老师站在了我的对立面,那么,无论我的实验在哪一步受到了阻碍,不论是不是您做的, 我都会将它的失败归结到您身上。” 也只是说,只要她的实验出问题了,不管是在什么环节上,她都会判定成和高胜天脱不了关系,进而给他找事。 高胜天:“……” 简直是无理取闹! 假如里头有个鱼活不下去了,一头撞死在玻璃上,也怪他了? 她这么说,是想完全断掉他的念头。 无奈之下,他只能假意先答应:“行。” 眼下要先将和平维持住。 哪怕是表面的和平也好。 只要她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就行。 他也不知道,她手上有没有他的把柄。 再试探下去,也没用,从她口中根本套不出什么话来。 他甚至不清楚,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高胜天只能暂且按下不表,“我也会为尼兹海域的净化,出一份力的。” “可不是吗?您作出来的问题,自然是由您买单。” 容缈无动于衷。 她明白,他只是用了下缓兵之计,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说了两句,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只是研究得比较杂,权限多一些而已。所以,研究所内有很多事情,会以我的名义去做,但和我本人没有关系,我希望你可以搞清楚这一点。” 高胜天仍然厚着脸皮,死不承认,“这里面的水很深,你要是没把握,就不要趟。” 容缈面无表情地听高胜天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他是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茉莉花,他的罪行都是别人强行安到他头上的。 如果她真的是个刚出学校,进入社会没多久的新人,或许会被这种话给唬住,毕竟他的话,编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回得也敷衍:“哦,是吗?真的假的?” 高胜天:“……” 一场对话,不欢而散。 当然,不高兴的人,只有高胜天一个。 他非常不爽她的态度,回去后,翻来覆去地回想、复盘。 假如她是真的知道一切,她应该更硬气一点,大不了直接将他的行径公之于众。 可是她没有。 那便说明,至少她目前的证据还是不足以证实什么的,她可能只是从谁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加上思乡情结,才会对他一股脑地开火。 事实上,她根本做不了什么,无法撼动他的地位,才会想和他商量。 他竟然怕这种人? 让人知道了,怕不是会笑掉大牙。 高胜天想明白了之后,畅快多了。 他消停了几天,等到实验又有新的污水需要排放后,他联系了检测机构的人。 那头接电话的,是他的老熟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后,自然而然地走起了流程,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彼此熟练得很。 高胜天假装无意地提起:“之前有没有人来找过你,或者是来机构,问我的事,要我的资料?” 她要想有证据,必然会从检测机构这边下手。 然而,她大概是不知道,即使她拿到了结果,报告上写了他的名字,也都是没用的,他有无数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对方想了想,“没有啊,你的信息都好端端地保管在我这里。找机构都没用,谁能越级?再说,真有人来找你的茬,我怎么可能会不知情?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高胜天又闲聊了几句,匆匆结束电话,他的面色难看得不行。 得亏他思来想去,煎熬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结果,她压根就没找过检测机构,只是逞一下嘴皮子功夫而已,那他到底在怕个什么?! 污水被运到了尼兹海域附近,高胜天也亲临现场,监督情况。 他只有第一次是亲自来的,此后都是全权交给别人去做,但这一回,或许是因为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他才不嫌麻烦地来了。 见相关人员迟迟没有行动,他有些着急了,“杵在那干什么?再不开始,天都要亮了。磨磨蹭蹭的,能干成什么事?” 第436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七) 他的老熟人急忙跑过来,“老高,你看网上的消息了吗?” 高胜天一愣,“什么消息?” 他看了手机才知道,刚刚有人在网上匿名举报了他,理由是污染海洋环境。 而这个举报也不是空穴来风,对方附上了证明文件,首先是一份尼兹海域的海水质检报告,和他找的检测机构不是同一家,没那么权威,但通过数据的比对,至少能证明尼兹海域的水是有问题的。 此外,对方还提供了一份虚假的信息,即他通过老熟人篡改了数据的、具有权威性的检测报告,那上面署了他的名。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最要命的是,举报人还指出,此时此刻,正有一批人,在尼兹海域准备排放污染。 对方并没有点名道姓,但却跟有全知视角似的。 高胜天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他确信举报人是容缈,只有她会这么不择手段,也印证了她此前说过的话。 不然,举报来的时间为什么那么恰巧? 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卡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不就是想将他一网打尽吗? 可是,他特意挑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尼兹海域那么大,难道处处都有她的监控在吗? 举报发生在十几分钟前,那本来只是在一个平台上,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谁知道,大半夜不睡觉,在网上吃瓜的人有那么多,直接把事件冲到了顶峰。 高胜天目眦欲裂,“你背叛我?” 不是说,没有人去问过检测报告吗?! 老熟人也是懵逼的状态,“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有一份检测报告,我确信你留在我那里的数据没有被泄露出去。” 高胜天倒是也想凭借多年的交情,再信对方一回,可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她又是怎么得到的? 看着也不像伪造的。 那些数据,他心里都有数,真要伪造的话,反而更难。 真是闹鬼了。 老熟人催他,说:“老高,现在网上的言论都在声讨你,趁事情还没发酵得太严重之前,你赶紧离开,要是被抓了现行,可就是真的没法洗白了。” 高胜天的实验中,经常会用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剂,因而,污水中的污染程度有多高,也只有他和检测机构里的老熟人彼此清楚。 他也没磨叽,听了老熟人的话后,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便想跑路。 但他刚跑上陆地没两秒,就看见了一堆朝他行驶过来的车。 这可是科研界乃至全人类的重要话题,记者怎么可能会错过?谁能拿到独家新闻,可全看手速了。 各个新闻社的记者,将高胜天团团围住,黑黢黢的摄影机和话筒都快怼到他脸上去了。 “高老师,请问这次的事件,是否真如网上所言,与您有关呢?” “高老师,您究竟是挂了个名还是主导者?” “高老师,请回答一下。” 高胜天根本没得跑,他这边收到信息时,已经太迟了,记者早赶过来了。 早上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便是面如土色的他被记者包围,却一字不答的影像。 网友对此也议论纷纷。 [以高老师的人品来看,他不说话肯定是有苦衷的!] [是啊,他的一言一行都会产生莫大的影响,哪敢随便说?我们还是等等看立目研究所那边怎么说吧。] [检测报告上写的不是很清楚吗?多少是跟他有关系的,他不说话是别人不让他说,那他排污也是别人指使他的咯?] [不知道,吃个瓜。] [据我所知,这种行为都要经过一遍正统的检测机构才行,看这架势,所谓正义的某机构也不是百分百公正。] [还官方检测机构呢,那么明显的污染都检测不出来,背后肯定有鬼,搞不好就是双方互通了信息,互相帮忙。最后吃亏的只有海洋里的生物。] [研究所自己弄出来的幺蛾子,凭什么要我们承担后果啊?全人类都得陪着死吗?] [都别活了!接世界毁灭!] 举报者提供的证据链环环相扣,高胜天至少不是完全无辜的。 但随着舆论的发酵,风向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慢慢开始有人质疑起了证据的真实性。 [说到底,谁也不能确定到底哪份检测报告上的数据才是真实的吧?万一是举报者想借此把高老师搞下来,自己上位,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树大招风。] [这都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赶紧出个真正可信的官方声明吧,搞得人心惶惶的。] [可不敢信官方了,你们打一架吧。] 明显是有人买了水军,带起了节奏。 但对方倒是聪明,没有完全否定目前证据的真实性,也没有冲着给高胜天洗白而去,只是起了个头,让所有人开始起疑。 可疑问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不可能不生根发芽。 如果事情得不到进一步的发展,那么它也只能成为一个打着问号的问题,没有人会在乎尼兹海域的污染究竟应该怎么解决,所有的重点都被放在了“孰真孰假”上。 容缈翻着一条条的评论,旁边的人鱼尾巴一动一动,他虽看不太懂屏幕上的文字,可也知道,她的情况,貌似并不好过。 她的证据都是重新取样的,去大机构时,是以高胜天的名义。 由于她有立目研究所的工牌,也能查到她相关的档案,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而且,她当时用的话术,让人以为,她是为了维护高胜天才去的,所以,对方也给出了一份高胜天会满意的答案。 这种事情不需要通知高层,因而上头没有人知道。 同样的样本,被她又送去了另一家检测机构,它的确没那么官方、权威,但数据却是真实的。 “会、会好的。” 人鱼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已经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汇,发声对他来说也不再是难事了。 “嗯,一定。” 容缈敲了敲键盘,发表评论。 [再让人去尼兹海域采样,送去检测,不就好了吗?] 第437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八)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权限的。 要是每个人都拿着一袋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水去检测,机构不得忙死。 而且,也不专业,这种事只能让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员前去。 问题是,高胜天本身是属于立目研究所的,他一出事,连带着整个所都被质疑。 所以,容缈也无法参与检测,但那并不重要,她的目的,本身便是证实尼兹海域的水有问题。 谁去都无所谓,高胜天的爪牙又不可能遍布世界。 经过层层筛选后,有十位科研人员被选出,参与此次的检测。 整个过程都是在直播中完成的,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公开、透明化。 采样结果被送去了不同的检测机构,最后的结论是,污染确实是存在的。 十份报告,得出的结果全部都是一样的,包括此前那个最权威的检测机构,也把自己给推翻了。 它不得不那么做,毕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根本没有下手的时机。 且,它不想供出和高胜天串通的人,只能对外宣称,之前是仪器出了问题。 网友却并不买账,一两项数据也就算了,可整份报告明明都是有问题的,根本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背后还有多少事是我们不知道的?把人蒙在鼓里,最后自食恶果的也是我们,那些专家恐怕早就听到风声,逃之夭夭了吧?真的太过分了!] [高胜天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让所有人一起死吗?海洋被污染了,最先遭殃的是海洋生物没错,可难道我们能逃得过吗?还是他能在环境彻底污染前,把全人类带去别的星球啊?] [也别阴谋论了,污染从何而来,不是还没有定论吗?未必是他排放的。] [啊对对对,接着洗白,他大半夜和一群科研人员出现在尼兹海域,就是为了集体去看海景是吧?] [就算他不是主导者,他冷眼旁观难道就是对的吗?水军们不如直接说,报告只是写了他的名字,他没有好好检查,才会有疏漏,造成这种能导致生物变异的污水排入海洋。] 这条评论成为了预言家一样的存在,高胜天立马采用了这一套话术,他当众道歉,说:“尼兹海域的问题,我的确有不可推辞的责任,既然是以我的名义进行检测的,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就说!高老师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肯定是被指使的!搞不好,立目科学研究所才是最大的主谋!] [笑死,谁敢指使他啊?但凡深入了解一点,就会知道,所有人在高老师的手下都是唯唯诺诺的,哪敢惹他?不是找死吗?他在研究所里当儿子,剩下的人都只能是孙子,谁不要命,敢想着当爹?] [要是污水真的不合格的话,应该会有人提出质疑的吧?怎么整个研究所都没动静,当哑巴?高某人的权势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惹不起,惹不起。] 高胜天结束采访后,便被带走,接受调查了。 容缈作为匿名举报人,也被要求参与调查。 她的心情倒是好,在看见隔壁审讯室里的高胜天后,她甚至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反正他估计也猜到是她干的了,她是否选择主动暴露,都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方向。 高胜天:“……” 他气都要气死了。 她这是让他早点上路的意思。 至于上什么路…… 自然是黄泉路了。 本来就被这个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高胜天,现在更是语无伦次,原本他对供词的部分十分有信心,也准备好了要说的话,被她这么一“祝福”后,他不仅逻辑碎得乱七八糟,连口齿都不清了。 容缈这边,审讯进行得很顺利,她保持了原先的行为动机。 她喜欢海洋,心疼那些变异的生物,在研究有了进展后,她发现了海域存在的问题,也在私下收集到了相关的证据,她想阻止,可高胜天不知悔改,甚至变本加厉,她终于忍受不了了,才在网上发起举报,让网友对他开启言论上的制裁。 至于,她为什么不当面对质,而是选择让舆论发酵,把事情越闹越大,她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一是高胜天在立目研究所的地位,的确不是她一个新人能撬动的,她贸然行动,也不会有人信她,她会处在一个孤立无援的位置上,还有可能被离职,就跟当时那位善意提醒高胜天的男生,情况一样。 谈到二时,她给出了相应的影像资料,是研究所里的监控。 监控将那时的画面和声音都记录了下来,她也没有做过任何特殊处理,都是直接搬过来用的。 她的言辞听起来可能不是那么妥当,可放在她的境况里,便是合理的,警方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倒是高胜天,他单独接受审讯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自己置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好像他是被人迫害的,才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根据监控显示,事实并非如此,他并不完全无辜,或者说,他的无辜都是伪装出来的的。 三,则是因为,她认为,尼兹海域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必须有足够的关注度,才能让大家都去重视它。 自上次研究所的搜救行动后,附近的渔民都停止了捕捞,也没再用过海里的水。 可污染就是污染,不会因为停渔而消失,它需要被解决。 有越多的关注,自然越好。 高胜天的事迹很快被扒了出来,他的研究室一被查封,里头的状况也随之公之于众了。 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研究室的原样,被展现了出来。 与其说,它是专门用于研究生物特性的场所,倒不如说,它是一个大棺材,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不是遍体鳞伤的,就是奄奄一息了。 更不用说,此前还有多少生物,被他的药剂和不合理的研究方式,弄得死于非命了。 高胜天虐待实验对象的事情被公开后,网上一片哗然。 第438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十九)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受邀参加各种讲座、会议的,被人尊称一句“高老师”的人,私底下居然是这副德性,为了科技的进步,竟然会如此不择手段。 [他真是为了人类好吗?他明明是想要更多的财富和更高的地位吧?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就是某研究所,所谓的搜救吗?建议严查。] 此外,涉及此事的人,全都被扒了出来,该撤职的撤职,该进去的,也都安排上了。 高胜天的事,没那么快解决,光是走定罪流程,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但最起码,他近来一段时间是只能在小黑屋里蹦跶了。 他打压新人的事也被曝光,其中半真半假,有真实发生过的事,也确实存在别人落井下石的情况,可至少能证明,他不像包装得那么完美。 本来这个世界上,就是人无完人,但他非要把自己打造成崇高又无懈可击的人,不翻车才怪了。 立目研究所也被要求整治,然而,一番检查过后,只有高胜天先前的团队里,存在着虐待研究对象的情况。 虽说,有个别成员是迫于高胜天的威严,不得不向他低头,可客观上还是对生物造成了伤害,相关的人因此也受到了惩治。 [要不是有监控在,我们怕是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真实的“高老师”了。] [是啊,人不可貌相,伪君子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没有人好奇,监控是从哪来的吗?又为什么要安监控?难不成还能预判?背后不会有更大的阴谋吧?害怕。] [天呐,不会吧?细思极恐。不过,都这个年代了,对监控做点手脚,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被公开的监控经过了一些处理,容缈的声音被消去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监控的整体效果。 网上的疑问,也被警方放到了现实中来。 “你是怎么提前想到安装监控的?” 即使是防患于未然,也未免太凑巧了。 她不能说,她是知道高胜天的性子,才猜测到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她在接收那一批被遗弃的海洋生物之前,和高胜天的接触几乎为零。 且新人研究员都对高胜天带着滤镜,怎么偏偏只有她能看出端倪? 建立了自己的研究室后,她更是一个人单干,和高胜天唯一的交锋,是在那次会议上。 可显然,开会前,她便已经对他下了定论了。 容缈沉思了一会儿,“我可以说实话吗?” 对面的警察有一瞬间的疑惑,“警方问话,你必须得如实回答。你在担心什么?” “我怕,你们会觉得,我是在说谎。” 她的坐姿端正,小表情也严肃认真:“我装监控,是为了照顾家里的人鱼,以免他发生意外。” “照看宠物是吧?” 警察下意识地记录着。 这种情况倒是很常见,养狗、养猫的人,就会在家里装监控。 只是,她在研究所里看监控,难道不是属于上班摸鱼吗? 写到一半,警察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你刚才说,家里的什么鱼?” 容缈一本正经地说:“人鱼。” 她又给对方比划了一番,“他从那么一丁点大,长到差不多这么高。” 警察:“……” 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可是,尼兹海域的污染,变成了众所皆知的事情,那么,出现一些新物种,也不奇怪吧? 此前都有一堆长得奇奇怪怪的生物了。 人鱼还是古籍里有过记载的物种呢。 容缈“家养人鱼”的事,没过多久,便被研究所知道了。 尽管几方人士反复追问她,人鱼是她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她都一口咬定,人鱼是自己来她家的。 至于具体的渠道,她也不清楚。 她只是在洗手池里看见了他而已。 由于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哪怕她的说辞再怎么荒谬、不可信,别人也不得不信。 容缈表明,她之所以不把人鱼带到研究所去,是因为高胜天的“强权”。 她是内部人员,有些小道消息是正常的。 知道高胜天虐待研究对象后,她不是不带,而是不敢带、不能带。 万一人鱼也死在高胜天的手里怎么办? 还是她亲手将人鱼送上刑场的。 不会后悔一辈子吗? 警方调取了之前的监控,但凡是个人,都能从中看出,她对人鱼很好,不会伤害人鱼。 监控的范围有限,只限于客厅,也拍不到别的什么。 她只是在正常地研究、饲养着人鱼。 仅此而已。 容缈的说法是,既然她能将那些海洋生物养回原状,她也可以把人鱼养好。 与此同时,最好能有净化海洋的方法,这样一来,他才能重归干净的大海。 研究所拿容缈没有办法,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她的做法,的确是最保险的。 可这种私下研究,是应该被禁止的。 为了平息网上纷纷的议论,警方将容缈和人鱼的事情公开了。 虽然她的方式有些不妥,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她也实实在在地,为尼兹海域做出了贡献。 要不是她,那一片海域的污染程度只会越来越深。 而今,附近却设立起了警戒线,被二十四小时全天监控着。 一旦海域发生异动,人类都能及时应对,不至于完全没有防备。 警方选择将决定权交给网民。 在当下的时代,民意大过天,甚至能影响到案件的处理。 高胜天一事,便是由网民进行了投票。 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同他是有罪的。 [据不可靠消息称,她就是之前搞匿名举报的勇士。]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从结论来看,人家要是不那么坚持,现状可是会变得糟糕透顶。] [怎么会有人长得又好看,心底又善良,事业还那么牛啊?我果然是路过人间的npc。] [只有我好奇,人鱼长什么样子吗?] [不懂就问,现在加入立目研究所还来得及吗?没别的,就是喜欢科研。跟什么美女研究员啊、人鱼啊,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439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 大部分的评价,还是偏向容缈的。 可也有少数人在质疑她私藏人鱼,其心未必真切。 立目科研所在经历彻查后,民众对其一落千丈的信任度,又有所回升,毕竟它还是做出了实际贡献的。 为了证实容缈所言如实,她需要证明人鱼的存在。 监控也是可以伪造的,只通过影像,并不能确定人鱼的真实性。 说到底,还是好奇心作祟,才能想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理由。 容缈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请求,“他不喜欢镜头。” 之前,她只是想给他拍照,他都用肢体语言表达了抗拒,他连手机都排斥,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跟个黑洞似的镜头? 经过一番商榷,最后决定了,让所长和记者前去“参观”。 期间禁止所有拍摄设备,画面和声音都不能泄露,但之后,记者可以通过文字的形式,将所见传达给民众。 她不想放太多人进来,人鱼也不是专门供人参观的,他的家园都被污染成那样了,要是再把他当成观赏品,未免太过分了。 容缈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可九点不到,她便听见了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 容缈去开了门,只留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她疑惑了下,“您……是所长吗?” 所长一把年纪了,打扮得精力十足,他穿着正装,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整个人看起来少说年轻了十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今天是要去网恋奔现。 他乐呵呵地点了下头,“早上好。” 一旁的记者,眼睛总不受控制地往门缝里看,盯得眼里都要发光了,他想着通过那么一点空间,窥见神秘人鱼的一角。 容缈礼貌地道好,而后问:“你们要吃早饭吗?” 所长连忙摆手,“不用,不麻烦你了。” 想着即将要见到人鱼,哪还有吃饭的心思? 昨天晚上,平常十一点前入睡的他,都失眠了。 记者也是一样,恨不得下一秒就进去看人鱼。 “好。” 容缈说完,关上门。 “……?” 留下面面相觑的所长和记者。 所长敲门,她也不开,而是发来消息—— 十点见。 所长:“……” 到底谁是领导? 记者:“……” 距离独家报道,仅有一墙之隔。 “所长,等着也是等着,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什么吧?” “没心情吃,见不到人鱼,魂都被勾走了。” “也是。” 又十分钟后。 “馄饨还是面条?” 在所长和记者去吃饭的时候,容缈跟人鱼交代了一下,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他懵懂地点头,似乎是听懂了,唇动了动,“有人,来?” “嗯。” 他的阅读理解能力不错。 紧接着,人鱼微微仰头,面容白皙稚嫩,瞳孔湛蓝而清澈,他天真无邪地说:“杀?” 容缈:“……” 她发誓,她没有教过他任何血腥暴力的词汇,他是无师自通的。 系统提到过,人鱼本身就是凶残的生物。 譬如,人鱼在海里想吃鱼,都是直接用自己锋利的指甲,给鱼开膛破肚。 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纯粹是力量的角逐。 人鱼不教,她之过。 她给他理了下头发,“不用杀,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人鱼的眸中,显露几分迷茫。 要来的,是客人吗? 在海里时,面对外来者,都是要将对方驱逐才行的。 不然,领地就会被侵占。 只有客人,才需要欢迎,别的都是杀无赦。 这是族人告诉他的。 ……族人?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表情迷蒙。 族人好像,还跟他说了些事情。 但是,他记不起来了。 人鱼想要通过拍打脑袋的方式逼迫自己回想,可他的手腕却被她抓住,“怎么了?”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喃喃道:“忘了、忘了。” 有重要的任务,被他忘记了。 “不想了,好不好?” 她安抚着他的情绪,“到时候会知道的,不急的。” 以他目前的状况,就算他真的记起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她猜,他只有回到原本的形态,才能恢复所有力量。 而记忆并不能依靠强迫的方式找回,那样只会让自己头疼。 容缈抱住了人鱼,她在他的背上轻拍,他慢慢地平复了心情。 她给他找了一条浴巾,并盖在浴缸两端,让他往下坐了一些,他的上半身这才差不多被遮住。 人鱼不喜欢穿衣服,海里的生物,根本没有这种规矩。 可之后有客人,所谓,非礼勿视。 容缈用人鱼能明白的方式解释了一下,“在人类世界,一般情况下,身体只给重要的人看,比如说,伴侣。” 她说得相当严谨了。 人鱼的脑袋点了点,他的神情认真。 这一回,应该是真的听明白了。 她刚要露出欣慰的表情,他便将浴巾掀开,一字一句地道:“缈缈,看。” 容缈:“……” 一定是她的教学方法有问题。 人鱼是单纯的、无罪的。 嗯。 十点一到,她便准时开了门。 也不是她耍大牌,只是,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她要是更早些开门,他们待得会更久。 人鱼,对其他人天生带有敌意。 五分钟后,所长和记者才姗姗来迟。 貌似是一路跑过来的,都是气喘吁吁的。 尤其是所长,精心准备的造型,被风一吹,成了鸡窝头。 而记者看到人鱼后,差点惊掉下巴,被还没咽下去的包子给呛到了。 容缈:“……” 她都担心,人鱼此后对人类的印象不好。 容缈贴心地关上了门。 她再开门时,所长和记者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总算是有些人样了。 人鱼的尾巴翘了翘,对所长说:“你好。” 他的脑袋又转向记者,“你也好。” 做完基本的打招呼工作后,人鱼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容缈,似是在向她讨要奖励。 她给他鼓掌,“特别好。” 容缈的做法不像是海洋馆里训练动物的工作人员,她更像是在鼓励一个好不容易有勇气说话的社恐人士。 人鱼低头笑了一下,他的唇角微弯,笑容腼腆,耳鳍也随之动了动。 第440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一) 相比于容缈的自然,所长和记者显得拘谨多了。 那可是人鱼! 说不好奇是假的。 来之前,他们遐想连篇,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的看到人鱼后,他们心中顿时又生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受。 人鱼用白色的浴巾盖住了自己的上半身,他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来。 先前监控中的人鱼,跟手指差不多大,而今,亲眼目睹了人鱼的美貌后,所长觉得此生无憾了。 虽然人鱼的成长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莫名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 记者也是。 谁能想到,人鱼的形态会那么可爱? 也难怪,她宁可违反研究所的规定,也要护住人鱼。 他觉得有些可惜,要是带了摄像机来,将人鱼的面孔展示在网络上,定能博得极大的关注。 人鱼自身,便已经是一个爆点了。 再加上,人鱼出众的相貌,激起民众的怜爱和同情,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倒不是为了钱。 只是,人类会对美强惨的生物产生怜悯心,如果有曝光的机会,尼兹海域也能得到更大的关注度。 但容缈的做法,记者是能理解的。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有着相同的想法。 总有一些极端分子,会有不轨之心。 尽可能减少曝光,等到海域的环境变好了,让人鱼安全回家,才是对人鱼最好的保护。 所长感慨了一下自己开眼了,没有愧对列祖列宗后,便提出一个问题:“你问一下,人鱼愿意到我们研究所来吗?你的身份信息如今也被曝光了,有心之人只要想,就能找到你的地址。无论是你,还是人鱼,再待在这里,都不会安全。” 的确,在容缈的所作所为被公之于众后,社交平台上,出现了不少和她认识的人—— “我对她有印象!我就说,她怎么天天吃鱼!原来是要喂人鱼啊!订购同款鱼片,请联系xxx。” “谁懂啊?人鱼的浴缸,好像是从我的店里买的!甩个链接给大家,人鱼用了都说好!” 容缈自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她准备过段时间,买个新房,租一个也行。 房价太高了,单是靠买彩票,根本不行,赚个生活费还差不多,金额过大了,会引起怀疑。 她的工资不足以支撑日常开销。 近来一段时间,她也在看合适的房子,但眼下,貌似有便宜可以占。 容缈表示:“人鱼在所里,不是不可以,可我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工作,所内也没有适合睡觉的地方。” 也是。 研究所里头,不是珍贵的仪器、药剂,就是各个研究人员宝贝得不行的研究对象。 人是住不了的,有噪音,还容易造成破坏。 所长思考了一会儿,“你不是拿了解决尼兹海域污染的课题吗?我去跟上头申请,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个适宜的研究环境。” 容缈点头,“麻烦所长了。” 探访完了人鱼后,记者写了一篇浏览量破亿的报道,他的文笔很好,通篇都是对人鱼的赞美之词,并不夸张,反而感情充沛,十分真实,此外,他还提了一下尼兹海域的状况,以此来旁敲侧击。 人鱼被描述得有多么美好,那么海域的污染,就让人有多么心痛。 拯救人鱼于危难之中的容缈,当之无愧地成了大功臣。 倘若,她没有举报高胜天,那么,以立目研究所以往的做法,人鱼的研究权,必然会被交到高胜天手上。 可高胜天的手段实在过于残忍,人鱼要是真的落在了他的手里,还不知道会是何种境况。 容缈拿到了单独研究人鱼的特许,也得到了奖金和新房子。 所长当时的话,说得也是相对委婉。 “适宜的研究环境”,既要满足她的生活和工作需求,又得不受外界打扰,相当于是要给她找一栋位置绝佳、保密性强、配置到位的独栋别墅。 而且,她是出于正当理由才住进去的,花不了多少钱。 容缈的休假,本来要结束了,但因为工作环境的改变,她上班,是真的在“摸鱼”,字面意义上的。 事实上,那和度假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容缈开车,将人鱼带到了新的别墅。 她在后座放了一盆水,让他可以泡尾巴尖尖,车开得平稳,水也没洒出来。 一路上,她都有车队“护送”。 不仅是为了保护她和他的安全,还为了帮她搬家。 为人鱼定制的特大水族箱,也有专人安装。 考虑到水族箱有时不便于互动,别墅里,还有可供人鱼游泳的泳池。 安置好了人鱼后,她跟他说:“我去一趟研究所,等我回来,好不好?” 他隔着透明的、特殊材质的玻璃,手贴了上去,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唇动了下。 “为、什、么?” 他如是说。 “我的研究对象都在所里,它们和你是在同一片海洋里长大的,我要去看一下才行。” 虽说,她的工作重心,将会偏向人鱼。 可先前的海洋生物,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它们确实是恢复原样了,但谁知道,其形态是否稳定?它们会不会在某种环境下,又变回去? 研究的时间太短,还是会有变数在的,她也不能担保。 要是将它们接到家里,他怕是更不乐意。 所以,她只能两头跑。 人鱼默了默,没再说话。 他注视着她离开,而后低垂下眼睫,纯净的蓝色眼眸中,落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偌大又空荡荡的水族箱里,多了几颗小珍珠。 容缈回了研究所。 今时不同往日了,她有了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未来的发展也不可估量。 路上碰见的人,都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她不再是一个四处跑腿的小透明。 想要有话语权,就必须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她做到了。 但她终究不是为了获取多高的科研成就才干这行的,因而,回应的态度不冷不热,仅仅是正常的工作状态而已。 “容老师,您好,能占用您一些时间吗?” 第441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二) 来者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他想要加入她的团队。 “哪怕只做个打杂的,我也愿意。” 她拒绝了,“抱歉,我不需要。” [宿主,你被反骂自私自利了,大家都说你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人鱼,这才飘了,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 灵灵兔忍不住说。 [最过分的是,他们说,你本质上和高胜天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 人鱼的研究项目,无论是谁,只要能参与进来,就可以分一杯羹。 扬名立万,功成名就,是所有人的梦想。 她回绝得太果断,直接断了别人的发财梦。 可问题是,高胜天是犯了原则性的问题,他是真的不顾别人的死活。 它的宿主才不是那种人! “哦。” 她的眉毛都没有蹙一下,“随意骂好了,反正他们骂我又不能涨工资。” 研究所的人,按照她上次在会议中提出的思路,将大部分生物都养回了原样。 有了充足数量的样本后,下一步应该是探讨海域的治理问题。 有时间在她背后窃窃私语,不如好好想一下,怎么解决污染。 那才是挣钱的正道。 容缈径直回到自己的研究室,里面的陈设,和她离开时是一样的,没有太大的变化。 高胜天私自排放污染一事被揭穿后,警方和记者,都有来过她的研究室,无非是做一些取证和记录的工作。 她一来,水族箱里的生物,便挤着游她面前,跟她打招呼。 看见所有生物都安然无恙后,她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她要抓一只最活跃的。 容缈打开特殊构造的水族箱,她将小龙虾取出,放在实验台上。 “我需要采集你的一些血液样本,你会害怕吗?” 她取了一根细长的针管,针头上泛着银色的冷光。 小龙虾:“……” 它无助地动了动钳子。 早知道就不跟她挥手挥得那么嗨了。 这下好了,被盯上了。 唉,害怕也没用。 她身上,人鱼的气息又重了些。 而且,那是人鱼族中,力量最纯净的一个分支,像是海域未来的主人,曼尔的味道。 凭借气味,可以判断出,她和曼尔的关系很好。 它要是不老实配合她,回去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人鱼一族,是海洋里最可怕的存在。 它们实在是太单纯了,思维简单到脑袋里只有一根笔直的线,根本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 也正因此,它们极其容易出现极端、偏执的情况。 一旦被它们打上了标签,确立了敌意,那么多数情况下,是没有活路可言的。 何况,她身边的人鱼,是从未上过岸的曼尔。 恐怖指数再上升一个点。 小龙虾安安分分地被容缈抽了血。 她记了下相关的数据,把它放了回去,又带出别的鱼,进行血检。 容缈抽的血量不多,也不会对生物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顶多是让它们感受到了被针刺时,那一瞬间的疼痛。 她将样本送去检验,得到了相应的信息。 容缈注视着一行行的数据,陷入沉思。 她将表格放在一旁,亲自给它们换了食物,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离开。 容缈回到别墅,玻璃水箱里,没了人鱼的影子。 她看见被打开的通道。 别墅中的水箱,和游泳池是连通的。 她很快到了泳池边去。 人鱼的鱼尾漂浮在水面上,上身则是坐在池边,他的手里,捧着一本词典。 容缈:“……” 特地跑来学习的吗? 她走到他身边,他明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可却不抬头看她。 “生气了吗?” 容缈蹲下,问。 她戳了戳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的本职工作是研究员,去上班才能养家糊口,你说呢?” 他依旧不看她,过了会儿后,他才声音闷闷道:“你,有别的鱼,还有,虾。” 灵灵兔惊了。 人鱼居然能通过宿主身上的气息,判断出和她接触过的物种类别。 海洋生物的嗅觉,真是敏锐得有些吓人了。 [狗鼻子啊。] 容缈:“……” 该说不说,她也觉得是。 她有些头疼,“只是正常的研究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容缈给人鱼展示自己手上的痕迹,“你看,我戴了手套,还消了毒。” 她都把白大褂丢去洗了,他竟然还是能闻到。 被海洋生物吓晕。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去洗澡,好不好?” 容缈询问人鱼的意见。 他闷闷不乐地用鱼尾拍打了一下水面,忘了她在自己身边,一下没有控制好力度,溅起的水花,洒了她一身。 容缈直接成了落汤鸡,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语,“……” 他还是只小人鱼,他能懂什么? 在海里,这也只是平常的娱乐活动吧。 人鱼知道自己犯了错,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她一眼。 湛蓝澄澈的眼眸中,是纯真的歉意,他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错、错了。” 她也不跟他置气,而是好脾气地问他:“扯平了吗?还气吗?” 人鱼不说话了。 他倒是诚实,因为他确实还是不开心。 可是他刚对她做出那么不好的动作,再纠结下去,也不合适。 犹豫了半天,他小声说:“气,还气。” 容缈的眼睛弯了弯,流露出笑意,“对我说实话,向我展露真实的情绪,是一件好事的。” 她循循善诱地问:“为什么气?” 人鱼的脑回路,有时候连她也弄不明白,直接问,会比她一个一个试探,要好得多。 而且,他会说话了,她自然是要鼓励他多表达自己。 语言本身就是为了更好的沟通、更深的交往而存在的。 人鱼想说些什么,但以他的水平,还说不出那么高深莫测的话来。 他默默地翻起了词典,低着头,认真看着每一个词语的解释。 她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似是找到了恰当的答案,他把词典给她看,白皙细长的手指,指向他选中的词汇。 容缈看过去。 上面赫然写着—— 始乱终弃。 容缈:“……” 第442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三) 她深刻地感知到了她的教育,是多么失败。 容缈花了不少时间,跟人鱼解释成语的含义,“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也没有要抛弃你。” 他一知半解地点了下头,却又对前半句产生了疑问,“为什么,不玩我?” 容缈:“……” 她要不开始学人鱼语好了。 人鱼自顾自地说道:“你玩,鱼、虾,不玩,我。” 他一副求她玩弄的模样。 显然,他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逻辑。 容缈试着说明:“那不是玩,我只是在研究它们而已。” 她举了个他能懂的例子,“就像去抓鱼,如果想选出一条喜欢的鱼,就要去细致观察。” 人鱼闻言,眼眸中水光盈盈,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你,不喜欢,我?” 所以,她宁可去研究臭鱼烂虾,也不研究他。 海的女儿交换了双腿,他要不要去增加一个钳子? 容缈:“……” 他的逻辑真是无坚不摧。 她微叹一口气,有些无奈,“我喜欢你,但我不想研究你。” 假如能抽取他的血液,与其他生物的样本进行比对,或许能得出一些特别的结论。 但她不会那么做。 “事实上,我也不想研究它们。” 容缈看着人鱼的眼睛,认真地说:“无论是你,还是它们,都是属于海洋的,对不对?陆地是很好,可你们应该回到海里。” 她根本不想做研究,她只想让它们各回各家。 再怎么模拟海洋的环境,陆地也终究不会成为海洋,无法成为它们的家。 他是要回家的。 她从一开始,便是这个想法,因此,她才会去努力做些什么,只为改变现状。 人鱼默了会儿,他问:“你,喜欢我,不研究我,让我走……那我,是什么?” 以容缈的直率性格,她本应该直接回答的。 可,她却迂回地说:“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好吗?” 他现在,还是太小了。 她可真刑。 人鱼努了努嘴,有些不满,可他也没说什么。 她说得对,他要再长大一点才行。 不能每次都是她抱他。 虽然,人鱼只被归在了容缈的研究范围内,可日常的身体检查,还是需要做的。 作为唯一的、光明正大收养了人鱼的研究员,她要定期给民众一个交代,不然,她可能会被扣上“虐待人鱼”的帽子。 研究所送来相关仪器。 “体检”的过程,相对来说,还是较为长的。 倘若有其他人的帮忙,会轻松一些。 但…… 人鱼轻飘飘地拍掉贴在自己身体上的精密器械。 昂贵的仪器“啪嗒”一声,碎了。 他微绷着脸,白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在无声地抗拒着其他人的接触。 几个研究人员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这才是第一个检查项目,进度就卡住了。 可要是强来的话…… 研究人员肉疼地看着碎得不成形的机器。 赔不起,根本赔不起。 直到容缈来了,情况才有所好转。 她把仪器贴在他的心口处,对剩下的人说:“之后的事情,都由我来吧。” 人鱼乖乖的,任她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明明他也不知道,她是在干什么,她所做的事情,会不会伤害到他。 但他对她,就是充满信任,面对她的姿态,也是放松闲适的。 她看着仪器上显示出的数据,低眸,拿笔记录着。 他注视着她,神情认真到显得有些呆滞。 她很少在他面前穿白大褂,通常都是宽松舒适的居家服。 为了便于工作,她将柔顺的头发绑了起来,成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似的,抬眸,看了一眼杵在那里的研究人员。 在她面前,他分明是乖巧的。 可一对上旁人,他纯真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圈占,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 更像是动物之间天生的敌意。 他将领地划分开来,在范围里的她,自是旁人所不能觊觎的。 研究人员:“……” 那他们走? 离开后,几个人不由讨论了起来。 “人鱼真好看啊,就是性格古怪了点。” “是呀,要不是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我都想上手捏他的脸。” “人鱼也太黏容缈了,真羡慕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你也觉得吗?我早这么想了,人鱼对她,简直就是……小鸡仔黏母鸡!一模一样!” “唉,人之常情,人鱼和她关系好是正常的。她不是也母凭子贵了吗?” “……” 外头的声音逐渐远去。 容缈戴着听诊器,她正专注着聆听他的心跳,视线也在他的心电图上,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她蹙了下眉,问:“怎么了?你的心跳一下加快了很多。” 为了保持数据的正常,她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他不可能是因为害羞而心跳加速的。 人鱼的薄唇微抿,他的眼睫耷拉下来,遮住蓝色眼瞳中的不悦。 还能怎么? 他当然是在生气了。 不过,他不是在气她,他是气那些被她称为“同事”的人。 她都没有鱼尾,怎么可能是他的生母? 那群人,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胡作非为! 容缈让人鱼放松,等他的心跳慢慢恢复平稳,她记下来后,她帮他摘除了仪器,“发生什么事了?” 人鱼的脑袋里,此时正在进行着成语头脑风暴,他想也没想,便气呼呼地说:“我、胡了。” 容缈:“?” 怎么?他已经开始学习人类的文化之一……打麻将了吗? 进度还真是超前。 人鱼并不知道,自己口胡,说错了个字。 他只是气鼓鼓的,小脸都变得圆了些。 容缈配合着哄人鱼,“好好好,你胡了,你胡了。没人跟你抢。” 他胡了,她还清一色呢。 人鱼却是暗暗下了决心。 他要立马长大! 于是,人鱼在身体检查完成后,怒吃了三条鱼。 他平时最多吃一条半的。 人鱼用自以为尖锐的牙齿,啃咬着鱼肉,表情凶巴巴的。 他吃吃吃! 第443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四) 睡梦中的容缈,半夜忽然觉得,她的手,好像被什么压住了。 她猜,应该是人鱼不安分了,也就没管他,随他去了。 此时的她,正睡在一张完全放平了的躺椅上,要论舒适度,是肯定比不上床的。 但人鱼时时刻刻都想离她近些,她只能将躺椅搬到泳池旁边来。 她的手腕,被他抓住,摇晃了一下。 他的动作像是在喊她起床。 “乖,我困着呢。” 她被弄得醒了些,可没完全醒,眼睛都没有睁开,声音也是懵懵的。 人鱼应当是收了手,她没再感受到他的动静。 她刚想接着睡,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似乎是……他出水了? 她的脖颈处传来些许的痒意,也沾上了几滴从高处落下来的水滴。 奇怪。 以他的身形,他很难独自出泳池才对。 “上岸”的动作,需要发挥上肢力量。 他的手短短的,那时连水龙头的开关都碰不到,怎么可能会有力气,支撑起整个身体? 何况,他的鱼尾浸在水里,想要拖上来,只会增加重量,提高难度。 容缈忽地想到一种可能性。 她想否定,又不敢全然否定。 他平常是十分听话的,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扰她睡觉。 容缈犹豫着,睁了眼。 她对上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清澈干净,像是海洋中的最深处,神秘,引人探寻。 他原本的眼型是微圆的,而今却变得狭长深邃,眸色深深,如同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浓密纤长的睫毛,又沾着些水汽,让他的眼眸看上去雾蒙蒙的。 他的面部轮廓,也更加分明利落了,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与稚嫩,线条漂亮得不像话。 人鱼赤裸着上身,他坐在泳池边上,尾巴沉浸在水中,侧身看着她。 深蓝色的长发披在他身后,隐隐约约现出洁白光滑的背脊。 银色的月光被分割得影影绰绰,偏爱似的,将他的耳鳍和鱼尾,照射得闪闪发光。 他美好得,让她觉得自己身处梦境。 如果说,他原先的长相,是幼态的,能激起人的保护欲的,那么,他如今的模样,便是充满外露的攻击性的。 人鱼的美貌,锋利又直白,摄人心魄。 最要命的是,他分明长了一张华丽高贵的脸,神情却是懵懂无辜的,眼神看得令人心软。 他像是在跟她说,他只是长开了、长大了而已,可他还是她养出来的那只人鱼,没有变过。 容缈的困意,瞬间消散,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她坐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的冰镇饮料喝了一口,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先冷静下来。 饮料已经不冰了,她在喝的过程中,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她现在应该看一下时间,记录他变成成年形态的具体时刻,最好还要拍个照,以证明他的成长,这样能给出一个范本,证实人鱼的形态共有四种。 体检也要安排上,不知道他身体上的数据,都发生了哪些改变,此后也能有个参考,他要是生病了,她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异常。 她还想到,幸好研究所拨的经费足够,水族箱和泳池的大小,都是一步到位的,即便他长大了,也不用再换更大的居所。 可是,以上种种,都是身为研究员的她,之后该去做的。 容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 他能回家了。 人鱼盯着容缈看,他的尾巴尖碰了碰水,“吓到,你?” 他也不想吵醒她,可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了反应,他长大,是为了她,有了结果,自然要第一个告诉她。 她摇了摇头,“没有吓到。” 说吓到,可能会有些夸张。 她此前看过系统给的画面,有一个心理准备。 加上,他的形态更替,根本没有规律可言,她闲的时候,也会脑补他忽然变大。 “那,为什么,不说话?” 他好奇地歪了歪头。 容缈直截了当且诚实地回答道:“被你的美貌惊到了。” 他的外观,的确是惊艳而富有冲击感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刚才还困着,脑子是懵圈的,一下看到自己养的小鱼变成了大鱼,定然是会恍惚一下的。 “喜欢,就好。” 人鱼小声说,他的耳鳍动了动,白皙的面上,晕出一点粉粉的颜色。 他朝周边看了看,貌似是在找什么,却没有找到,视线又转了回来,他拉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容缈:“……” 他那么主动的话,她可要不客气了。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她还是克制住了,“你想干什么?” 她的目光坦荡地落在他赤着的上半身上,他的身体线条紧实而好看,透着力量感,却又不会过于夸张,而是恰到好处,颇具美感。 他的肌肤雪白,可能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深海里,也不会有什么风吹日晒,皮肤很好,光洁无瑕。 由于刚从水中出来,他的身上不可避免地,被弄得有些湿,水珠顺着他的肌理线条、纹路,一路向下滑,滚落到他的腰腹和鱼尾相接的地方。 她在看他的尾巴。 察觉到这一点后,人鱼的唇角微微弯起,他的笑容单纯又乖软,“要、看?” 容缈淡然地收回视线,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感,“它变长了,也变大了。” 据她目测,真的有两米长。 巨大无比。 他甩个尾巴,激起的水花,跟暴雨倾盆似的,能将人从头淋到脚,来个全方位无死角的淋浴。 “那,研究,我。” 人鱼对容缈说。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更像是一种请求。 “为什么?” 她发现,他总是想成为她的研究对象。 可原因,她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 人鱼慢吞吞地说:“你,研究我,不要,研究别的鱼。研究它们,没用。” 他毫无防备地对她说:“人鱼,可以净化,海洋。我,对你,有用。” 在她面前,他是完全不设防的,连这种级别的秘密,他都可以轻易说出口。 他那么执着地让她研究他,就是想为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第444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五) 即便人鱼再不通人情事故,他也从新闻、住所等各个方面看出,只有她的研究搞得好了,她的生活条件,才会变好。 她明明也需要“钱”,只有钱,才能让她不吃冷掉的饭,住更大的房子,不用每天加班,忙得焦头烂额。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研究他。 在他看来,送海洋生物回家,和研究他,是两件事,两者是不冲突的。 他有了让她研究的资本,她分明可以把他作为跳板的,他一点都不介意被她研究、利用。 眼下,他的记忆已经全部归位了,他记起来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捡到他的人是她,不是污染了海洋的人,甚至,她也在为净化他的家园,付出自己的努力。 她做得很好了,无论是阻止海域污染,还是将他养回本来的样子。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他或许会被渔民捞走,带回去煮了,也有可能是被从前研究所里最有权势的人带走。 他没有见过那个研究员,却知道对方所做的桩桩件件的事。 污染海洋、残害海洋生物,不论是其中的哪一件事,在海里,都足以让对方死个千千万万遍了。 研究不等于虐待、轻视研究体的生命,这是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的道理。 倘若她真的有对哪个海洋生物不好,她身上的气息,会掺杂着恨意和怨怼,可是没有,她的味道很干净,只是正常的、与海洋生物接触过后了的气味。 所以,假如人类一定要研究人鱼的话,他希望是她来研究他。 她难道不会对他产生好奇吗?他的喜好、他的数据、他的一切。 实验对象是要被拍照的,她给他拍过,但也仅限于那么几张,再没有多的了。 但他渴望着更多。 容缈想了想,说:“你要怎么发挥你的净化能力?只是回到海洋就可以了吗?” 人鱼点了下头,“去海里、最深的,地方。” 她很快想到一个问题,“污染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吗?” 既然他是要去海洋最深处,那么整个过程必然要耗上一些时间。 哪怕是人鱼,也不可能在几十秒内就抵达目的地。 她担心,如果他直接游过去,会在期间受到污染的阻碍,跟他上岸时的情况一样。 当初的他,就是在从海底游到海面的过程里,产生了不可控的变异,成了一颗蛋。 人鱼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是他也不能把控的事情。 “那好,我答应你,我会研究你的。” 容缈给出自己的想法,“我会根据你的血,制出一些药剂,在你进入海域的时候,暂时压制住那些污染。” “好。” 人鱼不知道容缈具体要怎么做,可还是乖乖点头应下了,他接着问:“我是你的,研究对象?唯一的?” 他清楚,他不是她第一个实验对象,往事已成定局,那么他要做的,便是成为她的唯一。 问话时,人鱼的眼眸明亮得像璀璨的宝石,他现在,正期待着她的回答,或者说,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 容缈无奈,“等我回研究所,我就把它们的研究权,转移给可以信任的人,好吗?” 她颇有一种为真爱遣散后宫的错觉。 人鱼满意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好!” 夜色深沉,她却是已经没了睡意。 她从躺椅上下来,坐在了他的身边,由于她身上的衣服是短款的,纤细笔直的腿露在外面,她学着他的模样,把腿放进泳池里泡水。 人鱼翘起尾巴尖尖,她也跟着翘脚尖。 他朝着她的方向,她也倒向他那边。 正对着的墙面勾勒出倒影,将奇异的画面无端染上些许甜蜜旖旎的氛围。 容缈光明正大地打量起了人鱼,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开始研究了。” “现、在?” 人鱼有些惊讶,“很晚,了。” 他还以为,她会倒头继续睡。 容缈认真地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辩解:“我是研究所里的内卷之王,喜欢不眠不休地科研。” 她之前说过,她不想搞科研,他明白,她如今只是在开玩笑,可是…… 内卷之王、海洋之王,听起来很配。 她抚着他的深蓝长发,他的头发是带了一些弧度的,在成年之后看起来更明显了一些。 “你的头发怎么不会湿?嗯……可以借此研究一个真正防水的工具,这样的话,下水也不用担忧头发湿答答的,会难受了。” 她又摸了摸他的脸,从眉毛、眼睛,到鼻梁、唇边,她的手指轻轻碰过的地方,都让他觉得,有些发热,心里也痒痒的。 “你的皮肤真好,是因为深海里的日照时间短吗?也不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比如说,手机辐射之类的。或许,良好的环境,才是最好的美容。”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体上,不带任何杂质,仿佛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和参观美术馆的不同之处在于,眼前的艺术品,是能上手摸的。 她的指腹,抚过他的脖颈线条,碰到他的喉结,又往下滑,摸他的锁骨,他的手臂肌肉,触感紧实。 腰腹的肌理被她触碰的时候,他不由收紧了一下上身,整体变得更紧绷,线条也更分明流利。 他微微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的手在他身上十分有规律地游走,剔透的琉璃眼眸,变得幽深了些,银白色的耳鳍也被染得绯红。 她说过,她是在研究,可他怎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看来,游泳真的很能锻炼身材。不过,你从前的日常活动量应该也不小,随随便便游,可能就能游个几公里,而且大概率也不太费力气。” 她说得没错,毕竟人鱼是生存在海里的生物,游泳,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只是,以他眼下的状态,做不出任何回应。 人鱼轻轻咬住下唇,他的面色晕上一层浅淡的粉红色,眼眸也有几分迷离。 他怕,他一出声,便是奇怪的声音。 第445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六) “上身研究完毕……尾巴呢?你会让我研究吗?” 容缈搬出了自己的道理,“我想知道,你的鱼尾,和人类的腿部,会是一样的构造吗?” 人鱼踌躇了一下,将鱼尾蜷起来了一点,“怎么、研究?” 她摸了摸他的耳鳍,“你不用动。” 容缈找了一个可以在水面上漂浮的气垫,家里有了人鱼后,这种用品便自然而然地多了些。 什么游泳圈啊、塑料小鸭子啊,简直数不胜数。 她购物的时候,总觉得以后用得到,就买了。 容缈把气垫放好,坐上去,她划到人鱼的身边。 他的尾巴,实在是太大了。 一整个气垫,也只是勉勉强强和他的鱼尾长度一样大。 她先从他的尾巴尖尖开始“研究”起。 他的鱼尾末端,是从中间分成两半的,似乎还是对称的,闪烁着细密的流光。 她伸手,摸了摸,湿湿滑滑的,鳞片的触感分明。 不同地方的鳞片,摸起来的手感也是不一样的,靠近尖端的那一块区域,更硬、尖锐一些,跟锋利的刃似的,而其他的鱼鳞,由于贴着皮肉,会更软一点。 他原本舒展着的尾巴,被她碰过后,微微紧绷了起来。 容缈当然清楚原因,却假装不知道,她一脸无辜地将手搭在他的鱼尾上,问:“是不是我太用力,弄疼你了?” 人鱼把手背在身后,指甲扒拉着地面,他的面色绯红,不敢直视她,“没、没有。” 既然他答应了让她研究,那他应该好好配合才是,这才只是尾巴尖,她都还没往上摸,他就受不了,怎么行? “那,我继续了?” 她眨了眨眼,试探着问。 “……好。” 他在空隙中,微微喘气,低微的声音,融入静谧的夜色中。 容缈的手,慢慢游移起来,她从边缘开始摸了一遍,又意犹未尽地从中间摸起,还美其名曰:“多摸几次,才能有一个整体的概念,你说,对不对?” 他被她弄得眼神迷离,却还要配合她,说:“对……” 直到来到他的腰身与鱼尾相连的地方,她才停了手,露出苦恼的表情,她抬眸,看向他,询问他的意见,“这里,能研究吗?” 人鱼一僵,他也知道,她指的,是哪个部位。 按理说,是不能乱摸的。 这里,是用来……那个的。 他说不出口,心里更是纠结得不行。 虽然……但是……如果是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一方面,他喜欢她,愿意和她成为伴侣。 另一方面,她又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事,才想摸的,她只是想做科研而已。 他自己应好的事情,怎么能食言? 人鱼嗫嚅道:“可、可以。” 说完这种羞耻的话后,他微微低下了头,眼尾泛起一点艳丽的红色,他偷偷用余光,看着她的动作。 她犹豫了下,似乎是在考虑,从哪里下手,他会不那么为难。 可事实是,无论她碰到哪,他都紧绷得不行。 她将手心放了上去,温热的气息传到他那一处。 “唔。” 人鱼忍不住出了声,他的声音有些微低哑,充盈着明显的情愫。 容缈眉眼弯弯,“我可以摸吗?还是像现在这样保持不动,会好一些?” “嗯、嗯。” 他回答得含糊,她也不明白,他回的是前一个,还是后一个,可她默认是前者了。 容缈认认真真地摸着鱼。 她的力道轻柔,绝不会让他感受到疼痛。 他唯一的感受是,痒,止不住的痒。 那处痒,他的心里也痒,像是被蚂蚁啃咬。 他想让她快一些,用力一些,但他又不能干扰她的研究进程。 速度、力气,都是由她决定的,她说了算的,他只能乖乖地受着。 他腰腹处的鱼鳞,好像也比其他地方的敏感一些,而且,人身和鱼身的分界线不是那么死板的,它依旧是有形状的,像是v形。 “你知道,它在人类的世界,被叫做人鱼线吗?” 她的手沿着他的线条往下。 水滴从他的胸膛处,滑落,又顺着收窄的腰线,落到她的手上。 人鱼的腰身,忽然往后仰了仰,他的手撑在身体两边,喘着气,湛蓝色的眼眸湿润。 深沉的夜色,将他的眼点缀得更漂亮勾人。 容缈自觉地收了手,她贴心地问:“怎么了?” 人鱼是诚实的生物,他更是很少说谎,这种时候,他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实话好,还是敷衍过去好。 假如,他不把他的真实感受告诉她,她会不会觉得,他不喜欢她的触碰,之后也不摸他了? 那样好像不太行。 呼吸还没有完全平稳下来,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些急忙的意味,“很、很舒服。” 他并未从方才的快感中挣脱出来,还在微微喘息着,声音有点哑哑的,却十分好听。 容缈佯装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也可以再好好研究一下。” 她的唇弯了弯,“我忽然发现,研究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收获颇丰。 人鱼刚要笑,却想到了什么,眼神莫名变得有些委屈,他看向她,“研究、别的鱼,也是、一样?” 她对别的鱼也那样吗? 他对她来说,只是一条和别的鱼没有什么区别的、普通的鱼吗? 都说好了,从今夜开始,他才是她唯一的研究对象。 但过去的时候,她会不会对其他的鱼,也产生过相同的想法,做出同样的举动?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不免有些失落。 “才不是。” 容缈估计,她在他心中,是一个“给每条小鱼,每只小虾一个家”的博爱形象,所以,她很快否定了他错误的想法,“我只喜欢研究你。你呢,你喜欢被研究吗?” 人鱼慢慢地点了下头,要承认那种事会给自己带来快感,貌似有些让人鱼害羞,可她说的是“研究”,“研究”都是正经的,才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他认真又笨拙地说:“我喜欢,你,研究我。” 第446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七) 人鱼的状态有异动,必然是要上报的。 可容缈却延迟了人鱼的“见面会”时间,她对外称,人鱼怕生,他的情绪无法稳定下来,眼下并不是最适宜的会面时间。 她说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人鱼不想见外人,假的是理由,他倒也不是怕生,只是觉得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她有需要的话,他可以照常表演一些小节目,甩个尾巴、说个话之类的。 但容缈却不让人鱼那么做,她让他自己看着心情来,动物表演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行为,更何况,他也不需要通过展现什么,来博取人类的喜欢。 闲来无事时,她便会去做实验,摸鱼才是她的正经工作,科研只是顺便。 或许是因为她的好运,她的实验从来没有失败过,都是一次成功的。 她制造出了能够暂时压制住海域污染的药剂,只要将它注入海洋,他下海的时候,便不会受到污染的影响。 药剂的原材料,是他的血。 海域太大了,要是想一比一,完全以药剂镇压住污染,是不可能的,把他抽成小鱼干,都无法做到。 好在,他的净化能力是可以扩散的,也就是说,在经历一段时间后,污染会被自然地压制住。 她已经拿尼兹海域的样本水检测过了,这个方法是行得通的。 但是,她倒也没有十全的把握,海洋的面积过大,很难说不会有变数。 容缈向外界公开了自己的成果,她跟他商量过了,如果直接说,是他的血有净化功能,那么肯定会引来居心不良的人,对他,甚至是深海里,他的族人下手。 所以,还不如把事情夸大一些,将功劳全揽在她头上,她不会对外公布实验成果用到的具体材料,对内也不会。 旁人只会以为,是她以一己之力,净化了海洋。 后续无论发生什么事,也都是朝着她来的,不至于牵扯到他。 “不过,这样一来,你的作用,会被完全抹除。” 容缈的重点在此。 人鱼关心的点却不一样,“你会,危险。” 他倒是不在意所谓的功劳。 只是,那么大的蛋糕,全让她一个人分了,其他人还不恨死她? 研究所里的竞争,他是知道的。 且,她直接影响到了一条产业链。 既然药剂有用,那么她为什么不用于其他方面? 届时,会引来不少质疑。 赞美来临的同一时刻,那些潜在的、不安全的可能性,也都冒了头。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牵着他的手,让他安心,“我明白你的担心,换作是我,我也不会放心的。但是,目标集中在我身上,会比集中在尼兹海域上,要好得多。” 即便是她,也不能信誓旦旦得将整个海域完全保护住。 谁知道问题会出在什么地方?居心叵测的人会从哪一方面入手?浅海、深海?捕捞、降雨、水循环? 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只对她一个人下手的话,要好解决得多。 人鱼没再说话,他清楚,她的分析和处理方式都是正确的,能确保损失是最小的。 可,对于他来说,她也是重要的。 一定要在海域和爱人之间,做出选择,会让他十分痛苦。 他只能同意她的做法,并给出自己的承诺,“我,保护你。” 容缈的手指在日历上点了一下,她选定了一个日期,“这一天,我们私奔,好不好?” 人鱼并不确定,她所说的“私奔”,具体是指什么。 这个词语,在词典上的意思是,不顾阻拦投奔所爱的人或一起逃跑。 他不知道,要躲谁,躲什么。 可她说的是“我们”,所以,他答:“好。” 容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人鱼。 她告知外人,会在近期将尼兹海域净化,将所有海洋生物送回家,却没有说明具体的时间。 在正式净化的那一天,她注定不能和他有太过明显、亲昵的动作,那样会引起骚乱和争议。 毕竟是跨物种的恋爱。 因此,她需要和他“提前告别”。 那样一来,到了分别的那天,他们的表现就不会被看出异样了。 其实,也能算作是对药剂效果的一个小测试。 人鱼默了默。 他是不想离开的,可至少目前,他必须回去一趟。 不然,他无法在海底,接应她在岸上的净化。 药剂只是起一个延缓污染的作用,真正的净化还是需要他来完成。 况且,人鱼是不能长期离开海洋的,他的身体经受不住。 这一点,在他达到最终的形态后,表现得更明显了些。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掉色,原先蓝色的鱼尾,颜色变得越来越浅,尾巴上的鳞片,华丽的光芒也愈发暗淡。 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水里都没有用,他只会将水染成蓝色,且他身上的颜色无法与水相溶,换水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 离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容缈清楚,他真的该走了,人鱼也明白,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双方默契地选择了暂且不提。 分离只要持续一刻,便足够漫长煎熬了,离开之前的共处时间,应该好好度过。 容缈是盼着人鱼长大的,可当他真的长大以后,她也不得不去面对那些问题了 因而,她没有提出“分开”,只是告诉他“私奔”。 “我们,去海里。” 人鱼顿了一下,说:“你会,喜欢吗?” 这同样是一个不确定的问题。 诚然,他觉得陆地也不错,可是真要他一直生活在陆地上,又是不可能的。 人类里,也有不会游泳的。 他知道她会游泳,水性很好。 可他居住的地方是深海,正常人不带潜水装备是下不去的。 就算装备齐全,也潜不了那么深。 解决呼吸的问题,倒是不难,他可以帮她。 但她真的会喜欢吗? 深海里没有什么日光,光线是暗淡的,对于习惯强光的她来说,他引以为傲的家可能是黑暗的。 “当然会喜欢,你从小居住、长大的地方,我怎么会不喜欢?” 第447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八) 私奔,是要在夜里进行的。 白天太过引人注目了。 由于她近来在对尼兹海域展开研究,相关的警戒也撤了下去,夜晚基本上是没什么人的。 她特意申请了单人的夜间调查权,研究所虽然觉得奇怪,可也还是批准了。 再怎么说,她的成就摆在那,没有人敢质疑什么。 容缈打开了后车门,她微微弯下腰,对着人鱼伸出双手,展开一个大大的怀抱,“来吗?” “嗯。” 他搭上她的肩,鱼尾被她托着。 容缈小心翼翼地把人鱼放在后座上。 按照常理来说,后头的空间是足够的,可他的鱼尾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放不下,只能让他自己把尾巴蜷缩起来。 她看他的鱼尾都卷了一半了,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委屈你了。” 能让他的尾巴舒展开的车,恐怕得是大货车才行。 但货车过于惹眼了,他容易被公路上的监控摄像头给拍到。 “不、不会。” 他体谅她,毕竟还是在陆地,而不是他从前一贯生活的海洋,他只要行动,就会给她带来不便。 真要说起来,还是他更对不起她。 他只要坚持那么一会儿,就可以了。 容缈放了一些矿泉水在后座,人鱼的脱水时间不能持续太久,否则,他会掉色,皮肤也会开裂。 那似乎是一种,他的力量正在衰减的象征。 如果他需要水了,自取,往尾巴上倒,即可。 她铺了吸水的厚地毯,只倒那么一点水,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安置好了人鱼后,容缈又收拾了下物品。 她没有带潜水服和相关的装备。 因为人鱼信誓旦旦地同她说,不需要。 她自是信他的。 容缈关上后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她定位了尼兹海域,开启导航和前灯,发动了车。 车行得平稳,窗外的夜色深沉,也有璀璨的灯光。 “喵。” 忽然听见了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容缈疑惑地蹙了下眉,她目视前方的道路,“你叫的吗?” 看不出来,他的业务范围那么广。 人鱼、人类、猫的语言,他都会,简直是多语种复合型人才。 未免太卷了。 人鱼瑟瑟发抖,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颤抖的指尖,指向副座的后面,他的声音微颤,“容、容缈……” 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可他的语气,已经暴露了他的不安和害怕。 容缈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怎么了?” “猫、猫……” 人鱼快要哭了。 他害怕得面色惊恐,湛蓝色的眼眸水波晃荡,瞳仁微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瞳孔地震”。 容缈:“?” 哪来的猫? 她回想了一下。 把人鱼放进车里时,她开的是右侧车门,人鱼靠在左边的车门。 不过,他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又或者是换个角度,才可以看到她开车的样子,所以,他努力地自行调整着姿势,靠在了右侧。 他要顾着鱼尾的摆放,而她又在整理东西。 估计,猫就是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钻了空子。 鱼怕猫,她是知道的。 可他是人鱼,居然也怕吗? “喵!” 野猫霸气地踏着爪子,往前一步。 人鱼:“……” 他缩了缩,把自己放着的鱼尾也收了回来,一直往后躲着,就差没直接把自己折叠成两半,和车融为一体了。 人鱼抱住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容缈看着后视镜的画面,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一般不笑场,除非忍不住。 人鱼咬住下唇,唇瓣被咬得泛起一点白,他拿起垫在身下的毛毯,盖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无助地抱紧自己的大尾巴,眼神可怜巴巴的,全身散发着迷茫的气息。 倒是看不出一点防御力,更像把自己打包好,送上餐桌…… 野猫一跃,跳上了后座,把角落里的人鱼逼得更紧。 鱼对猫是天生的畏惧,他光是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然而对于猫这种幼小的生物,无论是从个头还是其他地方来看,巨大的人鱼都没有怕它的道理。 害怕成这样的,怕不是仅此一条。 容缈有理有据地怀疑,假如野猫要吃人鱼的尾巴,他也只是瑟缩一下,不敢反抗,直到整条尾巴被啃食干净。 小可怜。 高速上不能随便停车,要是把猫赶下去,猫也是有危险的。 好在距离目的地也不远了。 她安慰人鱼,道:“不怕,很快到了。” 容缈观察了一下路况,确认周遭是安全的后,拆开了一包牛肉干。 她之前养过猫,猫是能吃牛肉干的,但必须是人工添加剂少的,自然风味的牛肉干。 而她的牛肉干是人吃的零食,不太合格。 她并不打算给猫喂食,只是想用气味引诱一下。 谁知道,猫并不上当,反而轻轻一跃,跳上了后座。 人鱼:“……” 他当场石化,僵硬得一动不动。 “它好像很喜欢你。” 容缈忍不住调笑道。 人鱼别过头去,他将毛毯拉高,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才不要被一只猫喜欢。 用食物勾引的方法失败后,容缈只能也跟着喵喵叫,假装她是它的同类。 她学得逼真,竟然真的把猫引走了。 猫跑到了副座上,它安分多了,也不胡乱叫了。 人鱼见迟迟没有动静,外头的声音也消失了,他还以为,是猫走了。 他从毯子里露出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刚想偷瞄下驾驶座的情况,却看见—— 容缈和猫相处得其乐融融。 氛围和谐到,她貌似已经把他给忘了。 人鱼银白色的耳鳍垂着,耷拉下去,长发也乱糟糟的,头顶发丝凌乱。 最显得可怜的,还是他盛着水光的蓝色眼眸。 他的手稍稍用力,揪紧了毯子。 却不显得凶狠,只是委屈巴巴的。 人鱼讨厌猫。 尤其是岸上的猫! 会讨人欢心、挖人墙角的猫! 有本事……有本事到海里去! 他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 忽然想到许斯遇,很适合写个修罗场,鱼和猫争宠,各种攀比。 第448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二十九) 等出了高速,容缈很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停车,她打开车门,把猫放了下去。 她就这么把野猫拐到了一个别的地方。 本以为它会倍感孤独,然而,那只野猫一窜进草丛,就引起一堆猫叫。 容缈好奇地看了过去,它被五六只猫包围着,左拥右抱,属于是猫中的海王了。 她回到车边,打开后车的车门。 人鱼别扭地转过头去,一副气呼呼的、不想看她的模样。 “别生气啦,猫都走了。” 容缈一副“那都是露水情缘,只有人鱼才是真爱”的表情。 人鱼闻言,才慢慢地回头,他纯净的湛蓝色眼眸里,雾蒙蒙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尾泛着一点红,有点幽怨的意思,看着伤心得不行。 她忽然想起他以前让她看过的一个成语。 ——始乱终弃。 容缈:“……” 我不是,我没有。 她轻叹一口气,进了车里,给人鱼顺了顺毛,“跟一只猫吃什么醋?” “你看不惯它的话,就应该跟它厮杀。” 容缈循循善诱道。 人鱼因为她的话,微微一愣。 他的脑袋稍稍歪了歪,模样漂亮可爱。 她正经地解释道:“我说的厮杀,不是打架的意思,是指,你也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怕什么?你跟它争,还能输了不成?” 她可不是在传输什么不良价值观,她宁可看到人鱼主动挑衅、发起进攻,而不是他独自生闷气。 生气可不好,会把鱼气坏的。 人鱼表情微愣,盯着她看了好半会儿,似乎是在消化她的话。 随后,他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他捧了一手的珍珠,递给她。 珍珠圆润饱满,颜色纯正,质量上乘,看起来能卖不少钱。 容缈:“……” 传说中,人鱼只有哭的时候,眼泪才会变成珍珠。 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哭的? 难道是被吓哭的吗? 可是,他在车上的时候,只是被吓得表情不好看,并没有真的哭。 她问:“为什么哭?” “以为,你要它,不要我。” 他抿了抿唇,声音低低地解释道。 是在她下车的时候哭的。 看着她跟一只猫走掉,而他因为尾巴不能乱动,就有点难过。 人鱼虔诚地手捧珍珠,见容缈没有要收的意思,薄唇又紧抿了下,纤长的睫毛颤动。 又有要哭的趋势。 这是他自认为的“优势”,她却不接受。 “好了好了,打住。” 容缈捏了捏人鱼的脸。 他的皮肤光滑,满满的胶原蛋白,捏起来的手感就像…… 捏汤圆? 好怪。 再捏一下。 容缈没忍住,又捏了两把。 人鱼天生眸中水光潋滟,被这么一捏,更是楚楚动人地看着她。 卖萌的后果是,她将他的脸往上推,他被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物以稀为贵,再哭,珍珠都被你弄得贬值了。不哭了好不好?” 人鱼闻言,吸了吸鼻子,神情乖乖的,“好。” “要下来呼吸一下空气吗?” 离尼兹海域还有一段距离,倒是可以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 人鱼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容缈的拥抱,他刚从车里探出一点,就在地上看到了一群猫。 一群。 他被吓得缩了回去,尾巴在后座上拍打一下,瞬间又泪眼汪汪的。 容缈也不明白,她是捅了猫窝还是怎么的,以最初那只野猫为首,它的“后宫团”盛气凌人地围堵在车旁。 好不容易把娇贵的小人鱼哄好,它们一来,他又回到了原点。 容缈有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 她的脚边围绕着几只小猫咪,一个比一个会撒娇,蹭着她不肯放。 “是你干的好事吗?” 容缈凶巴巴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那只海王小野猫。 它貌似完全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悠哉悠哉地舔了舔爪子。 她猜到它们可能是来蹭东西吃的,可她也没有猫能吃的食物。 容缈蹲下,她颇有耐心、不厌其烦地把猫一只一只抱走,被抱离后,它们又回来,蹭上了。 她用手抵住猫的头,仿佛它们真的能听懂她说话,她郑重其事地道:“不好意思,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伴侣管得严,我不能在外面拈花惹草。” 车内的人鱼,耳鳍颤了颤,莫名发烫,他羞赧地把头埋进长长的蓝发里。 擒贼先擒王。 容缈逮住那只猫中海王,给它指了指方向,“要想吃饭的话,那边应该会有。” 猫懒懒地叫了一声,像是真的听懂了,率领着它的妃子们前往御膳房。 总算把浩浩荡荡的猫大军赶走了。 人鱼可能是留下了心理阴影,不想下车了。 她点了点头,上了车,“也好。” 人鱼慢吞吞地往车窗边上挪了挪,他隔着窗户,伸出纤长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右眼眼皮底下,往下轻轻一拉。 他对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吐舌,做了个鬼脸。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恰好回头的猫群:“……” 好一条嚣张的大鱼。 到达海域后,容缈取出放在后备箱里的轮椅,她抱着他,把他放了上去。 他的尾巴曳地了,甚至,她都不能直接推他走,他的鱼尾会在地上划拉,成为前进的阻力。 然而,她买的已经是最大号的轮椅了。 人鱼默默地把尾巴尖尖抬起,他用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鱼尾,微绷的表情,昭示着他的用力。 一如方才看见野猫时的样子。 画面可爱,又莫名让人想笑。 她推着他到了海边。 容缈取出药剂,倒入海中。 她先前拿样本测试的时候,已经算出了药剂完全扩散所需要的时间。 即便是在辽阔的海域里,耗费的时间也是一样长的。 眼见差不多了,她再次向他伸出手。 他被她抱起,手臂轻轻挂在她的脖颈处,脑袋在她的怀里动了动,深蓝色的长发缠绕着她的手,华丽又巨大的鱼尾在半空中一晃一晃,鱼鳞在月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人鱼先用尾巴尖测试了一下水质。 等他适应了,觉得没问题了后,她才放手,让他沉入海中。 第449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 他的身影消失在海中。 紧接着,人鱼在月色下跃出水面,他的深蓝色长发勾勒出漂亮优美的弧度,鱼尾溅起巨大的水花。 即使是在水族箱和泳池里,她也没有看见他游得如此肆意畅快过。 可能还是因为地方太小了,相比于海域,它们的容量,简直是只能够勉勉强强舒展个身体。 人鱼游到她面前,他的眼眸纯澈明亮,既有对于重归海洋的兴奋,又有邀请她做客时,隐隐的期待。 她朝他走了一步,冰凉的海水涌了上来,“要怎么做?” “弯、腰。” 这里是浅海区,水并不深,他游着的时候,鱼尾都是往后放的,因而人身并不那么高,多了一双腿的她,显得更高。 容缈闻言,照做,她弯下腰,也低头。 他贴上她的唇瓣,微凉的温度,裹挟着咸湿的海风。 只有在海里时,他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最大。 他用自己的力量,给她构筑出了一个保护罩似的防御,即便是陷进海水,她身上的衣服也不会被打湿。 “好了吗?” 见他拉开了距离,她问道。 她倒是相信,传输力量需要借用这种媒介,毕竟他只是轻轻贴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单纯得不行。 “嗯、嗯。” 他的耳鳍微微发烫,“试、一下。” 目前的防护,只是将水隔开了而已,能让她身上保持一个干爽的状态。 她被他牵着,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水位线到脖颈处时,本应该有窒息的感觉,可她完全没有,甚至有一种在平地上走路的错觉。 容缈的呼吸平稳,在陆地上怎么呼吸的,现在就还是怎么样,直到冰凉的海水漫过头顶,她也没有任何呛水的表现,和不适的感受。 甚至,她能在水下睁眼,不需要做任何防护措施。 “可以、吗?” 人鱼时刻注意着她的体验感。 虽说,这种法术的效力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从前并未使用过,加上,这也是他恢复身体和记忆以来,首次使用力量,难免会对自己有些不自信。 “可以的。” 她跟着他前进。 尽管她目前已经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了,可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一个人类,游泳的速度跟天性擅水的人鱼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他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前行。 美丽的蓝色鱼尾大而有力,在水中摆着,荡漾开一圈圈的水波。 海中的鱼群,自然而然地被他吸引,围绕在他和她的身边。 跟做鱼疗似的。 这还是从上到下,覆盖全身的鱼疗。 有个别游错方向的鱼,径直撞上她,奈何她的周身有一层浅色的、几近透明的光晕,将她与鱼群隔离开。 能与她正常接触的鱼,只有他一条。 海水是冷的,温度也低得不行,好在保护罩里的温度是合适的,否则,她觉得她可能会直接冻死。 周边的鱼群跟她跟得紧,似乎是在好奇,她一个两脚兽,怎么能穿着那么日常的衣服,便下水了,而且,除了人鱼之外,还没有能近她身的鱼。 不少鱼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就为了一探究竟。 容缈:“……” 她默了下,“要不,你跟它们说一声,让它们别再撞了?” 各色的鱼,美则美矣,只是,按照它们聚集的速度,恐怕前方的视野都会被阻挡。 人鱼是能听见她说的话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神情专注,而后,他才发出空灵的声音。 在他的主场里,他确实是无需质疑的王者。 他发声后没多久,鱼群便一哄而散,跟惊弓之鸟似的。 容缈忽然有些好奇,“你刚才跟它们说什么了?” 人鱼微微抿了抿唇,“请、让开。” 那么有礼貌的吗? 可刚才,鱼窜得可快了,像是受了什么威胁。 人鱼的眼神里出现短暂的困顿,他想了想,说:“太久,不说。好像,说成,滚,了。”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过人鱼语了,忘得也差不多了。 容缈:“……” 怪不得。 她弯了下唇角,以人鱼的凶残程度来看,鱼群之所以跑得那么快,估计是怕跑慢了,惹他生气了,直接被他当场开膛破肚。 他凶不凶残,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他杀鱼有多干脆利落。 容缈的视线放到了海洋中。 方才,她并没有看见太多的生物,在海水最浅的地方,活物更是少之又少。 而今越潜越深了,她才看见海底的奇异景象。 螃蟹咔咔咔地掐着自己的钳子,海龟游得慢吞吞的,翻着慢筋斗的海葵,怀着孕的“超级奶爸”海马…… 就连水草都一摆一摆的,像是在欢迎他回来。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 深海里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可言,唯一的光源是他流光溢彩的鱼尾,散发出的光晕。 随处可见海星、贝壳、珊瑚、海螺、水母之类的。 难怪他不喜欢那些假的装饰品,见惯了真的,根本看不上假的。 正面迎来一只凶猛的鲨鱼,它露出锋利的牙齿,庞大的身躯让它自带威压感。 夜间正是鲨鱼的捕食期,她正想着,怎么掉头会好一些。 从个头上来看,人鱼并不占优势,哪怕他有力量,他去变道,也是更为快捷便利的。 可下一秒,居然是鲨鱼改变了自己的轨道,从她的身边过去了。 难不成,人鱼在海底有优先权? 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辨别方向的,在她看来,海底貌似都是一样的。 “累、吗?” 在她发呆的时候,他问道。 他已经带着她游了好一段时间了。 容缈摇了摇头,“我不累,不过,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明明一直在发力的是他,她就跟挂件似的,根本不用怎么动,只要牵着他的手就好了。 人鱼倒也不累,他游泳都是靠腰身和鱼尾用力的,虽说有一会儿没游这么久了,可刻在基因里的天赋是不会被抹消的。 且他回了海里,那股高兴的劲头还没有消去,他的眉梢眼角都是不自觉地带着笑的。 “快、到了。” 第450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一) 诚如人鱼所言,她和他很快到达了海底宫殿。 此处跟人类的遗迹似的,宫殿金碧辉煌,在深海里成了灯泡一般的存在。 在门口守卫的,是她叫不上来名的鱼。 它们的身姿小巧,游的速度快,适合通风报信。 再往里一些后,她看见体型更大的鱼,大概是专门保卫宫殿安全的,跟人类喜欢雇佣身材好的保镖是一个道理。 见他回来了后,所有生物都乱成一团了。 围观的、好奇的、去禀告的……有一种各忙各的、凌乱的美感。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失为一种默契。 等到了正殿后,容缈被守卫拦了下来,她是不被允许进入这种机密要地的。 有他的保护罩也不行,她不是人鱼,没有鱼尾,便无法进正殿。 那又不是随随便便的吃饭的地方,而是正式的、严肃的探讨事宜的殿堂。 人鱼正准备交涉一番,手心却被她捏了捏,“我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她不想让他为难。 “可是……” 他只要跟族人说明,她会是他未来的伴侣,他相信,不会有人敢拦她的。 虽然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但她已经在口头上承认了他的身份。 容缈歪了歪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又不懂人鱼语,进去也不明白你们的话题,难道你要一直给我翻译吗?” 人鱼沉思片刻,她说得有理,她本身就有语言障碍,况且那些政事,大抵是很无聊的,她很难感兴趣。 最主要的是,他自身的语言水平不高,要想在短时间内做到同声传译,恐怕还是有难度的。 容缈指了一块礁石,“我在那里等你回来。” 他点了点头,“好。” 说罢,人鱼进入宫殿。 他的族人们许久未见他,他一回来,其他人鱼的反应,那叫一个激动。 今时不同往日,他上了一趟岸,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鱼了。 他将寒暄放在了之后,先跟族长汇报了他的任务情况。 族长沉吟,用人鱼语文:“人类真的答应停止排污了?” 他回答:“是的,事实上,做出最大贡献的人类,此时正在宫殿外。” 族长吃惊,“什么?你把人类带进来了?” 人鱼一族在深海里潜藏了那么久,与世无争,也一直没有被发现,人类目前是不可能单凭自己的力量找来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主动将人带来的。 他并没有否定自己的行为,反而坦白相告,将自己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族长听了,后怕地说:“你的处境真是太危险了,早知道不该让你上岸的。” 这是他运气好,遇到了品行不错的人类,但凡碰上了个坏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未来的伴侣。” 他认真地说出荒谬不已的话。 族长二度被惊掉下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人鱼,怎么能和人类在一起?也不是我古板,限制自由恋爱。只是你们适宜生存的环境都不一样,以后可怎么过?” 他倒是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先把眼下的污染解决了,有问题,之后再说。 其实他不觉得难解决,反正人鱼只是不能长时间待在陆地上而已。 他定期回来泡泡海水,应该就没问题了。 族长沉重地摇了摇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是要继承我的位子的,你怎么可能可以在陆地上待那么久?就算我让,其他族人也不会允许的。” 他不语,内心却是已经下了决心,“族长,正式的净化会在明天或是后天开启,届时我会回来,带着浅海的鱼虾们一起。” “也好,先回来,别的事再从长计议。” 族长说完话后,他也没再多留,离开了。 不少族人都想知道,岸上的风景。 然而,她的保护罩时效有限,算上返程需要花费的时间,他还是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为好。 他回到她停留的地方,她如她自己所说,坐在礁石上乖乖等着她。 她的身边,聚集了一群八卦心爆棚的鱼虾。 它们在她耳边放肆讨论着,奈何语言不通,她也不懂它们说了什么,只能礼貌地保持微笑。 鱼:“她怎么不说话?看她的眼神,不会是要把我们吃掉吧?” 虾:“好可怕,曼尔为什么要带人类回来?我听哥哥说,岸上的人都很坏,每天都在研究我们的死法,什么爆炒、麻辣、十三香、蒜蓉。” 容缈眨了眨眼,看向说话的虾。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它好像在说什么美食。 她有点饿了。 这只虾……长得怪眼熟的。 跟她研究室里的那一只不会是亲戚吧? 不过话说回来,海洋生物应该长得都差不多。 人鱼当之无愧是最美丽的生物,长得又好看,又有辨识度。 但她没见到其他的人鱼,估计都在正殿里,数量也不会那么多。 尼兹海域的情况也是神奇。 那些鱼虾,本来应该生活在浅海,可由于污染到达得太快,一部分生物不得不往深处撤退。 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海洋最深处的人鱼宫殿了。 曼尔刚要到容缈身边去,便被一只人鱼拦住了。 “曼尔,你怎么能和人类鬼混在一起?她可是会吃你的子民的!她没有资格成为你的伴侣!” 容缈是听不明白人鱼语,可是她能听见声音。 人鱼的声线特殊,更容易分辨出来。 那不是他的声音。 她抬眸,望过去。 曼尔敛下眼眸,唇角掀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冰冷笑意,在她面前的乖巧,在对待别人时荡然无存。 “这么说的话,我也吃我的子民。你不吃?” 他的语气冷淡平稳,没有什么起伏。 在海里,大鱼吃小鱼是标准的生存规则,拿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来劝他和她分开,简直是无稽之谈。 然而,即便是有理有据,他也已经选择了她,不会再改变。 曼尔游到容缈面前,尾巴一晃一晃的。 她问:“发生什么了?” 他拉起她的手,表情委屈,“它们,告、你的状。” 第451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二) 容缈:“……” 既然是告她的状,那他委屈什么? 而且,她方才从远处看,分明是他的气势更凌人,可他一到她这边,顿时变得软了下来。 既然事情办好了,就应该回去了。 最好是在日出之前,那样更隐秘些,而且她的保护罩也有时间限制,久留并不好。 “带你,看海。” 人鱼转过身,背对着容缈。 她摸了摸他的鳞片,“是要背我吗?” 他单独游那么长的距离,估计就已经很累了,还要加上她的重量。 背着和牵着,区别还是很大的。 人鱼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眸纯净,“上、我。” 容缈:“……”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上他的背”,他没有其他的心思,可她很难不想歪。 以后有时间的话,她一定再好好教他,不然他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还不如什么都不会说。 容缈伏在人鱼的背上,她的手搂着他的脖颈,他的深蓝色长发在海洋中飘散,她便将手上戴着的多余的头绳取下,给他快速地编了一个麻花辫,放在单侧。 “这样就不会压到头发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虽说由于赶时间,完成得相对潦草,精致度有限,甚至有些凌乱,可他的脸撑住了。 发型往内收后,视觉中心便转移到了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上。 他全程都十分乖巧,任由他的发丝在她手中,被她把玩。 容缈攀住人鱼,她被他带着,开始在海里畅游。 刚才的景色是由最表层,过渡到最深处,而现在,恰好反了过来,相同的风景,却给人不一样的体会和感受。 在岸上看海时,海面是平静的,偶有风浪,总体也是沉稳的。 可海底,却别有一种风味,它汹涌澎湃,又奇幻动人。 那层神秘的面纱被轻轻揭开,他将真实的、美丽的海洋,展现在她面前。 她俯身在他耳边说:“人类世界有一句话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觉得,这个道理在海里也是行得通的。大海很好看,你也是。” 人鱼的耳鳍,抖了下。 平常状况下,她是感受不到他的耳鳍的颤动的。 而眼下,由于距离过近,她清楚地察觉到了,他的耳鳍动了动,甚至碰到了她。 都不用她问,他的害羞昭然若揭,他似乎很喜欢这种话。 她弯了弯眼睛,轻轻戳了戳他的耳鳍,“好像有点烫。” 人鱼往上游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来,尾巴也摆了摆,“上岸,再,给你摸。” 耳鳍和鱼尾,都是人鱼敏感的地方。 况且,摸他的人是她,效果加倍。 本来她的身体,就挨他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 他很努力很努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她那么一碰,他都快没有游泳的力气了…… “好。” 容缈乖乖收手,放过了人鱼。 他刚要松一口气,身体又被她抱住,她靠在他的身上。 她的手刻意避开了他敏感的腰腹位置,也没乱放,而是拉着他的手。 人鱼游泳不需要借助手臂的力量,她抱他,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阻碍,只是会让他有些心不在焉而已。 容缈特意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动作,她振振有词地说:“不这样,我会掉下去的。” 的确,她为了不碰到他的脖颈和耳鳍,只能尽可能地贴着他光滑的后背,手也安分很多。 人鱼不语,他微微抿起唇,他觉得,自己这种容易害羞的性格应该改一改。 她都还没做什么。 容缈安静地伏在人鱼身上,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她看着自己慢慢远离蚌壳、海草、五彩斑斓的鱼群。 她的本意,是想模拟一遍离别的过程,可到头来,他却带她来海底约会。 海洋是如此具有包容性,以至于让她也产生了留恋的感情。 所以,他作为自小在海里长大的人鱼,重温了静谧无边,又瑰丽壮观的海底世界后,大概是不会想回到陆地上的。 人鱼将容缈带出海面,夜色变得浅了些,更远处升起了微弱的熹光。 他没有要往岸上去的意思,只是带着她,停在海中,目光朝着太阳的方位。 是要在海里看日出吗? 容缈还没有问出话,便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望去。 浅海处,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见自己被发现了,高胜天的意图直接暴露出来。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她和人鱼的方向。 从特制手枪中发射而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手指一样粗的银针。 它可能都不能被称之为“针”,完全是硬核武器。 “往左。” 容缈收紧手,用力抱住人鱼的腰,翻进了海里。 好在她的反应足够迅速敏捷,躲开了银针。 再晚一点,他们之间,都必然会有一方受伤。 银针掉进海里。 “还好吗?” 她问。 人鱼点了点头,神色懵懂,“怎么了?” 容缈尽可能简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虽然她不知道,在拘留等待审判的高胜天是怎么逃出来的,但他肯定还有后手。 人鱼敛了下眸。 他的重点抓得很准。 试图攻击他和她的人,和污染海洋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个人。 “要暂时躲一下吗?” 她觉得,高胜天必然是私逃出来的,不然,他的姿态应该是更放松的,像是一切尽在掌握,可他显然十分紧张。 面对容缈的问题,人鱼给出了回答,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湛蓝的眼瞳澄澈而空明,语气却是笃定而自信的,“这里,是海洋。”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海洋是他的主场。 既然是在主场上,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身为海的主人,自然是要好好展现一下,“待客之道”。 她从他背上下来,他牵住她的手。 下一秒,风浪不知从何而来,似是有漩涡,让整片海域都随之动荡起来。 身处在风暴眼的容缈,更为清晰地看到了周边的波动。 她所在的位置,倒是没有太大震感,可也只有她和他脚下那么一小块地方,是风平浪静的。 仅此而已。 第452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三) 周遭一片混乱,所有的海水都呈现倒流的趋势,流向浅海。 像是要将陆地吞没。 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看上去永远保持着沉静安稳的海,露出了狰狞凶恶的一面,它仿佛是一只将自己隐藏着的爪牙全部展露的猛兽,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高胜天清楚,海洋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对人鱼下手的地方,可他实在是太嫉妒了,也恨到心里发狂。 自从她将尼兹海域的问题提出来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从云端跌入了深渊。 且不提从前那些特殊的待遇,他连正常人的生活都过不了。 他被关在狭小的牢房里,那里头连光都没有多少,他失去了一切获取信息的渠道。 高胜天只能从看守他的狱警那边,获取消息。 他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听见了外面的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的,熟悉的名字,让他心里一惊。 由于容缈要为人鱼保密,她不会让人鱼抛头露面,那一则新闻报道得也十分简单明了,只用寥寥十几个字,便概括出了最中心的内容。 可那也足够了。 容缈、人鱼…… 当高胜天听到关键词的时候,大脑就已经宕机了,他没再听后面啰里吧嗦的、来自各界人士的采访发言。 那以前是他最喜欢的环节,因为民众都知道,只有他说出的话,是具有含金量的,最可信的,所有的观众都会期待着他的出场。 然而,他不再出现在电视、新闻、网络上,他被关在了监狱里,整日在那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破房间里,完成吃喝拉撒睡等日常事项。 关于他的最终审判结果,有八成的概率会是死刑,但他没有放弃,他记得,那时有百分之十的人,动了恻隐之心,那足以说明,他未必会死。 如今的社会,注重公众的参与度和认可度,就连刑事案件也是,尤其是涉及像高胜天这种具有两面性的人。 他既实实在在地为公众做出了贡献,又是踩在实验对象的尸骨上到达王座的。 结合各种事实,可以判定,他的道德是有问题的。 但他的罪行是否致死,是有待商榷的。 曾有百分之十的人,认定他无罪。 无论是谁买的水军也好,胡乱投票的也罢,只要有一个结果,就可以了。 假如他在之后的审判中不是被百分之九十五及以上的赞成率判死,那么他会被视情况减缓刑罚,一切都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高胜天此前在监狱中时,内心是受煎熬的,可并不是因为公众的谴责,或是自身对污染海洋环境、残害生物的反思,他只是觉得生活的环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接受不了这种落差而已,他的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 他对自己的命运,是有不少把握的,不出意外的话,他顶多被判个几年,如果他能在监狱里搞点研究出来,他就可以将功抵过,争取早点被放出来。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听见了相关报道后,改变了。 他恨容缈恨得要死,一个牙都还没长齐的新人,居然有胆量挑战他,还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 确实是他小看她了,不过,他仍然认为,她的目的,是要踩着他上位,顶替他的位置。 比起从零开始,把他作为跳板,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可就是这样一个利用他的、阴险的人,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会有人鱼自己主动出现在她家里? 这是在干什么?上赶着给她研究,为她的科研事业增光添彩吗? 高胜天根本不信这种说辞,他觉得,她根本就是在忽悠人。 不过,她的理由充分,倒是骗取到了那些人的信任。 那可是人鱼,多完美的实验对象!人鱼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块鳞片,都值得拆分下来,细细研究。 但她做了什么?她申请了私人研究,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倘若是他,他一定能根据人鱼的特性,做出各种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的实验。 传闻中,人鱼是凶猛的。 可再凶的畜生,也只是畜生。 他就不信了,在强电流的威压下,人鱼能傲慢多久?还不是照样老老实实成为他的狗? 高胜天甚至在计算着,他出去的时候,人鱼被研究到了哪一步,他还有多少研究的空间。 但照容缈的进度,他怕不是能把整个领域都拓展完。 要是他还在研究所,他哪用担心这些问题?有的是人求他做实验。优质的研究对象,都要排着队来。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时,他得到了更让他愤怒和震惊的消息—— 容缈会在近期,将所有的海洋生物放生,包括人鱼。 据说,她研制出了解决污染的药剂。 他还是不信,因为他自己在排污前尝试过了无数次,根本没有所谓的解决方法,别说一劳永逸了,就是缓解污染,都是不可能的。 高胜天猜测着容缈的真实意图,而后,他得出了结论,她根本不是什么环保主义者,她只是想独占所有可研究的海洋生物而已。 将它们放回海里,只是一个幌子,她还是想取代他的位置,那对于一个新手来说,难度坎比登天,他已经做了很多年实验了,她必须要有充足的样本数据,才能顶替他。 她一定在海底修建了不为人知的通道,可能就是通向她家的,说不定连最初的人鱼,都是误入了她的陷阱,否则怎么可能会自己登门? 高胜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逻辑是那么的完美、无懈可击,他已经没有丝毫理智可言了,自然也不会去深究细节。 他想的是,既然她要私自珍藏那些生物,那他就半路截胡,无论是中止她的计划,还是把它们抢过来,对他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靠他登上了现在的位置,他也可以揭穿她的伪善面孔,来给自己赎罪。 明明都一样邪恶,还要分什么高低贵贱?她凭什么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而他就跟个老鼠似的? 第453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四) 高胜天越狱了,在监狱看守松懈的时候。 他不确定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将人鱼送回海里,便想抢先一步下手。 立目研究所,他目前是进不去的,他被剥夺了研究员的身份,也没有通行证了,他回了家。 高胜天的家此前被封锁过一段时间,为配合调查,警方收缴、销毁了他不少宝贝。 心痛之余,他翻出了藏得很深的、压箱底的武器。 他原本的人生规划,是不断扩大研究对象的范围,先从陆地上的生物开始,到海洋,再到天空。 能够发射带毒银针的枪,就是为了那些飞禽而特别研制的。 只可惜,他的计划被她的出现打乱了,甚至有要彻底崩盘的迹象。 他来到了尼兹海域,无论她想怎么做,她都必须要来一趟海边。 这是她的必经之地,他只要潜伏在附近,便可以找到下手的机会。 然而,他一到达,便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他一眼认出,那是在官方资助下购买的、属于立目研究所的车,因为他曾经也有过一样的待遇。 房子、车子、金钱、社会地位,他本拥有的一切,而今都失去了。 判定出了车主的身份后,他猜到,容缈此刻应当就在海边,她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尼兹海域的境况那么特殊,她不会有闲情来看海,“怀念故乡”的。 她一定带了人鱼来。 他的眼中流露出疯狂。 岸上没有人影,她 高胜天换上了专业的潜水装备,他背着氧气瓶,相关的设备都提前进行了改进。 他也知道,海域里的水会对人体造成危害,所以,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他刚从监狱里头逃出来,拥有的技术是有限的,因而装备称不上完美无缺,只能勉强支撑一下。 只是,高胜天没有想到,她出来得那么快。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海面上的光线微弱,让人看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可他注意到动静,反应过来后,便朝那边发射了银针。 他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知道,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银针射中了她也好,射中了人鱼也好,只要中了,他便有更大的把握。 上面的毒,只有他能解,他将占据绝对优势。 可出乎他的意料,容缈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她回了头,目睹了他的所作所为,并且做出了防御。 相隔的距离分明并不远,特制手枪中的银针,飞行的速度也是极快的。 按照常理来说,她根本不可能避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针扎入她或是人鱼的身体,鲜血把蓝色的海洋染红,一切都像是慢镜头。 但她躲开了,不仅如此,还将人鱼翻进了海里。 跑! 高胜天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他的确还有几枚银针,可射击目标潜入了海中,海里的阻力太大,他的银针在水里根本发挥不了一点作用,它本身就不是用在海中的,先前在设计它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考虑那么多。 且不说人鱼的性格和能力如何,再怎么样,人鱼也是鱼。 在水中,他跟人鱼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便宜可以占。 光是游泳的速度,便差了一大截。 只要将人鱼引到陆地就可以了,把人鱼逼出来,他才能赢。 高胜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用尽毕生所学的知识,计算着自己获胜的概率。 然而,在他得出结果前,滔天的海浪朝他而来。 他分明都快游到岸上了! 可是,铺天盖地的海浪,将岸线吞没,具有巨大冲击力的海水,将他拍下、吞噬,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精密的潜水装备被轻而易举地破坏,面罩也碎裂,连接着的氧气瓶也漂了出去,他呛了好几口水。 海洋却并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它一改平日温和的面貌,仿佛是淬了巨毒的蛇,在他的身后猛追。 即便是已经追到了,它还是不停歇,巨浪将一部分沙滩淹没。 在海中的容缈,看见高胜天失去意识,身体往下沉后,她拉了拉人鱼的手,轻声说:“可以了。” 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失控,届时造成无辜居民的伤亡,可就不好了,那是不可逆的。 她的声音,清晰可闻地落入他的耳中。 人鱼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了一下,他将所有放出去的力量慢慢地收了回去, 向前猛冲的海浪渐渐平息,开始往回流。 她注意到,他使用的方法十分独特。 如果是将整个海域倾倒方向的话,恐怕会有一头雾水的海洋生物被冲上岸。 但她没有看见一条鱼、一只虾,往岸边去。 也就是说,他不止在控制着海水的流动方向和规模,还预先隔开了其他生物,可能是在后头设置了屏障,又或是用了别的什么方法。 人鱼一直以来,都被她单独养着,和外界很少有交流,顶多是和那些个研究员见过一两面,他并不清楚真正的人性,在看见造成他的家园被污染、破坏,生灵涂炭的凶手后,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会愤怒吗?可,他的神情淡然,似乎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或许,他当真是和海洋一般,将所有的心思都掩藏了下来。 可,哪怕是在已经动怒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忘记,要保护剩下的海洋生物。 在短短时间之内,他做出了最合理、全面、理性的反应。 人鱼的眼瞳如宝石般纯净,他的神情是单纯的,说出的话,却并不如此,“杀?” 熟悉的话语。 上一次,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但这一次,不是了。 容缈勾了勾人鱼的手心,“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可他要是死在海里,对海洋来说,是徒增了垃圾。” 人鱼听了后,认为相当有理。 那种人,大概连血都是臭的,海底的同伴,会觉得晦气的。 人鱼带着容缈上了岸,他再度操控起了海水,只不过,他这回的幅度小了些,他只是借助海浪的力量,把昏厥的高胜天推上岸而已。 至于他自己,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第454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五) 尼兹海域近来一段时间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发现人鱼,和解决污染的药剂被研制出,两个事件,又将它推上高峰。 无数人好奇,海域的污染究竟能否被根除,毕竟,此前没有一个研究员敢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容缈一个名不经传、靠着尼兹海域发家的新人,却公开发了言,表明要将生物送回海中。 假如她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周边的产业链也可以恢复了。 住在离海近的居民,最先发现了海洋的异常,有人录了视频发到网上。 那是极为直观、震撼的画面,像是海啸,带有毁天灭地的气势,跟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可异动持续的时间不长,它很快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逆流了回去。 视频一被发布,便引起了广泛关注,闻到爆款新闻气息的记者,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开启了直播。 容缈、人鱼、高胜天,三者之中,无论是哪一个,都能引起轰动。 何况是在同时、同地出现。 直播中的弹幕瞬间爆满屏幕。 [顿时脑补了一出三角恋。] [吃点好的吧,这也能嗑起来?不嫌牙硌得慌?] [高老师,啊不,应该称为嫌疑人高某,他不是在监狱里吗?怎么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晕了?] 这是弹幕中相对来说显眼的,却只有寥寥几条,剩下的,都是在夸人鱼的美貌。 网上的视频发布得早,容缈这边有时间差,高胜天被海水推上来的时候,记者来得快,摄影机开得也迅速,且,一些想上头条的记者,不顾她的阻拦,愣是把镜头对准了人鱼。 她迅速脱下外套,将他赤裸的上半身裹住,可摄影机还是捕捉到了他的一个侧影。 截图在网络上被传爆了,点击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服务器都差点瘫痪掉。 [妈妈,我见到人鱼了!] [啊啊啊鱼人!] [连人家的物种都打错了,看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一样。理智0%,彻底疯狂!] [好暗的光线,好美的人鱼,我直接斯哈斯哈。] “海边的信号不太好,直播不会卡顿吗?” 容缈言笑晏晏地对着各种长镜头说。 她说完后,直播间的画面一卡,出现了转圈圈的标识。 容缈的声音被用于收音的的麦给收了进去。 [我去,真卡了,大预言家?] [老公你说句话啊!怎么偏偏这时候卡了呢?] [在看到人鱼的正脸之前,我是不会安息的。] [不懂就问,现在去尼兹海域看实况还来得及吗?] [灵异事件,所有的直播间都卡了。] [那可能是真的网络不佳了,大家一起转圈咯。] [不是我说,你们都起这么早的吗?] [笑死,根本没睡。] 一堆摄影师也不知所措,坏了一个设备还好说,总有备用的,一起坏是因为什么? 直播被迫停止后,容缈看了一眼时间,“再久留也不好,一会儿就该有看热闹的群众来了。直接上法庭怎么样?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说。” 记者集体蒙圈,面露不解,“啊?” 上法庭是要干什么?她要告谁?告记者吗?不至于吧? 但她说的也是事实,直播一中断,想亲眼来看人鱼的人,肯定更多了。 到时候人流密集起来了,容易引发一系列问题,交通堵塞都是轻的了。 容缈指了下地上躺着的高胜天,“麻烦各位将他带到法庭,别让他再跑了。” 监狱的消息来得慢一拍,负责看守高胜天的警卫后续才赶到。 由于她的身份牵扯到立目研究所,所长也出席了。 法庭上,法官掩面,偷偷打了个哈欠,他看着底下的一群人,只觉得心累。 这才刚天亮,怎么都那么闲?逮着他一个人加班。都没到开庭的时间。 现如今的时代,是能提出审判的,即涉事双方直接面对面交谈,不需要前期过于复杂冗长的手续。 不过,它需要涉案人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否则,要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直接上庭的话,法官得累死了。 她原是不想那么引人注目的,可既然记者来了,那正好,可以当着民众的面,公开对峙。 刚好,能借此机会,定下高胜天的罪,只要实时投票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他就真的完蛋了。 容缈和人鱼在一起,他的身体构造特殊,她跟法官申请了一个带轮子的浴缸,让他可以泡泡尾巴。 此外,她还给他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来。 人鱼觉得,口罩戴着有些不舒服,可他也没摘下,他清楚,眼下的状况,虽不能说是他一手造成的,但少不了他的参与。 她教他调整呼吸,他很快学会,并适应了。 人鱼的环境做到了最高限度的舒适,高胜天那边就显得很惨了。 他人都还没醒,先被一双手铐给铐住了,左右各站着一个警卫,他的手臂也被两边的人抓着。 一早被领导骂醒,发现嫌疑人逃跑的警卫,吓都要吓死了,此刻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要是再让高胜天溜了,饭碗可真的不保了。 高胜天是自己醒的,他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只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全是水。 没有来得及往深处想,他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宽了不少。 他不是在监狱里,也不是在尼兹海域边,他在…… 法庭上?! “这……” 他刚想说话,便被身边的警卫捂住嘴,他被束缚着,在椅子上挣扎,却也是动弹不得的。 “肃静!” 法官威严地说:“请双方保持安静,在轮到你陈述之前,你是没有发言的资格的。如果你想要挑战法庭,后果自负。” 高胜天闭上了嘴,他压根搞不懂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只能先沉默,不然惹怒了法官,可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他现在本来就是有待定罪的嫌疑人。 法官大致说明了一下发生的事,“此事性质恶劣,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当事人容缈要求开启公开审判。现在,正式开庭。” —— 或许明天会开新书?我也不知道,看手速好了。 第455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六) 容缈也没藏着掖着,她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得出结论:“高胜天不知悔改,我行我素,对生存环境的恶化熟视无睹,他不仅没有遵守身为研究员应当遵从的准则,更是毫无人性可言,他所作的一切,令人发指。综上,希望法庭和民众能做出最公正的审判。” 到了高胜天的环节,他一个个开始推翻她的供词,胡诌也好,辩解也罢,他试图将所有的事情都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你说我为了科学的进步不择手段,急功近利,可是我告诉你,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这么做。研究所有业绩考核,民众也不可能花钱养闲人。” 他话锋一转,转而开始反思自己,“我承认,我的研究手段的确是有些过激了,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任务落到我头上来了,我只能去完成,我做出的贡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 高胜天倒是会甩锅,一下将问题给到了研究所上。 科技发展得快了以后,追求速度和效率,其实是整个社会的通病,他用这种托辞,能争取到部分人的同情心。 他抓住关键点,问:“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带着人鱼,深夜出现在尼兹海域?你的意图是什么?你的行为,研究所是知情的吗?” 所长看了一眼容缈,他也不确定自己这时候是否要开口,她确实没有跟他或是任何人汇报此事,可立目研究所已经没了一个高胜天了,要是再少了一个容缈,再想培养谁起来,就难了。 容缈不慌不忙地说:“人鱼在名义上是我的研究对象,项目是我一个人在做,封闭实验,我要研究什么,想什么时候研究,都不关你的事,不是吗?” “好,那我再问你,你和人鱼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引发短暂的海啸?你曾经指证我,不顾海洋生物的人类的未来着想,可你现在不是也在威胁人类的生命财产安全?” 高胜天咄咄逼人地道。 他打不过现在的这一点,就想从另一个点开始攻击。 容缈并没有被绕进去,“有视频为证,那不是海啸,它倒流了回去,它只是将海岸线往内陆推进了一些,淹没了部分沙滩,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就要问你了。” “大众对人鱼的定义是凶残,但他在我的实验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她调出相关的资料,人鱼各项身体数据的平稳,足以证明他的性情是正常的,不会忽然发疯,“今天,你倒是证明了一件事,人鱼不是没有攻击性,他只是不想展露出来而已。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有这种异常行为,更不可能主动攻击。” 法官沉思,“也就是说,是高胜天先进行了攻击,惹怒了人鱼,人鱼才反击?” 她点了下头。 高胜天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话是对的?” 容缈歪了下头,“我没有必要栽赃你,你要是真的没有做过,面对我的陷害,你应该在第一时间驳斥,可你没有,你想让我拿出证据。你心虚了,对吗?” 见心思被猜中,高胜天紧张得吞了下口水,他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有证据才能认定事实,没有的话,我也可以诬陷你。” 他就是看准了,她拿不出证据,才敢这么说。 有了那一场海啸似的灾难后,尼兹海域周边就算有监控,也肯定坏了。 没有任何影像可以证实他的所作所为。 至于他的武器也早沉进了海里,能找到才怪了。 容缈的逻辑依旧清晰,“不管是谁伤的谁,高胜天有没有攻击人鱼,私自出逃的人,是不是应当被抓回去,罪上加罪?在此先决条件下,他没有任何立场指责我。” “你还是没有说,你去尼兹海域是为了什么。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高胜天拒绝回避她的质疑,抛出了最初的疑问。 倘若她是要私藏人鱼,或是在海底做什么手脚,那么她就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判他的罪了。 “污染药剂已经制成,我自是要带人鱼去测试的。” 容缈说了一半的事实,不算是在说谎。 “偏偏是人鱼?你不能随便带条鱼,带只虾去吗?人鱼只有一条,要是你的药剂出问题了,把人鱼害死了,你该当何罪,怎么面对研究所和民众?而且,白天不能去?非要挑深夜?” 高胜天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强劲。 容缈微笑了一下,“人鱼死了,就是实验失败了,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之前的研究对象,有一个活下来了吗?但你用的,不也是这一套话术吗?怎么?只有你能用借口,我不可以吗?” “想带谁去测试,是我的自由,我想,你没有资格和权利过问。人鱼是所有的研究对象中,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他能活下来,便可以证明药剂的安全性。深夜出行,则是为了避开人流,避免过度关注。还有问题吗?” 她淡然地一一回应,将高胜天所有轻飘飘的质疑重重打碎。 谁在法庭上处在上风,昭然若揭。 “不能因为你自己是那种人,你就把所有人想成和你一样的人,用你单薄的想法去揣测别人的心思,对吗?” 容缈的语气无害,她甚至是微微笑着的。 高胜天被说成是井底之蛙,可他刚从溺水的状况中缓过来,仅有的论点又被她挨个推翻,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挑毛病,哑口无言。 但容缈想要的结果,不止于此。 按照目前的发展,他最多是落个终身监禁的下场,可她要高胜天再不可能翻身。 她思考着怎么推进下一步。 一直缄默不言的人鱼,却在此刻忽地伸手,拉了拉容缈的衣袖。 她侧头,“怎么了?” 他用纯净透亮的眼眸看着她,“证据,可以、找。” 人鱼指的是,高胜天试图攻击他和她的证据。 第456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七) 容缈向法官提出了申请,可由于人鱼也是涉案的一员,他并不能被予以暂离的机会。 她用手机,录下了他要说的话,而后转交给了所长。 “你的意思是,我在尼兹海域边上播放录音,海底的生物听见了后,就会来帮忙?” 所长说完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现实奇幻故事? 不过,世界上都有人鱼了,其他的事情好像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是的,麻烦您了。” 容缈抽不开身,只能让所长帮忙。 以防万一,她也将备用药剂的储存位置说了出来。 抑制污染的药剂有时间限制,估计已经失效了。 她担心,那些海洋生物听见人鱼的请求后,都往浅海游,被污染沾上。 所长说:“好,知道了,但我只是个传声筒,要是它不起作用,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有、用。” 人鱼默默插了一句。 在海中,声线最特殊、最好辨认的,便是人鱼了,频率、声调、发声位置,都不是能随意模仿出来的。 他的声音,更是极具辨识度。 重要的事情,他都一一陈述完了。 所长不没说话了,他觉得,即便是海洋生物真的能听得懂人鱼说话,也难以找到高胜天使用的相关武器。 那是真的“大海捞针”。 两个小时后,所长回来了,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手中抱着一只螃蟹、一只海龟。 螃蟹的钳子里抓着银针,海龟的背上则放着手枪。 高胜天:“……” 还真给捞上来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狡辩,“你怎么能证明它们是我的?也有可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尼兹海域很久以前可是旅游胜地。” 他估摸着,海水应该把他的指纹给冲刷掉了,所以他才有信心说这种话。 容缈接过手枪,她将枪口对准高胜天的头。 “你、你要干什么?” 高胜天有些慌不择路了,他向法官求助,“即便我是带罪之身,我也有人权,她怎么能在法庭之上公开对我开枪?” 法官示意容缈,让她放下手枪。 她的手指都没抬一下,“不是说玩具枪吗?开在你身上不可以吗?害怕什么?玩不起吗?” 容缈的语气无辜又可爱。 高胜天冷汗直冒,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他给自己挖了个坑,怎么答都是错的。 要是承认那是玩具枪,他是敌不过银针上的剧毒的,可否认的话,就是在变相呈现自己的罪行。 容缈并不需要拿指纹去检验 ,它确实是被洗去、覆盖了。 但这种程度的装备,又不是人手一个,也只有高胜天有能力制造出了。 她演示了一下手枪的攻击力,墙壁直接被打穿了。 高胜天无话可说的模样,也印证了她的证词。 法官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墙面,所长则是算了下修缮的费用。 [不敢想象,要是人鱼中枪了会怎么样。] [就是啊,高某一直在那混淆视听,还好有证据辅证,小姐姐条理清晰,没被他的思维带偏。] 法官见状,开启了投票时间为一天的审判。 陆陆续续地有民众把支持率顶了起来,可结果在百分之九十一、二上下浮动,说明高胜天最终的处理究竟会如何,还是有争议的。 不排除有刷水军的情况,但投票需要实名认证,且每个人只能投一张票。 眼下的投票情况表明,依旧有部分人士认同高胜天的做法和所持的理论。 还有一些人是觉得他的行为,不至于被判处死刑,索性弃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屏将实时的投票呈现出来。 连所长都不由得捏把汗,照这个趋势下去,容缈很难得到她满意的结果,可当事人自己却一点都不紧张。 她给人鱼梳着头发。 所长问:“你不担心吗?” 容缈抬眸,望了下赞成率基本上已经平稳了的投票界面,“担心又能怎么样?” 再焦虑也改变不了事实,不如静观一下,等待奇迹的出现。 “也是。” 她的心态还真好。 所长建议道:“你可以趁着现在摄影机开着,直播也还在进行,让摄影师给人鱼一些特写之类的,他要能哭一哭,博取到同情的话,对投票的结果导向也有利。” 他看了网络上的报道和网友的评论,知道舆论的走向。 对于研究员来说,美人鱼的重点在人鱼,可于普罗大众而言,“美”才是最引人注意的。 美丽且脆弱的稀有生物,毫无疑问可以争取到最大的优势。 人鱼也听懂了,他看向她,“我,可以,的。” 只要他哭,就能为她和海洋争得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的话,他是愿意的。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按照法律的程序来,假如是在海里,想弄死一个人,是很轻松的事。 但这是她生存的世界里,运行的规则,他不理解,却尊重。 “不用哭。” 容缈不为所动,“你的眼泪不需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流。” 她说得认真而坚定,甚至隐隐有一种自信,像是坚信自己可以得到理想中的处理方式。 投票结果出来之前,相关人员都不能离开法庭,所有人被迫通宵。 但累了一天了,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的。 距离投票截止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的时候,不知道突然从哪传出了一声尖叫。 [吓死人了,本来熬夜熬困了,现在直接被吓醒。] [谁不是呢?吓得我直接扇了我对象一巴掌。] [有对象了不起啊?有猫人士不屑一顾。] [好好好,原来大家都有伴了,只有我独自度过漫漫长夜是吧?] [蹲了一天了,人鱼到底长什么样啊啊啊?!]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了?尖叫啥?] 哪怕是深夜,法庭里也是开着灯的。 所有人顺着尖叫声的来源,再沿着一脸惊恐的目击者的视线,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高胜天的脸上,长出了几个鱼泡一样的、淡白色的肿包,似乎下一秒,就要溃烂流脓了。 ——— 统一回复一下,这本书还会继续写,想开新书一是因为想在年底前把一直搁置的新书脑洞写完,二是因为缺钱。不过新书可能只有二三十万字,不长,男主视角暗恋成真,暧昧拉扯应该会很久。 第457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八) “是你干的好事!是你对不对?” 高胜天情绪激动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旁边的警卫制止。 容缈无辜摊手,“我干什么了?” 人鱼冷冷抬起眼眸,清透的眸中显出些许冰冷淡漠。 没有上岸的时候,族人告诫他,要对人类礼貌。 可如今看来,这并不是通用的准则。 不是所有人类,都值得敬重的。 他在引动海水之时,会注意隔开鱼虾蟹群;而她也会想要保护在海边生存的其余居民。 但,像高胜天这种人,无论是他,还是她,对其都是相同的态度。 “你蓄意报复,一定是你让人鱼做了什么,我才会变成这个鬼样的!” 高胜天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容缈的眉梢微抬了下,“法庭有监控,在场的人和直播的观众也都能看见我的一举一动,我迄今为止,有做什么让人怀疑的事情吗?” 她连过都没过去。 “那就是你趁我晕过去的时候干的!” 高胜天不敢用手去挤自己的肿包,他甚至碰都没勇气碰。 这件事情,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不然她怎么会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那?支持率没有到达她想要的数字,她应该焦虑、不安、气愤才对! 她留了个后手,才会表现得游刃有余。 容缈想了想,“那时候,我确实没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只有她和人鱼在场,人鱼又是偏向她的,无法为她作证。 “不过,可以从你的脸入手,反推一下。” 容缈慢悠悠地转着笔,“我觉得,你是自食恶果了。” “你什么意思?” 高胜天瞪大眼睛。 “尼兹海域的污染只是被我暂时压制了,却并没有真正消除。”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抑制药剂是有时效的,我和人鱼在时间结束前,上了岸。但你,我记得是呛了水,对吗?” 高胜天当即愣住。 他的潜水装备被破坏后,每想呼吸一口气,都是喝一口海水,他当时只觉胃部和口腔里全是水。 之后,他倒是吐了一些出来,可水这种物质,是很容易残留的。 也就是说,被污染的水源,在药剂失效后,仍存在于他的体内,他由此发生了基因变异,和最早一批被发现、需要救援的海洋生物一样。 高胜天彻底傻了。 “如果你认为,我的判断有误的话,大可以让所长将相关的检测器械搬来,当场检验一下。” 容缈十分乐于助人地提供了一个方法。 可高胜天也不需要了,他自己也研究过尼兹海域和相关的海洋生物一段时间,刚刚是因为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一时间慌了。 而现在,他确信,那是他喝了污水后的结果。 他自己是没有办法了,但他很快想起,容缈有过将受污染、无药可救的生物养回原样的经历,“你能解决的,是吧?你不是救好了那些研究对象吗?” “这倒是。” 容缈兀自点了点头,“我想,你为自己辩护了那么久,执着到这种地步,也有不想放走人鱼的原因在,对吗?人鱼对你来说,有很高的科研价值。我放走他,在你看来,是浪费资源。” “可是,你现在对所有的研究员而言,也相当有研究价值,毕竟你是人类中被海洋污染的第一个例子,假如那么轻易地治好了,是不是也是一种浪费呢?” 容缈的话语,像是丢进湖泊里的小石子,却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直播间的弹幕又爆满了。 [她怎么能这样说?高胜天是人,人怎么能和动物相提并论?] [别搞笑了,她说的不在理吗?首个案例本来就应该好好研究。你破防什么?是因为你支持高某吗?]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不公开人鱼,就是怕神经病太多,管不过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罢了。] 高胜天不说话了,因为要是换作他,他还真会那么做。 同一时刻,大屏上的投票率,久违地开始上涨了。 原本站在高胜天一边的人,都不发言了,觉得为了科技进步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也反思了起来。 那些暗戳戳想着去尼兹海域偷偷捕捞人鱼的,同样被高胜天的基因变异模样吓了回去。 人鱼的家园被破坏,海洋生物遭到侵害时,有一部分人是无动于衷的,对此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然而,当危险真的有可能降临人间,威胁自身时,那些人才开始担心起来。 对神秘生物的探索欲,都被自身的求生欲望给压了下去。 支持率破了九十五,还在不断地往上涨。 最终的数字是多少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罪已然定下,数字只能说明,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事情的本质。 因为再不做些什么,下一个“高胜天”,就会是他们自己。 而只有高胜天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才能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 高胜天不再反抗、挣扎,他面如土色,心如死灰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容缈跟法官申请了提前离开,见也没她和人鱼的事了,法官同意了。 本来是要走个程序,所有涉事人一起见证最后的结果的,但整体的局势已经明了,何况,也熬了一天夜了,人鱼还是应该特殊照顾一下的。 出法庭的时候,刚好过去了一天,熹微的晨光洒下,像是在迎接光明的到来。 审判结束,里头传来沉重的钟声,法官的宣判声也响起。 外头有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可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法庭内的情况,摄影师自觉地规避了人鱼。 镜头对家园受污染的人鱼来说,是一种伤害,采访的那些问题,更是直接往人身上捅刀子。 大概是此次审判,也让人心生畏惧、后怕了,所以外界对人鱼的态度放得更尊重了些。 人鱼被放回到车上后,他拉了拉她的衣角,“一定要,回去吗?” 他说的,是他。 净化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明白的。 可她似乎不希望他再回来。 第458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三十九) 会有无穷无尽的后遗症。 他在海里待着,才能平安。 但他不会开心。 万事万物似乎从来难以两全。 “嗯。” 容缈的想法没有改变,“你在海里,才是你。” 在海里的时候,她的这种感觉更深刻了。 她又和他商量了一会儿后,决定翌日将所有海洋生物放回尼兹海域,他也同意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赶…… 虽说,网络上的大多数人都恢复了理智,可很难确保,会不会仍有极端分子去测试海水什么的。 污染能尽快解决,就不应该拖延。 “来来来,往这边放。” “小心点,别把鱼给震晕了。” 立目研究所的研究员忙碌得来来回回走,搬着各种器械。 她制作出的药剂,也被倒入一个更大的容器里,准备放进专业的机器里再排放。 机器能保证药剂持续注入海里,它发挥作用的时效会更长,这样一来,危险性也会更小一些。 有高胜天的前车之鉴在,研究员都小心翼翼的,也不是不信任她的药剂,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 一切景象,都和她初来尼兹海域时一样,那时,她也是什么事都没有做,游手好闲地走着。 只不过,她现在不需要做什么事,是因为各个流程都有相应的人去负责,而她主管人鱼就行。 容缈和人鱼走得远了些,坐在沙滩上,周边没有其他人。 她指了一下礁石的位置,“我之前就是在那里捡到你的。” 人鱼靠在容缈的身上,“嗯。” 身为人鱼,他的体质比起其他海洋生物来说,要好一些,因而,他发生的变异,不会影响健康方面,只是在外观上看着有变化。 他的语气低落,显然是心情不好。 容缈当然知道人鱼为什么不开心,她摸了摸他的头,“只是再见而已,又不是永别。你知道再见和永别的区别的,对吗?” 他点了点头,“再见、的意思,是,还会见。” 人鱼的记忆力不错,他甚至记得词典上的第二个诠释,“可是,也有、客套话。” “才不是客套。” 她托着他的脸,“我一直都会想要见到你。” 人鱼的耳鳍颤了下,微微发红,“我,也是。” 等时间到了以后,容缈把人鱼给带了回去。 在公众的见证下,她将所有的海洋生物“放生”,送回了海洋。 那些研究对象,被按照从小到大的次序,送回海洋。 最后一个,毫无疑问,是人鱼。 他被她抱着,送进了海里后,回望了她一眼,湛蓝的眸中,流淌着更深邃的情绪,而后,他潜入了海里,鱼尾拍打起漂亮的浪花,随着水波荡漾幅度的减小,他慢慢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容缈注视着海洋,直到海域重归于平静,她才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咸湿的海风,微微吹起她的发丝。 白色的海鸥在上方盘旋着。 她的确不舍,可立目研究所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救援。 失去家园的生物得以归家,海洋污染得到整治,这是所有人都感到欣慰的结果。 她不会以爱,或是其他的名义,用私心束缚住他。 [宿主,万一反派之后都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对于即将发生的“异地恋”情况,灵灵兔表示担忧。 [按照人鱼族的品性来说,他认定了宿主,就会保持专一,此后都不会更改。从理论上来看,宿主的攻略是已经成功了的。] 可她通常是陪反派过完一生才走的,而今双方中间横隔着地域和物种的差异,彼此不见面的话,他跟嘎了有什么区别? [宿主,你现在要离开位面,回到系统空间吗?] 容缈拒绝了,“不了。” 灵灵兔挠了挠头。 [宿主是要等反派上岸吗?不过,依本兔看,有点难。] 命运轨迹被改变后,反派恐怕是要继承海里的王位的。 到时候,他哪有多少时间上岸? 两头跑也怪累的。 他又不是住在浅海,来回通勤耗费的时间还是挺多的。 “我不想等他上来。” 容缈的语气淡然,“我想下去找他。” 她的手上有了人鱼的相关数据,细致得可怕。 人类和人鱼之间的差异太大,但,还是有相似性的。 既然如此,她可以尝试一下,把人“改造”成人鱼。 变得完全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人能像人鱼那样,居住在深海就行。 要是一直依靠他的保护罩,也不会长久的。 [宿主,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灵灵兔还以为容缈是要跳海。 她抿了下唇,跟系统说了她的想法。 [……] 灵灵兔摆出了苦瓜脸。 它不敢说,但它觉得,搞科研的成功率,可能还不如跳海。 这种研究,肯定不能放在明面上做,研究所不会同意的,只能偷偷摸摸地搞,安全性也得不到保证。 她没有实验品,只能拿自己开刀,要是进展顺利还好说,万一失败了,遭罪的可不是她自己吗? 容缈回到研究所后,提交了自己的研究报告,她把他哭出来的小珍珠,也一并交了上去。 有了理论成就和实践结果后,她跟所长提出休假,也被允许了。 她在短期之内,完美地完成了课题,甚至额外创造出了巨大的价值。 光是人鱼的眼泪被确认为会变成珍珠,就能证明古籍里的部分记载是可信的,从此延伸出的产业链、讨论话题,多如牛毛。 容缈得到了特等嘉奖,她一跃成为科研界不可忽视的、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 那栋原本用于科研的别墅,也被正式赠予给了她。 她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神秘感十足,外界对她进行着各种揣测,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到位,让人实在难以不好奇她的下一步是什么。 容缈到了别墅,她一开门,正对着的,便是高大的玻璃水箱。 它还在自动进行着水源的更换,最底下的、海草一类的装饰品,也随之轻轻晃动。 然而,鱼缸里没有人鱼,整个水箱都因此黯然失色,毫无生机。 第459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 她没有让人撤走它,倒不是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而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不然,她哪有心情去面对无聊透顶的实验? 容缈想去洗个手,她刚进卫生间,便想起他。 他那时由于身高不够,手碰不到水龙头,她特意给他安了一个位置低的洗手池。 后来,搬别墅了,她也给他改装了一些适合他使用的物品。 整个家里,处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却唯独没有他。 一切都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容缈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上,她通常都在家待着,没事一般不出门,有任何需要都会叫外卖。 她试图研究出合适的药剂,可进展不太顺利。 这也正常,她想做的事情是史无前例的,完全是靠她自己单打独斗,胡乱摸索。 况且,科研本就是一份充满不确定性的工作,有人终其一生都困在里面。 她是卡顿了一会儿,但没打算放弃。 人鱼不在的日子里,她确实会不可避免地觉得无趣。 就连选择吃什么的时候,她都会刻意避开海鲜一类,以免联想起他。 尼兹海域的情形很好,生态恢复正常后,相关的产业也能运转起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海域里有人鱼这种神秘生物,可却出奇一致地选择不打扰、不研究。 人鱼跟被遗忘了一样,他像是从没有来过陆地。 容缈调整了下心情,往浴缸里蓄了水。 她身上裹着浴巾,坐进了浴缸里,又把身子埋了进去,水面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容缈盯着浴缸里的水,她正出着神。 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开始没来由地冒小水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容缈:“?” 她记得,她吃了饭。 不是她的肚子在叫的话,那是什么? 紧接着,水面被翻涌起巨大的水花,她下意识地闭眼,却猝不及防地被水泼了个底朝天,头发都湿透了。 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臂,将她的腰身搂住,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她看见了熟悉的深蓝的长发,也久违地,听见了他撒娇的声音。 “容缈,我好想你。” 人鱼回来了。 她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过来的,也不清楚他能待多久。 唯一明确的事实是,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说实话,容缈有点懵。 “看见我,你不开心吗?” 见她迟迟没有做出回应,他问道。 她抹掉脸上的水珠,摇了摇头,“不是。” 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从浴缸出现?” 跟她对外界的说法一模一样。 坏了,她真成预言家了。 人鱼有些委屈,放在身后的尾巴轻轻拍打水面, “你不来接我,我只能自己来了。” 容缈:“……” 她又不可能天天去海边,为了防止睹物思人,她都宅在家里。 别说猜到他具体回来的时间了,她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回来,怎么可能刚好接到他? 人鱼指了指浴缸,“人鱼是在水里游着的,水是媒介,又是能连通世界的,凭借它,我们能去任何地方。不过,是需要变幻形态的。且,用的频率多了,也会有危险。” 他没有导航,探路了好几次,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真是辛苦你了。” 也算是长途跋涉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怎么想到要回来的?海里不好吗?” 人鱼摇头,“海里很好,我喜欢海,可是,我不想回去了。” 陆地上有她,他放不下心。 “什么意思?” 他不回海里,根本无法生存。 容缈很快想到一个问题,“净化海洋的代价是什么?” 他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经过机构的检测,尼兹海域的污染已经得到解决,水质恢复如初,甚至更加干净了。 在得到结果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净化。 他现在回来,恐怕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可是,人鱼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即便是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他看起来也还是正常的。 他微微抿了下唇,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只轻描淡写地道:“半颗心。” 容缈呼吸一滞,她靠近他,耳朵贴近他的心口处。 她用听诊器听过他热烈的心跳,他那时还是鲜活的、生动的。 可是,现在,他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 他抬起手,像从前她抚摸他一样,摸了摸她的头,“不疼。” “不信。” 怎么可能不疼? 海域的面积那么大,要想完全实现净化,需要付出多少力量? 他剩下的半颗心脏已然不会跳动,跟个空壳没什么区别,顶多是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而已。 “真的。” 人鱼低下头,与容缈额头相抵。 只一瞬间的事,他的记忆便传送到了她的脑海中。 她看见,他的深蓝色长发,在蔚蓝的海洋中飘散开来,他在最中央的位置,底下有他的族人、鱼虾蟹群,贝壳和海草……一切海洋生物,都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他的唇轻启,说着她听不懂的、古老的人鱼族语言,空灵又神秘,带着虔诚的意味。 知道她不会人鱼语,他在她耳边,将他当时所言,翻译给她听—— “我将我的心脏献出,献给世上的每一片海域,愿海洋澄澈如初,所有生灵皆有家可归。” 画面中的他,在将誓言说出后,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身体击穿,取出了他的心脏。 海洋只要了他半颗心,却攫取了他大部分的力量。 他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弱了,唇是苍白、没有血色的,眼眸也多了几分迷蒙,可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都是淡然的,像是在跟她说—— 看,他真的不疼。 “守护海洋是人鱼族的使命,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安慰着她。 人鱼族的每一任族长,都要有为海洋献出生命的觉悟。 海洋和人鱼,一直都是共生的关系。 环境好的话,人鱼过得也轻松,只要定期净化、日常维护一下就行了,不必耗费太多心神。 第460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一) 而一旦环境受到污染,族中必须要有人鱼将自己作为祭品,去换取干净的海洋。 力量不够的话,可能还需要更多的人鱼来完成整个献祭过程。 现任族长已经年迈,如果再去和海洋做交易,恐怕会因力量枯竭而死,说不定还要把剩下的族人也搭进去。 他的力量是足够的,尽管也存在一定的风险,可他死亡的概率会低得多。 族人起初是不同意他去的,以他的资质,他定会是下一任族长,是整个海洋独一位的王者,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其余族人眼里,他是被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少爷”,没必要提早经历那些事情。 人鱼并不需要多少历练,只要有护住海洋的决心,就可以了。 但他却固执得不行,无论别的人鱼怎么劝他,他都不听。 他最初,便是族里思维最直线的人鱼。 上岸,更多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为海洋、族人做些什么。 谁知道,中途发生了变故,他失去了记忆,忘了自己的任务,连外形都成了一颗蛋。 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他学到的不仅仅是文字、语言那么简单,他知道了,每一个词语都有它的含义,虽然读起来轻飘飘的,嘴巴一张一闭就可以完成发音,可真正做起来时,却是沉重无比。 他想和她做一样的事情,他知道,在岸上的她,穿着白大褂,研究那些生物,都是为了净化海洋。 可光凭人类的能力,是不可能将污染彻底清除的,即使表面上的数据正常了也没用。 数值只是数值,海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只有生活在海里的生物才会知道。 既然人鱼被赋予了净化的能力,就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况且,他是和她一起的,即便他独自身处海洋,也会不觉得孤单,他清楚,岸上有一个她,也在为了相同的目标而努力着。 容缈抱着人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该说什么?他做得很好? 但污染是人造出的,生物变异也是人犯下的错,可偿还一切的,却是人鱼,太不公平了。 期间唯一称得上不差的消息,便是审判最后,高胜天被判处了无期徒刑,监狱对他的管控到了最高级。 让他死,对他来说反而可能是一种解脱,所以处置方式也相应地发生了改变。 其中或许也有伪气运之子光环的作用,他要是能那么轻易死的话,早死了。 伪主角是杀不死的,不然容缈每次碰上了,开杀即可,哪用那么费劲? 把他关进去,让他一辈子只能通过看电视感知科技的发展,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大概才是最大的折磨。 立目研究所真的派人去研究他了,他一下子从研究员的身份,沦为研究对象,这种强烈的落差感,估计能逼疯他。 据说,他现在已经疯了,不过,他原本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多正常就是了。 “曼尔,我的名字。” 人鱼轻声说道。 回到海里后,他用的语言自然是人鱼语,可他一刻都没有忘记人类的语言。 用进废退的道理,她给他讲过了。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所以,在海里的时候,即便没有可以跟他用人话交流的生物,他也会在头脑中模拟着和她的对话。 他很想她,闲下来,或是疗养时,他都会幻想她在他身边,语言水平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一大截。 曼尔抬起眼眸,他的神色里,有一些紧张,鱼尾尖尖蜷起了一些。 “你,还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安定,“我没有好看的尾巴了。” 人鱼族以自己的鱼尾为豪。 即便都是人鱼,尾巴也有美丽和不太美丽之分。 鱼尾的颜色,越接近于海,说明人鱼的力量越强大,相应的,外貌也是越漂亮的。 他失去了大半力量,尾巴的颜色淡淡的,鳞片也不再闪光。 族人,还有其他生物,都知道他为海洋做出的贡献,因而不会对他说什么坏话,甚至会安慰他。 但他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喜欢他。 毕竟,他现在的模样,真的很丑陋。 他都不想看自己。 人鱼喜欢美丽的事物,人类也不例外。 万一她不要他了,去找别的人鱼了,他就……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 那她也会教另一个人鱼说话、写字吗? 她会赶他走吗? 曼尔想着想着,眼眸里出现了水光。 一副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的可怜样。 以至于连她说的话都没有听见。 曼尔的姿势,几乎是趴在容缈身上的,他抱住她的腰,像是很没有安全感地,蹭着她。 她才看见,他原先华丽漂亮的鱼尾失去了绚丽的流光。 人鱼是爱美的生物,他对自己的容貌,是很在意的。 可他在弥补人类的过错,用鱼尾,用自身的大部分力量。 海洋的生态环境变好了,生物能自由活动,不会有地域限制,渔民的打渔活动也恢复了,渔业、餐饮业、旅游业,都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他的存在被抹去了,甚至海洋得以恢复的功劳也被她揽去,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然后,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一鲸落,万物生”的道理,同样适用于他。 容缈只好亲了一下人鱼,将他从胡乱的思绪里拉出来后,她再把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曼尔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鱼,他的声音是最好听的,头发是最柔软的,外形是最好看的,鱼尾是最漂亮的,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容缈给曼尔擦去眼角的泪,他的眼泪已然无法凝成珍珠了。 属于他的、人鱼的特性,又少了一个。 可是……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不会变的,永远都不会。” 他什么都没有了,在海里也什么都不想要了,所以,他才会用剩下的一点力量,努力找到她的所在位置,为的,就是回到她的身边。 第461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二) 容缈不知道海洋为什么会同意曼尔上岸,有可能是他自己私逃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对人鱼一族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被抛弃了。 不管是哪种情形,他都是无处可去的小可怜,她自然是没有道理赶他走的。 即便是他上了岸,她也没有想终止研究药剂的想法,再怎么说,他留在岸上,都不是长久之计。 她将他重新安置进了玻璃水箱里。 容缈想在里面种些真实的水草,她目前能为他做的事情十分有限,自是能多做些,便多做些。 他在鱼缸里自由地游来游去,尾巴荡漾出弧度流畅而好看。 容缈穿上潜水服,戴起防护眼镜,她来回了好几次,将水草种好。 它是直接移植过来的,形状相对随意,为了显得更美观,她决定简单修剪一下。 曼尔并不会干扰她的工作,反而是利用自身优势,配合她,把修完后多余的水草运到其他地方去。 他每次过来她身边时,都会跟她击一次掌。 容缈手中拿着最后一把水草,她想自己上去的时候,把它也带出去,可她没在旁边看见曼尔,下意识抬头,去找他。 谁知曼尔的身体近乎是平躺着的状态,他慢慢地从上面往下沉,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深蓝色的长发大面积地凌乱铺陈开,刚才还灵活自如的尾巴,现在一动不动的。 容缈:“……?” 溺、溺水了? 他不是人鱼吗?! 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往上游,刚好接住了正在缓缓沉下去的曼尔,他双眸闭着,薄唇略显苍白,肌肉线条紧致的纤长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水底不比陆地,托他上去是很费劲的。 她身上穿着的潜水服是紧身的,她一只手抱住他的腰侧,一只手拨着水往上。 [宿主,你的臂力真好。] 灵灵兔诚恳地夸奖道。 容缈:“……” 真的很想揍它。 她累得不想说话。 好不容易破出水面,她又努力把他往外面拖。 幸好,刚刚为了种水草,她在旁边放了一个可自动升降的梯子。 容缈抱着曼尔,慢慢落地。 别墅里没有什么适合放置人鱼、且他在无意识情况下还不会因为重力往下沉的地方,她只能把他送进浴缸里。 现在是要怎样? 人工呼吸吗? 容缈俯身,轻轻拍打并呼唤人鱼,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长长的羽睫被水打湿,挂着小水珠,虽闭着眼,却能想象到,那双深邃的眼,此刻肯定也是湿漉漉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怜的气息。 曼尔的唇形十分好看,看起来柔软无比。 亲他倒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不知道这种方法对他来说有没有用。 她低头,贴近人鱼,给他渡气。 反复几次过后,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缺氧导致的“溺水”。 结合他之前所说,她认为,可能是他的力量耗尽,身体透支,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曼尔醒来时,看到的是浴室白花花的天花板。 他躺在里面,鱼尾浸在浴缸里,可浴缸的大小有限,他的尾巴尖尖是悬在外面的,她给他开了淋浴头,花洒往他的鱼尾喷着水。 她顾到了方方面面,甚至考虑到了他靠久了浴缸,脖颈会酸痛,给他垫了一个颈枕。 第六感袭来,容缈下意识回望,见他醒了后,她几步走到曼尔面前,“还好吗?” 曼尔的身上贴着一些线路,数据线连着显示装置,他知道那对于研究很重要,也不敢乱动,只是揉着眼,由于刚醒,他的双眸带着雾蒙蒙的水汽,神情也懵懂,“我怎么了?” 容缈安抚着曼尔的不安情绪,“在我的视角里,我只看见你在水里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原因。你有印象吗?” 曼尔回想了一下,他只记得他游上去放水草,之后,他似乎就忽然失去力气,陷入了昏迷。 如实向容缈汇报了自己的状况后,曼尔碰了碰贴在身上的精密仪器,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但貌似很高级的样子。 她见他困惑,答疑道:“这是用来检测你身体各项指标是否正常的,相比之前做了一些调整改进,结果会更加准确。你的问题,我无法用肉眼看出来,所以只能借助机器。” 为了方便他,她特意将仪器搬过来,离他近了些。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会疼的。” 曼尔乖乖摇头,“我不疼。” 她看过了数据,单从指标上看,他是没问题的。 这让她更头疼了。 他是唯一的、在岸上待过的人鱼,他出了问题,也没有可供参考借鉴的案例。 即便她猜到了问题出在哪,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是搞科学的,而他是搞法术的。 术业有专攻。 曼尔揪着自己的发丝,在手指上绕圈圈玩,脸上显露出一丝落寞。 容缈已经一个小时没有看过来了。 浴室的空间终归是有限的,她只能在外面看检测结果。 曼尔郁闷得想把自己埋进水里吐泡泡。 可他又知道,她是在为他忙,她都没有吃午饭。 曼尔抿唇,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像是人类菜谱上的一道菜。 他是一条糖醋人鱼,又甜又酸的。 正当他闷闷不乐的时候,她回来了,她给他摘掉身上粘着的数据线。 曼尔开心得想用尾巴拍打水面,他动了动,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尝试了三四次后,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他很有身为她的研究对象的自觉。 容缈想了想,“是不是要洗一洗?” 他还没有想通她的意思,她便已经上手了。 容缈取下花洒,又调试了一下水温,他的上身在水中,洗起来会便利些,不用她托着。 她决定先洗偏上边的部分。 偏温的水落到人鱼的腹部,他紧张得瑟缩了一下。 “烫吗?” 其实也只是温水,带着一点点的热。 海里的温度低,他可能更喜欢冷水。 容缈把水温调冷,“好一点了吗?” 曼尔不敢说话,只是弱弱点头。 第462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三) 她在手上打了点沐浴露,从他的腰身和鱼尾相连的地方开始抹,很快揉搓出白色的泡泡。 她指腹经过的地方,无一不点起小小的火焰,偏偏,她自己还无知无觉。 柔软的碰触激起一阵阵战栗。 人鱼喉头发紧,他的身体紧紧绷住,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雪白的肌肤染上漂亮的绯色,原本随意放在身侧的手臂也默默收紧了些,他的耳鳍有一搭没一搭地颤着,湛蓝清透的眼眸敛下,睫毛投出一点扇形的阴翳,纤薄的唇也抿成一条线,他的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在努力绷着。 “往上坐一些。” 前半部分洗完,他的姿势也要相应地进行调整,不然不好洗尾巴,到时候弄得浴室里都是水,容易滑倒。 人鱼犹豫住,唇嗫嚅了一下,慢吞吞地挪了挪,漂亮的线条一览无遗。 她给他换好了浴缸的水,而后,就应该往下了。 人鱼的尾鳍在最末端分成两半,形状莫名像蝴蝶结。 尾部层层叠叠,错开的鱼鳞不再闪光,而是暗淡无比,它失去了那种华丽、惊艳,和来自深海的神秘感。 鱼鳞或许不只是外貌的代表,可能还象征着力量,鳞片越闪亮,力量越强大。 容缈不动声色地抹了点泡沫上去,一如寻常地清洗着。 到了底端的两半,曼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有力气了,剩下的,只要在水里待一下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不自然。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曼尔抬了抬尾部,在水里动了动,又抬出来。 “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容缈都弄完大半条尾巴了,也不差剩下那一点,她摁住他乱动弹的尾巴,轻柔地抹了沐浴露上去。 曼尔白皙的脸上泛起的丝丝红晕,传递到耳鳍上。 他几乎是全程僵硬地完成了被洗尾巴的工作,清洗干净后,曼尔将巨大的尾巴蜷缩起来,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容缈:“?” 她戳了戳他的脸,“累的可是我。” 明明是她负责洗,他怎么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没有想到多深的地方去,只是想让他恢复些力量而已。 曼尔说:“那我也给你洗。” 容缈:“……” 她想都没想,拒绝了,“不可以。” 曼尔偏了下头,“为什么?” 她不是说,她累吗? 他给她洗的话,她就不累了。 容缈一本正经道:“你刚被我洗完,你给我洗的话,你不是又得再洗一次吗?” 曼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每次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吗? 尽管他已经在努力学习语言了,可文化之类的知识,还是不进脑子。 他十分直白地得出了结论,“以后,一起洗。”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什么困扰了。 容缈:“……” 他想得倒是简单。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巧克力,她还没吃饭。 忙起来的时候,真的容易错过饭点的时候,但容缈是一顿也不会少,该吃的都得补回来。 容缈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巧克力,丝滑的口感在舌尖一点点融化,她特意在他面前显摆了一下,“想吃吗?” 下一句,她应该说“不给,它归我”,可曼尔迟迟没有回应,也在刻意避开与她视线上的接触。 容缈不明白他怎么了,只能先去补充能量。 曼尔并没有生气,只是害羞得不行。 尾巴不能随意给人摸,更何况他已经成年了。 她是可以摸他的尾巴的,他很早之前便默许了。 可她摸了,又不能和他那个…… 她都不知道洗尾巴意味着什么。 曼尔忧伤地叹了一口气,把一半的脸没入水中,只露出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他在水里吐了个泡泡,只觉鱼生艰难。 曼尔慢慢转移视线,掺杂些许幽怨的目光落到了罪魁祸首身上。 他努力用尾巴拍打了一下水面。 容缈听到声音,转头,“怎么了?” 洗尾巴居然真的有用吗? 她并不知道,他是在和她的零食争风吃醋。 一种幼稚到极点的行为。 曼尔不说话,只是用那双蓝色的清澈眼眸盯着她。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其实是她的巧克力。 他不可能会吃巧克力的,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容缈瞬间明白了,“我不吃巧克力,吃什么?难道你会比巧克力好吃吗?” 曼尔默不作声了。 好几分钟后,他才别开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道:“你又没吃过。” 她倒也有耐心,一直看着他。 得到他的回复后,容缈眉梢稍稍抬了一下,她转身,离开。 她再出现在他面前时候,手上拿着锅碗瓢盆,她歪了歪头,询问:“要自己进吗?” 曼尔:“……” 人鱼可是稀有物种,怎么能和普通的鱼,是一个吃法? 为了避免人鱼出现意外,容缈决定先和人鱼睡在泳池上。 她找了个合适的漂浮垫子,再让他独自待着的话,她怕他又溺水了。 容缈会和人鱼躺在一个气垫上,要是他掉下去,或是发生其他什么事,她都能感知到。 不过,用这个方法,他最多只能泡一半的鱼尾。 曼尔对此并没有说什么,他欣然接受了。 他揽着她的腰,却并不是单手,而是两只手都用上了,他把她抱在怀里。 容缈担心,她会压到他的头发,也会把他的手臂压麻,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和她靠得近一些。 她微微弯唇,“曼尔,你是一只在胶水中长大的人鱼吗?” 他一脸认真地说:“不是,我是在海水里长大的。” 说罢,他想起,她是专门研究他的,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他懵懂地看向她,“那是什么意思?” 她点了点他的鼻尖,“你很黏人。” 曼尔似懂非懂,“黏人是不好的吗?” “不好。” 要是太黏人,会把自己的一切完全系在对方身上。 万一哪天,对方腻了,可就不好了。 见他的表情瞬间失落下去,她又说:“可是,黏我是好的。” 第463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四) 她不是别人,她不会不要他,他可以全然信任她。 翌日醒来的时候,她发觉,有什么压在了她的身上。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手,可又比手粗一些、长一些。 而且,她知道,他的手一向是用来抱着她的,不会往下,碰到她的腿。 ……腿? 容缈带着疑惑睁眼,她往下看。 一双白皙修长、线条流畅紧实的腿,正压在她的腿上。 容缈:“……” 她什么时候多了两条腿? 不是她的,只能是…… 人鱼的?! 她的视线慢慢移动着,往上了一点。 “咳……” 容缈醒了,醒得彻底。 她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立马拉开距离,她的眼神也不乱瞟,而是直视着天空。 曼尔还在睡着,由于她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又稍微远离了他一些,他感受到了,便也揉着眼睛,醒了。 对于她无缘无故和他保持距离的做法,他感到奇怪。 刚想用鱼尾表现一下不满的情绪,他便发现,有点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尾巴好像有些不听使唤了,也变得轻了些,甚至还……分叉了? 他懵了。 曼尔的目光僵硬而迟缓地往下移,“……” 容缈第一次在人鱼的脸上,看到“惊恐”二字。 “它、它、它……” 很好,他甚至被吓得语言水平直接退化了。 容缈指了下自己,“别怕,这是腿。和人类的一样。” 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一条人鱼,鱼尾忽然消失,还长出了腿,怎么可能不害怕?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容缈跟曼尔说。 他拉住她的手,有些困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去。 也是,突然发生了这种基因异变,她又跟要抛下他似的,他很容易会没有安全感。 还没等到她回复,一阵微风拂过,清凉的感觉涌了上来。 曼尔:“……”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面上泛起绯色。 为什么,人类的那个……是露出来的? 平时都是怎么藏起来的? 人鱼不说话了,银白色的耳鳍颤了颤,微微发红。 奇怪的是,他明明失去了鱼尾,却保留了耳鳍等其他特征。 这是退化,还是进化? 家里并没有男士衣物,容缈叫了跑腿,帮忙代购,也算是斥巨资了。 她收了货后,回了泳池。 容缈试图控制着自己的视线。 可它总是爱跑偏。 她只能将其归咎于人类的好奇心太旺盛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偏”,看他,她是有正当理由的。 她之前还是负责人鱼项目的研究员,看看怎么了? 况且,她早上都无意间看过全貌了,想忘也忘不掉。 容缈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你会穿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曼尔窘迫的神色中,可以窥见一二。 人鱼是不穿衣服的,生物能根据环境的特性对自身进行调节,即便深海里的温度极低,他也不用穿羽绒服,照旧赤着上身。 这种观念,在他上岸的时候,被打破了。 可他知道,物种不同,没有必要将生物习性也调整得一模一样,她也由着他。 所以,上岸那么久以来,他都没怎么穿过衣服,顶多是披过几次她的外套。 “那我帮你穿?好吗?” 曼尔同样无法拒绝。 容缈将漂浮垫拉到泳池边上,将它固定住 ,她拿出衬衫和t恤,问:“你喜欢哪件?” 他对穿着也没有什么讲究,只是觉得衬衫更贴近她之前穿的白大褂,便选了衬衫。 容缈坐在了垫子上,她拿起衬衫。 衣服是她特意根据人鱼的尺寸购买的,由于研究需要,她掌握了他的身体数据,要调一份电子版信息出来也不难。 纯白衬衫的袖口穿过曼尔修长的手臂,将他雪白的肌理和紧实的线条包裹起来。 衬衫面料立挺,映衬出人鱼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她怕他被勒得不舒服,没有将每一颗纽扣都扣上,而是留了最后一颗,却意外地透出一些禁欲气息。 加之他单纯懵懂的眼神,莫名有一种反差萌。 “裤子要怎么办才好?” 她歪了歪头,眼神无辜。 曼尔:“……” 他想问,能不能不穿? 可,显而易见的是,不穿,不好。 非常不好。 “那我开始了?” 容缈的语气里带着清浅的笑意,他的反应太可爱了,想不笑都难。 “嗯……” 人鱼慢吞吞地应声。 他听着她的指挥,乖巧躺平,先微微挺腰。 容缈全程目不斜视……才怪了。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穿好,她保持着相当的专业性。 幸好先前做了身体检查,虽然他的尾巴是变成腿了,可臀围没有变,所以,衣物的大小也合适。 曼尔的身体紧紧绷着,原本流利好看的线条,更加分明了,他腹部的人鱼线,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微微起伏。 “再抬一点腰。” 他听话照做,她将衣物提到他的腰线处,“好了。” 她的速度算快的了,但他还是觉得整个过程无比漫长,湛蓝色的眼瞳水润,湿漉漉的,纤薄的唇被他自己咬着,留下了一点牙印。 私密处被薄薄的、贴肤的衣料裹着,让他有些难受。 似乎也不只是因为被“束缚”住了才难受,还有她的原因。 太近了,太亲密了……他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贴身的衣物穿好后,还有长裤。 曼尔又被“折磨”了一遍。 容缈眉眼弯弯,“大功告成。曼尔,你学会了吗?人类和人鱼的习性不一样,衣服不仅要会穿,还要会脱的,你会脱吗?” 曼尔的面色红透了,他嗫嚅道:“我会学的。” 无论是穿,还是脱,他都会去自学。 否则,再由她来,他撑不住的。 “不学也可以哦。” 她摸了摸他的头。 容缈并没有想到,净化海洋会给曼尔带来那么大的伤害,以至于他都产生了生理构造上的改变, 她不清楚这种影响是否是可逆的,可目前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分散他的注意力。 第464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五) 尾巴变成腿后,曼尔也不再那么需要泡在水里了。 容缈决定教曼尔走路。 不然,他根本是和漂浮垫融为一体了。 “要不要先试试,站起来?” 容缈蹲着,问。 曼尔趴在气垫上,将“可怜”一词具象化了。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会有恐惧感,人鱼又何尝不是? 他想了想,“好。” 既来之,则安之。 对古语、成语相当有兴趣的人鱼,接受了现实。 在他的视角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上岸、被她研究、净化海洋,皆是遵循了他自己的主观意愿,从没有人逼他做什么。 即便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也是他应当接纳的。 容缈给曼尔演示了一遍站立的过程,她亲自示范,又用平板给他讲解了动作的细节,让他了解了发力点所在的具体位置。 而后,她向他伸出手。 他抿了抿唇,搭上她的手。 曼尔并不觉得自己已经通过理论教学,掌握了站立的要领,他也不能用想象的方式,去模拟一遍,毕竟在他的思想里,尾巴是不能立起来的。 他只是相信她,才愿意将自己交给她。 或许是因为长期高强度的“游泳”,他的腿部肌肉紧实,双腿修长有力,是十分美观的。 可他的腿是刚“长”出来的,用起来还不太顺。 他勉勉强强站稳后,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这是一种新奇、新鲜的体验。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底下的垫子便摇摇晃晃起来。 漂浮垫是在水上的,即便是栓住了,他的重心不稳,整个垫子也还是无法保持平稳的。 曼尔想要迈开步伐,像人类那样,然而,他没有过这种经验,他的尾巴只有尖端处是分成两半的,所以,他完全无法适应。 加上身下摇摆的气垫,他彻底失去了平衡,在沾了水的垫子上滑了一下后,下意识地往后倒去。 他本该往前倾的,可对于一条人鱼来说,有水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因而,他倒向了泳池。 容缈还拉着曼尔的手,她明明有机会松开的,但她没有,她抓得很紧,哪怕是被他带入了水中,她也没有放开他的手。 “扑通”一声,她和他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里,是人鱼的天地。 曼尔想要跟以往一样摆动鱼尾,以达到往上游的目的,可他并未能做到,看上去只是瞎扑腾。 容缈的反应快,她在入水前先憋了气,所以也没有呛到水。 泳池不算多深,她很快出了水面,带着他一起,“别怕,我在呢。” “放轻松,只要站着就好了,你可以的。” “曼尔,你看看我。” 在容缈一声声的安抚下,曼尔冷静了下来,他搂着她的腰,看清楚了她在水下是怎么立住的后,也不胡乱挣扎了,他学着她的模样,试探性地站立着,等站稳了以后,他的唇被她亲了亲。 “看,你做到了。” 她的头发飘散开来,落在水面上,她的脸上也沾了水珠,可她丝毫不在意似的,只是眼里满含笑意地,温柔地看着他。 曼尔迷蒙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也被打湿,他有些不太确定地说:“我做到了?” “嗯。”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不仅是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其中的过程是曲折了些,但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能有这种实质性的进步,可以说是神速了。 曼尔却没有多开心,他的羽睫轻轻垂落,看着她,“可是,你湿了。” 容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差点把她吓死。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她的头发,或是身上,但她很难不想多。 尤其是在已经看过了他的情况下。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也湿了。” 曼尔低头,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水浸透,隐约显出身体的线条来。 “所以,还是公平的,对吗?” 她抱着他,抬头看他,说:“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接下来想做什么?是躺着还是学走路?” 容缈一向不追求“量”,无论他选哪一个,她都觉得好。 曼尔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想洗澡。” 容缈:“?”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问:“为什么?” 曼尔诚实地答:“有点不舒服。” 她的眉蹙了下,“是身体上的疼痛吗?” 他的健康是很重要的,少了半颗心脏,她都不知道他怎么才算是“舒服”。 曼尔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有点紧。” 他没有直说,她却已经听明白了。 洗澡的话,只要脱掉衣服,就不会不舒服了。 “可那已经是最大号的了。” 她无奈道。 “那……我想躺着。” 曼尔如是说。 “好啊。” 容缈也不问原因,欣然尊重他的选择。 他用手臂撑着,坐在了泳池边缘。 而后,他伸手,轻松地将她抱到他身上。 对于现在的曼尔来说,手和腿是分开的、不可相提并论的。 虽说他之前也不太常用手,可“腿”是新安装上去的,相比之下,他用起手来,会习惯不少。 坐了几分钟后,曼尔闷闷道:“我不喜欢腿。” 这是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腿和鱼尾,于他而言,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是因为不好看吗?还是因为不好用?” 她能理解他。 他本来就因为自己鱼尾上的鳞片不再闪亮而难过,而今,整条尾巴都不见了,心情能好才怪了。 “都不是。” 曼尔翘了翘腿,像翘鱼尾那样,“腿不好,会麻掉,尾巴不会。” 他从背后抱着她,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处,发丝蹭得她痒痒的。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难道你会腿麻,不是因为我坐在了你的腿上吗?” “才不是。” 曼尔不会将原因归到容缈身上,“是腿不好,你很好,你没有错。”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那你要一直抱着我吗?” 腿麻了还是很难受的。 曼尔默了下,他在她耳边,道:“我是想的。” 他说话时,微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廓。 ——— 好饿。 第465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六) “可是,那个好像不允许。” 他有些苦恼地说。 容缈:“……?” 哪个? 她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反应。 也是,刚从水里上来,她和他的衣服都是湿的,紧贴着身体,再加上距离那么近…… 曼尔的面色微红,他问:“会让你不舒服吗?” 容缈答:“……不会。” 他若有所思,捏起自己的衬衫衣摆,“我能脱掉吗?” 湿透的衣物穿着并不舒适,湿答答的,会很难受。 她点了下头,“嗯,可以。你会吗?” 曼尔试了一下,他费劲地解开第一颗扣子后,便无师自通了。 浸透了的衬衫被搁在一边,他的手又搭在了裤腰上。 容缈:“?” 可能是物种不同,她有时候并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这个也不想穿吗?” 面对她的疑问,他犹豫了下。 曼尔不太懂人类的规矩,只是,他作为人鱼来说,不会任由“那个”暴露在外面。 他猜测,衣服应该是用来遮蔽隐私的。 不穿,等于耍流氓。 可…… 那种事,要做得很优雅吗? 他雪白修长的手指,落在她丝绸质地上的柔滑睡衣上,“你不脱掉吗?” 容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曼尔的重点为什么转移到她身上了。 紧接着,他又用那一双纯净清澈的蓝色眼眸,看着她,语气里带了一点可怜劲,说:“你不想和我交配吗?” 容缈:“……?!” 不是。 话题怎么变到这里的? 跳得也太快了。 但人鱼显然不会有多么“自主”的想法,他关于人类的一切思想,基本上都是她倾情传授的。 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跟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终于想起问题出在哪了。 先前,她跟他说过,脱衣服的三种情形,分别是睡觉、洗澡、交配。 她和他刚醒没多久,所以,第一种可能被排除。 他也不是真的想洗澡,只是觉得衣服太紧,穿着不适。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类情况。 在这种前提下,她表明了自己“不会不舒服”,也同意他脱衣服,在他看来,这跟答应他的交配请求,是没有区别的。 因而,他才会那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见容缈迟迟不回应,曼尔的眼眸中的湛蓝,变得深了一些,“不想吗?” 容缈:“……” 大白天的。 她抿了下唇,先稳住他的情绪,才拒绝,“不是不想,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 曼尔不解地问。 她都想和他交配了,怎么还不行? 容缈的小脸上写着认真,她微微仰头,看他,“你会用吗?” 曼尔:“……” 他被问住了。 人类的器官,他也是刚“获得”,不知道原理是不是一样的。 银白色的耳鳍抖了下,他低了下头,深蓝色的长发微垂,“等我学会了,就可以了吗?” 她不禁笑了下,“你要从哪里学?” “自学。” 曼尔嘟囔了一声,他抱着她,“可是你都没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你。” 她微微侧头,亲了亲他,“满意了吗?” 曼尔的神情敛了敛,“在我学会之前,你最好不要随便亲我。” 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忍不住的。” 人鱼初次上岸时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会,可第二次上岸后,他变得很忙,要学走路,巩固语言,还要学人类的习性,和一些…… 奇奇怪怪的事。 她教他用电子产品,在网络发达的当下,他只要会上网,什么都能学得很快。 但曼尔显然是个初级网民,他上了网后,不会清除浏览记录,总是留下各种搜索词条和访问记录。 容缈偶然间看到过,她也不知道让他上网是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人鱼蛋长大了,她也随他去了。 别墅里的监控,她虽不常看,可也没有把它们给弄掉。 直到,她发现,近来他把自己关进房间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去问他,他却也不说。 容缈只能调监控看曼尔是在干什么。 她担心他是因为后遗症忍痛之类的,带声音的监控里,也的确传来他的闷哼声。 不过,却不是因为疼痛。 容缈淡定地观看着显示器上的画面,她甚至拿了一包薯片,边吃边看。 监控能留存的时间很长,她都能调到第一天开始看起。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他最开始的表现是十分生疏的,电脑屏幕上的文字资料,让他有些脸红。 估计是不小心点到了什么小广告,电脑自动放起了影像资料,他吓得往后缩了缩。 大概是想起了她的教学,他立刻在键盘上点了暂停。 犹豫了一会儿后,曼尔点了一下播放键。 然后,又暂停…… 他断断续续地看了一点,而后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只剩一对颤抖的、看上去微微发红的耳鳍。 人鱼的学习能力是无需质疑的,而且,他是那种越学越强的类型,一点就通后,还能融会贯通。 从起初的“下肢各玩各的,互相不认识”,容易摔倒、扑在她身上,走得歪七扭八,像一条醉酒、微醺的鱼,到驯服、驾驭双腿,他只用了几天,他不仅是会了走路,还会跑步、跳跃。 简单来说,他完全学会了怎么用腿。 会了最基本的一步后,他便探索起了更深的领域。 由于交配是涉及双方的行为,他学得很慢,很细致。 理论知识上,文字、图片、影像,三者合一。 而实践上,他也慢慢地开始尝试了。 容缈关了监控,她在他的房门外等着。 曼尔开门时,面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湛蓝的眼瞳些许迷离,长发也略显凌乱。 他对上她带笑的眼,有些慌乱。 人鱼的第六感是很强的,他低了下眼睫,“你知道了吗?” “嗯。” 容缈大方承认,“学习成果怎么样?好吗?” 曼尔有点挫败感,诚实道:“不太好。” 他只在生理上有快感,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双方一起做的事。 第466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七) 他一个人,快乐不到哪里去。 她循循善诱地问:“那,我帮帮你,好不好?” 容缈的笑容无害又可爱,曼尔用琉璃般剔透澄澈的眼眸,注视着她,他徐徐地,点了下头。 她是人类,有他的帮助,他一定可以事半功倍的。 人鱼又掉小珍珠了。 不过,这一次,是在床上…… 他忽然觉得,人类的腿,也是很不错的。 曼尔想起很久之前看的童话。 他当时的语言水平,并不足以让他明白整个故事,他只明白了一些,唯独对最后的结局印象深刻。 他问:“为什么海的女儿,要主动用声音和尾巴,去换一双人类的腿?光是尾巴,我就已经不乐意了。” 曼尔觉得,腿只在交配上是有可取之处的,毕竟,他要是鱼的话,不能和她做那些事,但在其他方面,腿,比不上他的鱼尾。 他困惑地自言自语着:“是因为她爱上的王子生活在陆地吗?如果她没有腿,就不能和王子在一起。” 容缈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可能是由于海里没有帅气的人鱼,她只能上岸了。” [……] 刚被屏蔽的灵灵兔,听到她的回答,都愣住了。 这不是童话吗? 怎么走向变得现实了起来? 这年头,连小美人鱼都是实打实的颜控吗? 曼尔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他抛出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为什么跟王子在一起,一定要用腿?王子不喜欢会发光的鱼尾吗?” 他觉得,王子的品味有待提高。 “为什么王子不能住进海里?既然女巫可以把人鱼的尾巴变成腿,不应该也可以反过来,把人类的腿变成尾巴吗?” 说到底,只是海的女儿在单方面付出而已,王子享受着这种无条件的爱。 “为什么她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海里的人鱼不好看吗?我呢?我也不好看吗?” 他是带着任务上岸的,和她相处了之后,才想留下,可海的女儿却是直接对王子一见钟情了。 “为什么……” 他问了不少问题。 容缈揉了揉曼尔的脑袋,“你要是不好看,世界上就没有好看的人鱼了。” 她给他讲了故事的背景设定。 只是解释和补充,不带一点私人情感。 她到最后,才谈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双方的爱和付出是不对等的。” “小美人鱼为了王子,愿意放弃她的海,踩在刀尖上跳舞,忍受极大的痛苦。而王子不知道事情真相,被蒙在鼓里,对‘不是’他救命恩人的人,只能停留在喜欢的阶段,他放不下责任,无法对失声的小美人鱼更进一步。” “除此之外,双方信息不对称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王子固执地认为,救了他的人是邻国公主,而小美人鱼为了交换双腿,失去了向王子解释的机会。” “大多数人,其实都会像这样处在一个封闭的信息茧房里,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 某个疯狂的科学家同理。 事实上,很难有人可以真正走出去。 容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两根棒棒糖。 她递了一根给他,他只是接过,没有要吃的意思,反而用亮晶晶的、期待不已的眼神,看着她,她接着往下说。 “人类也好,人鱼也罢,其行为都是与生长环境息息相关的。也就是说,先天会对后天造成一定影响。” “小美人鱼生长在大海里,从来没有跟外面世界的人接触过,心思单纯,加上王子帅气,爱上他是正常的。最后,即便是姐姐们用头发换来了匕首,她也不忍心对王子下手。” “王子在宫殿里长大,他应该从小就会学一些王国的管理方法,或许是对自己十分自信的,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他不会怀疑,他的认知有错,所以直接靠第一眼认定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后续也没有再去证实。” “至于邻国公主,她的身上同样是背负着王国的命运,如果她的结婚对象是王子,不仅自己能满意,还可以为王国带来利益,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只需要她撒一个谎就好。她会那么做,也是合理的。” 曼尔眨了眨眼,他拿着棒棒糖轻轻摇晃,对她的长篇大论表示,“我听不太懂。” 人类,好复杂。 所有人的立场和想法都不同。 容缈咬着棒棒糖,含糊道:“没关系的,每一个故事都有多种解读方式。哲学是高深的理论,我也只是了解一点。” [……] 确定不是编故事的能力强吗? 还它童话! 灵灵兔恨不得咬帕子嘤嘤嘤。 讲完小美人鱼的故事后,容缈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她问:“这么跑出来,你的家人,还有其他海洋生物,会不会担心你?” 曼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的父亲和母亲,去别的海域了。至于海里的大家……” 他的神情蒙上了一层惆怅,“我已经不是人鱼了。” 因此,他是死是活,都不归海洋管了。 “不上岸的话,对你来说,是不是会好一些?” 容缈亲了亲曼尔。 系统时常会给她补充一些信息。 她知道,假如他不来陆地的话,他会在海里称王,拥有华丽巨大的鱼尾和美丽的鳞片。 但他非要上岸,吃这些本可以不用吃的苦头。 他却是否认了,“可是,会没有你啊。海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曼尔蹭着容缈,亲昵道:“缈缈,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 她看他,“嗯?为什么那么说?” “海的女儿用鱼尾换了腿,却换不到爱。” 而他,有了她的爱,也有一片干净的海洋。 相比起来,他的运气真的很好了。 曼尔清楚,容缈也有为她和他的再次相遇而努力,在他回来之前,她在研究人类如何才能在深海中正常呼吸。 正如他不管不顾地来到了陆地上一样,她也想要去海洋。 无论是谁去到谁的家园,对于曼尔而言,都是没有区别的,他只是利用了自己的物种优势,回来得快而已。 ——— 大家都放几天假? 第467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四十八) 换作是她,她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和他的故事,跟海的女儿与王子的童话,是不一样的。 他们彼此迁就着。 “曼尔,你给我讲讲海洋,好不好?上次去的时候,太匆忙了,都没好好看。我也很想知道,你在海里的成长过程,是什么样的。” 她知道,他有些思乡了,这才以自己好奇的名义,问他。 “好。” 他应了下来。 曼尔微微仰起头,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还在蛋里的时候,我的父亲,会带着我在海里游泳。” 带着一颗蛋? 画面肯定奇奇怪怪的。 容缈的眼睛弯了弯,他怀念起过去时,表情很可爱,让她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你在蛋里,怎么能知道,那是你的父亲,而不是别人?” 曼尔的神色笃定,“蛋壳从外面看起来很厚。但在我的视角里,它是透明的,我能看见一切事物。蛋壳存在,或是不存在,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原来他是一直在壳里的,蛋壳只是他的保护罩。 相当于说,第二形态的拇指人鱼,居住在蛋壳里。 那轻微的摇晃,岂不是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这么说来,她捡到他的时候,他也能从蛋壳里看见她? 容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他感知到自己被她带回家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 曼尔像是猜到了容缈在想什么,他望向她,“我失去记忆时,只觉得你很好看,你对我很好,你是一个好人。” 慢慢的,他才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人鱼评判外貌,主要是看头发、眼睛、尾巴和鳞片。 人类并没有鱼尾和鱼鳞,因而他只看了她的发丝和眼眸,她的头发很柔顺,乌黑浓密,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瞳孔清澈明亮。 “原来如此。” 滴,好人卡。 她听着他继续讲。 曼尔的手放下,垂在了膝盖上,他的背脊挺直,模样正经又乖巧,“壳是特殊的存在,它跟外界是相通的,我在蛋壳里游过泳,不过地方太小了,都伸不开手,尾巴也只能卷起来。”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大小,又继续描绘自己幼年时领略到的海底世界,“海洋下面,有好多种鱼,小丑鱼,娃娃鱼,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颜色从鱼。很好看,它们大多数都性情温和,甚至,有点害怕我们人鱼。” 因为,人鱼也是要吃鱼的。 “有时候能见到鲨鱼,它很凶的,不过在水下,它打不过我的父亲,也打不过我的母亲。” 恐怕还打不过他。 但他那时应该在蛋里,要想打架,得先破壳而出。 “还有海豚和鲸鱼,也很漂亮,摸起来很舒服,你摸过的。” 他带她去海里时,她有在他的眼皮底下,偷偷摸别的鱼。 “但深海里没有你喜欢用来熬汤吃的鲫鱼,它们生活在淡水里,我们几乎不会去拜访,串门是很累的,人鱼也不方便去那边。” 容缈安静地聆听着曼尔绘声绘色地描述他自己的世界。 他粲然一笑,“海龟、海星,甚至水草,都是我们的邻居。人鱼其实很友善的,大家都很喜欢我们。” 海洋并没有将他驱逐出去,毕竟,他对海洋是有巨大贡献的。 只是他自己回不去了。 族长则是感到惋惜,还有些生气,气曼尔就这么把他自己的力量和半颗心脏献祭了出去,以至于海底都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了。 “要说海底有谁,不太喜欢我们,那应该是蚌类了。它们生产珍珠要几年,质地还不一定好,而我们,只需要这样……” 他的声音停住,眼尾泛红,一颗圆润的珍珠滚了下来,示范完毕后,道:“就可以保持数量和质量。” 曼尔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消失,他没那么虚弱时,眼泪还是可以变成珍珠,鳞片也会有微弱的流光。 这是他后来才发现的。 而让他有力量的方法,便是和她亲密接触。 容缈忍俊不禁,“你们简直是珍珠生产界的卷王。” 可不吗?蚌类都要被卷死了。 曼尔跟着笑,他不知道“卷王”的含义,但,应该是夸奖。 而且,她笑了,他就想要和她一起笑。 “缈缈,海底的生活很好,但是没有你的话,也没有那么好了。” 他勾起她的手指,“现在这样,我很喜欢。” 她和他,本来就是不同的物种,想要相爱,太难了。 能得到现如今的结果,他真的真的,知足了。 . 容缈有一段时间没跟研究所联系了,她眼下属于“功成身退”的阶段,所长知道她和高胜天不是一类人,对科研成就没有那么执着,对她的要求也不高。 哪有强制人家加班加点的道理?而且,她都没有研究对象了,待在研究所,一天天的,研究空气吗? 只是,她当初将人鱼保护得太好了,搞得神秘兮兮的,外界对人鱼的了解少之又少。 撑死也就是那一张火遍全网的人鱼侧影。 作为唯一的人鱼研究员,她有义务给以后的人留下一些参考资料。 不然,要是未来哪天真的碰见人鱼了,又要从头开始研究。 容缈答应了下来,交换条件是真正的“隐退”,即她写完书后,便不会再参与任何研究,除非有特殊情况。 比如说,人鱼又回来了之类的。 不过,由于她是通晓两边信息的人,只有她知道,不会再有所谓的“特殊情况”。 她将要写的书,能养活她和他一辈子,她此后都不用再打工。 任务是明确而简单的,可容缈却不知从何下笔,又不是编写海洋生物图鉴,填个基本信息就行。 出于研究目的考虑,她写得应该越详细越好。 为了找灵感,她无聊地翻看手机里的相册,翻着翻着,便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内容都由她决定,那么形式也可以稍作变更。 之后,一本名为《深海人鱼研究日记》的书被发行了出来,销量居高不下,一时间成了年度爆款。 第468章 深海人鱼研究日记(完) 海洋保护,乃至环境保护问题,都成了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 人鱼的题材,便足够有吸引力了,而且这是真实的、仅有的记录,她随便写写,都能火。 容缈却没有敷衍,她认真地将全过程写了下来。 整本日记里,没有什么技巧,全凭感情。 从一颗蛋,到拇指人鱼,到幼年人鱼,再到成年人鱼,她都记录了下来。 不过,她只展示了蛋的照片,其他阶段,她都在底下标明了“无附图”。 她是不会放人鱼的后期形态上去的,否则,所有人都会发现,她家有一个人,跟人鱼长得一模一样。 平常时候,她是不会带曼尔出门的,太引人注目了,容易被看出端倪。 可她也不能一直让他宅在家里,所以,她和他出行时都是尽可能全副武装,反正只要他不露脸就好了。 哪怕有人怀疑他的身形和人鱼相像,她只要一口咬定他和人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也没人能拿她怎么办。 人鱼是事业,男朋友则是感情,谁吃饱了没事去管她的情感生活? 她只是个研究员,又不是什么经常出现在大众面前,需要刷脸和存在感的人物。 写日记时,容缈在表述上做到了尽量客观、真实、还原,她避免了私人情感的流露,也没有露出马脚。 寻常人都把她的日记当成了解人鱼的路径看待,相当于是科普书,看过的人都不禁感叹,海洋真是奇妙又神秘莫测。 可研究员则是真的在探讨其中的内容。 好在,没有人看出里面的问题。 即便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怪怪的,研究员也能自圆其说,给容缈找补。 “人鱼的特性是……黏?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容缈想表达的是黏人,可她也不会把这种带着暧昧情愫的词放上去,便只保留了一个“黏”字。 她既尊重了客观事实,又守住了隐私。 “应该是说,人鱼的身体表面黏糊糊的。它身上可能有粘液之类的,能保护鱼体,减少在深海中游泳的阻力。菜市场买的鱼不也差不多吗?” “原来如此。那么这里为什么又说,人鱼的腰腹力量强?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噢,我懂了……估计是人鱼游泳需要用到腰和鱼尾,所以,他的腰身十分有力。” 容缈要是在场,听了恐怕都会鼓掌。 不愧是专业人士,理解能力未免太强了。 她写得其实很隐晦了,只是研究员们为了搞学术,想得弯弯绕绕的。 如果她再补上一条“人鱼,性淫”,想必,就会有懂她真正含义的人了。 “人鱼盛产珍珠?就是被所长供奉起来的那些吗?” 她是故意写上这一条的,因为他是个小哭包。 等到之前的出租屋被租给了别人,她才知道,床头柜里也有他的小珍珠。 幸好房东知道她的身份,租客也是看在她的名气上,才花钱租房的,那些珍珠被发现后,也被送去了研究所。 为了避免造成各种没有必要的误会,容缈极为严谨地在书末写道:“样本有限,研究成果仅供参考,如有不符,实属正常。” 曼尔是一个特殊的个体,他不能代表所有人鱼,因而,她写的也不是人鱼种族,而是他。 世界上仅此一个的他。 曼尔知道容缈出书后,也为她开心。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相关信息和数据被公之于众,他知道,她有分寸的,且他也为自己能够帮到她而感到高兴。 曼尔本以为,容缈的研究日记只会在人类中流传,也只有人类会对未知生物的存在感兴趣。 可他有一天赶海回来后,银白色的耳鳍不像往日那般挺立,有些往下耷拉的意思。 他出去时,都会戴上她为他特别定制的帽子,看着虽然夸张了些,却是刚好能遮住他的耳鳍的。 “怎么了?” 看出了人鱼心情低落后,容缈问道。 他毫不掩饰他的委屈,“海里的大家都知道了,连沙滩上的寄居蟹也说我。” 容缈:“?” 她很快反应过来。 她的书,传播范围那么广的吗? 都出名到海域那块了。 海洋生物是充满智慧的,且它们头脑里的想法不会那么曲折、复杂,一下便解码了她的“暗语”。 容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曼尔,“那……要不要撤回来?会对改善舆论有帮助吗?” 舆论,真是“鱼”论。 书是研究所让出的,即便她想撤,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可他的情绪比旁人的看法更重要,他需要的话,她一定会去争取的。 “不用了,我不是生你的气。” 曼尔抿了抿唇,他的薄唇水光潋滟,“我已经把寄居蟹的老巢给端了。” 容缈:“……” 替寄居蟹默哀一秒。 他大抵是近来电视剧看多了,连说话都被传染得有些黑帮的腔调了,实在是很符合他的反派身份。 容缈正努力想着解决方法,她的衣角却被他拉了一下,她抬头看向神情委屈巴巴的他,不禁有些好笑,“你还把谁给一窝端了吗?” 曼尔小声嘟囔了一声“没有”后,才说起他的正题:“缈缈,你想做研究吗?” 突然被这么提问,她有点不知所以然,懵懂地眨了眨眼。 他接着道:“我已经给你想好课题了,就研究人鱼的繁殖,你觉得怎么样?这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题目。而且,唯一的样本归你。” 容缈:“……” 嗯?! 他的神色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等等,寄居蟹,还有其他的海洋生物,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她问。 其中绝对有问题! 曼尔如实答道:“大家说,我那么黏人,却还是没有繁衍出小人鱼。海马叔叔都生了一堆了。” 他先前是海洋中力量最强大的人鱼,自然不会有多少敢当面说他闲话的生物,除非活太久了想被吃掉。 容缈微微一顿。 她就说,他怎么会因为被说了一顿而郁闷,他从来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 原来,他是被质疑了能力…… “缈缈,考虑一下吗?” 见她点头,他湛蓝色的眼眸弯起,耳鳍抖了下,“事不宜迟,今晚开始研究吧。” ——— 大家中秋快乐! 明天请假不更,下一个位面是苗疆! 之前欠下的谈时意七夕番外会尽快补上的!太忙啦,想做的事情又有很多,真的抱歉。 新书也快两万字了,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看一眼! 第469章 番外:潮汐之声 曼尔还是会念叨容缈编写的书,只是,他在乎的是—— “日记日记,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的空气清新,阳光正好,温度也适宜,缈缈,你要不要和我做晨间运动?” 容缈:“……” 真是完美的逻辑。 他学的知识多了以后,十分自然地形成了专属于他的、独特的思考方式,他能发现各个词语之间的相似性,并将它们串联在一起,从而造出听上去合情合理的句子。 他总是能把一些毫不相干的东西编排在一起,最后落到他最想要和她做的事情上。 曼尔很黏人,在“黏人”一词里,她是“人”,他是“黏”。 自从他向海洋献祭后,她便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恢复他的力量,他喜欢他的鱼尾,她就想让他的鳞片再次闪光。 可曼尔不愿容缈往该方面研究,他执拗地认为,那是海洋对他的惩罚,他既然得到了澄澈美丽如初的家园,也该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也让她顺其自然,不用再为他的鱼尾费心费力了。 而他不让她做相关实验的方法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她做别的“实验”。 即便他之前跟她提的课题不可行,他和她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他的想法相当简单,也直接,他觉得,与其让她把精力都放在一个可能没什么用的研究上,倒不如他和她好好度过每一天。 她要真想研究的话,恐怕也是无解的,那不是人类和人鱼的分别,而是科学与法术的对决。 两个性质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怎么对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然而,渐渐的,曼尔发现,他和她亲近后,身体里的力量会恢复一些,他能短暂地恢复鱼尾,黯然失色的鳞片也会重新发光。 他觉得奇怪,可他找不到力量的来源,也只能作罢。 曼尔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容缈,他怕她又去为此熬夜、通宵。 关于这个问题,他倒是认真地思考过一段时间, 他不想跟她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不想让她以为,他是为了力量能够变得更强大才跟她亲近,他只是单纯想要和她贴近些。 好在,经他观察,她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不适,只要他不在她吃饭的时候打扰她,她都是很愿意配合他、不会拒绝他的。 曼尔发现规律后,唯一的变化是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要黏她十二个小时,变成只黏十个小时。 对他来说,少了两个小时不和她一起待着,已经是很大、很艰难的让步了。 容缈的日常,则是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吃薯片怎么才能不弄脏手,喝酸奶怎样才可以一滴不落地全部喝完。 出了研究日记的书后,她已经不用给研究所打工了,可有好运在,她基本上研究什么都能成功,为了能够更懒地生活,她总捣鼓着些奇怪的实验。 “这是什么?” 曼尔趴在桌上,看着容缈。 她测试了一下柔软性,“水床。” 曼尔的神情有些迷茫。 水和床,他都是知道的,但合在一起后,他就不懂了。 “用来睡的。” 她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曼尔歪了歪头,还是不太懂。 水床和普通的床有什么区别?会更舒服吗? 夜幕降临后,他明白了水床真正的用途。 他躺在了上面,深蓝色的长发散开,有些凌乱的美感,皎洁的月光投下,透过水面折射,将整个场景映衬得美丽而梦幻。 而他身下的、流动的水,是碧蓝澄澈的,水床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将他完全包裹住,他彻底陷了进去,像是被水紧紧抱着。 水是包容的、柔软的,只要有轻微的摇晃,便会受到回弹,如同被波浪推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种感觉,他是熟悉的。 曼尔微微敛眸。 很像漂浮在海上。 “喜欢吗?” 容缈问。 水床是她根据人鱼的身体构造,以及人体工学结构,特别定制的,材质也十分特殊,无论是在整体的触感还是在其他方面上,都尽可能还原了海里的真实情况,全世界仅此一张。 想要第二张,她都不做的。 他拉过她的手腕,让她顺势坐在他的身上,水床凹陷得更深了一些,底下流动的水,让人找不到身体的支点。 他和她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琉璃般剔透的眼眸望着她,“喜欢。” 他吻上她的唇,同她辗转厮磨。 水床表面的温度低,冰冰凉凉的,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抓着他肩膀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过于柔软的设计,容易令人使不上力气。 他的湛蓝视线落在她染了红晕的眉眼上,她开心,因而,他也开心。 …… 他的耳鳍颤了颤,底端的银白色被晕出了漂亮的绯红色。 曼尔的形态并不稳定,也正因此,他不会轻易地潜入深海。 他很少跟她提想家之类的,可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光有语言表达是没用的,还得要有实际行动才行。 所以,她才送他一片专属的、触手可及、任他探索的海洋。 曼尔在深深的情欲之中,迷迷糊糊地想起,他此前十分好奇,为什么同一个社会里,能生长出性格那么截然不同的人;他也想知道人类自古以来对海洋的观点、态度,便去看了一些相关的文字资料,而后,他对海洋的认知也变得更学术化了些。 他知道,人类的祖先为了区分开海洋生潮的时刻,将发生在早上的叫潮,发生在晚上的则叫汐。 而此时此刻,他从她口中,听见迭起的、破碎的、潮与汐的声音,缱绻、美妙,令他留恋,也让他想要获得更多。 他确实失去了不少,可他有她,有她给他的海洋……曼尔想,他是世上最幸运的人鱼了。 此后的每一个早晨和夜晚,他都想和她一起度过,共赏潮汐之声。 ——— 有删减,想看的老地方见。没有漏章,是因为卡了一晚上审核,章节才没有成功发送出去。国庆快乐。 第47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一) 容缈的神识慢慢恢复着,她却蓦地感到胸口一阵钝痛,似乎还在往外流着血。 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压着,沉重无比。 周遭不太流通的空气,让她几乎要窒息。 等感官渐渐恢复后,她嗅到了一股腐烂的尸臭味。 同浓重的血腥味交杂在一起。 令人几欲作呕。 容缈慢慢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灰暗的手,上面遍布着伤口,沾满了泥土或是灰尘,污浊无比。 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状况。 她的身边,全是尸体。 压在她上方的,也无一不例外。 这里死气沉沉的。 她,估计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她可能是个还没死全的新鲜尸体。 现在…… 正准备还个生。 容缈憋了一口气,努力从尸堆里爬出来,她的手使不上劲,加上身体此前大概率受过伤,要想从眼前的困境中挣脱出去,相当费劲。 她咬了咬唇,从不知道是谁的尸体身上踩了上去。 貌似,有一口老血被她踩了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 她踩着洞壁的石块,爬到了洞口外。 容缈无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只觉浑身乏力,头脑发晕。 臭、臭死了。 觉得臭豆腐、榴莲、螺蛳粉臭的人,应当来这里闻一下,保准三天吃不下饭。 ……呼,好饿。 她缓过神来后,往外再爬了一点距离,才敢回望自己爬出来的洞。 这里大抵是谁抛尸用的地方,挖土用的铲子都留在了旁边。 底下的死人,包括刚活过来的她,那么一大群人,居然被随意地丢在这样刚挖出来的乱葬岗里。 也不再盖一层土上去。 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此处的尸体似的。 她正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密林中,却忽地响起一阵突兀的银铃声。 伴随着乌鸦凄厉的叫唤,氛围变得更加阴森森的,染上了一层恐怖气息。 仿佛她下一秒就要被杀人灭口。 容缈倒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奈何,她已经没有动弹的力气了,索性躺在地上,眼睛一闭,呼吸一屏,装作她是一具在运载过程中被不小心晃荡下去、死在洞口外头的可怜尸体。 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不然,要她再滚进尸堆里吗? 那样的话,她宁可被发现。 银铃声越来越近,将恐怖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直到,声音停下了。 在她面前。 容缈虽是闭着眼的,却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一个人,此时此刻,站在了她的前面。 她本想接着装死。 可不料,有个类似于小虫子的物什,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异物感过于强烈,且来得突然。 她忍不住睫毛一颤。 ……但愿对方没有发现。 她听到清脆的铃铛声响再次响起。 对方,踢了她一脚。 容缈:“……” 力度不大,但足以让她闷哼出声。 好在她忍住了,还尽职尽责地保持了一下尸体的人设。 她佯装被对方踢得晃了晃,左右摇摆了下。 “呵……” 对方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带着嘲弄和轻蔑的意味。 听声音,应当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顽劣,又掺杂着浓烈的恶意。 他饶有兴致地,对她的表演做出了评价,“还挺能装?” 容缈:“……” 她也不演了,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 皎洁的月华之下,少年长身玉立。 他的眉眼深邃,眼形狭长,瞳仁漆黑,鼻梁高挺而笔直,唇瓣纤薄,分明的下颌线勾出一抹冷艳的气息。 他立体的五官最先夺去人的视线,随后才是身上极具异域风情的服饰,浓墨重彩的配色,加上花鸟鱼兽的图案,张扬而嚣张。 繁复的银饰,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得花里胡哨,反而衬出了他的贵气。 一圈圈的、沉重的银项圈,在月色下,折射出冷冽的银光。 在他的右眼尾处,有一颗泪痣。 一只蓝紫色的混色蝴蝶,恰好落在他的泪痣处。 诡异又妖艳。 “诈尸?” 他的唇微勾,眼眸里也荡漾起玩味的笑意,似乎对蝴蝶的停靠,习以为然,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也不做出驱逐它的动作。 容缈瞬间联想起方才停在自己眼上的玩意儿,怕不正是蝴蝶。 这么一说来…… 她仰起头来,眸光清亮,“你是故意的?” 眼前的人,穿着独特的民族服饰,又不为蝴蝶的倚靠所动,那几只五彩斑斓的蝶,甚至还在他的身边飞舞。 想必,他是拥有操控蝴蝶的能力。 他大概是一早便发现了她在此处装作假死,却不声不响的,没有透露出半分,先是用蝴蝶试探她,而后,又轻踹她。 为的…… 就是看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的眼眸里又划过一丝笑意,“真迟钝。” 她本就因附近的尸臭味,憋了一大口气,喘气没多久,又为装死屏气凝神,一番折腾后,她的小脸憋气憋得通红,眼尾也沁了点红意。 模样着实可怜。 然而,他半分怜悯之心也没有,只是觉着,她甚是有趣。 在死人堆里,活了过来。 像她这样,生机勃勃的人,还真是罕见。 容缈心口处的伤还在往外流着血。 她也不生他的气,只是默了下,“带我走,好不好?” 本以为他会问“凭什么”,可他却没有。 相反,他好心地伸出了手。 少年低垂着眼眸,浓密而卷翘的长睫颤动时,犹如他身边的蝴蝶,漂亮又勾人,他的唇边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身形单薄,手指也是瘦骨嶙峋的,骨感强烈,却隐隐透着一股劲道,借着月光,甚至能看清楚他的血管颜色。 似乎……有点黑? 大抵是光线的原因。 眼下先稳住伤口要紧,容缈倒也没想太多,她搭上他的手。 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什么鼓鼓的小东西。 她蹙了下眉,不确定地,在他的手腕处,又摸了摸。 的确是有什么。 那个小玩意,像是也感觉到了她的抚摸,透过他的皮肉,顶了顶她。 容缈:“……” 这是一种奇特,且怪异的感觉。 第471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 既使人瘆得慌。 又让人觉得,小东西有一点点…… 可爱。 简直不要太诡异。 将容缈拉起来后,少年便松开了手。 他慢条斯理地拂了拂手腕处,安抚了一下小家伙的情绪,随后才抬眸,眼里含着笑,道:“我的蛊,好像对你,相当感兴趣。” 少年刻意加重了“相当”两个字的语气。 蛊? 他指的是,蛊虫? 就是那种白白胖胖,会蠕动的虫子? 被养在他的皮肉里? 容缈花了几秒钟去接收眼下过大的信息量。 她虽没有收到灵灵兔的剧情,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 但她知道,他便是位面的反派,是她的小可怜。 可他又是故意伸手,让她碰到他的蛊虫的。 真是个…… 小可爱。 容缈抿唇,思考着自己现在如果装作体力不支,晕倒下去,被他救起的可能性。 估计是百分之一。 他那么爱开玩笑、恶作剧,对她身后的乱葬岗,也视若无睹一般,不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善人。 应该是轻视他人生命的。 也就是说,她要是直接死在他面前,他可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容缈微微仰头,“你是苗疆人,对吗?倘若你救我,我愿意当你的蛊人,它要是想喝我的血,也……” 她顿了一下,咬了咬牙,才道:“没问题。” 少年眯了眯眼眸。 他似是对她的提议有了那么一点兴致,却又扬起一个不屑的笑,“饮你的血?”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眼睫投下一小片阴翳,身上的银饰,也随之晃荡起来,叮叮当当作响,“光是喝血,怎么够?至少也要扒皮,吃肉才是。” 他的嗓音里带着一贯的笑意,却让人听得心里发毛。 容缈:“……” 她无奈地微叹了口气,“好,依你,只要让我活着就可以了。” “活不活,是看你自己的造化的。” 少年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我当然想活。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能帮我一下,会比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挣扎,来得更有用。” 容缈如是说。 求生欲望,她是有的。 只是,她现在硬件条件不行,说话都费力,想活下去,何其艰难? 何况是在这种荒郊野岭。 正巧碰上了他,得把握住机会才行。 容缈拉住了少年的衣袖,“我都答应你,可以喂你的蛊了。你的蛊也对我表现出了兴趣,我对你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对不对?” 少年低眸,看了眼自己皮肤下的蛊虫。 小家伙们确实活跃得不行。 还真是少有的情况。 他歪了歪头,面露一丝苦恼,“可是,你看起来就很麻烦。” “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不是吗?而且,我会乖乖听话的。” 容缈刚想做出保证,便摸了自己一手的血,“……” 也亏她的生命力顽强,受了这种程度的伤,都还没死。 “任我摆布吗?” 少年玩了一手偷换概念,见她不得已点了头后,他的唇角才勾了勾。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荷包,轻微的动作,将银饰碰撞的声音弄得清脆不已。 “有现成的,不吃白不吃。” 少年慢条斯理地打开绣工精美的荷包。 里面装的不是银子,也不是铜钱,而是白花花的蛊。 蛊虫的身子胖乎乎的,它们在里头一扭一扭。 如果它的前端不是一个空洞的话,可能也是一个可爱的画面。 容缈:“……” 心脏骤停。 要疯了。 她本来是不怕什么的,但这种虫子,再可爱,也透露着扭曲的诡异感。 容缈闭眼,小脸纠结成了一团。 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后,她的声音微颤,“你是要把它放进去吗?” 她的声线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听见她的问话后,他似乎是顿了一下,长睫微敛。 而后,一个软软的东西,碰了碰她带血的手指。 触感粘腻。 被喝血的是右手,她的左手指尖死死地掐着,唇也是紧咬着的。 “它喝饱了。” 少年的语气淡淡,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你可以睁眼了。” 容缈拒绝,“我不,你先把它收回去。” 她虽然没睁眼,但能感觉到,蛊虫还在她的面前。 “被你发现了。” 少年兴致缺缺地将小家伙放了回去,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却是因为恶作剧没有得逞的失落。 “自己应下喂血的,怎么怕了?” 白色的蛊虫,顺从地从他的指尖,挪动回荷包中。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银铃,所以,她可以根据声音,判断他大致做到哪一步了。 容缈闭着眼,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护着,“怕归怕,但再怕,也是喂成功了。” 少年轻笑,没有驳斥她。 他拿出了一瓶药,“喏,交换。” 容缈半睁开一只眼。 确定蛊虫被他拿走了之后,她才睁了全眼,接过药瓶,“谢谢。” 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都被他吓得眼眶微湿了,却还是信他所说的“交换”。 她看见了他养的小家伙们,也知道了他苗疆人的身份,怎么还是那么不设防? 苗疆人擅长的,除了操控蛊虫之外,还有一个用毒。 真不知道,她是没有提防心,还是全然信任他。 最好是前者。 他受不起她的信任。 容缈打开小药瓶,问:“这个可以外用吗?” 少年:“……” 他瞥她一眼,“可以不用。” 容缈瘪了瘪嘴,她求助似的望向他,“内服太苦了,又没有水,吃不下。” 也不是一点都吃不下。 强行吞,应该也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不喜欢吃药而已。 古代的药,又不像现代的那样,有一层薄薄的外衣,或是胶囊壳。 纯粹是药材本身的气味。 光是闻着,便觉得苦。 “不吃扔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容缈:“……” 她生咽了下去,药丸险些卡在喉咙里。 等吞完后,喉间还是一阵发涩,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药苦,命也苦。 但服完药后,她确实感觉好些了。 少年径直走向尸坑。 他巡视了一圈,而后,鞋尖点地,往坑里扫了些土进去。 第472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 “你在做什么?” 容缈缓过来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便问了一句。 他像是在毁尸灭迹。 可是,谁掩盖杀人现场,会那么随便? 连把铲子都没有。 少年停下了动作,他转身,“中原人不是讲究入土为安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了,让人一时间找不出什么毛病。 容缈:“……” 好一个入土为安。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泥沙填进去,“那你们那边呢?” “不知道。” 少年的视线并没有和容缈对上。 他勾了下唇,声线似带着笑,却是冷淡的,“等死的时候,就知道了。” 见每具尸体上差不多都被盖了一层浅浅的沙土,他侧眸,看向她,“为什么学我?你不担心,行凶之人是我吗?” 他的出现,的确很奇怪。 可容缈却摇了摇头,“如果是你杀的,在杀完后,你就会将尸体埋起来,而不是曝尸荒野。而且,我不觉得你会因为心虚,或是紧张,大费周章地折返回来。你也没有必要救我。” “……你不觉得?” 少年选取了四个字,着重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眉梢微抬,“你好像很了解我?” 她当然了解他了。 他行事,不会那么草率的。 容缈微笑了一下,“猜的。” “猜错了怎么办?” 少年的姿态是气定神闲的,他让一只蝴蝶停在了他的手背上,“我也有可能只是在做戏给你看。有了你的信任,我的嫌疑便能被洗脱。” 他一步步靠近她,将她对他的猜测,一个个推翻,“回来,是为了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救你,实则是在给你下毒,让你不受自己的控制,此后全听我的命令。”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并不能完全被排除。 它的存在,也是合理的,符合逻辑的。 容缈朝前伸出了手,那只混色的蝴蝶,像是被她吸引了一般,从他的手背上飞起,扇动翅膀,又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的眉眼弯弯,“那我也只好认栽了。不管是药还是毒,你总归是救了我一命。如若不能成为你的蛊人,我就当你的帮凶。” 蓝紫色的蝴蝶,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奇异又艳丽的光辉。 无论是蛊虫,还是蝴蝶,本来都只会听他的话,却在看见她时,叛变了。 他凝眸,盯了她一会儿,随后,唇弯了弯,“好。” 这便是正式接纳她的意思了。 容缈得寸进尺地问:“那现在,我能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吗?” 不是来埋尸体的话,他就更没有出现在此处的理由了。 少年闻言,不由觉得好笑,“要问,也应该由我问你。” 也是。 比起他来说,她这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显然更奇怪。 容缈没有接收记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直白地道:“我记不太清发生的事情了,可能是暂时失忆了。” 不知为何,少年并未怀疑容缈的说辞。 他只是从上到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笑着说:“你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慧。” 能对他一个刚见面的人,如此信任,甚至到了毫不保留的地步,头脑可能是有点问题。 看着也很好骗的样子。 容缈:“……” 她抿唇,“我只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 不气。 一点都不。 “有区别?” 少年不甚在意地道:“衣服脱了。” “为什么?” 她神情无辜地看着他。 “你要是想因失血过多而死,我也不会拦着你。” 他的眼尾勾着笑意。 ……原来是要给她包扎。 容缈也不磨蹭,她将外衣褪去,露出白皙的里衣,如果没有心口处的血迹,此刻的情景应当十分旖旎。 可有了血后,情形甚至显得有些恐怖。 她刚想解开里衣,他便说:“可以了。” 容缈:“?” 她面露疑惑,“不是全脱掉,才方便处理伤口吗?” “谁说要给你处理了?” 他将她的外衣撕扯开,弄成一个长长的布条,“简单绑一下就行。” 有刚才的药在,她内里的伤会好些,可外部的血,还是要止住。 “哦。” 容缈乖乖地应了一声,又问:“那为什么撕我的?” 听了她的话后,他瞥她一眼,“不然呢?你还想撕我的?” 容缈快速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子来。” 少年慢条斯理地将布条调整到合适的长度,他轻笑,身上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也轻轻摇晃,“我的衣裳,价值连城。你要是撕了,赔得起吗?” 他那身服饰,看着确实贵。 容缈的重点却不在此,“重不重?” 他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将布条给她,“自己绑。” 容缈抿了抿唇,“没力气。”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像盈着星星。 “我来的话,你可别喊疼。” 他恶劣地抬了下眉梢,重新将布条攥在手里。 少年的确没有手下留情,在打结的时候,用力地绑紧。 容缈闷哼一声,她疼得失力,下意识去找支撑点,便顺势靠在了他怀里。 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由于与他的距离过近,他也感受到了那一处柔软。 “起开。” 他冷声道,声音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我都同意被蛊吃了,你让我靠一下,不行吗?” 她振振有词地耍流氓。 “投怀送抱,中原人都这么热情?” 他的声线依旧冷淡。 容缈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她以他为支撑,远离了一些,“当然不是,分人的。知道男女有别了吗?” “一直都知道。” 面对她略带调戏意味的话语,他十分冷静地回道:“男子的体格通常比女子大,我的小家伙们,吃得也会更饱。” 容缈:“……” 她不跟他计较,同他自我介绍,“我叫容缈。” “不认字。” 他恍若未闻,径直选择了忽视。 容缈拉过少年的手,她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 章节已恢复正常,可以倒回去看了。 顺便求个免费礼物,大家给口饭吃吧。 第473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 蛊虫时不时顶一下她的指尖,她会轻微地颤抖一下,而后佯装无事发生,接着写字。 他低着眼眸,唇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恶劣又张扬。 “你呢?” 写完后,她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避开她的问题,反问。 “礼尚往来。” 容缈搬出了古人的道理。 可他并不吃这一套,“又是中原的规矩吗?我不是中原人,也不守中原的规矩。”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喊你‘喂’,不是吗?那样不太礼貌。你总要给我一个称呼的,昵称也行。” 容缈有理有据。 那种叫法,的确有些粗鲁。 少年思索片刻,“澜越。” “……亮?” 容缈下意识地接了个字,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可以叫你小月亮吗?” 澜越自是不懂“蓝月亮”的含义的,他对她给他取的新称呼,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随你。” 他说罢,迈开步子离开。 容缈用小碎步跟上去,“小月亮,你要去什么地方,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 澜越并未放缓速度,依旧大步前行,他将树叶踩得沙沙作响,“你跟着我做甚?” 容缈胡说八道起来,“你给我下蛊了,所以,我离不开你。” 澜越轻哼一声,“少污蔑人。” “不这样说,你会让我跟着吗?” 她察觉到,他的步伐放慢了些,“要说真话的话,我一个失忆的人,三更半夜独自在这种荒郊野岭待着,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会害怕的。” “怕?” 他单单将这么个字给拎了出来,“我倒是觉着你的胆子不小。” 中原人分明都是畏惧苗疆人的,可她倒好,不仅不怕,还主动找他。 她拉了拉他的衣摆,眨了眨眼,说:“求求你,好人做到底。” 澜越似乎不吃这一套,他勾了下唇,“我倒是可以送佛送到西。” 他的意思是,直接把她弄死。 省事得多。 容缈:“……” “和你一起,比我一个人乱走,要安全得多。不是吗?你会害我吗?” 她直接将问题抛给了他,却换来他模棱两可的答复,“看心情。” 容缈不介意澜越这么回答,“你同我一起,也会更好吧?你是第一次来中原吗?虽然我记不太清路了,可比起你来说,我对中原会更熟悉些。” 他对此并未反驳。 等出了树林,她问:“你有住的地方吗?是客栈吗?” 如果他在中原无依无靠,又想找个落脚的地儿的话,应该是会去住客栈的。 澜越斜斜地睨了容缈一眼,“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族人,哪有可去的地方?” 她不解,“那你将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基本上是把她从荒山老林里,给带到了闹市区。 只不过,由于现在是宵禁,街道上没什么人。 “自然是各回各家。” 澜越理所当然地道:“你失忆了,便等到恢复记忆再回去。” 把她放在这边,比丢在树林里更好些。 期间,她要怎么活,他才没心思管。 容缈抿唇,想了想,问:“你刚来中原,就要回苗疆吗?倘若真是如此,我也做不了什么。但,若你要多留些时日,我们便一起,好吗?这样,你也方便些。” 澜越缄默不言,他修长苍白的手指绕着银铃,碰撞出轻微又细小的声音。 她抓住他的手,“嘘,宵禁时间,要被巡逻的官兵给发现了,会很麻烦的。” 他低眸,目光移向她的手,“松开。” “你先答应我,不出声,也好好想一想我问的问题。等你有答案了,我就松手,怎么样?” 他想用蛮力挣脱开,她便用两只手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头,一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坚定姿态。 澜越:“……” 他无可奈何,语气里又带了点不耐,“知道了。我给你答复。” “好。” 容缈遵守诺言,乖乖放开。 他拉起她的手腕,却也不回头看她,只是往前走着,“……走了。” “嗯!” 她跟着他走。 澜越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答应她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或许是因为她的话在理,也有可能是由于她看着太可怜了,让他产生一种近乎怜悯的感情。 就像,他看见他的小家伙们吃不饱,也会心生怜惜。 她能快速辨别出他的身份,并求助于他,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阐明了各种情况的利弊,她也不算太笨,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且,蛊虫们喜欢她。 那不是对于食物的渴望,而是单纯的喜爱。 这种感情,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毕竟,小家伙们的性子都是随主人的,它们和他一样冷血,不可能对陌生人有突如其来的好感。 他很好奇,其中的原因。 容缈和澜越走到一间客栈前,停下,她从外面看,感觉里头的陈设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附近也有些商铺,适合短住。 但,时间太晚了,客栈都打烊了。 她上前,敲了敲门。 只能试试看,店小二是不是夜猫子了。 她的运气不错,门被缓缓打开。 店小二睡眼惺忪,“客官,您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困到他直接下意识走起了流程,说着白天重复无数次的话。 这个点,就算是想吃饭,也没的吃了。 “两位,住店。” 听见容缈的声音后,店小二才清醒过来,一直没睁开的眼睛,现在才睁开。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这、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女鬼? 只见容缈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她的头发也凌乱,完全没有发型可言。 看着穷也就算了。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貌似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 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喊“还我命来”了。 店小二吓得腿都哆嗦了,“姑奶奶,我可没干什么亏心事,您是不是找错地儿了啊?” 忽然升了不止一个辈分的容缈:“……”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如今的“鬼”样。 要是有铜镜的话,她可能会被自己吓到。 第474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五) 主要是,她靠着澜越,跟他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他也不抗拒。 所以,她没有发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现在想来,她一个刚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不把别人吓死才怪了。 澜越之所以没被她吓到,大概是因为他见多了尸体,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位可是贵客,远道而来,不得好好款待一下吗?” 容缈意有所指地看向澜越。 店小二也顺着看过去。 嚯……苗、苗疆人?! “您二位,我是真的招待不起啊。” 店小二欲哭无泪地道。 两个都是来路不明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交代啊? 放容缈和澜越进客栈,跟丢毒蛇进去似的,要是不咬人还好,顶多是表面上看着有些吓人。 但万一别的客官到时候真的出了事,不第一时间怪到蛇和放蛇进来的人身上吗? 澜越的双手交叠起来,他一副置身事外的看戏态度,而后,他的手肘被她戳了戳,她用眼神示意他。 他意会了,可有些不情愿,踌躇了一会儿后,他还是上前了。 随着他的步伐,银铃轻轻摇晃,铃声清脆中透出了些许诡谲。 澜越低眸,冷冷瞥了一眼客栈,“生意不做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要是不做他和她的生意,整个客栈怕是都会被他闹得翻天了。 店小二有些后悔开门了,他暗暗打量着对面的人,不禁咋舌。 不好惹,惹不起。 据说,寻常的人一旦被苗疆蛊师种入蛊虫,就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进而慢慢丧失自主意识,直到彻底成为蛊师的玩物。 虽说只要避免被中下蛊虫即可,可问题是,蛊师修炼了那么多年,最擅长的便是无声无息地下蛊,一个不注意,就玩完了。 店小二觉着,与其让自己被操控着安排住店事宜,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放人进去。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主动些,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尽管两位客官从外观上看,确实诡异了些,但也未必会害人……至少苗疆少年身旁的少女看起来还是十分无害的,她只是像尸体,身上有血腥味,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您两位请。” 店小二只能把人迎了进来,木门被拉得嘎吱嘎吱响,声音被拖得很长。 本来还要做个身份登记的,可店小二估摸着,两位怕是会不耐烦,他便想草草了事,“客官要住多久?” 容缈看向澜越,他并没有确定一个具体的时间下来,也无法回答,她只能说:“一月。” 店小二拨了拨算盘,把账单算完后,便要缴费了。 容缈一个刚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有钱,或是值钱的物件? 她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澜越—— 他身上的饰品,价值不菲。 澜越:“……” 他轻扯了下唇角,“怎么,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想起她对他的“贵客”评价,他的长睫闪了下,狭长深邃的眼里洇了些笑意,“我贵着呢。” 容缈:“……” 贵贵贵,他全世界第一贵。 其实这种做法,还挺不道德的。 毕竟,一开始要来客栈,是她的想法,现在,却让他来给钱。 她郑重其事地说:“先抵押一下,明日我便去找挣钱的法子,我保证,一定会将你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还给你的。” “你说的。” 澜越慢条斯理地摘下了一串串银色手镯,搁置在木桌上。 店小二找了条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包着。 要不说难伺候呢。 店小二压根不敢直接上手去碰澜越的物什,生怕犯了忌讳,或是染上什么不干净的。 而且,店小二也没有勇气拒绝这种抵押物品的预付款方式,只能说,这两尊大佛,不是一般人能接得起的。 “只有一间房?” 容缈疑惑地问。 店小二心虚地别开眼,“是啊,本店的客房只剩一间了。” 其实还有不少客房。 可店小二不敢说。 两位客官都像是祸害,所以,互相害得了,可别放出来。 眼下的情况是,要么澜越和容缈住一间,要么都别住。 “住吗?” 她的眼里带着笑,看向他。 “押都押了,怎么不住?” 澜越的反应也是无所谓的。 既然她都不怕,他担心什么? 客房里,只有一个架子床和一张贵妃椅,其他陈设是古色古香的,整体布局尚可。 容缈坐在了贵妃椅上。 椅子有些硬,她让店小二加了一床褥子,铺上去后,勉强能睡人了。 以他的性子来看,他应当是会想睡床的。 澜越散漫地站在床榻边,他低着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床,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是不太满意,舒展的眉稍稍蹙起。 澜越走到了容缈身边,他将她提起来,“去那边。” 容缈:“……” 她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要我和你一起睡吗?” 澜越一副“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他坐在了长椅上,“既然押的是我的镯子,那么要选,也是我先选。” 容缈:“……” 她无奈地说:“好好好。” 容缈到了床榻边,她忽然有个想法,便说:“小月亮,你不会是因为不想铺床,才占着那一张长椅的吧?” 澜越轻哼一声,没有回应。 “你选好了之后,可不能反悔了。要是等我铺好了床,你又想交换,是不可以的。” 她先给他打了预防针。 “不稀罕。” 澜越将手枕在脑袋后,眼睛阖起。 容缈大致收拾了一下客房,架子床上多出来的枕头,她决定给他。 她将枕头放在他的旁边。 他估计是已经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身体一动不动,他的睡姿比方才醒着时张扬的模样要安分多了,只有一呼一吸,才会带起胸腔的微微起伏。 容缈要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她准备好了木桶和水,想先洗个澡再睡觉。 屏风只能隔绝视觉,留下一个大致的、隐约的画面,却无法消去声音。 第475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六) 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澜越轻垂在眼睑上的浓密眼睫微颤了下。 在来中原以前,他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可却在面对她时,不起作用了。 传闻里,中原女子都是十分讲礼节,注重自身名誉和清白的,她倒好,心大到能不管不顾地和他住在一起,甚至毫不顾忌地沐浴了起来。 他是能理解她需要沐浴更衣的,可她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居然可以做到完全不介意男女之间的分别,只隔着个屏风,便清洗了起来。 她把他当什么了? 很快,他听见她出水的声音,衣料摩擦过她的肌肤后发出的细微声响,也被他尽数听得。 她朝他走了过来,而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她要做什么? 澜越不由紧张了一下,呼吸也随之微微顿住。 “小月亮,你是在装睡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似乎是早已看穿了他的伪装。 澜越被戳穿后,也不恼,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眸。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由于大小不合适,显得十分宽松,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 血污、泥垢从她的脸上被洗去,她原先莹白温软的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做出了评价,“像个人了。” 容缈:“……” 她的眉梢微抬,“尸体和人的区别,难道很大吗?无非一个死了,一个活着而已。” 这种论调新鲜而有趣,令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多驻留了一会儿,“你怎么看出我装睡的?” “不难。” 容缈指了一下澜越身上的复杂服饰,“不应该把该脱的脱了,该摘的摘了,再睡吗?” 不然,他自己都能当起床闹铃了,半夜翻个身便叮叮当当响的。 澜越:“……” 他有些好笑,又不甚理解,“单是凭此?” “当然不止。” 她摇了摇头,并不能排除他是因为太累而直接睡着的可能性,“我不能确定,所以,我不是问你了吗?” 澜越:“……” 好一个“问”,直接引蛇出洞了。 见她无动于衷地站在他的边上,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他问:“你不睡?” 她言笑晏晏地看向他,“月亮不睡我不睡。” 澜越闻言,微挑了下眉,他当即开始拆自己身上的首饰,一件件做工精美细致的银饰被他取下,搁在一旁,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蓝紫色外衣上的盘扣上,却是停住了,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期间,容缈的视线寸步不离,她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澜越:“……” 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都看到这里了。 他径直解开盘扣,露出白皙的里衣。 少了华丽繁复的花鸟鱼虫样式的装点后,他外在的攻击性也减弱一分,像是回到了最本真的初生模样。 他开始拆自己的小辫子编发。 容缈看得目不转睛,澜越也懒得制止她,他全当她是对苗疆人的新鲜劲和好奇心上来了,才会有那么细致入微、不肯放过一秒的观察。 容缈发觉澜越没有摘下荷包,问道:“蛊虫不需要取下吗?你要带着它们睡觉吗?” 他的面上写着“多管闲事”,下意识地回怼道:“不然带着你睡?” 澜越:“……”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她的话术给绕了进去。 苗疆人并不是完全封闭在古寨里,一点都不了解外面的世界的,他对于这种男女之事,多多少少也清楚一些。 他望向她弯起来的眼睛。 她一个中原女子都不害羞,他身为苗疆男子,自然也不甘落后。 澜越的发丝散了开来,垂在身侧,在莹莹月光下,漆黑的墨发更突显出他冷白的肤色,他立体而艳丽的五官摄人心魄,右眼尾处的泪痣更是平添几分无端的性感和诱惑。 他的声线里,带着微微的磁性,勾人的劲头十足,让人听了,不自觉遐想连篇,面红耳赤,“还不走,真要和我一起睡?” 容缈的眸光坦荡而清澈,“好啊。” 她没有要躲的意思,只是提出了自己的附加条件,“如果你可以把蛊虫放在一边的话。” 澜越轻笑了下。 说到底,她还是怕小家伙们的。 那怎么办? 他手心里的荷包,微微鼓动着,蛊虫们似是在抗拒她的想法,他的语气像是十分惋惜而遗憾,“它们可是很想与你同床共枕的。” 容缈弯了弯唇,说:“要是想与我同床共枕的是你,我或许会认真考虑一下,但要是蛊虫的话,还是算了。” 双方都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可在这样的一来一回中,孰真孰假,倒是真的让人有些分不清了。 澜越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容缈则回了床榻上,盖好了被褥。 “小月亮,你也睡不着吗?” 过了一会儿后,她问。 “你又知道了?” 他可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她也没有坐起来往他那边看。 “猜的。你是因为什么没有睡着?” 他笑了下,“你那么会猜,猜吧。” “初来乍到,思乡?床榻太硬,硌得慌?还是担心之后的事?” 她抛出了很多种可能性。 他并没有说明具体是哪一个原因,只是含糊不清地道:“差不多。” 她适可而止了,没有再追问下去。 “那你呢?” 他停了停,问她同样的问题。 容缈不打算弯弯绕绕地让澜越猜,毕竟她的理由,不是那么好猜的,她直白道:“我饿了。” 所以,她才会睡不着。 从树林走到客栈,又是大半夜的,人一饿,就很容易想起各种美食。 可惜望梅止渴带来的后果是,她更饿了。 澜越略一低眸,“巧了,我的蛊也饿了。” 意思是,她再不睡,他就拿她喂蛊。 容缈:“……” 她乖巧道:“晚安,我睡着了。” 澜越:“……”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点轻微的笑意,落到最后,只成了一个没有出声的口型—— 晚安。 第476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七) 或许是因为真的饿了,容缈翌日醒得格外早。 昨夜到客栈的时候,确实夜深了,厨子估计都回家了。 可早上便不同了,客栈需要接待客人,自然会有食物供应,不可能饿着人的。 再不济,旁边也有一些小铺子,可以买些糕点之类的。 容缈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下楼了。 一楼的空间不算多大,加上他的衣着显眼,她一眼看见了他。 他一个人坐在一桌,桌上则放着一壶茶水和几碟点心。 在中原地盘,出现一个身着苗疆服饰的人,无疑会引起极大的关注。 旁边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他身边的桌子,也都是没有人坐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避之如蛇蝎的态度。 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他两指捏着茶杯的边缘,对周遭的喧嚣、不怀好意的揣测漠不关心,他的背影孤寂,侧脸分明的线条和精致的轮廓,却将淡漠勾勒得明晰。 “怎么不叫我一起吃?” 澜越闻声,微微侧眸,她在旁人的注视下、投来的古怪眼神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的旁边,那也是离他最近的位置。 不仅如此,她还对他“吃独食”的行为十分鄙视似的,她的视线转了一圈,认真挑选了一番桌上的点心,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给它们排好了号,随后开始品尝起来。 敢和他一个外族人同桌也就算了,居然还和他吃一个碟子里的糕点,不要命了? 澜越没有回头,却知道,他身后的其他人,大都是这么个想法,甚至有可能更浮夸些,否则也不会有倒吸一口凉气的聒噪声音了。 他微勾了下唇角。 这就把人吓到了? 他昨夜还是和她在同一间房睡的,要是说出来,不得把这群胆小鬼给吓死? 相比起来,她的胆子都算是大的了。 澜越的兴致莫名涨了些,他竟然干起了伺候人的活儿来,他为她斟了一杯茶。 清透的茶水散发出了清香,虽然微苦,却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点心的干巴和甜腻,二者融合得很完美。 他的指节轻叩了下桌面,看向吃得眼睛亮晶晶的她,“还要吗?” 容缈在第一时间理解了澜越问话的意图。 接着点餐的话,得加钱。 她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我会赚回来的。” 说是这么说,也没有个担保什么的,万一她跑了,他也追不回钱。 “你不放心的话,跟我一起去好了。” 她提出了邀请,他应下了。 他也想知道,一穷二白的她,究竟有什么挣钱的路子。 无论做怎么样的生意,都需要本金,可显然,她是身无分文的。 澜越又抵押了一件银饰,换了些铜钱。 他的首饰,都是用真正的银子打造的,不可能只值那么点钱。 但他和她目前在客栈是没有信用的,借店小二一百个胆子,店小二也不敢真借多少钱出去,只能敷衍一下,不然也不好交代。 澜越丢了一记冷冰冰的眼刀过去,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腕便被她拉住,人也被她带了出去。 “黑心。” 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剩下的银饰,道。 “好啦,只要有钱就可以了,数量不重要。” 她给他顺了顺毛,“小月亮,你要不要换身衣裳?” “为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 她也和那些人一样吗?觉得他穿着奇装异服,是异类,让她丢脸? 可他本来就和所有人都不同。 “会不会很重?穿着也很闷吧?” 中原的地域辽阔,各地的天气都不一样,京城虽比江南要凉快些,但那么大的太阳高悬于顶,也是会热的。 而苗疆地处西南方位,更阴凉些。 这种气候差异,一时间要适应,还是有难度的。 澜越罕见地被容缈的回答哽了一下,他别开视线,“习惯了。” 他跟着她走。 白天的街道,比夜晚时热闹多了,集市里人流涌动,商贩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切所见所闻,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看见有意思的事物,他的步伐会短暂停留一下,目光也会倾斜,而后,他的眸光又回到了她身上。 “人太多了,很容易走丢的。” 她叮嘱道。 笑话。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苗疆的地形比中原复杂多了,他都不曾在苗疆迷过路,怎么会在地势平坦的中原走失? 澜越的视线刚从一个商铺上移回来,便察觉,容缈不见了。 他默了下,先是在附近巡视了一圈。 很好。 他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回客栈是最保险的做法,不过,来时的路,他有点记不清了,貌似绕了好几个圈,至于是在哪里转弯的…… 他忘了。 澜越站在街道边上,他的身形高大,却像在犹豫什么,一步也没有迈出去,他像是被遗弃的流浪犬,模样可怜,又有些乖巧,惹得过路的人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 他低了下眸,眼睫覆下一片阴翳。 ……他应该给她下个蛊的,否则,这种状况下,都不清楚该从何找起。 他的心中生出些许烦躁。 她也真是的,旁边少了个人,她都没发现吗?还是说,她是想把他丢下,一走了之? 澜越有些生气了,长眉微微蹙起。 诚然,他昨日也有类似的想法,可他最终不是没有把她给丢了吗? 而她呢?和他睡了一夜,骗走他的钱,把他丢在这种鬼地方,弃他于不顾了? 他是撞上骗子了吗? 但她分明长了一张会被人骗的脸。 澜越的心中,浮起一些危险的想法。 假如他再遇到她,他必然会……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的后腰被人戳了戳,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看,不听我的话,是会走丢的。我没有骗你吧?” 她的声音,和他的思考不谋而合地相撞在了一起。 他转身,回头,看见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联系起容缈的馋猫性格,和她调笑他的嗓音后,澜越心中了然了。 他深邃的眼眸幽幽地盯着她,薄唇微掀,“你故意的。” 第477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八) 容缈无辜地眨了眨眼,“故意什么?”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澜越也懒得戳破了。 在他看来,她完全是为了让他长记性,才自己乱跑,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不知所措的。 他不由分说地攥住她的手腕,语气恶狠狠的,又有些没由来的幽怨,“没良心。” 她以为他是在怪她没有给他也买一根糖葫芦,可为了同时达到省钱和解馋的目的,她也没办法,“好啦,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地还你的……你看着我干什么?你也想吃吗?我再去给你买?” 吃早饭的时候,他桌上的点心都没怎么动,她估摸着,他是不喜甜食的才对。 澜越话里有话地说:“分什么你我?” 他弯腰,咬掉她的一颗糖葫芦。 容缈:“……” 主要是,她的手刚好被他抓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吃。 她也不生气,毕竟花的是他的钱,在她和他还没有那么熟之前,他有那么一点任性也是正常的,“吃了以后,就不可以生气了。” 圆圆的糖葫芦将他一边的脸撑得微鼓了起来,她伸手,将他另一边的脸也往上推了推,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他垂眸,看着她在他脸上胡作非为。 咬开表层的糖衣后,里头的山楂酸得他的眉头蹙起,“酸。” 她就为了这么一个外甜内酸的小玩意儿,抛下他? 他咀嚼着山楂,没好气地想着。 “是吗?我不觉得诶。” 对容缈来说还好,她对食物的包容性一向高。 可能是澜越家乡那边的光照条件好,水果糖分相应也高,他才会吃不惯这种。 她刚想咬一口糖葫芦,再确认一下味道,便发觉,她的手还被他抓着。 她和他商量道:“小月亮,先松开我,好不好?” 不然,她都没法吃了。 “不松,省得你又被什么给勾了魂。” 街道上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他要不逮着她,她都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朝三暮四的。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她同他立下承诺。 澜越凝眸,像是在判断容缈所言的可信性。 “你要牵的话,可以换一只手牵。” 她晃了晃自己空荡荡的左手,示意他。 面对半信半疑的他,她主动伸出了手,“喏。” 澜越:“……” 牵她? 他才不是想牵她。 他赌气似的拉住她的左手,嘴硬道:“看你还怎么跑。” “不跑,不跑。” 她安抚着他,而后用空出来的手拿着糖葫芦,美滋滋地吃着。 十月的京城,天气不冷不热,阳光也刚刚好,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恰到好处的微风驱散了夏日残留的一点燥热意味。 穿着一身奇异的、苗疆服饰的澜越,被容缈拉着往前走,他并不清楚她要带他去哪里,只是跟着她走。 他的眸光落到与她牵着的手上,她的肌肤柔软细嫩、光滑白皙,昨夜的细小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印记。 他身上的银铃清脆作响,荷包里的蛊虫蠢蠢欲动,他伸手,按了按躁动的小家伙们,让它们安分点,别那么兴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他和她才是第一次见面,他便可以交付出超乎常理的信任,他将原因归于她失忆了上。 他看着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神情,“人还是没有记忆的好。” 闹市嘈杂,可她还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她回眸看他,“为何?” 这种事情,哪有原因? 分明是个简单得要命的、公认的道理。 带着记忆,就是带着过往的种种。 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所有的、过去的时刻,都被深刻地印在了头脑里,成为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而人又是最顽固的,只有失去、痛苦才会刻入骨髓,铭记于心。 失忆多好,相当于解除了一道道沉重的枷锁,能单凭本心轻松活着。 澜越不想将话题引得太深入,索性不答,而是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吗?” 她的睫毛颤了颤,又敛眸,说:“各有各的好与坏。但归根结底,还是看个人的活法。” “你说坏,坏在何处?” 他被引起了兴趣,追问道。 这个问题,于容缈而言,很难作答。 “不好说。” 她给他设置了一种情形,“小月亮,我问你,倘若,你和你心悦之人……” 他挑了下眉,“倘若不了,我没有心悦之人。” 她的假设从一开始便不成立。 容缈不说话,抬眸,看着澜越。 澜越:“……” 他只好让她把话说下去,改口道:“有有有。” “若你们之间只有一人会有记忆,另一人则会完全失忆,忘记一切……让你选的话,你要当哪一方?” 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也思考起来。 在具体的情境下,好与坏,体现得更分明了。 携带记忆的人,需要若无其事地承受被对方忘得干干净净的痛苦,努力假装不认识对方。 而失忆的人,则会被剥夺记得对方的权利,从长远来看,未必能好受到哪里去, 不过,还是失去记忆的人承担的东西要更少。 银饰在日光的偏爱下,折射出漂亮的流光,他的唇角勾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要是有的选,我会让我心悦之人先选。” 假如双方之间的爱意是几近持平的,那么先选的一方,一定会选择保留记忆,将轻松的生活留给对方。 他的这种做法,在把选择权过渡给对方时,也同样将痛苦推了过去。 “但……” 轻微的风拂过,将他的小铃铛吹得叮铃作响,他微微低眸,语气里透着笃定和强势,“我会是有记忆的一方。” 澜越转眸,望着容缈,“你呢?” 她似是出神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后,才答道:“一样。我和你一样。” 他对她的答案并没有太过惊讶,“将这么高深莫测的问题甩给我,自己却不假思索,如法炮制?这可不道德。” 容缈弯唇,笑了下,并不辩解什么,她牵着他的手,“走了。” 第478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九) “这便是你说的,能赚钱的地方?” 澜越的唇角轻扯了下,他的太阳穴微跳,表情也是无语凝噎。 眼前的招牌上,明晃晃写着“赌坊”二字。 容缈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不能赚吗?” 要赚快钱,怎么可能去什么正经地方?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种地方,能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澜越虽没有进过赌坊,却也是有所耳闻。 赌坊背后一般都是有人把控着的,她就是再怎么失忆,也应该明白最基本的道理。 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有的话,还轮得到她吗?不过,以她的性子来看,她不仅会冲着馅饼而去,还会去问馅饼的口味。 容缈坦然道:“那不是还有你吗?” 他默了下,“我不会。” 澜越不赌,更不懂中原的玩法和规矩。 她自己玩的话,可能会把他的钱亏空,可要是让他上,估计把他和她一起卖了都赔不起。 “不用,你不需要参与进来。” 容缈信心十足地说:“应付赌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等着收钱好了。但要是碰到什么小气的老板不肯放我走,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 她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似乎十分确信自己能以小博大,把那么几串铜钱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他被她的自信给感染了些,莫名想要去信她,语气也轻快了些,“得加钱。” 他不明白赌博的技艺,但脱身的方法,他倒是有。 “好说。” 容缈眉眼弯弯,和澜越走进赌坊。 只是,刚踏进门口没多久,他便被人拦住。 理由是他着装古怪,来路又不明,担心他危害赌场治安,所以,赌坊不让他进。 按理来说,赌坊不会限制来者的身份。 谁会拦着一棵摇钱树? 可他的衣着还是太显眼了些,加上苗疆人擅蛊的说法闹得人心惶惶,让他在外头待着,是最安全的做法。 澜越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了,他本身对赌坊的兴致也不是很大,便安然地站在一边。 几番商量无果后,容缈也放弃和赌坊的人交谈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现在手里的钱太少了,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来找乐子的,不是什么大客户,乱七八糟的规矩自然多。 她让他微微俯身,贴近他的耳边,说:“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找个酒楼坐着也行,我很快可以出来,要是真的碰上什么棘手的事,出不来了,我也会想办法联系你的。” 要怎么与他取得联络?吹口哨?她会吗? 有很多杂七杂八的问题,本该在他的头脑里盘旋的,可他眼下却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他只是觉得,她靠得有些太近了,她温热的吐息,尽数喷洒在他的耳廓边上。 痒。 跟蛊虫在身上爬的时候,一样痒。 只不过,她的靠近,是让他的心脏有些怪异的痒。 “等我有钱了,就不会有人敢拦着你了。再有的话,直接用银子砸过去。” 她的语气温软无害,却又透着暗戳戳的威胁。 拿银子砸? 这在她眼里,难道是多大的震慑吗? 别人怕不是还会感激涕零,对着银子就是一顿疯抢,争夺得头破血流。 这才是真正的,天上掉馅饼。 她还不如跟昨日那般,让他拿蛊去吓人。 反正,他只要站在那,对其余中原人来说,就是一个恐怖的、要谨慎对待、最好远离的存在。 “知道了。” 等她说完后,他的视线才从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处移开,“我会在附近。” 同澜越告别后,容缈孤身一人进了赌坊。 她的着装相当寻常,看着便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也没什么人拦她。 每个赌坊的赌法都不尽相同,她也没经验,就先在边上观摩了起来。 看了几局后,她看出了一些门道,便跟着下了注。 她把所有的钱都放了上去。 一串串铜钱,在银锭和银票的衬托下,显得相当孤立无援。 负责记录赌注的庄家,都忍不住开口嘲讽道:“这么点钱也来赌?不怕待会儿连馒头都没得啃了啊?” 周围的人发出阵阵笑声。 “那可能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吧。” “怎么这么说呢?好歹人家也是倾家荡产了,跟在座的都是一个档次。” “赌坊可是男人来的地方,你一个女子凑什么热闹?” 容缈熟视无睹,“还不开始吗?” 她打了个哈欠,“也太慢了。” “还急上了?怕什么,早开始,晚开始,不都没差?” “哟,瞧她多大的口气,竟然跟我们反着买,真有意思了。” 大部分人都买了“大”,包括容缈在内的少许人押了“小”。 庄家看赌注都下得差不多了,便摇起了骰子。 有行家能通过听杯子和骰子的碰撞声,来判断大和小。 其他人也都是老手了,脸上大都是胜券在握的神情。 “这都没悬念了。” “赶紧开下一局得了。” 庄家也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骰子停止摇晃后,他说:“买定离手。” 随后,他打开了盖在骰子上的杯子。 “大”和“小”,是最好区分的,杯子一被揭开,便能判定出来。 在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容缈淡然地笑了下,说:“好小啊,为什么大家都买大?” 一共三个骰子,都是“一”。 庄家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在多数人赌“大”的情况下,他应该开“小”的,但他又实在想让她吃瘪,便想破个例,先开个“大”,搓搓她的士气。 可,骰子居然不听他的使唤了。 明明应该出现三个“六”的。 没有一个“六”也就算了,竟然全都是“一”。 这可不单单是失误那么简单。 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上的滑铁卢。 容缈相当自然且有耐心地把银子收好,“赌坊里的人,都不会赌的吗?赌技这么差,那还来干什么?看戏吗?” 她诚恳地给出建议,“要不要搬几个小板凳,买些瓜子,坐在旁边,看我是怎么赢钱的?” 第479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 澜越并没有去酒楼,他挑了一棵长势好、根基稳、枝繁叶茂的树,三两步便轻松上去,他悠哉地坐在侧边的树干上,修长的腿在半空中晃着。 他调整了下姿势,翘起腿,背靠着树,斜睨着她的方向。 这个坐姿并不安全,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危险,有很大的隐患。 可他的姿态悠闲而放松,让人产生一种谁上谁都行的错觉。 澜越对自己挑的树很是满意。 此处不仅视野好,能看到赌坊出入口处的全貌,而且位置相对隐蔽,只有他观察其他人的份,没人能看见树上的他。 他一手支着下巴,神情慵懒,目光却是没怎么离开过她的所在地。 等待总归是无聊的,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按着特定的节奏。 单看日影,是能推测个大致的时间出来的,可那个范围太大了,不好确定,他决定把苗寨里的歌敲个十遍八遍,要是敲完了,她还没出来,他便去找她。 苗疆少年蓝紫色相间的衣饰,隐在葱绿的树叶间,他的皮肤被衬托得极白,是异于常人的、没有多少血色的冷白,他微微低头,拿起花纹繁复的荷包,布料被蛊虫一顶一顶,凹凸起伏。 “这才多久?三遍都不到。” 也不知道他是在对蛊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静坐了会儿后,荷包里的蛊虫还是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澜越垂眸,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家伙们,“行了,别闹了,一个两个的。” 他养蛊多年,清楚它们目前的状态并不是饿了,只是对她的离开有些不满而已。 有那么喜欢她的血吗?跟上了瘾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他的蛊虫下蛊了。 他的语气中略带不耐和隐隐的烦躁,蛊虫蠕动的幅度也小了些。 “出来了。” 澜越的眉梢微抬了下,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看似随意地折了下后,他将树叶放在唇边,只轻轻吹气,便有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出来。 她闻声,看了过来,从她的位置看过来,她无法看到他,却能凭借他的衣角来分辨他。 确认了是他发出的声响之后,她的面上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满心欢喜地跟他挥手。 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话,顺带着炫耀一下她的战绩,她明知道她看不见他的反应,却还是低头,努力翻来找去,而后,她从钱袋中拿出一个相较完整的银锭,朝他的方向晃了晃。 温和而耀眼的阳光之下,她得意的小表情,弯起的眼睛,比她手上的银子,比一切外物,都要更引人注目。 他盯了一会儿,唇畔处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狭长的眼眸里盛着柔和的、不带攻击性的笑意,他的唇瓣轻启,对她跟他显摆的行为,做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笨。” 她同他打着手势,让他别来,她过去。 估计是太阳有些晒,她也要像他这样“背靠大树好乘凉”。 澜越并没有因为容缈的指示而靠回树上,相反,他原本直起些了的身体,更往前倾了点,那样方便看见她的行迹。 在他的视野里,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貌似还哼起了什么,表情灵动得不行。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尽管还相隔着一定的距离,但他却好像已经能听见她的声音了。 他都能猜到她会和他说些什么。 忽然,澜越的视线一凝,他蹙起了眉。 她已然走到了街道上,可赌坊里却出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体格能有两个她大。 这群人是分批行动的,一个负责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刚出来的、剩下的几个,则从不同的方向出发,似是要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她堵住。 他一开始只注意着她,而后才发觉她可能被人跟踪了,方才,他才将两拨人联系起来,确信了不是巧合。 澜越不知道中原的赌坊是怎么运转的,但她赢了钱,又是一个人进去的,难免被有心之人盯上。 可她才从赌坊里出来,能这么快下手的,要么是被她赢钱的、随身携带护卫的冤大头,要么就是庄家雇的打手。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她的处境都不会多好。 要是对方单纯是为了钱来的,那还好说,动手时应该会注意着些,不至于索命。 怕就怕,她不肯把得来的银子交出去保命。 钱和命里做选择的话,寻常人都会选命。 但看她方才那股子骄傲劲头,她估计不会那么轻易地弃卒保车。 她还期盼着给他看她赚来的银子。 他的头脑中,一时浮现了太多的念头,电光火石间,澜越从树上径直跳到墙上,一切的屋檐边角,或是留有立足之地的地方,都成了他开辟出的道路。 他计算着最短路径的同时,也没忘留意她的动向。 她大抵也察觉到了什么,可她却转弯,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 ……她在干什么?把自己作为猎物吗? 见没有可绕的路了后,澜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把一旁的过路人给吓个半死。 他匆匆丢下一句“借过”,便朝她的大致方位而去。 挂在他身上的苗铃,响声的频率比任何时候都要高。 仓促又急切。 恐怕荷包里的蛊虫也要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了。 澜越到的时候,打手们将容缈团团围住。 他从缝隙间,看到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她。 她垂着头,加上外围有其他人挡着,他看不清她的情况。 “小月亮,你来了?” 她听见他的声响,头也没回地问道。 澜越一顿,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淡定,不太像是有事的样子。 蛊虫从荷包里爬了出来,它们都爬到一半了,但他忽地不动了,它们也不知道要不要接着爬。 其中有一只白白胖胖的蛊,顶了下他的指尖,像是在说“咬不咬,给句话啊”。 他若无其事地将小家伙们给塞回荷包,重新系好。 澜越控制了一下步子的大小,佯装漫不经心地走到容缈身边。 第48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一) “你太慢了。” 他为他的到来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充分的理由。 容缈刚想说话,便发现,旁边的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乖巧地问:“可以让让吗?” 打手:“……” 是他们不想让吗? 相比于容缈的讲文明懂礼貌,澜越则显得直接不少。 他把挡着她的人都踹开了。 一脚一个。 打手们都无力反抗,径直躺在了地上,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接触。 等清除完了障碍,他才知道她蹲着的原因—— 装着银子的钱袋裂开了,她正在捡钱。 澜越:“……” 他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口气堵在胸腔处,上不去,也下不来。 该庆幸的是,她有点本事在身上,打手都被她点了穴,给定住了,因此他们才会动弹不得,跟木头人似的站在那。 大概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她的钱袋被打手的武器给划破了,她蹲下捡银子,又被围堵住,这才会看上去像是被包围了。 她回眸看他,他的额角处沁出一点汗,料想到他是怎么过来的后,她说:“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是啊。” 澜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又紧接着为自己找补,他的语气里透着随意,“你要是出事了,谁还我钱?” 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借口相当好。 容缈拿出最完整的银锭,她擦了擦上面沾上的灰尘,之后才递给他,“给。” 她可是说话算话的。 澜越:“……” 他只是随便一说而已。 但他还是收下了,不然他来找她的动机是不成立的。 “不打一顿再走?” 澜越微挑了下眉,眉目间的张扬肆意流淌出来。 该给这种赌坊,立些规矩才是。 当事人容缈却摇了摇头,“定住不用赔钱,受伤了可是要的。” 她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里的银子,向他眨了眨眼,“得之不易。” 虽然,其实她没花多少力气就赚到了。 但不管怎么说,勤俭节约,拒绝浪费,从她做起。 食物是,银子也同理。 澜越闻言,勾了下唇,他掂量了下手里的银锭,“我来赔。” 他有钱,她要是不想付诊金,那他来。 澜越并不好奇容缈是怎么赚到钱的,她有她的方法也好,纯粹是运气好也罢,他都不大关心,他又不需要向她偷师,学习赌技去赚钱。 对于他而言,钱并没有多重要,是真正的身外之物。 她给他的银子,他也不知道怎么花,还不如用在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你不是说,不分你我的吗?你的钱,也是我的辛苦钱。这么重的银子,可以买好多个糖葫芦铺子了。” 容缈扒拉住澜越的衣袖,她可怜兮兮地跟他说:“我拿不下了,你能帮我一点吗?” 整个的银锭少得很,大都是碎银,容易掉。 她也不是完全拿不住,只是分担出去一些会好点,而且,他的手要是用来拿钱了,也就不会去打人了。 “歪理。麻烦。” 他一连说出两个分别对应着她的话的词语,可他依旧向她伸出了手。 澜越看着一堆银子,犹豫了下,还是叫停了容缈的动作,“等下。” “嗯?” 她看着他取下挂在身上的荷包,把蛊虫引了出来,又将碎银放了进去。 剩下的、相对完好的银锭,则由她拿着。 容缈抿唇,沉默了一会儿。 可可爱爱、脑袋是个空洞的蛊虫们,正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挪动。 容缈一脸认真地说:“小月亮,我不能牵你的手了。” 她决定暂时剥夺他的牵手权,最起码,得等他回了客栈,把蛊安置在别处,再将手洗得一尘不染了,她才会再考虑。 澜越:“……” 他的唇角动了下,望向蛊虫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戏谑。 小家伙们那么喜爱她,离了她一炷香时间不到,便在那闹腾,可她的态度却分明是有些嫌弃它们。 住的地方没了不说,还被她讨厌。 可怜。 他微微撩起袖子,让蛊顺着往上爬。 容缈的目光停了一下,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问:“不会痒吗?” 光是想象小虫子在身上爬的感觉,就很难受了。 “还好。” 澜越淡定地将衣袖理好。 比起从前,眼下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他将手空了出来,眸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意图—— 现在,他的手上没有蛊,她可以牵他了。 容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澜越的另一只手,她踌躇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它们会不会爬过来?” 如果她牵他,牵着牵着,变成了牵蛊虫怎么办? “我的蛊不喜光。” 言外之意是,它们不会特意爬过来晒太阳。 她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好歹是能控制蛊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他自己也不使坏的话,蛊哪敢蠕动一路? 容缈放心地牵着澜越,她同他走出了小巷子,“小月亮,有一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 “问。” “荷包透气吗?” 或许是被她牵着手,防止了迷路,他的心情意外还不错,对她稀奇古怪的问题,也都能有耐心解答。 他轻笑了下,“你是担心我的蛊被憋死,还是害怕你的银子呼吸不了?” 她接着问:“那,荷包是你亲手做的吗?上面的花纹很好看。” 它不像是从哪个地方,或者是地边摊上淘来的,它的做工精致,针脚细腻,一针一线,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还是说,所有的蛊师都会发一个这样的荷包?以辨明身份?” 她还没有去过苗疆那一块地方,只能靠脑补。 澜越被容缈一番真诚夸奖后,眉眼间的神色都舒张了几分,他的唇畔漾开笑意,深邃漆黑的眼瞳也被日光沾染得柔和不少,“整个苗疆,仅此一枚。” 那便是他亲自缝制的了。 他侧眸,望向比他低一头的她,眼眸含笑,“怎么,你也想要?” —— 明天是缈缈的生日!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 话说,谈时意的七夕番外已经更新了。 谁家的七夕番外,国庆结束才更新啊…… 第481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二) 容缈点头,“既然你的荷包是全苗疆绝无仅有的,那你给我的荷包,便是全京城,或者说,整个中原,都找不出第二枚的、独属于我一人的。” 她歪了歪头,眉眼弯弯,“而且,是你亲自做的。我怎么会不想要?” 她的视线直白而灼热。 他不由别过头去,直视前方,冷冰冰道:“乐什么?我可还没答应。” “还”,便是给她机会的意思。 她拽了拽他的衣角,跟他商量了起来,“那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我把所有银子都给你?” 澜越:“……” 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又不会久留中原。 况且,他想要的,也不是银子。 她要是没了钱,之后是不是又要去赌坊?那可不是个安生地。 “少去赌坊,那种地方,轻则赔大钱,重则赔小命。” 他联想起后,便叮嘱了一句。 她估计也只会个点穴了,最多再加上一身三脚猫功夫。 如若她真的有什么能自保的法子,他就不会在荒郊野岭碰见她了。 “好。” 她对赌博不感兴趣,这种事情跟抽卡一样,对她来说,信手拈来,没什么难度。 玩那么一次两次,还有些新鲜劲头,久了以后,便只剩下无聊了。 她也只是想缓解当下的燃眉之急罢了,否则她成天狐假虎威,靠吓唬店小二来一直赊账,也不是个事儿。 要是身上没点盘缠,也不便行事,光是吃和住便是两大难事。 “好香啊。” 她嗅了嗅,顺着香味的来源看去。 澜越被迫改变了前行方向,跟容缈一起去到了一家卖点心的铺子前。 刚出炉的酥饼、糕点都散发着热腾腾的气息,空气里飘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你在吃上,真是有造诣。” 他看她选了不少点心,从香甜软糯的白色米糕到酥得掉渣的饼,再到入口即化的绿豆糕,好像就没有一样是她不爱吃的。 容缈单从外形和气味上,便能判断出糕点的味道,古代的原料大都扎实、可靠,也不会在口感上“诈骗”,因此,她很少踩雷,“跟着我吃,不会错的。” “这是什么?” 澜越指着角落里的一种点心。 胡饼?月团? 在容缈思考它的名称时,商铺的老板答道:“是月饼,中秋的时候吃的,有团圆美满之意。” 见澜越是外族人,老板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它的由来,还说:“小公子,你要的话,我便宜给你。” 容缈回忆了一下时间。 按照这个时代的历法,中秋节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月饼最畅销的那段日子结束了,剩余的都是滞销品。 不过,还是会有百姓买来吃,商家也会再做一段时间,否则那么多原材料,不用也是浪费了。 苗疆可能还没有普及这种习俗,他既然问了,便说明,他是感兴趣的,问他要不要吃的问题,就显得多余了,她直接问老板:“是什么馅的?” “五仁。” 老板一说起这个,就来劲了,“我们家的月饼在整条街上可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中秋节的时候,队伍排得老长了。” 容缈跟澜越说明了一下五仁的构成。 其实它已经和现代的月饼大差不差了,都是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等坚果的内核研制成细末,再加些冰糖之类制作出的。 为了保证月饼在口感上不那么干巴,有些人还会加猪油进去,添加湿润感。 容缈买了一块月饼,递给澜越。 他微微侧身,“我没说要吃。” “尝个味道也是好的,小月亮没有看到中原的月亮,吃一口中原的月饼,也算是过了中秋了。” 容缈让老板帮忙把月饼分成两半,澜越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 他咬下一口,咀嚼着。 “怎么样?” 他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再买一些,反正月饼的储存时间比其余糕点来说是更长的。 澜越默了默,“……硌牙。” 容缈偷笑了下,“可能是吃到冰糖了。也好,有和和美美、甜蜜的寓意。” 冰糖单独拎出来,其实没有什么含义可言,但她这么说了,他也就一口一口地将月饼吃完了。 “小月亮,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回去可以自己做。” “无论你想要什么味的馅,都可以加进去,比如说,红豆沙、玫瑰花之类的。这种就更偏向于苏式月饼了。” 容缈并不担心会在话里行间向澜越透露出一些偏现代的思想。 反正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从未接触过的事,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澜越捕捉信息的能力是敏锐的,“你更喜欢苏式月饼?” “嗯,因为我觉得它们更软更甜,不过所有口味的月饼,我都会吃的。鲜肉也不错。” 容缈品尝着软绵的点心,含糊答道。 “真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澜越轻笑,吐槽了容缈,“说起来,角黍又是何物?” 那便是粽子了。 她用他所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了一遍。 “里面的馅,也是什么都行?”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后,他说:“它和月饼的区别是什么?一个有黍米,一个有饼皮?” 里头的馅都差不多,可以换着来,所以,差异体现在外皮上。 “可以这么理解。” 到了现代后,商家更是爱在节日限定的产品的口味上大做文章,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混到一起,美其名曰创新,因而,界定更不那么分明了。 她看向他,“苗疆有什么特产吗?就是,只有苗疆才有的,或者说,苗疆里最有特色的。” 他想了想,答:“茶叶。” 这是最出名的。 客栈里的茶,味道堪堪入口,不能细品,它跟古寨里的茶,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澜越又丢出好几个回答。 “还有吗?” “想不到了。” 有些东西在中原也有,但由于地域上的不同,口感也不尽相同,他没尝过,只能随口谈谈,无法深入话题。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 容缈神秘兮兮地道。 她这么一说后,澜越有些许惊讶,“是什么?” 第482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三) 他一个苗疆人都想不起来的,她能记起? 她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容缈用指腹戳了戳澜越的腕骨处,“还有蛊啊。” 她甚至都不敢碰他另外的那一只手。 澜越不可置否,小家伙们的确是苗疆特有的。 中原要是有,也都是人从苗疆那块带来的。 他用指尖绕了绕银铃,“照你的说法,蛊师也是苗疆特产了?” “嗯……” 容缈沉思了会儿,“可是,蛊是批量生产的,蛊师是吗?” 她的角度抓得很好,新颖而准确,他微微敛眸,答:“那倒不是。” “盯着我干什么?” 澜越被容缈的目光看得疑惑了。 “我给你讲了一些中原的事情,你也给我说一点苗疆的,好不好?” 否则,她根本没有了解他的渠道。 “真要听?” “嗯。” “又是礼尚往来那一套?” 澜越停了下,有些无奈地说:“蛊师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需要有资质和天赋,二者缺一不可。一般来说,上一任蛊师都会在古寨中挑选自己的继位人。” 他说得十分笼统,只是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而已,跟她说话时对他毫无保留的状态是不一样的,他完全没有提到自己。 “这样的吗?小月亮是不是很厉害?” 要成为百里挑一的蛊师,并不容易,可他仅仅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 显然是心不在焉。 他是不想提起他的过去吗? 容缈适可而止,没再问下去,方才在小巷子里时,她便看见了—— 他的血管,是黑色的。 正常人手腕处的血管颜色是青色、绿色,冷白皮则更偏向于深蓝色、深紫色。 昨夜,在树林里的时候,她看得并不清晰。 但今日,她没有看错,日光灿烂,让她看得很清楚,不会是她看走了眼,或是错觉。 她还记得,她当时在他的手心里写字时,明显感受到了藏在他皮肤里的、蛊虫的动作。 以身饲蛊吗? 他忽地捏了下她的手指,让她回神,“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 容缈直言不讳地道:“在想你。” 澜越:“……” 他微微一顿,重复她的话,“想我?” 他就在她身边,她有什么可想的? “嗯。” 她说:“小月亮一定也是经历了重重磨难,才有今日的模样。” 做任何事情都是不容易的,拿古代的科考举例,考生们都得一级一级地往上考,才能谋个官差,有光宗耀祖的机会。 不同的是,科考用的是脑力,而他炼蛊,恐怕付出的是体力,即身体上的代价。 难怪他的肌肤那么苍白,看着都没有什么血色。 蛊虫要凭借喝血才能活下去的话,他岂不是成了固定的供养者? 澜越微哽,倒是没了反驳她的兴致,他问:“你呢?” 难道她会活得比他轻松吗?她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问完后,他自顾自地否定了,“忘了,你失忆了。” 客栈附近,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她一停下,他便知道,她又要去花钱了。 只不过,这一回,她倒换了个目标。 “悠着点。” 他被她拉着过去,闻到香粉的气味,不自觉蹙眉。 对他来说,有些呛了。 容缈选了一盒口脂,付了银子后,和澜越回了客栈。 她去找店小二,把欠下的钱和之后的钱给一次付清了,而他手上则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在楼梯边上等她。 钱到位了后,他原先抵债用的银饰,也被她拿了回来。 店小二都不知道,她的银子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他跟掌柜说明了状况,他也是担心整个客栈的安危,昨夜是特殊情况,他不得不那么做,可今日就不一样了。 自从容缈和澜越住进来后,一身异族服饰,异域风情十足的苗疆少年,就一直是其他客人闲聊的中心人物。 还有不少人,猜测容缈和澜越之间的关系。 大家都估摸着,她是被他下蛊了,才会那么“无所畏惧”。 然而,掌柜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才不管底下人说什么,反正银子拿到了,只要不闹出事来,客栈住谁都行。 再说了,苗疆少年的名声已经传开了,甚至有一些人慕名而来,假装坐在那闲聊,实则是为了一睹澜越的相貌。 掌柜从中挣了不少茶水钱,打算盘都来不及,哪有赶客的想法? 容缈和澜越回了客房,她拿出口脂,“小月亮,要抹一点吗?” 他惯常对她的行为感到迷惑,“不是你用的?”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再次搬出了那句相当好用的话,“还分什么你我?” 澜越:“……” 这还是要分的。 “只抹一点点,会让你看上去更有气色。” 他经不起她一直说,只能应下。 澜越的神情微绷着。 她比他矮,要想给他抹口脂,她必须踮脚,要么就是他低头。 为了双方都省力一些,他坐在了长椅上,高度差分明了些。 澜越的头微微仰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抵在他的下颌骨处。 从他的角度,能很好地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颤动起来,像是蝴蝶振翅,轻盈又灵动。 她专注地给他“添彩”,她告诉他,他不能乱动,要不然的话,他会变成一只大花猫。 他的视线无处安放,只能落在她的眉眼处。 “好了吗?” “快了。” “还没好吗?” “真的快了。” “……” 说是抹一点,可她的手停留在他唇上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 等她涂好了后,她给他拿来一面铜镜,“看看?” 澜越接过,却是没怎么仔细端详。 他只瞥了一眼,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她似乎很满意。 “怎么样?” 他随意地回道:“不差。” 澜越的眸光落在容缈的唇上,“你不抹?” 他唇角带笑,慢条斯理地搬出他的理由,说:“有气色了,旁人才不会把你认成尸体。” 澜越的想法,很简单。 要抹,就都抹。 不能让他一个人吃亏。 ——— 缈缈生日快乐!卡文失败……下次一定! 第483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四) 容缈:“……” 她刚想要说话,便看见他学着她刚才的模样,用指腹沾了些口脂。 冷白的肌肤,加上那一抹红后,显得艳丽非常。 她微微俯下身,乖乖地配合着他,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也便于他上手。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方,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他轻点她饱满漂亮的唇珠,慢慢往边缘移动着。 似乎是对这种柔软的触感,感到了新奇,澜越戳了戳容缈的下唇,他看着像是在给她抹口脂,实则是在逗弄她。 偏偏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稍微睁大了些的眼眸圆圆的,透露出无辜懵懂的感觉。 他玩上瘾了,即便是指腹上的口脂淡了,他也没有放过她,还美其名曰,是要给她化得再好些。 玩心被满足的澜越准备收手时,容缈的身体却忽然失去了平衡。 她朝他的方向倒下,事发突然,他出于本能反应地,一手搂住她的腰。 他的后背撞在了长椅上,他发出一声闷哼,身上的银铃也随之摇晃出声。 “小月亮,你有没有撞疼?” 她倒是先慰问起他来了。 也是,他给她当了一回肉垫。 “没。” 好在有被褥做缓冲,他没有撞到骨头,背部的痛感也不强。 “哦,我不是故意的。” 容缈趴在澜越的身上。 她的下巴也刚好支在他的胸腔处。 澜越:“……” 他仰起头来,对上她澄澈的眼睛。 ……真能惹事。 “起来。” 被她这样压着,他有些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容缈没有要放过澜越的意思,她一脸无害地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语气诚恳无比,“腿麻了。” 谁让他一直涂,涂个没完没了。 她都怀疑他是在趁机吃她豆腐了。 论吃,她才不会输给他。 “站着也能腿麻?” 澜越质疑起了容缈所言的真实性。 她根本不怕他的怀疑,淡定地说:“那不是由于站的时间太长了吗?而且,我也没有站得笔直,久而久之,自然就没力气了。” 她的理由听上去简直无懈可击,何况,她之所以会站那么久,也是因为他。 本来便有些心虚的澜越,很快被容缈给绕了进去,加上她还在他身上,他的头脑中,没有思考其余事情的空间。 “小月亮,你怎么不动?” 她问完,开始尝试在他身上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他穿戴的银饰太多了,无意间碰到后,她不仅觉得冰凉,还感觉硌得慌。 澜越听了容缈的话后,咬了咬牙。 她真是……笨。 这个姿势,他能动吗? 他先前是分开腿坐着的,而她倒下后,恰好与他的身体相贴。 否则,他也不会因为被她撞了一下,就闷哼出声。 虽有衣物隔着,可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柔软。 他要是有动作的话,那还得了? 她看向他,尽管没有得到他的答复,但她眼里的笑意不减反增,“小月亮,你是不是也腿麻了?”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才不想用。 澜越别过头,不看容缈。 她注意到他绯红的耳尖,接着说:“你的手也麻了吗?” 他反应了几秒,才懂了她的话外音,她是在笑他,他为什么一直抱着她不松开。 比起长久的折磨,澜越决定忍一时。 他单手支着身下的长椅,直起身,坐了起来,她被他顺势抱到了腿上。 “还不下来?” 修正了姿势后,他的呼吸明显都轻松了些。 澜越重新夺回了主场。 “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她弯着眼眸,道。 “行。” 他径直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向她的床榻。 而后,他把她放在了床上。 她的体质真是奇怪,能精准点到别人的穴,便说明,她是有一些武功底子的。 然而,她却会因为站久了而发麻。 说得通吗? 澜越一顿,他意识到后,才与她对望上。 她是在报复他吗? 用这种…… 独特的方式? 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澜越自是不甘示弱的,他将她放下后,她的手还挂在他的肩上,没有放下去。 他勾了下唇角,竟然也在她面前演了一番“脱力”。 澜越软弱无力地趴在容缈身上,相比于她在上位时,他压下来,她会和他挨得更紧密。 他没有用和她相同的借口,而是耍赖皮似的道:“起不来了。” 澜越知道,他压在她上方,会更重些,加之他的身上还有银饰之类的,她承受不来,他便没有压实,只是虚虚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可在视觉上,却显得十分亲密无间。 “这样的话……” 容缈刻意拉长了尾音,“一起睡吧。” 她秉持着以牙还牙的方式,继续跟他兜圈子。 澜越同容缈对视,她的呼吸萦绕在他的下颌处,温热,又有些痒意。 她忽然说:“小月亮,你身上好香啊。” 靠得这么近了后,她才发现,他的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但她判断不出来那是什么。 “忘了同你介绍了,这是能使人失去意识的迷药,除了携带者自身可以免疫外,其他的人,都无法抵抗它的作用。它也是苗疆特产之一,你要试试吗?” 他的唇边漾着好看的笑意。 她对气味好的存在,都没有抵抗力的,尤其是食物。 不知为何,她都想咬他一口了。 ……他真是会迷惑人的心神。 容缈谨慎地问:“它是用什么炼出的?” “尸体啊。” 澜越云淡风轻地道:“你不知道吗?尸体也是能被炼制出香味的。尸油,或是骨灰,都能被利用。” 他得寸进尺地说:“越是新鲜的尸体,出来的香气越好。你猜,昨夜,我为何出现在树林里?” 澜越刻意放低了声音,在语句的停顿上,也做了特殊处理,他眼尾的泪痣妖冶万分,透着蛊惑的意味。 他的语气里,也显露了几分危险而诡谲的气息。 容缈:“……” 她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小月亮,你骗我。” 他挑了下眉,这样拙劣的谎言,她居然才识别出来,“你不也是吗?小骗子。” 第484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五) “小月亮,你的头发,每天都要编了拆,拆了编吗?” 容缈起床后,打了个哈欠,她带着困意走到他旁边,好奇地问。 要是有一次性的假发就好了,为了编发而大早起,这种事,她是做不来的。 “嗯。” 他简短地回道。 她坐在了他的身边,观赏起了他的手艺,“小月亮,你的手真巧。” 又会缝荷包,又会编发的。 “就那样。” 他倒是不认为自己的手艺有多好,他抬眼看她,“怎么起这么早?” 往日里,她都是要一个时辰后再醒的。 容缈歪了歪头,“今日是我的生辰。” 一年一度的日子,她可以强撑着困意,勉强早起一次。 澜越编发的手一停,他佯装无意地问:“中原人都是怎么过生辰的?” 她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都是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再吃个长寿面之类的。” 古人的话,基本上只有老年人过大寿时,才会隆重些,要是平时的小生日,吃几个鸡蛋就随便糊弄过去了。 但她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古人,便不想遵循这种传统, “又是吃?” 兜兜转转,她的重点还是在吃上,他问:“你有恢复一些记忆吗?” 容缈:“……” 她都快忘了,系统掉线了好几天了。 “没有。” 她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后,她灵敏的第六感才告诉她,他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容缈托腮,看向澜越,“失忆也还好啦,不是有你陪我吗?” 她刚刚说的“重要的人”,他以为是指亲朋好友,可其实,他对她来说,就是重要的人。 澜越没说什么,他编好了自己的头发后,她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小月亮,你今日编的,和昨日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过来。” 见她没有反应过来,他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容缈眨了眨眼,“是要给我也编一个吗?” 澜越并没有否认,“嗯,看你可怜。”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跟他的精致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疼的话,告诉我。” 他拿着梳子,准备先帮她把头发梳开。 奇怪的是,她的发丝看着虽乱,可梳起来,却是没有一点打结、卡顿,丝滑得很,颜色也是墨水般的黑。 估计也跟她无忧无虑的性子有关。 他从前有听古寨里的老人说,头发能反应人的状况,倘若一个人经常忧思过度,那么头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有可能年纪轻轻便长白头发。 她的发丝被他一缕缕梳着。 容缈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倒影,说:“小月亮,你知道,在中原,男子一般在什么时候才会给女子梳头吗?” 中原的地域那么辽阔,各地都有不同的习俗,他哪能懂? 他目前对中原的认知,一部分是来自古籍,另外的,便是来源于她。 她揭晓了答案,“是成婚之时。” 澜越怔住,木梳也停了下来。 房里太安静了,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但她又说出了那样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将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息。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她身着婚服的娇美模样。 澜越敛了下眸,将不该有的心绪都收了回去,他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漠然地道:“我也会给蛊虫梳理毛发。” 容缈:“……” 她嚼着糕点,“又骗我,蛊才不长毛发。” 明明看着光溜溜的。 “你未曾摸过,怎么知道它们没有?” 他的唇边衔着一抹笑。 澜越给容缈编好了发,他在设计上有些巧思,她的小辫子看起来比他的更灵动、细致些,他还往上面绑了几个小铃铛,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银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 她眉眼弯弯,“谢谢小月亮,我很欢喜。” 长寿面,是直接在客栈里吃的。 上面飘了些青菜和肉,还有鸡蛋。 他坐在她对面,看她先把配料吃完,剩下一碗面。 之后,她用木筷子夹起面,吃了起来。 她的表情认真,他却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吃。 都不咬断的?吃起来多累。 容缈像是看出了澜越的疑问,为他解答道:“长寿面是要一口吃完的,不能断……” “讲究真多。” 他一手支着头,看着她。 跟他说话时,她不小心将面条给咬断了,“啊,断了。” 她有些无助地抬头,“怎么办?” 澜越:“……” 断了个面条而已,是很正常的事,那又不代表她不会长寿。 他将前几日吃的月饼联系了起来,“月饼还有团圆之意,不也是分着吃的吗?也没见谁一口吞,” “那大抵是因为月饼的份量大。” 一口气吃下去,可能会噎住。 “面难道很少吗?” 恐怕只有煮面的时候看上去才是少的,实际上也有挺多的。 他给她提了主意,“你要是担心,就再点一碗。” 容缈果断放弃,“那还是算了。” 相处的时间虽称不上多长,可他却已经摸清了她的性子,“是要留着肚子吃别的?” “当然!” 澜越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是这样。 她为了不浪费食物,把剩下的面条都吃完了。 吃好后,容缈和澜越在街上闲逛,说是消食,但他手上的食物,越来越多。 都是她想吃的。 容缈今日的购物兴致很好,只要是有一点喜欢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买下。 澜越在一旁,跟她的购物车似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今日她是最大的寿星,他也由着她折腾。 她甚至买了衣裳,连带着给他也买了好几身。 澜越对中原的服饰不是很感兴趣,可容缈觉得他适合,他也抵不住她的夸赞和推荐,便接受了。 他和她一直逛到傍晚才回去。 容缈正收拾着物件,澜越却忽地递过来一个做工精美、针脚细密的荷包。 她笑着道谢后,接过了,问:“这是生辰礼吗?” 他做得也太快了。 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缝的。 难不成是在她睡着时? “不是。” 澜越移开了视线,道。 第485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六) 澜越说的是实话。 他此前不清楚她的生辰,怎么可能提前备好礼? 只是,他恰好完成了而已,便顺手送她了。 她在京城给他找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他的伙食也是她包的,甚至,她还给他买了衣裳。 他还她一枚荷包,不算什么。 “走了。” 澜越没头没尾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她问:“去哪?” 他虽嘴上说要走,可是并没有迈开步子,明显是在等她。 澜越的唇角微扬了下,他凑近了些,圈住她的手腕后,把她从床榻上带了起来,“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 她被他牵着往外走,客栈里的人也是熟视无睹了。 不过,还是有围观群众操心她是不是要被他拉去卖了。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小月亮,你的信誉好像不太好。” “管旁人做什么?” 他挑了下眉,不以为意。 “你不怕,我听了其他人的话后,被影响了吗?” 她控制着步调,跟他保持一致。 如此一来,就连银铃轻晃的频率都是同步的,声音也更合拍了些。 他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眼眸染上层层笑意,“你会吗?” 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用从她口中听出回答。 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 她要是在意的话,那么,从一开始,她便不会求助于他。 即便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出于无奈,她才选择暂时投靠他的,她之后也有很多次可以逃离他的机会。 但她最终,不还是在他身边吗? 尽管她买糖葫芦那日,他的确有被丢下的感觉,也确实想过,把她找回后,再用些手段,让她听话些。 可事实上,京城那么大,想找个人并不容易,她也未必会一直留在京城。 一走散,可能就是此生不复相见了。 他想找她,是客观上的难,她和他待在一起,则是她主观上的抉择。 夜色渐渐浓重而幽深,十月的京城,天气其实已经开始转凉了,白天倒是还好,不冷不热的,阳光合适,风也是微凉,可一到了夜里,情况就不一样了,被风一吹,都能直接被冷得瑟瑟发抖了。 她一路上都是跟着他走的,时不时跟他说一会儿话,都没怎么看路,自然也不知道,她被他带到了哪里。 眼见着他把她从热闹的集市往偏远的城郊带,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哈欠。 “困了?” 他看她一眼,她困得眼里都盈满了生理性泪水,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加上眼尾沁着的微红,模样看着乖巧又可怜。 她在这一路上,只是和他聊些寻常的问题,都不问他,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真不明白,她是天生迷糊,还是太信任他了。 澜越的心中,隐隐有一个倾向的答案。 他说她笨,仅仅是觉得,她有时,实在是有些天真,心智跟孩童似的。 但她显然是个机灵的人,从她被打手围堵那一次,便能看出来几分。 他没有看到过程,可似乎能猜到她是怎么制服那群打手的。 为了维护赌坊的牌面,这种事情一般都要速战速决,一群人会一起上。 她估计是先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再逐个击破。 最令他惊异的是,她的反应。 她太过淡然了。 跟普通人家遇事的态度,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当时的她,不仅不慌不乱,还有闲情雅致,在那专心致志地捡银子,也不怕她的定身被解了。 可能是她心大,没有想那么多,也有可能是…… 她在扮猪吃老虎。 假设成立的话,就是后者了。 然而,倘若她真的信他,他又是有些惶恐的。 容缈点了点头,“有点。” 好歹白天也逛了一天了,早知道晚上他还有别的行程安排,她就不逛那么久了,再怎么说,也要先在客栈里睡个饱觉再出门。 “快了。” 澜越将心思收敛了下去。 又走了一段路后,他说:“到了。” 眼前是一棵苍老的古树,它的树干粗壮庞大,盘着的枝节看上去也遒劲有力。 不过,树的外皮是深棕色的,表面粗糙且凹凸不平,树枝上挂着的树叶也不多了,剩下的几片摇摇欲坠,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尽数凋零。 如果拿人的年纪来做比较,它大概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阶段。 “苗疆有很多这种古树。” 澜越简单说明了他带她来这里的理由。 他从她平日里的只言片语中,猜到她对苗疆感兴趣,可她又不能去苗疆,他便在附近找着相似的、能和苗疆有哪怕那么一点点关系也好的存在。 此外,苗疆还有不少奇异的花花草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植物,也是存在的。 澜越站在深深的夜色中,他的声线低沉而冷淡,像是在陈述一些再无聊不过的事实,语气上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可他介绍得十分详细,准确到它们的地理位置、生长习性。 容缈并未到过苗疆,可她通过他的言语,对那一片地域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中原有个词,叫做人杰地灵,大意是杰出的人降生之地,也会有灵秀之气。苗疆那么好,苗疆人是不是也很好?都像小月亮一样好吗?” 他的语言是很简洁的,没有过多的修饰,也不会夹杂太多的私人情感。 可正是因此,才会显得有些奇怪。 在提及自己的故乡时,人通常都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的赞美之词,总之,是往好了说。 但他没有。 听上去,他对苗疆的态度,是又爱又恨。 苗疆的自然风光秀丽,在外人看来,它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他在今夜,为她揭开了这个遮挡物,且他观察得那么细致入微,应当是很喜爱苗疆风景的。 这样一来,他的恨,便应该是出在人身上。 她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苗疆人的描述。 就像提起村庄,容易想起耕作和农民一样。 他提及了花鸟鱼虫、蝴蝶、蛊虫,甚至是一棵树、一种她闻所未闻的植物,却唯独没有提到人。 一个都没有。 第486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七) 澜越凝视着容缈,他的眼瞳深邃漆黑,像是浸在了黑暗里,她从中看不出一丝光亮。 他的眼眸里,唯一清晰的、有着微光的,是她。 “你要是不想说的话……” 就不说了。 她是想这么说的,可他看着她,蓦地打断了她的话,“苗疆人不好。” 他的判断,十分绝对。 甚至显得有些武断了。 但,他的回答给她的感觉,却是怪怪的。 他所言,与其说是判断,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带着警醒作用的告诫。 他貌似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让她远离什么。 是危险的人吗?他为什么不直接说? 微风吹过,他的发丝在半空中扬了扬,小铃铛也发出声响。 “从中原来的苗疆人,一个都别信。” 澜越进一步地给出了他的忠告,她问:“为什么?” “古寨的规矩。苗疆人一生都要守护苗疆,不得进入中原。” 他冷笑了声,“有这样的约束在,还有哪个苗疆人有胆子来中原?来了的人,都是不怀好心的。” 澜越深深地望着容缈,他好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他只说道:“碰上了,记得跑。对方无论说什么,都别信。” 别像信他一样,信别人。 她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澜越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下。 她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 比如说—— “小月亮,你也是怀揣着别的心思,才来中原的吗?” “小月亮,我连你也不可以信吗?” “小月亮,你跟其他人,没有区别吗?” 他答不上来。 从一开始,他便希望她不要太信任她,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对他毫无戒备,他也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本性。 他的视线落到她的唇上,她好像有话要说。 可她一开口,他大抵就会被审理完毕,而后被她从她的一生中剔除。 容缈牵起了澜越的手,她问:“小月亮,你坏了古寨的规矩,回去后会不会受罚?” ……她想问的,只是这个吗? 她关心他做甚? 这种时候,她理应先在乎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忘了。 她是从死尸里爬出来的活人,她还没有恢复记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等她想起来了,她就会自觉地远离他了。 眼下,澜越选择先回复容缈的问题,“我有我的方法。” 见她的眉还是微蹙着的,神情也透着不安和对他的不放心,他伸手,像她之前对他那样,给她撑起了一个笑脸,“你担心什么?我和我的蛊,总比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要厉害。” “那就好。” 她勾了勾他的手心,“小月亮,照顾好自己。” 尽管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可他的一言一行中,都显露出,他要离开的讯息。 澜越沉默了下,“知道了。” 他反过来嘱咐她,话里有话,“你也少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等她的记忆恢复了,她就应该聪明地,远离一切对她来说有安全隐患的存在。 包括他。 “会轻功吗?” 他问。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太会。” 澜越将容缈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腰上,“抓好了。” 她听话地照做,把他抱得紧紧的。 下一秒,她便有腾空而起的感觉。 她就像是被老鹰抓到的小鸡仔,她靠在他的怀里,脸也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今日不知为何没有佩戴那一条沉重的银项圈,所以,她靠得怪舒服的。 澜越步法如风,他几步上树,稳当而迅速地,带着她落在了他预先挑好的树干上。 “睁眼。”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短暂地闭了一下眼。 被带着飞的感觉,还真是新奇。 听见他的话后,她睁开了眼。 还没开始欣赏底下的风景,她便由衷感叹道:“小月亮,你好会爬树。” 她先前在赌坊的时候,他也是在树上看着她。 “这也能算是称赞?” 他的太阳穴跳动了下。 在他听来,她像是在夸他是一只灵巧敏捷的…… 猴子。 “怎么不算?我是想说,你多才多艺。” 静则缝荷包、编头发,动则爬树。 既是居家型,又是贴近大自然的…… 野生型? 澜越没有深究下去,他指着远方那一轮皎洁的月亮,“生辰礼。” 中原的说法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她的生辰,过了中秋好些天了,可月亮倒还是圆圆的。 天穹中,还有零碎的星星,守护在明月的身边,星星的光芒有时会黯淡,有时又耀眼无比。 “小月亮带我看月亮?” 她的眼眸里笑意盎然,望向夜空,“谢过圆滚滚,又明亮的月亮。” 容缈侧眸,看向澜越,“也谢过整个苗疆,独一个的小月亮。” 他的眼尾上扬了些,陪她坐着。 澜越从荷包里取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容缈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他翻荷包时,她还以为,他是要拿一两只蛊出来“助兴”。 “等着看。” 他的指尖捏着药丸,他只稍稍一用力,药丸便在挤压之下,碎成了金色的粉末。 金粉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将梦幻和美丽勾勒得淋漓尽致。 可他要展示给她看的,似乎不止于此。 没过多久,她便看见有蝴蝶朝她和他飞来。 容缈:“?” 香妃转世吗? 浅色的蝴蝶,在夜里更易被注意到,而后才是隐匿在黑暗中一般的、深色蝴蝶。 五彩斑斓的蝶群围绕着她,她成了唯一的视觉中心。 而每一只蝴蝶,都相当有分寸感和距离感,它们只是围在她的旁边振翅、飞舞并不会靠得太近,打扰到她。 “怎么没有看见那一只蝴蝶?” 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它的踪迹。 澜越清楚,她指的哪只。 他的指腹摩挲了下,“它心情好才会出来。” 容缈无厘头地说:“今日是我的生辰,它难道不高兴吗?” 话音刚落,那只蓝紫色的混色蝴蝶,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它还是一样的艳丽、夺目。 她伸手,它便停在了她的指尖上。 一旁的澜越轻声说:“它很欢喜。” ——— 每天都有“今天写不完了,断更得了”的想法。 第487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八) 伴随着微凉的夜风、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和周身流光溢彩的蝴蝶,容缈忍不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撑着想合上的眼睛,快要闭眼的时候,她又努力睁眼。 来来回回循环了好几次后,她身旁的澜越,也察觉到她是真的犯困了,他便伸手,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睡。 “睡吧。” 他的声线低沉,说着令人安心的话。 她挪了挪,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又无意识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澜越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她圈住他的手臂,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放心,不会让你摔下去。” “嗯……”她迷迷糊糊地答道。 不知什么原因,容缈很快进入了梦乡,她睡得很熟,直到,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宿主,宿主!收到请回答!] 容缈:“……” 她在脑海中久违地看见了系统。 灵灵兔看起来格外欠揍,它在那上蹦下跳的,跟有多动症似的。 [宿主生日快乐!嘻嘻,虽然迟到了一点,但本兔的心意天地可鉴!] 她弯了下唇,“谢谢你啊。” 客套完了之后,她才切入正题,“麻辣兔头,你之前去哪了?” [有事、有事!] 灵灵兔的语气听上去便心虚得不行,都没反驳容缈赋予它的新昵称。 它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暂时躲了一会儿而已。 至于它是在躲谁…… 当然是宿主了。 它也知道,开局把宿主搞成那样,肯定没有它好果子吃。 不如等宿主自己努力一下,等她改变了自身的处境,它再出现。 果不其然,宿主改命,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开篇便遇到了反派,经过一番死缠烂打后,活得也还不错。 它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容缈听出了系统的不对劲,可她也懒得追问下去。 “你是来给我传输位面信息的吗?” 她很想要知道他的情况,但他不愿说,她也不好三番五次地问。 灵灵兔没有开启正题,而是先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宿主,你先别生气。] 容缈:“?” 她觉得莫名其妙,“我生气干什么?” 她生日,不生气。 灵灵兔自然也明白,自家宿主很少生气,它只是打个预防针。 [由于原身和位面反派无任何交集,系统资料缺失,无法为宿主提供信息补充。] 也就是说,它帮不上一点忙,只能靠她自己接着探索。 容缈:“……” 她抿唇,微笑,“那你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基本资料没有就算了,它还扰人清梦。 她才不气,她就是想吃一份麻辣兔头而已。 [……] 灵灵兔挠了挠头,它怎么感觉宿主的潜台词是让它圆润地滚走呢? [给宿主庆生呀!] 系统给她放了一个烟花,它点个虚拟的火,手脚还畏畏缩缩的,生怕把自己给炸了。 容缈:“……” 炸兔子也不错。 烟花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吵了,灵灵兔见差不多了,也收手了,它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将由本兔来正式介绍,宿主在此次位面中的身份和生平。] 她拭目以待,“嗯哼?” [宿主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被好心人家收养当干女儿,然后被杀了。] 容缈眨了眨眼,“嗯?” 这就结束了吗?中间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她让系统别念了,直接把相关记忆传输到她的脑中。 灵灵兔照做。 接收完记忆后,容缈发觉,系统概括得十分精准。 她是个彻彻底底的路人,甚至都没有在主线剧情里出现过。 简单来说,整个主线可以被概括为位面男主,皇子穆峥的登基之路,他一路顺风顺水的,最后上位成了皇帝。 剧情过于粗糙,以至于她都找不到什么突破点。 但,在逻辑上是可以靠反向推理得出一些信息的。 既然穆峥是伪男主,那么他的某些行为肯定是有违他的伟光正人设的,只是具体的问题不知道出在哪。 容缈让灵灵兔把穆峥的个人历程时间线给她看。 伪主角这种公众人物,生平有文字可以参考。 她再要了一份其他皇子的简介。 [宿主,你有什么发现吗?] 所有的资料,灵灵兔都预先看过一遍了,它就是看不出其中的联系,才觉得没脸见她。 据说,别的系统都是自带各种外挂的,它不仅道具空空如也,连基本信息都没办法给全。 唉,它只剩一个机智的大脑了。 容缈大致看了一遍,得出结论:“除了伪男主之外,剩下的所有皇子,大都死了。” 就还剩下一个五六岁的皇子。 [……] 这算什么研究成果?大家不都是要死的吗? [皇权之争,死几个人也很正常吧。] 毕竟那可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宝座,没点手段,根本上不去,只能在底下眼巴巴看着。 “嗯,但是他们死得太有规律了。” 她做了个简短的分析。 巧合的是,每个皇子都是在和穆峥有直接冲突后死的。 比如说,有个人跟穆峥的政见不合,然后,没过多久,那个人就死了。 一个两个还可能是巧合,但数量多了起来后,整件事情便显得可疑了。 老皇帝病死了后,穆峥就继位了。 容缈再钻研了一会儿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点,这是发生在伪男主登基后的事,“和伪男主意见相左的大臣进谏后,事情却只能不了了之,后续也没有相关的治理措施了。很奇怪,不是吗?” 一般来说,每个朝代都会有那种敢于直言进谏的“倔驴”型大臣。 但从记载来看,臣子们都是说了一两次后,便没再提了。 有个文臣建议兴修水利,被穆峥以“现下不宜劳民伤财”的理由给拒了,可经济发展起来后,那位文臣,或者说,整个朝堂上的大臣,都对此闭口不谈。 容缈是整个夺位、集权过程的脉络都给捋清了,才看出来了端倪。 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是穆峥的垫脚石,一切都朝着他的想法发展,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不顺利的。 第488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十九) 就连个小小的挫折,都不曾有过。 太怪异了。 伪气运之子的光环不可能大到这种地步。 穆峥的好运,和容缈的好运,是不同的。 她的欧皇体质也体现在大大小小的方面上,可不会有其他人为她让路的情形。 拿考试举例的话,她可能可以押到题,或是说,考的全是她会的。 而穆峥的情况则是,他以外的、剩下的考生,全部都没能来参加考试。 [宿主,你是怀疑里面有鬼?] “嗯。” 她觉得,不是皇子们争不过穆峥,也不是大臣们不想再进谏,而是他们失去了相应的能力。 八成是有谁在穆峥的背后帮他,直接给他开了路。 凡是和他意见不合、想和他做对的人,都会被除掉或是制裁,以减少威胁。 从资料上看,穆峥以前是没有这种“气运”的。 而发生转折的时间点…… 她推算了一下,恰好是前些天。 要说有什么变数,那也只有从苗疆来的澜越了。 难道是他在行巫蛊之术,帮助穆峥吗? 他是反派,但每次安在他头上的罪名,她都觉得不合理。 如果事情真是这么发展的,那他有可能一开始是穆峥的幕僚,后来叛变了,如此一来,他的“反派”身份才能坐实。 “澜越的结局是什么?” 她想到后,问。 [死了。] 容缈在忙的时候,灵灵兔也没闲着。 [宿主,本兔刚才找到了你和反派唯一的接触。] “说。” [你死了后,是他把你埋起来的。] 容缈:“……” 好一个接触,直接把她触死了。 [不过,他还埋了其他人。] 那便是指他当时往坑里踢土,让尸体“入土为安”的行径了。 他会在那里出现,且对她附近的死尸一点都不惊讶,的确令人起疑。 他像是早就知道了,因此,他根本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情绪。 [宿主,你怀疑反派吗?] 搞来搞去,也只有反派一个嫌疑人。 宿主再怎么喜欢反派,也不得不怀疑他吧? 可容缈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她说得淡然而笃定。 [为什么?] 灵灵兔还是搞不懂宿主为什么对位面反派都那么信任。 她歪了歪头,“因为他是他。” 而不是别的谁。 [???] 灵灵兔被整晕了,什么是不是的?谁是谁? 宿主怎么也当起谜语人了? “杀我的人是谁?我能知道吗?” [不能。本兔这边也毫无头绪。] 灵灵兔自顾自地唉声叹气起来。 [没办法,谁让宿主是个弱鸡,被打了一顿后晕了过去,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就被杀了。] 容缈:“……” 难怪,她的记忆里,连个对方的脸的画面都没有,只对其背影有个大概的印象。 由于离得太远了,她那时躺在地上,对方又穿着宽大的黑袍,她判断不出对方的身形,更别说高矮胖瘦了。 此外,还有一个信息点是,她也从对方身上听见了银饰碰撞的声音。 结合澜越夜里的提醒,她猜测,是有另一个苗疆人来了中原,对方不知为何帮了穆峥。 按照这个逻辑链往下推,澜越的到来,可能也跟那位神秘人有关。 [宿主,天亮了。] 灵灵兔适时出声道。 容缈:“……” 她算是睡了一夜,还是通宵,熬了一晚上? [宿主不用担心睡眠问题,你的机体是在沉睡的。] 她抿唇,“可是我的灵魂困了。” 灵灵兔给了宿主一些缓冲时间,之后才告诉她,第二个坏消息。 [那什么……由于太阳出来了,所以月亮消失了。] 容缈疑惑。 它在跟她普及地理知识吗? 这不是常识中的常识吗? 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便直接问了:“你是说,澜越离开了?” 在她睡着的时候。 [是的。] 它怕直说,会伤到宿主的心,便用了一个委婉的隐喻。 [宿主,你别难过,不管你晚上睡不睡觉,反派都是会离开的。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节点。] 灵灵兔躲着时,时刻注意着时间。 它之所以迟迟不来,也有不想打扰宿主和反派过二人世界的原因在。 这种时候,哪轮得到它插话? 如果反派注定要走,那它就卡在当天出现,再顺势把记忆给到宿主。 因为,有没有记忆,对宿主来说,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她更需要的,是和反派相处。 好歹也度过了十个位面了,它近来的眼力见,还是长了一些的。 也正因此,宿主结束了上个世界,在系统空间睡了觉后,它就直接把她投送到现在的位面了。 它简直是第一红娘! 容缈也没说话了。 她知道,澜越迟早会走的,他不会一直待在中原。 但她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突然。 他是收到什么命令了,才不得已走开的吗? 容缈估摸着,澜越应当没有回苗疆,他估计还得在中原待上一段时间。 由于皇子穆峥在京城,因而澜越在京城的可能性,会比在其他地方的概率,要大得多。 他很可能是去和另一个苗疆人碰面了。 她记得他夜里的态度,照理说,他应该是讨厌对方的,那为什么他还不得已去见对方? 眼下有待解决的问题太多了,容缈先控制住意识,起了床。 她昨夜是在树上,靠着他睡的,可她今日已经回到了客栈。 他把她带回来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驱散了困意后,开始在房内寻找他可能会留下的蛛丝马迹。 她需要知道他去哪了。 然而,澜越走得十分干净利索,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留下。 他只把他自己的物品给带走了,他没拿银子、糕点,甚至,连她给他买的衣服,他都没拿走。 上路不带盘缠,也不怕饿着自己。 不过,这也正好印证了她的想法,他并没有走太远,至少,他是有一个特定的去处的。 容缈准备出门,她下了楼,却听见,客栈外头传来嘈杂喧哗的声音。 “相公,你死得好惨啊!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489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 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她号啕大哭着,旁边围了一堆人。 “唉,真可惜啊,怎么偏偏就遇上这种事了?” “赶紧报官吧。” “报官顶个什么用?你瞧瞧,那惨不忍睹的死状。看见没?她相公胸口那地方还有白色的虫子在爬呢,跟蛆似的。” “呕——” 围观群众中,甚至有看了一眼就直接把早饭给吐了出来的人。 脸色难看的店小二见容缈下楼了,赶紧过去,“客官,您可算是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容缈:“?” 她刚起床,哪里可能会知道? “你能先跟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店小二急得不行,也搞不懂她是装的还是真不了解情况,“那个妇人就住在附近,她的相公在夜里没了,她硬要说,她的相公是死于巫蛊之术。” 方圆几里内,可不就只有澜越一个苗疆人吗? 澜越住在客栈的事情,在整条街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此前都有慕名来看他的。 之前没有出过什么事,大家虽然还是不敢靠近他,但对他的防备心,倒也没那么重了。 妇人一听客栈住了个苗疆来的人后,便咬定是澜越害了她相公,这不,一大早便不辞辛苦地带着尸体来讨个说法了。 客栈外头不放石狮子雕像,放尸体,也是怪吓人的。 “您知道另一位客官什么时候回来吗?” 店小二当真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可不吗? 这要出了事,他就是引狼入室的人。 容缈摇了摇头,“你是看见他走了吗?” “是的。” 说来也怪。 昨日是容缈的生辰,厨子做了长寿面,之后她和苗疆少年一同出去了,店小二是看见了的,可却不清楚她和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后,守在客栈柜台的店小二,目睹了澜越的离去,只是,店小二一个打工的,也不好多问客官的私事,便也没拦着。 店小二把状况如实跟容缈说了。 “你知道那时的时辰吗?” 她估计他回来的时候没走正门,不然不可能没被看到。 至于他为什么要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她也不明白了。 按理说,他不应该是光明正大回客栈,偷偷走吗? 这样一来,还能够减少他的作案嫌疑。 “知道。我听见了打更的声音。那位客官是在卯时前没多久走的。” 店小二想起来了什么后,补充道:“他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让我不要打搅您。”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出事之时,店小二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容缈。 店小二自己先去跟妇人解释了一通,大意是,苗疆人澜越眼下不在客栈里,闹也没用。 然而妇人不信,杵在那不走了,又是哭又是喊的,把人都聚了起来。 但事态发展得越来越恶劣了,店小二眼见场面控制不住了,刚准备去敲容缈客房的门,她便自己下来了。 容缈微微抿唇。 这就是他走正门的原因吗?不想让她的睡眠被打扰到? 不过,有了目击证人后,应该会好办一些。 “那位妇人有说,她是何时发现自己相公死的吗?” 倘若是在卯时前,她和店小二都能给澜越提供不在场证明,或许能洗脱他身上的怀疑。 “没有,她只说,自己的相公一夜未归,她等得睡着了,翌日一早醒来便发现,她的相公死在了家门口。” 那便有些难搞了。 唯一的“嫌疑人”澜越不在场,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被猜疑的份。 而且,他这么一走,还容易被扣上“畏罪潜逃”的帽子。 “客官,我和我们掌柜的都说不明白了,您是最了解那位苗疆人的,您可一定要帮个忙啊,不然我们这生意真的没法儿做了。” “好。” 她也理解店小二。 毕竟客栈是用来住人的,买房都要看风水,现在客栈外头摆个尸体,谁还敢住进来? 她看,都有不少客人收拾包裹要走了。 这种事情,是谁都不希望看见的。 澜越走了,容缈自然也被列为了怀疑对象。 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对澜越也有把握,他要是真杀了人,是不会“逃跑”,让她来收拾烂摊子的。 他不是那种人。 唯一的可能,便是谁在夜里下了手,嫁祸给他了。 容缈都还没踏出客栈的门,外头的人便一股脑地将矛头指向她。 “她就是那个和苗疆人一伙的!” “看着那么好的人,怎么是蛇蝎心肠?” 她并未开口,便先被定了罪。 “信口雌黄,诬陷人之前,好歹让我看一眼,尸体长什么样。好不好?” 她一说话,把其他人都吓得不轻。 是不是跟苗疆人混久了,性子也变了? 寻常人家看见尸体,哪能像她那么淡定? 她甚至还提出要主动来看,简直细思极恐! 围观的人生怕她也学了什么巫蛊之术,纷纷让开了路。 容缈上前,观察了一下尸体。 模样是真的一言难尽,男子的面部和身体都呈现不同程度的青紫色,明显是中了毒,而他的心口位置,也确实有虫子在爬。 容缈虽并未看过澜越下蛊的过程,可她觉得,他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小家伙这么随便丢出去的人。 换言之,他要杀谁,对方肯定是到了那种只有他才能杀的程度,否则,他都不屑于杀。 诚然,她没有什么凭据,只是靠猜测而已。 可她信他,其他人未必信。 她抛出自己的问题,“怎么确定是巫蛊的?你有见过蛊虫吗?” 男人身上的小虫子,倒是像蛊,但体型偏瘦,没有澜越养的蛊那么圆滚滚。 人群中,有人做出了解答:“前段时间,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些人,被发现死在树林里了,他们的死状,和她相公的样子,一模一样!就连那种虫子都是差不多的!肯定就是蛊了!” 苗疆一直以来对外的形象,都是神秘莫测的,有些带着图画的秘术,包括蛊虫的形象,都藏在古籍里。 此前是没有中原人在现实里见过蛊的。 第49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一) 本来它的知名度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无人知晓,很少有人会专门去研究那些东西。 但也不知道是谁把二者连接了起来,闹得人心惶惶。 总之,流言传到后面,便成了现在这样了。 妇人恐怕也是听说了,又问了别人,才得以确信自己相公的死因。 容缈:“……” 原来那个尸坑里,还有蛊虫。 她为他辩解,“可他是刚来中原的。” 巫蛊的说法是前两天才相对流行起来的,从前民众的害怕,都是模糊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来专门看苗疆人的相貌。 直到郊外树林里的尸体被发现,才有小道消息传出来,那些恐惧变得更具体了。 她和澜越的行程都是自由的,碰巧都没怎么听到那些传闻。 但也有可能是官府在刻意控制舆论,否则,全京城上下,没一个百姓能睡得着觉。 容缈转而看向原来住在客栈里的人,“他没有理由去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你们不也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好些天了吗?” “说实在的,他要想害人,为什么舍近求远,不挑近的下手?” 她挑明了一个较为重要的点,即他的杀人动机,可显然,并没有民众理解到她的中心思想。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想把我们也害死吗?” “她是不是在给苗疆人传递消息,让他之后来杀我们啊?” “苗疆人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有一点看不顺眼,不就放蛊了吗?他要是对我们做什么的话,目标太明显了,很快就会查到他头上的!” “你居然还帮着一个外人说话?树林里死的那些人,也跟苗疆人无冤无仇,怎么死的是他们,不是你?” 容缈:“……” 她要是说,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是不是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她对此闭口不谈,因为她解释不清,她是怎么“复活”的,按理说,她不应该活过来才对。 况且,那么多人都死了,单单活了她一个,她会显得更可疑。 “就是你害的我相公!你定是那个苗疆人的同伙!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啊?像这种恶人就应该被天打五雷轰!” 妇人哭着道。 “我明白,你失去了你的相公,你很伤心,可是此事与我无关,与苗疆人也没有任何干系。” 容缈心平气和地说:“上苍有眼,如若你相公的死与我、与他有关,我和他都心甘情愿地被天雷劈死,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死法。” 旁人窃窃私语起来。 “她都敢发这种毒誓了,应该不是她吧?” “是啊,都说做贼心虚,可我看她一点都不慌。” “你们可别被她的表象给骗了,万一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骗人不是信手拈来?发个誓算什么?” 妇人也不甘示弱地问:“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对的?你说苗疆人无辜,那他人呢?他要是心不虚,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人?” 澜越走得太巧了,在这一点上,容缈的确不好说什么,但她可以用同样的逻辑打回去,“我确实无法证实,可你们怀疑他,又有什么证据?不也是空口胡说吗?” 她的语气平和,“猜他是凶手,是因为目前在京城公开出现的、符合条件的苗疆人,只有他一个。但他若真想杀人,为什么不小心行事?抛头露面,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也是啊,哪有杀手大咧咧在街上闲逛的道理?” “咱们人这么多,他要想下蛊,都还得一个个下,是挺麻烦的。” “我也觉得他不像,他眼光很好,还买过我家的月饼嘞。” “不过,他也可能跟我们想的完全相反,指不定他就想着拿这一点,来证明他是清白的。” 尽管容缈试图用各种证据链,来证实澜越是没有作案动机的,可他的消失实在是太令人怀疑了。 他要是在的话,还可以对峙,但现下,只能吃瘪。 妇人还是无法同意容缈的说法,争到最后,也只能去找官差,对簿公堂。 澜越不在的情况下,容缈便负责陈述,她把自己了解的、可以公开的事情,都坦诚相告了。 双方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官差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谁对谁错。 最主要的问题是,最大嫌疑人澜越不见了,没有他的口供,根本无从查起。 案件查不下去,找不出真凶,可容缈的清白却是能被证明的。 仵作验明了尸体,男人确是因为中毒而死,死因便是那只蛊。 蛊,说白了,就是毒性强的虫子。 容缈又不会蛊术,那种秘术不传外人。 她被审了几天,官差觉得再审下去,也审不出来什么新的线索后,便把她放走了。 容缈一回客栈,便发现她的行李都被收拾好并被打包成了一个个包裹。 视财如命的掌柜,也给她退了一部分银子,“客官,您的东西,我们都给您收好了,实在抱歉啊,我们这种小店也不容易的。” 这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的意思。 她的嫌疑是被洗清了,但传出去总是影响不好的,外头现在都说,她是苗疆人的共犯,也不怀好心。 相比于她一个客人的去留,掌柜的必然还是更想要留下其他住客的。 “好,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容缈拿了包袱便走,她在衙门待了几天,一顿好的都没吃,快饿得发晕了。 她去找吃食,却被“扫地出门”,各个老板看到她,便跟见着瘟神似的赶她走。 容缈:“……” 连个饭都不能吃了吗? 她先前买的口粮放在客栈里,一放便是几天,都不能吃了,眼下,她是真的饥肠辘辘。 好久没这么饿过了。 “你这种人怎么还活着啊?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容缈抱着包袱路过时,忽然被骂了。 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在说她,对方便朝她砸菜叶子。 她避开了,绿色的菜叶掉在地上。 容缈很是心疼。 再怎么样,也不能浪费吃的啊。 看着还蛮新鲜的。 扔出去真的很可惜。 她问:“这颗白菜,可以丢我怀里吗?” 第491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二) 对方一愣,都不记得撕菜叶了,直接把整颗白菜砸了过去。 她接到后,微微一笑,“谢谢。” 对方:“???” 谢什么谢?这明明是在骂她好吗?! [宿主,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你?!] 灵灵兔为容缈打抱不平起来,它看着都憋屈。 而且,这群人丢什么不好? 丢菜叶子能顶个什么用? 还不如丢胡萝卜! “你会做饭吗?” 容缈问了更关键的问题。 她没有炊具之类的,也并无可以烹饪的地方,但这种限制对于系统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有饭吃,一切都好说。 然而,谁知道,系统是随了宿主的,在“吃”上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会诶,本兔只会吃。] 所以还是胡萝卜好,生吃都可以!脆脆的,美味! 容缈:“……” 她估计再聊下去,它就要给她推荐它的至爱之胡萝卜了。 兔子不靠谱的话,那还是得找个歇息的地儿。 附近的客栈是都行不通了,她便走得远了些,直到,她看见一家青楼。 老鸨在外头热情地招呼。 嗯…… 容缈沉思片刻,下了结论。 它的确是个好去处。 青楼不像客栈,管理起来那么严格,进去还要核实身份什么的,在那长住的话,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也不是不可以。 且这一块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衙门没把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她的身份也不会受到排斥。 她在旁边找了个犄角旮旯,将自己装扮得看上去像是个玩得很花的富贵人家。 而后,她才走向青楼。 老鸨见她一个女子,又是单独来这儿的,身上有大包小包不说,甚至她手上还拿了颗白菜,着实怀疑得很,便迟疑着拦了一下。 容缈直接使用钞能力,她把身上剩下的大部分银子都递了出去,跟老鸨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其实光看她的条件,还是很难不觉得奇怪。 哪个正经人会长期住在青楼? 她又拒绝青楼的特色服务,还要求提供好的伙食…… 这是把青楼当成酒楼了吗? “成了。您这边请。” 但老鸨看她气度不凡,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有些心痒痒,便收下了她的银子,让一个女子给她引路,带着她进去。 女子将容缈牵引到客房,见她出手阔绰,进了房后,便意图脱衣,有要伺候她的意思。 容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说:“你能给我买些吃食来吗?这颗白菜,也麻烦你了。” 她是真的饿了。 女子:“……” 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需求。 她的画风也太清奇了。 容缈给了些碎银作为打赏后,女子便欣然答应下了。 客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把房中点的熏香灭了,香的味道有些冲鼻子,闻久了有些晕乎乎的。 她身上的银子不多了,可她进来之前都考虑好了,旁边不远处便有家赌坊。 等她吃好了,便去玩一玩。 她虽答应了澜越少去赌坊,但赚快钱的路子不多,要是不想招摇撞骗,便只剩下赌博了。 安排好了住处,也有了食物后,容缈躺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睡眠环境并不算太好,外面实在是有些吵。 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有,乐声、招呼声,包括糜乱声,都传了进来。 隔音真的很差…… 她建议花钱修一修。 尽管如此,她还是睡着了,可能是这些天真的累到了,她的身体也沉沉的,发出困倦的信号。 恍惚间,容缈听见了谈话声。 “公子,不要那么心急,长夜漫漫,奴家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美人儿,我也想你好些时候了,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好了好了,公子,你究竟是想奴家,还是想奴家的身子啊?诶,公子,你喝醉了。瞧你,眼都花了,不是这一间房。” “美人儿,我整日被关着,一点自由都没有,我好寂寞啊……” “公子,奴家又何尝不是呢?公子可还记得与奴家的约定?” “那些事情,我们等下再说……现在,有比它更重要的……” 他们一开始似乎搞错了,在她的房间外停留了一会儿,之后才去了别的房里。 容缈醒的时候,额头有点发烫,她猜可能是由于换季,机体的免疫力下降了些。 加上她今日几乎整日都在吹风,饭也是临近傍晚才吃上的,状态不太好。 好在睡了一觉后,她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 夜半三更,是适合吃夜宵的时候,奈何青楼里并不提供这种餐食,顶多是给个酒和几碟小菜,她只能随便找些吃的。 容缈跟灵灵兔聊了会儿闲天,大致分析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后,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容缈:“……” 对于这样的情况,她莫名有些习惯了,跟虚空里的系统无言对视了一眼。 [宿主,难道你染上了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死人的体质吗?] 灵灵兔的语气听上去是在认真揣测。 容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京城接二连三地死人,还正好都被她给碰上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难不成还是跟苗疆有关? 她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出去看一眼。 今夜,她可是实打实睡过去了。 总不能再让她背上杀人的锅吧? 容缈起身,披上外衣,她走得慢,等她到了门口后,步伐却一顿,迟迟没有开门。 ——她听见了房间内细微的声响。 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人在。 对方的脚步极轻,跟猫似的,她几乎没怎么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只听见了窗子被打开的、吱吱呀呀的摇晃声。 因为音量极轻,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有可能是由于窗子没关紧,风才吹开的。 她屏住呼吸,没有回头,直到她在墙上看见了一个比她更长的倒影,才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的房内并未点灯,现下,她也没有任何可用于照明的工具。 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充当唯一的光源。 第492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三) 夜风是寒冷的,吹得她不由得拢了拢自己的外衣。 她还没出声,对方便利落地将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了她纤弱的脖颈上。 “敢出声的话,你就死定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威胁和阴狠,像栖息在阴暗而潮湿的角落里的毒蛇。 容缈有很长的时间去做出反抗,或是躲避的动作,可她没有。 “小月亮?” 她轻唤出声。 要不是她知道是他,他都不会有把匕首架在她脖颈上的机会。 他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愣,攥着匕首的手轻微颤了下。 她稍稍偏了下头,否则就要被割出血了。 “怎么……是你?” 他今夜并未穿着先前的衣裳,银饰也是能摘的都摘了,显然是要去做什么隐秘的事情,才会将自己装扮成这样。 澜越的眼眸中,流露出痛苦和挣扎的情绪,他的额边微微沁出冷汗,唇也被他自己紧咬着,他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极致的疼痛。 她想拉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先一步避开。 “别碰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收了手,问:“你还好吗?” 她也刻意放低了音量,她猜,他又是从哪翻窗进来的,他看见她的房中没有光亮,可能还以为是空房,谁知道里面不仅有人,还正巧是她。 澜越并未应答,他只是死死地攥着匕首,深邃的眸染上了一点猩红。 他抬手,举起匕首。 要落在她肩头的那一瞬,他又硬生生停住了,像是用尽了所有的理智。 紧接着,他将泛着寒光的刀尖调转了个方向,对准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从他的腕部流出的血一滴滴落下,地板被深色的血液浸染,晕成一片。 随着他的自残行为,他的眼神也恢复了些许清明。 容缈默然地拿走了澜越的匕首,将它藏在床底下,又帮他清理好了地上的血迹,点香去除屋内淡淡的血腥味。 房外的走廊上,来来回回走过几个人影,大概是死人一事引起了轰动,其余人被吓醒了,都出来了,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让他先藏好,而后打开门,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面色还算正常,没有被吓得惨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青楼女子死了,她此前并没有多出名,是有个公子捧她,她才越混越好的。 那位公子财大气粗,出手是真的阔绰,但只有个化名,每次来青楼都是神神秘秘的,他从不在公众面前摘下他的面纱,除了伺候他的女子外,也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老鸨惋惜道:“红儿虽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还想着让那位公子替她赎身,过上寻常的恩爱夫妻日子呢。” 容缈若有所思,“今日,那位公子有来吗?” 老鸨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叹气一声,“我上年纪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能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 何况是一位从未露面,只露过钱的公子。 死的人,只有叫“红儿”的青楼女子一个。 照老鸨的说法,红儿想和那位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按理来说,她应当不会再接待其他的客人了,当然,不排除她被强迫的可能性。 青楼女子通常都是单独住一个院子,她们的房间不会和客人的安排在一起。 可是红儿是被发现死在客房里的,也就是说,房间里应该还有别人,她一个人是不能进客房的。 但是却没有。 嫌疑人要么还躲在客房中,没被发现,要么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容缈依稀记得,她在睡梦中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男子听上去像是喝酒了,可没有完全失去神智,因为他还委婉拒绝了女子说的“约定”。 她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和死者相关的人物,但眼下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况且,澜越还在她的房中。 “啊!有虫子!还在动!” 不远处传来声音,貌似是有新发现了。 “这这这、难道又是苗疆人干的好事?” “巫蛊之术真的太吓人了,怎么没完没了啊?” 外头还在吵着,老鸨跟容缈说:“我去跟她们说说,您也早些安歇吧。” 出了这档子事,青楼里的其他女子肯定都吓坏了,死人已经很可怕了,何况她们是亲眼看到自己平日里要好的姐妹身上爬着蛊虫,恐怕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好。” 容缈将门关上,她刚一转身,便被澜越揽住了肩头,他俯身吻了下来,将她抵在门上。 他的吻热烈、急切,又带着夜风的微凉温度,强势得似要勾走她的魂魄。 她让他藏好些,别被发现了,他倒好,索性躲在她身后,在不远不近的、黑暗的地方待着。 要是有外人进来了,他不被第一个拉出去问话才怪。 他吻得毫无章法,只是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攫取她的呼吸,她被吻得腿有些发软,抓住了他的衣摆。 在空隙间,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可他像是一只不知节制的猛兽,并没有因为她的声音,便中止自己的想法。 她抬手,摸了下他的脸后,他才如同从梦中惊醒过来般,停了下来。 他深邃的眼里氤氲着雾气,眼尾泛着的一点红惹人怜惜,她点了点他的唇,笑着说:“这一回,你是自己涂口脂的,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澜越眸色幽深地盯着容缈,“为何不躲?” 他是有原因的,但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抗拒他的接触,甚至好似还很享受、配合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为何要躲?” 澜越这才想起,她并不那么看重男女之间的分别,结合她此前对他做出的种种行为来看,她不反抗,好像也正常。 他抬起指腹,抹掉唇上多余的口脂,说:“唐突了。” 即便她不理解这种事代表着什么,他也还是在客观上叨扰了她,道个歉是很有必要的。 容缈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我很欢喜啊。” ——— 昨天断更了,难过,更不了一点。 第493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四) “你……” 澜越望着容缈,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明亮又璀璨,像是揉碎了的星星。 “你每次都这样。” 他只得微微叹气,话语间还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让人分不清,到底你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神情认真,从最前头开始给他梳理了起来,她问:“小月亮,人是不是你杀的?” 他冷冷勾着唇,“是。” 她这是终于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对他失望了? “房中还有没有别的人?” 他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顿了一下后,他答:“不清楚。” 容缈微微颔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有没有受伤?” 澜越:“……” 他哽住,一时做不出任何回答,他甚至连面部表情的伪装,也完全忘记了。 这就是她最在意的点吗? 他可是刚杀了人,还试图躲藏起来。 虽然他只是误打误撞才遇上了她,可她方才同老鸨交谈时,便应该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值得她信任。 即便是他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她最在乎的也只是他是否因此受了伤。 简直是…… 笨死了。 “小月亮,你忘了吗?我曾说过,我会是你的帮凶。” 她提醒他,道。 澜越微微出神,她的确那么说过,在她与他初见之时,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她临时用来保命说出的玩笑话,没有可信度。 可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所言,她没有在和老鸨说话时,透露出任何有关他的信息,她让他躲藏起来,还帮他处理了地上的血迹和房间里的血腥气息。 她似乎是以这种方式在告诉他,她始终和他站在统一战线。 这样充盈的信任,让他有些…… 怕。 容缈拿起桌上剩下的糕点,“小月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她将糕团递给他,他却条件反射似的避开,“我的手脏了。” 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腥。 “洗洗就好了。” 她拿手帕给他擦拭上面的血迹。 “洗不掉。” 他有些固执地道。 容缈牵起澜越的手,她将他的手心打开,又将脸放了上去,她的下巴支在他的掌心,“不脏啊,你看,我的脸也没蹭上灰,还是白白净净的。” 她望向他的眼,澄澈而干净,说出的话语也不谙世事,单纯得跟孩童似的。 但掩藏在这些后头的,是她对他全然的、无需质疑的相信。 他不理解这种感情的由来,只能暂且全当她是没有恢复记忆才会表现得如此怪异。 可话又说回来,诚如她先前所言,她只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难道她连最基本的、判断是非的标准也失去了吗? 澜越企图转移自己的视线焦点,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给他吃的糕点上,“怎么又是这些?你也不会吃腻?” 他和她是很不一样的人,他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着“新鲜”,没见过的风景、未曾品过的食物,对他来说,才比一般的事物要更有吸引力一些。 于他而言,他很少当“回头客”,有过一次的经历就足够了,可她却不是这样的。 容缈想了想,她觉得,有地域限制的因素在,点心的种类是有限的。 不过,更具决定性的原因是—— “好吃的东西,不会满足于只吃一次。” 对爱的人,也不会知足于仅亲一口。 当然,后半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澜越给自己的伤口简单止了下血后,和容缈坐在了桌边,他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他对这种软绵甜腻的吃食,并不是很感兴趣。 糕团已经冷掉了,口感也欠佳。 但她吃得津津有味,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之下,他便也觉得,它的味道尚可。 只是,以他目前的状态来说,无论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在她的注视下,他勉强吃了一块糕点,而后,他才将藏于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你究竟为何信我?” 她和他相识的时间不长,她却能对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疑点,且刚杀完人的他,交付信任。 完全不合逻辑。 难不成是因为他是她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才产生了依赖的情绪,选择毫无保留地信他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然,她为什么会在言语中,对他透露出莫名其妙的亲昵感、信任感? 容缈坦然而直白地说:“因为我心悦于你。” 她也不打算跟他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古诗词了,跟他打哑迷了,他也听不懂,索性坦白。 “心、悦?” 他重复她说的话,语气里带上了不确定的试探和猜疑,像是在确认其中的真实性。 “嗯,我喜欢小月亮。” 她换了个词,将自己的心意重申了一遍。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好奇与你有关的、苗疆的事情。你让我不信苗疆人,我能答应。可是你是和别的人不一样的、独一个的小月亮,我怎么能不信你?” 所以,她是对他一见钟情吗? 澜越微微敛眸。 容缈的话并未说完,她似是能猜到他的想法, 接着说:“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是因为这个而喜欢上你的。救命恩人和心悦之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他看着她,在她的眼里,他的性子是肆意又张扬的,虽然他每次都会耍些嘴上怼她,可在关键时候,他从不掉链子,他会配合她,会愿意陪她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会担心她的安危……他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那般冷淡绝情。 她说完了后,问他:“小月亮,你呢?” 他的视线游移着,唇瓣微动,还没想好措辞,在发出声之前,她就像是预先猜到了他的答案。 她没有选择一味驳回,只是向他连连抛出几个问题,让他有余地去思考自己真实的心意。 “倘若你不心悦于我的话,你会亲我吗?换成其他人,你也会亲上去吗?你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别人吗?” 第494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五) 在她承认,她喜欢他后,她接受他的亲吻,她不躲,她对他一切的包容,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的立场又是如何? 心悦一词,于澜越而言,太过沉重了。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容缈轻描淡写地将近日发生的事一笔带过。 他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神色,心中五味杂陈,更不知作何感想了。 他总说她麻烦,可事实上,一直给她带来麻烦的人是他才对。 如若她没有遇见他,也不会碰上那些事情,更不用住在青楼的客房中了。 ……是他连累了她。 他有些过意不去,对于她的心意,他更是无法回复了。 如若说,在她刚才直接的攻势之下,他与她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那么他现下,又往回退了不止一步。 情意也好,誓言也罢,都是他给不起的。 他怕麻烦,不是怕惹祸上身,而是他负担不起更多的了。 “小月亮,你今夜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她这么一问,似在旁敲侧击他。 他还会走吗?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不辞而别? 上次是他的不对,可那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没了。” 他摇了摇头。 “那你是不是能和我再过一个晚上了?” 他微愣,看向她拉住他衣袖的手,许久,他才说:“好。” “今夜,我不走了。” 该杀的目标已经杀了。 他也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到了一点可以喘息的空间,没有必要回去。 容缈想给澜越铺褥子,他却大喇喇地,径直躺在了地上,双手交叠,枕在了脑后,长腿微微曲起。 “小月亮,地上凉,又硬邦邦的,枕头和被褥都不要的话,你会睡得很不舒服的。” 她知道他不想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可他居然什么都不要,就这么打地铺。 夏天还好,在地上睡着可能还要更凉快些,但现如今已经入秋了,很容易生病的。 “不用,你自己留着。” 他早习惯了。 在软的床榻上睡觉,他反而不习惯。 见容缈还是有些不答应的意思,澜越轻轻勾了下唇,语气也是轻松中带着调侃的意味,“要是忽然有谁闯进来,我也能顺势滚到床底下去。” 床的底部是空的,恰好能容纳下一个平躺着的人的高度,是个方便的隐藏地点。 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再背上和苗疆人勾结的骂名了。 他的态度坚决,倔得不行,她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好应下。 容缈和澜越睡在同一侧,她睡到了床的边缘后,又假装被子是因为太长了才自己掉在他身上的,若无其事地给他也抵御了些许寒风。 他看着落到他怀中的一角被褥,不由好笑,“睡这么边上,也不怕自己滚下来。” “若是掉在小月亮的怀里,我还是乐意的。” 她将右手垂下,整只手臂都放了下去,“就是不知道,小月亮会不会接住我了。” 他勾住她的手指,把玩了起来,“接是能接,会不会粉身碎骨,我可保证不了。” 外头还有个别人在走动着,他和她的声音都放得极低,就在这种一句话跟着一句话、窃窃私语的情况下,她牵着他的手入眠。 在沉睡前,容缈呢喃了一句,“小月亮。” “嗯?” 他的语调没有多欢快,尾音只是微微上扬,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可相比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了。 跟她在一起待着,很难心情不好,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已消弭,过往烟消云散,他的身上也不再背负着任何事。 尽管只是片刻的美好,短暂的假象,却也还是令他流连忘返。 “你要是对我下蛊的话,不许下那种蛊。”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迷糊劲。 他一时也猜不到她说的是那种蛊,他从来没有和她介绍过蛊的种类,“哪种?” “就是,让我忘记你的蛊。什么蛊都可以下,唯独这一种,不可以。” 他怔住。 她指的,应当是忘情蛊。 “小月亮,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没有从他口中得到答复,便有些许急切,听上去委屈得都快要哭了。 “你以为,我是卖蛊的,什么功效的都有?你想要,我还没有。” 他故作轻松地答。 他并未给出直接的回答,可那也能算作是一个答案了,她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澜越坐起了身,望着陷入沉睡的他们。 柔和皎洁的月光偏爱般,落在了她的侧脸上,他为她拂去散落的发丝,指腹轻柔地停滞在她的肌肤上。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猜中?难怪赌坊里的人,都赢不过你。” 澜越掀起容缈的一角被子,他慢悠悠将她挂在身上的、他送她的荷包取下。 她自己的衣裳都在不同的地方有轻微的磨损,可那个针脚独特,花纹繁复的荷包却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荷包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她是没银子可装,还是不想往里头放东西。 澜越挑了一只白白胖胖的蛊,放进了容缈的荷包里,蛊虫探了个脑袋出来,他轻点了下它,“别吓到她。” 她可是怕蛊的人。 蛊虫貌似是很不乐意被丢出去,还被这么“警告”一番,扭了扭身子,像是在说“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会被压死”。 澜越将荷包重新还给容缈,“物归原主。” 然而,比起这个说法,他的做法更像一种充满怜爱意味和歉意的馈赠。 忘情蛊…… 要是真有那种蛊,他才不会给她用。 忘情没用,她要完全忘了他才行。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之前和她探讨过的、关于“失忆”的话题。 而今想来,让谁失去记忆,都不是妥善的做法,互相忘记,才是最好的。 澜越忽地一顿。 他现在,有一个不敢确定的想法—— 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否则,她为什么要提“忘记”?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都这样了,她还信他? 要换作平常,他早说她“笨”了。 但他眼下面对的,却是她直白到近乎将她自己剖开的情意。 第495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六) [宿主,宿主,太阳晒屁股啦,该起床了!] “知道。” 容缈听见后,懒懒地翻了个身。 [别怪本兔没提醒你,反派可是又走了哦。] “嗯,我也知道。” 她的反应并不大,“我还知道,他给我下蛊了。” 容缈平常的确睡得熟,但不至于那么“死”,连他的离开都察觉不了。 因此,她才会向他提问,去试探他的态度。 [?!] [宿主,没想到你这么敏锐,连这种事情都发现了。] 灵灵兔本来还打算把它当成一个秘密,在适当的时机说出来的。 “不过,我不清楚他给我下了什么类型的蛊。” 她身上没有任何症状,她也不觉得哪里格外疼痛或是不舒服。 他的蛊,确实下得无声无息,她能感知到,是因为身体格外沉重。 如果是容缈自己,她是有能力抵御蛊毒的。 然而,她现下处于小世界里,受到了不少限制,要是她一个普通人都能对他的蛊免疫,那么其他人也没有道理那么“轻易”死去。 [本兔也不懂。] 灵灵兔给容缈检测了一遍身体,她的各项数据都是正常的,没有哪个地方看上去像是有问题。 这就奇了怪了。 它把自己的结论告诉她。 [难不成是内伤,慢慢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的那种?] 容缈摇了摇头。 她也很难判断出来,毕竟她昨夜吹了会儿风,整个人本身就是有点晕乎乎的状态,犯困也有可能是由于风寒之类。 [不管怎么说,反派对宿主下蛊的行为也太可耻了。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宿主,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信他吗?] 灵灵兔对澜越有些嫌弃。 一个反派,出去祸害伪气运之子,或是毁灭世界,它都管不着,可最起码,他要遵守反派准则,不能真的伤害宿主吧? 据它的经验,澜越这种,结局一般都是追妻火葬场。 容缈也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后,她抬头,望天,慨叹道:“好饿。” [???] 宿主真的有听见它说话吗? 但作为一个系统,灵灵兔是不能干扰宿主的选择的,它觉得,她大概是受到了之前的位面的影响。 正因为那些反派都不算太坏,甚至有些可怜,她才会有类似爱屋及乌的态度,对每一个反派都是一样的心态。 事实上,它也是被从前的反派给影响了,才会下意识地认为,反派不该伤害宿主。 只不过,它自己没发觉就是了。 灵灵免突然想起什么,它决定好心提醒一下她。 [宿主,反派给你缝的荷包,放在了你的枕头旁边。] 容缈:“?” 他拿她的荷包干什么? 她记得,她是把荷包挂在腰间了的。 而且,他拿了之后,又还给她了。 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她的视线缓缓移到身边。 荷包里的小家伙貌似十分有灵性,它似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相当生机勃勃地顶了顶荷包。 [哦哈哟!] 容缈:“……” 她虽然没看见蛊虫的模样,但己经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了。 这荷包.....还能要吗? [宿主,反派送蛊给你是想怎么样?他明明知道你不会用蛊,也没有教你用过。] [难道,反派是为了......] [给你当早饭吃?!] 它觉得,它的逻辑相当通畅。 流水的反派,铁打的吃货宿主。 [刚好诶,宿主,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容缈:“……” 她又不是鸟,吃虫子干什么? 何况,她有余粮,还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至于他的用意,和蛊虫的用途,她暂时也不清楚。 她犹豫着伸出了手,刚碰到荷包的抽绳,里头的蛊就像是许久没有等到她,有些急了,一直在那动,荷包被顶得上下起伏。 容缈决定和它进行友好协商,“你能不能先不动?” 他都是怎么让蛊听话的?给她留了蛊,却不留个使用方法,或是教程。 没有说明书,她简直无从下手。 好在蛊虫先一步妥协了,它安分了下来后,她慢慢地拉开抽绳。 白色的、前端是个空洞的蛊,蹭地一下冒出来,同她打招呼。 与此同时,灵灵兔的机械音也响起,刚好卡上了蛊虫的动作。 [惊喜!] 容缈:“……” 她迟早被吓晕。 澜越很少给容缈展示,他和蛊虫相处的日常,她自然也不懂该怎么照顾它。 它一看,便不是个省事的主,毕竟刚换了个主人,它大抵会有些水土不服,到时候产生一些应激反应,咬她一口,也不是没可能。 她努力回想他的动作,他此前只是摸了摸,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要注意的地方,估计是摸的时候,力度要轻。 可容缈刚要碰到蛊虫时,它又缩了一缩,像是在抗拒她的接触。 怎么回事?方才闹腾个不停的是它,现在畏晨缩缩的也是它。 是在搞避嫌那一套吗?难不成,他特意叮嘱过了? 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容缈下床,坐到桌边,她先吃了些糕,而后,她才发现,蛊正盯着她的方向看。 它一动不动的视线还是有些瘆人的,她问:“你也要吃?” 这是一个询问,却不会有肯定的回答,她不可能拿点心喂蛊的。 蛊虫就那么点大,吃不了几口固体食物,她还要担心它会不会被噎死。 何必呢。 [宿主,你吃的糕点,也是白色的。] [跟贵虫的颜色好像哦。] 灵灵兔由衷感叹道。 容缈: “......” 免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不客气地回道:“你不觉得,你的胡萝卜长得像七星瓢虫吗?” [……] [啊啊啊!宿主,你胡说八道!我不听!一点都不像!] 这让它以后还怎么直视胡萝卜?!它都要留下心理阴影来了! “我没有在吃你的同类。” 系统倒是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她跟蛊解释了下后,问:“你是不是饿了?” 蛊虫扭了扭身子,做出答复。 它想要吃早饭了。 容缈并未见过澜越喂蛊,她只听他这么吓唬过她。 第496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七) 她想了想后,将茶杯摔碎,拿碎片割了下指腹。 人的皮肤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脆弱的,她只那么轻轻一划,便滴了几滴血下来。 蛊虫动了动,朝着她的血移动,它低下脑袋,碰了碰血,看样子是喝进去了。 它饮血的动作,像是小鸡啄米。 忽略外形,它还是有些可爱的。 如果它饮的,不是她的血的话…… 随着蛊虫的进食,它慢悠悠地从荷包里爬了出来。 容缈眼尖地看见,荷包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她全程都没有碰过蛊虫,就连喂血都是把血滴在那,让它自己爬过去喝。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培养它“自食其力”的能力。 所以,她也没怎么仔细瞧过荷包,她还以为,荷包里有的,只是一只蛊虫,没别的了。 可蛊虫蠕动时,将里头的银票一端显露了出来。 “你可以往前一点吗?” 她捏着荷包的末端,等蛊虫默默向前动了下,完全脱离了荷包后,她才捏着银票的一角,把钱拿了出来。 他这是从哪赚到的钱? 数目还不小。 结合他夜里提到的,人是他杀的后,她很快便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是有人花钱雇他杀人吗? 不然他上哪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到一大笔钱? 比她赌来的都多。 系统的想法,和她的初步预测不谋而合。 [宿主,这不会是买凶杀人吧?反派自己就是那把刀?那操刀的又是谁?] “我一开始也觉得是这样,但想了想后,又否定了。” 她说了下原因,“他不缺钱。” [……] [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灵灵兔还以为容缈指的是,澜越身上有不少银饰,那些可都是真的银子。 他要是真的缺钱了,随便拿一件出去当掉,都能维持好长一段生计。 而容缈的判断依据,则是澜越自身的一举一动,她可以看出来,他是不需要这种身外之物的。 他的物欲不高,和她逛街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是她在买买买,他很少主动提出要买什么。 就像买月饼那一次,他虽然想要,却也没有挂在嘴上说,要不是她提了出来,他恐怕也会放弃对月饼突如其来的兴致。 她不认为,他会为了钱去犯事。 没必要。 [唉,反派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也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灵灵兔很是忧心,它总感觉,宿主就这么放任反派不管,一味信他的话,死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虽说,那些都是原本的剧情里就要死的人,可是它担心,反派杀着杀着,就轮到杀宿主了。 他都先下手为强,给她下蛊了,离杀她还远吗? 指不定,他给她蛊,就是在警告她,少管他的事,否则他就磨刀霍霍向她。 “谁说杀了两个人?” 容缈盯着蛊虫看,“照他的说法,顶多一个。” 两起命案相隔的时间不长,她还记得尸体上的蛊的大致模样。 昨夜,夜色深深,她又是道听途说,了解到的一切都是从老鸨而来,她没有亲自去看蛊长什么样。 但他说了,是他杀的,她便只好先将青楼女子的命归到他头上。 然而,中年男子的命,却未必是他取走的。 他送她的蛊,白白胖胖的,跟她之前看到过的、放在他自己的荷包里的蛊,长得一样。 可趴在中年男子胸口处的蛊虫,却是偏瘦的体型,看着不是那么的圆滚滚。 跟营养不良似的。 倘若他要喂蛊,也应该会注重每只蛊的营养均衡才是,总不能一只长成小胖墩,一只成了骨架子。 因此,她认为,中年男子是其他人杀的。 [……好吧。] 灵灵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宿主对反派的谜之信任,未免太盲目了些。 唉,一个两个的,都是恋爱脑。 哪像它这么有事业心? 胡萝卜……嘿嘿……七星瓢虫……嘿嘿…… [啊啊啊!!!] 它脏了!胡萝卜也脏了! 灵灵兔忽然没由来尖叫了声。 “淡定点。” 容缈简单收拾了下后,便出了门。 命案发生在青楼,本来是要封锁这一块地方的,不过老鸨和官差好像有些交情,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于疑似又是苗疆人作案,官差也奉了上头的命,不想把事情闹大,带着尸体便走了。 女尸上盖着白布,容缈没能看见蛊虫。 连个轮廓都看不出来,她也不能问她的蛊,那是不是它的同伴。 她进了赌坊。 [宿主,你不是有钱了吗?为什么还要去赌坊?] 灵灵兔试图用和宿主交谈的方式,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再把脑中关于七星瓢虫的记忆删掉。 赌博可不是个好奇怪,宿主不会是成瘾了吧? 它有一种身为老父亲看着乖女儿一步步变坏的沧桑感。 “银票哪能随便使用?” 发行的数量有限不说,金额还大,难道要她拿着银票去买东西吗? 那和拿一张黑卡去楼下的早餐铺子里买馒头有什么区别? 不引人起疑才怪。 况且,她一旦用了,还容易被人顺藤摸瓜,寻找到踪迹。 那是他的钱,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人。 ……嗯? 容缈忽地,有了个新的主意。 她弯了弯唇,“麻辣兔头,你真是问了个好问题。” 灵灵兔被夸得飘飘然,哪顾得上去关注什么好坏,它一个劲傻笑去了。 容缈在这个赌坊里,算是新来的那一批,她也装出不懂规矩的样子,在旁边看着别人玩。 看了两三局后,她便要下注。 其他人以为,她是玩过家家,然而,当她拿出一叠银票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我看也像,真有钱,来什么赌坊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多爽。” 容缈微笑得无害极了,“不是图个新鲜吗?” 没别的,就是爱玩。 庄家都没见过有人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银票来,他辨别不出银票的真伪,便把赌坊里的老先生叫来,让人帮忙查验一下。 一时间,整个赌坊的视线,都聚焦在容缈的身上。 ——— 一百万字!明明写了很久了,可为什么感觉缈缈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497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八) 那位老先生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尽管他还什么都没说,可单凭他没有在第一时间下定论,便能让人信个八成—— 她的银票都是实打实的,掺不了假。 不然,早就被识别出来了,哪还用犹犹豫豫半天? “这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出门了?有钱也不带这么霍霍的啊。” “人有钱,爱怎么花怎么花,也轮不到咱们来管。” 确认了她的银票没问题后,庄家才同意容缈进入局中。 她旁边的人都不敢轻易下注。 要知道,她一加入后,整个赌局的逼格都提升了,玩的可是真金白银,跟平时那种小打小闹,赌碎银,是不一样的。 一旦赌错了,就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了。 基本上是一局能定大部分人的生死。 容缈见其余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表示自己是个新手,“我不太会玩,可以随便押吗?” 她看了一眼骰子,“今早吃了个大包子,就大好了。” 众人:“……” 从没见过玩得这么随意的。 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的钱难道不是钱吗? 参与这一场赌局的人,大致分为三种。 一种是知道自己资金有限,准备在一旁静静观望,不打算出手的。 一种是跟着她下注,信她的,觉得她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上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着。 还有一种,则是有点小钱,胆子也不小,纯粹是为了赢钱而赌的人,大胆地选择了她的对立面。 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跟风赌是相对稳妥的做法。 她的确是押得多,押对了,钱都是她的,但要是押错了,对她来说,那也是有些致命的错误。 “买定离手。” 庄家摇起了骰子,他特意没有使什么小伎俩,去控制骰子的大小。 有钱人家进来玩了,旁观者才有可能看见她从云端跌落地底的画面。 那才是最原始意义上的“赌”。 庄家停止摇骰子后,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结果—— “小!是小!我对了!是我对了!” 人群中,有个人欢呼出声,他笑得张狂,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甚至直接弯腰趴在桌上,把钱揽进了怀里。 跟他一样押了“小”的人,也是喜笑颜开,此外的大部分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别人的成功更让人羡慕嫉妒恨。 一群人都在哀叹、后悔、惋惜,一个劲在那做马后炮。 “唉,应该押小的。” “不该犹豫的,我一开始就想买小,被大家伙一撺掇,改成大了。” “合着你还怪上我们了?又没逼着你改。” 直接打退堂鼓的也有。 “不玩了,收拾收拾回家了,再玩下去,老婆本都没了。” 容缈这边的赌局,是最受人瞩目的,其他局中的人,不由得注意她的动向。 而她作为全场最大的输家,也不免被人叨叨几句。 “还是太嫩,想得太简单了,这哪是靠猜就能挣银子的?真有那么容易,在座的各位,不都飞黄腾达了吗?” “我看人家也没想着把本挣回来,估计就是出来玩玩,见见世面。” 容缈打了个哈欠,她还有些没睡醒,睡眼惺忪的,“好玩。” 众人:“……” 不是很懂哪里好玩了。 那可是输了钱!还是以银票为计量单位。 她难不成是平常数钱数到手发软,觉得日子索然无味,现在丢钱出去,有新鲜感了? 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什么时候开下一局啊?” 她好奇地问。 此话一出,旁人都忍不住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显然,千金小姐没有玩够,还想接着玩。 那便有意思了,就看谁敢放开了赌了。 庄家重新开了局。 这一回,有更多的人跟容缈做出了相反的抉择。 现如今,在场的人,先开了窍的那一批,都有了赌徒心态。 输一两局根本不要紧,只要能赢她一把,就可以全部赚回来,赚得盆满钵满。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赌局。 “都别跟我抢!我要大!” “小小小!” “……” 或许,今日的容缈当真是点儿背,她没有一次押中过。 其他人就跟发现了规律似的,也不管什么听骰子的技巧了,想都不想,等她下了注后,直接跟她反着买,结果便是—— 赚疯了。 偏偏当事人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亏了多少钱似的,她弯着眉眼,将银票又递出去,“再来吗?” 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说到底,猜大小也就是个概率问题,一半一半的几率,她要是猜错,是很正常的事,可每回都猜错,那也太奇怪了,就像是故意设计好的那样。 她是场上最大的变数。 目前的问题是,别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钱,从她身上,压根看不到她的底。 但凡她押对一次,就有机会彻底翻盘,把之前输的,一股脑全赢回来。 她的目的,不会是先降低大家的提防心,找个时间一网打尽吧? 有些人是越赌,越不敢赌了,揣着钱就要走。 赌坊也没拦,毕竟,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实乃人之常情。 然而,一直到最后,那些人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容缈的面上依旧带着纯真无害的笑容,她把钱输了个精光。 当她交出最后一张银票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似的,有些懵懂地道:“没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钱揣兜里,还没揣热乎,就又被她给赚回去了。 其他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什么深藏不露的老油条,前期都是在做铺垫,在那等着放大招。 可谁知道,她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想体验一下赌博而已。 “咱们可都是过来人,好心提醒你一句,还是别再赌了,家里的银子也来之不易,省着点花。 别一下从锦衣玉食的生活,到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到时候,可有你的苦头吃。” “是啊,这里头的水太深,我都还没摸清楚,又哪是你一个女子能玩明白的?” 第498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二十九) 之后,容缈又玩了一会儿,她没银票了,便跟人借了些银子,也赚了不少。 可相比于她丢出去的银票,那点钱,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被她赢了钱的人,也没有生气,好歹,拿了她那么多银票,输几个小钱,不算什么。 容缈掂量了下银子,她觉得差不多了后,才走出了赌坊。 围观了全程的灵灵兔实在按捺不住了。 [宿主,你的运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众所周知,它的宿主,一向是好运的代名词。 她的运气偶尔失个灵,不是每时每刻都发挥作用,它也能理解。 可满盘皆输,根本不是她该有的画风。 后面赢回来的小钱,跟反派给她的银票金额,都不是一个量级的,没法儿比。 简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最起码,她的气运应当在筹码大些的时候生效。 “差吗?还好啦。” 她可不那么想。 [要不是你之后赢了几把,恐怕现在输得什么也不剩了,你可能都不能安全走出赌坊。] [说不定,还会有人对你动歪心思。] 让她留在那做苦力,都算是好的了。 那些个欠债不还的赌鬼,哪个不是落了个被“掏心掏肺”的下场? “可是,这是我想要的发展。”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也没有人出来捣乱,比她预想的,快多了。 [?] 灵灵兔挠了挠头。 [宿主,你在说什么,本兔怎么没懂?] 天底下,哪里有人会想主动倒贴钱出去的? “我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而已。” 容缈没有挑明,她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她在赌坊的赌博是结束了。 可她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 “人到哪去了?” “是不是往右边跑了?” “不可能啊,路都堵死了,她怎么跑得了?” 正当几个人都一筹莫展时,容缈“从天而降”,她从墙壁上跳了下来,站得稳稳的,连一点摇晃都没有,“是在找我吗?” 她神出鬼没的,反倒把追她的人吓得不轻。 对面的人,体格看着都十分强壮,像是习武之人。 “劫财吗?” 她径直问出对方的目的,甚至贴心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要是劫财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指不定,她在打斗时,掉个碎银子什么的,别人还能捡个便宜。 “但,倘若另有目的,那可就难说了。” 容缈尝了一颗蜜饯,神情悠哉。 她一副很为对方考虑的模样。 “少废话,我们抓你,如同瓮中捉鳖,你还有逃跑的余地?” “口气那么大吗?” 都不刷个牙的吗? 容缈表情认真地纠正道:“你们才是乌龟。” 他们连她的踪迹都找不到,居然还觉得,她很好抓吗? 而且,这些人的速度真的很慢,她要是想跑,早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挡下了一人的攻击,把对方掀翻在地。 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胳膊,被她轻而易举地给卸了。 她的眉梢微抬,“好脆的骨头。” 想吃脆骨肠了……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一起上了。 对方是带着长刀来的。 容缈身上没有什么便于进行远程攻击的武器,她只能先礼貌地对地上的人道了声“抱歉”,随后,她拎着对方的后衣领,把他当成盾牌和长矛,一进一退,十分自如。 被当作是武器的人:“……” 被晃得快晕死了。 其余手中带刀的人:“……” 还能这样?! 眼见自家兄弟成了人形防护盾,其他人也不好下手了,主要是,他们不占上风,再打下去,除了把兄弟戳成筛子外,还有什么收获? 有人当即要吞毒自杀,容缈丢了一颗小石子过去,“先别急着死,我又没说,要杀你们。” 像这样任务失败,便去寻死的,不是死士,就是受了主子的重要委托。 这些人的身手虽然一般,但比前些天来杀她,想要谋财的人,要专业一些,应当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 容缈故技重施,给所有人都点了穴位。 她没有定全身,还是给了对方选择的权利,“咬舌自尽,还是同我好好说话,选一个,怎么样?” 几个性子烈的,都直接服毒,死了。 剩下一个人,还在犹豫中。 “别纠结了,直接说,不好吗?” 会踌躇,就是动摇了,基本上等同于不想死。 “说了也是死。” 那人为难了一阵子,才开口,问:“你真的会放过我?” 她点了点头,“前提是,你能给出让人满意的回答。” “你想知道什么?” 对方还在试探她,生怕他不清楚她要的答案。 容缈又吃了颗蜜饯,“起码,你得让我明白,是谁要对我下手,又是为什么盯上我。” “是皇……”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暗处的弓箭一击毙命,倒在了地上。 容缈:“……” 她抬头,“要杀,直接杀我。” 她这么挑衅,对方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背后主使的身份,有那么不可告人吗? 安排得一环又一环的。 杀手后头,还有负责灭口的。 [宿主,信息又断了。] 灵灵兔叹气。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批来杀宿主的了,此前有一部分是看上了她的钱,可后来的,全都是瞄准了她的命。 它才明白宿主当初的用意。 银票的来源不明,她将钱顺其自然地输掉后,一定会有人去花费,或是显摆自己有银票。 只要银票在市场上流通起来,变得引人注目了,那么它的主人,就会不请自来。 因为,银票上有特殊的标记。 她这是在引蛇出洞。 [可是,这个方法还是太冒险了。] 容缈也赞同,“不适合在吃蜜饯的时候用。” 容易呛到。 [……] 它跟她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吧?! “不过,对方是谁,已经相当明显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到了答案。 [谁?本兔怎么不知道?皇……皇上吗?] [但,宿主跟皇上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笨。” 杀手不会径直说出雇主的真实身份,肯定还是要帮忙隐瞒一下的。 第499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 那人想说的,很可能是—— “皇宫里的人。” 再借助一下已知剧情分析,要杀她的人,可不就是穆峥吗? [宿主,你怀疑是伪气运之子?] 听了她的想法后,灵灵兔问。 [可是,为什么?] 虽然,好像并不需要太清晰的理由,她只是靠直觉便判断出来了。 但它怎么就想不到那一层? 容缈蹲下,她捡了根树枝,用来在杀手身上翻翻找找,她一边试图找些线索出来,另一边又和系统解释了下原因。 “还记得青楼女尸的验尸结果吗?” 灵灵兔努力回想了一下。 [没什么特别的啊,她难道不是死于反派的蛊吗?] “不是。” 容缈特意派人去打听了,据仵作说,死者身上有欢爱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她的腹部大出血。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以为只是蛊虫作怪。 可如果红儿真的是死于蛊,她不会流那么多血。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要流,也不会从腹部位置开始流。 都说七窍流血,腹部可不是七窍之一。 先前那个死掉的中年男人,便是最好的对比。 蛊的作用,其实更偏向于精神、心理上的控制、操纵。 假如不是特别毒的虫子,一般是不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外伤的。 由于红儿住的那间客房死了人,短时间内,老鸨也不可能让人再住进去,便叫人把客房从外面给锁上了。 青楼这种烟花之地,出了命案,连带着客流量都少了。 其他人嫌晦气,甚至没有人进去打扫。 除了官差来检查过一次外,可以说,犯罪现场被很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距离隔得近,她夜里也闲的没事干,就翻窗去看了看。 窗子没有封死,她稍微用了些力,便开窗成功了。 比起开窗,翻窗的难度,显然更高。 她也不知道澜越是怎么翻的。 青楼的外墙上没有什么可以扒拉住、短暂停靠的地方,要翻的话,就必须不带一点犹豫、一气呵成。 此外,整个过程中,不仅要控制好自己制造出的声音大小,还要时刻注意,会不会有人突然开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是民众的恐慌。 反正,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灵灵兔表示相当震惊。 [宿主,大晚上的,你居然不吃夜宵,跑去探案?!] 夜深人静,连它都睡着了,她竟然醒着! 光是状态清醒也就算了,她还能有闲情翻窗? 简直太勤奋了,行动力拉满。 根本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她淡然道:“我回来之后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加了青菜、鸡蛋和牛肉。” 容缈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厨子可能是因为夜里加班,心情不太好,放的盐有一点多。” [……] 好吧,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然后呢?宿主,你发现了什么?] 她大致说了一下。 房间里有血迹,和几张银票。 钱藏在了不容易被看见的地方。 官差当时恐怕也没有认真搜,只是随便糊弄了一下,因此才没有发现。 其中有一张银票,一半都沾上了血,被揉成一团,丢在床底下。 灵灵兔越听越迷糊。 [那岂不是更坐实了反派的凶手身份吗?] 眼下,物证有了,反派自己也承认了,宿主怎么还信他? 她摇了摇头,“倘若银票是他的,就不会有人来杀我。” 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银票是特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 且,上面有细小的、特殊的标记。 青楼客房里的银票,和澜越给她的银票,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源自同一个人。 而她将澜越的银票,全都输了出去。 市面上忽然流通进那么多特别的银票,必然会引人怀疑。 通常来说,百姓平日里买个东西,是根本用不到银票这种级别的钱的。 可转眼之间,京城就有好些人有了银票。 赌坊的情况更严重,可以说是人手一张,跟搞批发似的。 最要命的是,银票都是真的。 而且,赌坊就在事发地点,即青楼旁边。 估计凶手会以为自己的钱被人捡了,从而担心他干的事情有没有被人发现。 所以,他一定会派谁出来探个风声。 最先落入圈套的,便是凶手,之后买凶杀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眼下的情况也十分明了,明显是凶手自己心虚了,才会派人去找银票的踪迹,没过多久,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身为源头的她。 也正因此,她此前经历了几次以劫财为目标的追杀。 但,那几批人都以为她是还有余下的银票,想趁机一网打尽。 可凶手却是无法确定,她是否知情,才会决定杀人灭口。 [道理本兔都懂,不过,要怎么样才能排除反派的嫌疑?] 灵灵兔不解。 [宿主,你说反派给你下的蛊,不会是那种能操控你的神智,让你就算一头撞死,也还是信他的蛊吧?] 灵灵兔觉得十分有可能。 宿主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的唇扬了扬,道:“他不需要下蛊,我自会信他。” [……] 感觉宿主被反派带得越来越歪了。 容缈接着跟系统说明自己的判断。 她之所以能推出真凶不是他,都是因为目前已知的信息。 她信他不会主动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再说了,他要是想杀她,何必派人来?还都是那么弱的人。 灵灵兔利用系统整合了一下所有的信息。 [也就是说,在事发当日,客房里还有一个人在,他杀了红儿,之后跑了?] 按照宿主的想法,此人便是王爷穆峥。 那么,银票的由来,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但,它还是认为有哪里对不上。 [可是,如果不是反派杀的人,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完全可以在你面前否认自己的罪行,他不是凶手的话,也没必要对你隐瞒真相。] [是不是伪气运之子嫁祸给他了?] 灵灵兔机智的小脑袋瓜难得运转起来,它猜出一种可能。 [本兔知道了,反派肯定是收了钱,才会勉为其难答应的!] [等下……] [宿主,你不是说过,他不缺钱吗?] 第50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一) 刚有那么一点破案的意思,方向就又歪了。 灵灵兔郁闷极了。 “比起整个案件来说,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确实才是最难猜的。” 澜越的动机依旧不明。 容缈不清楚内幕,她决定将他先放一放。 杀手身上,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白忙活了。 [宿主,他会是在给你铺后路吗?他不是不想你去赌坊吗?他答应被污蔑,是为了给你攒钱。] 她否决了这种可能性,“逻辑行不通,” 还是那句话,没必要。 为了那么一点钱,就搭上性命,赌上未来……他不会干那种事。 她把树枝丢在旁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去拿新的证据。” [???] 灵灵兔一脸懵圈。 哪来的证据?还是新的?上哪拿去? [宿主,你是不是背着本兔,偷偷开卷了?] 怎么她一下子变得快跟它一样机智了? 容缈无奈,“我也不想跑来跑去。” 前提是,系统能为她提供足够的信息量。 不然,她可不就只能靠自己了吗? 她所说的“证据”,是她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一小包药粉。 粉包被打开过了,也有使用的痕迹,甚至,用的剂量貌似并不小。 整个一包,只剩下了一点少得可怜的粉末。 她认不出它的成分,系统估计也爱莫能助,她便让人将东西送到药铺去,找专业人士帮忙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 [宿主,你简直是闷声干大事的代表。] 灵灵兔提前放了烟花,用于庆祝。 它就说,她在赌坊的时候,赌运怎么那么差。 原来,宿主是有自己的计划,才会故意输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每次都能买反,没有出现一次失误和偏差,气运也是到了极致。 灵灵兔正欢欣雀跃着,下一秒,它便看见自家宿主被一个人从背后给蒙眼迷晕了。 蒙眼的布条上估计有迷药。 [……] [?!!] [喂喂喂,宿主,你听得见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本兔!] 刚才,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它放个烟花,又不是要把她送上天。 “小事。” 容缈的身体一动不动,显然是晕了过去。 她用意识跟系统进行着交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灵灵兔这才明白,宿主假装晕的。 [呼,吓死本兔了。] 它还以为,宿主要嘎了。 不过,冷静下来后,想想也是,她面对反派的蛊都能坚持下去,没理由那么快倒。 “啊。” 容缈忽地想起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恹恹的,“蜜饯掉地上了。” 都不能吃了。 可,要深入敌方根据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攥了攥小拳头,“要赔回来。” [……] 果然,世界上能激起宿主斗志的存在,只有两个,一是美食,二是反派。 容缈被套进了麻袋里,一路上颠颠簸簸的,她好像还用马车载了一段,整个人晕乎乎的。 [宿主,你还好吗?] “有点……晕马车。” 主要是,她刚吃完饭没多久,又被颠倒着放。 容缈微微叹气,“贵重物品,请勿倒置。” [话说回来,药粉的线索是不是断了?] 谁知道,继杀手、弓箭手后,还有一批人。 伪气运之子这是铁了心要把宿主绑走。 “不重要了。” 她有个猜测,只是不知道对不对而已,不过,她还是有九成的把握。 闲着也是闲着,容缈同灵灵兔聊起天来,“我觉得,药粉是用来堕胎的。或者说,它就是纯粹的毒药。” 具体的功效,她倒是不知道。 [?!] 这个结论,把灵灵兔吓得不轻。 [谁有了?是红儿吗?] “嗯。” 她估摸着,红儿应当是怀上了穆峥的骨肉。 结合之前老鸨所说的,红儿很可能是想让穆峥把她赎出去,过上普通生活。 红儿或许知道穆峥的身份不简单,却不清楚他是王爷。 古代的王爷,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三妻四妾,都算是少的了,就连普通人,都有好几房。 再有钱些的地主,后院妻妾成群,都可以凑好几桌麻将了。 就算红儿真的了解穆峥的身份,也可能不想那么轻易放手,她以为,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穆峥大概不想那么快要孩子,他不想负责任,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给红儿一个正经的名分。 否则,他怎么会让红儿一直待在青楼? 他那么有钱,又有权,给人赎身,动动手指就行了。 中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抵是双方起了争执,无法达成一致,红儿想要穆峥践行先前的约定,他却反悔了。 [所以,伪男主一怒之下,杀人了?] 容缈默了下,“药粉是他提前准备好的。” 也就是说,他早就有那个心思了。 只不过,恰好选在了那一夜,双方都把事情说开了。 一尸,两命。 [唉……] 灵灵兔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容缈却不这么认为,她义正言辞地纠正:“猪蹄的营养价值高,也好吃。这样说,不好。” [……] 灵灵兔换了个说法。 [男人都是大七星瓢虫!] 容缈照旧表情认真道:“七星瓢虫是益虫。” [……] 灵灵兔忍着生理性反胃,查找了资料,最后把男人定义为十一星和二十八星的瓢虫。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目的地。 恍惚间,她听见了谈话声。 “王爷,您要的人,属下给您带到了。” “好,我重重有赏。” 穆峥的声音,听上去是极为得意。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狂飙四字词语。 [阴险狡诈!小人得志!臭不要脸!] 听得容缈无奈,险些笑出声。 憋笑也是一门技术活。 “这人要怎么处置?” “等澜越回来了再说,先丢进密室。” 她佯装失去了意识,被人抬进走了。 [宿主,反派是站哪一边的啊?] 这个情况,令兔着急。 不管怎么说,反派的立场,还是很重要的。 “明面上,他应该会支持穆峥。” 容缈回忆了一下在青楼时,发生的事。 他那时的表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像是处在失控的边缘。 ……失控? 是谁在控制他? 第501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二) 容缈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只是,澜越自己是苗疆人,又是蛊师,他也会受蛊的控制吗? 他明明应该是控制蛊的人才对。 迷药的有效时间,她不确定,但要绑走她,估计也是下了猛药,她没理由那么快醒来。 容缈大致记了一下方向,哪里该转弯,要向哪边转,她都记在头脑中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不知道密室是怎么开启的,外头应该是有个隐藏着的机关,只有找到,并触发机关,才能进到密室里去。 她目前是没有意识的,视觉被剥夺了,能用得上的感官,也只有听觉了。 容缈被人拿铁链拴了起来,她的四肢都被绑住了,整个人虚虚地靠在一根木桩上。 她被关进来有一段时间后,似乎有谁进来了。 看守的人恭敬道:“永珍夫人。” 夫人?穆峥什么时候娶妻了? 即便是在原剧情里,他也是登基后,再立皇后的,而且他的皇后根本不叫“永珍”。 “这个人,是王爷带进来的?” 永珍是对着容缈说话的,指的自然也是容缈。 她一开口,容缈便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她的嗓音并不年轻,甚至微微沙哑,有些沧桑之意。 容缈再联系“夫人”和“穆峥”的名字,她猜,永珍应该是穆峥的母亲。 奇怪了。 剧情里,可没有提到穆峥的母亲,据说,他的生母是个民间女子,无名无姓的,他的养母也死得早,难不成是宫里的大宫女? 但是,这个叫法也太怪了。 “夫人”一词,很少用于称呼皇宫里头的人,大不合规矩了。 那永珍八成就是那个民间女子了。 “是的,王爷让小的们看紧了,别让人跑了。我们也不敢要一丝马虎。” 永珍眯了眯眼,“王爷可有说,绑她来,是为了什么?” “这……我们可就不清楚了。” 永珍不说话了,她径直往容缈那边走去。 她走的幅度并不大,速度也慢。 在寂静的地牢里,容缈听见了细微的、银饰碰撞的响声。 苗疆人? 容缈熟悉澜越的声音、步伐、气息,那显然不会是他,他没有跟在旁边。 而永珍发出的声响,离她也越来越近了。 像是毒蝎子在一步步甩着尾巴,靠近自己的猎物。 澜越所说的“远离苗疆人”,就是远离永珍吗? 永珍的视线在容缈身上来回打量,她突然笑了几声,对面前这只待宰的小羔羊做出了评价:“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容缈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永珍的意思是,她很适合被拿来炼蛊之类的。 她有些紧张。 倒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被当成炼蛊的容器。 而是她身上还挂着荷包,里面有澜越给她的蛊虫。 一旦暴露出来,澜越的处境会变得很糟糕。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每次出门的时候,她都会拿衣摆遮挡一下,再挂个小流苏什么的,在旁人看起来,她的荷包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装饰物。 她的蛊也异常听话,没有乱动。 要是它像平时一样活跃,她怕不是得早早送人头。 怕就怕,同为苗疆人的永珍,认出了苗疆独有的花纹,进而辨别出了澜越的绣法和针脚。 澜越目前和她,是站在对立面的。 由于情况紧急,容缈也不能再装作完全昏睡过去了,她控制好心神后,摆脱了药效,偷偷睁了一点眼,以便观察情况。 守卫背对着她,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永珍却皱眉,伸出了手,像是要去探她的荷包。 “你是谁?” 她直接不装睡了,一副担惊受怕了的模样,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气若游丝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永珍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容缈给转移,她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她明明应该只有四五十岁,可脸上却皱巴巴的,布满皱纹,看着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面对一只瑟瑟发抖的笼中鸟,永珍连手都懒得抬一下,对付容缈,完全不需要用蛊,她吩咐道:“她醒了,来人,把她再弄晕。” 容缈:“……” 她在这里站着,连张床都没有,怎么可能睡得好? 真是一点都不贴心。 人质也是有人权的。 容缈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后,又晕了过去,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这么一折腾,永珍早将她的荷包抛之脑后了。 此外,她还有了新收获。 对上永珍视线的那一刻,她的部分记忆也回来了。 一开始对她动手,将她曝尸荒野的,就是永珍。 那么,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 容缈虽还没见到穆峥,但她认为,以穆峥的身手,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杀人,顶多,那包毒药粉是他的。 死于蛊虫的其他人,很可能都是永珍杀的。 只不过,永珍杀人具有随机性,她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群体。 从死者的身份上来看,除了一个红儿跟穆峥有关系之外,别的人都跟穆峥八竿子打不着。 容缈自己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搞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后,整个位面都变得清晰起来。 永珍之后还帮穆峥扫除了各种挡路的人,她在暗地里行事,又有穆峥的庇佑。 穆峥的权力越来越大,只要他不想永珍被查出来,别人就永远查不到她头上。 穆峥是永珍的儿子,那么她的行为动机也就合理了,无非是要给儿子谋个平坦的登基之路,顺便把朝政也“整顿”一下。 问题是,永珍吃饱了没事,杀平民百姓干什么?寻常人家哪有议政的资格?就算是嘴碎,叨叨了几句,对政治也产生不了什么实质的影响。 更何况,穆峥还没当上皇帝,他在皇位之争里的受关注度,也是之后才多起来的。 他眼下就是个无人问津,还有些不受人待见的王爷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后。 守卫行礼,道:“王爷。刚才永珍夫人来过了,那个女子醒了一次,永珍夫人让小的们再把她迷晕。她一时半会儿,估计是醒不来了。” 穆峥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 第502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三) 等守卫离开了后,穆峥才对旁边的人说:“等她醒过来后,我要你不论用什么方法,都得让她口吐真言。” 他要知道,他那一夜做的事,还有没有别的人知情。 “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寂静的地牢里,澜越带着轻笑的声音响起,他绕着自己的小辫子玩,银铃作响,乌黑的发丝在他修长冷白的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的语气轻佻而随意,似是根本不在意对面的人的死活。 “你杀她干什么?她长得,可比红儿好看多了,身段也软。” 穆峥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就照我说的做,别轻易把人弄死了。” 倘若她是无辜的,那么他就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最是好骗。 澜越的眸色冷冽了一些,他的眼底像是淬了寒冰,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她身上,声线也低了好几度,“你不担心,永珍夫人让她成为第二个红儿?” 穆峥轻蔑地笑了下,“那种人,死有余辜。本就是一段露水情缘,玩玩就得了。偏偏女子是最吃柔情蜜意那一套的,又贪心,拿了钱不肯走,硬是要死缠烂打。不过有了几次肌肤之亲,就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他摇了摇头,嘲讽道:“笑话,本王岂会为了一个青楼出来的、姿色平平的妓女,放弃这天底下的美人儿?她还想拿腹中的胎儿,要挟本王?真不掂量一下自己是几斤几两。” 就算他娘不要求澜越去杀了红儿,他也迟早会把红儿给弄死。 穆峥转而看向容缈,“至于她么……先玩一玩,其他再说。要是野心没那么大的话,也是可以考虑留一留的。” 他娘只是不想让他陷入情爱之中,才要斩草除根,可他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来真的。 “再说了,假如永珍夫人把她也整死了,又怎么样?” 穆峥冷笑,说:“再找一个不就是了?老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还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成?这种道理,你一个苗疆人,可能听不懂。不过,你也不必懂,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就行。” “明白。” 澜越轻描淡写地应了下来,“我先给她种蛊,等她醒来,就会说真话了。” “我等着。” 穆峥离开后,澜越快步上前。 他先是检查了她暴露在外的肌肤,例如脖颈处、手腕处,之后,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又是他害了她。 他都听说了,她是因为那些银票才惹来一身腥的。 他那时并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穆峥会蠢到把足以彰显身份的银票落在客房里。 若是早知会如此,他便不会给她留银票。 或者说,从最开始,他就不该救她。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靠近他,不会有好事发生。 他都说了,让她远离他……她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容缈适时地醒来。 她见他后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也不是斥责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那些事情告诉她,而是撒娇似的投诉他。 “你怎么也是别人的帮凶?那我不是成了帮凶的帮凶吗?可我只帮你,不想帮别的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弱弱的,像是没有什么力气,可她的唇边,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澜越神色复杂,但他貌似对她会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 她只稍微靠近了一点,他便下意识地躲避,冷冰冰地道:“别碰我。” 他又这么说。 在青楼的时候,他也这样对她说过。 那时,她不知道原因,而今,她知道了,却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好。” 澜越敛眸,眼尾处的泪痣都像是褪去了原本的妖冶和张扬,他纤长浓密的羽睫,落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语气冷淡,“我要给你下蛊。” “好。” 她答应得相当轻易,似乎根本不害怕他对她做什么危及生命的事,笃定他不会伤害她。 看出了他的想法后,她弯了弯唇,道:“小月亮,这不是我和你最初的约定吗?你忘了吗?” 是的,她答应过,当他的蛊人。 一直以来,都是他迟迟没有下手。 她觉得,他怪可爱的,连下蛊都要给她一个预告。 “会疼。” 澜越避开容缈直白的目光,“下在吃食里,你的痛感会减轻一些。” 这是给她留了一道选择题。 但是,即便她一个不懂蛊的人,也清楚,毒只有下在身体里,才会更快地发挥毒性。 穆峥的要求,澜越必须尽早完成,跳过各种媒介或是中间程序,直接给她下蛊,是最好的。 她依旧看着他,语气轻松,“小月亮,你知道我的。” 她怎么会允许他在食物里下蛊? 澜越默不作声,他将她的衣摆微微往上提了一点,取下她的荷包,将她的蛊虫给引了出来。 “小月亮,你看,它被我养得很好,它的身子是不是比你的蛊,还要更圆润?”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有玩心跟他聊天。 蛊虫安静且老实地趴在他的手心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 “为什么它这么听你的话?它只有喝血的时候,才会在我面前表现得乖一点。小月亮,你应该教教我,怎么让它本分些的。” 她的表现太自若了,完全不像是一个马上要被下蛊的人。 她不是怕蛊的吗? 是在跟蛊相处的过程中,免疫了恐惧,还是……她只是在用谈话的形式,来减轻她的害怕? 澜越默了下,“不是听话,是畏惧。” 他难得挑了一个她的问题,进行解答。 由他养出来的蛊,居然会怕他。 听上去全然没有道理。 蛊师和蛊,即使不是相亲相爱的关系,也应当不该会有高位和低位之分。 然而,她却没有接着往下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小月亮,你是不是不能待太久?那样会引起怀疑的。” 她甚至在赶进度,催促他早些给她下完蛊,然后离开她。 “急什么?” 第503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四) 澜越取出一把匕首,他将她的手腕捏起,端详了片刻,随后,他的目光又游移到了她的脖颈处。 冰凉而尖锐的刀片抵了上去,只要他轻轻划动一下,她的皮肤便会被割破。 可他只是久久地停在那,直到她自己往匕首的方向动了下,红色的鲜血才顺着刀片滑落,滴到他苍白的手上。 他蓦地一顿,收回了匕首,对上她的视线,语气里透着不可置信,“你疯了?” “小月亮,你终于肯看我了。” 她微微一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下一步,是不是应该放蛊了?” 说实话,她对下蛊的过程,还是蛮感兴趣的。 蛊虫那么大,要怎么才能放进人的皮肉里? 他的眼瞳幽深而漆黑,从中倒映出的她,却干净得不染尘埃。 她脖颈上的一抹鲜红,刺眼而夺目,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澜越低头,吻了上去,他纤薄的唇瓣贴在她的伤口处,辗转、厮磨、吮吸—— 他在喝她的血。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眷恋和贪恋,染上了几分迷离,他如同一只贪恋的野生动物,对她保留着最原始的欲望。 容缈也有霎时间的迷蒙,她被他勾得七荤八素,身子骨发软,好在她身后有木桩,他又在前方给她支撑,她不至于站不住脚。 那是来自最深处的刺激,像是将所有细小的神经末梢都点燃了,快感自大脑皮层,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他在她的锁骨处停了一会儿,似在平复自己的呼吸,而后他将她扶稳,让她站定,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你心悦于我?” 他已经给她种下了蛊,从她口中说出的,只会有真话。 “是。” 她并不犹疑地答。 澜越想要从容缈的眼中看出什么,可他读不明白,他貌似问了一个不需要她回答,他便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对他的喜欢,从大大小小的方面中,都可以体现出来。 他起初那么刁难她,吓唬她,处处回嘴,但她从未真的生过气,她有了钱后,对另开一间房的事也闭口不提。 明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他却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他也想喜欢她。 可是他不能。 他没有资格。 澜越转身,离开了,他把给她的荷包也一并给带走了。 灵灵兔火冒三丈,他一走,它就开麦了。 [宿主,你对反派的一腔信任,就换来了这个!?他还给你下蛊?真是没良心!] “他有苦衷的。” 尽管他只字不提,可她已经看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再有苦衷,也不能这么对你!谁还没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了?] [宿主,被下蛊的感受是什么?痛不痛?] 容缈想了想,实话实说,“倒是不疼。” 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没有给她种荷包里的那一只蛊,难道是因为每只蛊都有不同的作用吗? 根据先前澜越和穆峥的对话内容,他应当给她下能让她口吐真言的蛊。 不过,眼下,她也无法自己测出来。 她跟系统聊天,都是用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意识的。 [宿主,你还有力气吗?要不你找个机会跑了吧?] 龙潭虎穴是入了,但简直是得不偿失。 早知道,它应该看着点宿主的。 “不跑。” 这才刚刚开始,她要是走了,怎么根据对方的特点制定相应对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而且,在这里待着,能收获的信息量,比她在外头单打独斗得到的,要多得多。 [可是,宿主,你这样被绑着,什么也做不了啊,站得久了,也会腰酸背痛。] 灵灵兔猜到宿主有自己的规划,它也不好劝。 “说得也是。” 容缈兀自点了点头,“下次让小月亮捎一张床进来。” [……] 这是可以捎的吗? [宿主,你为什么要自己往刀尖上凑?多危险啊。] 灵灵兔抓耳挠腮,它根本不懂她的做法。 反派要下蛊也就算了,宿主还自己上去挨刀子,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再怎么说,挨打的也应当是反派才对。 容缈眉眼弯弯,“促进血液循环。” 流那点血,于她而言,不算什么。 排排污血,也挺好的。 虽然,手段是直接了些。 [……] 好一个血液循环。 容缈打了个哈欠,她被他下了蛊后,困意又涌了上来。 她知道,她不那样做的话,他不好交差。 系统说得没错,她现下最稳妥的做法,是自己先逃跑出去。 但是,她现在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走了,他要如何自处? 容缈当然是有能力逃走的,倘若使用一些强制手段,她也能把他带走。 然而,带他离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的事情,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一个结局。 她相信,他从苗疆来到中原,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容缈一觉睡得晕晕乎乎,头脑发胀,她是被人捏着下巴,捏醒的。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一身苗疆衣饰的澜越,他比昨日更冷淡了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向她的眼里,也是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他分明是个肆意而张扬的少年,此时却形同一具死尸,身上一点别人的气息都没有。 穆峥没有过来,反倒是永珍在一旁看着,“你控制着点手劲,也别老是板着个死人脸了,看把人吓的。” 是吗? 原来澜越在其余苗疆人的眼里,就是现如今,在她眼前的模样吗? 澜越是来问话的,永珍可能是起到一个监督、旁观的作用。 至于穆峥,恐怕还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听,毕竟,他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青楼命案事发当日,你也在场?” 澜越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 容缈答:“是的,我在旁边的厢房里。” “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老鸨说,青楼里死了个人。” “你的银票,是从何处得来的?” “别人给的。” “谁?” 在这种一来一往的问答方式中,她的额角沁出了薄薄一层汗意,唇色也有些发白。 她说:“……不认识。” 第504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五) 澜越的问题到此为止,他把穆峥交代给他的话都问完了,他转向永珍,“结束了。” 永珍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上前,问:“那一日,你是否看见了他?” 她指了下澜越。 容缈虚弱地抬眸,看了澜越一眼后,她摇了摇头,“没有。” 永珍步步紧逼,“你不知道他是谁?” 不管永珍怎么问,容缈都矢口否认。 “那便成了一桩稀奇事了,前段时间,街坊都在说,苗疆人和中原人混在一起。” 永珍知道,澜越收了穆峥的银票,然而,银票又在容缈的手上出现了。 要说澜越和容缈之间什么都没有,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永珍看向澜越,苍老的脸上出现阴狠的神色,“是不是你的蛊有问题?不起作用了?” 他闻言,嘲讽似的勾了下唇角,道:“您亲自教的,要是信不过,您来下。” 他的语气淡然而随意,也一副根本不关心她是死是活的样子。 容缈注视着澜越。 他方才冷了那么久的脸,只有开怼的这么一小会儿,他才是鲜活的、真实的他。 永珍冷笑,“你跟阿峥说一声,既然她没问题的话,就给我炼蛊吧。她这种体质,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这样一来,也不用再在京城找了。” “我只负责传达。” 接不接受,就是穆峥的事了。 对于永珍的安排,澜越并无异议。 他走后,永珍夫人又全方位观察了一番容缈,“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这么适合练蛊的。” 容缈从刚才的谈话中,听出来了不少内容。 澜越是永珍夫人的徒弟,也是她的第一个炼制蛊虫的“容器”。 永珍可能是想给穆峥清除未来路上的障碍,但她自身怕是出了一些问题,暂时无法下蛊,或者说,她不能连着给太多人下蛊,自己会吃不消。 所以,她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借助澜越来除掉人。 再不然,她就需要炼出更厉害的蛊来帮她。 因而,她在京城中无固定目标地随机杀人,那些资质尚可的人,都会被她盯上。 可是,炼蛊注定不会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那又不是搞批发。 否则,澜越都能有成百上千只蛊了。 失败的“容器”,只能被舍弃掉。 永珍夫人也走了以后,密室里只剩下容缈一个人。 她将虚弱的模样收了起来,凝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 [宿主,原来你是装的?] 它还以为,宿主是真的受到了蛊虫的摧残,它刚刚已经帮忙把反派、反派的师父和伪男主放在同一个箩筐里,骂了一遍。 虽然只能起到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作用,可也总比没有要好。 “差不多。” 他的确给她下了蛊,可是效力并不强。 只要她的意志力足够强,就可以给自己洗脑,从而说出包装好的“真话”。 也就是说,需要她是发自内心地相信,她与他素不相识。 [话说回来,宿主,这个永珍夫人怎么没认出你啊?] 宿主最开始会出现在树林里,就是永珍夫人干的好事。 问完问题没两秒后,灵灵兔自己想通了。 [宿主,本兔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的存在感不强,太炮灰了,她都不记得杀过你。] 她就是个无辜的、无意被牵扯进去的人,甚至都不是永珍的目标,永珍怎么可能有印象? “嗯。” 她赞同这种说法。 容缈本以为,接下来,与她碰面的,会一直都是永珍夫人。 然而,来的人却是澜越。 他似乎是接替了炼蛊一事,进密室的时候,外头的守卫也都不拦他。 只是,留他一个外族人在密室,终归是不安全的,守卫盯得也紧。 澜越和容缈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流,他只给她带来一些汤汤水水,闻着很苦,像是药,再“顺便”带给她些许吃食。 据他说,要想养好蛊,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还差了点,得养养。 否则,经不起蛊虫的折磨。 单是被蛊碰一碰,就能疼得她死去活来。 永珍夫人也默许了,让她先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药是用来增强她的体质的,食物则是用于保证她不会饿死的。 容缈照单全收了。 药闻着苦,但喝起来,还是能品出一丝甜味的。 食物的话……他清楚她的口味,他送来的,她都喜欢吃。 这一日,澜越照旧来给容缈送食盒。 门口的守卫嘀嘀咕咕着。 “送饭和药,难道是多重要的事情吗?” 不让下人送,要他一个苗疆人亲自去? “别说了,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守卫也不敢多说,生怕澜越看谁不顺眼了,直接下蛊。 以永珍夫人为例,苗疆人的阴狠,是众所皆知的,她的徒弟,又能良善到什么地方去? 守卫议论的声音不大,可容缈和澜越还是听见了。 她弯了弯唇,望向他,却也不说话,像是在问—— “小月亮,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亲自来?” 他睨她一眼,将筷子递给她,似是在说—— “连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这种隐秘的交流方式,只有她和他知道。 容缈吃饭时,澜越会静坐在旁边。 等她吃好了,他才收拾食盒离开,美其名曰“一定要亲眼看到她喝完药才行,以免她耍什么小伎俩”。 容缈的脚上依旧绑着铁链,但她的双手已经被暂时释放了。 而且,他还真的给她安置了一张床榻。 一时间,她活得都不像个“容器”了,在这里,她能吃好、睡好,每天还都可以看见他。 之后,澜越重新给容缈绑上手链,冰凉的镣铐将她纤细的手腕给拴住,哪怕他已经很小心了,可她的手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磨红了一块。 他要抽身之时,身上的银饰却被她衣裳上的丝线给勾住了,想走也走不了。 像是命运的牵连,他和她注定会纠缠在一起。 澜越并未简单粗暴地将丝线扯断,他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自己的银项圈,将她的丝线绕开。 “……快了。” 他忽地低声道,似是意有所指。 第505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六) 容缈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旁边还有守卫,都是穆峥的眼线,人多眼杂的地方,不便于交流。 她只是勾了下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面,写了一个“安”字。 望他平安?让他安心? 不管她想表达的是哪一层意思,亦或是二者都有,那都不重要。 他轻轻答了一声“嗯”。 危险与否,是早已定下的,由不得他来决定。 他顶多…… 能确保自己不会死在她眼前。 澜越给容缈制定的“养生”方案结束后,永珍夫人来验收结果了,穆峥也跟着凑了一波热闹。 由于今日是容缈被正式下蛊的日子,这种秘术又不能传给外人,因而外头的守卫被全部撤走了。 当然,只是撤走了守在密室里的一部分人,偌大的王府,不可能全部撤空,总是有侍卫要守着的。 容缈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她唇红齿白,精气神十足。 永珍对现如今的容缈很是满意,她唯独有些看不顺眼的,是容缈澄澈如初、天真到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单纯眼神。 她问责似的看向澜越,“是你太过仁慈,没下重手,还是说,你怕她被我炼成,比你更厉害的蛊?” 谁家养蛊人,是这么个养法? 诚然,容缈有元气和劲头,是好的,利于之后经受磨练。 可她看着已经完全不怕苗疆的蛊毒了,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还不如最初时的状态。 炼蛊的过程里,最有意思的部分,便是看蛊人痛苦、挣扎,求死而不能的模样。 容缈倒好,她不仅不怕,甚至以好奇的目光,探究着永珍夫人。 就像是原本关在牢笼里、受过伤的小老虎,在磨着自己的爪牙,虎视眈眈地盯着笼子外的人,一旦解除束缚,就会立刻反咬人一口。 “她跟我比不了。” 澜越略略低眸,鸦黑的长睫覆盖在眼睑上,他的语气起伏并不大,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旁的穆峥不禁笑出声,“你也太自大了,娘都还没开始炼。你怎么就有信心说,她无法与你相比呢?说不定,不用几天,她就把你给超过了。” 穆峥一个局外人,就是来看戏的,他虽是永珍的儿子,却没有生在苗疆,自然学不了巫蛊之术。 且,这种术法,很伤蛊师的身体。 轻则像永珍夫人这样,容貌衰退,不过四五十的年岁,看着都像是八九十的老妪。 永珍也好奇澜越为什么那么说,她清楚澜越的性子,他骨子里确实是个很傲的人,但他不会做这种无谓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对比。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极度厌恶他自己。 澜越冷眸,勾唇,眉目间的肆意流淌了出来,“她一个人,怎么能跟我一只蛊比?” 他的言语间,尽是轻贱自己的意味。 永珍瞬间拉下脸,“你什么意思?” 她不知是催动了什么,澜越当即捂住心口,他的面色惨白,额角沁出冷汗,整张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所有的血仿佛都倒流了般。 即便如此,他还是冷冷笑着,嘲讽道:“她是人,永远都是。她不可能成为你的蛊。” 他清楚,永珍想制作出第二个他,以为己用,换作是别人,他可能不会多在意,能拦便拦,拦不了,也只能随她去。 偏偏永珍盯上的人,是容缈。 她怎么可能遭得住? 即使她真的能忍下来,他也不愿意看她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 既是他将她牵连了进来,他也有义务,将她平安无事地送出去才是。 为此,搭上他一条命算什么? 反正,他本就是要死的人。 永珍夫人隐隐有些怒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惹怒我的后果,你不是已经尝过一次了?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想活了?你可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他怎么敢的?! 澜越不恼不怒,也看不出一点慌乱,他反而淡然自若,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旋即,他的唇边渗出一点黑色的血,那是蛊毒直接上涌,返到了喉咙。 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正常人能忍受的极限了。 他抬手,毫不在意似的,将其抹掉,他也忽视了唇齿间浓重的血腥味,一双眼眸漆黑得看不见半分光。 “我就算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不然多亏。” 随着澜越身上的银铃轻轻摇晃出了声响,还没有搞明白情况的穆峥,突然大叫一声,神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痛得眉头紧皱,脸上的五官全部扭曲在了一起,“娘……救我……救我……” “阿峥!你对他做了什么?!” 永珍护子心切,刚要上前,便被定住了身。 容缈不知何时解开了身上的锁链,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澜越来看望她时,都会将手铐弄松一些,他倒不是要提前放她走,他也知道,她是不会一个人逃走的,他只是不想让她身上留下什么伤而已。 然而守卫每次都会来检查,以防她脚底踩着风火轮溜走了,进而把锁链绑得死死的。 她解开这些束缚,还费了一些时间。 不然的话,她的行动可以更快。 永珍夫人自己也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寻常的定身,对她起不了作用。 别说是限制行动了,哪怕是想让她闭嘴,也有难度。 可容缈不但将其定住了,还封锁住了永珍的各个穴位,以至于她都失去了操控蛊虫的能力。 她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发挥作用的,便是嘴皮子了,她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的儿子,心痛不已,“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对他动手!你不是一直想要解你身上的蛊吗?你把他放了,我告诉你方法!” 在容缈的帮助下,澜越身上的控制得以减轻,他闭了闭眼,待眼中的红血丝褪了下去后,才说:“不需要。” 他的眼中,透着让人看不懂、猜不透的阴鸷笑意,“我说了,我要的是,同归于尽。” 一命换一命……这种事情,于他而言,一点都不划算。 第506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七) 他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自一开始,他就没想要活着。 永珍夫人见澜越是一块硬铁板,怎么敲打他,他都无动于衷,她便将目标转向了容缈,“他体内的蛊,是我下的,全天下也只有我一个人能解。解不了蛊,他就是死路一条。” 她精准地抓到了重点,“你是不是不希望他死?他要是死了,你的心里也不好过吧?” 容缈和澜越平日里一直装得很好,就连天天守在门口的守卫,都没看出来她和他之间有什么猫腻,不然早就把异样上报给穆峥了。 但眼下的状况,一看便知,是他提前和她串通好了,才会打了这么一出好配合,从中可以窥见几分无言的默契。 所以,她和他的关系,肯定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男女之间,最有可能的情形,无非是情爱了。 一个正值芳华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如意郎君去死? 她定会想方设法救下他。 永珍夫人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打算从心理防线貌似更弱的容缈一方,开始攻起。 只要容缈心软了,澜越那边,再怎么坚持都没用。 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有还手之力,随时会倒下晕死过去的废物。 容缈认真地想了想,“那是自然。谁不想要和心悦之人喜乐安康,白头偕老?” 永珍夫人见这边有戏,乘胜追击地说:“既然如此,你只有把我和阿峥给放了,才能和他厮守一生。王府这么大,外头的守卫又是天罗地网的。即便你们真的逃出了密室,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被抓回来?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他根本跑不了多远。要跑,只能你一个人跑。可是,你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容缈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外面的层层侍卫? 况且,她还要拖着一个近乎要失去意识的澜越。 想不引人注意地偷跑,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插翅也难飞。 “我不跑啊,他也不跑。” 容缈眉眼弯弯,“不用担心,我和他,会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 永珍夫人不可置信,“你也这么油盐不进?” 难怪适合炼蛊,和澜越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难道就不怕澜越死吗?! 疯子!都是疯子! “怎么油盐不进了?炒菜不要放的吗?不吃油和盐,人是会死掉的。” 至于怎么个死法,自然是馋死了。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对方在措辞上的不当,“应该叫铜墙铁壁才是。” 穆峥已经吐出好几口鲜血,痛得晕了过去。 而永珍夫人,也放弃了挣扎似的,双目无光,她是恨不得撕碎面前的人,但她动弹不得,连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反击? “小月亮,要走吗?” 容缈挽住澜越,她知道他眼下没什么力气了,便想让他借力靠在她身上。 他却十分固执地站立在原地,不偏不倚,身形笔直,尽管眼前已经开始出现混沌昏花的景象,但他的身子没有半分的摇晃,佩戴着的银饰也不声不响。 澜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幽深的眼眸里映着决绝的恨意,和不掩盖分毫的杀意。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看着她死。” “好,我陪你。” 容缈应了下来。 双方的纠葛,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永珍夫人忽然止不住地颤抖,可她的定身并没有被解开,她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紧接着,她口吐白沫,开始一次次地作呕、反胃,像是想把什么东西给吐出来。 她倒了下去,沾满鲜血的蛊虫,从她的口腔中爬了出来,一只、两只…… 它们啃咬她的脸、脖子,身上任何一处完好的皮肤。 密密麻麻的蛊虫,爬满她的心口。 她的身下流出大片的血迹,将衣物都浸湿了,她直到死,都是没有闭上眼睛的,眼里透着憎恶和厌恨。 澜越忽地笑了,他笑得有些疯狂,一滴泪,自眼尾落下。 死了。 终于死了。 就这么轻易而草率地死了。 他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 可是,他心中的石头却并未落下。 对于永珍夫人所做的一切,他根本无法释怀。 哪怕对方现在已经被他给弄死了,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再也无法操控他了,他也还是恨之入骨。 澜越敛眸,收好了情绪后,眉眼又重新覆上了一层冰霜,他的唇角微勾,嘲弄道:“就连这种人,流出来的血,都是红色的。” 那他算什么? 他被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谁来杀了他,给他一个解脱? 澜越晕了过去,容缈及时扶住了他。 她确认了一下现场的情况,永珍已经断气了,穆峥短时间内元气大伤,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伪主角,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支撑小世界运行的杠杆,不能被直接杀死。 否则,不需要澜越出手,她自己便能解决。 “王爷,进展还顺利吗?小的们看太久没动静了,有些不放心。” 密室外,遥遥传来守卫的声音。 炼蛊不能让人打扰,但穆峥一个外人,在里面待着也没什么事可干,新鲜劲过了后,他就应该出来了,他也不是那种对蛊术感兴趣的人。 容缈不慌不忙地用铁链把穆峥给拴了起来,她捆得死死的,把他的衣裳勒得一层一层的。 [宿主,你是要把伪男主作为人质吗?] 反派动手的速度太快,灵灵兔都还没理清楚,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容缈懒得那么做,“他又起不了什么作用。” 撑死当个挡箭牌。 [但是,拿他的性命,去要挟王府里的侍卫,应该会更安全点吧?] 王府里头的人很多,足以分成好几批,一旦她放手,对方就可以转换目标。 她又不可能一路上都带着穆峥。 实在是太累赘了。 “没有必要,我可以的。” 容缈扶起澜越,她的唇角漾出了一个轻微的弧度,“说了要光明磊落地走出去的。” 挡路的,踢开就好了。 不难解决。 第507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八) 蛊,能乱人神智,控人躯体,生长在极其阴冷、潮湿、黑暗的地方中。 以外物触摸之,能察觉其在皮肉之下微微蠕动,给寄主带来疼痛不适之感。 将各种带有剧毒的毒虫放在同一个地方,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最好加一些诱饵,让它们彼此撕咬、啃食、残杀,活到最后的那只毒虫,便成了“蛊”。 那些白白胖胖的、被他放在荷包里的小虫子,是蛊。 澜越本人,也是蛊。 即使是在苗疆,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学习巫蛊之术的,想被挑中成为蛊师,都需要有百里挑一的天赋。 而澜越,是一个特殊的例子,他七岁时,便幸运地被挑上了,可他却是作为蛊人被看中的。 他在苗疆无依无靠,古寨里的人都说,他学了蛊术后,便能过得风生水起了,以后都不愁吃穿,能过上好日子。 澜越并不清楚,活得好与不好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他只知道,要是他学会了控制蛊虫,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这于他而言十分重要,自幼失去双亲的他,是在古寨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他活得相当随意,有时,古寨里会有好心的老人家,看在他帮忙干了些活儿的份上,给他一口吃的。 实在饿的时候,野花、野草,他也吃过,还因为误食过有毒的花,晕过几次。 在被永珍夫人评判为“适合炼蛊的体质”后,他吃了一顿好的,而后,便整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黑漆漆的地下囚笼里。 事实上,那个地方没有铁制的笼子,甚至都没有锁链之类的束缚,有的只是一个挖得很深的大坑,年幼的他,被丢了下去后,根本无力爬上去。 每日,从洞口施舍下来的,一是食物,二是蛊虫。 吃食是保证他不会死,有体力支撑着后续的折磨。 蛊虫则是用于加快他被驯化的进程,加大训练度。 由于洞里没什么光,他都快要失去对于时辰的判定了,也自然没有一日三餐的概念。 后来,他才慢慢摸索出来,依靠蝉鸣、温度等细微的事物来分辨时间。 最开始的时候,他一口饭都不吃,像是有了轻生的念头,或是想以这种断食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反抗。 但,他的抵抗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永珍夫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要她不让他死,他就没有死的资格。 身体里的蛊,会逼他活着。 断了好些天的饭后,他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不进食,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永珍不会因此对他心软,停止给他投蛊,她从来不用怀柔的政策,他数十年如一日地都过着这般生死一线的日子。 所以,他接受了既定的现实,或者说,他屈服了。 洞穴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其实是相当小的,连腿都伸不开。 可它的大小,于彼时七岁的澜越来讲,却是尺寸合适的。 他可以躺在硬邦邦的泥土上,不过,他没有翻身的空间。 从上方被丢下来的蛊,会从四面八方爬过来,一直爬到他的身上。 最先只会有令人颤栗的、浑身都仿佛被冰冻了的痒意,一旦哪处有轻微的疼痛感了,便是蛊虫盯上了那一处的皮肉,开始吸血、啃咬了。 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他不但挺过去了,还被磨出了忍耐力,从一首古寨的民歌,到一炷香、一盏茶,再到后面,是日夜的变换,时间以这样的计量方式流逝着。 食物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它只能为他提供生存所需的能量,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每一日都是重复的,他逐渐变得麻木,浑浑噩噩。 养蛊有不少方式,他希望自己是以身饲蛊的类型。 那样的话,他最起码还能有一些身体的控制权,而不是活成谁的傀儡。 然而,永珍只是想把澜越培养成一只带有剧毒的蛊,她压根不需要继承她衣钵的外人,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个听话的蛊人,合格的杀人工具。 澜越是自己学会如何与蛊虫相处的,他最初是将吃剩的食物留给它们,那并不是同情心泛滥,怕它们饿着,他只希望它们吃饱了,就别再吃他了,或者,它们直接把自己吃到撑死。 死了最好,对谁都好。 慢慢地,他可以让被种在体内的蛊,听他的话了。 再然后,他能操控其余的蛊虫了。 他并没有刻意去学什么,只是它们碰巧都不敢惹他,估计是怕他了。 他身体中的毒素,已经到了能将毒性十足的虫子给吓跑的地步了。 等澜越长到能从洞里出去的高度时,他对整个外界,已经有一种陌生感了。 他不再具备和人正常交际的能力,闲来无事时,不是去山谷里躺一天,便是在树上坐一日。 澜越自学着蛊术,他也不怕失败,或是给自己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 再毒,能毒到哪去? 倘若真能把他给毒死,他还真是求之不得。 澜越给永珍下过一次蛊,他学艺不精,很快被发现了,之后又被关了起来,跟一群毒物待在一起。 他私下研究过那些古籍,他什么杂书都看,起初是为了找能脱离永珍控制,让他重新拾回自由的方法,寻之无果后,他放弃了,寻起了其他的路子。 他不想自救了,死便死,他只是不甘愿一个人死而已,他要死,也得先看着永珍死了,才肯咽下那口气。 之后,永珍为了能更好地发挥出澜越的作用,教他下蛊的方法。 不过,都是些皮毛而已,她不可能教他什么实用的东西,他不是知恩图报的类型,他只知道,以牙还牙。 长大后的澜越,越来越会隐藏自己,他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什么事都不在乎。 他这么装,旁人也就这么信了,还真觉得他是一条被永珍驯服了的、指哪打哪的狗。 澜越的伪装是为了让永珍放下警戒,同时,他也在等待一个下手的良机。 他已经为自己年幼时的无知,买过一次单了。 第508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三十九) 他不能再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 澜越要的,是一击必中。 杀永珍,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她的致命弱点,一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精力下降,蛊术的威力也不如从前,二是她的儿子,穆峥。 经过澜越的观察,穆峥此人,最大的特点是好色,因而,他对症下蛊,给对方种了情蛊中的一种。 这种蛊,平时藏得比谁都隐秘,只有寄主在与人欢爱时,它才会起作用,此后还会留下祸根,死亡是迟早的事。 在容缈被抓之前,穆峥死不死,对澜越而言,其实是无所谓的。 而永珍本人,却不大好对付,她的戒备一直都过于强了,对谁都是如此。 因而,澜越借助了穆峥,让对方把蛊传到永珍身上。 穆峥是永珍的亲人,她的防备自然会比对待其他人时的,要低一些。 澜越并没有下多么强劲的蛊,效力太强了,容易被察觉到。 他专门挑了那种“慢性毒药”。 时效是慢了点,但效果却不比那种烈性的蛊差。 届时,蛊虫会从窟窿似的血洞中爬出来,宣扬它们在里面饱餐了一顿。 澜越拥有两种蛊,一是源于他体内的、永珍给他下的、用来操控他的子蛊,二是他自己养的、有各种效用的蛊。 荷包里的蛊,是平时用于杀人,或是清除障碍的。 他给容缈的那一只,只有确定位置的作用,还能拿来唬唬人。 她要是想控蛊,还需要另一边的他的配合。 而他身体里的蛊,则是被他转化成了最后的武器。 蛊不会主动伤害他,但子蛊终究是受母蛊控制的,永珍下达一级指令,那么他的言语,只能到第二级。 澜越给永珍下的蛊,便是由他体内之蛊,反养出的蛊。 他的血肉被无数毒物啃咬过,自然也能养出脾性最凶恶的蛊。 那时,他要离开容缈,一是因为身体里的蛊虫作祟,他不得不走,二是他在客栈清闲了太多天,他必须有所行动,要下手,只能趁早,三则是由于…… 容缈不喜欢蛊,甚至可能讨厌蛊,而他就是蛊。 他只是长了一个人形的躯壳而已,内里的一切肝脏,早已腐烂,心也是千疮百孔。 蛊喜好黑暗,不喜阳光,他也不爱晒太阳,光是很刺眼的,待久了,他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成了人干。 跟她相处的那些日子,就像是他被她从那个矮小的、黑黢黢的洞穴里拉了出来,享受了一次短暂的、死前的快乐。 所以,他追求所谓的“新”,连食物也是吃过了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 因为他只活这一次,他只能活在所剩无几的、被旁人施舍来的寿命里。 可是,她说得有道理。 好吃的食物,是不会仅限于品尝一次,便可以满足的。 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欲望,会去三番两次地寻找记忆里的食物的味道。 之所以不去珍惜,是因为知道自己没那么快死。 但他不一样。 被撕咬的皮肉可以长好,血液能够流动,可患处的疼痛感,却不会因此消失,那些感觉,已经被刻在了身体和记忆里,雕刻在了心里,他只能尽力不去回想。 试图忘记是没用的。 他每每看到自己黑青色的血管,流出来的黑色的、污浊的血液,就会想起过往的种种。 苗疆也会有丧葬仪式,敲锣打鼓的,连他一个不出门的人都能听得到,他那时一直在想,要是他熬不住了,有机会可以去死了的话,他不要多隆重的葬礼,他只想要有人真情实感地为他哭一会儿。 一滴眼泪也可以的。 哭,意味着不舍得、惦念,代表着世上会有人想他、记得他。 想要达成这种“成就”,就必须涉世,和人有世俗上的牵连。 苗疆人大都怕他,因为他既是蛊师,又是蛊,性情可谓是阴晴不定,敢招惹他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再之后,澜越收到了永珍的指令,他需要去京城一趟,虽然永珍没有明说意图,可他能猜到一些。 无非是帮着收拾烂摊子,再杀一些人,至于永珍自己的爱恨情仇,他很少过问,也完全不关心。 但,即便他是被操控着的,他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知道,永珍的蛊术精进到哪了,他一定会杀了她的。 十多年来,他的想法只是变得更坚定了,从未动摇、更改过半分。 那些被杀的人么……要是有能救的,他可以搭救一把,再多了,他就管不着看。 他是去埋尸体的,也是去确认还有没有存活的人的。 随后,他遇见了容缈。 永珍杀人没有定数,容缈也是无辜的,他才会一时心软,救下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后会和她产生那么多羁绊。 在时间里增长的情愫、心照不宣的感情,彼此谁都没有拿出来说。 他其实有些后悔与她相遇。 他一个一心向死的尸体,居然开始想活着了,他从前想让人在他死后为他哭,如今却不想看到她哭。 所以说,他还是心慈手软了些,如果他的态度更强硬些,心肠再歹毒点,就不会有那些多余的感情了。 但……她终归是不同的,他好像无法不对她心软,他不能不管她。 他在别人看来是尸体,是工具,是面目可憎的怪物。 可在她眼里,他是人,会很多很多东西。 尽管,那些事只是他为了打发时间才做的,不值一提,但她却觉得,那是天下第一好的。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被这么珍重过,他一直都觉得,他的命轻飘飘的,拿去卖也值不了几个钱,毕竟,他都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然而,世上却有一个人说,他是世间仅有、绝无其二的小月亮。 月亮啊……那可是所有人都要抬头才能看见的存在,是要被仰望着的,原来他不是一只被人踩在脚底下、可以任意践踏、轻易碾死的虫子。 人真的很贪心,他也不例外。 都当过高悬于空的月亮了,谁还甘愿回去,做低声下气的虫子? 第509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 可是,她一旦恢复了记忆,还会喜欢他吗? 她会记起,她是被谁害的。 就算她不知道,碰巧没有看见杀她的人的长相,待她日后记起,她也会厌恶起苗疆的,而他偏偏是苗疆的人。 他和她之间,似乎相隔了太多,他只能选择不辞而别。 本以为,那或许便是最后一面了,却不想,他又见到了她。 是他的幸事,亦是她的不幸。 他给她喂的药,都是起滋补作用的。 吃食的话,也是尽量按照她的喜好买。 但澜越在面对容缈时,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他既想要让她早日脱离苦海,远离他,又盼望着自己能再和她待一会儿。 “小月亮,你应该教我下蛊的。再不然,也应当送我一只更听话的蛊。” 恍惚中,他听见了她的碎碎念。 每一只蛊,其实都算是他一部分的血肉。 澜越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下后,有些迷蒙地睁开了眼,他的唇色发白,却还是用玩笑似的语气,说:“等我死了,全给你。” 永珍已死,他的目的达到了,留着蛊,也没什么用了。 见他醒了后,她将一碗热腾腾的药,端到了旁边。 容缈伸手,抱住澜越,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我只要最大的这只。” 很奇怪。 被她说成“蛊”,他完全不会介意。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憎恶、厌恨、嫌弃的感情,甚至,还有些爱称的意思。 他讨厌不起来。 澜越轻笑了下,引起胸腔的微微颤动,“体型越大的,越不听话,越难驯服,你确定要?” “要要要!” 她一连答了三个“要”,又蹭了蹭他,“谁让小月亮这么讨人喜欢?” 容缈将药喂给澜越,他体内的毒素颇深,且,他为了在短时间内提高蛊的效力,将全身的毒都逼到了一块儿去,以至于他自己也受到了反噬,陷入了昏迷。 他的苗疆服饰都被她脱了下来,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银饰也是规规整整的模样。 澜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将他整个人愈发显得像是一朵即将凋谢枯萎的花。 喝了药后,他的唇也有了一些血色。 不过,药膳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顶多是给他暂时调理一下气血。 他的毒素排不出去的话,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容缈考虑过扎针的方法,可他的身体被毒浸染了很久, 就像是从小在毒缸里泡大的。 用针,只能排出较为浅层的毒。 他身上的毒,早已入侵了五脏六腑。 可以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完好的器官。 “小月亮,你可要早些好起来。药太苦了,我是喝不惯的。” 容缈表情认真地道。 澜越觉得奇怪,“药是我喝的,同你何干?” 她眨了眨眼,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扑闪扑闪的,却是不说话,让他自己去猜。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冷白的肤色晕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身为一个昏迷过去的病人,怎么可能会张嘴喝药? 即便是拿勺子喂,也会从唇边漏出来。 那就只能由她亲自渡了。 她不喜欢喝药,他是知道的。 在密室里时,他每次给她送药,她都是一副“今日能不能不喝”的可怜样。 他这么一病,倒还真是苦了她了。 容缈牵起澜越的手,“小月亮,你教我种蛊,好不好?” 她自是知道苗疆蛊术不传外人的规矩的,可眼前这个情况,他也不能再轻易控蛊了。 “不好。” 连想都没有想,澜越便直接拒绝了。 他不用再跟她解释,蛊是多么危险、可怕,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了,蛊致人全身溃烂而死的画面,她不怕,是因为想救他。 但他是身体的主人,明白自己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神仙来了,怕不都是无力回天。 他注视着她,“中原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解铃还需系铃人?” 澜越自嘲般勾了下唇,“即使是系铃人,也无法解开我的蛊。” 何况是她一个初学者。 十多年来,他看了多少古籍? 原先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救活自己。 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然而现实是,根本行不通。 所以,他也没有任何憧憬了,能活一天,是一天,活不了,也顺其自然。 永珍那时所说的话,对澜越而言,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知道,那是个幌子,是用来博取容缈的同情的。 再说了,将他陷至今时模样的人,就是永珍,她怎么可能好心救他? 母蛊是死了,子蛊虽不会主动伤害他,但只要毒素仍在,他就注定活不长久。 容缈切换了一个角度,她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专注地问道:“小月亮,种蛊都是用亲的方式吗?” “像这样吗?” 她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柔软的指腹又点了点他的唇,“还是要亲这里?” 澜越:“……” 他的神色明显一顿,“谁告诉你的?” 她怎么会得出这种荒谬的结论? 是不是被不怀好心的人,或者乱七八糟的书给骗了? 容缈很是无辜,“你亲自证明给我看的。” 澜越:“……” 他记起来了。 那次在青楼,是因为他体内的蛊开始发狂,不受控制了,他才会亲她。 要想摆脱受控的状态,就必须放血。 因而,他才会割腕自救。 他的血里都是毒,所以,他让她别碰他,要是她沾上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澜越跟容缈大致说明了一下。 现下的状况也是,她最好不要和他的血,有任何接触。 他的黑色血液,都能把毒虫毒死,况且是人了。 容缈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那你在青楼时,给我种的是什么?” 时至今日,她都没有感受到蛊的存在过。 澜越的唇角微微漾起一个弧度,他用指尖碰了下她的额头,“瞌睡虫。” 有是有护身的作用,可也附带了一些安眠的效果。 知道她怕疼,他还特意叮嘱蛊,藏好些。 容缈:“……” 她瘪了瘪嘴,难怪,她那些天睡得格外沉。 第51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一) “苗、苗疆人!” 容缈刚拿起一个长命锁,小贩正要介绍时,却看见了她身边的澜越,不由惊叫出声。 澜越:“……” 他今日,穿的可是中原男子的衣裳,顶多是手上戴了个银镯子而已。 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认出来的。 然而,澜越大抵不清楚,苗疆人的相貌,和中原人的长相,还是有挺大区别的,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分明,也更锐利些。 总之,是少见的。 她说明了下,“他不伤人的。” 容缈说完后,兀自一顿。 不是她说。 她怎么有种,带了一条恶犬出来,跟怕狗的人说“它很乖,不会咬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澜越站在容缈旁边,他的手被她牵着,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乖巧。 她问了一下价钱,谁知小贩跟看准了她好宰似的,直接狮子大开口,而后又弱弱地看了一眼澜越。 苗疆人的银饰那么多,应该也不缺那么点银子吧? 容缈知道小贩是在宰客,可她也懒得计较了。 在客栈住了几天后,她好不容易说服他,带她回苗疆。 这是她和他留在京城的最后一天,自然是愉快些度过更好。 澜越却制止了容缈付钱的动作,他慢悠悠地捏起荷包,从中取出银子和蛊虫,“苗疆的蛊,我可不会轻易赠人。既与兄台投缘,便送你一只。” 小贩:“……” 哪来的缘分?!讹他结来的缘吗? 小贩被吓得都结巴了,“它、它是何用处?” 澜越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颌,作思考状。 他想了想,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清理杂物?” 为了帮助对方更好地理解,他罕见地、相当有耐心地解释道:“它会从你的左耳进,吃一些脑子、血肉之类的,把你处理干净了后,它再从右边出来。” 主要起到一个“穿透”的作用。 “当然,它还有别的路线。” 澜越轻描淡写地比划了一下,“到了后面,你会全身发痒,尸体流脓,溃烂而死。” 小贩这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说,别去招惹苗疆人,是他不信邪,才不要命地去忽悠这档子的人,“错了、我错了,这个送您二位了,不收您的银子。您二位好走!” 澜越微微叹气,跟身旁的容缈,语气略带幽怨地道:“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她捏了捏他的手心,让他差不多得了,别又引起慌乱,却被他反握住了手,他毫不避讳地说:“这种人,就应该长长记性。” 不被吓一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骗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啦。小月亮,低一点头。” 零元购后,容缈将长命锁给澜越穿戴上,小小的吊坠,上头有三个小铃铛,整体又是银色的,跟他的气质,和以往的穿搭,都十分搭配。 他捏起长命锁,眉梢微蹙,“这是什么?” 容缈说了下其寓意和用途。 顾名思义,是用于祈求平安、健康、长寿的。 澜越不语。 小孩子才戴的玩意儿,他一个短命之人,戴这种,有什么用? 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罢了。 不过,她让他戴着,他便也没摘。 容缈接着和澜越去吃了面条。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多吃点,到了苗疆,可就吃不到了。” 澜越完全是在说胡话,苗疆自是也有面食的,虽然粗细不一样,品种也不尽相同就是了。 他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跟他回苗疆。 他有时候,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给她下错蛊,下成情蛊了,她才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但话又说回来,情蛊的级别太低了,他都不屑于给她下。 她也说了,只要他站在那里,她就会被他吸引,不用他下蛊,她愿意跟他走。 “好,你也吃。” 澜越拿起筷子,搅拌了下,又往自己的面里,加了一些辣椒段。 容缈注意到了后,问:“今日怎么想吃辣了?” 他的口味,分明一向都很随意的。 澜越微抬了下眉梢,说:“辣了会疼,疼就是活着。” 他还记得,他在苗疆时,旁人都称赞他,如今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笑话。 谁能毒死一具尸体? 眼下,他的毒素淤积得越来越多,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对痛觉近乎麻木的状态。 只有死人才不疼,他一个将死之人,也差不多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容缈望着澜越幽深的眼眸,她轻声道:“小月亮,爱也是活着。” 不止有疼。 爱与被爱,都能让人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他稍微停顿了下,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凝滞。 而后,澜越的眉眼扬起肆意的笑意,和身上挂着的长命锁一起,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我可要多活几天了。” 吃好后,他也不顾周围其他人的感受,径直将蛊虫放了出来,他将它们排兵布阵好,一个个点好了数。 等晒了一边,他又让身子圆滚滚的蛊翻身,好晒得均匀些。 “小月亮,蛊不是不喜欢晒太阳吗?” 他以前可没有这种习惯。 “是啊。” 澜越答得随意,“也晒不了几天了。” 他说完后,又下意识地看向她,“我可不是在说丧气话。只是这个季节,苗疆恐怕多阴雨,不赶着晒晒,都要潮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容缈也没有原先那么害怕蛊了,她伸手,戳了戳其中一只,“原来如此,那还是白白胖胖的比较可爱。” 发霉了可不行。 食物发霉,她都接受不了。 何况是蛊。 “我也觉得。” 澜越看着容缈,意有所指道。 他倒是不吝啬对她的赞美,“你比我的小家伙们,都要可爱。” 容缈:“……” 这是夸奖的话,他的语气也是真诚的。 但这个比较,却让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笑一下好了。 澜越无奈摇头,他点了点不争气的蛊虫们,“她都不喜欢你们,你们还上赶着争什么宠?” 不光是她的血,他的蛊,比起别人来,就是更喜爱她一些。 真是个有意思的现象。 第511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二) 可能,真的是蛊随正主。 容缈托腮,“一个个宠,是宠不过来的。” 她眉眼弯弯着,道:“只能宠一个。” 澜越眉梢微抬了下,表情有些许得意。 身为被独宠的那位,他伸手,按住了不听话、想要翻身的蛊,“听见了没?你们都没机会了。” 他抢占了先机。 澜越来中原时,是自己来的,一路上,有来往苗疆和中原的商队,他便趁机搭个车。 可那也是他运气好,碰巧赶上了好时候。 现下,天气转凉,都快入冬了,行商的人少得可怜,根本没有顺风车可坐。 要是他一个人回苗疆,他甚至都可以走回去。 死在半路上,也不打紧。 他回去,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了。 只是,他是苗疆人,要死的话,回去再死,会好一些。 不然,客死他乡的他便成了赶尸匠的目标了。 问题是,现在还要带上一个她,这种策略便行不通了。 容缈兜兜转转问了好些人,才问到去苗疆的行商队伍。 她十分大手笔地包下了一辆马车,路上要吃的干粮,也都准备好了。 路程很长,最快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到。 这个时间已经算短的了,但对澜越而言,却太久了。 容缈跟商队商量了一下,她想让对方直接把马车卖给她。 对方一开始犹犹豫豫的,毕竟,少了一辆马车,就要少运输一部分货物,从整体来看,还是很亏的。 本来跑一趟苗疆,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再减少货物的话,有些得不偿失的意思了。 她加了钱后,对方爽快地同意了。 有了马车之后,还需要找个车夫。 找人是肯定没用的,再快的车夫,也都大差不差。 容缈戳了戳系统空间里的灵灵兔。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她不需要给它付酬劳,也不必管它的伙食。 且,系统的速度,会比人力快很多。 说得再夸张些,只要它愿意,她和他第二日便能直达苗疆。 如果它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来个传送。 只不过,到得太快,是会引起澜越的怀疑的,还是要稍微收敛一下的。 [不行,本兔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灵灵兔当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它可是正经系统。 容缈游刃有余地问:“下个位面,你的胡萝卜管够,要不要?” [……] 灵灵兔对了对手指。 好吧,它承认,它有那么一点心动。 [真的吗?] 容缈问:“你觉得,我会骗你吗?有必要吗?” 灵灵兔想了想。 也是,宿主在食物上,可是绝对真诚的。 再说了,它都跟了宿主十个位面了,也确实没怎么帮到她。 既然目前她有需要,它插手,也不会影响主要剧情发展的话,它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一帮。 灵灵兔还故作矜持地想过一会儿再答应。 哪知,容缈径直拿住了它的死穴,说:“再不说话,我可当你拒绝了。” [答应!本兔答应!] “好,成交。” 她弯着眼睛,道。 [……] 呼。 灵灵兔深呼出一口气。 差点亏大了。 灵灵兔应下会帮忙后,没过多久,容缈的马车前,便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 [宿主,看看本兔,帅不帅气?] 容缈:“……” 非评价不可吗? 系统的分身,在小世界里,长得五大三粗的,且相当路人脸,基本上看了一眼后,两秒就忘了,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点。 估计是考虑到了不能那么引人注目,它才使用了这样的形象。 但她是夸不出口的,连最基础的反应都忘了。 她实在很难将系统空间里喜欢摸爬滚打的灵灵兔,和面前的彪悍匹配起来。 容缈假意和系统商量了一番,做了一出戏,给马车里的澜越看。 他倚在那,眸光在车夫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移开视线,注视着她。 容缈跟澜越汇报道:“小月亮,有车夫愿意载我们去苗疆,而且,他对那一带的路很熟悉,能比跟着商队走更快。” 她征求着他的意见,“试一试,好不好?” 她作为知情人士,知道系统的路数是可靠的,但在别人眼里,灵灵兔就是一个“三无”车夫,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它来路不明,对路况的了解可能也只是信口胡诌,保证得再好,吹得再天花乱坠,它也拿不出什么凭证来,澜越未必会信。 澜越微微颔首,他一手支着下巴,“我给他下了蛊,一旦有异样,他,必死无疑。” 他勾了勾唇,唇边的笑意妖异惊艳,“谅他也不敢将我们拐到山野乡村里去。” 澜越的一番话,说得是风轻云淡、满不在乎。 容缈意识中的灵灵兔,却“哇”的一声开始闹。 [宿主!你看看反派!他对本兔下蛊,还有没有天理了?!] 它堂堂一个系统,拥有绝佳的上帝视角,居然被反派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蛊了?! 这要说出去,它帅气的脸往哪搁啊?! 容缈:“……” 她安慰道:“他只是吓吓你而已。” 身体原因,澜越一直在马车上,他都没有下过车,更不用说靠近灵灵兔了,下蛊总是有距离要求的,他还能远程攻击不成? [吓也不行!本兔是他能随便吓的吗?] 灵灵兔一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有蛊,就又联想起了瓢虫。 它自闭了。 讨厌反派!!! 容缈上马车的时候,澜越搭了把手,他只稍稍一用力,她便坐进了他的怀里。 她被他抱着,玩着他的头发。 由于体内淤积的毒素过深,他近来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头,她在的时候还好,他还会装装样子。 可一个人的状态,究竟好与不好,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他甚至为了装作他暂时死不了,主动抹口脂,遮掩苍白的唇色。 连精致的小辫子,他也不编了。 原先,她同他出门时,他收拾的时间比她还长,也正因此,为了不耽误时辰,他会早起很多。 现在倒好,反过来了,他披件外衣便能出门。 那些繁复的银饰,他不再需要了,之前,他还想拿去当掉。 第512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三) 要不是她拦着,恐怕早都流到别人手上去了。 澜越并不是自己主动要化繁为简,省略多余的步骤的。 他只是被迫放弃,没有精力,再去为那些事情花心思了。 [宿主,等回到苗疆,你要怎么办?] 抛开它的个兔成见,从客观上来看,反派的状态,的确是岌岌可危。 灵灵兔给自己的分身开了导航,它的本体则闲了下来,跟她聊起了天。 “我会救活他。” 她的语气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灵灵兔也没问容缈具体要怎么个救法。 反正她的运气一向好,指不定随随便便就找到了个回天之术。 [宿主,伪主角的剧情,需要给你同步一下吗?] 容缈:“……” 说实话,她并不是多感兴趣。 统共也没有见过几面,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况且,小月亮会变成这个模样,跟那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思索了一会儿后,说:“只听不好的部分。” 灵灵兔敬业地报道起来。 伪男主穆峥,因为失去了左膀右臂,即澜越和永珍,在党争之中不占一点优势,可以说,是在被其他王爷吊着打。 他的本事在众多皇子之中,并不算出众,那倒不是什么藏拙,他是真的能力有限。 原剧情里,说他能上位,九成九是靠杀人,都是没问题的。 老皇帝目前已经死了,他是病死的,可再具体一点的,便不好说了。 穆峥失去了得力干将后,十分郁闷,成天在青楼花天酒地,他不花不要紧,一花,澜越在他身上种下的蛊,便起了作用,直接令他不能人道了。 说到这里,灵灵兔不由感慨。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伪气运之子能坚持的时间,本来就不长。 反派来了这么一出后,更是让穆峥的情况雪上加霜,他在王府,估计气都要气死了,肯定恨不得把反派大卸八块。 太狠了……反派真是太狠了。 他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挑对方的致命弱点进行攻击。 容缈:“……” 她总觉得,系统引用的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由于穆峥得了“病”,他召集了天下的名医,去给他治病,可全都无果。 他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太好了,还是经侍卫提醒,才想起,他的怪病,可能是蛊虫导致的。 然而,永珍已死,澜越离开了,放眼整个京城 都找不出第三个会巫蛊之术的苗疆人。 倒是有不少人去滥竽充数,想着自己要是能治好了王爷的病,此后坐享荣华富贵。 穆峥的身体,被各种民间土方子,甚至是一些胡编出来的法子,给搞得彻彻底底废了。 灵灵兔做了一个类比。 [伪气运之子的状况严重到……就像是宿主,你被禁止了吃巧克力一样。] 它嫌说得不够精准,还补充了一句。 [碰一下巧克力,你就会死。] 容缈:“……” 那还是挺严重的。 另外,因为穆峥在京城内找过一段时间的苗疆人,办理相关案件的官差,也例行公事,去了一趟王府。 好巧不巧的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将永珍之前藏在王府里的事,说了出去。 一下子,两起命案都被串联了起来。 意外死掉的中年男子,是永珍为了炼蛊,试出合适的寄体,随机杀的。 她试了之后,发现不合适,直接杀掉,嫌疑又太大,只能等蛊发挥作用。 而青楼女子红儿,她的身上虽有澜越的蛊,可真正的致命伤,却是穆峥造成的。 穆峥原本一个闲散王爷,自己也没有什么争权夺位的心思,全靠永珍帮衬。 如今倒好,他不仅连安逸的日子都过不了,还背上了命案。 他的党羽不多,唯一有可能帮他的老皇帝,又死了。 现如今,朝廷和民间呼声较大的王爷,都不想管穆峥的事。 谁吃饱了没事,来趟这一趟浑水? 给穆峥帮忙,对自身完全没有任何收益,王爷可不缺钱。 要是帮了,还有可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因此,穆峥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先前城郊的死尸,也被扒出来和他有关。 民间对他的声讨越来越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整下台。 他不只是要退出党争,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话又说回来,他这种青楼常客,现在都不能人道了,估计也不是很想活了。 灵灵兔进行了一通分析。 [本兔认为,最后的赢家会是原剧情里年纪最小、没死成的皇子。] 即便宿主已经改变了部分剧情的轨迹,可该死的人,还是会死。 可以更改伪主角和反派的命运,大概是因为,事情本不该那么发展。 灵灵兔顺带普及了一下永珍的相关剧情。 她是年幼来到中原,和老皇帝一见钟情的。 苗疆人不能离开苗疆太久,她必须要走,但老皇帝都是一国之君了,怎么可能放弃权力和地位,跟她回去? 永珍生下穆峥后,老皇帝见他是个皇子,便差人偷偷带回去,她怒极之下,给老皇帝下了蛊。 因为刚刚生产完,紧接着又动用了蛊术,她一夜之间,衰老了几十岁。 说到底,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永珍并没有给老皇帝下多可怕的蛊,她只是操控着他,让他对穆峥好点。 毕竟,她远在苗疆,照顾不到穆峥。 因而,即使穆峥私底下天天偷跑出去,习得了不良风气,老皇帝也没怎么限制他,他比起其他皇子来说,都更自由些。 永珍意外得知穆峥过得并不好、不受重视后,才决定来中原,给他开出一条平坦的人生道路。 灵灵兔叹气。 [明明也是个为儿子考虑的母亲,怎么能对别人的儿子,下那种狠手?] 按正常的发展来说,永珍应该待澜越很好,哪怕她做不到视如己出,也不会跟个虐待狂似的,对那时才七岁的澜越不管不问,将他丢进无尽的黑暗与折磨之中,甚至剥夺他死亡的资格。 可显而易见的是,她的眼里,只有她自己的儿子。 澜越在她看来,根本不能算作是人。 容缈默然,“人是这样的。” 第513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四) 澜越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在马车上的大半时间都是昏睡过去的。 有时,一睡便是一天。 要不是容缈每日都变换着方法,逗澜越开心,他又要像以前那样,混淆时间,失去概念了。 他偶尔会想,倘若她也是苗疆人,该有多好。 这么一来,他可以更早些遇见她,不必等到这种生命垂危、好像说什么都太晚了的时刻。 她应当会很适合苗疆的服饰,但她可能会觉得银饰太重,干扰到她吃饭了。 澜越对于苗疆的印象,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它的景色,确实是出众的。 可他自幼的经历,让他很难真正喜爱上某个地方。 提起苗疆,他的噩梦便会回来。 再美好的存在,一旦被染上一点黑色,就会变得污浊不堪。 也罢,她还是不要来苗疆了,省得她也跟他是一样的下场。 她在中原,情况会要好得多。 至少,她是平安的。 他又想,假若他也生在中原,和她之间,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澜越无法想象自己会是何种模样,他的人生已然被打上了苗疆的烙印,他掌握的一切知识、技能,也都与苗疆有关。 他要是不会巫蛊之术,不懂缝纫,她还会欣赏他的才能吗? 尽管眼下这种要死不死、死乞白赖活着的状况,令他有些厌烦,但似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他和她是必然会走上这条路的,也只会有这么一种情形。 可她的到来,还是改变了一些事情。 譬如,要换作以前的他,是不会选择这么憋屈地活着的,他宁可痛痛快快地死了,换得一身轻。 反正他在人世间也没有什么可惦念的了。 早些死了,还能早些去转世投胎。 然而,如今,他做不到了。 他苟延残喘地活着,每回闭眼前,他想着的,都是希望上天再给他几天日子活,他还想睁眼,还要看见她。 此前,他总是将“只争朝夕”记在心里,尽量每日都活得同昨日不一样些,但死到临头了,他才发现,人的一生,不过是活几个重要的瞬间而已。 他所有的过往,都是大差不差,甚至几乎是千篇一律的。 尤其是在苗疆待着的那些年,他已经没有什么回忆可言了,还不如在京城的寥寥数月。 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是记忆犹新。 在他沉睡之时,他能感知到她的气息、温度,还能在恍惚之中,听见她的问话,他很想作答,可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马车上的条件有限,由于缺少热水,容缈都没有办法给澜越准备汤药。 她只能让系统帮忙找一下附近有没有村落之类的、可以暂时休整一下的地方,再向好心人家借了个井水。 澜越的唇,已经干燥得起皮了,她让他微微张开唇,将药喂给了他。 他意识模糊地喝着药。 也不知道是他病得太重,味觉失灵了还是怎么, 他从药中,喝出了一股淡淡的腥气。 大概,是他要吐血了。 病入膏肓之人的常态。 澜越并未多想,也不觉得奇怪,他努力地将药吞咽下去,就像是紧紧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不能松开,他还不想放任自己去死。 容缈给澜越顺着气,她牵着他的手,让他枕在她的膝上。 天气愈发凉了,她给他盖了薄薄的被褥。 他目前的情况,十分不稳定,有时寒气侵入,冷得颤抖不止,有时又急火攻心,浑身燥热。 她便根据他的面色,给他调整室温。 [宿主,本兔觉得,反派真的要不行了。] 任谁看,他都是一副濒死的样子。 她要救他,那也得等到回了苗疆之后。 显而易见,他压根活不到那个时候。 “明天能到苗疆吗?” 容缈并未正面回答系统的话。 [按理说,是不行的。] 此处距离苗疆,还远着呢。 它是马车的车夫,又不是拉着嫦娥跑的玉兔,还能上天不成? 容缈抿了抿唇,“我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噢。] 灵灵兔应了一声,换了个说法。 [肯定到不了。] 容缈:“……” 她没再说话,脑袋靠在一边,也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后,原本在系统空间里摸鱼的灵灵兔,看见自己的分身不受控制了,并和整辆马车一起,直接在地图上进行了瞬间移动。 在短短几秒内,原定的路线被缩短了大半。 吓死兔了。 [宿、宿主!!!] 灵灵兔惊恐出声。 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它发誓,它真的没有开挂! 饶是它,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即使调取监控,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貌似,只是瞬移了一下而已。 容缈徐徐睁开了眼眸,她有些发晕,拿了干粮压一压后,才好受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 说完,它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啊,谁家的墙有这么厚?!] 在虚拟地图上,整段距离都有半个胡萝卜那么大了,再按照比例换算成实际的长度,可是不得了了。 就算是鬼,也没有这么神通广大。 这跟在古代开飞机有什么区别?! 灵灵兔自己捣鼓了一下后,发现除了瞬移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一切如常,它也心大地不去细究了,只归功于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 [真是如有神助!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它兴奋地跟她汇报。 [宿主,明日一早,便能到苗疆了!] “嗯。” 她回得不咸不淡。 [不过,要怎么跟反派解释?]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从京城到苗疆。 “他会信我的。” 容缈倒是不太担心这个问题。 澜越本身的状况,已经很虚弱了,她直接说,他昏迷了好些天,一觉睡到了苗疆,他也是会信的。 他连跟她较真的力气都没了。 苗疆人的生活一向简朴纯真,所有人每天都在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是那么在意,也没有要撕日历过日子的。 除非是重大节日,比如说,新的一年要来了,大家才会反应过来,原来已过去了整整一年。 第514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五) 换言之,只要瞒得好,不去刻意提,便不会被他发现。 “小月亮,到苗疆了。” 听见容缈的声音后,澜越头脑昏沉地醒来。 她撩开马车一边的帘子,他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连绵不绝的远山、葱色密林、碧绿清澈的水、错落有致的苗寨。 他回来了。 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情变得好了,又或者是其他的因素,他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沉浸已久的心,也像是被谁从井底给捞起来了一点,终于得以呼吸。 而容缈在一旁,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美好得如同幻觉。 让他害怕,这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澜越发觉,他身上的衣裳,被她换成了苗疆的服饰,只是,他没有戴那些银饰而已。 他的头发,也被她认认真真地绑好。 尽管,呈现出来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她也给自己绑了麻花辫,一边一个,整体松松垮垮的,但可以看得出来,她为了入乡随俗,下了不少功夫。 澜越的眉梢眼角重新扬起了夺目的笑意,“这种事情,以后还是我来。”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便愣住了。 ……以后? 他一个连明日都未必会有的人,有什么资格,提以后? 可是,他也不想再在字词上斟酌什么了,意义不大。 这个词,还能让她高兴些。 “好啊,小月亮最棒了。” 她给他捧场,而后,她便任由他在她身上“造次”。 行囊都是挑了些必备品,容缈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铜镜的,她不常用,但她相信他,也用不着看镜子。 澜越很快为容缈编好了头发,相比她生辰时的发型,这一次的编发,更具特色,会更融入当地一些。 他将她的银饰,全都给她带了。 重是有点重,可还是怪有意思的。 澜越取下了手腕上的银镯子,给容缈戴上,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腕骨,“你知道,男子送女子镯子,在苗疆,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她答得诚实,随后又弯起了眼眸,“可是,在表达男女之情上,苗疆和中原,应当是相同的。” 都是在交付真心,许下承诺。 给容缈编好发、佩戴好首饰后,澜越被要求着给他自己也重新编一下小辫子,以彰显身份。 她振振有词地说:“要不然,旁人看了,还以为,你是被下了蛊,才被我哄骗回来的。” “不是吗?” 回苗疆,于他而言,并不是必要的。 他轻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本末倒置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将你骗来的?” “才不是。” 容缈指了指银饰,“其他人一看便知,我和你是一对儿。” 她刻意加重了儿化音。 澜越唇角衔着笑意,不予反驳。 说实在的,他在苗疆,并没有什么好友。 以他的经历和性格,根本不会有人敢跟他攀关系,更不用提所谓的知己了。 说到底,苗族人也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古寨里而已,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基本的礼数是有的。 但,他在背后,可没少被说坏话。 到了苗疆,便是澜越的地盘了。 他作为向导,带着她往古寨的方向走。 “小月亮,这是你跟我提到的,那棵古树吗?” 他闻言,抬眸,瞥了一眼,“是。寨子里,都死了几代人了,它倒是越活越久。” 半路上,还遇到了别的苗疆人。 容缈听不懂苗疆的语言。 方言都是有口音的,她能根据对方的表情猜个意思,却不知道对方具体想要说什么。 澜越简短地结束了谈话。 “那个人,说什么了?” 他淡然答道:“他问,你什么时候同我成亲?” 容缈似懂非懂。 对方估计是看到了她手上的、作为定情信物的银镯子,才这么发问。 她想了想,问:“小月亮,你有想好时辰吗?中原讲究良辰吉时,但既然是在苗疆,也不用那么多规矩。” 澜越:“……” 他微微一哽,被她问住了。 “小月亮,你是不是在诓我?” 她身为外族人,也不清楚,他的“翻译”里,有没有加入过于浓重的个人色彩。 澜越不作声了,他默了下,选择拿她最感兴趣的事物,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说:“我带你去吃鲜花饼。” “好。” 容缈没有追问下去。 澜越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也真是的。 仅仅是目前的身体状况好了一些,他便不假言辞地,将内心最真实的话,给说了出来。 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这可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确切的承诺。 澜越在京城待得虽不久,却也是了解了一些习俗的。 他要是与她成了亲,第二日便暴毙而亡,她会被扣上“克夫”的名号,她需要守寡,还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苗疆候着。 苗疆对于这种“克夫”、“克妻”之说,更是深信不疑。 她举目无亲,又不会巫蛊之术,倘若有人图谋不轨,他的蛊,杀得了千个百个,却杀不完全部。 ……他越想越烦。 将她带到苗疆来,真是很不负责的做法。 可事已至此,他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 澜越暗戳戳地问过容缈,他死后,她要怎么办? 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淡定,像是根本不觉得他会死。 他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 澜越将容缈带回他从前住的竹楼。 内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积了些灰尘。 收拾房间时,容缈问:“小月亮,你在苗疆,是不是有别的名字?” 她听他被叫时,都是三个字。 虽然,她没有完全听明白,可至少她听出来了在“澜越”之前,还有别的字。 澜越的动作一顿,“有。算是姓氏。巫澜越。巫蛊的巫。” 蛊师会被赠予姓氏,称得上是一种世俗意义上的荣誉。 别人家的小孩挤破脑袋拼了命,也想当蛊师。 但他不喜欢,“巫”一字,对他个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而,他也从未向她提起过。 第515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六) “好的,小月亮。” 容缈从澜越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喜恶,也不打算调整对他的称呼。 “等我一下。” 澜越走出竹楼,他再回来的时候,右手上端着一杯热茶,左手里则是提了一个竹编的篓子,“你先休息。” 竹楼的面积不比京城的客栈那么大,可也是不小的,整理起来,要花上不少功夫 。 他提着的竹篓里,传来了阵阵沁人心脾的鲜花味,又有酥饼的香气,“鲜花饼,热的。” 新鲜出炉的鲜花饼,酥皮是薄,又带着脆的,里面的玫瑰花瓣都十分鲜艳,色泽也是漂亮的,口感很好。 一路上,容缈的干粮都变得硬邦邦、冷冰冰的了,而今吃上了热乎且美味的食物后,她的幸福感直线上升,“小月亮,它是从哪来的?” 总不可能是他现做的。 即便烤饼不需要多少时间,可他上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所有的材料? “吃你的。少担心。” 澜越的语气随意极了。 自然是他回苗疆后,其他人送他的“欢迎礼”。 容缈听出了话外音,“抢来的吗?” 澜越:“……” 他勾了下唇,“我在你心里,是个恶霸?” 容缈不可置否,“是不是抢的?” 澜越:“……” 他有种被识破的感觉,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差不多。” 说完后,他又找补,道:“我可没有强迫谁。” 那都是他们因为怕他,自己交出来的。 称不上抢……吧? 容缈倒也没有评价什么好坏优劣,她只是说:“那之后,我们也要分享一些食物出去。” 邻里关系,即使做不到融洽,最起码也是要能容得下彼此的。 不然,这么一直拿别人的东西,别人也会很吃亏,指不定还会刁难他。 “嗯。” 澜越难得没有反驳。 将房间收拾成能住人的模样后,已经是下午了。 澜越和容缈去了古树边,他给她找了一套苗疆女子的蓝紫色服饰。 她穿上,跟他站在一起后,像是一对在苗疆土生土长的青梅竹马。 苗人敬畏的古树,生在一个小山坡上,这座山也沾了福气,被称为神山。 容缈同澜越席地而坐,地上的野草有些扎人,野花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但此处的景观,却是极好的。 恰逢太阳西沉,金色的光辉洒落,大片的橙色云霞将天空覆盖,梦幻而瑰丽。 风是柔和的,温度虽然偏低,却不是刮得人脸生疼、刺骨的那种类型。 容缈歪头,靠在澜越的肩膀上,“小月亮,你以前都是在这里发呆的吗?” 确实是一个很适合的地方。 不过,他一个人坐着,一坐又是一天,难免会感觉有些孤独。 “那叫放风。” 澜越为自己无聊时打发时间的行为正名。 ……放风? 守卫苗疆的安全吗? 他做出了解释:“以前的苗疆,是很排外的,这才需要有人守在这里。现如今的情况,会好一些。” 有永珍的先例在,苗疆人是不会随意和外族人待在一起的。 那些个胆子大的苗疆人,才敢跟中原有贸易往来。 容缈来了之后,状况其实也没差多少。 尽管她看着无害,其他人又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可还是没有什么人敢接近她。 或许也有澜越的因素在。 “这样啊。” 她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陪你一起放风。” “只是放风?” 澜越低沉的声音,衔着笑意。 他的意图倒是明显,未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跟她一同去做。 他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是另外的问题。 目前的澜越,需要一些活下去的理由,也必须进行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依靠它,生存下去。 然而,容缈却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都是以后的事,慢慢来好了。” 他闻言,瞥了她一眼。 这可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她的说法,让他莫名有些不习惯,说得好像,要死的人是她一样。 他一个垂死挣扎之人,都抛出来橄榄枝,跟她谋划将来了,她反而退后了一步。 怪事。 容缈和澜越在竹楼里安置了下来。 大概真的是因为西南山清水秀,气候养人,他的病症减轻了一些,身体也不会那么无力了,看着像是有好转,甚至痊愈的迹象。 澜越今日亲自下厨,当他端出了一盘混杂着蚕蛹和菌子的菜时,她的神情微微困惑,“这是能吃的吗?” 他要不说是蚕蛹,她都要以为,他是把蛊拿去炒菜了。 从营养价值上来看,蚕蛹的蛋白质含量高,吃着应当是酥脆的口感,而菌子的味道也应该是鲜美的。 但容缈有点难以接受它们的“融合”。 他走到她身边,抽掉了她手上那本晦涩难懂的、讲巫蛊之术的古书,“不许看了,不然它便是你的午膳。” 容缈提到过,她对巫蛊术法感兴趣,澜越便为她去寻了些他先前看过的书。 谁知道,她看个书,都快“废寝忘食”了。 当然,以容缈的性子,她是不会忘记吃饭的,只是,她会一边吃饭,一边看书。 他也不知道,书里的内容,究竟是哪一处,吸引到她了,能让她这么爱不释手。 在他看来,里头的一些方法完全是胡扯,根本没有可运用于实际的可能性。 澜越将蚕蛹炒菌子端了出去。 等他回来后,盘子已经空了。 “小月亮,菜分给谁了?” 难不成,他听进去了她的话,去分享吃食给邻里了? 他不甚在意地道:“喂狗了。” 容缈:“……” 据她所知,古寨里可没有人养狗。 [宿主,反派指的,好像是你的追求者。] 她的相貌和性格,引来了不少爱慕者。 大部分都被澜越给吓走了,剩下一个死命要撬墙角的叫巫勾,其他人貌似都叫他“狗子”。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巫勾的惨叫声。 她闻声看过去,却被他挡住了视线,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澜越若无其事地摊手,他淡然自若地说:“可能是谁被咬了。” 第516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七) 苗疆的小毒虫多,被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问题在于…… 容缈抿唇,“小月亮,如实招来,是不是和你做的菜有关?” “有是有,关系不大。” 即便是被她看穿了,他也依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是在一堆蚕蛹里,放了一只他的小家伙,用来助助兴。 可是,巫勾一个蛊师,自己不注意,他能有什么办法? 能怪他吗? 显然,是不能的。 容缈清楚,澜越自己是有分寸的,要不是对方做得有些过了,他也不至于用上这种稍显偏激的法子。 毕竟,他还是十分珍惜他的蛊的,要是放进了餐盘,他之后还得挑出来洗一洗。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澜越褪下了外衣,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来。 他收敛了暴露在外的张扬,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容缈则是将一套银针取了出来。 她将针刺入他的肌肤,黑色的血珠,一滴滴地落下。 这是在给他清理体内淤积的毒素。 照常理来说,用针只能去除部分与血液混合在一起的毒素。 但他的毒已然深入了五脏六腑,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澜越虽认为,这个方式治标不治本,却也还是接受了。 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任由手臂里的污血流淌出去,“你会的,明明也不少。” 他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她在医术上也有造诣。 她的针法是准的,没有出现过扎错、扎偏的情况。 容缈笑了下,“那也要小月亮肯给我试才行。” 惯例清了余毒后,她给他端来两碗药。 一碗是针对他身体里的毒的,另一碗则是用来补气血的,有些红枣之类的。 毒是少了,可相应的,他的血也流走了。 澜越微蹙着眉,喝完了药,不知是他太敏感,还是怎么,他总觉得,药里的腥气更重了些。 “还有一碗。” 她指着剩下的药。 那其实不算药,都是些对身体好的食材。 澜越拒绝了,“汤汤水水的,一下喝太多了也不好。” “要放凉了再喝吗?还是等喝的时候,再热一下?” 后者的话,还需要烧水。 “不用了。” 他勾住她的尾指,“你喝。” 容缈微微一顿,“我吗?” “怎么了?它又不苦。” 一碗加了各种养生食材的汤药,跟加中药的,闻起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澜越抬手,指腹在容缈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手指带着一层薄薄的茧,“你看你,光顾着我了,都瘦了。” 她的唇色,先前看上去是红润的,很有气色,但来了苗疆后,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操劳过度,她的唇有时也会泛白。 即使他每日在吃食上变着法子给她一些新奇的体验,她的状态,也还是不如在中原时。 他相当夸张地说:“再这么下去,要成骨头架子了。” 她托腮,“有吗?” 澜越捏了捏容缈的脸,“有啊。所以,把剩下的那一碗喝了。” “一半一半?” 容缈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法。 澜越别过头去,“不要。” 他的态度可谓相当强硬。 “那好,它归我啦。” 她将补气血的汤喝完,胃里暖和了些,“枣很甜。” 他将朝向调整了过来,侧卧在一旁,手支着脑袋,观察着她的神情,他的心情,也不由变得好了些,“看得出来。” 她一吃到喜欢的食物,表情便会由衷开心。 那是他用肉眼可以看出来的。 等她将碗勺放回去,再过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他每每喝完她的药,便会犯困。 容缈坐在澜越的身边,她从装着银针的布袋里 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 匕首的大小,刚好能藏在布袋的暗格里。 她熟练地撩起袖子,将尖锐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她的血,滴落在他的手上。 紧接着,他的皮肤底下,有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藏在澜越身体中的蛊,被她的血液气味所引诱了,正慢慢地,往他的伤口处爬。 她将蛊带到了她的身上,蛊虫蠕动时,引起她轻微的颤栗,可她并没有因此而终止整个进程。 [宿主……] 灵灵兔有些看不下去了,它试图出声制止。 宿主这么做,已经有好几天了。 她先是用她自己的血作为药引,放入他要喝的药中。 这一步,是为了测试她与他血液的相容性,并增强她的血对于他的蛊的吸引力。 只有那么一点,是肯定不够把蛊引过来的。 所以,她必须给他放血,让蛊有个“出口”,而后,她再在自己的手上,制作一个“入口”。 用银针排毒,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她真正想做的,是将他的毒素,全部置换到她身上。 蛊是会吸取毒素的。 等蛊虫适应了她的身体,便可以通过一次次的来回,将他的毒,彻底转移到她这边。 蛊不能被遗弃,它们就算再听蛊师的话,也不可能离开寄主。 这是她从古籍上看到的、唯一的解法。 他的蛊毒,的确无人可解。 但他是可以有生路的。 一命抵一命。 [本兔觉得,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灵灵兔一开始还以为,宿主只是想分担反派的毒素。 谁知道,她是想直接给他换血,把毒都引到她自己身上去。 容缈不以为意,“可是,他是要活下去的。” [……] 的确。 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在伪气运之子都倒台了的形势下,反派必须活着,以支撑位面的后续发展。 他要是死了,整个小世界都可能会受到波动。 灵灵兔苦思冥想了半天,却也没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似乎的确只有宿主替反派死,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它能做的,也只是给她减轻痛觉。 喂饱了蛊后,毒素浸染了她的血液,让她原先鲜红的血,多了一分黑。 蛊还没有到敢完全脱离寄主的程度,它们吃饱喝足后,又爬了回去。 容缈清理了一下澜越身上残余的血迹,给她自己和他都止了下血。 随后,她将衣袖拉了下去,遮住上面一道又一道的刀痕。 第517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八) “今日可是大晴天,云也不多,小月亮,你怎么阴沉沉的?是不开心吗?” 容缈同澜越外出采摘菌子,她见他的神情有些冷淡,他伫立在一个地方,像是在盯着某处,沉思了很久,她问:“还是说,你是在给我放水?那样的话,我会胜之不武的。” 她和他正进行着采菌子的比赛,却不是比数量,而是在质量上进行较量。 澜越是苗疆人,对优质菌子的形状、颜色,都更熟悉些,他也有特殊的采摘方法,可以更加完整地将菌子本真的模样保存下来。 可容缈不是那么容易被比下去的,身为一个吃货,她在寻找美食上,犹如自带雷达。 在他教了她一些基本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技巧后,她便自告奋勇地上了,并且成功出师。 澜越轻轻摇了摇头,他佩戴的一对银色耳珰,也随之摇晃了下,泛着漂亮的流光,“不是。我只是在想,你的医术不错。我近来好多了。” 这些天来,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循序渐进的变化。 他甚至都能重新穿戴起那些银饰了,也不会觉得过于沉重。 反倒是她,说因为要外出,穿得轻便些,会更便于行事,一件多余的首饰都没戴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素净。 容缈笑着,道:“谢谢小月亮的称赞。这是好事啊。” 那他为什么看着闷闷不乐? 澜越敛眸,他抬起右手,将掌心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表情有些许的困惑,“可是,我好像感受不到蛊的存在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也随着身体的恶化而下降了。 然而,他仍旧是可以操纵荷包里的蛊的。 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蛊了。 它们是定期需要进食的,等到了一定的时候,蛊会开始啃食他的血肉。 那是阶段性的,基本上一月里,会有个两三次。 他不能完全限制它们的行为,只能让蛊收敛着些,这样一来,他的疼痛感也会少一些。 而眼下的问题是,它们停止了这种周期性的行为。 长年累月的经验,让他得以确定,蛊虫明明应该要开始进食了。 但它们却没有,他察觉不到蛊的任何动作。 这让澜越想不通。 毒素是毒素,蛊虫是蛊虫。 尽管毒有可能被排出体外了,但蛊是没有的,而只要蛊在,他就还是会死,无非是奢求能活多久罢了。 容缈恰如其分地给出答案:“可能是因为,蛊也想冬眠了。” 澜越不语,他一个一年四季都饱受蛊虫折磨的人,自然是比她更了解蛊虫的习性的。 它们的懒,仅限于平日里,能不动便不动,但真要到了进食的时刻,它们可是一刻也不会耽误。 他的视线慢腾腾地游移到了她的身上。 快要入冬了,她加了一件外衣,不算太厚,却是将她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容缈将菌子放进小竹筐里,她数了一下个数,估计够他吃一段时间了。 冬季的野生菌子只会更少,他的身体还需要静养,少活动才是最好的,竹楼里应该多放一些储备粮才是。 澜越提着竹筐,走到容缈身边,他低眸,看了一眼。 在菌子的数量上,毫无疑问,是她赢了。 虽然,他与她比的是菌子的质地。 他也不同她再在质量上多做要求,只是问:“要清炒还是煲汤?” 无论是哪一种做法,都能显现出新鲜菌子的鲜美味道,后者更能保留食材的原汁原味。 容缈想了约两秒,便答道:“要汤!” 天气寒冷,热乎乎的汤,刚好可以给他驱寒。 “好。” 下厨的人是他,可定制菜式的人,却是她。 带她尝遍了苗疆的特有美食后,一日三餐便都来由她决定了,她每日想吃什么,他都会尽可能地去满足她。 原先在苗疆,澜越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他活得十分随意,整日都是敷衍了事,吃什么、吃不吃,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而今有了容缈了,澜越的厨艺倒是精进不少。 由于来苗疆时,稍显匆忙,容缈的外衣并不是在京城找裁缝定做而成的,因而,她的衣服有些不合身,会偏大、偏长些。 “袖子都要到地上去了。” 澜越见容缈弯着腰采菌子,提醒了她一句。 而后,他主动想要帮她将袖子挽上去一些。 “不用,衣裳脏了,回去洗洗就好了。” 谁知,她却蓦地拒绝了,往一边挪了挪,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 澜越:“……” 她的反应,令他觉得奇怪。 这本身并不是一件大事,她的表情也是淡然至极的,从她的脸上、身体上,看不出有任何慌张的情绪表达。 似乎,她躲他,是一件稀松平常而合理的事。 但她这么将他推开,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些许陌生。 分明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现在只是要把她的袖子卷上去而已。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后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一只手,“你不对劲。” 她目前的状态,跟被人下蛊了似的,根本不符合她平日里的模样。 难道是有谁趁着他不注意,给她下蛊了? 澜越第一个将目标对准了巫勾。 他不算是秋后算账的类型,他有仇,一般都是当面报。 而今最打紧的,不是他要怎么对付下蛊之人,那是之后要想的事,最重要的是她。 “别动,让我看看你。” 澜越拉住容缈,将她的衣袖往上推,只要他能碰得到她的血管,他便能确定她的体内有没有蛊。 她拗不过他,索性也不动弹了。 “这才听话……” 话音未落,澜越微微一顿。 他看见,她纤细嫩白如藕的手臂上满是割痕,有几条细小的伤口甚至都结痂了。 这种伤,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也这么干过,为了放血,以及减轻蛊虫到来时,撕咬皮肉的疼痛。 可她是因为什么? 割腕留下的痕迹,和摩擦、磕碰出的伤,明显是不一样的。 她的伤口,显然不是后者。 他的心中,忽地闪过一个想法。 第518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九) 在此之前的疑惑,似乎都经由它,被破除了。 倘若,他的假设是成立的,那么一切,便都有了与之相对应的答案。 药里的血腥气,不再闹腾、几乎要消失的蛊,她变得苍白的唇色…… 他屏住呼吸,近乎是颤抖着将指腹压在她的血管上。 数十秒过去,澜越并未感知到蛊,但他也没有轻易放弃,反而是用起了蛊术。 他在召唤蛊。 哪怕以他现下的状况,强行催动蛊,会使得气血逆流,他也还是这么做了。 很快,蛊虫在容缈的皮肤下穿梭,来到了原主人的身边,亲昵又带着些讨好意味地,顶了下他,她的肌肤被顶得微微往上凸起了些。 在那一刻,澜越彻骨冰冷,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住了,他咬紧牙关,指节紧攥得发白,“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自己的命,来救他,值得吗? 她难道不知道,他能活到这时,都是因为她在吗? 要不是她,他或许早已死在了王府中的密室里,或是街道上随意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她想让他活下去,可他怎么可能用这一条从她身上偷来的命,独活? 他想过自己的千万种死法,也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同她告别,但他从未料想过,她会代替他去死。 他不该让她翻看那些古籍的,那样的话,她便不会有机会找到这种危险性极强的歪门邪道。 他应当再警惕些的,倘若他发现得再早一些,她也不可能在他身上试针。 是他要得太多了,他是注定孤苦的命,却非要贪图与她共度的岁月。 上苍何时垂怜过他? 他早该猜到的,世上怎么会有无端而来的、莫名的好运? 是她在帮他抵御厄运。 一直都是。 在澜越将问题问出前,容缈先一步把澜越打晕了,她让他靠在她的肩上,又摸了摸他的头,“小月亮,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不应该瞒着他的。 但,他一旦知道了,事情便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他体内的蛊,已经被她引出了大部分,只剩下一点,他的性命便可以保全了。 在这种时候,不能出任何差错。 蛊虫既然被引了出来,便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假如中断了进程,那么她和他,都活不了。 与之相比,还是他活下来,更有性价比一些。 容缈将澜越带回了客栈,她将竹篓里的菌子放好,又取出银针,进行最后一次的引蛊。 其实,她要是想的话,她之前是可以一次性全部将蛊转移走的。 可是,他是一个敏锐的人,她的动作过大,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且,她也需要时间,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一个合适的培养皿。 将所有的蛊移走后,容缈给澜越包扎了一下。 他的血液,虽然还是不像正常人的血那么鲜艳,但已经好了不少了。 其余的毒素,可以通过喝药的方式,慢慢调理好身体,再排出。 她给他留了药方子,也不需要她的血作为药引了。 最致命的危险,她都已经清除完了。 她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小月亮,好好睡一觉。” 她该走了。 她连留在这里的时间都没有了。 本身,蛊虫的毒,便已经在他的身体中,发挥到了极致。 她将毒源迁移过来后,犹如给自己下了一剂猛药。 如果说,他的五脏六腑是被毒一层层浸染的,那么她的情况则是,毒直接来索命了,反噬到了全身,根本避无可避。 等澜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走时,将门窗都紧紧关好了,还给他盖上了暖和的被褥,可他还是觉得冷,寒意渗透了骨髓。 她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小月亮,晚安。” 澜越盯着字条看了半天,近乎是要将它活生生看出个窟窿眼来,他的唇角扯动了下,泪水从泪痣上滑落。 她让他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哪来的胆子,敢丢下他一个人的? 她明明在京城时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苗疆,反而不守信用了? 是不是又被糖葫芦给勾走了魂? ……真是个骗子。 她不是知道的吗? 骗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谁允许她擅自做主的? 她有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他想活下去的前提,是和她一起。 没有她,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澜越顺着地上的血迹,出了门。 夜里的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他像是丢了魂,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她的血迹不见了,他便将蝴蝶唤了出来,声音沙哑地道:“带我去找她。” 蓝紫色的蝶,在上方扑闪着翅膀,牵引着他,一步一步上了神山,而后,它消失在了某处。 他的目光移了过去,那是一个小土坑,他看见了她的外衣一角。 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夜里,他在死人堆里,看见了活生生的她。 那只蓝紫色的、散发着绚丽光彩的蝴蝶,再次出现,像是从她的心口飞出。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刨得并不深的土坑里,只有她的衣裳,却没有她的尸骨。 他对着她的外衣,似是对着她一般,喃喃自语道:“笨,中了我的蛊,自然知道你的位置,你想逃到什么地方去?” 澜越慢条斯理地将荷包拆下,他解开抽绳。 他养了这么多只蛊,都是用来害人的,却没有哪怕一只,是能救她的。 他望了一会儿荷包里的蛊,又收了起来。 澜越躺了下来,如同睡在了棺材里,他的怀里抱着容缈的衣裳。 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死的。 或者,他完全可以选择给自己种一只忘情蛊,将过往抛弃,重新开始。 他记起先前跟她讨论的话题,当时的他不以为意,可现在才知道,带着记忆活下去,是有多难。 澜越将长命锁拆下,像模像样地放在她的衣裳领口处,就像是戴在了容缈的脖颈上。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她还在他的身边,此时,只是在同她聊天而已。 第519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五十) 但事实上,他连她的尸体都没有。 “你也想入土为安吗?还给自己挖坑?” 澜越捏起一点土,他勾了下唇,意味不明地道:“这里是苗疆,中原的规矩是行不通的。” 他的眼眸中,淬着冰冷而瘆人的笑意,“我是不会允许你躺在里面的。” “你也不挑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在这里,岂不是人人都能踩你一脚?你当初,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可现如今,你的求生欲去哪了?” 澜越轻笑出声,说:“和我回去,是你唯一的选择,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并不说话,给不了他一个回应。 他闭上眼,“你不吭声,我当你答应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她会不会生气? 可是,他无法让她入土为安,他要她永远都在他的身边。 她是他救出来的人,但是,他很抱歉,他做不到,就这么将她送走。 冷风将澜越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他却甘愿沉沦在幻想里似的,自言自语着。 “怎么偏偏到古树这边来了?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和我成亲?” 她先前,可是对此闭口不谈,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他攥着她的袖子,唇角带笑,“既然你不急,我也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这是你说过的话,你不会忘了吧?” 澜越又同容缈聊了许多,他问她:“喜欢中原的婚服,还是苗疆的?” “想要我给你缝一件?你高看我了,我的耐心有限,做不来那么精细的活儿……” 他一顿,“看,我都被你传染了。” 他一个苗疆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学到了所谓的京城话。 “中原的婚嫁礼俗,是不是特别麻烦?我只清楚一点,你之后再给我讲讲。” “让我看书?书有什么用?尽是些陈旧迂腐的道理,我要你亲自讲给我听。” “不乐意了?你想要什么?糖葫芦?糕点?什么叫我不会做?你又没吃过,怎么下这种断论?” 那只混色的蓝紫色蝴蝶,振翅飞了一会儿,它停留在了澜越的眉间,轻微的痒意,将他从虚假的构想中拉回现实。 他沉默了一瞬,固执道:“别跟着我了。去找她,把她带回来。” 蝴蝶扇了扇翅膀,像是犹豫不决。 “她回不来,你也不用再出现了。” 他害得她不能回中原了。 她还是不喜欢蛊,所以,她才离开他的吧。 那么,便由他的蝴蝶,代他,护她周全。 蝴蝶再停了十来秒后,才飞走,它的身形越来越小,直至异色翅膀融入漆黑的夜色。 今夜无云,亦无月。 澜越病了,他吹了一夜的风,加上蛊虫刚离开他,此时的他,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可他不进食,不吃药,甚至连一滴水都未进。 他在床榻上躺了一天,从日出到日暮,从月升到月落,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缄默不言地盯着竹楼的天顶看,她的衣裳被他放在他的身边,如同她紧紧挨着他睡觉。 彻夜不眠,使得他的眼底泛起了乌青,眼里也有了红血丝,他却浑然不在意一般,等到天亮时,他便出了门。 澜越向邻里借了针线,他要的是最好的、用植物染出来的、天然的红色丝线。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想找一些可以用于交换的物品,但他翻来覆去地找,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没有带着她的气息的物品。 她留下来的一切,自然都要被他好好保存,他不可能送给外人。 澜越打了个欠条,他答应来年帮忙采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事情,他都能去做,平日里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也可以尽情使唤他。 他平时和邻里不常打交道,忽然来这么一出,可把人都给吓坏了。 澜越也不解释,他只是道谢,而后拿着针线,回了自己的竹楼,他将房门紧闭,窗子也关上了。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再过了一段时间后,古寨里的人都说,澜越疯了。 有传言说,跟他一起来苗疆的女子,即容缈,死了。 貌似是有谁看见澜越在古树边上坐了一夜,他的手里,还拿着她穿的外衣。 容缈大抵是死于蛊虫的,因而,不只是皮肉,连她的骨头,都被蛊啃得干干净净,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而今什么都没剩下了。 而澜越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自己关在竹楼里,他从未向外人提起她的死亡,即使是有谁去探他的口风,他也绝口不提。 至于他究竟在捣鼓些什么,没人能弄得清楚。 若不是他有时候会向邻里借一些物品,他是死是活,恐怕都无人知晓。 “他是不是又在搞那些害人的巫术?” “肯定是!要不然他怎么天天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见人?必定是在干些见不得人的秘术!” “巫澜越此人,从小就心思歹毒!他的师父,永珍,都知道吧?就是被他给弄死的!” “还有永珍的儿子,也被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可是听那些商人说了,他去了一趟中原后,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好多人都被他弄得不得安宁!” “那个中原来的女子,想必也是被他蛊惑了,才会死无全尸!” 苗族古寨里,一群人在底下吵个没完,住得离澜越近的人,看不下去了,帮他说话:“他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邻居还拿出澜越送来的一些物品,“心爱之人离世,他想必也是伤心欲绝的,大家伙都散了吧,让他一个人静静。” 澜越的银镯子,此前是戴在容缈的手上的,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她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我看啊,你就是被他给骗了!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就上当。到时候,可别跟那个中原女子一样,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是!他的东西,你也敢收?不怕他在里面下蛊、下毒啊?我家阿勾,上次便是吃了他给的蚕蛹,回去以后上吐下泻!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第52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五十一) 澜越在苗疆的口碑一向不是很好。 眼下,他又做出这种令人起疑的行为。 寨子里的人闹着闹着,便闹到了他的竹屋门口,说什么也要闯进去看看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一堆人乌泱泱挤在一处,推推搡搡的,显然,谁也不肯当出头鸟,去敲门。 众目睽睽之下,门,自己开了。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有事?” 澜越的眸光凉淡如水,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他在竹楼里,不可能没有听见外面的喧哗。 可他却稍微歪了歪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对族人的到来,表露出了些许疑惑。 “那个……巫澜越啊……我们其实也是来关心你的,瞧你这么多天都不出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他闻言,了然,冷淡的视线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关心?” 澜越忽地唇角微扬,“谢谢,我很好。” 他的笑容不像是装出来的,但莫名看得人心里发凉。 “还有什么事?” 他的手抵在门框处,只露出了一点可视空间,在外头的人,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奈何,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族人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要一探究竟。 明明听出来了他言语里的逐客意味,那些人也还是不看到什么,就不死心一般,愣是杵在那,压根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你回来都这么久了,也没跟族里的人坐下来一起吃饭过。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要是同意的话,我这就让大家准备去!” 一个在寨子里有一定话语权的人,说道。 这是想把澜越支开的意思。 他要是走了,别的人就可以趁机钻空子,看看他是在里头捣鼓什么了。 只是,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嘀咕了起来,话语间,皆是对他的嫌弃和厌恶。 “谁要和他坐一桌啊?倒胃口。” “你小声点!别被他听了去!” 但劝阻来得太迟了,澜越还是听见了。 他不知是由此回想起了什么。 即使看出了族人对他一如既往的态度,他也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惹得一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身上的鸡皮疙瘩也都在一瞬间起来了。 澜越的眉眼间,流淌着柔和的笑意,他理所当然,又云淡风轻地道:“我自然是同我的娘子坐在一桌。” ……娘子? 他都没有成亲,哪来的娘子? 难道,他又骗了个人来? 还是说,他什么时候偷偷成婚了? 可是,容缈不是死了吗? 像是看出了大家的困惑,澜越唇边的笑,更甚了些,眼尾的泪痣,勾着独有的风情,他道:“我不去了,嫁衣还未缝完,娘子不让我出门。” 说罢,他回头望去,似是确认了一番,“好,我不拿你当借口。” 而后,他又转过头来,语气里透着无奈,坦诚地说:“她是让的,是我自己不想去。” 澜越这么一来一回,婉拒了族人的邀请。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似乎都表明,他是真的相信,她还存活于世上,还在他的身边。 “……好、好,那我们也不打搅你了,你好生歇息!” 族人们匆匆告别澜越,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作鸟兽状散。 “疯了……真是疯了!他居然给一个死人做嫁衣?难不成,他还想结阴亲?” “唉,真是可怜了那中原女子了。她都死了,他还不放过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算了,我们也别管他了。反正,只要他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伤了寨子里的人,他疯,就让他疯去吧。” “是啊,咱看见他,别搭理就行。省得惹祸上身。” 送走了族人后,澜越转身,他微微叹气,对着空落落的屋子,说:“终于清静了,真是一群难对付的人。” 他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坐到床榻边,拿起银针,接着缝了起来。 红色的嫁衣,色彩艳丽却又不夸张,透着明媚的生命力。 “你还真想去吃?省省吧,先喝完汤再说。冷了?谁让你不趁热喝?” 桌上放着一碗没有动过的菌子汤,喝汤专用的小勺,也被放在一旁,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嫁衣已经初具雏形了,他结合了京城和苗疆的特色,一针一线,将上面的图案勾勒得栩栩如生。 “花里胡哨?这叫新意。放眼整个中原,或是苗疆,它都是最特别的。” “套用你的话术?怎么了?它不是仅此一件的吗?” “再说了,再有几个月,都缝完了,你才让我停手?我可不像你,半途而废。” 澜越的枕头旁边,压着一个绣到一半的荷包。 那是容缈来苗疆不久后绣的,她那时向他学习了针法,也了解了一些苗疆特有的样式,却还没有将成品绣出。 “想让我善后?怎么可能?我是不会给你绣完的。” “为什么?” 他微抬了下眉梢,“那还用说?你的针脚一般,我要是接上的话,旁人一眼准能看出差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顶多给你言语上的支持。” 荷包里的蛊虫动来动去,澜越让它们安分点,少在那动弹。 “它们饿了?那又怎么样?要吃,它们自己会出去吃。” 他神情认真地叮嘱道:“不许喂血给蛊了。它们不喜欢。” “不信?蛊,都是由我一手养大的。我说它们不喜欢,它们就是不喜欢。” “不说蛊了,你今日想吃些什么?菌子汤,你也应该喝腻了。” “换成蚕蛹?” “骗你的,你还信了。” “怎么?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 “我学了些京城的菜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若不喜欢的话,定是菜谱有错。” “问题在我,为何要怪菜谱?” 澜越微微敛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垂落,“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 “你一直不说,我要如何知道?” 他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缈缈,你听得见吗?” 第521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五十二) 苗年,即苗族的新年,一般在阴历十月开始。 各个地区的风俗有所不同,庆祝节日的具体时间自然也不尽相同。 澜越一个人将竹楼从里至外,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之后,他提着一个竹篮,在苗年三十的夜里,独自出了门。 今夜的古寨格外热闹,处处灯火通明,传来阵阵交谈声。 再过些日子,甚至会有苗族青年男女在外头点燃起篝火,吹笙、踩鼓,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年三十,本应当和家里人一起度过、守岁,可澜越并没有什么亲戚,他也不愿给邻里添麻烦,便自己上了山。 往年也是他一人过的。 苗年有一些特殊的忌讳,但他对此熟视无睹,已经忽略成习惯了。 他此前倒是期盼着老天爷能看在他犯了禁忌的份上,大发雷霆,把他收走,他好见她一面。 澜越上了山,蓝紫色的衣衫在月光的折射下,流淌着独特的流光,上面用苗绣,勾勒着花鸟鱼虫的鲜艳图案。 新衣裳是他自己绣的,他也给她勾了一件。 银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在山林里却显得突兀,更像是同大自然的合奏。 他停在古树前,相较于他上次来时,古树掉了不少叶子,变得更加光秃秃了,可树的主干看上去仍旧是一样的遒劲有力。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见你死。” 他勾着唇,语气轻佻而随意,“怕是我死了,你都还在这里。” 澜越将竹篮放在地上,他坐了下来。 他是真的没有可说话的人了,才会疯到去调侃一棵树的寿命,去做一些无意义的攀比,比较他和树之间,哪个会更长寿。 “不过,我没那么容易死。她也是。” 澜越自顾自地说着。 他所有的蛊都知道,他要活着,要等到和她一起死的时刻。 既然生不在同时,那便死在同一刻。 黄泉路上,也好做伴,他不熟悉那里的路况,她要为他引路,和他并行。 他是这么想的。 容缈消失了快一年了。 对于如今的澜越而言,他愿意相信她没有死。 他有很多理由。 譬如,她为什么只留下了一件外衣? 倘若蛊虫真的将她啃食得一干二净,她被腐蚀了,那地上也应该有其他的衣物才是。 要么,就一件不留。 留了的话,必然不只外衣。 他不信那些毒虫有那么大的威力,能在吃完她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都感知不到蛊的存在。 哪怕是跑了,至少也会有一点痕迹才是。 然而,说是这么说,却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猜想是合理的。 他的想法固执到无人可以改变。 一年、两年……无论多久,他都可以等下去。 她不回来,他就不死,他会等到她的。 她也让他等着。 澜越在偶然间,发现了容缈留的纸条上,除了跟他道了晚安之外,还有两个要沾上特殊颜料才能看出来的小字。 她说:“等我。” 自那日起,他便“活”了过来,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他的余生有了盼头,他也不整日跟行尸走肉的疯子一般了。 由于不清楚她的归期,他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了苗疆,他并没有考虑回京城去找她,生怕意外错过她。 他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将那一条讯息写得那么隐秘,可她有她的道理,他信、乖乖照做便是。 当然,不是没有别的可能性存在。 或许是她料事如神,猜到了他会无法接受她的离去,才决定给他一些活下去的欲望。 但澜越更信,容缈不会耍他,她没有必要刻意骗他。 他将竹篮里的糯米糕和酿的甜米酒拿了出来,放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澜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酒一饮而尽,又拿了一块糕团,咬了一口,“是你会喜欢的味道。” 米酒是自己酿的,糯米糕也是他打的。 滋味对他来说,是甜腻了些,但于她而言,应当是刚刚好。 她来苗疆的时候,没能赶上苗年,错过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澜越平日里是不喝酒的,他喝的最多的是茶,今夜,大半坛米酒,都被他独自喝了去。 他的面上泛起丝丝红晕,眼尾晕着绯色,将那一小颗泪痣衬得更夺目了些,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瞳也流露出了几分迷离,卷翘而浓密的眼睫,颤了几下后,轻轻搭在眼睑上。 往日里的妖异魅惑,和张扬外露的攻击性,都被收敛了进去,此时的他,只剩下了无害的懵懂,就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终于肯收起浑身尖锐的刺,展现出自己最本真的模样。 似乎是到了苗年了,他听见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他要是在竹楼,想必会被吵醒。 而在神山上,能听见的声音则小了不少。 待万籁俱寂后,他的意识沉沉,似是要就这么睡过去。 直到,一道温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言语间尽是温柔的气息,“小月亮?” 那是他最熟悉的,也是只有她才会叫的昵称。 ……她回来了? 澜越徐徐睁眼,他甚至在刻意控制着时间,生怕吓到她。 容缈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的每一处骨肉都是完好无损的,她和他记忆里的、一年前的她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还是有的。 她的气色好了很多,仿佛回到了他初次遇见她的时候,唇色也是透着自然的绯红。 她笑起来时,眼睛总是弯弯的,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表露出无辜的意味。 他将她一把揽入怀里,仿佛再不快些,她下一秒便要化作虚影,魂飞魄散。 “你回来了……你没有骗我。” 澜越埋在容缈的脖颈处,他的声音微颤,又有些沙哑,他搂着她的腰,眼眶不受控制地微湿。 他身上,甜甜的酒酿气息将她包裹,给她的耳廓,也染上了一层温热。 他似是并不大能确定她的真实性,也不敢真的用什么方法,去试探她。 第522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五十三) 哪怕她有可能只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象,他也还是只知道笨拙地、用力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她倒是一如既往的耐心,摸了摸他的头后,答道:“嗯,我回来了。”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了,可是他一个也没能问出口。 澜越的手,覆在容缈的后脑勺处,他拉近与她的距离,吻上了她的唇,又是亲,又是吮吸,不停地攫取着她的呼吸。 糯米的香气,和酒酿的甜味,一同迸发出来,她也被他带得有些晕晕乎乎,身体发软,被他抱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朝思暮想的人,跨越日日夜夜,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些压抑的、积攒的思念和情愫,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所可以表达的? 没有问她的意见,也未经她的允许,他便自主地撬开了她的唇,与她深入地纠缠在了一起,缠绵的唇齿诉说着痴痴的爱恋。 他浑身滚烫,与她呼吸交缠,翻涌的热浪将黑夜的冰冷吞没,他急切又热烈地勾她的舌尖,强势地夺取她的所有气息。 他听不见嘈杂的爆竹声,却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动,震耳欲聋,声声不息。 面对身体里的蛊,和离他而去的她时,他无能为力,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而今,他将所有的懊恼、悔恨、歉意,都一股脑地发作了出来,化成她不可抵御的强劲攻势。 他不是在进攻,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向她昭示他的存在感。 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呼吸也乱作一团,可他丝毫不知何为克制,发狠一般吻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肯放开她一些,她的眼眸里染上了漂亮迷蒙的水光,他也难以自持地微微喘着气,与她鼻尖相抵。 他的视线灼热又直白,还氤氲着未消散下去的情欲,却说着道歉的话,“我是不是失礼了?” 诚然,他一个苗疆人,自是不用守中原的繁文缛节的,但他却担心,他现在的模样,会让她感到害怕。 他以前可不会这样。 “嗯,有点。” 容缈诚实地回答,随后,她一本正经地说:“但……书上说,苗人粗野,可以理解。” 她这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却是不受用了,明目张胆地恢复了自己的本性。 澜越将容缈再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让她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了,他的语气是嚣张肆意的,“还有更野的。书上说了吗?” 他的意图十分明显了,身下也是滚烫的。 容缈:“……” 她戳了戳他的眉心,“太野了可不好。” 他被她教训了一下,却是完全不在意的态度,压根没有知错的样子,“那回去再野。” 过了一会儿,他闷声问:“你会跟我回家的, 不会再走了吧?” 失而复得,他不要再尝一次失去的滋味。 容缈抬起手,指腹轻柔摩挲过澜越的眼尾处,她将他的泪痕擦掉,“不回的话,你要把我绑回去吗?” 她这么说,便是要回的意思。 “嗯,”他轻轻应声,“八抬大轿绑回去。” 澜越同容缈讲着话。 他给她缝了嫁衣,她苗年的新衣,他也一并制成了。 他的苗绣进步了很多,工艺精湛,针脚细密,连邻里都想让他帮忙制衣,但他拒绝了。 他学会了不少新菜式,京城的小吃,他也是信手拈来,等她回去尝了味道,有不好的地方,他再改进。 他又提到,有不少苗族男女,都会选择在苗年这种好时候成亲。 他对蛊是只字不提,他怕她想起了那些事情,进而被引发痛苦的回忆。 被蛊虫啃食的感觉,并不好。 她回来了,他也探过她了,那些蛊已经不在她的体内了,他便不想再让她记起什么。 之后,澜越用几片曲起来的叶子,给容缈吹着苗族的歌谣。 悠扬的声音,在山林里打转,她吃着他打的、软乎乎的糯米糕,倚在他的怀中。 澜越以意志力强撑着,跟困意做抵抗,他怕他一闭眼,她不见了,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 可他还是不胜酒力,睡了过去。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就连潜意识里都不曾想过要放开。 天刚蒙蒙亮,他便睁了眼,额发被冷汗打湿。 澜越做了个噩梦。 梦里,容缈的心,被蛊虫啃了个干净,她被直接穿透了。 他疯了一样将蛊碾碎,撕下自己的衣裳,给她包扎,但是他刚将布条绑上去,干涸的血迹立马又变得湿漉漉的,他怎么都无法止住她心口处的血,只能看着她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 “缈缈?!” 手心处的温度,冷却了下来,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是风来了,还是她从未来过。 “在呢。”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起出现,这才让他真的确信,她是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不是他的妄想。 他想牵住她的手,她先一步拉住他,尾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容缈眉眼弯弯道:“小月亮,早安。” 她像是在映衬那句“晚安”,又似乎是在让他安心。 澜越如释重负,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不想在她面前再掉眼泪,他抱住她,俯身亲她,“早安。” 他在京城的时候,察觉到除她以外,其他的中原人都不会说“早安”、“晚安”之类的话,那些人最多是说“天色已晚,尽早安歇”。 她或许有她自己的深意,亦或是在建立与他之间的密语,只有彼此能听得懂。 可是他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只要她在,他就一切安好。 “真的不走了?” 回竹楼的路上,他反复多次地向她确认。 她不厌其烦地说:“不走。苗疆的食物味美,景色宜人,我不会舍得走的。” 她偏偏不提“人”,他幽怨地看她一眼。 容缈弯了弯唇,“人也很好。尤其是有一个叫小月亮的人,特别好。” ——— 要是写be会提前说明的,不然多不道德。 另外,11月可能会停更。 第523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完) 上天揽月,是一件很难的事。 月亮在怀里了,她也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苗年的第一日,住在古寨里的族人,自然是都出门了,也都看见了澜越和容缈,心里不禁叨叨起来。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以至于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活死人,而澜越则是她的操控者。 苗疆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传说,族人会有那些想法也不足为奇。 复生之术,虽也是记在古籍里的秘术,可并没有人真正地见过,更不用提,如何使用了。 容缈被来来往往的苗人围观着,她拉了下他的袖子,“我要解释一下吗?” 澜越的视线,都不带偏移半分的。 他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对她,唇角微弯道:“你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说。” 言下的意思是,她不必跟外人说什么。 “好。” 回到熟悉的竹楼后,容缈才向澜越说明了一切。 她沉睡了一段时间,等醒来的时候,在她身体里的蛊,兀自转换了类型。 它们不仅不再是索命的毒虫,且自动地离开了她。 这也是他没有在她身上探到蛊虫的原因。 容缈在陈述上,做了一些处理,她自是有省去的部分的。 譬如,她并未告诉他,她是在系统空间里休养的。 否则,他不会找不到她的痕迹。 至于外衣,是她特意给他留下的。 蛊虫,也不是毫无理由便发生变化的,是她动用了一些本体的力量。 容缈不大会去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但她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便跟他挑明,是因为这一回,她也不能确定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能说,是她的气运好,将千分之一的概率变成了现实。 “奇事。” 饶是澜越,也从未听过像容缈这种情况。 他却也不是很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他在乎的是她。 她回来了,且不会走了,对他而言,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容缈想了想,说:“但是,也会有不好的副作用。” 她停顿了一下,“小月亮,你和我,现在是在分摊寿命。” “古书上有写,那是共生蛊,它不再需要依附在寄主身上才能活下去。它脱离寄体的那一刻,血液交换的双方,性命便在同一根线上了。” 世间万事,不可能都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有得有失,才能守恒。 澜越连眉毛都没有蹙一下,他的眸光里浸染着笑意,“正合我意。” 他能等到她,便已经是苍天有眼,肯垂青他了。 况且…… 他伸手,抱住了她,“我的命,本就是从你身上偷来的。能还给你一半,是我求之不得的。” “缈缈,我不怕死,也不怕和你一起死。” 他怕的,一直都是独活。 她也不害怕死亡,不然也不会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做出那么果断的抉择。 知道容缈不再怕蛊虫了后,澜越道:“我忽地发觉,我似乎当真是一只人形蛊。” 他呼吸着她的柔和气息,“我离不开你,你是我选定的寄主。” 她不由笑出声。 哪有把自己比作寄生虫的人? 不过,倒也确是恰当的。 蛊和寄主,相生相伴,同生共死。 容缈回来后的第一顿饭,主食是澜越亲手做的长寿面。 苗疆的面线会更纤细一些,比京城的面条,更难把控。 她一不小心,又咬断了。 可澜越却淡然地将自己夹得好好的一筷子面“不经意”地咬断了,“一起断。” 他本是不信这些的。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便和她一同犯这个忌讳。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十分珍惜眼前的一切,即使他和她“共死”的命运,听上去不大吉利,可他明白,这是所有死路里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活路了。 容缈不在的时日里,澜越的厨艺精进不少,她每日都被他变着花样,投喂各种美食,小吃都是不间断的。 以至于,她专心致志投入到了吃上,都没有空搭理他。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澜越都会拿蛊来“威胁”容缈,她是不怕小家伙们了,可蛊本身是有特殊效力的。 “再不看我,今夜便给你下情蛊。” 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床都下不了,还怎么上桌?” 容缈:“……” 说得跟他给她下蛊,她不能反抗似的。 她在系统空间里,可也没有闲着。 入夜之时,澜越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身体在发热,像是被丢在了蒸笼上炙烤,他的面色是潮红的,唇也微微张着,他只能掩唇,试图遮掩自己不自然的状态。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报复他,给他下蛊了? 他虽一直说,要给她下蛊,但他也没有那么做过,蛊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多了对人无益,他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而且,蛊是用于操控人心的,他不想,她在和他欢爱时,是被控制的一方。 下蛊是相当自私的行为,那么一来,她是无法真正享受到身心的愉悦的。 但,倘若是她给他下蛊,便要另当别论了,她或许只是想尝试一种新的玩法,不能怪她。 装睡中的容缈,睁眼,她弯着眼眸,无辜地问:“小月亮,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澜越想将容缈压在身下,奈何他的身体开始发软,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他微微喘着气,在她耳廓边,问:“缈缈……要在上面?” 容缈表情认真道:“小月亮在下面。” 他的唇角,刚漾出一个弧度,便听她又说:“在床下。” 澜越:“……” 她这是想把他踹下床? 对于澜越的异样,容缈为自己澄清,“我给你用的药,没有任何催情的作用,只是会放大你的感官而已。” 是他自己不正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不管。” 澜越学着容缈那时的模样,他耍赖道:“你就是给我下蛊了。” “好好好。” 容缈无奈,她亲了亲他,“我给你解。” 她乱他神智,诱他心神,让他失了方寸,丢了魂魄,却也是他唯一的解药。 第524章 番外:破茧成蝶 容缈不止一次地问过澜越。 蛊师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只有他,能引来蝴蝶? 他起初骗她说,是他天赋异禀,炼蛊的技艺高超,将蛊化成了蝴蝶。 她信了一阵子,后来又想,蛊和毛毛虫,明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怎么能进化成同一个物种? 之后,澜越才不得不说,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事实上,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自我厌恶的。 他不喜欢蛊,也讨厌蝴蝶,和苗疆有关的一切,都得不到他的半分喜爱。 因为他觉得,是这些事物,将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他最嫌恶的,是他自己。 小时候的澜越会想,他要是体质没那么特殊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只会是一个普通人,泯然于众人也无妨,他并不介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澜越开始可以接受蛊的存在了。 他发现,比起人来,蛊要忠诚得多。 它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不会骗人,只会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是最完美的工具。 他宁愿跟蛊聊天,同蝴蝶交流,也不愿意靠近人半分。 他想通了一件事,蛊即使不啃食他的血肉,也会去咬其他的人。 问题不在蛊,在人。 是人有了太多欲念,所求过多,才会寄希望于蛊,于外力,去帮助自己达成愿望。 蛊的存在,本身是没有错的,它是被炼制出来的。 在此之前,它是不存在的。 它的所有意义,都是人去赋予的。 人将蛊拿去害人,因而蛊成了令人心生畏惧的事物。 但同样的,蛊其实也能作药用,只是,没有多少人会敢把这种毒虫的集合体往自己身上种。 凡是存在一点危险,都要让他人来承担。 “小月亮,你喜欢蝴蝶吗?” 照他的说法,那些蝶,是自己去亲近他的。 他并没有做什么,最多,是身上带着异香,才会那么“招蜂引蝶”罢了。 “还好。” 能容忍蛊后,别的什么,都不在话下了。 于澜越而言,蝴蝶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寓意。 他甚至无法理解它的存在。 “它拼命破茧,有什么意义?一根手指,便能碾死。” 容缈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又提出了不一样的想法,“可是,它只有破茧,才能迎来新生。” 澜越不可置否。 “小月亮,说起来,那只蓝紫色的蝴蝶,是你派出去的吗?” 她向半空中伸手,像是在接雨滴。 时序轮回,一转眼,到了夏天。 夏时的苗疆,是潮湿闷热,且多雨的。 澜越也换上了应季的苗族服饰,他的衣襟是微微敞开的,流畅的身体线条若隐若现,却并不令人觉得轻浮孟浪,反倒是平添些许肆意。 他见她伸出了手,便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身上的亮银首饰闪着粼粼的光芒,“是。” 远山苍翠,空气清新,偶有飞鸟经过。 悠哉躺在竹椅上的容缈,稍微仰起了些头,她笑着对他说:“我是在等它来。” “知道。” 他微挑了下眉,“约莫要等上一会儿。” 那些蝴蝶,可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它们也有自己的脾气。 其中,那只混色的蓝紫色蝴蝶,又是最难驯服的。 “在它来之前,我先牵着。” 澜越有理有据地与容缈十指相扣,他慢条斯理地道:“等它来了,你再选择,到底要牵谁。” 他一副跟蝴蝶争宠的幼稚模样。 “小月亮,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那只蝴蝶,是你的化身。” 她的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说?是因为颜色相像吗?” 他身上的衣裳,也是深蓝色与紫色的结合,再加上他一身的银饰,在光芒的照射下,像极了蝴蝶振翅时的流光。 在她最初遇见他时,那只蓝紫色的蝴蝶便是停留在他的泪痣上的,几乎要混为一体,妖异、惊艳,令人心驰神往。 “不止。” 容缈说:“是它引着我,回到你身边的。” 有它在夜里做向导,她很快便找到了回去的路。 澜越对此评价道:“它倒是听话。” 中间相隔了将近一年,它竟然还记得他说的话,并将她带了回来。 说罢,那只混色的蝴蝶,出现在了她和他的面前。 它不疾不徐地飞了过来,停在她与他交叠在一起的手上。 容缈低眸,问蝴蝶:“你为什么听话?” 他在一旁,唇边衔着笑意,看着她同一只语言不通的蝴蝶展开交流,“它说什么了?” 她假意听了一会儿,而后看向他,“它说,是因为你太想我了,给它下了死令,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带回。” 他有些惊异,他并未和她提起此事,也没有矫情地跟她讲过他那时的想法,可她跟个万事通似的,猜得近乎完全一致。 “它这么怕我?” 澜越瞥了一眼被拿出来晒的蛊虫,他戳了戳其中一只,“再不翻身,要成干了。” “吃起来会嘎嘣脆吗?” 容缈笑着说,她又给他转述蝴蝶的意思,“它说,它不怕你。它帮你,是因为你和它很像。” 澜越望着飞远的蓝紫色蝴蝶,陷入了沉思,而后,他轻声说:“是有点。” 从前的他,否定自己的所有,何尝不是一种作茧自缚。 等他想明白了后,才将那些毒虫,化为自己的养分,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既定的事实已然无法改变,他便学着怎么利用蛊,让它们为自己所掌控。 尽管他在茧里撞得头破血流,过着昏天暗地的日子…… 可他终归还是生出了自己的蝶翼,破除了黑暗,从满是毒物的阴暗潮湿之地飞了出来。 他离开了困他已久的囚笼,接洽了而今的自己,获得了新生。 也只有成了蝶的他,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在茧中摸爬滚打的他,不会想到,他也有能化蝶的一天。 那时的他,莽撞不堪,晕头转向的,活得应该也很累吧。 掌心的温度传递、交织,澜越望向容缈,眸光缱绻。 好在…… 他找到了,他拼命破茧的意义。 第525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一) [宿主辛苦啦,又到了休息位面。恭喜!撒花花!]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放了花瓣特效。 容缈:“……” 又? 说得跟她天天休息似的。 [嘻嘻,这次的休息位面,本兔特意为你提供了选项。本兔是不是超级贴心?] [可供宿主的选择有……本兔先看看……嗯……] 漫长的沉默后,灵灵兔再次开口。 [宿主,你是想学习呢,还是想躺平呢?] 容缈:“……” 这似乎是个不用犹豫便能做出的抉择。 她顿了一下,谨慎问道:“躺平是指什么?我会变成植物人吗?” 那就是真的“躺平”了。 [怎么能把本兔想得那么坏?当然不至于是植物人的程度!] 容缈:“……” 显然有坑。 但明知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她天生不爱学习。 她选完了以后,在系统空间睡了很久。 灵灵兔知趣地没有叫醒她,等她睡得精神饱满了,它才说话。 [向着休息位面,出发!] . 容缈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天花板是白色的,房间并不大,摆放的家具也十分有限,甚至没有多少私人物品,看着相当单调。 外头似乎有人在说话,透过窗户,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人影。 [宿主,本兔来了!时间紧迫,位面信息之后再传输给你,你现在要暂时稳住人设。] 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它之前明明说过,她可以随心所欲的。 容缈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问:“什么人设?” 还需要特意保持住吗? [宿主目前是患有自闭症的,你没有喜欢或讨厌的东西,对一切事物的存在,反应都很平淡。但本兔在这里给你开了个小挂,你可以对食物产生强烈的执着。] 容缈:“……”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你不想和人交流,缺乏正常的情感反应,整个福利院里,都没有你喜欢的人。即便是从小看你长大,和你最亲的院长,你也无法对其产生什么依恋感。你和所有人都是疏远的,孤独且离群。] 她听明白了一些。 以前的位面里,她也不是每次都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却都不是影响性格的。 可自闭症显然会对她的行为有所限制,譬如,她不能有太过活跃的反应。 所以她才会需要维持人设,至少要暂时看起来像是个病人。 难怪,她刚来这个位面,就觉得难受,心里闷闷的,十分压抑,却又找不到源头和可以发泄的点。 这也好,即便她已经在系统空间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可她还是不想那么快又开始和人打交道。 “之后能好吗?” 她问。 [自闭症其实不算是一种病,它是一种障碍,医学上给出的结论是无法根治,但可以通过后天的治疗,慢慢改变。不过……] 灵灵兔停了一下,接着说。 [宿主的自闭症是先天的,已经伴随着你成长了近十八年。] 也就是说,要想痊愈,有些困难。 在她未来的生活里,可能还是会留下自闭症的影子。 [不过,考虑到宿主自身的性格可能会被影响到,本兔特地为你做了一些调整,在外人看来,你是自闭症患者,但事实上,你只是有一些自闭倾向而已。] 灵灵兔自豪地说,它这是给她放水了。 毕竟,想要一个真正的自闭症患者,去做攻略任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被攻略的难度都不小,何况是要她主动去打开别人的心扉。 灵灵兔可不想让宿主为了做任务,真的把她自己搞得有抑郁倾向了。 房门被推开了,声音很轻,像是刻意被控制住了。 容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抬头看去,她只是静静地在床上躺着,看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缈缈?” 根据系统的提示,她知道,现在进来的人,是福利院的院长。 容缈懵懂地将视线移了过去。 张院长看着一脸乖巧懂事的少女,不由心中哀叹,多好一孩子,怎么偏偏命这么苦? 容缈从小就是孤儿,被丢到了福利院,一待,就快满十八年了。 自闭症儿童直到成年前,都是被国家养着的,可她到了十八岁后,要怎么办? 好不容易得到个好消息,说是前些年坏了的数据库修复以后,根据数据进行匹配,工作人员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 张院长都还没来得及替容缈高兴,就收到了另一个坏消息—— 容缈的父母已经身亡了,她唯一剩下的亲人,只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哥哥。 有了去处总是好的,可她的父母过世了,也不知道她的哥哥会不会认她。 “缈缈,你有亲人了。” 张院长尽量语气温和地开口,解释了一下大致的事情。 提到她的父母离世时,容缈的表情未变半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让人看得心里发凉。 也是,她一个自幼在福利院长大的人,对亲生父母能有多深的感情? 顶多是有个念想而已。 况且,她患有自闭症,拥有的感情本来就不多,连对相处了那么多年的院长,她都分不出去多少情感,更不用提别人了。 “缈缈,现在呢,我们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张院长哄小孩似的,道。 可不是吗? 在张院长心里,容缈一直都是小孩,是需要好好照顾,才能茁壮成长的小树苗。 容缈所谓的“哥哥”,都抽不出时间来接她,甚至还要她自己去找。 虽说,从哥哥的角度来看,要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妹妹,会太突然了些,可他一声不吭,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把她送回家,究竟是好是坏? 容缈点了下头,“好。” 她不会抗拒,她都不明白,“好”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看着院长帮她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把她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去,才明白,她好像要离开这里了。 由于她的主要行李都被装好了,容缈便将陪着自己睡觉的小熊拿起,她把小熊玩偶抱在了怀里,跟着院长出门。 期间,灵灵兔一直在撒泼、打滚、无理取闹。 第526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 [为什么不抱着兔兔睡觉?是兔兔不够聪明机智,还是不够善良可爱?] 抱一只熊? 熊有什么好的? 毛发黄黄的,跟它可没法比,它白净着呢! 容缈抿了抿唇,决定实话实说,“你都不太够。” [……] 灵灵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容缈:“……” 它再哭下去,她是真的要自闭了。 在她离开福利院的时候,曾经和容缈玩过、相处过的大朋友、小朋友,都出来和她告别,还有人哭了。 这种突然的分别,在福利院很常见,因为大家彼此都不知道,明天谁会被接走。 然而,还是没有人能适应这样的告别。 没有任何预兆,说走就走。 大部分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相比于其他人的不知所措、情绪崩溃,容缈显得淡然很多,她的神情稀松平常,似乎根本不能理解,别人为什么要哭。 张院长叫了个车,跟司机说明了目的地和容缈的特殊情况。 她坐在了后座,侧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空,等张院长跟她道别的时候,她才反应慢半拍地,跟对方说:“再见。” 司机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尽管他几次都试图找话题,打发一下无聊的开车时间,但每次话到了嘴边,他都硬生生忍住了。 这对于一个话痨来说也是难得的事情了。 容缈这边,司机是安静了,但灵灵兔却是一直叽叽喳喳个没完。 [宿主,要是按原剧情发展的话,你马上就要出车祸死了。] 她连反派的面都没有见上,属于是将炮灰属性进行到底了。 容缈:“……” 她问:“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能完全避开,自然是最好的。 即便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也要将受伤的程度降到最低才好。 灵灵兔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道。 [宿主,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这可是休息位面,你不用操什么心。] 她出来的时间比原定的时候要早,已然规避了风险,不会再发生车祸,它只是给她同步一下剧情而已。 灵灵兔将其余的信息,传递给容缈。 她的身份十分简单,虽然它方才只是讲了个大概,可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容缈想了想,问了下反派的相关信息。 [宿主,剧透可是不好的,本兔严令禁止这种行为!] 灵灵兔是故意的。 它知道,但它就是不跟她明说。 刺激……嘻嘻嘻。 张院长代付过了车费,司机帮忙把容缈的行李箱给搬了下来,她接过拉杆,小声说:“谢谢。” 司机当即眉开眼笑,“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好了,快去找你哥吧。” 容缈点了点头,她推着半人高的行李箱,往医院里面走,还没有走进去,她便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你是来干什么的?” 保安见她自己来的,相貌稚嫩又漂亮,又带了一个不小的箱子,难免对她的来意起疑,便问了一下。 “找人。” 容缈慢吞吞地拿出张院长之前给她留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从格式上来看,更像是座机。 但她没有手机,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号码。 保安觉得奇怪,她单凭一个手机号,就推着行李箱,上这种大医院来找人了? 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 “你等一下。” 保安进了安保亭,按着上面的数字拨号,打了一通电话后,才出来跟她说:“你可以进去了,上九层,电梯在进医院正门后右转的地方。箱子就别带上去了,你也不好拿,先放在这里保管吧。” “好。” 没了行李箱后,容缈唯一的行囊,便只剩下了玩偶熊。 她走进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排着等电梯的队伍,她的画风格外独特,看着跟旁边拿着各种单子、缴费凭据的人格格不入。 “叮”的一声后,九层到了。 她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在哪个地方,便拿着纸条去问了接待处的护士。 护士一看,那上面写着的号码,赫然是她们这里的联系方式。 九层所有医护人员的通讯,都会被集中到一处,可具体要转接到谁,纸上也没有写清楚。 刚才接了安保处电话的护士恰巧有事暂离了,剩下的人问:“你知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吗?” 要是找某位医生,一般都是要提前预约的,她这么贸然访问,又没有预约记录,护士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她进去。 容缈回想了一下,张院长的确没有告诉她,她要找谁,系统也不肯告知相关信息。 但,既然是哥哥,姓氏应当是一样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她从小流落在外,原名可能在她被接入福利院的时候发生了改变,她的本姓也未必一定是容。 有点难办。 可不管怎么说,拿“容”的姓氏去问,能精准找到人的概率,是最大的。 毕竟,这也不是一个大姓。 她正要开口时,却听见一道温柔的男声。 “是来找我的吗?” 她微愣了下,随即寻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笔挺的男人,他穿着医院里标配的白大褂,内里是浅蓝色的衬衣,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能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柔和的碎金光芒,从他的身后照射进来,为他镀上一层光晕,他的碎发搭在额前。 他的眉眼深邃而立体,眼瞳漆黑,明明是攻击性强的、具有锋利意味的长相,却不会显得凌厉,反而因为他面上的表情是舒展的、放松的,整个人的气场,都像是浸在和煦的阳光与温和的微风里。 在她看向他的同一时刻,他的视线,也在她的身上细致地描摹着。 她穿得白净,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只是一身简单的浅色连衣裙,却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剔透,凝脂玉一般。 少女的怀中,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 她的表情有些许无辜,亦或是懵懂,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的眸光微微一沉。 第527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 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眼尾勾着浅淡的笑。 笑意虽不达眼底,可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伪善感,更似是习以为常的社交专用表情。 他对谁都会这么笑,但他纤长睫毛下弯起的眼眸,却隐隐透着引诱的意味。 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自己被他喜欢上了的错觉。 ……狐狸。 蓄意放出足以诱惑猎物上钩的小陷阱,实则将自己的真实意图掩藏得极深,旁人都看不清、猜不透。 “容医生?” 护士有些惊讶,没想到容缈竟然是来找容医生的。 他虽刚回国没多久,却有着丰富的履历和精湛的医术,直接空降医院,拥有了主刀的资格。 本来这种空降的人是很容易引起集体的厌恶的,旁人会怀疑他的真才实学,以及他的能力是否匹配得上他的职位。 但他并没有受到多少质疑,他上个月操刀的一场手术,已经证明了他的水平。 容医生可是整个医院里最大的香饽饽,没有之一。 他年轻有为,专业能力过硬,有一副优越的皮囊不说,性格也随和有礼,获得了医院上下,乃至患者及其家属的一致好评。 他平时的衣着看似随意,但件件都是价格不菲的,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级别。 据此推断,他的家境也很好,或者说,他自身的资产雄厚,并不缺钱。 尽管成为了医生,可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脱发的烦恼。 “秃顶”一词,更是和他毫不相干,在清一色的地中海里,他可谓一股清流。 他的条件,不论是放在什么地方看,都是极其出挑的。 况且,医生的身份,还让他自带了一层职业滤镜。 因而,他的追求者也络绎不绝,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数都数不过来。 但他自己貌似暂且没有恋爱的想法,对所有的喜欢,都明确表示了拒绝。 容缈又是来干什么的? 她也是容医生的追求者之一吗? 她看着可不像是因为公事来找他的。 容寻微微颔首,他望向她,精准无误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他的尾音带着小钩子般,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她,“容缈?”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对他的身份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才点了下头。 确认了面前的少女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容寻对护士说:“是我的人。” 他的本意或许是要向其他人证实她的意图没有问题,可这样的说法,显然在无形之中将他和她的关系打上了一层暧昧的印迹。 偏偏当事人无知无觉似的,他对她说:“你跟我来。” 容缈听了后,乖乖地抱着小熊,小碎步跟在容寻身后。 等人走远了,接待处的护士才按捺不住,聊起天来。 “这不会是容医生的女朋友吧?原来他喜欢这个类型的。” “你别瞎说。你刚才没听见吗?容医生叫她容缈,一个姓的,估计是亲戚。” “怪不得,但是感觉他们不太亲啊?跟陌生人见面似的。” 灵灵兔兴奋地把护士聊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容缈。 它模仿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连语气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容缈:“……” 她说:“胡萝卜都不足以让你安静下来吗?” [嘻嘻。] 欠扁的灵灵兔闭嘴了。 容缈知道系统在兴奋什么。 刚刚,她的脑海中出现了锁定反派的声音,她也认出了他。 他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的“攻略目标”。 ……嗯,是要出大问题的节奏。 容缈问:“是亲的吗?” 或许只是有这么一层联系在,但她和他未必有血缘关系。 系统故作玄虚,且笑嘻嘻地道。 [亲上可以加亲,不亲的话,也可以靠亲亲变得亲。] 容缈:“……” 它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容缈微微低垂着头,她的视野里,有他白大褂的一角。 她故意走得比平时慢些,他的步伐却也是不疾不徐的,像是在配合着她的速度。 大抵是因为初次相见,一上来又是多了一个亲人,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她沉默着,他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许尴尬。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忽地脚步一顿,对她说:“你离我远一点。” 容缈并不觉得自己挨得有多近,尽管如此,她还是听话地,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她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他这么说,似乎是在嫌弃她,拉开和她的心理距离,跟方才在护士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这是在告诉她,要她注意分寸吗? 余光里注意到她微绷的小表情后,他转过了身来,高大的身形以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道:“白大褂不像看上去那么干净,会有不少病菌。”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微微的磁性,听上去很是温柔。 这便是在同她解释了,言外之意是,他不是因为嫌恶她,才让她远离他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外衣容易多细菌,不想让她也沾上。 容缈慢腾腾地抬眸,又看了一眼容寻,卷翘的睫毛闪烁了下,“好。” 她是下意识地答“好”,他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躲闪的目光,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片刻后,他的唇弯了弯,“什么好?生病了可不好。” 他的言语里,有调侃她的意思。 张院长必然也将容缈的情况跟容寻说了,但是他却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病人来看待。 不特殊对待,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容缈抿了抿唇,“哥哥好。” 她的语气温软,不带多余的含义,却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她是被人事先告知了,要有礼貌,见到了哥哥要打招呼,才这么说的吗? 还是说,她的“好”,是一个形容词? 容寻并未多语,他的眼眸也只是弯了下,“妹妹好。” 这么一来,他的回话,便也有了双层意思。 分明是再客套不已的氛围,在这种一来一回的形式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容缈被容寻领着,进了他的办公室。 第528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四) 她进门前,有特意观察一下。 他的办公室是独立的,门外的牌子上,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十一点有台手术。有什么事,可以找接待处的护士。不急的话,也可以等我回来再说。” 安顿好了容缈后,容寻便离开了。 他应当是要进手术室,去做术前准备了。 容缈本本分分地坐在沙发上,她的手搭在膝盖上,怀里的小熊也是安静的。 她就这么坐了十分钟。 灵灵兔忍不住咋舌。 [宿主,本兔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演技怪好的?] 即使反派没有在场,她也没有崩人设,稳稳地保持着。 哪怕是谁突然来拜访,她也不会出错。 容缈微叹了口气,“饿了。” 所以,她才不想动,不想说话。 [……] 好吧,宿主只是犯懒了而已。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玩偶熊,越看,越觉得它的颜色像巧克力。 好饿。 一口吃掉! 容寻虽没有说明,手术要持续多久,但他是骨科医生,没有几个小时,想必是下不来手术台的。 她也不知道要等到几点…… 才能吃上饭。 容缈目前的状况有些棘手,她幼时的症状更为严重,张院长让她上了几年学后,见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让她好好待在福利院里。 自闭症患者是有资格接受教育、参加高考的,可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学的,相关的考试流程会比较麻烦。 走出了福利院,就像是迈出了象牙塔。 踏出舒适圈是一件好事,可对于她来说,之后的路,是寸步难行的。 说得直白些,她并不具备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社会中生存下去的条件。 最舒适的活法,便是按照系统所说,彻底躺平。 那建立在她有一个足够强大,且愿意不断给她支持的靠山的基础上。 容寻的确是靠得住的。 问题在于,容缈不可能永远都这么自闭下去,她会有好转的一天,她的路也理应由自己走下去。 她不是菟丝花,需要靠依附谁才能活下去。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眼下她要考虑的。 相比于此,她还是更关心,午饭要怎么解决。 容寻的办公室,是极简风格的,看着有条有理,规整不已。 他不像是会随处放零食的人,她也不能未经他允许,便擅自动他的物品。 书架上,放了一些医学相关的书,每一本的厚度都不容小觑,是她翻开,看三秒便能开始犯困的类型。 系统补充了一些关于容寻的信息。 他是在国外完成学业生涯的,且他天资聪颖,跳了几级,连年龄都比同级的小。 容家父母去世后,遗产应该是都交给他了。 他在国外读书读得好好的,继续深造,或是直接就业,都不会遇上问题,为什么要选择回国? 系统给出的信息里,并没有提到相关原因,至于他被评为反派的理由…… 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四个字上,“性格缺陷?” [是的,但反派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本兔也不清楚。] 容缈默然,她能看出,他应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可也不至于到了缺陷的地步。 [宿主的任务,便是将反派从错乱的轨道上纠正回来。]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 容缈起身,去开了门。 是接待处的护士,她手上拿着盒饭和外卖,她笑了笑,说:“这是容医生给你订的,他怕你吃不惯医院里的员工餐,还给你点了外卖,让我送过来。” 容缈接过,轻声道谢,“谢谢。” 她提着两个袋子,关了门,回到沙发上。 医院一般都是有职工食堂的,但他考虑得十分周全。 她有可能不喜欢盒饭的味道,也有可能怕生,不敢跟其他人坐在一起吃饭,他便给她订了饭,且为她留出了充足的私人空间。 他不声不响地减轻了她的心理压力,又为她提供了最合适的方案。 容缈疑惑,“他真的有性格问题吗?” 她在面上没有表露出多少特别的情绪,只是唇角微微漾起了一个小弧度,“哥哥是完美的。” [……] 宿主就这么被美食给收买了。 它真怕她下一秒就“为哥哥痴,为哥哥狂,为哥哥哐哐撞大墙”。 盒饭的菜式是固定的,里面有红烧肉,可是肥肉太多了,她有些不喜欢,便没有动员工餐。 外卖则是容寻选的,是寻常的家常菜,但色泽水灵诱人,看上去,是控制了油和盐的用量,做到了健康与美味并重的一餐。 为避免弄脏他的桌子,容缈将外卖里的垫纸拿了出来,铺在了桌面上。 等吃好后,她将垫纸叠好,把外卖盒放进袋子里,又拿纸擦了擦桌子,以确保上面没有留下污渍或是油痕。 容缈吃得不算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慢。 可等待的时间总归是难熬的,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便睡了过去。 容寻结束手术,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了,他换下手术服,给自己消了下毒,又放松了一下肩颈后,才回到办公室。 他一开门,便看见午后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她微微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小熊也被她抱在怀里。 似乎是为了换气,她还开了窗户。 他留意到桌上剩下的盒饭,它被纹丝不动地放着,上面还有一双筷子。 按理说,她不吃的话,之后会有保洁统一将盒饭收走才是。 ……这是特意给他留的吗? 容寻放轻了动作,他在书桌上垫了几张纸,才将盒饭拿上去。 他控制着声响,因而打开塑料盒包装的声音也并不大。 等吃好后,他出门,将垃圾丢进了垃圾桶。 而在回收垃圾的地方,他也看见了他给她点的外卖。 袋子被放在地上,里面的包装盒、垫纸都被放得井井有条。 他盯着看了几秒,不知在想什么。 又去洗了一遍手后,他才回到办公室。 容寻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他随手拿了一本书,却并没有翻开看。 她的睫毛颤动几下,似乎是要醒了。 ——— 11月停更。 第529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五) “哥哥。” 容缈揉了揉眼睛,尽管她的声音里带着困倦的意味,可她还是用手撑着沙发,努力把身体坐得笔直端正了些,“你吃饭了吗?” 他还未应答,她便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桌上的饭盒已经不见踪影,他应当是刚结束一台手术。 而后,她微微低头,“我没有找到微波炉。” 几个小时过去,饭菜也应该都冷掉了,要热一下再吃,口感才会好一些。 微波炉在医院的员工食堂处会有,只要去问一问护士,或者其他人,就能得到答案,而她显然是没有出门,只在他的办公室“找”了一遍。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事。 见容缈没有任何逻辑地、兀自反思起了自己的错误来,容寻敛了下眸,唇角的笑容清浅,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用检讨自己。” 说到底,她是他才认下不久的妹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与他建立起什么情感联系,加上她患有自闭症,跟人相处起来都是相当生疏的,被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后,她很容易会有强烈的不安感。 所以,她在同他相处的时候,会下意识想要去为他做些什么,以获取熟悉的安全感。 甚至,她还会因为自己并没有能做到那些事,把迈出去一点的步子收回,像是小蜗牛钻回了硬邦邦的壳子里,她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无端给自身增加心理负担。 她来医院之前,应该是有谁跟她说过,他是她目前唯一的亲人了,她能依靠的只有他,她才会跟条件反射似的想要抓住他,她害怕她会被他讨厌、亦或是抛弃。 “事实上,是我不够称职。” 他身为兄长,本应更好地照顾她的,至少不应让她流落在外那么多年。 可,话又说回来,他也是之后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妹妹的。 倘若他早些发现她的存在,或许他不会出国留学,他可能会带上她,要么是和她一起留在国内。 容寻并未提及过去种种,他仅仅是拿了眼下发生的事举例,“我应当去接你的。而且,让你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你也会闷的。” 和张院长对接的人不是他,他不清楚容缈具体什么时候会来,自然也不好安排别的事,就连她进医院、上楼来找他,都会受到阻碍。 仔细想来,确实是他做得不到位,各方各面都是。 容缈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闷声闷气地说:“哥哥很好。” 她从小便和容家分别,和他根本不熟,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先不论她和他是否有血缘关系,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他要是冷血、置身事外些,完全可以不认她这么一个妹妹。 她称不上多么健康,日常起居都可以算得上是麻烦。 领她回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收益,他还得费心费力,花心思在她身上。 抛弃亲生子女的父母,大有人在。 况且,他仅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他有千万种理由可以不给自己惹祸上身。 她可能只是一种责任而已,而他恰好是负责任的人,才会来找她。 容寻望着容缈的目光柔和了些,他抿了抿唇角,“好了,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既然我们都觉得对彼此有亏欠,那从今天起,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怎么样?” 这是减轻双方负罪感的最佳处理方式,否则就这么一直纠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点了点头,“好。” “那么……” 容寻往椅背上靠了些,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姿态放松,“先从互相了解开始吧?” 他做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的措辞简洁精炼,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但,他会为了显得平易近人些,在语气上稍作改变,以增加他的亲和力。 和他这么聊天,是不会有什么压力的。 容缈默默记下容寻生平和爱好的同时,也在想,他要是去做心理医生,或许也是不错的出路。 他十分擅长让人放下戒备,走进对方的内心。 到了她的自述环节时,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还在思考要怎么表述才好,他便为她想好了对策。 “我有不少想知道的问题,你可以允许我,向你提问吗?” 明明是她不善于表达自己,他却说,是他好奇,向她征求提问她的权利。 似乎她的缺陷在他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容缈知道,容寻是会把握好分寸的人,他不会问什么出格或是过分的话,她也同意了。 得到了她的许可后,他先从最基本的事情问了起来。 “中午的饭菜,合你的口味吗?” 这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距离事情发生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她不用思虑太多,便能答出。 他很有谈话的技巧,从这种问题入手,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拉近与她的心理距离。 容缈如实作答。 “你有喜欢的食物吗?” 紧接着,他问到更为私密的信息,怕引起她的回避,他在同一时间将他自己的喜好一并说出:“我的话,在肉类的选择上,会更偏向于鱼肉。尤其是回国以后。” 这样一来,他和她便是在进行一场有来有往的对话,而非他对她的单方面询问了。 “巧克力。” 容缈答得并不犹豫,她问:“为什么?” 容寻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明白,她这是在反问他。 她的思维方式跟他不同,说话时会出现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情况,有时会显得没有什么逻辑,这是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可他并不介意,“国外的鱼,并不鲜美,甚至一点味道都没有,又冷又硬,味道不算好。” 顶多是能入口,勉强填一下胃。 跟国内的各种鱼料理,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他留学的时候,吃的大都是牛羊肉,久而久之,有些逆反心理了。 容缈默了默,“……噢。” 第530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六) 他看出了她貌似还有什么话想说,问:“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她的睫毛闪了闪,“你是骨科医生。” 容缈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容寻却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他不由勾了下唇,“很有趣的想法。” 他明白了她奇怪的脑回路,她是觉得,他是骨科方面的从业人员,所以不单单是对人的骨头颇有研究,对鱼骨也是一样吗? 的确是有那种将工作融入生活的人,但他分得很清,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他是知道的,吃鱼的时候,他也不会过分关注鱼的骨头长得怎么样。 可实际上,要说他的职业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也是不可能的,他拆解鱼的速度,确实比常人要快一些,也更了解生物的身体构造。 他拉开办公室的抽屉,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顺其自然地递给了她。 容缈:“?” 他的本职是魔术师吗? 她说什么,他就能变出什么?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接,他便说:“是朋友送来的,据说味道不错。不过,我不喜欢甜食,还在想要怎么处理它,会比较妥当。幸好,你来了。” 容寻的话说得行云流水,听上去让人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破绽。 容缈接过,却有些纳闷。 真要是他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口味?送礼前,不应该打探一下吗? 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般,他解释道:“手术台上长时间的工作,容易让人犯低血糖,算是应急时候的储备粮。但我的体质,不适合吃巧克力,一吃,反而更晕了。” 容缈似懂非懂地看着容寻。 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不能排除有他这样的特例在,可能真的是盛情难却,他才接下了对方的礼物。 “你要尝一下吗?现在,是下午茶时间。” 她分明说了自己喜欢吃巧克力,却迟迟不拆开包装,他为她找了个台阶下,让她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有太多的顾虑。 容缈慢慢地将礼盒打开,一颗颗造型精致的巧克力呈现在眼前,她随机挑选了一颗。 丝滑柔软的口感在舌尖绽放,甜度恰到好处,又有一丝丝的回苦。 她慢半拍地给他反馈,眼眸亮晶晶的,“好吃的。” 他全程目不斜视地看着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微张的、饱满的、唇色漂亮的唇。 “那就好。” 容寻的视线移开了些,他低头,像是要遮掩什么,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页书。 医学生每天都要面临大量的专业词汇,外文翻译更是又臭又长,难记得要命。 他的外语水平是绰绰有余的,学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稍微费些功夫,便记住了。 比起理论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实践。 他本是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可不知为何,纸质书上冗长的词汇,一下变得陌生起来。 ……他看不进去书。 甚至,他才只看了第一行。 他的专注力一向很好的,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分神对于医生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没有一个病人会希望自己躺在手术室里时,操刀的医生正在分心。 容寻定了定神,他需要找到始作俑者,才能对症下药。 他再度抬眸,眸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她身上。 或许是由于不能在他这样的生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急切,又大概是因为她在认真地享受美食,她吃得慢吞吞的。 好似是学生时代的好奇心冒了个尖尖,他想要追根究底地问她,为什么喜欢巧克力,就像她问他一样。 可是她的状态并不适合再进行“审问”,他也不想打扰她,便自发地联想起来。 她在福利院长大,按理说,是不能经常吃到巧克力的,她的性格乖巧,也不会像平常的孩子一样,为了得到好吃的,撒泼、耍赖、打滚。 他对国内的孤儿院了解并不多,据他推测,应当只有逢年过节,或是什么重要日子,她才能吃上巧克力。 如果她是在容家长大的,情况就会不一样。 虽然容父容母过世得早,但容寻还是有关于父母的记忆的。 容家在过年的时候,会摆上不少糖果、巧克力,那都是用来招揽客人的。 父母会特意留出给他吃的部分,可惜他不爱吃,剩下的也全摆在外头了。 假如她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些巧克力,也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容寻的目光暗淡了几分。 恰好,她被他盯得不知所措,一动不动了,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他弯了弯唇,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你可以不用在意我,做你想做的事。” 她太会为别人考虑了,以至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分寸感,他轻易便能看穿。 收拾得整洁干净的桌面、为了换气而打开的窗户,包括整齐的外卖包装袋,她好像很怕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但人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一些,不然很容易在社会上吃亏的,尽管他能将她保护得很好,可他不希望她这么消耗她自己。 骨科算是属于西医范畴,不过,容寻对中医也有些许涉猎,其实两者大体上的道理是可以相通的,一个人忧思过度,身体容易出毛病。 这个世界并不会按照谁的想法运行下去,只要跟人接触、相处,就一定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磕磕碰碰。 在确诊自闭症的前提下,倘若她再不多为自己想想,一心只关注他人的感受,再无法自愈,只会被外界伤得更深。 第531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七) 他不想看到她摔得遍体鳞伤,而今在他眼前的她,已然有些受伤后留下后遗症的征兆了。 他不愿意见到她变得……和他一样。 那样不好。 容寻的视线蓦地沉了些许,他的语气也更为认真,“不要委曲求全,也不必担心这么做会不会不好。想吃就吃,想休息就休息,办公室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使用。我的就是你的。答应我,至少在我面前,你能够放心地做你自己。” 末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问她:“我是不是有点唠叨?” 他本来并不是一个多么啰嗦的人,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固然礼貌,可也是点到为止,不至于那么细致入微,偏偏遇到她,他便一时有不少话想说。 或许,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确实是有特别的吸引力的。 容缈摇了摇头,她觉得他的措辞其实已经够简洁了,只是他会下意识地去照顾她的情绪,因而他不会说得太笼统。 “不嫌弃我就好。” 容寻轻轻笑了下,他是第一次当哥哥,前些年欠她的,他可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全部还清,如今也只能一步步探索,与她相处的正确方式。 今天他不用值班,等到了下班时间,他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将桌面规整好后,他习惯性地将白大褂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容寻要往下接着脱的时候,沙发处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声响,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还在这里,他的视线偏移了些。 余光里,她已经默默地转过了头去,背对着他。 不只是她,就连她怀里的小熊,也被她按住了脑袋,保证“目不斜视”。 氛围有些怪异,又莫名好笑,他只是换一身衣服而已,没有什么她不能看到的,但她恐怕并不擅长与异性相处,会避嫌也是正常的反应。 换下工作服的容寻,少了些温和的气息,多了几分淡淡的疏离感,他走到容缈面前,蹲下,语气疏松平常地说:“走吧,我们回家。” 家这个词,对她来说是陌生而遥远的。 她从小到大都住在福利院里,根本没有一个自己的家,福利院只是一个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仅此而已。 而现在,他要和她一起回家。他说的不是带她回家。 就好像她不是他今天才认识的妹妹,而是他一直以来的家庭成员一样。 这是对她的接纳,也是对她的欢迎。 容寻已经了解了容缈的步伐大小和走路速度,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走在她前面,反而和她并肩而行。 他也不避讳其他人打量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上了电梯后,容寻按了地下一层的按钮,他的车停在那,那是一辆银色流线型的车,外形流畅漂亮,又不会显得高调。 他站在车门前,停了一会儿,“想坐前面,还是后面?” 连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都考虑到了。 甚至,他猜到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给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坐后座,怎么样?你的小熊大概也需要有一个宽敞的位置,你可以陪着它,这样一来,它就不会孤单了。” 他的言语,跟哄小孩子似的,偏偏他的神情又很认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势。 容缈坐进车里,容寻则进入驾驶座,他发动汽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后,他调转方向,回到了医院的正门。 她起初还在想,是不是他忘了什么事,才要折返回去,直到他停下车,跟她说:“等我一下。” 她偷偷转了一点头,看见他往安保室走去,她这才想起,她的行李还放在那。 ……她还真的忘了。 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保安对接的,明明是接待处的护士,从容寻那时的姿态能看出来,他先前貌似是不知情的。 难道是他私底下又去问了一通? 真是个事无巨细的人,不是有强迫症,就是有完美主义倾向。 但有这么细心的医生负责做手术,病人应该也会放心得多。 容寻推着容缈的行李箱回来,他的身形修长,那一双长腿更是瞩目,与之相比,她的箱子都显得小了一个码。 她的行李并不是很多,可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他把后备箱打开后,单手将箱子放了进去,这才回来,“又让你等很久了。” 她摇头。 他似乎别有深意,唇角只是抿了抿,笑意却不明显,也没再说话。 容寻指的,自然不只是她在办公室、在车里等他的两次。 她等亲人,等了这么多年,却只等到了一个他。 一个不好,也不算太差的结果。 他不可能承担得起父亲和母亲的角色,再怎么努力,都是做不到的。 她的生命里,缺失了太多,他能给予的,仅仅是物质上的支持,和精神上的关怀。 可她的内心已经有一个创口了,他不确定,他那么做,是否对她有确切的作用。 自闭症,是封闭自我,像蚕一样,用蚕丝将自己一层一层地紧紧包裹起来,不让外界看到。 她的症状看起来没有特别严重,不至于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但这种事情并不好说。 有些东西不是简单地通过医疗诊断就能看出来的,尤其是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他在国外的时候,也经常遇到一种情况—— 有些人平时看着好好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可是指不定第二天就选择自杀了。 没有任何征兆,至少旁人是看不太出来的。 硬要说原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各有各的难处,可能只是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想去轻松一点的地方了。 情绪是一个很难把控的存在,他算是有经验的人,却称不上过来人,他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能过去那个坎。 所以他希望,她可以尽可能地不那么压抑自己。 他会竭尽所能地给她提供一切帮助,可他只是搭桥的人,路是要她自己走的,他能做到的,仅仅是鼓励她。 他无法在对岸等她,因为他身处深渊。 第532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八) 与容缈想象中的场景不同,她以为他会住在独栋别墅里,或是相对安静的地方。 汽车却驶入了一个小区里,这里环境不错,绿化很好,空气也是清新的,还有不少大爷、大妈出门散步、遛狗之类。 她很快想到了原因,车程并不长,他的通勤时间也算得上短,他的职业要求他能在最短的时限内到达医院,以便出急诊,因而他住得离工作地点也近。 容寻住的楼层偏低,他领着她进楼,而她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他家的锁是指纹锁,他开了门之后,又在上面操作了一下,转头对她说:“录一下你的指纹吧,之后或许会有我腾不出手,或者是其他需要你帮我开门的时候。” 她乖乖照做,却思考起了他的话。 他确实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他的客体性和她的主体性,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试图加深她的被需要感,加强她和他之间的联系。 可他做得十分巧妙,水到渠成,并不刻意,也不显突兀,似乎事情就应该这么发展,所以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反而是很受用。 房子的面积不大,又是平层,基本上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全貌。 他给她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是男士的,跟他穿的是一样的款式,“家里没有女士拖鞋,我们之后去买,附近有一个大型超市,不会很远。如果你累了,不太想出门的话,我们可以网购。当然,也有折中的方法,比如说,我给你进行一场单人直播,带你云游超市。” 容寻完全可以说,他自己去买,按理说,不带着她,他自己去,会更方便一些。可他没有,他仍旧在增加她的参与感,哪怕只是一双凑合凑合也能应付的拖鞋,他都能给她三种方案。 他打开玄关处放着的鞋柜,将她脱下的鞋放了进去,和他的放在了一起,鞋柜里连女士拖鞋都没有,而今多了一双白色的女鞋,显得相当奇妙,却和旁边的黑色男鞋相得益彰。 容寻给容缈介绍着家里的情况,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动跟她说的话,她大概率会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因为在她心里,这是“别人的家”,不可以随便打量,那是不礼貌的行为。 而他向她说明着一切,她的注意力就有更大的可能性被他的言语描述吸引,她也会有正当的理由观察周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失为一种心理暗示,他在告诉她,她进了这个家,她是家里的一份子,也是家里的主人。 既然她有要和异性避嫌的概念,那么她也应该明白,有很多事情,他是不能帮她做的,她必须独立完成,在这样的预想之下,她去探索环境的主观欲望会更容易被他调动起来。 参观完了客厅、厨房,就到了卧室了。 然而,这是一居室。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客厅里的沙发,大小显然也不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即便她能睡在上面,也会睡得不舒服,更何况她是客人,他没有让她睡沙发的道理。 容寻给容缈换了新的床单和枕头、被子,她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虽然她没有把话问出来,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她睡卧室的话,他睡哪? 他注意到了她的手足无措,她的指尖也是微微收紧的,那是紧张不安的表现,她会觉得不自在,是因为她来的第一天,就要把身为原住民的他“赶”出去。 容寻微微弯唇,“你来了,正好治好了我的拖延症。” 她有些不明所以,只听他接着说:“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我还有研究课题要做。只是,我一直都拿上班忙当借口,可实际上,也没有忙到几个月下来,进展全无的程度。” 他无奈地笑了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进书房了,再这么下去,前些年学过的,都要全忘光了。我的导师,该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卧室隔壁的书房里,的确有一张折叠床,他将自己的物品收好,又对她说:“如果我研究到废寝忘食了,可要麻烦你提醒一下我。” 她点了下头。 容缈不大相信容寻所言,无论是从办公室,还是从他家来看,他都是一个对自己的生活十分有规划的人。 可以说,他活得井井有条,哪怕她今日突然到访,入目的也是一片干净整洁的景象。 他对自身的要求很高,这种高标准由内而外地将他渗透,他可能会允许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但不会放纵过度,他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再说了,他的办公室里都放着书,他又怎么可能只在医院看书,回家什么都不做? 除非,他早已把家里的书翻来覆去地看完了,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进书房,知识都在大脑里储存着。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在顾及她的感受。 “饿了吗?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可想了想,什么时候都能去外面吃,今天是你回家的第一天,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要是你不介意,先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合不合格?” 容寻让容缈自己随意坐着,他进了厨房,她找了一个视野好的位置,既可以看到他,又不会太明目张胆。 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腕结实有力,骨感分明,身上的围裙,让他多了一丝烟火气。 他才大她几岁,却总能思虑得如此周全,不单单是年纪的问题,他独自在国外摸爬滚打了很久,比她更早地接触到这个世界,了解得也更广,是他自己先摸索出了路径,才会在对待她时,有这么顺其自然又出色的表现。 他说,她等了他很久,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她面前? 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餐桌,他正想邀请她品尝味道,她便自顾自地从椅子上下来,绕到他的身后,手也搭上他的后腰。 第533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九) 容寻微微一愣,对于她突如其来又稍显大胆的靠近,他有些不明所以。 又因为怕吓到她,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只是在那站着,等着看她具体要做什么。 她也不说话,低着头,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 他的眸光稍稍下移了些,她那双白嫩纤细的手,落在他腰上的围裙上。 围裙的设计特殊,前后两端都被他打上了结,她先是从后面将活结打开,之后又绕到了前头去。 前面的结被他绑得有点死,也更紧一些,不太好解开。 她捣鼓了好一会儿,还没成功,却由于固执,也没有选择放弃。 在容寻的视角里,她的手虚虚地环住了他的腰,仿佛她是在从背后拥抱他。 他没有跟谁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更不用提这种杂糅着亲密意味的举动。 可是他却意外地不抵抗,他的确也不应该做出反抗的行为。 说到底,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脑内逻辑,他不清楚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倘若他贸然排斥,他怕会伤到她好不容易才从蜗牛外壳里伸出一点的小触角。她要是缩回去了,就不会再有伸出来的勇气了。 无论是作为一位医生,还是身为她的哥哥,他都觉得,他理应带着她一点点走出来,所以,他才会这么由着她来。 她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后,又自己回到座位上去了,他将围裙搭在一边,坐在了她的对面,给她递去筷子。 “谢谢。” 容缈接过后,指了一下,示意容寻也拿一双,他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她帮他解围裙,是想让他从厨师的身份中出来,和她一起吃饭,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 或许,她在福利院的时候,便是和其他人一齐吃饭的,才会潜移默化地养成习惯。 这种注重集体概念的机构,一般都是定时定点放饭,即便她自身不想或不愿和别人一起吃,她也不得不遵守规定,否则就没饭吃了。 容缈吃饭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她表现得十分平淡、寻常。 由于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吃,容寻并没有做太多菜,可她也不挑食,甚至雨露均沾得有些过分了,每一道菜,她都会夹,而且都是轮着来。 从她的神情中,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似乎所有的菜,她都很喜欢。 先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对她的口味有所了解了,但那也只是个大概的印象,他知道,她对食物并不挑剔。 不过,作为人来说,每个人都一定会有自己的偏好,会有那种想要多吃点的菜。就连他也不例外,这是人之常情。 而她这么做,大抵是出于礼貌和客气,也有可能是幼时的教育导致的。一个人独自长大,在很多事上都是没有选择权的,别人给什么,她就要接受什么。 “还喜欢吗?”他问。 她轻点了下头,“嗯。” 容缈是发自内心觉得,容寻的手艺很好,是完全可以去开餐厅的程度。 她的话虽然不多,可她说话时的神情却很真诚,不掺杂一丝半点的虚伪。 得到她的认可,他的唇角也绽出了笑容,“没有让你失望就好。” 听见“失望”一词后,她有些诧异,眼睛微微睁得圆了些。 他看见了她的疑惑,却不开口解释。 她问:“为什么?” 按理来说,他的厨艺好,他对他自己应该很有信心才是。 容寻微微掀起一点笑意。 他的目的达成了,他要诱导着她主动说话。之前是没有机会,但可以的话,他希望他能慢慢改变她的习惯。眼下就是很好的时机。 表达欲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表达自我的欲望,也基本上等同于对生活没有了期望,那无异于慢性自杀。 他说:“口味不是很主观的吗?有可能我喜欢的,你不喜欢。” 容缈慢慢地摇了摇头,她低下头,没敢看他,“不会有人不喜欢的。” 就像审美是主观的,美是客观的。或许别人会挑刺着说,在其他地方吃过味道更好的,可却无法否认眼前的菜好吃。事实是无须质疑的。 容寻问:“真的吗?我第一次收到这么高的评价,还是来自于你,我很高兴。” 她回避了他的视线,他却没有。他直勾勾地看着她。 被长久地注视着,分明会产生不安感,但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容缈抬头,与容寻对视,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 想来是因为,他的目光中从不带压迫感,也并无那种身居高位者的怜悯。她在他眼中,被放在了平等的位置。 她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答:“嗯,我会的。” 容缈指的是容寻理应对他的厨艺自信。 而他的答复,却似乎别有深意,他望向她的柔和眼神中,像是在无声告诉她,她也可以再信任她自己一些。 在适当的时候收手,不贪恋速度,是最明智的选择。 容寻问:“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这次有些仓促,没能提前问你的喜好。我想要收获到你更高的评价,所以,想投其所好,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哪有人会这样问?把意图直白地袒露出来,又将说与不说的主动权交予她手。 她一时有点难以抉择。 他懂了她的纠结,便提出一个更好的方案,“周末想和我一起去超市吗?” 琳琅满目的蔬菜、水果、肉类,无疑会自动帮人们筛选出自己当下最想吃的食物,届时就不会再有选择困难症了。 她点头,“想。” “那说定了。” 他伸出小指,“拉钩。” 这是一种很原始且幼稚的行为,却仿佛能将人带回遗失的那段童年时光。 如果没有小时候的意外,他跟她,就应该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不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所以不用签合同、洽谈、斟酌等繁琐步骤,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能同对方达成承诺。 她徐徐伸出手,勾上他的小指,学着他的模样,说:“拉钩。” 第534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 容缈和容寻相处得十分和平。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过于融洽,也是一种问题。 它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矛盾的。 有可能是某一方在忍耐、让步。 长此以往,可没有什么好结果。 要是别的位面,容缈不会太在意。 然而,灵灵兔一直在强调,容寻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好。 [依本兔看,他就是那种装得纯良无害,把可爱宿主骗到家里关起来的坏人!] 它这个形容很有针对性。 容缈说:“你对他的意见好像越来越多了。” 自某个位面开始,灵灵兔就开始处处挑刺了。 它以前可不这样。 [哼。] 这可能是由于它代入了家长身份,它看对宿主有意思的人,即便是看攻略对象,都不顺眼。 [他看着就会玩囚禁那一套,搞不好还会拿针管扎你。] 容缈:“?” 她怀疑它最近看太多狗血电视剧了。 事实上,容寻从来没有限制过容缈的外出。 他是支持她多出去走走的,还说如果她愿意,他可以跟她一起,只是要跟他提前说。因为他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空。 容寻的工作忙起来是很折腾人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莫须有的病情,给他添麻烦。 相比于她,那些在医院里受折磨的病人,更需要他。 其实灵灵兔说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她也感觉到了他的疏离。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明明对她很友善温柔,但他却并不亲近她。 在短时间内与一个陌生人建立起深厚的羁绊的确难,可他既表露了友好,又似乎不愿变得再亲近些。 这么一来,她永远只会是他失散多年的、所谓的妹妹,不能够再进一步,甚至,她连亲人的地位都无法企及。 容缈坐在卧室的床上,床单、被罩、枕头都换了新的,她住进来前,他又彻底地做了一遍卫生。 大抵是他的职业原因,他习惯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的房间本身就很干净,在他将自己的物品清到书房去后,卧室变得更整洁了,显得都有些空。 她把玩偶熊放在床头,无聊时就戳戳它。 而后,她听见叩门声。 “起床了吗?” 是容寻的叫醒服务,他的声音很温和。 再怎么说,他也还是异性,因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的房间夜里都是关着门的,他向来不会贸然闯入,有事都是敲敲她的门。 容缈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带着笑意的眼眸,“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貌似是想鼓励她慢慢开口说话,容寻每天都坚持着跟她说早安、午安、晚安,还会问她的睡眠情况。 这不只是问候而已,他是真的会根据她的状况,为她提出改善措施。 她有一天夜里睡不太着,第二日同他说了后,他便买了安神助眠的香薰和眼罩。 他还说,要对她的食谱进行调整。 她觉得他都快成为她的家庭医生了。 被人悉心照顾的感觉当然很好,可她觉得,他都不把他自己放在心上 。 比起她偶然一天的入睡困难来说,他这种时不时通宵上夜班、高强度用脑的工作需求,分明更为致命。 她答:“嗯。” 假如容缈没有自闭倾向,她可以很自然地问他睡得怎么样,问他工作累不累,在他给予她关怀的同时,她本也能回馈相应的关照。 但她的世界里是只有自己的,对他人的生活漠不关心,哪怕是跟她住一起的亲人,于她而言,也跟大马路上的陌生人没差。 她的话很少,也短,基本上几个字就结束了,同他的交流,很难称得上是对话,大多时候都是他单方面在输出,她回一两句。 这种情况通常都很让人心累,主动的那一方要不断寻找合适的话题,再根据对方的反应及时切换聊天的主题,要时时刻刻关注她的反应。 容寻看着倒是乐在其中,他并不会一上来就期待她长篇大论地回答她,只要她给出一点点回应,他都欣然接受。 “早餐已经好了。” 容寻将容缈带到餐桌,桌上是会流心的荷包蛋和牛奶吐司,“剩的食材不多了,刚好今天可以去超市补货。” 他打开冰箱,将里面清理了一下。 容缈看见他丢了一袋袋的半成品进垃圾桶。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他解释道:“都过期了,不能吃了。之前是为了方便买的,后来发现它们毫无用处。” 相较于新鲜事物,半成品肯定是没那么健康的。 在她眼里,他是一个注重健康的人,平时在饮食上对她都尽量做到营养均衡,而且他身上也有锻炼的痕迹,按理来说,是不会囤那么多半成品的。 他买了,就代表他是会吃的。估计是他平日里加班太多,没那么多时间做饭,几分钟能做好一顿饭的话,确实很省时间。 但她从来没有吃到过,他给她做的,都是新鲜的食物。就连面包,都是他早起去买的。 他自己貌似可以凑合着过,可对她,就格外严谨认真。 容寻给容缈拿了一杯酸奶。 她喜欢酸奶胜过牛奶,于是他家里摆放的就不再是牛奶了,而是满满当当的水果味酸奶。 之后,他下意识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听起了早间新闻。 电视的音量很大,容缈背对着那一块地方,不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咬吐司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整个人跟被冰封了似的。 “是不是吓到你了?” 容寻也没有降低音量,他直接一键到位,极速关闭电视,消除了声源,“我习惯了这个音量,一时忘了。” 容缈摇了摇头,“没关系,你看。” 她只是没有心理准备而已,也没被吓得有多严重。 “不看了。本来也只是听个响。” 容寻独自在外留学时就有这个习惯,他会把声音开到室内能听见,又不至于扰民那种程度。 他有时听些新闻,是什么内容、用的哪个语言都不重要,他只是想让他住的地方热闹些。 第535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一) 容寻忽地想起,按理来说,容缈应该是他家的第一位来访者。 他从没有接待过字面意思上的客人。 留学生的交友圈,可大可小,根据个人情况来划分。 他对社交没有兴趣,且对每个人的界线十分明晰。 因此,他的圈子很小,小到没有人能进入。 同学就是同学,除了上课时间,课外交流是少之又少。老师也只是老师,是他有疑惑时可以求助的人。 至于占据闲暇时间的节日庆典、派对聚会,他从来不参加。 他每次都能找到合适的推辞,温和地拒绝他人的邀请。 别人的留学,大都是奔着给学历镀金,或是结交人脉去的。 他的生活里,却永远只有学习和独立生活。 结束了一天的研习后,他回到十几平米的宿舍里,从冰箱里取出冷冻即永生的食材,给自己准备餐食。 周末有空,他还会外出打工。 父母离世,的确是给他留了一笔财产。 可那笔钱,他一直没怎么动过。 即便是在真的活不下去了时,用过一部分,攒了钱后,他也填补了回去。 如果他用了那些钱,他可以给自己换取一个还不错的生活条件。 他或许不必住在夏天空调时常故障的学校宿舍里;他也不用天天吃生冷的白人饭;生病时,他有底气去医院,而非躺在床上,静静等那一阵病毒离去。 他最大的奢侈就是给自己选了单人间,一个让夜里的孤独、狼狈、痛苦,都有处可藏的地洞。 那时候的他,总认为自己没有玩乐的资格。 车祸的画面历历在目,血淋淋的,像是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无法忘记,也不敢忘记。 上车的时候,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欢声笑语变成了猛烈的碰撞声。 之后,他的耳旁是谁人的呼救、呐喊和急救车的声音。 他的意识停在那一刻。再醒来时,他的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对自己苛刻,似乎也是这个原因。 他总觉得,他也该死在那一场车祸中,跟着父母一起离开。 不然,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是谁活着都好,却偏偏是那个还没有长大、变成熟的他。 他要学会怎么安葬他的亲人。从尸体的处理开始,他和殡仪馆对接,决定是火葬还是土葬。 明明前几天还是能接触到的实体,到了后来,就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一抔骨灰。 小时候,父母能将他抱起。那天,他也能托起父母了。 他学着处理起了自己的事。原本的计划,本来父母应该陪他一起去留学的,就算出了岔子,他们至少会在机场送他。 但最后的流程都是他东问西问,拼凑出来的。他自己带着一个大行李箱,和去同一个国家、不同学校读书的同学,还有同学的父母,一起坐上了前往异国的飞机。 可显然,新的环境并没有能够让他忘却过往的一切,反而叫他不敢松懈,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做其他的事。 按照父母的心愿,完成学业,回国。那就是他坚持了数年的想法,只要能做到,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哥哥?” 容缈迟疑的发问,落入他的耳中。 原来他走神了。 容寻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就像是在提醒他,他的人生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有了新的任务。 他说:“我没事,只是想到还有些工作。” 虽然大清早就为工作付诸心血,不在容缈的理解范围内,但她还是说:“你先忙。” “不急,是因为我的拖延症才没完成的。” 前后呼应,他很完美地圆上了。 比起“拖延”,“逃避”一词,更符合他。 他一直在逃。 逃到明天、下一年、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一份新工作…… 本以为做了医生,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会有所缓解,可是没有,他依旧会梦到那些画面,一次次感受安全感被剥夺的,痛楚。 他是见惯了血,然而,每一次,他都会毫无例外地在术后,回想起那次将他的家庭和人生撞得破碎的车祸。 等容缈吃好了,他便拿起她的餐盘。 她伸手,拦住,“哥哥,我想自己洗。” 他又不是她的仆人,她可以做的事,不必麻烦他。 她的话,暂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暇去想那些事,“你确定吗?” “嗯,”她很是坚定地点了下头,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碎碎念般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于是,容缈就站在容寻身边,看他洗盘子。 每家每户清洗餐具的方法都不一样,她在适应他的规矩。 等盘子洗好了,他擦净后,放在一边,“到你了。” 这是一场接力赛,容缈回想着他的步骤,一步步来。 她不太确定地问他:“然后是……洗洁精?” 可能是本位面的体质问题,她觉得自己因为这个病,导致她无法专注在一件事上,很容易分心,也记不住事。 “答对了。”即使是小小的事,他也不吝称赞,“你有发现,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吗?看一遍就会。” 她分明忘了一个环节,却还能被表扬。 等餐具清洗好后,他又洗了一次手。 由于挨得近,他的袖口又是被他自己挽起的,她看见,他的手上有伤。 医生身上有伤,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但他的伤在腕部,她很快联想到了割腕。 尽管伤口并不新,可还是很让人担心。 她的注视很是直白,他都注意到她了,她甚至还在盯着。 “是车祸时留下的痕迹。”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旋即转移话题,问她:“要出门了,你有要带的吗?一些小零食之类的。没有的话,我们出发吧。” 容缈抿了下唇,她暂且相信他的话,信他没有在车祸后再在上面增加伤口,信他对她并无隐瞒。 她拉住他的衣角,小声说:“带好了。” 容寻愣了下,随后,唇边微微弯起,有些无可奈何。 看来,他跟她那只小熊一样,被认定,是她的所有物了。 第536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二) 他只是微笑,却不说什么。 容寻并不认为她的动作有多么出格或是僭越,在他眼中,她还只是病人。 他怎么会苛责她?她恐怕对自己说出的话都没有正确的认识。 她根本不会意识到,那话对别人说了,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他全当是听空话,不往心里去。 之后,容寻开车带容缈前往超市。 她回来那天坐的是后座,那是因为有她的玩具熊在。 但正常来说,她都应该像现在这样,坐在副驾驶上,在他的旁边。 因为她不是他的客人,他也不是她的司机。 车开了一段时间后,容缈觉得有些闷。 是说不上来的难受,她的心脏跟突然堵塞住了一样,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倒不是容寻的车的问题。 凭心而论,他的驾驶技术很好,开得很平稳。 他的车内也没有异味,让人晕车的汽油味和皮革味更是不存在。 但她就是不舒服,还是没有原因的那种。 她甚至有点想哭。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哎呀呀,搞错了!] 灵灵兔的声音忽然出现。 同一时间,她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空洞的状态。 她什么也没在想,仿佛都不在世界上了。 [不好意思,宿主,本兔刚才不小心把你的症状弄成抑郁了……] 灵灵兔的解释听起来很心虚,它的声音都变小了。 [咳咳,不重要,总之,现在才是对的!] 容缈:“……” 灵灵兔挠了挠头。 [因为宿主,你太正常了,我怕你的人设维持不好,就想到这个方法帮你啦!] 她沉默了下,“……真是谢谢你哦。” 这个忙,帮得像倒忙。 不过,它倒是给了她一个提醒。 自闭不是抑郁,就刚刚它给她的体验而言,她认为抑郁更难受。 不想跟外界沟通,封闭内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她可以自由地发呆。 但抑郁不行,她貌似都没有放空的力气。身体好似突然被抽干了氧气,做什么事都没干劲。 她并非在比较哪个病更惨,生病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不分病的种类。 只是她自身离抑郁的距离更远,因而会对这种病症发作的感觉印象更深刻。 容缈顺便让灵灵兔给她科普了一下这两种病。 麻辣兔头经常有不靠谱的时候,不过,在专业知识上,它还是挺可靠的。 [有些抑郁症患者表现得并不明显。抑郁的分类有很多,哪怕是看上去整天都在笑的人,也有可能患有抑郁。] 容缈若有所思。 她的视线移向车窗,上面隐约映出他的身形。 容寻停好车,见她还不下车,便先行下去,帮她开了车门,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抬眸,目光笔直地看向他。 刚才的“抑郁”二字,还停留在她的脑海中。 或许是受它的影响,她竟然觉得,他好像有一点难过。 其实他的表情是微笑着的,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想。 容缈抿唇,找了个借口,“有点闷热。” 车里是有冷气的,可室外确实热,气温直逼四十度。 “你想留在这里吗?我很快可以回来。” 他并不介意一个人去,只是考虑着她的意愿。 容缈摇了摇头,“我想去。” “好。”容寻领着她进去。 商场里有空调,吹得她都感觉有些冷了,右手握了下左手手腕,又松开。 容寻推来一个小推车,他像是在开玩笑,偏偏语气又很认真,“要坐在里面吗?” 容缈依旧是摇头,一本正经道:“这是小朋友的位置。我是大人。”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大人也只是长大的小孩。” 今天的目标是采购,容寻以往都会有条理地罗列清单,但今日不同,他让她自由挑选,“想吃什么?” 她问:“你都会做吗?” 他这些天换着方式给她做菜,厨艺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有你想吃而我不会做的菜,我可以现学。我喜欢挑战新事物。” 他让她安心选。 容缈没有为难他,难得他周末有空,她不想占据他全部的时间。 她选了家常菜所需的食材,他接过,放进购物车里。 “稍等。”他转而走向另一个区。 容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看他拿了几种卫生巾来,他问:“我没有挑选的经验,日用品区离这里有些远,所以你看看哪种合适,我再去拿。” 她选好后,他又折返了一趟,拿了一些她要的款式。 他家不可能有卫生巾这种物品,她的生理期还没到,她自己都忘了要提前备好。 容寻又买了红糖水之类的,之后,他带回一个玩具熊,“两只放在一起怎么样?也有个伴。” 主要是便于清洗。他看她挺依赖那只熊的。 梅雨季要是来了,会有点潮湿,毛绒玩具没那么容易干。 容缈抱着熊,也没那么冷了。 结完账后,容寻带她去买衣服。 导购上前热情道:“您好,我来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容寻的余光注意到容缈有些沉默的神情,说:“谢谢,不用了,我们自己看。” 她跟在他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 她的脑袋也低垂了下去,这是在尽量避免与他人对视。 尽管拒绝了导购的服务,可还是无法躲避其他人的视线。 按理说,给她买衣服,就要征得她的认可,但她这个状态,并不能做到正常沟通。 容寻低声说:“这样好不好?要是碰到了你喜欢的衣服,你就给我发信号。” 说罢,他牵起她的手,他只是虚虚环住,勾住她的小指,并未紧贴她的皮肤。 虽然这种方式似乎更引人注目,但更有安全感些。 等看见了想买的裙子,容缈就动一下小指,戳戳他。 他和她没有沟通过信号发射的具体方式。 容寻却懂了她的意思,取下她看上的那件。 心灵感应的环节进行得很是流畅,他们以高效率完成了购物。 唯一的缺点是,这样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触碰,让人有点痒。 第537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三) 购物结束,容寻一个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容缈也想分走一部分,再怎么说,他都提着也太重了。 容寻却拒绝了,说:“我想,比起我来说,那只小熊,或许在此时此刻,更需要你。” 他指的是新买的熊。 而后,他又补充道:“它是家里的新成员,有可能会担心被另一只小熊欺负。” 她闻言,摸了摸玩具熊的头,安抚完后,说;“它不担心。” 容缈抬头,看向他,“没有人会欺负它。” 停顿了下后,她低头,声音很低,自说自话般,道:“家里的人很好。” 作为说话主体的容缈,自然是会好好对小熊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所说的“家里的人”并不是泛指,而是特指他。除他以外,她也没有别的家人了。 容寻微微颔首,他抬手,伸得近了些。 她一开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动,就在原地等着。 得到了她的反应是不抗拒之后,他才将手落在她的脑袋上,像她揉玩具熊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是安抚,是夸奖,也是欣慰。 她在短时间内的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即使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跟常人一样,也没关系。她有在努力对他放开自己,就足够了。 他问:“想去公园吗?” 她点头,“好。” 容寻今天的计划里,本是没有去公园这一项的。 其实如果说到要去玩乐,大部分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游乐场,再不济也是动物园之类的场所。 他之所以不提,一是因为她不太能适应那种人多的地方,二是他自己也有点私心。 容寻同容缈聊着天,“我上学的时候,每个周末都会去一次公园,一待可能就是一天。” 她似是有些诧异,瞳孔都圆了些。 他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在公园待到晚上的。” 她问:“做什么?” 他没有很快反应过来,想了想,说:“看天气决定,要是太晒了,我们可以在车里坐着不出去。” 容缈摇了摇头,“以前。” 他这才明白,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或是不想累到。她对他的安排不好奇,他说什么,她就可以跟着做什么。 她问的是,他那些年,在公园里,都是怎么消磨时间的。她想知道的,是他那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容寻挑了几个日常活动来作答:“没什么特别的,走走路,看看书,但时常看不进去。想晒太阳,那边大都是阴天。也会不嫌脏地躺在草地上午休。不过,要提防着小偷,睡不太好。” 他刻意将画面渲染得很是寻常,却忽略了一些重点。 公园里通常都有些健身器材,或是跷跷板那种娱乐设施。这种地方,少不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他最常去的公园里,有一个湖,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会有闲人在那钓鱼,尽管他从不认为那里能钓到,也从未看见过有鱼上钩。 容寻最常想的问题是,假如他投湖,能不能晚几天被发现。他不想被立刻救上来,也不想在湖里做养料。 偏偏他又会担心,钓鱼的大叔兴奋地钓到他的尸体,从而引发一系列糟糕的事。 所以,还是不跳了。 容寻当然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容缈,这对她影响不好,他带她来,也不是因为想告诉她,在哪能无声无息地死去。 除去那些胡乱且痛苦的想法,平心而论,公园是一个很适合放松的选择。有一定的绿化面积,吸氧、晒太阳都很不错。还有流动的人流。 虽然他不太喜欢嘈杂的人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嫉妒别人拥有完整而美好的家庭时,也在被拯救。人就是这样割裂又统一。 停好车后,容寻带容缈到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半个小时内,太阳应该不会光顾这里。” 树荫很好地遮蔽了刺眼的阳光,即便树叶的缝隙里还是会露出一丝光亮,却也不让人反感。 进公园前,他已经考虑好了一切,他甚至拿来了一部分零食,“我们可以野餐了。” 他取出充当野餐垫的彩色涂鸦桌布。唯一的失算是,它的尺寸有点小,不能让她和他都坐在上面。 做哥哥的,从来没有不礼让妹妹的道理。 容寻自然了解不是所有兄妹的相处都毕恭毕敬,打成一片的也有,只是那种模式并不适用于认识不久的他们之间。 他铺好后,正要让她坐,她却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好像是猜到了他会说什么话,她闭上眼,假装睡觉,可她睡得实在假,哪有人一秒入睡的?她分明就是不想让他改变她的想法。 容寻一言不发,他一点声音都不出,静默地站在她旁边。 闭了眼的容缈无法依靠视觉去感知外部世界的动静,只能凭借听觉,但她静下心,认真听了,也一无所获。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想看看他怎么了。就算他是生气了,或是有别的情绪,至少也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就在容缈睁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唇角带着微微笑意的他,与他直接视线相撞。 ……被抓包了。 彼时的阳光很好,正如他几分钟前的预判,这里不会太热,晒得人暖暖的,草地也不扎人。 她对上他清澈明亮的眼神。 容缈的眼眸轻眨,既然被发现了,那她也不用再装了。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心机”。 他明明有很多揭穿她的办法,却什么都不做,等着她自己暴露,仿佛是在逗她玩。 她直言,道:“模仿。” 模仿从前的他。 躺在草地上会有什么感觉?头脑中充斥着的想法又会是怎么样的? 她不能知道几年前的他的心境,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式,体会着他曾经的感受。 容寻微微一顿,眸中映着她,长睫在阳光下显得很是柔软。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了下,才抬手。 他并没有跟她十指相扣,也没握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指。 第538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四) 不论是从姿势,还是从力道来讲,这都不是一个能拉得起她的动作。 作为哥哥来说,他不应该让她躺在那么脏的地方。 但他个人,却并不想阻拦她。 事实上,他已经提前跟她说明了这种草地并不干净。 容缈是性格内向,不是缺乏判断是非的能力。 她不仅听了他的话,还听懂了,她也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 他不会去干涉她,因为这是她的决定。相反,他会加入她。 如果在这一刻,躺下是她想做的事,那么任何外在的条件都不足以成为阻碍。 无论是地上脏,还是怕这么躺着太显眼,容易引来别人的注视,都有他和她一起来承担这份所谓的“风险”。 容寻顺着躺在她身边,他什么也没说,毕竟,比起实际行动而言,其余的话都是无用的。 她闭上了眼,真的如她所说般,想认真感受他的曾经。 其实,环境并不重要,决定一切的,是人的心境。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不大可能与他共情。 可仅仅是这种真挚的心意,就让他满足了。 他微笑,“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多好。” 这是真心话,不是什么奉承。 他是她哥哥,从地位上来讲,比她高一些,他根本没有夸她的必要。 容缈很坦然地说:“不好。我有病。” 她并未睁眼,只是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淡然,这句话显得很轻,好似没什么分量,却跟一根刺似的,扎了他一下。 “容缈。” 容寻忽地叫了她的全名。 他很少这么称呼她。即使是有事要找她时,他都不会喊全名,也不称她为“妹妹”,大都是用“你”来叫她。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条件反射似的睁了眼,眼神里有点迷蒙。 在她原来的集体生活中,大家都相处得很好,一叫全名,八成是犯错、要被惩罚了。 虽说福利院的惩罚并不是很严重,有可能只是罚站三分钟,可对于心智不算太成熟的人来说,不奖励就是最重的罚了。 看着容缈些许紧张的神色,容寻也后知后觉到了什么,他知道是自己的语气太重了,放轻后,才说:“你别怕,我不是要责怪你。” 大抵是“哥哥”的身份,让他无论说什么话,都自带信服力,她眼中的茫然褪去了些。 现下的她,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不跟她有来往时,她的状态一切都好,可一旦要同她说些事,就必须小心翼翼,连语气都不能重半分。 如同她自己所言,她是病人,需要受到特别的关照。 对于怎么处理她的状况,他是有些摇摆不定的。对她特殊,只会加重她对自身“生病”的认知,但这种认知对她情况的改善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叫她有自暴自弃的倾向。 可如果他正常对待她,她会跟他预计般好转吗?况且,第二种方案,仅仅适用于她不接触其他人的情况,到了外界,全是冷眼和偏见,反噬的作用很大。 容寻不是心理医生,他在这方面也并不专业,一旦他决策失误,危及的是她的生命。 不过,对别人的生命负责,本就是他的职责。似乎不管怎样,这个决定,都必须由他来做。 “为什么会那么想?”他问。 她答:“大家说的。” 不出他所料的答案。这也是难免的。 集体生活的优劣之处,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它能带来幸福,也伴随痛苦。小团体的存在,更是将霸凌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容寻面色不变地问:“在你说的‘大家’里,有医生吗?” 他是个很会抓关键点的人,一下便找到了可突破的漏洞。 容缈也回想了一会儿。 在她的记忆里,院长为了不让她应激,是没有直接带她去见医生的。 她的病,也是不知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可能是院长和医生的谈话被听见了,亦或是她的诊断证明被看见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抬手,摸了下她的头,“既然如此,就说明大家的判断可能并不准确。” 容寻撒谎撒得理所当然。掺杂着一半真话的谎言,比百分百的谎言更难以分辨。 实际上,他的话还有几分道理。即便她真的是被确诊了自闭症,那估计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而且……” 他刻意拖长音,“很多人都不健康的。正常人一直是少数,只是看上去多。” 这个健康,不单单指身体,还指心理。 人很会伪装的。 容缈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她的信任总是很莫名,让他有种,即使他把她骗了,她也会坚定不移地信他的错觉。 其实,这个话题到这里时,已经可以结束了,没有再延续到必要。 但鬼使神差般,他问:“为什么信我?因为我是医生,我说出来的话,比较权威吗?” 他把理由都给她陈列出来了,她只需点头或是摇头即可。 而容缈却沉思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她只单薄地重复道:“我相信你。” 这份信任,撇除他的身份和职业。 哪怕是旁人说出相同的话,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信的是他这个人。 容寻的心中有些惶恐,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专业的解答者。 方才他的回答,之所以能瞒过她,也只是因为她过于单纯了。 她好像相信他可以治好她,可他却每次都在担心他会不会将她拖下去。 不论容寻内心是怎么想的,他都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他只说:“我会尽力对得起你的信任的。” 布置好一个简易的野餐环境后,他想让她放松地吃吃喝喝。 这时候,容缈倒没有那副吃货模样了。 她看着他,问:“正常人为什么不正常?” 顿了下后,她又问:“……他们生了什么病?” 原本的话题明明已经结束了好一段时间,但她再度发问了。 也不是钻牛角尖,她的世界里就是一根筋的。好奇的事,无论过了多久,她都不会忘。 第539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五) 她问得很随意,完全不用考虑时机和听话人的感受。 容寻是知道答案的。 不过,他依旧无法确定,怎么选,对她才是更好的。 他应当揭开世界的阴暗面给她看,还是把她关在信息茧房中? 选什么,对她都不公平。 他问:“你想了解?” 她点了一下头。 容寻的眸色变得幽深了些。 他总是这么冠冕堂皇。 看似他是在给她取舍的权利,可在这种情况下,她答应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所以,他不过是在给他自己找理由罢了。 好似他这么做了,他就能心安理得,他就不是在害她,而是在尊重她的想法。 只有他清楚,他在做的事。 他在诱导她、操控她,往他想要的方向去,目的是减轻自身的负罪感。 但这样,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面对她时,即使是他欺骗成功了,他也感受不到心底的安慰,只会愈觉沉重,愈发知道自己是多么恶劣的人。 她就像一面镜子,将他的黑暗映射得一览无遗。 作为镜子的她,能看见他的灰暗吗?她应当是看不见的。 因为她在知道了他的本性后,就不会再依赖他了。她会远离他。 这样做,才正确,才是真正地对她好。 容寻点了下自己的心脏,若无其事地道:“这里出了问题。不是心脏要坏了,而是心里的病。” 他说得倒没错。大多数人都有心理问题,不是家庭原因,就是在生活上遇到了困难,产生了负面情绪。 得不到舒缓的情绪,积压在一起,就像恶性肿瘤一样,种在了心中。 最开始,它是不被看见的,随着不断长大,它慢慢地影响起了身体的主人。 它可能可以被重视,却很难被根治。 更多的情况是,它根本不被给予一个眼神,直到它将人吞噬。 “苦难”,好像太常见了。 人又喜欢互相比较。 ——“这算什么?谁谁谁都挺过来了。” ——“就你一天天的毛病多,怎么没见其他人这样?” 在这种环境下,“肿瘤”成了一个气球,不停膨胀,直至爆炸。 容寻把这个说法告诉容缈。 她听后,问:“肿瘤?每个人都有吗?” 他摇了摇头,“大部分人。” “世界上仍然有无忧无虑的人存在,他们可能拥有很好的生存环境,所以没有遇到我们曾经的困境,也或许是自身的自愈能力很强,还有一些人,则是遇见了能拉他们一把的人。” 容寻低眸。 他说完后,神色冷淡。 这种幸运,真让人嫉妒。 无论是哪种情形,都叫人嫉妒得发疯。 为什么幸运总是降临在本就很幸运的人身上? 等他再抬眸时,他的神情已经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仿佛刚刚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他很会伪装。在这个世界上,谁不会伪装?面具而已,谁都会戴。 哪怕是对上容缈的目光,他也不闪不躲,坦荡而自然,甚至有余力地微笑了一下,“怎么了吗?” 她说:“‘我们’?” 简单的两个字,和她带了些疑问的语气,组合在一起,好似一把利刃,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后知后觉,他说漏嘴了。 怎么偏偏说出了这么一个词?把自己都绕了进去。他也承认了,他是病人。 该怎么做?现在就坦白? 不,不可能。如果他说了,后果由她承担吗? 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怎么去救别人? 最起码需要等到她有了自己的判断才行。届时她离开他,他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加速她的进程。 容寻云淡风轻地说:“当然,我也碰到过一些棘手的事,不过好在解决了。” 下一步就是转移话题了。 偏偏她又问:“不是一,是二、三?” 她的思维奇特,此刻也不是单纯地在说数字,而是与他提到的解决方法有关,是在问他,是自愈还是被治愈? 答案很明显了。他身边并没有一个能让他好起来的人,因而,他只能选—— “是二,想通了后,就不觉得是事了。” 他移开视线,避免与她对视,而后,他又回过头来,抬手,见她不反抗,他才在她头上摸了下,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所以,假如你遇到什么事,要记得来找我。” 一个能将自己救出来的人,自然也有救别人的能力。 她还小,不能接触太多黑暗面。 这个道理,他理应告诉她。 大家都会被治好。没有什么困难,是跨不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的,这是世界的真理。 他必须通过洗脑的方式,才能让自己信服。他信了,才可以平静地传达给她。 柔和的阳光洒落,丝丝缕缕落在他的身上。 容寻站在树荫底下,这使得光线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分割。 卷翘的长睫映下小小的阴影,轻抿的薄唇也在光下显得更柔软了。 容缈注视着他,她慢慢站起来,踮脚,学着他的样子,抬起手来,摸了下他的头发。 她的动作有些慢,由于不熟练,还带着一点迟疑。 他完全有时间避开的,但他不但没有,甚至还下意识地微微低头,便于她的触碰。 她说:“你也找我。”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容寻轻笑,撒谎道:“我已经没有‘肿瘤’了。” 就算有,又怎么可能找她? 不说要求她正确地开导他,光是想到他要一股脑地将负面情绪倾诉于她,他就足够自责了。 她看着他,说:“有没有,不重要。” 重要的是来找她。 容寻默然。 她让他怀疑,在这世界上,到底谁才是真的病了? 她表露出的善意、共情能力,都超出了自闭症患者的范围。 正常人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 因为她是很纯粹地在讲这件事,没有外因的干扰,也不掺杂任何欲求、利益。 她想帮他,仅此而已。 或许是他把她想得太高深莫测了,她的逻辑可能并不是他想的这样,但…… 她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他。 就好像,他真的有了一个依靠。 第540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六)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却也不失温馨。 容寻很少有过这样心安的时候,起初有些不适应,现在也习惯了些。 在他的陪伴下,容缈慢慢开始像个正常人,她的话变多了些,不再强烈排斥外出或是与人交往,和他的相处日常也更和睦了些。 只是,她还无法适应独自出门,所以,一旦有外出的需求,她和他都是捆绑在一起的,不会出现落单的情况。 容寻给她新买的小熊,和她原来那只,被肩靠肩放在了一起床头。 此外,他给她配了一个手机,留了自己的号码在上面,她将他设置为紧急联系人,备注是“容寻”。 而不是“哥哥”。 虽然兄弟姐妹之间的确会有互相称呼对方大名的情况,但她只是有自己的一点私心而已。 灵灵兔不肯告诉她,她和容寻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可她猜,应该是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的。 ……应该吧? 有了手机后,容缈的日常生活就丰富多了,她也过上了本该有的休息时光。 容寻则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正常,扮演一个“哥哥”,并不是太难。 照顾她,说白了,跟养一只小猫、小狗区别不大。尤其是起居上。 差别顶多是她会说话了,跟他会有交流。 另外,她的痕迹也慢慢变得浓墨重彩了些。 衣柜里,有他给她新买的衣物;玄关放着她的鞋;做饭时要多备一个人的份量;浴室里的毛巾、牙刷,都变成了两套。 她就以这种形式,一点点地“入侵”着他的生活,虽然悄无声息,可也无法被忽略。 放在以往,容寻如果能准点下班,都是在办公室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再不紧不慢地回家,之后点个外卖或是随便应付一下,洗完澡,便去睡觉了。 过得很单调、重复,也无趣。 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在下班后去做些别的娱乐活动,哪里都没有自己家里待着自在。 可容缈住进来后,他工作之外的生活,倒是变了许多。 他开始关注起身边的点点滴滴。 比如说,新出了什么口味的奶茶,周边多了哪些周末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还有就是,哪家的点心最讨她的喜欢。 单是他自己,肯定不会去在意新品奶茶,更不关注娱乐方面的消息。 只是,她喜欢,所以,他就能分出时间和精力去做。 容寻上下班都是开车出行,要是遇到了早晚高峰都是要堵上一阵子的。 偏偏她爱的那家店离他的上班地点有些距离,假如她叫外卖提前买好,等到回家了再给她,口感又不是最新鲜、最佳的了。 容寻在吃上的研究不是很深,自然也不关心这几个小时对食物造成的影响,可他想,她大抵是会发现其中细微区别的。 他总想给她最好的体验,因而,绕个远路、堵一会儿车,排大长队,都不算什么麻烦的事。 这种事做久了,他也不讨厌,甚至有些习惯于让她依赖他。 非要拿什么做个比喻的话,他现在更能理解原始社会的模式了。 雄性乐此不疲地给雌性提供食物、住所、自己能给到的一切。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雄性能从中获得满足感,自身的虚荣心被填满。 另一方面,大概是雌性收到“礼物”时的表现,让人想要继续送礼。 这个说法在好几个地方都有些不恰当。 譬如,他和她不是雄性与雌性间的夫妻关系,他们只是兄妹。 再比如,他也不觉得这样做,能让他感觉自己有多厉害,只是随手的事。 他仅仅是觉得,她收到他每天打猎得来的“猎物”时,唇角掀起的微小弧度,很讨人喜爱。 容缈每天都接受着投喂,时间一长,她就自动开始期待了,到了下班点,她就会从房间里出来,在客厅坐着,有时还会站在玄关那,乖乖等着他。 [容寻:今天不用等我了,有几台手术,会忙到很晚。给你点了外卖,留的是你的手机号,写了备注,外卖员不会打电话,会放在门口,然后给你发消息。记得确认外面没人了再开门。好好吃饭,早点睡觉。] 他职业的特殊原因,并不能做到每日都准时下班,临时有情况,都会提前给她发消息,不让她白等,也是不想让她的期待落空。 [容缈:好。] 回复完消息后,对面就没有再发信息了,可能是已经在忙了。 容寻实在考虑得很周到,连她不想接电话、不愿跟人接触都想到了。 而且,她一个人在家,危险的可能性确实是更大些。 容缈按着容寻说的,等确保了外头没人,才去拿的外卖。 吃好后,她简单收拾了下,尽量不给他增添负担。 她也清楚,他工作很忙,因而,她力所能及的事,就不去麻烦他。 对此,容寻也是有说法的。他对她说过,家人是可以依赖的。不过,容缈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容寻今天是真的很忙,几台手术连轴转下来,人都是有点迟钝的。 事实上,前几天就已经很忙了,也是熬夜、加班加点的,再加上今日,他有些吃不消了。 已经凌晨四五点了,他不能保证自己开车回家是安全的,加上小时候出过车祸,他不可能去冒这个险,便打了车回家。 等到了家,他的意识都是昏沉的,能开得了门,都算是他还保留了一丝清醒了。 容寻也没开门,这个时间点,外面基本上还黑着,室内只有很微弱的光。 他凭着肌肉记忆,开了房间的门,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几天的疲惫和困倦积累下来,导致他一躺下,就迷蒙地进入梦乡。 床上很暖和,连气息都是温热的,驱散了他从外面赶回家的一身寒意,叫人想要靠近。 他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挪了挪,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了起来。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而宁静。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 被这番小动静吵醒的容缈看着进错了房间、睡错了床的容寻,陷入了沉思,“……” 第541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七) 她犹豫了下,还是喊了喊他,“……哥哥?” 他就这么躺在了她的身边,距离很近。 容寻身上没有一点酒味,据此判断,他也没喝醉。 但……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上错了床? 容缈猜,大概是他太累了,他几乎是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中间没有什么停留和过渡。 她叫他,他都没听见。 因为挨得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 有点沉重。 他的每一次吸气、呼气,都像是在将所有疲惫倾泻而下。 温热的吐息萦绕在身边,叫人有些愣神。 从伦理的角度来说,她应该推开她的哥哥,都是成年人了,不能随意睡在一起。 可由于小时候的分离,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同他共枕而眠。 她也从来不会推开他。 他的疲倦肉眼可见,让她更不想拉开距离,亦或是叫醒他。 房间里的静谧,让这氛围变得些许奇异,甚至还有些暧昧。 容寻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虽然他因为职业需求,时不时就要被迫当夜猫子,一直以来都有黑眼圈,但其实平常看来并不是很明显。 不过,在一连几天的加班后,乌青便被逼了出来。 容缈微微抬手,想要触碰他的眼眸,却又担心会影响到他本就稀少的睡眠,手便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就快要触碰到他的下巴。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收回手。 然而,就在她准备撤离的时候,容寻微微有了些动作。 他稍稍侧过了身子。 这一侧,让她直接与他面对面。 修长的手臂随意往她那边一放,揽她入怀般,他将她困在了她的怀里。 容缈慢慢地眨了眨眼。 他……真的睡着了吗? 怎么会刚刚好,这么巧合地,在她想偷偷触碰他时,将她困住? 现下的境况叫人更窘迫了。 喊醒他,会破坏“兄妹”这层关系里微妙的平衡。 让他继续睡,又实在是不合规矩。 他的手揽着她的肩,落在她的背部,轻轻贴着。 容缈思索了几秒,也伸手,回抱住他。 她决定让他“愧疚”一下。 即使他醒来,他也会知道,是他先进错了门。 而且,他都抱她了,她似乎没有不抱回去的道理。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妨再摆烂一点,将错就错。 再说了,这也未必是个错误。 于是,容缈心安理得地抱着容寻。 什么担心、犹豫、自责的情绪,都是不存在的。 她甚至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好睡觉。 根本不怕被发现,就怕他发现不了。 现在时间还早,容缈没有早起的习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她也渐渐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容寻醒了。 他的睡眠一向很浅,今天是确实累到了,才会如此。 一睁眼,他便感受到了和往日里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很快就意识到,他的怀里有个人,他正抱着她。 刚性的大脑还有点混沌,不过,容寻立刻想起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他全责。 他慢慢地把自己的手臂往回收。 理智告诉他,他理应在她还醒的时候,立即远离她,装作无事发生。 要是问起来,他大可以说是在梦游。 但这是在推卸责任,他不想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 更甚者,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接触。 假如换作是别人,他就算是真的疲惫不堪,也不会在躺下后那么快地入眠,还会因为陌生的环境和人,树起围墙,将他人隔绝在外。 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在身边,她的一切都很让人安心,不论是气息,还是拥抱,都叫他卸下了所有防备,也收起了警戒心。 她具备这样的能力,在她身边,他的混乱不安被抚平,内心得到久违的安宁,他下班后想做的第一件事,从休息变成了立马回家,将美食带给她,看到她露出微微的笑容,然后…… 拥抱她,或是……亲吻她。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或许已经积攒很久了。 久到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 可能是 容缈的脸离他只有几厘米远,他看得见她根根分明的长睫,和饱满漂亮的唇。 人会在什么时候失去控制吗? 会的。尤其是心脏加速的时候。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大声。 鬼使神差般,容寻慢慢拉近距离,与她鼻尖相抵,他只要稍微抬起下颌,就能碰到她的唇。 他幅度很小地去接近她。 她的唇就在眼前。 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他在干什么? 容寻忽然停住前进的动作,他的理性逐渐回笼,也清醒了不少。 且不论她是他妹妹,在这种情形下,他的确会忘记这一点。 因为长久的分离,本来就不是很亲密的血缘关系,被一时忘却也是有理有据的。 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她还在睡觉,她的意识,是模糊的。 他这么做,是在占她的便宜,更是在欺负她。 退一万步来讲,这种事应该发生在双方都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不是吗? 倘若双方都混乱,必然是荒谬的。一方醒着,一方睡着,就更冒犯了。 容寻微微往后退了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不会肌肤相贴,却又不至于太远。 他很想与她亲近,但不是现在。 她的一缕发丝垂落耳边,他踌躇了下,还是抬手,帮她捋了下头发。 指腹无意间擦过她的脸颊,让他的手指也有点发烫似的。 大概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触碰,容缈的睫毛颤了颤。 这是要醒的前奏。 容寻自知现在应该装睡,或是起身下床,可他什么动作都没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后,容缈睁眼了,她看着眼前的他,眨了眨眼,“早。” 她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本该如此,哥哥和妹妹本来就要睡在一张床上似的。 容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微笑,也是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早上好。” 他同她达成某种独特的默契,一个故意没叫哥哥,一个不知为什么没喊妹妹。 第542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八) 或许是良心发现,身为哥哥的自觉回来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他知道现下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便先松开了手,坐起身,与她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容寻微微低眸,并不敢直视她,嗓音有些哑,“昨天……加班有些累,忘了你睡在这里。” 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她说:“嗯。” 很平淡的语气,不以为意。 他的心中居然莫名涌起一股失意。 其实他本该庆幸的,同她相拥而眠,还有了她的原谅。 所谓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他很失落。 因为他清楚,她不在乎的本质是,她不把他当成一个异性看。 她避嫌,避的更像是“人”,她没有那种性别意识,她将他当作家人也好,朋友也罢,就是不会当他是有发展可能的伴侣。 这个问题严峻,却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事。 “还困不困?你继续睡吧,我先去洗澡,再做早餐。等你睡醒了,应该刚好能吃了。” 说罢,容寻不等容缈回答,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的步伐很淡定,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这是溃逃。 容缈乖乖地躺在床上,被窝里仿佛还残存着容寻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后,浴室里传来水声。 她的思绪有些飘散,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容缈也起床了。 就像容寻所说,她本该再睡一下的,赖床是她优良的传统美德。 不过,她想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声。 虽然貌似已经晚了。 容缈走到浴室的门口,门上隐约勾勒出容寻的身形,她看得并不明晰。 她抬手,敲了敲门。 大概是她敲的力度不大,他没有听见。 于是她又敲了几下。 里面的声音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滞了一瞬。 就连方才若有若无的、有些许压抑的呼吸声,都停了停。 过后,水声才停下,容寻的声音也传来。 “……怎么了?” 他的嗓子还是有点哑,她猜是他赶夜路回来吹了太多风。 她说:“没有烧水,只有冷水。” 知道他忙,以往,容缈都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能为他省一点时间、减轻些负担,都是好的。 譬如,在他下班前,算好他回家的时候,提前打开热水器,这样一来,即使他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也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洗上热水澡。 可昨天,他说不用等他,她就不清楚他回来的时间,哪怕她预先烧好热水,等他回来,水也凉了。所以她没管热水器的事。 他去洗澡了,她才想起这回事。 浴室里静默了一瞬。 “没关系,冷水正好。” 容缈:“……?” 这话就有些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现在是冬天,她虽然宅,不怎么出门,却也知道有多冷,路上的行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家里是有暖气没错,但这不代表大早上醒来洗冷水澡不会冻僵。 “冷水不好。” 她义正言辞地驳回他,声音不大,可很坚定,“会感冒。” 他明明把她照顾得很好,怎么遇到他自己的事,就成了笨蛋?这种常识性知识也会忘。 容缈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好像还掺杂着些淡淡的笑意。 “不用担心,我没事,不会生病的。” 容寻顿了顿,又说:“况且,我也需要冷水来……清醒下。” 听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总不能进浴室叫他不要洗了。 容缈道:“你很忙吗?” 忙到连舒舒服服泡个澡的时间都没有,要从起床开始保持清醒的头脑。 “嗯?” 他愣了愣,而后才理解了她的脑回路,轻笑着答:“这一阵已经忙完了,是我自己想冷静冷静。” “哦。”容缈不再说话。 看见浴室外的身影离去,容寻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他低声说:“真是……疯了。” 他的耳垂染上了不自然的绯红,像是在遮掩什么行为。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除脑外后,容寻迅速洗完了澡,收拾好了自己和浴室。 他刚一到客厅,便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面包香气。 容寻下意识回头看去,是容缈将烤好的面包放在餐盘中,她正踮着脚,要去拿放在壁柜里的果酱。 “我来吧。” 壁柜设计得高,适合他的身高,对她来说则是有点难度的。 他几步走到了她身旁,稍一伸手,便将罐子取下,放在她手心,“怎么不多睡会儿?” 容寻几乎是将她困在了他和流理台中间,她感受到身后他的气息,有些冷冽,夹杂着些许香味。 他今天用的沐浴露是不是比平常多?香气比平时明显些。 ……可能是他还没睡醒,用多了沐浴露。 总不可能是要掩盖什么气味。 “不困,睡了很久。” 刚说完,她就打了一个小哈欠,眼睛都有点湿意。 容寻稍稍弯唇,流露出笑意,“还说不困?” “嗯。” 容缈对此并不心虚,她转身,打开罐子,拿着小刀往面包上涂抹果酱。 做饭的事,大多都是容寻负责,他有时间下厨的话,一日三餐都会是热乎乎的,很有生活气息。 容缈比起做,更擅长吃,因而她只是拿吐司机稍微加热了下食物。 但他也没阻止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在面包上“写字”、“作画”,唇边衔着笑意。 这一刻,美好得让所有杂乱的思绪都不复存在,他甚至因为之前产生了那些想法,觉得自己是那么龌龊。 “好了。” 容缈把容寻的那份面包推到他的面前,旁边温热的牛奶也被她一并奉上给他,然后,她低头,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他起初还没发觉两份餐食有什么不同之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等回过头来,他才看见,自己的面包上被她拿果酱,用刀涂抹出了“冷水”两个字,底下则是一个“x”。 容寻轻轻摇了摇头,“知道了。” 他愈发感到不堪,她在担心他的身体,而他在浴室里…… 想她。 —— 突然更新!新年快乐! 第543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十九) 早餐后,容寻收到一条消息,他点开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尽管是很小的面部细节,可也被容缈看在了眼里。 她抬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等着他开口。 往往都是这样,她不用说话,他就知道她在好奇。 容寻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起码要征求她的意见,“我有个同事,听说了你的事后,说国外正好有个特殊教育招生计划,应该是适合你的,问你想不想去?” 上学……上什么学!她躺平得正舒服呢。 容缈闭口,一言不发的模样,落入了容寻的眼中。 他解释道:“他也是好意,但如果你不想,就不去,你的意见是最重要的。” 以容缈现下的状态来看,她其实是可以慢慢尝试去接受外界的。 她问:“你呢?” 容寻微怔,“我的意见?你想去的话,我会和你一起。” 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生活在别的地方,况且是国外。 哪怕现如今的通讯和交通都很发达,他也放心不下。 他补充道:“单是说在国外上学这一点,你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的确是好的,可国外也有很多无法忽视的问题。” 因为容寻自己有留学的经验,所以他很清楚。 包括他的病,都是在那种环境下酿成的。 他怕没有他在,她会受欺负,会不开心,会走上他的老路。有些问题是有钱也解决不了的。 因而,她要是想去,他一定会跟着去。 在他的计划里,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和她分离的情形。 “我工作上的事会自行调整好,你不用有顾虑。” 容寻简单分析了下情况,“至于国外那边,我会提前打好招呼,到时候我们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在用自己拥有的一切资源,给她铺路,好像只要她点头,他就能立刻办好一切。 她要做的,只有决定,仅此而已。 容缈微微低下头,抿了下唇,“……很麻烦。” “是在担心麻烦我吗?我不麻烦,只是,你想去吗?” 容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他也不急着知道答案,很有耐心地等着。 从他的角度看,他既希望她能回归“正常”的生活,又不想她是被迫去做改变的。 所以,他支持她的想法,无论她选择什么。 容缈这边,倒没什么可犹豫的,她只是在想一个恰当的理由去拒绝。 灵灵兔说好的休息位面,去上学,那不是给自己增添负担吗? 而且,她还在想另一件事。 她认为容寻在心里,也是偏向于和她一同留在国内的。 容缈不觉得容寻有多喜欢国外的环境,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回来? 以他当时的资本,他完全可以在国外挥金如土地潇洒生活。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要去。她不想让他回忆起从前。 她答:“……不想。” 容缈正准备说原因,却听容寻说:“好。” 他没有再问什么,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只是拿着餐具去清洗了,仿佛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件事。 她看着他的背影。 身形高大,衣物勾勒出身材线条。 ……貌似比上次清瘦了。 整理好厨房后,容寻问:“中午想吃什么?要不要小甜品?” 他说着,就要去换衣服,一副要出门采购的模样。 容缈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我自己去。” 他迟疑了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在容寻的印象里,容缈就没有单独出过门,平时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家门口。 她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休息。” 说罢,她就拉着他的衣摆一角,往房间走去。 以容缈的力气,容寻要想不被拉动,是很简单的,但他没抗拒,被她拉着走。 他被她带着,坐在了床边,“你真的没问题吗?” 容缈说:“我记得路标,有导航。” 他欲言又止,本想告诉她,可以不用这么做,他没累到不能动弹的程度,可她主动愿意踏出去,也是好事。 容寻点了下头,“那你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情况,都要跟我说,好吗?” 她似乎很不赞同这种说法,又强调了一遍,“我可以。” 他有点哭笑不得,“好,注意安全,手机有电吗?” “有。”容缈把被子往上抬了抬,把被角放在他手心,“你睡觉。” 这是不用他管的意思了。 容寻应下,看着她离开,忍不住叮嘱道:“多穿点,别冻着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她是像的,一样的倔,想做的事,就必定会去做,谁说都没用。 容缈把自己穿得很保暖,见容寻又从房间里出来,他手上拿着一条围巾,是他自己平常会围的那条。 “外面风大。”他低下头,给她系上,“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为她戴好围巾后,容寻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会去睡的。” 容缈这才满意地离开。 她走后不到两秒,他就感受到家里的空旷。 容缈也不是多吵闹的人,她大多时候都很安静,但她不在家,他就是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打开了静音,静得可怕。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依赖,她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好好在他的视野范围里,他就会感到安心。 容寻回到了书房。 虽说容缈把他拉进她的房间,让他在那里睡,可清醒状态下、且反省过了的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他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了一本书,翻了两页之后,就将书盖在眼上。 看来,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她成长了很多。 容寻并不以为是自己的功劳,他只觉得给她的陪伴还是太少了。 以前加班的人是他,在家待着的是她,他没有太大的感受,只知道有人等着他,要早些回去。 等角色颠倒了,他才知晓,这种等待有多难熬。 而且,他还会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担心她是不是迷路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她也会有这些担忧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有更好。 她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地活着就好了。 第544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 容寻并不懂容缈这种想照顾他的念头是从何而来的。 午休时,他似是无意地问起同事对此的看法。 同事的回答很是坦然,“那不是挺好的吗?兄妹之间就是要互相帮衬啊,家人都是这样的,还计较什么你我?” 或许是容寻从家人中获取的温暖太少、太遥远,他已经记不清被照顾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他从同事的答案中精准提取出了两个字—— “兄妹”。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很不顺耳。 归结于血缘,是最恰当的解释。但他偏偏不喜欢恰当。 容寻实在很难将她看作妹妹。 一开始他确实是没有其他想法,那层身份,无疑是外界强加过来的,没有一起长大的经历,完全从天而降。 他最初把她定义为“妹妹”,只是认为该这么做,可显然,他现在正往“不该”的方向发展。 同事说:“下周有个讲座,你八成得上,作为代表发言。” 容寻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轮不到我。” 同事答:“这可不是轮不轮得到的问题,得看上面安排,地点在d大,也不远,你要是去,宣传上肯定能少费些功夫,不容易冷场。” 容寻只轻笑了下,眼中没有笑意,没做评价。 只要他想,场子冷成北极不是问题,所谓的温和,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之后,容寻当真收到了通知,他是主讲人之一。 他本身空闲的时候会做些课题研究,临时准备起来的难度也不大。 而且,这份演讲是面向高校学生,专业性相对来说没那么强,更注重互动性和趣味性,底下的听众别全听着睡过去了就行。 容缈正刷着手机,她近来很喜欢看各种探店视频,虽然不一定有时间去,但收藏一下也不亏。 她刷到一条介绍d大美食的视频,食物很引人注目,底下评论也不容忽视。 [好多美食!真的物美价廉!请问校外人士也可以进去吗?] [当然!刷身份证就行。建议下周来,有个超帅的医生要来我们学校演讲!] [海报帅得我眼前一亮……不是说好医学生都秃头的吗?] [希望名额不会太难抢,帅哥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想学点知识。] 容缈带着关键词搜了一下,出来的就是容寻的海报,是很板正、严谨的公式照,却难掩他的帅气。 她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跑到他书房前。 今天周日,他在家。 他的书房大多时候都是敞开着的,并不对她留有隐私。 她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容寻正在写稿子,大体都完成了,他在润色,想着写得不那么死板,由于尺度不好把握,他决定再写不出来就用第一版的学术报告风格。 听见她叩门的声音,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向她,“嗯?是不是饿了?” 容缈摇了摇头,走近了些,把手机上的内容给他看,“你?” 同名同姓,照片也是他,摆明了要去演讲的人就是他,除非史诗级诈骗。 “是我,被安排了这个工作,怎么了?” 容寻没太关注过舆论,自然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一睹他的真容。 “我也去。” 容缈甚至说的不是“想去”。 他有些意外,“去听演讲?会很枯燥。” 如果她也去的话,他的稿子就得再斟酌一下了。 容缈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去吃食堂。” 她一说,他就明白了她心血来潮的原因,笑了下,“是因为食堂才想去的吧?” 容寻也不介意,本来就是一个她可去可不去的活动,她去,他还感到庆幸,不论她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对他来说没差别。 “嗯。”容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没什么好掩饰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爱吃。 再说了,除了这一点以外,她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顶多说是想看他西装革履的模样。比起后者,还是美食作为“借口”更自然。 容寻颔首,“我给你留一个座,你想在中央些的位置,还是靠门近的?” 他考虑得是周到。坐中间,视野绝佳,能更好地看见他,可相应的,她周边一定会有不认识的人,好的座位还有可能被换。 离出口近的就不一样了,旁边人少,听得无聊了,还可以不显眼地离开,去她想去的食堂。 容缈不假思索地答:“门。” “好。”容寻失笑,她果然是为了美食去的。 到了讲座那天,容寻先把容缈送到了d大,跟她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注意事项,才离开。 教学楼外面正在排队,她本想着错开时间去,结果,等到了时间,就已经堵上了。 本身场地的可容纳人数就有限,没有拿到票的学生只能在最后一排或是过道上旁听,如今连入口都交通堵塞了。 容缈觉得自己挤不进去,就算进了,想出来也很难了。 于是,她转身往食堂那边走。 与此同时,容寻正在被同事调侃。 “这里三层外三层,可都是来看你的。” 容寻无动于衷,“大家都是为了学习知识而来。” 他的目光在观众席上流连着,定格在某处,原本该出现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在,那里坐了别人。 或许是因为他回头看,那边传来一些惊呼声。 同事接着说:“承认吧,人家都是慕名而来。” 容寻收回视线,语气淡然,“对医生有滤镜很正常。” 他年轻的时候还对世界有滤镜。 容寻的话,总是将自己的个体特殊性抹去,将讲座的受欢迎程度归功于集体或是职业。 他拿出手机,正想给容缈发消息,还没亮屏,就被叫去准备,只好先简单地问了句“在哪”,便把手机收回口袋。 台下响起掌声,投向他的道道目光也热烈。 他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却无心顾及。 容寻穿着寻常的正装,身姿笔挺,在发言前,他最后再抬眼,看了看门口,没见到想见的人,就将备好的稿子,换回了最开始的版本。 两版都交给上级看过了,都过了,至于用哪版,他有选择权。 第545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一) 发言结束,容寻下台后的第一时间是看手机。 [容缈:食堂。] 是他刚发完没多久后,她回复的,距离现在已经有一会儿了。 收到了她的信息,他才放心了些。 容寻随意找了个理由,没从堵住的正门,而是从不显眼的内部人员通道离开了。 d大有几个食堂,档口也很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视线在各个位置上扫过,都没找到她。 容寻蹙了下眉,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担心她遇到什么事,便又给她发了消息。 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等了大约两分钟,都没见她回话。 容寻索性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却迟迟没有接听。 他是真的慌了,脑海里瞬间出现千万种可能。 儿时父母车祸离世的画面仿佛又涌上心头。 眼前是只剩下鲜艳到可怖的血。 容寻开始在整个校园里寻找。 d大是出了名的风景好,可他完全将景观忽视,跟一台扫描机器似的,试图在人海里“捕捉”她,一边在内心祈祷着她千万不要有事。 比起没有负好责任,对不起福利院院长和父母的托付来说,他更怕的,是失去她这件事本身。 平日里,因为繁多的消息,他的手机都开着静音,现下被他调成了响铃模式,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讯息。 他甚至各个教学楼里都去了,不断猜测着她的去处。 将校园的一半找完后,容寻终于收到了一条来自容缈的回电。 他忙不迭接听,微微喘着气,声音里是后怕、颤抖,“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容缈怔了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平复呼吸,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怎么不说话?你在哪?告诉我,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她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在献血的地方。楼叫什么,不知道。” 容寻不解,“献血?你去献血干什么?疼不疼?” 这一周,d大的确有献血活动,校内外人士都能参与。他来的路上有看到宣传横幅,不过没太关注具体的安排。 她想了想,说:“有一点疼。” “我马上去找你,待在那里,不要乱走,也别挂电话,好吗?” 容寻随机问了路人,得知了地点后,大步往那个方向走,“抽了多少?头晕不晕?血止住了吗?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她又不是擅于表达的人,说“不疼”,大概是有些疼、还能忍的程度;说“有点疼”,就是真的疼了。 “200。不晕。” 容缈抬眸,看了眼挂着的时钟,“还没到说的时间。” “好,你先按压着,我很快就到。难受吗?”他问。只恨不得再快些。 她有点放空,“还好。” 等容寻到了后,快速走到容缈身边,他挂断电话,蹲下身,抬头看着坐在座位上、正按着穿刺处的她,“我来了。为什么突然想来献血?” 没有责怪的意味,只是心疼。 容缈交代道:“送巧克力。” 容寻:“……” 这个理由,让他无可奈何,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说:“家里没有了吗?是我不好,没记住。你想要,我都买给你。我以后会记着的。” “有,但我刚才想吃。” 她强调了下重点,“免费。” 半路上看到宣传就来了。 容寻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错,我之后随身携带。” “我来。” 他接替着,给她按住伤处,“按很久了吧?手酸不酸?” 容缈点了点头,总算空下一只手,去拆巧克力的包装。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男同学,问:“我帮你吧?你一只手不方便。” 她说:“好。谢谢。” 男同学帮完后,将巧克力放回她手心。 容寻来的时候太急,根本没心思注意别人,眼下看见了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微微笑着,问:“这位同学是?” 他第一次见她同异性说话,没几个字,也全是礼貌用语,可他内心的占有欲疯长。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会怯生生的,避开旁人的目光,也不会回答对方的问题。 或许真的是因为和他相处了,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他应该为她能正常和别人交流而感到开心。 然而,他不想看到这种画面。 非常不想。 容缈说:“外套和手机掉了,他帮我捡。” “是吗?”他的唇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这似乎能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一直没消息。因为验血时不便,她的手机又放在兜里,扎针时要脱外套,抽血时没有看手机的闲暇。等抽完了,她才在那位同学的帮助下,跟他联系上。 容寻见容缈的血止住了,便将纱布丢进垃圾桶,站起身,看向那个男生,“谢谢这位同学的照顾了。” 他微微一笑,“你可以让一让吗?她还不太舒服。” 状况外、吃着巧克力的容缈:“?” 男同学闻言后,站起,让出了位置。 容寻自然而然地坐在容缈身边,他看着她手臂处留下的青紫痕迹,不禁微微蹙眉,面露担忧,“还好,没有肿,我会提醒你小心水的。饮食上,我也会再注意些的。” 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 虽说没有红肿,可他还是怕碰到让她疼的地方。 容缈乖乖地坐着。她其实不是很明白,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有点刻意。 因为他是一个实际行动大于表面言语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不声不响地给她准备好了一切,也不会提自己的功劳。 特意说这么一番……他肯定不对劲。 容寻将她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动作熟稔,声音温柔,“自己能走吗?要我抱你吗?” 这话惊得容缈都不敢咬巧克力了,但她没表现出来,只微微低头,避免与他对视,“能走。” “嗯。”他面色未变,也没说什么,牵起她的手,“回家。” 第546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二) 等被他牵着手起身了,容缈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全程,他都没喊她“妹妹”,也并未彰显出自己“哥哥”的身份,甚至疑似故意将他和她的关系模糊化。 而且,在此之前,他没这么牵过她的手。 此刻的牵手,没有任何的意义,不是安慰之类,更接近于肢体接触自身的含义。 她的手指微微蜷了下,却被他握得更紧。 容寻说:“人多,别走丢了。” 无可挑剔的理由。 离开前,容缈拿到了自己的献血证。她翻开,看了一眼,然后放回兜里,面上不动声色。 她也不单单是为了巧克力才来献血的。 献血证上有血型,明确这条信息,对她来说很有帮助。 灵灵兔一直不肯说,她和容寻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尽管她自己是偏向于相信没有,可还是要有些证据才更叫人放心。 平日里,她很少跟外界接触,没什么机会去测,这是个机会。 按理来说,只要再知道容寻是什么血型就可以了。 但由于容父容母都已离世,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当年车祸时的资料,调查起来,难度可能很大,单靠血型,并不好完全确定下来。 另一个方法,是他和她去做亲缘鉴定,不过,这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想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 总不能说,她在想他和她是不是亲兄妹。 容缈随意找了个借口,“巧克力好吃。” “……是吗?” 听她这么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画面,却是刚才那人给她拆巧克力包装的画面。 碍眼。 容寻微笑,笑意不达眼底,“这么喜欢?” 他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在意的点,“可我看,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没什么特别的。有好吃到,让你出神、回味的地步吗?” 温和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吃味。 她和校园里的学生,称得上是同龄人,没有代沟,更聊得来。 这个年纪谈恋爱,是最“恰当”的时机,不会被家长称为“早恋”,感情好,还有可能结婚,一步到位。多么让人憧憬的概念,和喜欢的人,从学生时代迈入婚姻殿堂。 他稍稍偏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告诉我原因,好不好?跟……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容寻本想强调一下,他作为她的哥哥、家人,是能倾听她的想法的,他想用这层表面的关系,让她再相信他一点。 但他想了想后,还是将“哥哥”换成了“我”。习惯一旦养成了,可就不好改了。他还是应该潜移默化地让她忘记他是“哥哥”这件事。 容缈不懂他为什么执着在这个问题上,她随口说的理由而已,叫她怎么圆? 她摇了摇头,“没有原因。” 他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更害怕她是因为那个男生,而在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d大不宜久留。 容寻发了信息给同事,说明了下情况,本来活动结束后,他理应回去和所有人拍个合照的,可他现在“有事”。 他带着她,往停车场走,“以后不管去哪,都和我说一声,好吗?” 结合方才的场景,容缈也猜到他找她找得很急,的确是她没做好,但她也是没想到,他的活动那么快就能结束,“好。” 见她应下,他循序渐进地说着:“虽然学校里的好心人是有很多,不过我们也不能确保每一个人都是好人,是不带任何心思和目的来接近你的。” 容寻为自己卑劣的说法感到惭愧。他把对方定义为“别有用心的好人”,而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她对感情的定义、理解还很浅,哪怕真的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念头,也很正常。只要适时掐断就好。 他是有些嫉妒。 即便她没有承认什么,仅仅是他的猜想。 最嫉妒的时候,甚至产生过极端的想法。譬如,让她永远不要出门,禁止她和陌生人交谈,最好看都不要看旁人一眼。 只待在家里就好了,只同他说话,永远望着他。 其实,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做到。 好在终究还是理智稍胜一筹,那些疯狂都被压制下去了。 容寻已经尽可能地将自己的醋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了,可一个人真的吃起醋来,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他的不寻常,也被容缈看在眼里。 她的睫毛轻颤了颤,乖乖道:“嗯。” 他给她拉开车门,手抵在上面,以防她撞到头,等她坐进去后,他才关上门,绕到驾驶位,坐上,侧眸,对她说:“所以,答应我,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好不好?” “好。” 她点头,看着他,对字里行间充满不安的他,说:“信你。” 短短两个字,就能把他的心情拯救回来。 容寻摸了摸容缈的脑袋,唇边衔着笑,这次的笑容,倒是发自内心。 他又在言语中加入了自己的私心,“嗯,只信我。” 这么说,不太道德。只是,这种事干多了,愧疚感都没那么深了。他自然是打心底希望,他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别的人,他也确实信不过。 容缈重复一遍,“只信你。” 这下,他彻底将其余的人和事抛之脑后了。坏情绪一扫而空。 容寻暗自平复着,眼眸里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此时心情很好。 他倾身,靠近她,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无意间被她的发丝触碰到了后,连呼吸都一滞。 “……安全带。” 容寻抑制住更为出格的想法,克制着,给她系好,心里一点都不冷静,乱得不行。 随后,他才坐直,调整好自己这边,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妄图掩饰泛红的耳尖。 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没有回看她,而是打开了车内的暖气,欲盖弥彰地说:“天气很冷。” 是的。咳嗽是因为风大,耳朵发红是被冻的。一切都怪天气。 容缈附和道:“嗯。” 不知道啊,她什么都没看见。 第547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三) 同容缈在家休整了后,容寻回到正常的工作模式。加班倒没那么严重,只是依旧忙。 又是一个周末,她还赖在床上没起,他便先起了,没打扰她睡,自己处理了一些工作,随后备好了餐食。 期间,他收到一条消息,说是下周要出差,为期预计半个月,依据实际状况而定。 这种安排不好推掉,他回复好后,就将手机搁在一边,转而去收衣服。 家里有洗衣机,但贴身的和不好清洗的衣物,都是他手洗。 容寻将一件件悬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取了下来后,有条不紊地叠好,放在旁边。 他整理她的外套时,发现她的口袋处有些鼓鼓囊囊的,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顾及她还在睡觉,他自作主张地探进她的外套兜里,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本子。 “……” 大概是某种奇妙的心理作用,亦或是他的恐慌程度有点过于夸张,他险些将它看成结婚证,手都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要把它掉在地上。 等看清上面的字是“献血证”后,他才镇静下来,也缓了口气,如释重负,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 他就说……怎么会是结婚证……简直荒谬,想想都觉得可笑。她正好好待在他身边,和谁结的婚? 可能是她洗澡时忘记取出来,导致献血证和衣服连着一起被丢进了洗衣机。 薄薄的小证书被水洗得皱皱巴巴,容寻决定“抢救”一下,毕竟,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献血,很有纪念意义。而且,她的所有物,他得帮她好好保存。 他拿了吹风机,怕声音吵到她,只开了最小档的风力,翻开第一页,耐心地吹干着。 修长的手指拂过证书上她的名字,指腹游移得很慢,动作轻柔,如同在抚摸着她的脸。 容寻注意到她的血型,反应并不是很大,只是默默记下了同她有关的信息。 被水弄皱的纸制品最难复原,偏偏他很有耐心,手指一点点抹去上面的褶皱,在纸张上不断推进着,如此循环往复,最后将它挽救了个八成,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他关掉吹风机。碰巧,容缈这个点也起床,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神还有点懵,明显还在过渡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是不是吵醒你了?我看你上次的献血证在口袋里,我洗衣服的时候没有注意,没把它拿出来,被浸湿了,刚刚在把它吹干,但想要恢复原状,还是太难了。” 他对她是一点责怪之心都不存在,分明是她忘了拿,他却要说是他自己的问题。帮她处理好了,也要为没有完美解决而解释一番。 抛开其他的不说,他在照顾她这一点上,做得是当仁不让。 容缈摇了摇头,“谢谢,很辛苦。” 他轻笑了下,“不会,我本来就该做这些。况且,跟我,不许说谢谢,忘了吗?” 她略微定了定神,“好。” 哪有什么本该?他自身工作忙得不行,还要给她做饭、洗衣,平时的卫生也是他来做,家里缺了什么,她一跟他说,或是他察觉到了,都会第一时间去买,满足她的需求。这些事,他做起来一点怨言都没有,反倒乐在其中似的。 容缈真的很怀疑灵灵兔所说的话,并且再一次确定,他是完美的。 她在餐桌前坐下,慢吞吞吃着早餐,大脑还在重启中。 忽然,她顿了一下,想到什么,有些不安地看向在整理衣物的他。 ……他刚才,吹干的是她的献血证,上面有她的血型。 容寻作为医生,肯定清楚他自己的信息。如果他是知道容家父母的血型的话,那他此时此刻就能判断出他和她的关系了。 但他没有反应。这说明什么? 当然不能排除他不了解父母血型的情况。可她怎么想,都感觉另一种可能性大些。即,不出所料,他和她就是亲兄妹。 已经被说过的信息,被又一次验证,自然不会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容缈第一次觉得食物都不香了。 天塌了。 察觉到宿主的“至暗时刻”,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憋笑憋得脸都要僵了。 一个攻略目标,再加上一个宿主,俩人都是自己吓自己。 它保持着闭麦不说话的状态,决定让这种抓马的误会延续下去。 容寻将她的衣物放到她的衣柜里,而后走到她身边,跟她说:“下周我要出差,具体的时间没有定下来,至少要半个月,你自己可以吗?要是不行的话,我再和那边商量一下。” 他应下得快,是职业需要。不过,她是例外,她的意见很重要,拥有一票决定权。倘若,她说不能没有他,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留下来,或者带她一起走。 容缈没缓过神来,内心兵荒马乱,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机械般点了下头,“嗯。”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况,只能说,系统玩得很大…… 太过分了。欺负人。 容寻见她对他即将出差一事有些冷淡,似是毫不关心,他抬手,给她顺了顺翘起来的头发,声音更加温柔,诱哄着,问:“真的不用我陪吗?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出差是连续的,我中间不会回家,说是两周以上,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被他摸头,心里更有些瑟瑟发抖,对他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嗯。” 他如果是全知视角,知晓她是他的亲妹妹,对她的态度没有一点改变,还这样摸她头……那就有一点恐怖了。 这是明知故犯!怪不得灵灵兔说人不可貌相,原来问题是在这里吗…… “好吧,长大了。”容寻微微叹气,语气里掺杂着一丝委屈,“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容缈依旧自动回复般,说:“嗯。” 她只在心中慌乱,面上没太大异常,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再加上容寻被她的话弄得,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不关心他,没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并未发现什么。 第548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四) 活人。 但微死。 容缈灵魂出窍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把早餐吃完。 饭还是一顿不能落下的。 等她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后,容寻的行李都收拾了一半了。 他的东西不多,是去出差,也不是旅游,都是以轻便、简单为主。 好在他出差对她的影响倒不大,她正好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能借此机会躲一躲也好。 容缈回到房间,坐在自己的床上,放空中,这回是真有些自闭了。 她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兔子玩偶,扒拉着它的小耳朵,就像在借由它,蹂躏灵灵兔来出气。 此前,她唯二的毛绒玩具只有那只从福利院带来的熊和他后来给她买的那只。她有时会换着抱。 本来是没必要买兔子玩偶的,不过,这只兔子和灵灵兔的神态有那么一丝相似,她就要了。平替很适合拿来解气,她平常可揍不到在系统空间里的灵灵兔。 容寻叩了叩门,她的房门被关上了,她没有回应,他才擅自开的门。 她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回复他,这才刚起,吃了饭又回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在睡觉的话,就是心情不好了。 看她真的有几分心神不宁,他居然因此有些愉悦,问道:“怎么了?是因为我要走了,所以不开心吗?” 虽说她现在才有反应的话,迟了些,却也比无动于衷要好。 容缈:“......” 完全没有。甚至很期待,希望他早些走。 她不想用事实痛击他,也不想说谎,只答:“没有。” 容寻并不失望,他猜到她会这么说了。可她捏着玩偶的兔耳,也不与他对视,声音里的兴致不高,分明是口是心非的表现。 他微笑,不揭穿她,给她交代了一个人在家该关注的事项,凡是他能做的,都帮她做了,他还在整理完后给她在家里贴了些标签,以免她记不住。 以她目前的状态,独自居家是没问题的,他这边配套的安保措施也很好,只要她不出门,她在家,是不用担心有安全隐患的。 “没记住也不要紧,有事随时跟我沟通。我看到消息就会回。” 容寻倒不会过于担心她的生活能力了,相反,他很相信,即使没有他,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问题就在这里,她慢慢开始独立了。他还真怕哪一天,她不需要他了。 紧接着,他又给她转了一笔钱,“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不用给我省钱,我的钱赚来是给你花的。” 容缈没看手机,继上次他没及时联系上她后,她的手机都开着提示音,因而,她听到了一笔巨额入账的声音,“……”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要跑路,或是出差一年。 才半个月,会不会有些夸张了? 她点了点头,“你也是。” 容缈都没有敢说更关心的话了,只是简洁地客气了下。 感知到她语气里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他有点慌张,走近一步,没坐在她的床上,而是微微弯腰、俯身,视线尽量与她齐平,“生我的气了吗?气我去出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好吗?” 他的靠近,让她不太自在,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保持着距离。 这和之前的情况不同。她把他当爱人,结果他是她哥哥……狗血八点档,叫她一时怎么接受? 为了不让他看出她轻微的“抗拒”,容缈抬头,看向他,这么一来,她的退后就是无意间造成的了,乖巧地说:“没有。你,好好出差。” 容寻心一软,“嗯,我会的。” 他猜,她还是对他出差一事有情绪的,只是太懂事了,觉得不能耽误他工作。 不管怎么说,她是在意他的。这就够了。 把所有的事弄好后,容寻发现,反倒是他自己离不开家了。 “不用下去送我了,夜里风大,你在门口就好。别忘了锁门。” 叮嘱过很多次的事,他也忍不住唠叨。 容缈同他告别,望着他离开,关门,上锁。 居家好男人,自己拎着行李箱下去的同时,还不忘把家里的厨余垃圾带走。 容寻走了,容缈本该因难得的单人时光而放松下来,至少她不用维持有自闭倾向的人设了,不过,她没太大的感觉,也不怎么想说话,跟他在家时的状态区别不大。 [宿主,嗨起来!] 灵灵兔在系统空间里放起了歌,撒欢起来可带劲了。 她微微抿唇,“麻辣兔头,我讨厌你。” [别这么说呀,本兔又不能决定位面里的细节是什么,拿到任务时,本兔也只知道个大概。] 灵灵兔很了解她正为着什么而烦恼。 “你的错。” 容缈情绪稳定地拆了包薯片,“音乐关掉,你自己听也可以,我不想听。” 灵灵兔照做。它看她捏兔子玩偶的耳朵来威胁它,担忧得护住自己的兔耳。 [宿主,不要灰心丧气,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有转机呢?] 容缈的心情,称不上沮丧,她很少有低落的时刻,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和无奈。 她是在最初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事实来临的那一刻,还是很有冲击力。 听系统这么说,容缈感觉哪里不对劲。 血缘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从出生起就被决定的,这种事,哪来所谓转机?性别能变,血型又不行。 她忽而眉眼微弯,拿起三片薯片叠在一起,“我知道了,你骗我。” 这话说得笃定,仿佛她已然有了证据。 容缈接着说:“不是亲的,对吗?” [……] 诶?! 灵灵兔心虚,麻溜下线。它也知道,无论它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系统的答案不重要了,容缈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没有实证罢了。 她真有可能因为血缘而放弃任务。灵灵兔幸灾乐祸,代表它不害怕任务失败,说明它就是想看戏。 为庆祝她侦探般的直觉,容缈果断在“哥哥”离家第一天的夜里,点了外卖。 第549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五) 该说不说,容缈的记忆力不算有多好。她要是独自生活惯了,很有可能因为躺得太平,而忘了还有一个他在。 而出差的容寻,早有预料似的,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让她日日跟上班打卡一样,同他报备。 他去的地方,甜食很出名,他每日换着给她拍一张美食照,然后给她布置任务,如果她完成了,他就会把当天图片里的食物带回来,作为她的奖励。 要做的事没什么难度,可以说是有手就行。 无非早上起床了,给他发消息;每餐吃了什么,告知他一声;几点睡觉,睡前同他道晚安;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或是碰到麻烦……很是琐碎。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增强他在她心里的存在感,并且让她习惯有他的日子。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他渴望知道她的日常。分离本就煎熬,倘若她连消息都不发,那无疑是死刑了。 她不会主动,他就抛下鱼饵,引导着她。 容缈没想那么多,她只以为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以及怕她一个人在家,没人说话,过一段时间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样子。 对她来说,报备是顺便的事,随手发发就行。她发的信息,也不是百分百真实。譬如,她跟他说,自己要睡觉了,转手就去看起了电视。 有时候,不能太老实。不是她嫌他管太多,而是她一说她要晚睡,他就会问她原因,分析她的情况,给她提供解决措施,甚至可能安睡茶、助眠香薰都买好了。 而实际上,她只是不想早睡而已,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好像太专注于给她提供一个完美的生存环境,以至于她觉得,他都把他自己忘了。明明他的生活也一样重要。她不想他对她担忧过多,而忽略了自身。 人宅在家里的时间似乎有个限度,在范围内的话,会感到安心、舒适,宅久了,又觉得得出去走走。 容缈正处于这个节点上,她是喜欢度假没错,可区域局限在家里,多少有点闷。 更要紧的是,她看上了一家店,没有外卖,只能堂食,今天是工作日,排队的人比平时少很多,不用等位。 离饭点还有一会儿,这诱惑属实有点大。 她一本正经地站在家门口,连外套和鞋都穿好了,却没有动作,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出门。 [宿主,你偷偷溜出去,不怕反派知道了生气么?] 容缈否定,道:“还没日落,我出自己家,又不算什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她紧接着说:“仔细想想,他没有限制我外出。” 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了一眼门上他贴着的便利贴,上面写的是“拿了外卖后不要忘了关门上锁”,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果真如此。” 灵灵兔不信邪,回溯了系统空间里的录像,它重新看了一遍,发现…… [诶,真没说。] 因为反派根本没考虑过,他亲爱的“妹妹”,会敢单独出门吃饭。 有了灵灵兔的肯定,容缈的底气更足了一些,她要去哪,本身就是她的自由。 她大胆地往前迈了一步,手都贴到门上去了。 容寻并不是将她关在家里,但她想到外边去,得征得他的同意,至少,要跟他吱一声。 这才是困住容缈的点。放在平时,这不成问题,可他人不仅不在家,还在异地,很难放宽心。 咳……她要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只要她不跟他说,他就不会知道她在哪,她再正常给他发消息,就好了。充电宝和充电器,她都带了,不用担心突然没电、失联的情况。 无可挑剔的计划。只是她在执行时,会不可避免地心虚罢了。 容缈没那么纠结,一旦想好了,她就直奔着目的地去。 主要是快到饭点了。 她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帽子和围巾都戴上了,下楼打了车。 到了餐厅,都不用拿号,丝滑入场。 这时,容寻正好也在休息的空隙。 [容寻:有点好外卖吗?] 容缈淡定地回复了个“嗯”。 硬要说外卖,也没问题,只不过外卖员是她自己,上门自提来了。 [容寻:吃什么了?这两天又在降温,等我回去,我们要一起吃火锅吗?] 容缈忍不住对了对手指,不敢直视屏幕,仿佛他就在那一头盯着她,还有她眼前刚被端上来的锅底。 微怂。 她早有准备,特意拿出在他提出“报备奖励”前的夜宵照片,发给他,并回道“好”。 容寻不是单纯地查岗,他也将他的一日三餐拍给她。 他清楚她在家无聊,于是尽可能将工作中遇到的事分享给她,都是些有意思或新奇的事,根本见不到负面情绪。 换言之,他不是只问不答,相反,他更像是在激励她与他互动。 容寻又跟她聊了几句,他夜里有别的事要忙,谈话便告一段落。 真忙。 容缈摇了摇头,她很好奇,他都不会因为工作疲惫的吗?那他的精力也太好了。 可按理说,是个人,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都会累的。 就连容缈自己都做不到完全不累,她一个连苦巧克力都吃不来的人,才不要吃生活的苦。 他是怎么处理那些烦恼的?她看不出来,可能跟他以前提及过往时,流露出的些微异常有关,也就是灵灵兔所说的“真面目”。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除了在d大没找她的那天以外。 唯一能被叫做是好消息的,大约也是他今晚忙,她这边可以松懈一些。 因为不用担心几点回家,容缈这顿饭吃得不紧不慢。 饭后,她还去商场里逛了下,给他买了一点小礼物,虽是用他的钱,但心意到了就行。 到了十点时,以免露馅,容缈没忘记给他发“晚安”。 容寻没有立即回复,她也不意外,估计正忙着。 她回家后又洗了个澡,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容缈打了个哈欠,她刚要躺下,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容寻:回家了?] 第550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六)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容缈的心一颤,手抖了下,手机差点摔下去。 不是……他、他怎么知道的?她暴露什么了? 她冷静地思考一番,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破绽。 除非他在她手机里安装了定位仪。手机虽是他买来的,可从一开始就是全新未拆封、被装在盒子里的,之后也没离过她的手。 她敏锐地发现,他发消息的时间节点很奇怪。 他不是在她一回家的时候就联系她,而是在她洗完澡后,或者说,在她进入这个房间后。 因为她是后来才回的卧室,刚回来在客厅放了下东西,就去浴室了,所以…… 房间里有什么,让他知道了她的存在。 容缈下意识看向四周,肉眼看当然没问题,不然她平常生活也会有所察觉。 她呼唤灵灵兔,“你有类似天眼的功能吗?” 有必要检查一下内设。 [宿主,由于本位面的危险系数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本兔不提供帮助呢。] 容缈微笑,“麻辣兔头,你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太大的用处。” [……胡说!] 灵灵兔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稍显破防。 [那本兔这些年的陪伴算什么!] 她问道:“有过去很久吗?” 跟过往相比,她在位面里待的时间算短的了。 灵灵兔沉默了下,它自知理亏,小声嘀咕了句。 [哼,下个位面,宿主就会明白本兔有多重要了。] 虽然是……最后的任务。 想到这里,灵灵兔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它一声不吭地下线,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系统空间。 系统的声音太小,恰逢外面没有预兆地下起了雨,容缈没听清它说的什么。 本来她也没指望它给她开外挂,之前是,现在也是。她清楚,系统拥有的权限都是有限的,因而它们都寄希望于宿主身上,不过位面执行者大多是小白,又反过来想依靠系统。 容缈和灵灵兔不是这种互帮互助的、友好的同事关系,她和它更像朋友,她犯懒时,它会催促她完成任务,然后被她影响,一起躺平。一人一兔互相吐槽着,可在关键时刻,它会减轻她因位面带来的疼痛,她也会给它带好吃的。 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让人难以安宁。她定了定神,视线扫过房内的每一处。 而后,她的目光锁定在墙上的一幅装饰画上。 她一直没有多在意过它。在她搬来前,这里是容寻的卧室,他想怎么布置,本就是他的自由,她来了后,他就没再进入过这里,上次只能算作意外,不是他有意为之。 画的内容没什么好在意的,寻常的插画而已。 它在容寻伸手便能触及的高度,左上角像是被一个黑色的、磁铁一样的圆形物品吸附着。 容缈从客厅搬了个椅子来,她踩在上面,取下了“吸铁石”。 但画却没有掉落。它根本不是用来固定画的。 她摸到背面的小开关,轻轻往上一推,关掉了它。 “监控……” 容缈着实没有想过,她待了数月的房间里,一直以来都有监控。 很先进的小玩意,跟普通的监控不同,它很小,外观上伪装得很好,如同一个装饰品,也不起眼,拿红外线探测器怕是都检测不出来。 [什么!居然有监控?!] 原本都下线了、准备独自哀伤的灵灵兔,听到她说这句话,瞬间活了,愤愤不平着。 [他怎么能监视你?真是太过分、太变态了!本兔是不是说了要小心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话是这么说是没错,但是…… 她问:“你现在不也在监视我么?” 灵灵兔:[……] 貌似是这个道理。 [咳咳……这哪能一样?本兔是为了任务,要实时监控你的情况,确保你的安全呀。] 容缈淡然地拆穿道:“你刚才还说危险系数低。” [……总之性质就是不一样!他是变态,本兔可不是!] 灵灵兔转移话题中。 [话说回来,宿主你是怎么发现的?一眼就看到了。] “你没有天眼,我有。” 她研究着手里的小监控,语气平淡。 [……嗯?] 灵灵兔不明所以,它亲爱的宿主身上总有些让兔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它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宿主厉害,能保护好她自己,它比谁都高兴。 [宿主,你要不要打他一顿?] 灵灵兔冷不丁问道。 [本兔怀疑这样做,会有崩人设的风险在,不过嘛,你的反应可以被解释为应激或是受刺激,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兔能为你提供很多揍人的道具哦。] 她从它兴奋的语调里,听出了它很期待她揍他的场面。 容缈说:“……不要。” [诶,为什么?你不生气吗?万一他用监控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这说不定二十四小时都开着,他每天都偷窥你的生活,还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大骗子。] 灵灵兔义愤填膺着。 “暴力又不能解决问题。” 只能解决人。揍一顿真对事情发展有用的话,先前位面里碰到的伪主角,没一个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比起痛扁她这位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暗地里监视着她的“好哥哥”来说,容缈更想知道,他安装监控,是为了什么? 她不认为是他要满足他自己的私欲。如果这监控是在她住进他家后才有的,那他确实是实打实的变态。 问题就在于,这不是。 她想不通。 他没事在家里安监控干什么?防贼?那也应该在客厅安装,但她没在客厅看到过相似的物品,玄关、厨房、浴室,都没有。 家里还剩一个地方。 他的书房。 她基本上没进去过。即便他平日里敞着门,她也不会贸然打扰。 容缈回过头,再去看手机上那条她还未回复的消息。 他是抱着什么心情,打出的这几个字?即使会暴露她的卧室有监控的事,会被她察觉出他的表里不一,他还是把信息发了出来。 第551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七) 气氛很是微妙。 倘若他是一直在监视器前盯着她的,那么她发现监控的全程,理应都被他看见了。 即使家里还有别的地方也安了他的“眼”,他至少该给点反应。 而不是像现下这样,看似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容缈踌躇了下,决定去书房。 他去出差,也没将这里上锁,仅仅是关上了门而已。 她扭动把手,开了门。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些,有道闪电落下,将房间的一部分照亮了一瞬。 她打开灯,很快就找到了一样的装饰画,轻车熟路地取下上面的小监控,把它关了。 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在她来以前,书房是作为他的工作室使用的,之后变成了他的卧室,前后都只有他自己待过。 他要想监视她,没必要安在此处,哪怕是放在厨房,他都能看见更多时刻的她。 容寻称不上多么外向,他待人接物的确温和有礼,可不代表他喜欢、享受社交。 他从前怎么样,她是不知道,不过,在她的记忆里,他的周末就没有一天是用来出去应酬、聚会的。 也就是说,除了工作和办一些必要的事,需要外出之外,他大多数时间更偏向于居家,而在家里时,他待的最久的地方,无疑是她现在的卧室和眼前这个书房。 ——所以,他装监控,是在监视他自己。 这样的想法凭空冒了出来。 容缈环顾书房,此处被收拾得很整洁。就跟她第一天见他时,对他的办公室的印象一样。有条有理,并不杂乱,书架上放着医学专业相关的书,枕头和被子都被整齐摆放。 他这里,没有什么物品是多余的,一切都显得刚刚好,如同家居店里的样板间。 可即便是样板间,也会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彰显出房主的偏好,增添生活气息。好比容缈,她有个用来放零食的小架子。 她没找到这类陈设。 灵灵兔在这时蹦跶了出来。 [宿主,快趁机翻他的房间,指定能找出他是变态的证据!] 她的系统貌似已经对他下了死定义。 容缈摇了摇头,“不太礼貌。” [他都监视你了,你只是一不小心翻到了一些秘密,相比之下,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表示拒绝灵灵兔的诱惑。 正要走时,外头的风声大了些,将原先闭而未缩的窗户吹开。夜里的风裹挟着凉意,还带着丝丝的雨,只进来了一小阵,就叫人忍不住发颤。 容缈走了过去,锁好窗,她再转身时,地上多了几张纸,想来是风大,将他书桌上的文件都吹落了。 她弯腰,一张张捡起。整理时,她不免瞥到了上面的字眼,是些复杂的演算,有一堆她看不懂的字母和符号。 再加上他的字迹潦草,她很难辨认出是什么。也不难猜就是了,八成和他研究的课题有关,具体内容太复杂了,她也不怎么感兴趣。 她将最后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纸捡起,它光是从背面看,就和其他的草稿不同。 别的纸上都是草书,怕是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同行能看懂,可这张纸,字迹出奇工整,也不凌乱,写的是文字,错落有致。 容缈翻页,上面满满当当写着她的名字。 她没见过他开的药方,他大概也不用写那些。但她知道他的字迹,他给她写的那些便条上就有。 医生的字难以辨认,都快成了行业黑话了,然而,他留在字条上的字却很好认。 更不用提这张写满她姓名的纸了,像是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几处弯钩都提得轻盈漂亮。 便签是临时写的,有连笔,还显得着急些。 而这些名字,被很有规律地安置在纸上,不尽相同,并不是复制粘贴,每一个都不一样,好似在变着法子练习如何写她的名字。 [本兔就说他……] 灵灵兔还没说完,被容缈关麦了。 它在系统空间里呜呜呜,她说:“先别说话。” 要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 她当然能察觉出他对她的占有欲,只是无法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再者,血缘关系这一点,让她有些苦恼。 要是能找到他的头发或者什么,去做亲缘鉴定就好了。 很可惜的是,容寻离开前,清理过书房,她一根发丝都没找到。 头发太小,不好找,还是血液来得方便点。 她将那叠纸放回他的桌上,离开书房。 许是雨声太大,盖住了开门声,她没听见什么动静,关好他书房的门,转身后,只一抬头,便恰好与回来的他对上视线。 她下意识说:“……哥哥?” 因为一直在想这件事,称呼都不由自主变了。 夜深露重,不难看出容寻回得急,他外套肩头处被雨水淋湿,被划分出深与浅的颜色。 头发也湿漉漉的,水珠沿着脸部线条流淌,隐没在脖颈处。 外头在下雨,他没带伞。他甚至一件行李都没带回,就这么空手而归,不知是为了什么才回得仓促。 容寻没纠结于她为什么从他的书房里出来,也不追问她怎么不回他的消息,而是微笑着,眸色幽深,里面藏着让人看不懂的心思。 他温和地问:“在想什么?和我生疏了吗?” 容寻的语气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似是亲昵,想和她回到他出差前的关系。只是,他依旧拒绝了“哥哥”这个称呼。 她总不能直言,她在想抽他的血。 于是,容缈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说呢?” 他慢条斯理地关好了门,换了鞋,抽了几张纸,随意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滴,将纸揉成团,以抛物线的形式丢进垃圾桶。 容缈看他身上还在往下滴水,“先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他轻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小事。” 容寻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站在原地不动,他便将她困在他和书房的门之间。 他低头,被风雨侵蚀后残留在身上的寒气很分明。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去哪了?” 第552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八) 兴师问罪、秋后算账…… 他的脸上仿佛写着这几个字,偏偏他的面色又是温和的、不动声色的。 容缈如实回道:“吃饭。” 她还给他展示了照片,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为了吃而外出,这确实像她的作风。 可他眼尖,看见图片里有两份餐具。他的心情刚缓和了些,又因为这对不上的数量,再次变得糟糕。 容寻问:“和谁一起的?” 他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在意,可事实上,他在乎得不行。他的语气都比刚才更冷了些。 谁有这个本事,把一直以来都很乖的她从家里骗出去,还和她一同吃饭?明明之前只有他陪她吃过。 她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别人,又是同对方聊了多久,建立起了这种信任关系? 容缈说:“我一个人。” 他很想相信她,他清楚她不会骗她,但那是建立在她还把他当“哥哥”、当家人来看的前提下。他怕她会为了其他的人,而选择隐瞒。 于是,容寻追问道:“为什么有两双筷子、两个碗?” 容缈眨了眨眼,“一个涮辣锅,一个涮清水锅。” 看到她真挚的眼神,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是他在着急、不安、焦虑中给自己创造出了假想敌,而她只是单纯不想串味而已。 “那怎么自己去吃?不等等我吗?”他问道。 到这里时,“问罪”的意味已经差不多没了,剩下的,是一点怨念,还有些委屈。 容缈若有所思,“明天再去?” 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毕竟按理来说,他还在出差中。 她喃喃自语,道:“那要预约。” 容寻见状,便知她又弄错了他的重点,他对那家店没兴趣,就算再好吃,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他说:“你想去哪,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跟我说,我和你一起。” 容寻顿了顿,又说:“别让我不知道你在哪,又找不到你,好吗?” 刚收到那份档案,还不知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时,他只想先看看她的情况。 分明吃饭时,收到过她说自己在家的信息,后一秒,他点开监控,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影。 他将监控回调,发现她早出了门。 容寻能确认她没有危险,他甚至能猜到她是主动外出的,然而,即便是家里缺了什么,外卖软件上买不到,她也不该出去那么久还没回来。 他不懂她出门的原因,更怕她是因为某个特定的人才有这种相对来说“异常”的举动。 所以,他买了最快回来的机票,连行李也没来得及收拾,更不用提看本市的天气状况。淋了雨,他也只想再快点回去。 思及此,容寻微微叹气,他俯身,视线与她齐平,“出去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虽然他没有想过这种情形,疏忽了,因而没叮嘱过她,但……她应该跟他说说的吧? 他说:“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觉得,我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很失败。不被你信任,你不想和我说实话,也是正常的。” 她摇了摇头,“你会担心。” 容寻稍稍一怔。如她所言,不论她跟他报备多少遍,他都会由于异地、自己不在她身边,而不可避免地担心,届时做事也会分心,百分之九十五的状态会掉成百分之八十—— 他还是能很好地做完那些工作,只是完成度会打折扣,这于他的职业而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注定不能过多关注自身,私事不可能排在公事前。 容缈抿了抿唇,决定问出来,问题需要解决,否则只会变成更大的问题,“而且,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并未避开他的目光,反而与他对视,眼中的澄澈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容寻低了低眸,眼睫垂落,比起逃避问题,他的状态倒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方才问她的“罪”时,她其实完全无罪,只是他的占有欲作祟;他才是真正“有罪”的人。 他说:“对不起,我不否认监控是我安的。” 她问:“你每天都会看吗?” 他摇头,“你来了后,我就关了卧室的监控,只在今天看过。” 她是信他的,却说:“口说无凭。” 容寻的笑容有些苦涩。 这种事本来就是无法证明的,即便他时刻监视着她,他也能跟她说谎,装作是正人君子。信不信,全凭她。 他没资格要求她信他,只认错,“是我的问题,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最坏的结果,左右不也是和她分开……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信你的。只信你。” 熟悉的话。她在d大那天也这么说过,却不是说说而已。是他说了,她就信,不用找借口或是证据。 只是……被全然信任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好,只会加重他的负罪感。 容寻抬眸,唇动了下,又闭上。 她看他有话要说,便注视着他,“嗯?” 他深吸一口气,不复以往的淡定自若,透露出些微胆怯,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他问:“你会害怕我吗?或是讨厌我?” 即使他有千万个正当的理由,他监视她就是不对,何况他没有。无论是谁,都会注重自己的隐私空间,人需要边界,他和她更是如此。这世上大概不会有谁希望自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别人在暗地里“观赏”着每一分、每一秒。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很擅长去想一件事的最坏结果,他也想好了她最差的答复,不管她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能理解她。 自作孽,不可活。犯下罪孽的人,请示着神明,等待宣判。 容缈抬手。 他看见了,以为她要打他。 理所当然。 容寻没躲,脚步不曾移动半分,他也没闭眼。 闭眼是潜意识里害怕、想躲,可他根本不打算反抗,坦然接受着。 只是他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寒气未退,脸上的温度很低,怕冰到她的手,还怕她打一次不解气,打疼了手。 第553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二十九) 预想中的事并未发生,她的手没扇在他的哪边脸上,而是落在他的头上。就像他以前摸她的头那样,她摸了摸他。 比起安慰,这个摸头的性质,大概更接近于鼓励,鼓励他将实情告诉她。 她说:“不会。我想知道为什么要安监控?” 这可能是他见她有史以来,她说过最长的话之一了,也很动听。她的情绪多稳定,没有被他过分的举动影响,只在追求着原因,合情合理。 只是,他怎么才能对得起她的信任?监控的背后,是他更不想告诉她的事。 她不会因为他私自安摄像头而害怕他、厌恶他,那么他将自己的“病”说出来后,她的态度会改变吗?他将不再是靠得住的“哥哥”,而是比她更病入膏肓的人。 人的潜意识里总是在回避,他多想沉默,跳过或是快进这一切。假如能一键回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更是再好不过。可惜不能。 他看着她的眼眸,他不敢要求她听了后依旧信他,只希望自己暂且的勇敢对得住她无条件般的信任。 “我...有一些抑郁倾向,很早之前就有了,早到我已经记不清第一次发作的时间了。” 容寻默了默,“有次生了很重的病,发烧,温度很高。当时还在国外,正巧碰上了停电,手机忘了充电,自动关机。烧不了热水,从国内带过去、备着的药也过期了。那时候烧得很晕,没力气起床,也不能去买药,只能昏睡。”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可能是怕自己随身随地会死在异国他乡,变成什么刑事案件,醒过来后就给自己安装了监控。后来也成了习惯,用它来记录发病的时刻。关注病情,算是对自己负责?至少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话里有些美化的成分,但愿她不会怪他,他不想把显得那么可怜。比如,手机是没电,可他有充电宝。 只是,即使有电,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没有可联系的人,除了医院。他不想在死前最后一封通话是和不认识的陌生人打的,宁可烧得昏过去,也没“小题大做”。 她问:“看过医生吗?” 容缈先前在灵灵兔的误操作下,体会过抑郁是什么感觉。 “没有,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他摇了摇头,仿佛生病的人不是他,他还跟她开玩笑,笑着跟她说:“我就是医生啊,照镜子算是看医生吗?”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并未带来多好的效果,反而让她眼眶微红。 容寻顿时慌神,“别哭...没什么好哭的...” 他像是置身事外的人,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掉眼泪,“共情是很好的能力,但不是用在这种事上的。不用是最好的,用了只会增添负担,不要想那么多...我...” 容寻本想说“他没事”,来安慰她。可这话就跟醉鬼说“没醉”一样不可信。 他说:“至少我还能正常生活,虽然是装的,不过也算幸运了。” 这就是他一直强调他不好的原因,他从来不希望她变成他。他开导、引导她,不是因为他跳出了迷宫,而是那条路他已经走过一遍了,自己不能回头,便叫她绕道而行。引领她,就像是在护着从前的自己。 他不去看医生,则是由于他想得很通。心理问题大多是想不通导致的。可他不是。 容寻看见得很透彻,他明白自己的病很可能是小时候经历过车祸,他作为幸存者,产生了一定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去国外,长久的孤独离群加剧了病情。 这不是身体上多了个口子,缠好绷带、吃药就能好。有些病就是这样,尤其是心理类疾病,他清楚成因,了解理论,知道做什么对缓解病情有好处,也能回避让病情加重的事,可始终无法完全自救。 生病这么久以来,容寻只有自己哭的经历,他没把他的病告诉任何人,怕对方知道了他的病后束手束脚、对他提心吊胆。 眼下见她哭,他是真的手足无措。他从没想过这种事,生病的人是他,她为什么要哭?她难道不应该感到害怕,或是其他什么吗? 他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同她说:“你以前那样就很好,不用担心我。院长和我说过,你在情感上很疏离,我听到时就觉得好事,现在也依然这么认为,这种冷漠能保护你不受伤。” 容缈抿了抿唇,不再掉眼泪。灵灵兔跟她说过,在这个位面里,她的共情能力很差,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也不在乎。但那一瞬间,她忍不住。 完美的“哥哥”终于卸下了伪装,露出的却是遍体鳞伤的身体。这位引路人自己迷失了方向。 她拉着进他的书房,说话时还有一点鼻音,“换衣服,不要再生病了。” 他微愣,“好。” 容缈自觉离开书房。 他换好了衣服后,她拿着毛巾和吹风机又过来了,很自然地让他坐下,“擦头发。” 容寻有点无奈,“我自己可以,而且,其实干得差不多了,不会感冒的。” 她固执地给他擦着,“都是你照顾我,我也要照顾你。” 他总归拗不过她,便安静坐着,任她摆弄。 容寻有些出神。 他不是没想过他摊牌后的处境,也不知怎么和她相处才是最好的做法。或许现实和理想的确有差距,现下的一切都像梦一样,他想过那么多种可能,都没想过她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甚至接受他。 说他总在担心她,她又何尝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被整理好的纸上,即便她放回原位,也还是有移动过的痕迹。生病的人比寻常人敏锐些,他知道书房里的监控也被她发现了,便问她:“那些名字,你看见了?” 吹风机的声音也掩盖不住他加快的心跳。 他大概知道答案,却还是想求证。 容缈直言:“嗯,为什么写?写我的名字,是在想什么?” 他轻笑,“写容缈,当然是在想容缈。” 第554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 “不许想,睡觉。” 她一本正经打断他。 容寻失笑。 她自是不懂他这话的含义。他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保留的了,毕竟真面目已经被她看见了,他在言语上就也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 他低眸,手指轻拂过自己的锁骨处,指腹停留的位置因为热风被吹得微微发烫,连带着那一片肌肤都可能泛红。 会像是暧昧的痕迹。 换做以前,他会想,这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可现在…不对又怎样? 况且,那份档案告诉他,未必就是不对的。 容缈放好吹风机,叮嘱了他要早些睡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容寻替她关上了门,他将监视器丢进客厅的垃圾桶,而后关了灯,坐在沙发上。 夜色凉凉,一缕柔和的月光倾洒下来,勾勒出他的眉目。 他按了按太阳穴,躺了下来,身上仿佛还残余着她的温度。 拿出手机,处理完了工作上的事,请了假,他才有余力去想当下最重要的事。 一个亲历车祸的人是不愿再去回想当年的画面的,他那时候年纪又小,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亲人,根本不会思考离开他的人,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那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他好端端怎么会去怀疑这个? 等他时隔多年重新翻看档案记录,一个明摆着的事实便显现了出来。微微皱起的发黄纸张上,写着那对夫妻的血型。 他看到时,很乱,也迷茫。他只能据此判断出他不是他们的孩子。他清楚容缈的血型,如果医院系统没出错,她确实有可能是他们亲生的。 这意味着很多变数。他没有真正的“家人”,一直以来,他都在占据着本属于她的资源。 以及…他和她有很大概率没有血缘关系。 容寻对寻找亲生父母没有兴趣,容父容母和他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可记忆还是美好的,他把夫妻二人当父母,从前是,往后也是。这份养育的恩情不可能会因为血缘不在就消失了。 遗嘱方面,处处都是要确认和修改的地方。他对争夺遗产没有执念,本就是她的东西。即使是在她出现之前,他也没动用过那些财产,不得不用的部分,他都一五一十地还了回去,更不用提,它们真正的主人出现了。 法律上的事,他不是专家,但他可以请专业的律师来协助,她也不必操心。 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后,容寻的确无措,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去想求助最亲近的人,想打开监控,看看她,缓解他的不安。 只是,要说他有多意外,好像也没有。似乎本该如此,他就应该孤身一人。从各种角度来说。 容寻失眠了。 他压着一个抱枕,怎么也睡不着,视线落在天花板上。他在盯着某一处看,又如同在放空。 她不在的话,他可以依靠喝酒助眠。酒精是一个让人可以将心底所有情绪宣泄出来的借口,喝到意识不清了,就能短暂逃离世界。 但是现在不行了。喝了会有酒味,也难免做出一些失控的事。 通宵对容寻来说不难,他值班时就经常日夜颠倒,难的是去解决眼下的事。 现状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他甚至卑劣地想维持住这样的平衡。有什么不好?兄妹的关系至少要比陌生人牢靠得多。 等容缈醒了,见他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用问,便知他一夜没睡,“失眠了吗?” 她昨夜大致猜到他会睡不着,而且她也没听见他回书房的声音。思及他需要独立的空间,她就没出房间。 “嗯,在想事情。” 容寻也不否认,他把自己知晓的所有事如实相告。总是他一个人知道,貌似并不公平。他想如何处理是他的事,可她不能永远被动,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等待着他的安排。 他顿了下,说:“我目前的想法是,去做一次亲缘鉴定。” 单单依照血型,还是不能完全确认,没有定心丸的效果。 人喜欢求一个答案,就像考完试后不相信自己只考了那么点分,愣是要算几遍看看有没有算错分的情况一样。 “这个鉴定不是一定要去做,它只能证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你来说,其实意义不大。所以,这取决于你。” 他很坦然地说。 她有家人,有财产,有没有他这个哥哥于她而言,无足轻重。 说白了,她大可以踹掉他,直接跟他撇清所有关系。人之常情。 容缈点了点头,“做。” 她倒没想那么多,只想要个保障。 不然在面对他时,总是有点点心虚。 她牵起他,推着他往书房走,“前提是你先去睡觉。” 他被她带着,躺在了床上,他很想拉住她,让她别走,陪他一会儿。 末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闭上眼。 容缈没急着走,她看得出他是在装睡。 讲道理,那也不叫装,他闭眼是真的,无法入睡也是真的。 她问:“我的奖励呢?我每天都有跟你打卡。” 容寻想到他出差前跟她的约定,他回来得匆忙,自己的行李都没带,更不用提给她准备的一堆伴手礼了。 他偷瞥她一眼,看她没生气,答:“托同事带回来了,可能晚几天到。” 她“哦”了一声。早就想到会是这样。 容缈的手覆在他的眼上,他的睫毛轻轻刷过她的手心,有点痒。 她说:“那你也晚几个小时再睁眼。” 他乖乖闭眼,眼睫颤动,刷了刷她的肌肤,声音低沉,“好。” 鉴定的事是容寻一手去预约的,他把控着全程,她只要配合就行。 等结束后,他和她走出了医院。 容寻今天没开车,步行来的,也打算步行回去。 每次开车时,他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次车祸,但车是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他就只能催眠般让自己忽略过往的记忆,将注意力只放在驾驶本身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格外轻松,可能也是因为做完了鉴定。尽管结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 第555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一) 他和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医院对面不远处就有个店,上面写着“卖寿衣、寿盒、墓地”。 这些字眼他倒熟悉,小时候一个人出院时就注意到了。 容缈见容寻在看那边,便也看了过去,问:“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幸福感。” 容寻这话说得有些玄乎了,她听不太懂,“为什么?” 他想了想,“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真要是哪天不幸离世了,好像都没有人会给我买这些……不知道找保险公司有没有用?”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容寻的眉眼弯了弯,笃定地说:“有你,你会帮我买的。” “……” 说得这么轻松,这事难道和买巧克力是一个级别么? 容缈感觉他自从坦白后,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简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担心给她带来什么消极影响。 她表示拒绝,“不要,不买。” 谁让他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 他神情未变,“不难的,我挑过墓地,有经验。我也用不到什么风水宝地,就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我挑好了,你到时候把我带过去就好。我可信不过别人。” 容缈说:“呸呸呸。” 他停顿了下,随后模仿她,说:“好吧,呸呸呸。” “记得有次过年,我说了句不太吉利的话……也算不上是多不好,但新年特殊,说话需要格外注意些。说了后,大人就叫我这么说。” 容寻的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像是借由这几个字回到了遥远的童年。虽然他并不认为这能改变什么。他那时尚且懵懂,听话地“呸”了。如今也是另一种“听话”。 他偏头看她,“你也这样说,你是小大人吗?” “哼,”她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本大人会监督你的,一直一直。” 他笑着点头,“好啊,一直一直。” 会想要被甜言蜜语欺骗,也是人类的本性之一。 他和她目前的关系维系不了多久,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哪有什么永远、一直? 容寻并不期待机构那边的最终结果,因为无论是与不是,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与其纠结,不如珍惜现有的日子。在医院工作,看惯了生离死别,最大的感悟就是人应该知足。 可人常常不知足。 他并不清楚具体还剩下多少天,这要看机构本身的效率,他能做的只有正常生活,然后等。 但他的睡眠还是很差,一天也睡不了多久,醒了之后去工作,上完班又感受不到累似的,接着失眠。 时间在这种循环般的日夜颠倒中流逝,明明也没过去几天,却让人看不到尽头。 这天,容寻照常早起,想给容缈准备早餐。 可冰箱里空空如也。 他有些愣神。 ……好像从出差回来后,他就没再给她做过饭了。 他甚至都不怎么打开冰箱,才会连食材没了都没发现。 她这些天里什么都没说,猜也知道,她是靠外卖解决的。 这和以往的感觉不同,一种无名的恐慌升上心头。 她不用他去备餐、做饭,也不用他洗衣服、做家务。她自己能生活得很好了,不用他照顾。 ——这意味着,她不再需要他,他随时可以被替代、抛弃。 哪怕他从她的人生里消失,也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影响,他快要成为负担一般的存在。 手机忽然的新消息提示音将他的思路打断。 容寻想从这种恐慌中逃离,下意识去看信息,却又陷入另一种恐惧。 是机构发来的报告。 他的指腹停留在消息的上方,踌躇着。 咚、咚、咚。 他听见自己被放大的心跳声。 容寻点进去,视线落在上面。 str位点、x染色体dna、线粒体dna、亲缘指数…… 非全同胞关系。 无关个体。 尘埃落定,看见这个结果,他或许该开心的,他在道德伦理层面上拥有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 可他开心不起来。 因为唯一的、不可斩断的、深入骨髓的血缘关系,消失了。 “无关个体……” 他默念着,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像是被哽住。 一旦她知道了,她不要他了,他将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她。 于她,他变成了陌生人。 这份不合时宜的报告加剧了他的不安感。 他再次确认,他不会被她需要了。 “啪”。 餐盘摔落,清脆的一声,它摔得四分五裂,毫无规律。 他捡起大块的碎片,手指被细小的碎渣刺伤也毫无知觉。 不痛,只是会流血。 红色的。 刺眼。 谁都知道这种碎片不能用手捡。 可他不知道,只麻木地清理着,用指腹划过地面,扫起残渣。 “怎么……” 容缈从房间里出来,本还有些困意,见他状态不对,她将他拉起,“不捡了。” 他低着头,不看她。 好像又犯错被她抓到。 容寻依旧低垂着眼眸,陈述着报告的内容。 “……所以,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让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平稳,“爸妈……抱歉……叔叔阿姨的遗产分配问题,我已经找好了律师,都会划分给你。这栋房子也是,你住惯了、喜欢的话,也给你。还有什么……” 容寻试图用这些被排练过无数次的、熟悉的话语,掩饰他此刻的迟钝。 她听完他的话,问:“你呢?” “我……我有去处。你不需要我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还是不肯抬头,扯出一个笑容,跟她开玩笑,说:“反正你也不给我买墓地。” 不能奢求什么了。 不能了。 在他说完后,容缈立刻说:“不是,我需要你。” 她问:“疼不疼?” 容缈低眸,仔仔细细地给容寻处理那些小碎渣,用清水冲掉血迹,怕他疼,水流都开得很小。 手指上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痛感,延迟了好久到来。 他这才抬头,眼角泛红,鼻尖酸涩,再想开口时,她的面容已经被他的眼泪加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别不要我……” 第556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二) 容缈不知道他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的,“谁说我不要你了?我没有说过。” 她转身要去拿创可贴,谁知又被他拉住,用噙着泪的眼睛看着。 他什么都没说。 但他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不想让她离开。 一步也不行。 温柔的外表和维持了很久的理性,都在一瞬崩塌了。剩下的,是他很少有的脆弱。因为从很小时就开始独立,他没有过撒娇的行为,很大程度上,他都不曾好好当过一个小孩,他一直在做大人,有礼貌的、谦逊的、成熟的大人。 眼看着他手上又要冒出血珠,她说:“那跟我一起去。” 他就这么跟着她,亦步亦趋。 容缈低头,给他贴好。 他垂着眼眸,倒是不再掉新的眼泪了,而是看她的眉眼,小心翼翼地勾住她一根手指,轻声问:“……那我可以继续当你的哥哥吗?” 容缈有些好气,又有点好笑,她本以为解除血缘关系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他现下这个反应,明摆着是跟她反着来,“为什么?” “……我想你和我在一起,不要走。我们就和以前一样生活,不好吗?”他拉着她的手指,不肯放开。 “当然好,我不走。但为什么一定要是哥哥?”她不理解。 虽然这层窗户纸一直没有被捅破,可是他先前写在草稿上的字、说出的话,都表明了,他是喜欢她的。 他的唇角微扬,像是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尽是苦涩,“如果真的谈恋爱、确认关系,你总会有腻的一天。而且,我并不认为我的状态能让我和你谈一场健康的恋爱。我不希望给你造成什么阴影,这世界上的正常人、正常关系有很多,你不必被我这个不正常的绊住脚。当哥哥,至少能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而不是像这样,怕你随时都会离开,会不要我。哪怕有一天你觉得厌烦了,我也还是你的哥哥,不会彻底地失去你。” 容寻的思维并不寻常,他很直白地说:“我想用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血缘关系,拴住你。我明白,这么说大概会让你很混乱。喜欢你,不应该是和你表白、结婚吗?我为什么要执着于兄妹?可能人就是很贪心,既要又要,我不想让你轻易离开,更不想你被我表面上的样子迷惑,耽误了你的人生。你没有见过我抑郁倾向发作的时候,那是连我自己都会讨厌的模样。” 他想得很清楚,从来都是,只是没有机会跟她说,“恋人之间应当是毫无保留的吧?或者说,尽可能去接近彼此真实的一面。要对方接受自己的全部,即使把最坏的、最丑恶的部分揭露出来,也不许对方害怕、离开。但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爱到那个地步?爱到最后,没有爱了,还寄希望于对方不抛弃自己吗?没有人有义务去做那些事。我明白你很好,所以更不想让你的未来被我困住。” “亲情……或许不一样吧?每个人都可以有边界线和自己的小秘密,没必要什么事都说出去。就算我哪天装不下去了、发病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作为我的妹妹,只要偶尔关心一下我就好了,不用真的在意我的死活,更不用为此负责。医院里就是如此,真有谁不幸离世了,家属会伤心、难过,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又各自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没有人会永远活在死者的阴影里。你也可以把我送进医院,有空就来看看我,这就够了,其他人都是这样的。” 他回忆着记忆里的爱,“其实我不知道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具体是什么样的,那种感觉有点太遥远了。我只有一个很笼统、模糊的概念,在面对你时,也尽量去打造一个我以为的、有爱的环境。无条件地支持、鼓励,洗好的衣服、随时都有的热饭,大概还有无限供应的零食?这些是合格的爱吗?是吗?” 容寻迟疑着、不确定着,他摩挲着她的指腹,低着眼,似乎是在反省,“我做得很不好。对不起。”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你不那么想了。” 容缈抱住他的腰,让他靠在她的肩窝处,她摸着他的头发,“你说想拴住我,让我留下,又叫我把你送到医院去,有时间再来看你。你说是哥哥就永远不会失去我,那我也可以狠心一点,和你断绝关系,不再往来啊。” 她戳了戳他,“你知道自己的话自相矛盾吗?” 他埋在她的锁骨处,呼吸着她的气息,听着她说话,声音低低的,“我知道。” 她说:“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困不住一个人。不想要你的时候,连理由都不需要,还会在意什么血缘吗?” 他自嘲般轻笑,“也是。” “你也没考虑过,万一我很没良心,直接把你丢掉了,你该怎么办?”她问。 他摇了摇头,“我清楚你的底色,才敢将我所有的想法告诉你。假如真有这个万一,我也认。” 容缈说:“那我也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和我说的亲情、爱情,都不是重点。你也不是在回避我们的关系。你明明在问我,可不可以爱你,对吗?” “……嗯。” 他终于伸出手,环住她,闭着眼睛,因为埋在她的脖颈处,连声音都有些沉闷,“是。被你发现了。但你这么说,我好像一只小狗,摇着尾巴求你,再多爱我一点吧,最好再久一些,不要抛弃我,不要喜欢别的小猫小狗。即便我生病了,你也不能嫌弃我,只能等我离开你了,再去找别人,一定一定,不能让我知道。” 她笑了下,“你知道了,是会复活来找我吗?” 他有些生气,失了分寸,轻咬她的锁骨,又有点委屈,“是。我会跟你上演人鬼情未了。” 容缈又笑,“不应该是人狗情未了吗?你说你是小狗的。” 怀里的小狗闻言炸毛。 第557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三) 逗弄了小狗后是要负责顺毛的。 容缈安抚好容寻后,他又抬眸,眼巴巴地看着她,问:“你真的不会走吗?” 她点头,“嗯,我会陪着你。就像你陪着我那样。” “……嗯。” 得到这个回答,他像是心满意足了些,闭上眼,靠在她怀里,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睁了眼,轻声说:“不可以像我这样。我陪你陪得很少。你要陪我多一点。” 容缈说的是频率,他虽然忙,经常加班,可物质上的陪伴常在,精神上也是有空就会陪她。容寻在乎的却是时间长短。 她不觉得有很大区别,而且她也都做得到,便应下,“好。” 容寻又说:“假如我惹你讨厌了,你生气了,就算非常非常生气,也不能好几天都不理我。” 容缈答:“好。不生气。” 她本身就不是容易生气的性格,更是从来没有大发雷霆过。 容寻想了想,“但你也不能不生气,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生气的。” 她不解,“嗯?” 他低了低眸,“不生气也有可能是因为不在乎啊,所以无论对方怎么闹,都不会再在意了,到后面,直接视而不见。比起麻木,我还是更想你不要忽视我。” 她说:“好。我尽量生气。” 尽管容缈不是太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她生气,不过他需要的话,她可以演一下,演不太好就是了。 他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唇角微微弯起。好像不管他有多无理取闹,提出多得寸进尺的要求,她都会大方地说“好”。 她给他一种错觉—— 哪怕他说“我们去结婚”,她都会说“好”。 容寻蹭了蹭她的颈窝,他的头低垂着,埋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是不是太累了、睡着了。 然后他说:“我好喜欢你。” 容缈:“?” 他还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她问:“怎么了?” “没有……就是很喜欢你。” 喜欢她一开始的样子,有点怕生、怕麻烦了别人、怕做得不对,尽力表现得懂事、得体,像他一样。 喜欢她慢慢放下防备、逐渐信任、依赖他,仿佛在告诉他,他这个哥哥,做得没那么差劲。 喜欢她比他勇敢、比他坚定,比他坦率。 喜欢像他又不像他的她。 他的睫毛轻颤了颤,“那……” 容寻知道自己不该问出口,可她让他有开口的底气。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她的答案比他的问题先一步到来。 永远如此。 得到了回答的容寻,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耳垂在发烫。 容寻是懂医学知识,明白人会脸红心跳的原理。 然而,理论和实践终究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很确定这不是害羞。 人体感到羞涩时,身体会微微发颤,呼吸也会不自觉地变重。 他是在心动。 他第一次这么清楚,他在为她的话,为她也喜欢他,为她心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的情感寄托,是一个现实生活里的人,似乎日后所有幻想都有了实处。 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容寻”这个人,他只是借了她的身份,卑劣地活到如今。 他连自己原本该姓甚名谁、籍贯是哪都不知道。 一个连身份和名字都失真的人,却能被另一个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人认真喜欢。 “我是不是马上要倒霉了?” 他忽而没由来地说。 容缈问:“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好幸运,也很幸福。” 他的声音轻而恳切,“据说人的这些好坏命数都是有一个平衡的。一下得到了太多,就会立刻丢失其他的。” 容缈否认,“不会,我一直很幸运。” “是吗?” 他的眉眼又弯了下。 她肯定也有相对来说不那么好过的时刻,只是她一向看得淡,不往心里去,只记得好了。如果他是上帝,他也会偏爱她。 “失物如果不能被找回,只能说明它本就不属于我,它只是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而已。” 他倒是自己想开了,“也不重要了,既然你不会走,那我没什么可失去的。”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下,又埋得更深了些。 “还有一些话,你要听吗?” 她给他顺毛,“你想说,我就听。” 他抿了抿唇,给了她一个预警,“是很过分的话。” 她倒不甚在意,“多过分?” “虽然你说了你不会走,但我刚才想象了一下你离开后我的生活。从第一幕,早上醒来发现你不在开始,我就控制不住地心慌、害怕。”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太真实了,又很窒息,让我更加迫切地想要好好留住现下的你。说点幼稚的话,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你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可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和举动。这是在限制你的自由,我会有这样恐怖的想法,仅仅是出于幻想,完全由我脑补出来的、关于你可能会消失的幻想。” 容寻说出来不是为了求她的安慰或是理解,他问她的意见,“或许我该试着接受一些治疗,或是先吃点能让我少胡思乱想的药。” 他之前对治疗是无感的,称不上排斥,更多是因为他不认为心理疾病能依靠这种手段根治。 容缈说:“安眠药吗?” 有点一步到位的意思,昏睡过去了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他也想的是这个,上次失眠后他就去开了些安眠药,吃的时候都没让她看见。 容寻点头,“嗯,抗抑郁的药之后再去开。” 他起身去拿药。 容缈见证过他失眠的事,因而见他拿出药也不稀奇。 她给他递了杯子,盯着他倒药。 “放心,我清楚剂量,不会多吃的。” 容寻倒好水,服下药,又抱了抱她,这才回到书房去。 现在时间还早,容缈没有睡意,她觉得待在卧室的话,即使有噪音也更小些,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她的房门被敲响,她以为是他睡醒了。 她开了门后,他轻轻扯住她的衣角,说:“药少了点……睡不着。” 第558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四) 容缈问:“为什么?那不是正常的量吗?” 他微微抿唇,“嗯,和前些天一样,都是相同的量,一片不多,一片不少,今天好像失效了。我要不要再多吃几片?” 她摇头,否认他的想法,“吃多了不好。” 容缈忽而想到什么,她看向他,“你是想和我待一会儿吗?” 他是医生,最是清楚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这种事,他在吃之前也跟她打保证了,可他现如今却是一副无助可怜的模样。 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还真不好说。因为他很缺乏安全感,可能下意识地会去求助于她,就像发烧的人有时候烧糊涂了,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样。 生病的人更容易有“脆弱”的时刻。 他轻轻点头,“嗯,想。” 容缈牵着他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刚好,你可以不用睡折叠床了,以后也是。” 他闻言微怔,望向她的眼神里还有些迷茫,“我……之后都睡在这里吗?” 她理所当然地肯定道:“是的,和我一起,你不想吗?” 他默了下,脸有些发烫,“……想的。” “诚实,真棒。”她微微弯腰,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睡吧,我陪着你。” 容寻的心跳有一瞬间漏拍,他被她拉着躺下了,脑袋枕在枕头上,鼻息间是她淡淡的香气。他的视线落在天花板处,床的另一边稍微陷下去了一些,是她也躺了上来,就在他的身边。 而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一分钟以前。 她亲他了。 第一次。 还是她主动。 突如其来的亲密,令他有些无措。 偏偏她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好像那个轻飘飘的吻只是一种带有安抚意味的奖励。 该怎么做才能继续获得这样的奖励? 容寻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眉眼。他必须遮掩些,不然她就会发现,他的睡意比刚刚还少了。 他在内心斥责自己,虽然他和她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但那只是一个吻而已,他有必要一直想吗?它很浓墨重彩吗?它有持续两秒吗? 没有。很短暂,轻飘飘的,轻到像一朵云,却将他托上了幻想的天堂。 “怎么不睡?”她看他连眼睛都没闭上,注意力便从手机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的睫毛颤了颤,闭了眼,“睡的。” 又过了几分钟,他说:“……我很听话。” 容缈偏头看容寻,他还闭着眼,她以为他在说梦话,顺着说:“嗯,你最听话了。”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后,他也依旧没睁开眼,只是声音有些低落,问:“听话没有奖励吗?只有诚实有吗?” 她这才知道他不是在做梦,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在“做梦”。 只是,她愿意让他的梦想成真。 这次的吻落在了眉心,还是很轻,很珍贵。 容寻似乎是觉得满意了,连唇角的笑意都多了几分,“晚安。” 他以前睡不着时,会逼迫自己想些事情来助眠,有时是在脑子里背一遍理论,有时是模拟一台手术,总之是想象一些能占据他的心神的事。 这回,他在进行计算,一个很简单,却不容易得出结果的计算—— 先是额头,再是眉心,还要几次,她才会亲到他的唇部? 容寻那边安分了,容缈看了会儿手机后也被他传染,开始犯困,便也躺下了。 静谧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他和她的呼吸声,很轻,像交织在了一起,一时分不清楚是谁的美梦。 长时间的闭眼,让容寻再睁开时稍稍蹙了一下眉,适应了光线后,他才看向她,她的睡颜恬静乖巧。 不像他,闭了很久的眼,也还是在假睡。哪怕真的有进入到睡眠状态,也是很浅的。他一点都不乖,还骗了她的奖励。 她平时看起来就很放松,没有防备心,此刻看起来更是毫无戒备。于是,他慢慢伸出手,去碰她自然张着的手。 起初只是碰一下她的指尖,见她没有反应,他便胆大妄为地,将手指渐渐插入她的指缝间,再放下,贴上她手背的肌肤。 然后,他又轻轻往她那边挪了挪,离她更近了些。 直接抱住她是太过心急且愚蠢的做法,会把她弄醒,更适合在她醒着时,以一种需要关怀的姿态出现,讨她的心软,她定不会吝啬。 在这之后,他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光是牵着她的手,就很安心了。 容寻入睡了,他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白天所有的疲惫、忧虑都被梦境吞噬,化作无形,可掌心的温度又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等他醒了,猜她的起床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有些做贼心虚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谁知,却被她握得更紧。 “我……不小心碰到了。” 诚实的品德在此刻无影无踪,毕竟这是当场被抓包。 “骗人。”容缈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便判断出了他话语里的真假。 “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主动与他亲近,是可以的,因为他和她都清醒着。而他呢?又趁她睡着时,暴露出自己的贪婪,多么可耻。 所以,他断不能承认,一旦说了,他的小心思就都显现出来了。到时候,装可怜都不管用。 容寻想要坐起身,却被容缈的手一拦,她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和他重新躺了下去。 “嗯,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偶然碰到了我的手,巧合之下和我十指相扣,不经意往我这边挪了挪,一不注意,就牵了一晚上。” 她的语气淡然柔和,又坦荡直白。 他感受着怀中她的体温和呼吸,有点乱了分寸,“你……不是睡着了吗?” 她反问:“你不也睡了吗?” 容寻轻轻笑了笑,微妙的欣喜取代了谎言带来的窘迫。 他用脸蹭了蹭她的头发,原来她意识到了他的触碰,还没有躲他,“是装睡了很久。但和你牵手后,就睡着了。” “这回没有说谎。” 第559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五) 大概是近来天气不好的缘故,容寻的心情很差。 这也不能全怪天气,该怪人。 自他找律师修改容家父母留下的遗嘱后,某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事,几百年没打过一次招呼、见过面的人,热情主动地要给他提供帮助。 他当然礼貌地拒绝了,问题是对方并不罢休,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给他手机发消息,说了一堆长篇大论,怎么也要替他和她“两个小孩子”解决遗产这件事。 容寻自是清楚这种人的目的,无非他和她年纪尚浅,想借此机会分一杯羹。 理由还冠冕堂皇的——他不是容家人,在这事上没有话语权;她有自闭症,缺乏社会经验,没人来帮她定夺的话,她容易吃亏。 “我不能直接让他滚吗?或者拉黑也可以。我不想和他沟通了。”他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她。 容缈给他顺毛,“还是不要了,他想见我们,就随他。”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很难应付,这类人惯用道德绑架,好像这便宜不让他们占到,他和她就有罪似的。 要真闹起来,对方又喜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棘手得很。 他叹了口气,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我有时候很讨厌人。我以后的梦想是只在家里待着,不和其他人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容寻此前向医院请了假,暂时不去上班,但还有课题和研究要做。本来写论文就烦,碰上这种事更烦。 他的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控屏上滑动,看着长篇幅的文献,另一只手则牵着她。 容缈由着他这么做,问:“不会觉得不方便打字吗?” 他摇头,并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反正一个字也没想出来。” 其实牵着容缈的手写论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她不能替他打字,也没办法给他灵感,专业上的论文不是靠灵机一动写出来的,可他就是不放手。 等他开始敲键盘了,明显就暴露出来他这么打字很没效率。 容缈问:“要不还是先松手,好吗?” 她兀自松开他,让他能更便捷地打字。 他只有一小会儿的怔愣,然后低了下眸,什么都没说,只是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了,像要冒出火星子。 一口气把想好的大纲写好后,他又重新牵住她,不让她松手,认真地说:“我还在思考,没有在写。” 不写的时候,等于要牵着。 容缈笑着,感觉他的办法实在折磨他自己,便在他身边坐下来,紧挨着他,挽着他的一只胳膊,“这样可以了吗?” “……嗯。”他低低应声,又补充道:“写完还是要牵的。” 她应下来,“好。”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牵手这么执着。 “有安全感。”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他说:“……有一种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变化,你都会在的错觉。哪怕我是个有很多毛病、很糟糕的人,被所有人讨厌着,你也在我身边,不会走。” “哪里是错觉了?是真的。”她凑近,亲了他一下。 奈何因为他写论文而戴上的眼镜,这个吻没有完完全全落在他的脸上。 他刚要摘下碍事的眼镜,手便被她拦住,她说:“写完再亲吧。” “……哦。”容寻很不乐意地应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的度数不高的,戴眼镜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专注一点。” 却没想到是多此一举。 他偷偷看她一眼,明示她,道:“……还是可以亲的。” 她算是知道了,他不光热衷于和她牵手,还喜欢和她亲吻,一切带有亲密意味的举动,他都“沉迷”。 容缈又亲了亲他的下颌,这次她避开了他的眼镜,亲的位置往下了,自然没有遇到阻碍。 “……你对我最好了。” 容寻轻声说。 他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声音也没那么沉闷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的接触,好似他的情绪调节器,轻而易举地就让他的情感上下起伏。 容缈问:“怎么好了?我明明没有做什么。” 他说:“你不用特意去做,现在就很好。” 她在爱着他、珍视着他,就足够了。 无论他想如何,他说了多少次缺乏安全感、怕她离开的话,她都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她在。 等快到了和那位亲戚见面的时间,容寻合上了笔记本,放进电脑包里。他要带电脑出门,不是因为想继续写,只是猜到对方会很烦人,索性拿来当作装聋作哑的借口。 约的地点是在容家的老别墅那里,原因显而易见,最值钱的物品和房产都在那。 容寻没怎么回去过那边,他会请人定期打扫就是了。 “有点远,开车去吧?”他正要去拿车钥匙,又被她拉住。 她说:“你很累了,打车就可以。” 容寻和容缈收拾了下,在家里等着,想着接单了再下去。 “还没人接吗?”她问。 现下也不是高峰期,车来得有点慢了。 “嗯,叫的专车,会慢一些。” 他看着手机屏幕,笑了下,“接了。还是你说的话管用。” 容缈不用问也能猜到容寻为什么要叫专车,她和他都是不想跟陌生人聊太多的类型,接受聊天,可不会主动找话,基本上是一问一答。 专车的环境确实要安静许多,司机也不会搭话。 他升起挡板,隔绝前排和后座的视线,然后很自然地就靠在她的肩上。 她拉着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对了,那个亲戚叫什么?” 和人约面,总不能连名字都不清楚。 他阖着眼睛,“不记得,不重要。” 于他而言,这就是一场表面应酬,他和她能去,就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 容寻不常和那些亲戚往来,他之前在国外时,没人和他寒暄问暖,更不会关心他的死活,回国后因为在医院工作了,偶尔会被“用到”,才会有些联系。 他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担心,总归是他有需要,等见了面,他一定会热情地自我介绍的。” 第560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六) 第560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六) 容寻的猜测没错,他对那位亲戚的预判很无误,亦或是说,他对于人性的判断很准。 再怎么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家人,中年男人没有容家的钥匙,便只能在别墅的大门口等着。 稍微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旁边还带了个小孩,看样子只有六七岁大。 一大一小就在那杵着,小的一脸天真无邪,大的则是有些不耐烦,他和她在车里远远便能看见。 容寻只抬眼一瞥,便说:“他们要演一场苦情戏了。” 她给他理了理头发,“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蹭了蹭她的手,“这种戏码在医院里经常有,我工作的时间不长,所在科室碰到的这种事也没那么多,可总是能看见。很多人都是在家人生命最后关头才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对家人好一点。可你觉得,他们都是真的想让病房里的家人痊愈吗?” 人类是永远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分明有几十年可以诉说真情,非要在对方生命的倒数几分钟里忏悔。还不一定真心。 容寻问出的问题很冷漠,他的眼里没有半分笑意,有的只是平淡、漠然,“按理说,人应该是都希望自己的家里人长命百岁的。然而,真到了那个关头,他们却未必那么想。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病房里的不再是家人,而是拖累,是要浪费大量时间、精力的吸金兽。或许,有些人是表面上掉掉眼泪,心里恨不得病人离世,好得到遗产。” 他捏着她的小指,摩挲着她的指骨和皮肤,“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想,但总有人是那样……我是不是太悲观了?” 她说:“没有,你只是习惯了思考很多事,看得透彻,人就是太清醒了才会痛苦。” 容寻微微愣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弯唇,“那岂不是笨蛋最开心了?我要不要变成笨蛋?” 她刚要回话,车窗就被敲了敲。 容寻付了车钱,先行下车,又绕到另一边,给她开门,手抵在车上方,防止她撞到头。 他是准备牵她手的,也向她伸出了手。 容缈却轻轻摇头,没牵上去。 “……” 他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 容寻是个高敏感的人,他自是明白她为什么不牵他,即便他和她不是亲兄妹了,这层关系在别人眼里依旧“阴魂不散”。 要解释起来,更是麻烦。为了不被说闲话,他和她只能暂时假装不熟。至少不能是平常在家里表露出来的那样亲昵。 他非常理解她的做法,也懂她。她绝对不是不愿意说出他和她的关联,只是眼下旁人插了一脚,关于“遗产”的事还有待商榷,如果在这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她和他的利益都会受损。 很不值当。 容寻明白这个道理。 但这并不等同于他会是一个配合演戏的好演员。 哪怕知道是假的,他也还是会难过。 他连面上的温和微笑都很难维持,表情稍显僵硬,在心里深呼吸了几次后,才调理好一些,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视线却不由自主低下,落在她的手上。 ……那本来是他要牵的。 好气。 要忍着。 回家就能牵了。 ……还是好气。 “这就是缈缈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跟你妈妈长得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记不记得我啊?我是你容叔叔。” 中年男人一改不耐的姿态,和蔼地笑着。 好似完全忽略了一边的容寻。 当然了。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遗产跟容寻没有半毛钱关系,理应由容缈继承。 容寻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面上带笑,“缈缈怕生。” 他在心里冷笑。 呵。 缈缈? 他都没这么叫过。 这近乎套得真是让人讨厌。 一段话有八百个槽点。 除了她是缈缈,还能有谁是?车上一共就下来两个人。 说什么缈缈跟容母相像,他并不觉得,他和容家父母相处的时间肯定要比这位所谓的容叔叔长,容家别墅里也有放过容父容母年轻时的照片。真能一下看出的话,这叔叔该去当甄别罪犯的画像师。 而且,容缈小时候没在容家待过,怕不是根本没见过容叔叔,怎么可能记得? 纯粹是为了客套的荒唐话。 容叔叔被拒了后,面色有几秒的尴尬,不过很快又换上笑脸,“没关系,这么久都没见过,多少会认生的。我也了解过缈缈的情况,放轻松,不要紧,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把一旁的小孩推到身前,“这是我儿子,来,叫姐姐。” 小不点叫了声:“姐姐。” “真乖。”容叔叔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跟容寻说:“我特意查了一下,说是这得了自闭症的人啊,大部分智商都偏低,我就担心缈缈跟我们大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又容易害羞,特意带了儿子来,指不定能让她敞开心扉呢。” 容寻注意到了小孩对他身后的容缈充满好奇的眼神,可他没有低头去管小屁孩,只是护着她,“这您不用操心,我们缈缈很好。她想说话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那是,我们肯定要尊重她的意愿的。话说你们俩这不是亲兄妹,却胜似兄妹啊,感情看起来不错。” 容叔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容寻不懂,怎么会有人每说一个字都在他的雷点上蹦跶,好在如对方所说,他是“大人”,成年人很擅长模糊重点,他说:“的确,我们感情很好。” 一番话,直接将“兄妹”变成了“新婚夫妻”的感觉。 奈何对方的思维没那么敏锐,没有领悟到重点,容叔叔只以为容寻是还对遗产心存幻想,才会装出这副模样。 话又说回来,容寻确实是对容家的财产有所觊觎。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讲道理,容缈也算是被留下的“财产”之一。 他对“物”不感兴趣,这次来,也只是维护她应有的权益,但“人”,必然是他的。 第561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七) 第561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七)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容叔叔直奔主题地说。 容寻有容家的钥匙,开门关门便都由他负责。 大概是因为他最后进门,看见前面大中小三个年龄段的人的背影,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无归属感。 他似乎被排除在外,不属于这里。 尽管事实本就如此。但重新认识到这件事,还是叫人很不爽。 这种孤独感从很久以前就有了,他之前没那么在意。不过人尝过甜头后就不想吃苦了。 他环顾四周,观察起这个许久没有回来过、也不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陈设跟记忆里的样子没太大变化,只是依旧让人陌生。 接下来的流程就和容寻预设的一模一样了。 他和容缈坐在沙发上,听容叔叔侃侃而谈。 容缈表现得很内向,一句话都不接,低头专注于自己的事——吃。 她带了些小零食,就是要预防这种无聊的情况。 容寻则是先说明了情况,才拿出电脑放在腿上,敲起了键盘。 他对充满说教和炫耀意味的谈话实在没心情听。 容叔叔此行的重点在容缈身上,因而容寻怎么样并不是很重要,而容缈虽然在进食,可看着还是很乖,有在听他说话。于是,他说得更起劲了。 他的儿子本来穿着鞋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见容缈在吃,也凑到她旁边,眼巴巴看着。 容叔叔笑着说:“多像过年,一家人和和睦睦、热热闹闹的。” “是像。”容寻难得附和了一声。 过年,等于聒噪的亲戚、烦人的孩子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的饭。 都对上了。 可不就是过年吗? 容缈这边,她边上有个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小孩,实在是很难不注意到。 看都不用看,一定是来抢她零食的。 不给。 容寻看见那个小不点都快挨到她身上去了,也以为他是要吃的,便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 他在里面装了些储备粮,而后,他拿出一块巧克力,正要递给小屁孩。 却见对方踩着沙发,到了容缈的身后,短短的手挂在她的脖颈处,“姐姐背。” 容缈:“……” 容寻:“?” 容叔叔说:“看来缈缈很讨小孩子喜欢啊,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他把这个行为归为玩闹,实际也差不多。 容缈不算很介意,只是背上多了个“背包”,有点影响她进食。 容寻就不这么想了,他咬牙切齿,还要保持着体面的笑容,“乖,从姐姐身上下来。” 他伸手,想去把嬉皮笑脸的“挂件”扒拉走。 然而,生性好动的小孩子是很灵活的,不仅没被抓住,还一下从她的身后绕到了她的前面,坐在她的腿上。 容寻:“……” 他的身子还向她倾斜着,笔记本电脑都从他腿上滑到了沙发上,他却丝毫不在意,一抓,一抬,再一放,就把小孩从她的怀中转移到了靠垫处,“坐好,你很重,会压累姐姐的。” 整个过程,像极了娃娃机里机械抓手的运作过程。 他的动作更加平稳就是了,如同工厂里专门用于分拣的机器。 没有感情,全是技术。 他还给人塞了个巧克力,全当以防哭闹的封口费,“听话,去别的地方玩。这样很危险的,要是不小心摔跤了,我倒是能帮你接好骨头,只是可能会疼。” 小孩说:“我不怕疼,打针一点都不疼!” 容寻微笑,“那你很勇敢。骨折手术的话,估计相当于最少二十根针一起扎。”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这话倒起了作用,小孩闻言瑟瑟发抖。 容叔叔貌似也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劲,然而,他并不知晓背后的原因,只打了个圆场,“来爸爸这儿,别折腾姐姐了。” 见小鬼头终于离开了,容寻的视线也收了回来,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挪了一点。 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后,容叔叔提议道:“我们去外面吃个晚饭吧,叔叔请客。一家人哪有一顿饭都没一起吃过的道理。” 容寻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想好怎么拒绝了。后半句话说得倒没错,他和她每一天、每一餐都是一起吃的。 谁知,他还没开口说话,容缈就先说:“不吃了。” 容叔叔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他是看她一直在吃,才想用美食来拉近距离,结果被拒,便问道:“为什么啊,缈缈?我们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容缈坚持道:“吃过了。” “这……” 容叔叔看向容寻,他跟容缈的思维不同步,跟不上她的想法。 容寻顺水推舟地说:“既然缈缈不想吃,还是下次吧,谢谢叔叔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会记着您的好的。” 成年人的一大谎言——下次。 容叔叔听了后边的话,才放了心,还是容寻上道,“那我也不好强求了。没事,缈缈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来找叔叔,我随时有空。” 送走了容叔叔和他儿子后,容寻问:“要回去吗?还是在这里再待一下?” 再怎么说,容家的别墅也是她的家,去留由她做主。 容缈说:“回去,吃饭。” 容寻的反应都慢了半拍,“我还以为你吃过了零食,不想吃饭了。” 她抢先代他拒绝,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只以为单纯是她吃饱了。她应该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才对。 容缈摇头,拉起他的手,“我说的是昨天的晚饭吃过了,今天的还没有。” 和零食没什么关系。正餐是正餐,其余的都是小点心。 他失笑,被她牵住后,又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我们缈缈也太聪明了……你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吗?” 由她来开口,确实更好回绝。 她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不想。我和你一起就好了。” 这话说得轻而坚定。 容寻伸手,抱住她的腰,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那就好。” 抱了会儿后,他才说:“……我刚才看见他趴在你背上,还坐在你怀里的时候,好嫉妒。” 第562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八) 第562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八) “跟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争风吃醋,真是很幼稚,还莫名其妙。明知道那些道理……”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没放开她,“但我还是嫉妒。他这个年纪,做什么都不会被计较,就算受到了指责,也是表面的。没有人会真正怪他,只当他不懂事、爱玩爱闹。” 她戳了戳他的脸,“你比他会撒娇。假如是小小的容寻来找我,不论他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我都没有办法拒绝的。” 容寻听了后,好受些了,他蹭了蹭她的脸,心里还是有些介意,“……他怎么能这样。你也不推开他,不用管别的,有什么问题我来处理,你推开就好。下次要……不行,没有下次。” 容缈看他一直纠结于此,笑着说:“我推开他,零食就要掉了。” 这才是实际情况。 “……好吧。”他知道了原因,就没有再说了。 输给美食,容寻是认的。这是他很难战胜的对手,只能化敌为友。 他抱着她不肯撒手,喊她:“缈缈。” 容缈应声,“嗯?” “缈缈。” 容寻也没说别的,又重复了一遍,寻常的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多了些不同的意味。 她问:“怎么了?” 他说:“没有,只是觉得这样叫你很顺口,就像叫过了很多次一样。” ——是叫过好多好多次。 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里。 容缈道:“那以后也可以继续这么叫。” “嗯,缈缈……”他停顿了下,补充道:“这个称呼,只能我叫。” 她故意逗他,“为什么?” 容寻答:“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有那么几秒钟的错愣。 容寻抱着她,因而没看见她的表情。 “怎么熟悉了?”她问。 容寻认真说:“缈缈听起来很像我的女朋友的名字。” ……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 容缈还以为他也跟她似的,在一次次的时空中,一点点补全了残缺的记忆。 原来没有。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是该可惜,还是该庆幸? 不过,她此时此刻确实不受控地走神了。 “……缈缈?你怎么不理我?是我太心急了吗?没关系,你不需要考虑我,我怎么样都好的。” 他的问题将她拉回现实。 容寻低头,蹭着她的脖颈,动作里有些小心翼翼,“你已经给了我很充足的安全感了,可我还是会感到不安,我明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会试着去改的。对不起,这么突然地问你关于我们的关系问题,太突兀了,让你为难了。” “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拒绝也可以的。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好不好?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可能生气的,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管是什么关系……当然,肯定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有一点伤心,我答应了你要诚实的,我会自己调整好的。” 由于容缈短暂的神游,容寻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 分明他抱她那么紧,面部神情和肢体动作上都写着“委屈”、“难过”,在言语上,他却表现得那么大度、无所谓。 “说了要诚实,说话又半真半假。”她的言语里没有怪他的含义,“明明就很不安。” 他的眼眶有点湿润,将脸埋得更深,不让她看见,“嗯……不安……” 所以才会急着想要名分,要一个确定的、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 即便她日后反悔了,也不要紧,至少在这一刻,他无比需要一个谎言,来安抚他的焦虑。 容缈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轻声细语地说:“我没有为难,刚刚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回复你,让你害怕了。” 她亲了亲他的额头,“缈缈同意。” 颤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小手轻轻摸了摸。 他甚至有些不敢确信,连头都没抬,在她怀里闷闷地问:“……真的吗?缈缈不是在安慰我、可怜我吗?是的话,我也不怪缈缈。” 她也认认真真地、不厌其烦地答道:“不是,缈缈在喜欢你。” 容寻这才抬头,眼角还有点泛红,“缈缈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的,是不是?” “嗯,不会。”她轻抚他的脸,“和你一样。” 他是有大大小小的谎言,有时说自己不累,有时又说他只会有一点伤心。可他不会在喜欢她上撒谎。 容寻很开心,然而很快,他微微低眸,碎发遮掩住眸中神色,他抿着唇,“这么好的时候,我太狼狈了。” 他小声问:“能不能回家之后再说一次?” “不用等到回家,我喜欢你。” 她托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容寻又偏移视线,“别看我……我还是很……” 她追随着他的目光,“我喜欢你。” 在她说了好几次之后,他的脸泛上一层薄薄的红,“不能把次数留到我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的时候说吗……” 语气里有些许的哀怨,又难掩甜蜜的内核。 “你想听,我再说就好了。没有次数限制。我不仅无法拒绝小时候的容寻,对于现在的容寻,我也想由着他来。” 她捏了捏他的手,“而且,你不糟糕,这些话也不一定要等你全副武装、做好准备了,再告诉你。它可以发生在任何时间、地点,不管你的状态是好是坏。我只是在陈述我的心意,不需要多浪漫的场景和多完美的人,只要有你就好。” 容寻听得脸发烫,她不说话时安安静静的,讨人喜欢;一说话,直白又真诚,也讨人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她。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 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只看着距离越来越近。 ……主动亲她,她也不会抗拒的吧? 尽管怀揣着这般想法,容寻还是没有直接亲上去,他停在与她鼻尖相抵的距离,气息与她的缠绵在了一起,若即若离。 他睁着眼睛,被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扫到,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再无其他。 “这样……也任由我吗?”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看着她,轻声问。 第563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九) 第563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三十九) “嗯,你明知道的。” 她没有后退,也没躲开。 容寻只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没再深入了,他靠在她的颈窝处,手也抱着她,“这么信任我,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她反问:“你要对我做什么吗?” “……不要,我只想这样抱你。” 比起纯粹的欲望,他渴求的更多的是一个能让他全心全意依赖的地方。 “像个树袋熊。”容缈笑着说。 他闻言,不但没松手,还就着这个姿势蹭了蹭她的脖颈,“让我一直挂着吧。” 她问:“你不是还要写论文吗?” 他一听,更是直接闭了眼,“……不要,不写,头疼。我得了一种坐在书桌前、看见电脑、碰到键盘就会头疼的病。” 前置条件还不少。 她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要预约挂号、看医生了。” 容寻握着她的手腕,引导着,让她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麻烦缈缈帮我看病。” 她配合着,故作严肃地道:“依我看,这位病人病得不轻。” 他可怜兮兮地问:“那怎么办?” 她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给你开药方,你今天需要一顿美味的晚餐、半小时的散步和一个睡到自然醒的觉。” 容寻:“td。” 退订。 她歪了歪头,“不满意吗?” 他应声:“嗯,我的药方里应该再加上缈缈的拥抱、陪伴和爱。” “不加。”她否定道。 “为什么?”他委屈地问:“你说喜欢我的。” 容缈解释道:“药方是针对特殊情况开的,只限今天使用,容医生不是最清楚了吗?” “哦……”他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那我要长时间服用缈缈的爱。” 她批准了,“这个可以有。” “这是最好的药了,不会停产,保质保量。而且,我已经试过一段时间了,很有用的。” 他眷恋地说:“就是可能有点局限性和副作用。” 容寻正经的分析让容缈不由好奇,她问:“比如呢?” 他答:“局限性的话,比方说,它的适用范围不广,受众群体很小,小到只有我一个。它只对我最有效,也只能给我用,推广不出去,我也不想推给别人。” “有道理。”她看他这劲头,是把写学术论文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了,这也挺好的,分散下注意力,让他的大脑也休息会儿,“那副作用又是什么?” 他模样专注地说:“这种药的依赖性太强了,还上瘾,有了一次,就想要第二次、第三次,需要源源不断的供应。”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可按理来说,一种药吃太多,不是会产生抗药性吗?所谓的,物以稀为贵。” 得不到的确实让人惦念。 容寻肯定地答道:“不会。我不会有厌倦的一天。” 承诺往往显得空洞无力,他清楚,更应该用实际行动去证明 ,不过在此的基础上,他举出了另一个她无法反驳的例子,“大概就像你不会抗拒巧克力一样?” 这个例证很有说服力,容缈认可。 容寻按着容缈开的药方,跟她一起吃了晚饭、闲逛,又回到家。 至于一个美梦是不可能了。 白天放纵的代价是夜里一点点补回来。 容寻让容缈先去睡,怕影响到她的睡眠,他主动回到书房敲键盘。 他有段时间没有一个人在书房待着了,在这里只有做不完的工作,连空气都像是冰冷的。 容寻对着笔记本屏幕,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献,又瞥见右下角凌晨四点的时间显示,忽然就不明白人生的意义在哪。 人为什么要工作?先是用时间和精力去置换金钱、名声,等老了,身体出问题了,又用钱去买时间和健康。 划得来吗?一次次的交换,像无底洞。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美好的人生只会在遥远的未来。 他蹙着眉,按揉了下太阳穴。 因为以前发过很多次病,他知道这种想法是他发病的预兆,这种空洞的、虚无的想法,即将病毒般侵入他的头脑,进而攻击他的身体,将他拽入不见底的深渊。 他很想及时止损,便合上了电脑。 事实上,他也只能这么做。 容寻深呼吸了几次,想把那种难受的感觉强行压下去,他此时的状态是看不进去字,也写不出内容。 犯病显然会延迟交论文的时间,而拖延会加重这些不好的倾向。一个彻底的死循环。 又很想哭。 他起身,在窗边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有方法都是预料之中的没用。要是真的有用,他早就在过去战胜了它。 容寻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他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躺了下来。 她是侧着睡着的,背对着他。 他便捏住她垂落的睡衣一角,好似能凭此驱散他的不安和焦虑。 容寻闭眼。他睡不着,可眼下只能入睡。 除了这件事,其他任何一件事都会消耗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哪怕只是去外面走走,他都会觉得…… 好累。 容缈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她没睁眼,却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手有些颤抖,犹豫着,还是回抱住她,“……缈缈。” 很小的声音,马上就要随风消散一般。 她将他的脑袋往自己的肩窝处揽了揽,她记得他喜欢这个姿势,“嗯,在的。” “这位小朋友,要不要祝你早日康复?”她问。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只是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她也没有睁开眼睛、戳破他的自尊,但她都知道。 “……要。”他声音沉闷地答。 这句话在医院里最常见不过了。他是第一次被祝福,连他自己都好希望,它能成真。 ……能吗?他想。他不信。 她似乎总能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说:“不能康复也不要紧,这不是必须要做到的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吗?” 他偷偷开始掉眼泪,压抑的情绪通过液体的形式舒缓了些,他很不好意思弄脏她的衣服,想推开她一点,又不舍得。 第564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四十) 第564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四十) 她给他提了建议,“罚你明天给我洗干净,好不好?” 虽然这是不用她说,他也会去做的事,可经由她这么一开口,就能减轻他的负罪感。 他的心情好些了,小声嘀咕道:“这算是惩罚吗?” 她问:“不算吗?明明可以用洗衣机洗的。” “不算,是奖励。”他说完,将头埋得更低,不再看她。 睡衣上会有她的温度、气息,手洗和机洗,必然是不同的。 容缈是不懂为什么那也算作奖励,他爱干家务活,她也就随他去。 之后,对于容叔叔那边,容寻的处理方式是—— “送他沙发?为什么?” 容缈倒不是很关心结果,他是不喜欢那些人际交往,但一向都能处理得很好。 容寻神情纯良地说:“反正他儿子那么喜欢,就让他蹦。” 送礼不就是要送一些貌似用得到、却又没多大实际价值的东西吗? 而且,这份礼物也的确在容家遗产的清单范围里,很符合要求。 她一听,便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有些无奈地说:“还在记仇吗?” 他说:“是啊,我很小心眼的。"; 很奇怪,在她面前,他总是无畏地承认着自己的缺点。 容寻在床边蹲下,他仰头看她,“缈缈,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她放下了手机,也看向他,“嗯,你说。” “如果说,我想辞职,你会介意吗?” 他有些忐忑地注视着她,渴望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点门道。 她说:“不会啊,我为什么要介意?那是你的工作,去留都是你来决定。旁人没资格说什么,说的话也不用放在心上。” 这和容寻设想的答案一样,她无条件地支持着他,不论他提出的是怎么样的天方夜谭。 “你不是别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容寻沉默了下,说:“我之所以想离职,是因为我的病。我本身就是一个不算健全的人,会给你带来很多困扰。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被我麻烦,但再怎么说,我也还是会有芥蒂,会觉得自己是你的负担。这种感觉,没那么容易消失。” 他抿了下唇,“我明白,你会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可是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如果我再失去了工作,那么我会没有任何价值,会完完全全成为你的拖累。” 说到这里时,他的指尖都有点颤抖,也开始传来轻微的、一阵阵的耳鸣,这是躯体化现象。 他很烦这一点。每当他认为自己最近的状态好些了时,这些症状又不折不挠地跑了出来,时刻提醒着他,他是个病人,他还没有逃脱。 容缈拉着他的手腕,安抚着他,“没关系,不着急,慢慢说。” 等待耳鸣声褪去,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容寻才继续说:“我不单单是要辞掉现在的工作,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从事这份职业了。我甚至可能不会再找任何工作。” 这意味着什么?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也不过二十多年,有十多年的时间都花费在学医上,这是他的专业,他也在这个领域做出了一些自己的成就。 然而,他要退出了,并且永远不会回来。那十几年的时间就好像被他压缩着,又揉成一团废纸,丢进了垃圾桶。 他在否认自己的前半生,又在畏惧着不断逼近的后半生。 说得好听些,是他因病不得不离开、躺平。不过说白了,是他懦弱、胆怯,不敢再面对,他害怕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成功执行手术,怕他会耽误其他人的人生,所以选择了逃避这种更为直截了当的做法。 容缈听完后,说:“嗯。我理解你的担忧。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不会变,这是你的人生,我不会介入你的抉择。” “可是有一点我要纠正你的。”她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不是不工作了,你就没有价值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和价值。” 人似乎总要谋取些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人生无憾。但需求是无法被满足的,它会随着人的长大一直变多。 她清楚,她说的话或许太过于虚浮,会显得不切实际,便说:“假如人只能通过上学、上班来实现价值,那我也一文不值了。” 比起萌生了逃避念头的他,她才是躺得更平的那一位。 “没有……”他急着否定道:“你很有价值。” 容缈问:“我的价值在哪?我刚来时,什么都不会做,只依靠着你。你把很好的教育资源和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也拒绝了。要是我接受的话,我这时候应该在一个环境很好的学校上学,学着知识,为以后的人生做打算。”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不是比你更糟糕?” “不是!”容寻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你的出现对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放弃,但看见你,我又会觉得,再坚持一下,这一阵就过去了。” 他绞尽脑汁想着她的价值,“不止这些,你能回到真正的家里,张院长一定很欣慰,她又让一个家庭团聚了;容叔叔也是,他不是说你长得像阿姨吗?不管他说的是恭维话,还是怎么样,你让他回忆起了故人和过往,人老了后很忘事的,能回想起过去很不容易。” 容寻一一举着例子,无论事情的大小,就是路上碰见一只蚂蚁后给它绕路了这种事,他都恨不得一并补充上来。 他实在太害怕她像他一样自我否定,拼了命地想证明她对世界的价值。 容缈静静地望着他急切的模样,待他说完,她说:“其实你也一样的。既然你能说出我那么多的事例,也能说出自己的价值。只是你总是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忽略了自己。” “你救过的病人,不是说没有你还有别的医生会去诊断。是你先帮了他们一秒,他们痛苦的时间就少了一秒。” 她托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你也无可替代。” 第565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完) 第565章 医生哥哥是病娇(完) 他一向如此,把她捧得很高,好似什么珍宝,却又把他自己踩得很低。他低下头,连自己都找不到。 “你最开始是为什么想当医生呢?”她抚摸着他的脸。 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心贴在他的脸上,“是梦。” 一个反复折磨他的梦。 “我梦见了车祸的现场,我,还有叔叔阿姨都被压在车下,身边是火光和浓烟,好烫、好呛人。” 在现实里,容寻在那场事故中晕了过去,他醒来后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从旁人的复述中一点点回想,又陷入不断的后悔之中。 可在梦境里,他直面地感知到自身的无力,他睁着眼,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说,车很重,压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腿骨断了,腰像被从中间砍了一半,没知觉了,没有一根能抬起来的指骨。” 容寻闭了闭眼,“就跟汽车的零件一样,全部散架了,要组装回去。叔叔阿姨小时候给我买过一辆玩具赛车,我总是拆了又拼,拼了又拆……地上的血干了、黑了,我面前有一个被烧焦了、碳化的……物品?我分不清是车的配件,还是他们身体里的哪根骨头。我这次怎么都修不好,只能听着他们一直喊疼。” 他压下心中那股痛楚,“我的人生像是在还债,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在你来之前,我给他们还,你来了后,我又在你身上寻求慰藉。你说可不可笑,缈缈?那时我还不知道叔叔阿姨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在梦里见到他们的样子,我会哭,会忏悔,但我还会害怕。我怎么能害怕呢?我不应该感到害怕的啊。” 她将他搂得紧紧的,“你那时还小,经历了那么多事,又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忍着很辛苦。” “没有那次车祸就好了,它为什么要发生?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活下来?我也该……” 容寻没再继续说下去。 “车祸怪不了谁,他们也不会责怪你的。”她给他擦眼泪,“如果我在场的话,我可能会说,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棒,那么痛都一声不吭,很坚强、很努力地活下来了。而且,还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好厉害。” 他那个时候也才几岁,车祸后受了伤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却习惯性地去苛责过去的自己做得不够好。他年纪小,对时间的流逝没有实感,不懂自己伤得多重,可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疼。他选择当骨科医生是想弥补,是想让梦里的父母不再疼痛,有几刻是真正为了自己? “……好累,缈缈。”他轻声说,如同要把这数十年的苦水在这一刻都倒出来。 容缈将他额前的碎发别开,“因为一直以来你都在靠自己,很独立,才会有点累,不过你已经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你不欠任何人什么。我第一天见到你,就觉得你是全能的。果然没错,你看,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准?” 他的道德感太强了,常常认为自己不配得到什么,记着别人,忽略着自己的主体性和需求。她记得他当时说在国外时生活费是他自己攒的,后面用赚来的钱填补了用掉的部分。 容寻亲了亲她脖颈处的肌肤,不带旖旎意味,只是跟放下戒备的小动物似的,喜爱亲近人类,他的声音依旧很低,还有点沙哑,“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好的人?” 他将他的不堪全盘托出,她却说—— 这个好,那个也好。 她说:“我像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吗?” 他答:“不像。” “那不就是了吗?你本来就是很好的人。”她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嗯。” 容寻没再说话了,掉完了眼泪,他就合上眼了,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松开。 才不是。 他在心里暗暗否定她的说法。 容寻清楚自己的伪装对于外界是很有用的,至少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是这么表现出来的。 他很会观察人,不开口时,都在判断对方的状态—— 猜到对面的人为难了,他就退一步;知道没人想担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他就自荐献丑;哪怕是有好感的物品,碰到了更喜欢它的人,也乐意拱手相让。 然而,在这些用虚假的言语和动作堆砌起来的伪装之下,是一个狼狈的人。她看见了他真实的面目,还说他好,是因为她很好很好。 这世上只有理解他的人才能理解他,而不能的人,只会称他为矫情。 容寻还是离职了。 真的决定好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不干了,只是总会感觉放弃了这份职业,就相当于抛弃了人生。 至于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坚决……除了病的原因,他想,还因为他找到了生活的新锚点。 但容寻辞职确实引起了一点小风波,几个医生护士说要一起吃个饭,给他办一个欢送会。 他微笑着,“谢谢,不用了。” 容寻拒绝了,没有礼貌客套的补充说明。 实际上,对方也有概率只是说说而已,不排除是想借此机会放松一番,可是连聚餐的时间都未必能抽出来,又怎么称得上是真的放松? 容寻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不如让各自多抽空陪陪重要的人,或者把时间留给他们自己。 容缈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也帮他拿了些不重的个人物品,“你进步了。” 他偏头看她,也不担心旁人的视线,“怎么说?” 她有理有据道:“拒绝就是拒绝,不一定要说理由。” 他的睫毛颤了颤,“你教我的,要多重视自己。” 容缈很满意,上了车以后,她说:“话说回来,大家都在说,医院里最大的香饽饽走了,很可惜。我赞同。” 他本以为她是说她也对此略感遗憾,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有一点怅然若失。 但她全心全意地支持着他,重点不在“走了”,而是在—— 她轻轻咬他的唇一口,“是很香。” 第566章 番外:万能灵药 第566章 番外:万能灵药 容寻原以为辞职后,他最起码会有一阵解脱感。 然而,没有。 一台常年高速工作的机器突然停止运转后,它并不会感到自己在长久的紧张中终于得以喘息,它甚至还可能报废。 容寻将这种反应归结于他还没适应新的生活,他只是没习惯,不是不喜欢。 现下的时光有些太不真实,让他觉得自己飘浮在空中,不切实际。 他不再依靠咖啡因来提神,能睡到自然醒,还可以赖床,赖多久都行;他不必服安眠药,睡眠质量好了不少;即使是郁闷时,他也不用借酒精麻痹自己。 不过,容寻还是会发病。 这个病不致命,却也无法痊愈,会困住他一生。 他清楚,爱不是万能的灵药,哪怕是她的爱,也不可能根治他。倘若她的爱真的那么有用,那么他会考虑给她申请专利的可行性。 可是爱能延迟他的死亡,能让他的目光回到当下的现实中,能叫他想活着,好好活着。他之前想过,他死的时候可能最开心,毕竟终于能摆脱这病了,但他现在也很知足。 因为她说到做到,没有一刻不在他的身边,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犯病时孤立无援的境况。 他过去发作时,恨不得将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要看见,也不明白他究竟是需要晒太阳,一个拥抱,还是去死。 他对她的依赖已经完全是病态的了。 ……但那又怎样?他就是要缠着她,赖着她。 容寻间接性不想理人、不说话时,容缈也不打扰他,就在他旁边坐着,拉着他的手。 他没有活力,容易累时,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睡得头都疼了,她就在他醒来后给他递水。 容寻的负面情绪会来得没有任何征兆,有时会无缘无故地掉眼泪,他会躲起来,不想让她看见他这副样子。她也会找到他,抱住他,柔声细语地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缈缈……你累不累?” 每次都承受着他的糟糕情绪。 “不会。我只觉得,如果我能再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每一次都再早一些,早到他还没有那些痛苦经历。 他抱着她,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树枝上挂的雪所剩无几,都消融在转瞬即逝的冬天里了。 容寻说:“天快黑了,路灯很快要亮了。白天好短。” 短到他有时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外头就是黑漆漆的夜了。然后,他又要继续睡。所有的白昼都荒废在梦里。 容缈说:“冬天也很短,马上就要到春天了。”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低着眼,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快春天了啊。 容寻开始养一些花花草草,他也不挑品种,随机挑了些种子就丢进盆栽里种。 他一方面是想养些活物,这又不能是猫猫狗狗,养宠物跟养人没什么区别,他怕他的病影响到猫狗;另一方面,他又很想看这些花草自生自灭。 人睡久了、不思考了,就会变得健忘。他时常会忘记翻土、浇水之类的琐事,于他而言是小事,对花草来说就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了。 他就这么放养式地养了一段时间。 某天,他对着长势不错的绿色叶子自言自语,“……真的活了?” 在他根本不在乎它们死活的情况下。他平时也不关注,今天乍一看,才有了新发现。 容缈说:“说明你养得好呀。” 他转头,看向她,“缈缈,虽然我是不记得都买了些什么种子,可小葱我还是认识的。” 容缈:“……” 她心虚,目移,而后又小声说:“我有试图养活的,没成功。” 要是直接买盆长得好的花或绿植,那肯定会被一眼认出,她只能挑个不那么起眼、还好养的。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就算从前的死了,那也不能找替代品。不能。知道吗?” 容寻把小葱剪了,给容缈做饭。 他清除这个平替的办法,是把它消灭,而他为了让自己不被取代,用的则是另一个方法。 容寻不会把她绑起来关在家里,她喜欢吃美食,他就把厨艺训练到最好,让她离不开他,百倍对她好,让她的眼里容不下别人。 ……也再没有外卖。 到睡觉时,容缈平常会给容寻讲一些睡前故事。 这是他的要求。他心情好时,也会同她讲,内容是菜谱,馋她一夜,次日就补做给她。 他听怀里的她说着,“是吗?我在你的梦里有那么多身份吗?大明星、游戏设计者,还有将军?都十多个梦了,缈缈经常梦到我吗?” 她说的一些细节,就好像那一切都真实发生过一样。 他总有些吃味,“那缈缈是更喜欢梦里的我,还是现实里的我?” 尽管她每次都说,对方就是他,他也还是免不了吃空气醋。 “……都喜欢?”他咬了咬她的耳垂,“怎么能都喜欢呢?” 容寻继续用行动表示着他的不满,且完美地展示了自己的职业病,他熟知人体构造。 又过了一会儿后。 “所以,缈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他撑在她的上方,望着她的眼眸,里面有他自己的倒影,他却无暇顾及于此,只急切地、又不得不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容缈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吗?哥哥。” 许久未听到的称呼,被她拿来作为玩笑话。 她不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容寻表示很生气。 惹了他,场面自然也没那么好收拾的…… 求饶也不管用。 容缈的下场是—— 他吻她的唇,和她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看她些许迷离的眼神,在她耳边轻声说话,话语间带着温热的气息。 明明他才是欺负人的人,可他还用带了点委屈的语气问她:“缈缈在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什么?为什么说我坏?缈缈一开始见我时,说的是哥哥好,哥哥现在不好了吗?” 声音有多轻柔,动作就有多深切。 ……哥哥坏。 第567章 捉迷藏(一) 第567章 捉迷藏(一) 位面结束的时候,灵灵兔幽幽地来了一句。 [宿主,你多吃点再上路吧。] 容缈:“……” 不妙的预感。 要知道,灵灵兔上回说类似的话时,她进入的就是末世位面。 她问:“这次不在系统空间里休息了吗?” 以往她都是会休养一段时间再继续任务的。 麻辣兔头不知道的是,容缈每次都会在里面调养自己,假如上一个位面消耗的灵力过多,她睡觉的时间也会相应变长。 它单纯地以为她是爱睡。 [宿主明明在位面里休息得很好了!] 容缈:“……” 这是两回事! 真是世道变了,连它都开始走剥削道路了。 而此时,灵灵兔的视线回到了眼前的操作面板上,上面显示着两个选项。 [一、鹿妖——佛像。] [二、玩家——boss。] 兔抓耳挠腮中。 它本以为就剩一个任务了,没想到还能出现二选一的情况。 可惜位面信息不能透露给宿主,不然它就让她自己选了。 灵灵兔想起容缈之前在“休息”和“学习”里选了“休息”,而“学习”选项对应的正是选项一。 学习不当人,怎么不是一种学习呢? 既然宿主没选,那它只好冒险选一下新出的选项二了。 boss……至少听起来是个人……? 灵灵兔选择好后,迟迟没将容缈投入位面。 她问:“怎么了?” [本兔在找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道具。] 灵灵兔翻箱倒柜,它是有些压箱底的东西,不过有不同的使用限制。 有些位面会规定系统不能插手宿主的任务,但这次的世界显然比以往都要危险。 从最基础的设定来看,“反派”在这里是有绝对的天生优势的,他是boss,他最大,再加上接近游戏的世界观,boss很有可能会随时随地开启屠杀。 “不用,我自己可以。” 容缈坐下,托腮,“麻辣兔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以前就算是有危险,它也是不给予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的,它会帮她减轻痛觉之类,可并不会给她抵御攻击,主要起辅助作用。 灵灵兔顿了一下,又继续翻。 [本兔一直都很好心的!] ……它不对劲。 这一点,在上次任务里,容缈就看出了些端倪了。 系统变得有点……黏人? 特别是在后期,她哄容寻的时候,灵灵兔有事没事都会出来阴阳怪气几句,然后又被她平静的话语气到下线。 [本兔看他就是装的!进一步的信息介绍上明明写着他的性格缺陷是病娇,他一定是把疯的那一面藏起来了!] 随着她任务的不断推进,系统这边也会更新一些内容,有助于她的进度。 容缈说:“他是很娇。” [……] 灵灵兔,卒。 它完全不理解宿主怎么能这样放纵着反派,更不懂它都把话说明白了,她还是锲而不舍的原因。 [你就知道维护他!] 容缈问:“你对他的意见好大。为什么?” 灵灵兔先前可不是这样的,它分明是有点看热闹的意思,再往前推,它也没有过这么激烈而长久的反应。 [哼!] [本兔对每个反派都有意见!] 就差把不爽写在脸上了…… 容缈联想到这里,又去看灵灵兔的背影,“你有瞒着我什么事吗?” ……! 灵灵兔虽背对着她,可还是浑身一紧,感觉自己毛绒绒的兔毛都竖起来了。 [没、没有!] “有。” [本兔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有。” 嘴硬了没两秒后,灵灵兔便敌不过容缈坦荡的眼神,招了。 [有!行了吧!] 灵灵兔一不做二不休,它两眼一闭,索性直接说出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任务了!宿主,你就只记得你的反派,等接下来的位面结束了,你肯定会把本兔忘得一干二净!] 容缈微微愣神,“这样啊。” 难怪,她的记忆会忽然完全恢复,而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一点点补全。 [宿主,你这是什么反应!] 它清楚,宿主的情绪向来很淡,除了反派和食物,好像再没什么能让她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灵灵兔气啊。 [宿主!你特别特别没有良心!你是很坏很坏的人!] 容缈:“……?” 她对此表示道:“哦。” 灵灵兔都要气哭了。 [本兔可是把你当宿主、朋友,还有女儿看的!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都不会不舍得本兔吗?!] 眼睁睁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被坏男人骗走原来是这种感受! 容缈:“……” 这只小兔子的精神状态有待考察。 “说的什么胡话。” 她走过去,捏起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跟她对视着。 灵灵兔此时很不想跟她说话,决定隐身,它想强行下线时,连身体都会隐形。 它隐! 嗯?没反应? ……隐! ……它怎么还被宿主抓在手上! 不知是不是灵灵兔的错觉,它总觉得宿主又有些不一样了,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灵力,它从前没在意,并把这股力量称为—— 超级无敌大坏反派留下的罪孽。 容缈跟灵灵兔商量着,“还没到离别的时候,也没那么容易就分开的。不用伤心。” 它傲娇地扭过头去。 她又说:“如果真的分别了,我会想你的,也会不舍得你,麻辣兔头。” 灵灵兔这才被安慰到了。 [哼,先改掉你对本兔的称呼再说!这非常不尊重兔!] 系统明摆着不把她送进任务,想让她多陪它一下,她也默认了。 “嗯,麻辣兔头。” 知错不改。 容缈正好借此机会调理一下自身,她在系统空间里待的总时间并不长,因而她对自己的身体都有一点陌生了。 [宿主,真的不要本兔给你找些外挂吗?] 灵灵兔被她托在手心里摸头,一下就理解反派喜欢和她贴贴的缘由了。 它也爱贴贴! 她低眸,“怎么?你是觉得不给我用道具,对不起我吗?” [嘿嘿,是有点。] 它挠了挠头。 容缈想了想,“那你给我带点零食吧,我在小世界里随时都能拿出来吃的那种。” [那什么……要不换一个?] ……还是熟悉的没用。 —————— 最后一个位面决定写无限流,完全没有任何大纲和剧情,是之前有个宝宝说想看类似无限流boss和超幸运玩家,所以试着写写,大概率又会断更,因为真的完全没有思路(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