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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灰城之约

    夜,沉得像一口枯井,死气沉沉,深不见底。


    新北市西城区,灰巷——


    一条连导航都懒得标注的老街,在城市版图上像一块被遗忘的伤疤,藏在高楼背后,残败而倔强地存在着。


    这里没有霓虹,没有热闹的便利店,没有穿梭的夜巴士。只有寂静,阴冷,和风中若有若无的陈年霉味。


    破碎的路灯把光线切成碎片,地面坑洼积水,反射出斑驳的橙黄色光斑,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光亮是如何碎裂。墙壁上的涂鸦已经褪色,模糊不清,像是被时间反复碾压的记忆残片,连轮廓都快辨不出。半边老楼的墙角已经坍塌,砖石裸露,风一吹就掉下几颗碎屑,像脆弱的骨头被风化到最后一丝抗拒。


    风从巷子深处刮过,带着腥湿的冷意,也裹着无法言说的旧味,像是多年未清的地窖突然被打开。


    我拎着一罐啤酒,站在巷口,仰头望着夜空。


    一颗星都没有。天幕黑得像泼墨,又沉又厚。


    和我记忆里的那晚,一模一样。


    **


    五年前,我第一次偷偷跟着林若瑶来到这条灰巷。


    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罐可乐,走路的时候鞋子在地面咯哒咯哒响,像是在奏一首青春的节拍。


    那时候的她,笑容很明亮,眼神也很亮,好像相信这个世界不会伤害她,也相信我不会辜负她。


    那天,她靠在墙角,夕阳落在她肩头,影子拉得很长。她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


    “等你变好了,我会在这里等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像风里的花瓣一样没有重量,却偏偏沉入了我的心底,无法抹去。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以为“等你变好”只是一个少女的温柔幻想;以为时间和努力可以修补一切;以为那个笑着等我的人,会永远在那里。


    现在回头看,才明白那是一个多么残忍的承诺——她是以为我真的可以“变好”,而我……只是个在烂泥里挣扎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站直。


    **


    我踩着湿滑的地砖,一步一步走进巷子深处。


    巷子其实很短,走不了几十步就到了尽头,一堵断墙把路死死封住,像是城市里故意留下的一个盲点,任谁走进来也找不到出口。


    那块墙,当年林若瑶在上面画过一颗小小的心形,用的是一块粉色的蜡笔,颜色淡淡的,却在我记忆里格外鲜明。她还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


    “净空。”


    我伸手,摸了摸墙。


    墙皮早已剥落,灰白干裂,指尖一触即碎,仿佛连这座城市都在拒绝记住我们曾经短暂的温情。


    那颗心,已经风化成一片模糊的灰白,只剩一个轮廓,像在诉说一个已经被时间抹平的故事。


    **


    我靠着墙蹲下来,打开啤酒。


    咔哒一声,气泡猛地冲出,喷洒在掌心,湿漉漉的,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我抬头,看着这片什么都没有的夜空,仰头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像刀子一样划过喉咙,胃里顿时一阵绞痛,像是肠子都在哀鸣。


    但我没皱眉。


    比起心疼,肉体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比起林若瑶站在原地等了五年,而我却用尽五年背道而驰——这点胃痛,太轻了,轻得像笑话。


    **


    “林若瑶。”


    我低声唤了一声。


    声音轻得像梦话,在风里飘散开去,仿佛一粒灰尘,在这灰巷里随风无踪。


    **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


    我掏出来一看,是庄婧。


    未接来电,七个。


    短信一条:


    【你真的要走吗?不带任何人吗?】


    我盯着那条短信,盯了很久很久。指尖在屏幕上犹豫良久,最后轻轻一滑——删除。


    没有回复。


    也不再需要回复。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条非走不可的路。而我的这条路,从来都只容我一个人走。


    **


    时间一点一点往后推移。


    凌晨一点。两点。三点。


    灰巷依旧冷冷清清。风吹过时,会带起角落里一堆湿纸和烟头,那些碎屑在风中打着旋,像死去的回忆又被翻出来,重新扎入心头。


    我抱着膝盖,靠在断墙边,啤酒罐空了一个又一个,滚落在地面,叮叮咚咚,像是来自地底的丧钟。


    头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


    但我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


    我怕,一闭眼,就会梦见她。梦见那个十五岁笑着说“我会等你”的她,梦见她的手拂过我脸颊,最后又一点点从我指缝里滑走。


    就像五年前,那个少年也曾固执地站在这里,等着一个注定不会回头的人。


    **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


    我猛地抬头。


    墙角,多了一行新写的粉笔字。


    白色的粉笔,在灰黑色的墙皮上,格外刺眼。


    歪歪斜斜的字迹,像是一个急切赶来的孩子,在仓促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写着:


    “我不想等了。”


    短短六个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切开了我的胸膛。没有血,但疼得无法呼吸。


    **


    我撑着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到那行字前,伸手去摸。


    指尖扫过粉笔的碎末。


    是真的。


    不是幻觉。


    我咧嘴,露出一个又冷又涩的笑。


    **


    “对不起啊。”


    我低声说,“我来晚了。”


    每个字都带着风,被吹散在这个灰败的夜里,像一个迟来的忏悔者,把自己献给一场早已结束的审判。


    **


    风越刮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坐回原地,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


    让风抽打我,让冷意一点点渗入骨缝。


    我像一个犯人,在这片夜色里接受惩罚。无声的,持续的,没有期限的赎罪。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风停了,雨也停了。


    新北市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没有太阳。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回头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


    走出灰巷的时候,我掏出手机。


    点开朋友圈。


    林若瑶的动态更新了。


    照片是她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镜头。


    行李箱静静立在旁边。


    文字很简单:


    “再见,新北。”


    **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把手机关机,塞进口袋。


    **


    没有告别。


    也没有挽留。


    我们就这样,错过了。


    彻底地,干净利落地,错过了。


    **


    我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时,司机回头问我:


    “哥们儿,去哪?”


    我报了一个地址。


    南郊火车站。


    **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冲进晨曦未明的街道。


    我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轮胎压过水坑的哗哗声。


    **


    火车站,冷清异常。


    我拎着一只破旧的帆布包,走进候车大厅。


    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些人,大多是工人模样,背着行李,脸上写满疲惫。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翻看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弹出来。


    【庄婧:我在等你最后一次,如果你愿意回头。】


    我盯着那条短信,指尖悬在屏幕上。


    最终,还是点了删除。


    没有回头。


    也不敢回头。


    **


    火车进站的广播响了。


    我拎起帆布包,走向检票口。


    **


    在排队的时候,我听见后面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江东这边又要大清洗了,城南那边的地都要动了。”


    “混不下去啦,咱们还得南下找活路。”


    我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背着沉重的蛇皮袋,脸上写满了风霜。


    我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很苦涩。


    原来,命运早就给我安排好了路。


    从我走出山门那天起,就注定了——


    要在泥里滚,要在风里飘,要在最暗的地方,挣扎着找一口气活下去。


    **


    火车轰鸣着进站。


    我随着人群,慢慢走上站台。


    行李箱滚轮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天边破开一线光。


    不是朝阳。


    只是城市上空常年不散的雾霾,在风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低头,翻开笔记本,写下:


    “她等了五年,我却用了五年,证明我配不上她。”


    “不配的,不只是爱情。”


    “还有自己。”


    **


    火车门缓缓打开。


    我踏上车厢,回头看了一眼。


    新北市,灰蒙蒙地躺在晨光里,像一个疲惫至极却仍假装高贵的老人。


    我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再见了,新北。”


    “再见了,过去的我。”


    车门关闭,列车发出一声长鸣,载着一车沉默的人,驶向远方。


    驶向,那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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