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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反咬时刻

    钩哥的眼线,来了两次。


    一次是假装走错路的送水工,头戴鸭舌帽,脚步拖沓,抬着一个空水桶,却硬说要往我们三号仓补水。另一回是个陌生司机,车窗一落,探出个干瘦的脸,说是来“问货期”的——可我们的货,从不挂门面。他的车轮上还有干泥,是南区特有的红土,显然不是临时路过的。


    我都没揭穿。


    只坐在仓库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指甲刺进果皮,带起清苦的汁水气息,像极了这场博弈——外表温润,内里却藏着一口灼心的涩。


    橘瓣一个个拆下,堆在左手边。我盯着门口那盏泛红的监控灯,心里计算着火候。


    钩哥,是只老狐狸。他不会亲自出手,不会莽撞到冲进我的地盘。他要的,从来不是正面碾压,而是让我“自毁”或“被毁”——最好是踩在他精心布好的陷阱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而我,打算让他“看见自己毁”。


    **


    三天前,我把那段录音剪辑了一半,只留下最刺激、最要命的那一句:


    “大柱太硬了,净空太亮了。他们挡了我的财路。”


    原本的录音长达三分五十九秒,前后都是些试探、含糊、套话,唯独这句,是他在气头上吐出的真心。


    我没有公开,只在一个圈里发给了三个关键人物:


    一个是大柱。他虽然现在养伤不出面,但人还在江湖,威信仍在;一个是“猴子哥”,掌外场运输的老炮,专管出货动线,是钩哥的旧部;还有一个,是自称“中立”的商调人阿良——他口风最紧,消息最杂,是整个圈子中最善于察风向的人。


    不到半天,这段话就像病毒一样,在圈内疯传。


    有人拿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私下问我:“你还活着吗?”;还有人,不再多言,只是悄悄删除了与钩哥的合作通道。


    而我,也在等钩哥的动作。


    他果然按捺不住。


    **


    庄婧是在第四天夜里告诉我的。


    “今晚有个女生加我微信,说是你‘表哥’的朋友,问我在哪个寝室。”


    她说这话时,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她从不是敏感的人,但这一年在我身边,也学会了不把什么都当玩笑。


    我笑着问她:“你说了?”


    “当然没说。”


    我点了点头:“好。”


    随即起身,走出办公室,招来老六。


    “监听器,他们已经放进来了。”


    老六一愣,随即皱眉:“怎么知道的?”


    “今晚凌晨,我们把办公室清空。”我低声说,“我要跟你演一场戏。”


    他眼中亮起一丝寒光,什么都没问,只点了下头。


    **


    凌晨一点,办公室灯灭。老鼠从天花板爬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留了一部“备用录音机”在桌下,故意露出缝隙,让话音从某个角度漏得刚刚好。


    我和老六坐在办公桌前,故作疲惫地聊着:


    “……你确定那段录音只有一份?”他问。


    我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语气不耐:“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已经给人备了一手。如果我出事,他会直接交给警察。”


    “那咱们还打不打这一票?”


    我点了支烟:“钩哥盯得太紧,先拖几天。我已经叫阿宝联系那批人马了,明天走南线。”


    这番话,既藏刀,又留缝。


    我们说得足够多,也足够“真”。不怕被听见,只怕他们听不进去。


    几小时后,我们悄悄将监听器取下——藏在桌脚与老风扇缝隙之间。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中性笔,但尾部微突,轻旋即可录音。是钩哥惯用的型号:l13监听笔型,高灵敏、可远程启动。


    老六冷笑一声:“真下本。”


    我拍拍他肩膀:“他花钱,就是给我们机会。”


    **


    当天中午,仓库后门出现了一辆白色金杯。


    车没牌,前脸被擦花一片。司机带墨镜,开门下车时身上还有股汽油味。但副驾驶,却是个熟脸——钩哥的副手,皮筋头。


    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净空,有空聊聊不?”


    我点头,把他带进会客间。


    他先递烟,我没接。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开口了:“净空,你最近火了啊,圈里人都说你是大柱的继承人。”


    我靠着椅背,语气平淡:“我不在乎听谁说,我只看谁在动。”


    他笑了一下:“钩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有些事别越界。”


    “越界?”


    “有些线,是老一辈定下的。”


    我低声反问:“那老一辈定下的,是让你们靠出卖兄弟,去换警察的保护伞?”


    他脸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终究没笑出来。


    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辆白金杯仍在缓缓冒烟:“你告诉钩哥,我不怕他设监听,也不怕他动嘴炮。真要动手,就别拐弯抹角。”


    皮筋头站起身,目光冷了几分:“你太狂了,小和尚。”


    我回头,直视他:“我是净空,不是和尚。”


    他盯了我几秒,冷哼一声,甩门而出。


    **


    那天下午,钩哥的人果然没再出现。


    但晚上,一张照片被贴到了我们仓库门上。


    照片是我——五年前,在某个小巷子里跟阿宝分账的旧影。模糊但真实,那时我才十八岁,穿着廉价牛仔外套,嘴角带着未褪尽的稚气。


    照片下方,一行歪斜的手写字:


    “记住,老照片,也能要命。”


    老六皱着眉问我:“你怕吗?”


    我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里缓缓散出,像某种说不清的执拗:“怕。但我更怕回头看,连命都不值钱。”


    **


    当夜我写下:


    【第五年 初夏】


    他放监听,我放假话;


    他贴照片,我拍录音。


    这不是斗狠,是斗命。


    可我不能退。


    她说,如果我选择黑暗,她会留在光里。


    那我只能在黑里守住不变形的我,


    否则她回头时,连影子都认不得。


    江湖不是我要的,


    是我没得选的。


    可我能选——不跪。


    我合上本子,朝窗外望了一眼。


    黑云压着天,像即将翻篇的夜幕。远处传来卡车压过水洼的沉响,像战前的鼓点,沉重却无法忽视。


    我知道,这一章将要翻篇。


    但下一章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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