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轰鸣如雷，水雾在阳光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漂泊者凝视着翻涌的水幕，直觉告诉她后方藏着秘密。


    长离的渐变红发在山风中飘动，发尾的灵鸟尾羽状装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金色三环结发饰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火焰状的下摆随着步伐微微起伏。


    “这石桌上的花瓶，有异样。”


    长离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警惕，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瓶古朴的纹路，“纹路走向与寻常器物不同，定有蹊跷。”


    漂泊者走上前，与长离一同查看花瓶。


    就在这时，瀑布后方传来微弱的异响，像是某种机关运转的声音。


    漂泊者眼神一凛。


    “瀑布后面，有东西。”


    长离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过去看看。”


    绕过瀑布，一道若隐若现的「绝缘光幕」出现在眼前，淡蓝色的光芒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这里也有「绝缘光幕」。”漂泊者沉声道。


    长离仔细观察光幕，发现连接着三个「撷光锁」。


    “这次一共连接了三个「撷光锁」，漂泊者，用远程攻击。”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漂泊者双手凝聚能量，一道幽蓝色的光束射向「撷光锁」。


    与此同时，一道紫银色的光芒从暗处疾射而出，一杆造型华丽的黑紫色长槊如闪电般击中另一个「撷光锁」。


    烬穗从阴影中走出，身形纤细却充满力量。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微微翘起，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


    “磨磨蹭蹭的，早该动手了。”


    随着能量波动，光幕渐渐消散，露出隐藏在其后的密室入口。


    三人进入密室，只见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袍的老者正站在中央，她气质典雅庄重，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却又带着儒雅温和的气息。


    这便是辛夷，前任参事、乘霄山虹镇的前管理者。


    “两位此番前来，是为了令尹吧。”


    辛夷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带着岁月沉淀的智慧。


    “只是不巧，她大约一刻前离开了虹镇，现在应当在叩天关。”


    辛夷补充道。


    “叩天关？”漂泊者疑惑地重复道。


    “‘叩天关’是虹镇人的叫法，也许，你们更熟悉‘稷廷遗址’这个名字。”辛夷解释道。


    “今汐去稷廷遗址做什么？”长离上前一步，眼神中带着关切与疑惑。


    辛夷的思绪被拉回不久前——今汐脸色苍白，龙鳞状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却依然强撑着精神。


    “令尹，你的身体……”


    “我没事……”


    今汐打断辛夷，“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没有遗漏？”


    “安排清点过了，幸存者都撤退到了安全区域。”辛夷回答。


    “那便好。这几间密室相对隐蔽，大家都能暂时喘口气……”


    今汐微微松了口气，随即神色又凝重起来。


    “……身为岁主的共鸣者，我却已有一段时间无法感应到「角」了。我与岁主的力量同源相生，可近日我的共鸣能力愈发衰弱，说明岁主的境况也在趋向恶化。辛夷大人，我需要知道乱流爆发前岁主的位置。”


    “时流失控之时，我们曾看到岁主飞往其休眠地——眠龙庭。残星会想必正是在这时围困住岁主的。”


    辛夷回忆道，“但残星会不知，眠龙庭前有一套防御机制，正是昔日的虹镇人为履行守护岁主的誓言，托稷廷工匠修筑，会在岁主返回时启动。


    仰赖这套防御机制，我们亦注意到残星会动向，并将一部分残星会成员围杀在眠龙庭外围。若要再次开启眠龙庭，需得先从叩天关取得心核，再回到密室，通过控制机枢将其解封。”


    “好，那我现在就去叩天关取心核。”今汐说着便要离开。


    辛夷连忙劝阻：“令尹，你身体有恙，还是交给我吧。”


    今汐摇头拒绝：“在我离开这里以后，残星会左右必有动作，需要有人留在这里，守住密室。——帮我看顾好各位。”


    “这是自然……辛夷定不负令尹所托。”辛夷无奈点头。


    “……来乘霄山之前，我从残星会那里得知，岁主曾预言我与祂之间必有一战。而这一战，决定了今州的将来。我不愿盲目听信残星会没有依据的言辞，但我对此却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岁主曾说，我终有一日要成长为比祂更强大的存在。到那时，今州的未来才真正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待岁主安然无恙地脱困后，我必须认真地与祂聊一聊这所谓的预言。”


    今汐眼神坚定，话语中带着一丝决绝。


    辛夷将事情的经过讲述完毕，长离陷入沉思。


    “……但有一事仍有些蹊跷。囚禁岁主，残星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稷廷曾做过眠龙庭的增建……会不会与他们的研究有关？”


    “……关于这点，我会调查清楚。不过，在令尹取回心核之后，眠龙庭大开，残星会必会蜂拥而上。”辛夷神色凝重。


    长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不可让他们在那时汇聚于此……我与漂泊者一同前往叩天关寻今汐，这般大张旗鼓，残星会必派主力跟随。我们借机收网。”


    辛夷点头。


    “虹镇人则清其余毒。好，稍后我便差人开放密室边门。出门后向南走上半刻，叩天关就在溪流下游。”


    “辛夷大人放心。”长离行礼道。


    辛夷看着两人，感慨道：“……自乘霄山而来，而今重归乘霄山，令尹与此地的机缘，早已注定……年轻人，还有什么困惑吗？”


    漂泊者问道：“辛夷以前就与今汐相识吗？”


    长离解释道：“今汐尚在襁褓中时，便因共鸣能力被岁主选中，等到年纪稍长就被送往边庭作为岁主的共鸣者培养。所以不仅仅是辛夷大人，供职于边庭的各个仕宦，都或多或少照护、教导过她。


    ……自幼便被委以重任，哪怕是孩童时，也要收敛天性。现在想想，直至接任令尹，今汐也不过才十几岁。


    她所肩负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不久后，漂泊者与长离来到叩天关。这里崖壁陡峭，机关密布。


    “这枚机关是「溯流仪」，操作方法应当与我们在隙光滩断桥遇到的相去无几。”


    长离指着崖壁上的机关说道，“入口在崖壁之上，还是封锁状态……看来要用远程攻击破坏崖壁上的三个「撷光锁」才可通行。”


    说罢，她目光深邃地望着机关，喃喃自语。


    “稷廷人竟能以时序之法为原理创造出这样的机关，可时序之法却并非是我等凡人可以快速理解并利用的。


    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还未见有哪个文明的科技可以实现对时间的掌控。


    除非，这份知识是由岁主主动传授……但岁主为何要这么做？总之，进入叩天关之后多注意稷廷的物什，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线索。”


    漂泊者与长离默契配合，再次发动攻击。


    烬穗则在暗处警惕地观察四周，随时准备支援。


    随着「撷光锁」被逐一破坏，入口缓缓打开。


    进入叩天关后，诡异的残象拟像挡住去路。


    这些拟像虽然与真正的残象相似，但却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气息。


    “看样子，这大概也是稷廷的手笔。”


    长离火焰状武器显现，额前雀翎纹样闪烁，幽蓝光晕在周身环绕。


    “是通过某种装设创造影像，模拟残象的战斗行为，来达到防卫遗址的目的吗？”


    漂泊者与长离联手迎敌，烬穗也适时出手，长槊挥舞间，紫银色光芒闪烁。


    在三人的配合下，残象拟像纷纷消散。


    拟像消失后，前方的机关似乎解锁了。漂泊者靠近一处发光的岩石，发现石门上有星辰流光跃动。


    “这是……「曜纹」？”


    “嗯，「曜纹」虽繁琐，但只要有耐心，倒也不算难解。”


    长离点头，“你看，这「曜纹」上的每一颗星辰都对应一处「曜岩」。


    我们方才无意中破解的机关，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相应的星辰印记暗淡了下去。“没错，我们还要找到另外两处「曜岩」才能打开这扇石门。”长离说道。


    突然，她注意到地面上的血迹和鳞片，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这血迹和鳞片……是今汐的……”


    “今汐受伤了？怎么回事？”漂泊者关切地问道。


    长离眉头紧皱：“……更有可能是，她已经接近超频的界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加快脚步，离开叩天关上层，前往中层。


    在翻阅稷廷卷宗时，惊人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岁主在驾临乘霄山时就已经受了重伤，导致“时序之法失其一”，失去了复原时流的能力，只剩下时间的凝滞和回溯。


    而且岁主的伤势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加剧，一旦岁主因伤殒命，乘霄山的时流便会彻底失控，直至吞没整座今州。


    “看来残星会的所为，不过是在乘霄山原本就深入骨髓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长离神色黯然。


    漂泊者连忙问道：“有办法能治愈岁主的伤吗？”


    长离摇头：“无计可施。起码在卷宗的记载中，我看到的结论是笃定的。卷宗上说……唯有眠龙庭能勉强起效。


    但也只是暂缓伤情，解决不了根本。


    是以岁主与那位可以抵御时流的“奇人”，最后想得一法——「溯流仪」与“共鸣”。


    既然无法修复岁主本身，那便通过共鸣，在共鸣者身上，还原岁主原本的时序之能。


    「溯流仪」就是那个实验品，一个人造共鸣物。”


    “这样看来，成功了？”


    “不，「溯流仪」能复原的范围太过狭小，完全不可与岁主之能相比。既然物不行，那如果是人……今汐……”


    长离神色复杂地说道。


    此时，前方又出现了「溯流仪」。


    “第二个「曜岩」应该就在这扇门的背后。漂泊者，老样子，操纵「溯流仪」让倒塌的门恢复原状吧。”长离说道。


    操控好「溯流仪」后，两人进入运载室，成功找到并激活第二处「曜岩」，熄灭了相应的「曜纹」。


    “还剩最后一个「曜岩」。这里有处运载栈……「曜岩」是在更下层吗？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今汐了……”长离喃喃自语道。


    乘坐运载栈前往下层后，两人继续查看稷廷卷宗。长离突然神色一变：“竟然是这样吗……”


    “你看出了什么？”漂泊者连忙问道。


    “从这份卷宗上来看，「溯流仪」的确是一种人造共鸣物。共鸣源只需对其造成足够强烈的冲击，「溯流仪」便可与共鸣源达成同频共振，产生共鸣效果。


    而这也就解答了我在隙光滩时的疑问——「溯流仪」的时间回溯机能，是经由与岁主共鸣来实现的。”


    长离解释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有多厉害。


    先不说「溯流仪」的使用条件实在苛刻，一旦远离了岁主亦或乘霄山时流，它便无法正常运行。


    此外，作为人造共鸣物，它能承载的共鸣力也相当有限。按照稷廷人的记述，为了使「溯流仪」发挥更强的威力，他们提出一个假说——二次共鸣假说。


    这一假说指出，频率的碰撞或可引发二次共鸣，而这所谓‘频率的碰撞’即是彼此共鸣的两方力量的对抗与冲撞。”


    漂泊者心中一震：“那个预言……今汐和岁主必有一战。”


    “……是为了二次共鸣，为了让今汐施展出更为强大的共鸣能力——可以逆转、复原时流的完整的时序之能。”长离沉重地说道。


    “稷廷人的实验成功了吗？”


    “在无数的实验之中，大量的「溯流仪」与岁主发生频率碰撞，皆因无法承担那样强悍的能量而损毁，最终化作齑粉。


    只有一例例外，有一个「溯流仪」短暂地展现出复原时序的能力，而后也碎裂开来。但这至少验证了，二次共鸣可使共鸣对象发挥更强的威力，是可行的。


    在这唯一的成功案例中，实验人员提到，该「溯流仪」是以一种超负荷的形式启动运作的。——这种运作模式，非常接近共鸣者的超频现象。”


    “超频是什么？”


    “超越本身的能力界限去使用能力，也就是，超负荷使用共鸣能力。


    那个实验人员认为，超频，或许是二次共鸣的前提条件。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没错，过度消耗自身，只会走向灭亡……另外，在卷宗的记录中，有一件小事颇为引人注目。「溯流仪」是死物，需在人为操控之下方能与岁主共鸣。


    而岁主「角」似乎也听从着某人的指令，依令行事。在那次例外中，在「溯流仪」超载接近崩毁的一瞬，那位岁主身侧的‘奇人’似对祂下达了一条指令。岁主似乎因此将某些能量成功传输至了「溯流仪」本体。”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微弱的能量波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今汐。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却依然强撑着站立。


    “……你们……”今汐虚弱地开口。


    “放心吧，漂泊者身怀殊异，乘霄山的时间乱流未伤及她分毫。”长离连忙上前扶住今汐，眼中满是关切。


    今汐咳嗽了几声。


    “我……咳咳……那老师你……”


    “我既说了要做你的棋子，无论是为师还是为臣，我都该言出必行。再则，若是我不做这个‘引路人’，又如何能送来漂泊者这个天降神兵？漂泊者本就与此地有极深的渊源，这一程若想破局，你们二人，缺一不可。”长离语重心长地说道。


    今汐有些愧疚。


    “可……漂泊者已帮了今州、帮了我太多太多。”


    漂泊者眼神坚定。


    “再帮一次也无妨。我也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过去。”


    今汐眼中泛起泪光。


    “谢谢你，漂泊者。谢谢。漂泊者，我会尽我所能助岁主尽快脱困。那之后我们一起去见岁主，祂那里，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


    长离见情况危急，无奈的叹了口气。


    “情况危急，我们长话短说吧。今汐，你独自深入叩天关时，可有什么发现？”


    今汐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到，稷廷的卷宗上提及……岁主在初次降临乘霄山时已有伤在身，且这伤情有愈演愈烈之势。


    经年累月，乘霄山内曾受制于岁主的时流逐渐失控……或可累及今州。


    而唯有岁主的共鸣者，能够复现岁主曾经的时序之能……力挽狂澜……方法是——以交锋促成共鸣力的碰撞，在达至二次共鸣时，岁主的共鸣者将超越本身的能力界限，回正时流，并消去寿命代偿。”


    长离神色凝重，缓缓地摩挲着下巴，眼底满是思索。


    “即便能回正时流、消去代价，但你明白自己要付出的是什么吗？”


    今汐点头称是。


    “我明白的。……我与岁主因共鸣而心灵相通，可我似乎从未真正了解祂，竟……对祂的痛苦知之甚少。


    细数起来，自建州至今，岁主所做决策、所给建议，无一不考虑周全、伏脉千里。就连如今的时流隐患，也是因守护虹镇才留下的。


    ……倘若当年没有岁主升起时流摒除残象，今日的今州，极可能仍是一片蛮荒之所。”


    长离略微点了点头，轻轻颔首。


    “所以，你打算如何做呢？一旦确认岁主确有无法治愈的伤疾，时间乱流究竟会扩散至何种境地，你我都无法预料。到那时，乘霄山如今的惨况，便是来日今州城的写照。”


    今汐眼神坚定，双拳紧握。


    “我……我打算……若真到了那时，预言缺失的那一环，我会亲手扣上……这是我唯一能救下乘霄山、保全今州的方式。也是唯一能帮到岁主的方式。”


    见此长离语气严厉起来。


    “可今汐，我希望你仔细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你想借交锋中的碰撞与岁主达成二次共鸣，就不得不面对随时可能超频的风险。


    超频者轻则灵识全无，重则化为齑粉……你的结局，很可能与那些在超负荷之下被撕裂的「溯流仪」并无分别。


    更何况，若真到了那一步，你就想以这种状态去应战吗？我如何看不出你在硬撑……在我看来，你的决定与自寻死路无异。”


    今汐突然激动起来。


    “可老师你呢？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遵循你的脚步，你为了自己所追寻的事又何时惜过命？”


    长离微微一愣，随即苦笑。


    “哦？我何时教过你这些？生死虽有常，可活着，能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