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帆一怔。
他机械回头。
就看到叶青追在一个男生身后，歪着头笑眼弯弯的跟对方说：“今天的值日麻烦你啦，我请你吃雪糕吧！”
男生似乎有点冷漠，摇了摇头，闷头往前走，不太愿意搭理叶青。
越帆攥紧双拳，心里有股无名的火。
是嫉妒。
也是愤怒。
他抬脚跟了上去。
叶青并不气馁，继续说：“我刚才有点事，对不起啊，明天开始，我保证不偷懒，真的！”
男生没说话，继续走。
叶青也闭上了嘴，默默跟在男生身后。
下楼的时候，叶青不小心踩空。
越帆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跑去扶。
那男生却先他一步，攥住了叶青的手腕，将她稳住后，又飞快松手。
叶青一直在笑，她很爱笑。
她说：“谢谢。”
说完，就飞快跑走了。
越帆以为叶青是要回家了。
这会下了晚自习，走廊没多少学生，天很黑，叶青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跑快点很正常。
男生似乎也这么认为，只盯着叶青的跑远的背影看了两秒，就闷头继续走。
越帆想要追叶青，也想看看这男生到底是谁。
肯定不是林让，背影不像。
然而那男生背后像是有一面看不到的空气墙，他怎么都过不去，只能跟着他走。
越帆有点烦，也有点急。
这么晚，叶青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他要跟去看看。
哪怕这只是梦，越帆也明确有这个意识，但看到叶青一个人回家，他还是会担心。
但他无法往前，怎么都没办法。
他很懊恼，懊恼的露出了不会在叶青面前展露的一面。
他冲前面那道背影冷冷道：“你不走，就让开。”
前面的人置若罔闻。
正当越帆郁闷时，前面的人就跟反应迟钝，又或者他的那些话延时传到了那人耳边，越帆看到男生加快脚步下楼。
男生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就在男生快要跑到校门口时，眼前忽然晃过一张笑脸。
男生一愣。
越帆也一愣。
叶青一手一支雪糕，笑嘻嘻的递了一支给男生，“今晚真的谢谢你啦，喏，请你吃。”
盛夏的夜晚，空气燥热，蝉鸣吵闹，却也无法掩盖男生红透的耳朵，还有他如擂鼓的心跳。
越帆怔怔低头看了眼胸口的位置。
心脏跳的很快。
可，为什么？
明明他现在嫉妒那个男生嫉妒的要死。
为什么，他也会心动？
还不等越帆搞明白，他就掉入了下一个场景。
“你这个强.奸.犯居然还敢来学校？！学校怎么还没开除你！”
“就是啊！学校到底怎么回事！我才不要跟这种强.奸.犯一起上学啊啊啊！恶心死了！！”
“去死吧强.奸.犯！”
“去死！去死！！”
“哗——”
越帆被臭味熏的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拧眉一看，就看到那个收了叶青雪糕的男生被一众人围在人群中央，他身上被泼了洗拖把的脏水，浑身上下脏兮兮臭烘烘，狼狈不堪。
大家都在问他——
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死。
越帆其实是个很冷漠的人，他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感兴趣。
于是，他冷漠的走开，在人群中寻找着叶青的身影。
叶青不在。
下一秒，他又掉到了另一个场景。
掉来掉去的，越帆也习惯了，冷漠脸的站在男厕所里看一群男生扒光了那个收了叶青雪糕的男生的衣服。
一件也不剩的全部扒光。
那群人走开后，越帆看到躺在厕所隔间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
他看不到那人的脸，只看到他身上全是淤青，应该是经常被人霸凌。
越帆仍旧是冷漠的。
他安静等着，等着掉去下一个场景。
但这个场景却迟迟没有结束。
就在越帆等的快要烦躁时，他听到男厕所外传来了女孩儿的声音。
“哈喽？哈喽有人在吗？没人在我就进来了…”
越帆惊喜，但转瞬他又瞳孔颤了颤，急忙对叶青说：“别进来！”
叶青听不到。
她鬼鬼祟祟的跑进男厕所，偷感十足。
越帆看到那男生想要伸手去关厕所隔间的门，但他身上都是伤，他没有力气了，他动不了。
于是，叶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男生赤着身体缩在厕所隔间。
大概很多人见到这种场景都会破口大骂，然后尖叫跑走。
叶青脑回路一直都不怎么正常，她一边叫一边又礼貌的把厕所隔间的门给关上了。
越帆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叶青留给了里面那人体面。
叶青并没有在厕所久留，她红着脸跑走。
越帆知道自己无法追过去，但还是下意识的抬脚。
惊喜的是，这次能动！
他很快跟着叶青来到了教室。
七班正在上自习课。
越帆往他自己坐的那个位置看了眼。
那里没有课桌，叶青身后没有坐人。
越帆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于她的世界。
这让他一时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梦，哪里才是真…
叶青弯着腰小跑到窗边最后一排的林让身边，小脑袋仰着，小小声的问：“林让，我记得你今天带了球服，能借我吗？”
林让扫她一眼，对她说：“不要多管闲事。”
叶青心虚的移开目光，“我没有，我就是大姨妈来了，借你的衣服穿一下…”
林让嗤了声。
叶青小声：“林让，好不好嘛。”
隔了快两分钟，林让不耐烦的瞪了蹲在自己腿边的叶青一眼，低下头咬牙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还嫌自己麻烦不够多？”
叶青：“……我没有。”
林让烦躁的从包里拿了衣服裤子塞给她，低声：“懒得管你！”
叶青抱了衣服就要走，没走两步，又小跑回去，趁着林让趴桌上补觉，从林让桌兜偷走了林让的校服外套。
林让差点没被她给气死。
目睹了这一幕的越帆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他忽然就有了那么一个念头——
如果他没有搬到叶青隔壁，如果他没有和叶青一个班，叶青和林让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别扭却又默契的陪伴彼此走下去。
所以，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越帆开始恐慌了起来。
他想要醒来，迫切的想要醒过来，他想见叶青，想要叶青的拥抱，想闻叶青身上好闻的味道，想要感受叶青身上的体温…
可身体却不受控的跟着叶青往男厕所走去。
来到男厕所的那一秒，越帆就听到了晚上和叶青在楼下，他短暂耳鸣产生幻觉时听到的那句话——
“同学，你开一点点门，一点点就好，我不看。”
过了好半天，门开了一条缝。
叶青将装在漂亮包装袋里的衣服递过去。
即便场面再脏乱，即便里面那人再狼狈，叶青依旧用最漂亮的包装袋，装着干净的衣服，尽所能的给里面那人体面。
她有点没心没肺。
可她也同样细心善良。
这时候的叶青没有上帝视角，她不知道里面那人未来会如何，她也不是圣母心爆发，她就只是觉得，警察叔叔都说里面这人没问题，那他就不应该被人这么对待。
这是她自己的善恶观。
是父母从小教给她的东西。
“给，你穿这个…”
叶青说。
她没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就好像给自己的朋友递了个厕纸一样自然。
越帆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既惊讶又不可置信。
因为门开的那一瞬间，他透过那条门缝，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