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权臣祸国（十三）


    苏嘉宜过来，狠狠给了王铁柱一个耳光，后者毫无反应。


    “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苏家湾学堂现在还留着你的画像，作为后进学子的楷模。你就是这么对待家乡父老的期待？”


    “你打吧，骂吧。”王铁柱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是我的罪孽。”


    “我嫌你脏。起来！自己去收拾干净，像个人样！”


    苏嘉宜并不是特别关心学会之外的事情，对王铁柱如何作贱自己，也并不太关心。


    但他把手伸向学生，让她忍无可忍。


    发泄完一通后，苏嘉宜想着将这些事赶紧上报江夏，带着受到惊吓的三个女孩走了。


    王铁柱并未立刻动身清理，他坐在那里，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中原流寇一直肆虐，陈吉发就一直躲在江夏不去赴任。


    这让一个人待在大名府的赵坤兴有些抓狂。


    他只是个捕快，谁能告诉他，为啥现在推官署的大小事情，那几个吏目都来请示他？


    好在赵坤兴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除了明显有些问题的案子他暂时压下来，等陈吉发来了再决断之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赞同姚昌华的拟办意见。


    可到了四月份，他又摊上了新的麻烦。


    刘氏肚子里那个已经足月，要生产了。


    赵坤兴这个恨呀！


    糖糖还没生孩子呢，先帮别的女人张罗了。


    请稳婆，请嬷嬷，忙里忙外，等刘氏开始发动，叫的撕心裂肺的时候，他同刘氏的大儿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叔，俺娘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老人家都说二胎好生。”


    “叔，俺娘生了弟弟不会不要俺了吧？”


    “咋可能？你也是她的心头肉。再说，你咋知道是弟弟呢？说不定是个妹妹，要你疼她的。”


    “叔，俺娘生了弟弟做不了事，您不会赶俺娘走吧？”


    “你个小鬼头一天天琢磨啥？让你练的字练完了吗？”


    “啊？写了一些。”


    “一些是多少？快去练字，等会检查，少一个抄一百遍！”


    小孩受迫于赵坤兴的淫威，不情不愿回房间练字去了。


    不过，刘氏在里面叫唤，他还是会时常探头出来看一眼。


    二胎果然顺当些，刘氏哀嚎了一个时辰，孩子出来了，啼哭声响彻小院，稳婆喜滋滋出来道喜。


    “恭喜赵小爷，夫人给您添了位公子。”


    “乱说啥？那不是我家夫人！”


    赵坤兴先是瞪了一眼，然后笑嘻嘻接过孩子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哟，看着真秀气。脑袋还没手心大，像只猫儿。”


    “可不是，您看这孩子多壮实，有您的三分神韵。”


    “诶，跟你说了不是我的孩子！”赵坤兴怒了，“快去做事，忙完了走人！”


    稳婆也觉得委屈，嘟嘟囔囔：“不是你孩子你急个什么？还守在外头。”


    赵坤兴无语，只能板着脸，把孩子还回去，冷哼一声，逃也似的跑了。


    他其实只是关心生孩子的过程，想着万一哪天糖糖生孩子，也有了经验。


    说起来，他和李棠结婚这些年了，一直没孩子，这也是个问题。


    爹还指着赶紧抱孙子，把老赵家的捕快营生传下去呢，糖糖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家里其实已经很着急了，只是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刘氏在床上缓了口气，就想挣扎起来奶孩子。


    这举动有些逞强，好在有嬷嬷帮忙，总算让孩子吃上了母乳。


    她望着怀里的小生命，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二狗子若是知道自己留了种，怕是要开心得蹦起来吧。


    刘氏想着二狗子单纯炽热的模样，笑着笑着，又掉下泪来。


    “夫人，您还要静养几日，可别动了情绪。”


    “嗯，俺知道。俺不是什么夫人，嬷嬷别叫岔了。”


    “哈哈，您可真逗。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您和赵小爷二人，如今人家还帮您张罗生孩子，不是夫人，回头也该是了。”


    刘氏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一天天的只想着自己往后的生活，想着星儿未来的前途，却没想到这么个事情来。


    看来，外面又有关于自己的谣言了。


    刘氏属于那种长的风情万种的女人，眼睛里自然而然的含着泪，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勾引人。


    相公死后，她出来张罗裁缝铺子，许多客人与她说话，都觉得她是在勾引。


    天可怜见，她只是天生如此，绝非有意。


    但县里南街这块关于她的谣言就特别多，自从她同那个富商的事情被原配搅黄之后，就更是成了街坊嘴里人尽可夫的暗娼。


    但这件事情，她自己去解释没啥用，说破了嘴皮子，还是有好事者来骚扰她。


    若不是二狗子挡在她身前，恐怕，她也熬不过这么些年。


    如今，看起来似乎自己又拖累了别人的名声，只是这次，害了赵小爷。


    嬷嬷似乎看出了刘氏的心思，开导道：


    “嗐，看你那小模样，别想多了。老姨是过来人，看得穿，讲几句道理你听。原先别人说你这个那个的，街坊都知道，有些话不做数的。二狗子在的时候，也没必要同你说，毕竟两条烂命，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没了。但如今你时来运转，跟上了府里的差爷，老姨便同你攀扯个交情，也同你说个明白。你要知道，赵小爷是管着邢狱的，没人敢乱嚼舌头。只要你咬死了他，紧紧跟着，做个妾，在外人眼里，也是得道飞升，成了夫人。”


    嬷嬷讲完这些，孩子也吃完了，她抱起来去拍嗝，不再言语。


    刘氏一个人躺在床上，心绪复杂，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的，都是二狗子。


    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参透的都是高人，看不透的，都是俗人。


    陈吉发刚刚从“高人”熊文灿处离开，得了武昌重工复工的命令，十分高兴。


    回了江夏，他先把段瑾和徐成洛找来，准备商量这件事，结果，就被当头一棒，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们说，王铁柱出问题了？”


    “是的。”徐成洛将来龙去脉进行了汇报。


    原来，王铁柱到了南京之后，看到王宝珠不怎么管事，王绍康年纪还小，便动了心思，想要将南京的权力抓在他一个人手里。


    他先是鼓励王宝珠去办“玉颜春”，将商会的决策权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将金悦手中的得力下属都以支援建设的名义支到苏州、松江，这样金悦每日疲于培养新人，就无力同他计较。


    其次，他以联络客商的名义将王绍康带去喝酒，将小孩灌醉之后，找妓子同他睡觉。


    王绍康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哪能经得起这样的糖衣炮弹？迷迷糊糊同妓子折腾了一宿。


    王铁柱故意挪用公款支付嫖资，让王绍康成了共犯，这样，他也就闭嘴了，出事后不敢向陈吉发报告，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


    大权在握之后，王铁柱开始在南京合作社内部培养亲信，开展一些他认为重要的工作，其中就有参与赌场、高利贷等经营。


    此外，对于那些不听他命令，或者做事让他不喜欢的人，就尽量的边缘化。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副手陆金牛，因为总是坚持重大决策向总会报告的关系，被他踢到了杂志社。


    此外，对合作社招募的女工，他也经常会以工作安排和待遇为要挟，强迫发生关系。


    这些被他欺辱的女人当中，就有一位女工杨氏，不仅同王铁柱有了孩子，而且，她哥哥还是王铁柱收印子钱的打手。


    王铁柱起初将这人安排在南京合作社镖会，这也是他总穿着镖师衣服做事的原因。


    但这位兄弟手脚并不干净，还喜欢赌博，乔麻子不知内情，就将他开除了。


    王铁柱沾上了这样的人，反过来被他威胁要向江夏告发，他没办法，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杨氏被养在了外面，她哥哥隔三差五找王铁柱要钱，甚至跟踪他到了江夏，知道了他老家的住处。


    这让王铁柱忍无可忍，就在过年前出手将人打死了。


    “他的案子包括枪杀一人，挪用公款蓄养外室并产子，性侵女性雇员和女学生，贪污公款用于享乐，违规放高利贷等等。”


    “不仅如此，还有虚假申报项目。”段瑾补充道，“王绍康同他沆瀣一气，用假的镖会项目收益冲销投资，人为做大南京合作社的总收益和总支出，让业绩显得好看。因为是镖会的事情，王宝珠不管，金元宝插不上手，所以这方面一直没人去查。这次派了专人清查，发现实际的被服、军需等投资很小，大约有十万两银子的假账。”


    陈吉发躺在椅背上，眉头紧锁。


    “我的错。金元宝说的是对的，我没有认真考虑南京人选问题，让王家人在南京扎堆，影响了合作社决策机制的顺利进行。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处理，而且，合作社如今发展到这个规模，关于如何监督分会工作，也必须要纳入议程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王铁柱？”段瑾问道。


    “我还不知道，没想好。人控制住了吗？”


    “还没有，我们怕打草惊蛇，等您命令再行动。”


    陈吉发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