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了望台上，胡忠义遗憾的抬起枪口。


    “普通子弹还是不行。”


    “昨天让你留两发你偏不听！”


    池玉成有些无语，这小子昨天就把十发特制的狙击弹用完了，今天看到阿济格的勇武，没有办法，就用普通弹丸试了试，结果穿透力不够，没能打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回去向公子做深刻检讨。”


    “算了，还没结束呢，这枪还能用吗？”


    “不知道，普通子弹对膛线伤害肯定大。”


    “用，坏了我让段会长给军研所拨钱再造！”


    有财神爷撑腰，胡忠义不再爱惜这把枪，连着点名几名方才勇猛的甲兵，包括站的靠前的图尔格。


    不过，这家伙幸运的很，阿济格中枪后他就立刻躲在护军队里，胡忠义没能把握好机会，打中了图尔格身边的护军。


    由于亲王受伤倒地，前面那些黑甲明军又集结起来准备反击，护军们不敢恋战，连忙掩护众位主子往后退却。


    随着他们的后退，那些满清甲士也跟着往后退，整个战线的敌人再次消失一空。


    贾二这次是彻底瘫倒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邱五那小子不知道去哪了，也许死了，也许跑了。


    那名年轻的巡丁拆了护臂，小臂上的伤口狰狞可怖，有个带着白色袖章的姑娘跑过来，给他撒药包扎，小伙子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年轻，真好！


    活着，真好呀！


    贾二满足的晕了过去。


    马玉清在城楼上完整的看了整场战斗，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从未想过，仅仅凭借一群丁壮和几百名正规军，就能同纵横关外，朝廷大军无可奈何的满清八旗兵在野外阵战，更是没想过，还能将对方打退！


    就在阿济格突破明军阵线的时候，马玉清一度以为，败局已定，但不知道那群军士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将他重伤，真是天佑大明！


    叶翀兴高采烈，满脸血污的跑上城楼，像个孩子般大喊大叫。


    “县尊大人，胜了，我们胜了！大明胜了！”


    胜了吗？也许没有。


    从战场的局势看，他们是劣的，满清是优的。


    如今弹尽粮绝，短兵相接的情况下，肯定没有胜算。


    胜了吗？胜了。


    因为小小的青县挡住了满清的兵锋，挡住了八旗不可战胜的铁蹄，挡住了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挡住了大明京畿一溃千里的颓势！


    满城上下的欢呼声中，马玉清长出一口浊气。


    “走，随我去慰问将士！”


    满清进攻受挫，侧翼折戟，又被火箭弹焚烧了大量辎重，这是满清自崛起辽东之后少见的失利。


    阿巴泰前往阿济格的营中探望，此时他还没苏醒。


    随军医士已经来看过，取出了胸口的弹丸，但枪伤震碎了胸骨，怕是肺里也有些暗伤。


    大夫包好伤口，又开了药，嘱咐一定要好生静养。


    阿巴泰将扬古利叫出来。


    “如今郡王受伤，又损失战将，若继续顿兵坚城，或被明军围困。”


    “余部明军并不足为虑，唯一怕得是对面这支明军，究竟还有多少余力。”


    “数量不多，手段层出不穷。不管他们如何做，我们都不宜再打了。”


    阿巴泰没有参战，全程在后面观察，他的感觉是，说不上的无力感，就是对方的手段你看不破，对付不了，但己方的手段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


    事实上，拥有多三百年的军事科技知识，陈吉发打造的队伍，从一开始就是以近代建军思维组织的，所以这些旧式封建军队搞不清楚，非常正常。


    “贝勒爷您下令，奴才们执行就是。”


    阿巴泰点点头。


    “传令，连夜沿运河北上，攻静海县，然后寻机转道通州，尽快出关。”


    扬古利不敢不从。


    他丢了谭泰的整个牛录，还不知道回去要如何面对皇太极呢。不过，有阿济格正面的惨重伤亡，倒也不显得他有多无能。


    能从这里撤退，他心中是松了口气的。


    如今，勤王的明军越来越多，如果在青县再损失这么一回，怕是就回不去了。


    他们孤军深入，最怕遇到强敌。


    这次阿济格冒失突进，进攻青县，的确是失策了。


    马玉清慰问士兵之后，就回到县衙，准备写捷报。


    此时，斥候已经发现了满清大营的异动，看到他们纷纷收拾物资，就知道他们要走了。


    叶翀这回是真的放心了。


    出于谨慎考虑，他让巡丁们将城外的壮丁都召回，加强城防。


    休整的同时，也防备敌人杀个回马枪。


    不过，这真的是他多心了。


    因为有个没打爽的家伙，正带着一百近卫骑兵，跟在满清大军后面捡漏。


    就像是满清对明军所作的那样，一百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但凡有掉队落单的，或者过于突出的，就上去掠一下子，也不冲阵，就远远的用火铳射击。


    若是对面派人来驱赶，人少了直接蒸发，人多了掉头就跑。


    有这个牛皮糖粘着，阿巴泰到了静海县，抢东西也没那么方便，关键还不好带走。


    丁口跟在大军后面，总会被袭扰杀伤，放在前面，又会让满清勇士不能安睡。


    而且这帮人严重影响了向身后派遣斥候，不知道明军的援军究竟有多远。


    就这样吊着，阿巴泰在静海县实际上只掳走了数千丁口，剩下的都就地屠杀了。


    到通州的时候，大明的援军已经云集京城，有几支部队受青县大捷的影响尝试着冲了两会，全部都被反杀溃散了。


    不过，比历史上十万大军礼送出境，仅一个大同总兵王朴在最后几天搞了个斩首“一千二”的存疑战绩，京畿附近的明军至少表现出了勇气。


    郑红绫在遇到明军援军之前就退走了。


    回到青县，人员运输和物资收尾工作已经做完，阵亡的近卫营士兵也全部收纳到位了。


    这次血战，被陈吉发给予厚望，当做军官种子培养的二百近卫，竟然阵亡了三十七个。


    这些人说起来，都有满清白甲兵的实力。


    丢掉三十七个，对于陈吉发来说，当然是心疼的。


    但军队这个组织，没有流血，没有牺牲，就没有成长，没有灵魂。


    池玉成正在想着如何写报告，这些人的安葬和家属抚恤问题，肯定是回家之后的头等大事。


    郑红绫和几位队官都很伤心，这些人很多在战前都是活生生的兄弟。


    马玉清的捷报几易其稿，最终总算通过了沧州府的把关。


    主要争议就在于让宗藩、沧州府和沧州总兵分润功劳。


    虽然那群无赖一兵一卒都没出，一两银子都没拨付，但仍然占了“指挥得当、武备充足、用兵如神”的评价。


    叶翀给巡丁兄弟们讨了两回奖励，但都被沧州府卡住了。


    既然沧州府占了功劳大头，自然就不能奖这些巡丁。


    而且如今朝廷缺钱，沧州府以“地方义举”的名义，主动申请免了这份赏银，为朝廷分忧。


    最终，还是叶翀舔着脸找池玉成，要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才把奖金的问题搞定。


    池玉成同意出这个钱，一方面是为了扩大商会的影响，另一方面，他也暗中从巡丁里发展了好多基层军官，叶翀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二又见到了邱五，那个胆小的家伙见到他，非常不好意思。


    但贾二没有笑话他，只开心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大家都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不过，贾二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不打算回去继续种地，他又碰到了后勤组那个泼辣的姑娘，原来，她们都是南京合作社商会的姑娘。


    都说南京的姑娘美，秦淮河上的姑娘是整个大明最漂亮的，贾二原来不信，现在信了。


    他打算跟着合作社的船去南京。


    不管那位姑娘对他有没有印象，总归是自己摸过的第一个女人，他想，若是将来有一天，鞑子真的打到了南京，他会像这次一样，拿枪站在前线，坚定不移的保卫她。


    保卫她泼辣的性格，保卫她善良的品性，保卫她灿烂的笑颜。


    合作社的报告到达大名府的时间，要比青县的捷报早很多，当天晚上，统计完战损之后，池玉成就将完成的报告送出。


    简单说，合作社近卫营这次损失比较大，牺牲了两名队官，三十五名战士。


    战果也同样惊人。


    郑红绫斩杀满清将领谭泰，这个人的名字是事后审讯俘虏知道的，杀死了一百七十名甲士；另外，正面战场上清军留下了三十二名白甲兵、五百五十名甲士，仆从军无算。


    此外，万锦洲带来的所有装备全部用完，实验数据也都附在后面，他回去后将立刻着手改进。


    陈吉发心情有些沉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江夏一趟，主持这些年轻战士的葬礼。


    这个年代轻视武夫，如果他不去主持，恐怕镖会的人通过投票很难为英烈们争取到哀荣。


    只是现在苏云生还堵在北京回不来，淑济还在大名，他必须得将这两人安顿好了才能走。


    于是，他提笔写信，让池玉成暂且带英烈们魂归故土，但悼念仪式和封赏，等他回了合作社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