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荷花池回到耳房，衔月开门的动作有些大，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她走进来，才发现谢幸歌在房内。


    今晚谢幸歌竟没去陪世子，想到这里，衔月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衔月脱掉鞋袜，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很快也进入梦乡。


    这一夜很是平静。


    谢幸歌又梦见了以前的家，梦中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直到家人一个个离她远去。


    谢幸歌从梦中惊醒，枕头早已哭湿一片。


    又是同一个梦，谢幸歌躺在床上，微微仰起头，窗外的阳光透进来。


    谢幸歌伸出手想挽留一瞬的光，摊开手掌却什么都没有。


    衔月从被窝探出脑袋，哑着声音说道，“幸歌，我今天实在难受，只能辛苦你自己去服侍世子了。”


    谢幸歌看见月如此难受，心里有些不忍，“你生病了？要不要我去回禀世子，请大夫来搭脉？”


    “不用了幸歌，我休息一天就好，咳咳…”衔月继续缩回被子里，声音越来越小。


    谢幸歌看她这副模样，便不再继续说。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咳咳...”。


    谢幸歌下床简单梳妆，整理好衣衫，关上房门，到了院儿里伸个懒腰。


    她脑海里默默列出今天要做的事，现下最要紧的是服侍世子洗漱。


    谢幸歌端着脸盆走上台阶，远远见到一个男人候在门外，穿着仆人打扮。


    黎川也看到端着脸盆的谢幸歌，他暗想，这难道就是让沈慕风冷脸的女子？


    见来人走近，黎川先出声阻止，“且慢，世子还未醒，先不用洗漱。”


    谢幸歌内心翻起白眼：世子真够能睡的，都快大中午了还不醒。


    “让她进来。”寝殿传出沈慕风清爽的声音，去了三分病气，透着少年气。


    “是。”黎川大声回应，他憋着笑，沈慕风昨日还说心里没人家，今天就上赶着让她进屋子了。


    谢幸歌抬眸看了一眼黎川，黎川反应过来，忙给她开门。


    谢幸歌一进屋子，浓重的药味钻进鼻子里。


    她看着一地狼藉呆站在原地，世子昨日发的哪门子疯。


    沈慕风从床上站起，撩开纱幔走过来。


    谢幸歌垂着头，往日里，世子穿着很不体面，不是露腰就是露胸膛。


    她识相地先低头，以免看到意料之外的画面。


    “过来，不是说洗漱吗？”沈慕风发出命令。


    谢幸歌依旧垂着头，挪着步子走过去。


    “停，你没长眼睛啊！”谢幸歌越走近，沈慕风便想起昨天的避子药，厉声责怪她。


    谢幸歌停下脚步，盆中的水随着惯性晃荡，发出声响。


    此刻谢幸歌也有些不耐烦，“世子您先行洗漱，奴婢去门外等候。”


    与其在这儿看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倒不如躲得远远的。


    听到这话，沈慕风的眸子黑了几分，“不准走，本世子就要你服侍。”


    谢幸歌心里不悦，深吸一口气，转身把脸盆放在凳子上。


    她沾湿帕子，拧干水，走到沈慕风面前，毫无感情地为他擦拭脸庞。


    沈慕风拧着眉头，心里犯嘀咕，她怎么还不高兴了？


    “去准备早饭。”沈慕风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幸歌，嘴上发出命令。


    谢幸歌顿住擦拭的手，始终不肯抬眼看他，轻声回了个“是。”


    沈慕风也来劲了，眼底泛起怨气，神情很是不约。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不就是一颗避子药，莫名心中一阵堵。


    沈慕风看着谢幸歌从寝殿离开，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迈着步子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不够，又倒上一杯。


    “我的世子殿下，茶不能消愁。”黎川关上房门走进来，忍不住调侃他。


    沈慕风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胡言乱语。


    黎川不开口，沈慕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就是什么喜欢小丫鬟那一套。


    咚咚咚——


    “世子，厨房早已为您备好早饭，是否现在用膳？”谢幸歌的话飘进房中。


    沈慕风冲黎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允了谢幸歌进门。


    黎川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在世子身后。


    谢幸歌端着饭菜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递给沈慕风一双白玉筷子，“世子，请用膳。”


    沈慕风摆出往日的病弱模样，接过那双白玉筷子。


    黎川看着沈慕风在活蹦乱跳和病弱之间切换自如，不由得嗤笑一声。


    沈慕风回头瞪了一眼黎川，“你退下吧。”他在这里也是碍事。


    “是。”黎川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


    房门随着黎川的离去再次关上，寝殿中只剩沈慕风和谢幸歌二人。


    沈慕风一边夹菜一边心不在焉地问起，“你原是谢侍郎最小的女儿，谢家被抄家后，你本该进入乐坊司为婢，却被王妃选中，送到我院儿里伺候，是与不是？”


    谢幸歌心中一沉，慢吞吞地回他：“世子所言，正是。”


    “你家人如今何在？”沈慕风继续问到。


    谢幸歌深呼吸口气，继续回他，“自抄家后，父兄皆流放千里，娘亲一夜病故，家中奴仆遣散，家产充公。”


    她答的倒全，与沈慕风所了解的只字不差。


    “衔月，是与你一同入府的？”沈慕风吃了个五分饱，旋即放下碗筷，拿起帕子。


    “是，王妃命我二人服侍好世子，她老人家很是挂念您的身子。”


    沈慕风擦完嘴，放下帕子，盯着谢幸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王妃命你盯着我，许了你什么好处？”


    谢幸歌迎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回答，“未曾许诺奴婢好处。”


    两人对视，谢幸歌看到沈慕风的眸光愈来愈暗，眼神愈来愈凌厉。


    后知后觉的谢幸歌，突然想到，他刚才在试探她…


    谢幸歌连忙跪在地上求饶，“世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还望世子明察。”


    沈慕风缓缓蹲下，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掐上她细嫩的脖颈，迫使她与他对视。


    “我再问一遍，王妃许了你什么好处？”沈慕风一字一句道出，周身戾气逼人。


    “咳咳…咳咳…”谢幸歌被掐得喘不过气，连咳了好几声，眼泪也因此刻的慌乱，从眼眸中滑出，滴在沈慕风的手上。


    “世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幸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