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看着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眼眶又红了一分,他脑中嗡嗡作响,想起这几天数次生死,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两张兽皮,明明说好了三两,明明说好的,说好的!
脑子轰隆一声,他一咬牙,手臂马上要用力。
一道清透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善恶报应,福祸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着。施主今日有所夺,明日必有所失,施主可想清楚了?」
在一众嘲讽、看热闹、嗤笑的声音中,蕴空的诵经声悲悯平和,如冷泉浇在身上,瞬间清醒,年轻人竟然真的停下动作。
人群自发让出道路,蕴空从后方走来,步履从容,他仿佛看不见对方手里的刀,眼神悲悯又冷静,「善恶到头终有报,报应不在你身,即在他人身。施主,放下吧。」
报应……年轻人怔住,他想起生病在床的母亲,临行前,母亲还让他早些回来。
五指几次握紧又松开,一直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是落下来,啪嗒一声,长刀落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捕快很快压住他,押送官府。
路过蕴空时,年轻猎户忽然握住他的手,低哑的声音带着感激,「谢谢大师。」
他还要照料母亲,若真杀了人,母亲又该怎么办。
蕴空垂目,慈悲无怀,「阿弥陀佛。」
周围有很多看热闹的国子监学生,全都簇拥在蕴空身旁,不停夸赞。蕴空点头,眉目平静不显傲然,等人散得差不多,他捡起地上的皮毛,递给明悟,交代了两句什么。
明悟很快拿着皮毛离开,蕴空则转向得意洋洋的成衣铺老闆,目光竟是冷冽,「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亦如此。」
老闆一愣,脸上浮起薄怒,砰一声关上门。
越浮玉单手撑着窗,目光懒散,她原本打算离开,看见这一幕,忽然笑了。
她下车走到蕴空旁边,好像第一次认识对方,认真打量他,突然,扇子指向他的袖口,「那里有东西。」
猎户手上有脏污,蹭到蕴空袖子上。
蕴空不闪不避,目光低垂,仿佛没察觉她的视线,这会儿听见这句话,才轻轻抬袖,但因为角度的关系,什么都没看见。
「在这里,」越浮玉以扇作指,指给他看。
「浮玉。」
两人正跟袖子作斗争时,国子监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温柔清润的男声。
听到自己的名字,越浮玉抬头,看清对方相貌时,表情微惊,片刻后,艷丽的眉眼缓缓高扬,喜悦从眼底溢出来。
她随便用扇子拍了两下蕴空的袖子,说声「本宫先走了」。快步向那人走去,裙摆宛如一道红色的风,急急掠过。
「那人是谁?似乎和公主很熟,今天讲经好像见过他。」蕴空身旁,小沙弥垫着脚,好奇问道。
余光瞥见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蕴空垂眸未语,他低头看向自己空荡的袖口,黑色广袖在半空晃了几下,久久都不停下。
忽然,他抬手按住了袖子。
第14章 深夜
「他是谁?」
小沙弥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晚上蕴空去东苑诵经时,看见了白日见到的男子。
永照公主和他坐在院前亭中,正在对饮。数不尽的灯烛铺在院子里,灯火点点,好似夜空倒映在脚下。
越浮玉远远看见蕴空,慵懒抬起一只手,「大师,这里。」
她有点醉了,凤眸半迷,身体斜斜靠在桌边。大红披风落在脚下,薄衫勾勒出窈窕婀娜的腰身,光影之下,犹如开在火焰中的娇艷花朵。
蕴空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低头,眼底万千火光转瞬即逝,他手执佛珠,缓步走来。
走到近处,不等开口,越浮玉指指旁边的石凳,示意他坐下,又指向一旁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当朝少傅,许别时许大人。他刚从幽州回来,白天在国子监,你们应该见过。」
她动作时,手里还拿着酒杯。只伸出一根手指,莹润指尖白得透光,蕴空顺着指尖,看向坐在她旁边的男人。
白天的确见过,是极少数认真听经且懂经之人。蕴空眼神平静无波,略一颔首,「许大人。」
越浮玉也在眯眼打量两人。如果蕴空是清冷皎月、高居云端,那许别时就是和煦春风,温润清舒。
不愧是大申齐名并肩之人,各有各的特点,越浮玉醉醺醺想着,忽然听见蕴空清冷的嗓音,「若永照公主有事,贫僧明日再来。」
「不必,」越浮玉微微直起身子,脑袋极慢地晃动两下,好像要通过这个动作清醒,结果适得其反,她反而更晕了,眼睛大睁,罕见地显出几分迷茫之色,娇憨可爱。
她慢吞吞道,「大师稍等片刻,许大人很快就走了。」
修长的五指轻轻抬起,许别时拿走她手中的酒杯,笑容温润,「半年未见,公主竟如此心狠,直接赶下官离开。」
「少贫嘴,」越浮玉握了握空空的手指,斜睨他一眼。
她是真的醉了,眼中泛起朦胧的水雾,双眸含春,眼波流转似有万千情意,「快走吧,免得又说本宫败坏你的名声。」
许别时轻笑了下,手臂微微抬起,好像要碰碰她的脸,却很快放下,笑容温柔如常,「浮玉,明日宴上见。」
越浮玉还盯着自己的手,仿佛没明白酒杯是怎样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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