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
山里的空气较冷,一行人上山时穿的还比较少,手脚冰冷下山就行动不便,许记者再背后惨叫一声,她刚刚翻过一棵树的时候,没注意摔在地上。
「还好吗?」岑渺上去看了一眼。
许记者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膝盖上皮肤被蹭破,鲜血止不住,她懊恼道:「没事没事,刚刚小心点就好了。」
这一来,肯定会拖慢下山的速度。
随行的摄像师为难道:「上山的时候减负,急救药箱放在山下,伤口只能下去再包扎。」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岑渺採过来一大把草药,然后用石头碾碎,敷在许记者伤口上。
血很快就止住。
摄像师松了一口气。
「哇。」许记者眼睛亮了起来,「血止住了,这草药好神奇啊!」
「这种草叫牛皮消,山里人经常用。」
岑渺又在旁边升起一堆篝火,她给许记者递了一根木柴,让人靠近一点。
「先把身子暖和起来,等会再下山。」
夜深了。
周围传来蛙鸣。
「岑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事吗?」许记者眼睛里满是好奇。
岑渺扒了扒火堆,「你问。」
「为什么放弃聚光灯,来到山村?明明,你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许记者这话问出来,随行的几个人都把耳朵竖起来。
岑渺扒动着火堆,点点火星飞起,她想了想,才说。
「罗校长你知道吗?」
许记者点了点头,「知道,她是位很伟大的人物,守着这片山区守了一辈子。」
「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岑渺站起身,率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录制组的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穿过荆棘,又走过一条小溪,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
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沉默了。
空地上,伫立了密集的墓碑,一块接一块,它们都有个同样的特点,没有幕,只有一块碑。
上面刻着名字。
许记者往前看了一眼。
孙向东,牺牲于【1931年——1945年】
岑渺摸上石碑,因为常年有人擦拭的缘故,石碑的表面光滑、冰凉。她看着许记者疑惑的眼神,耐心解释。
「这里的墓碑都是抗日时期下山牺牲的战士,具体不知道哪年没得,所以牺牲时间就写了个大概。」
他们下了山,留下年迈的母亲,可人的娇妻幼小的孩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战争年代,那时候通讯不好,来往信息只靠书信。炮火连天,一颗炸弹就会让人尸骨无存。
那个年代,如果长期收不到消息,家里人便会认为他们已经战死沙场。
「为了纪念他们,家人就为他们在这里立了一块碑。」
这时,一块新墓碑引起了许记者的注意,她有些不明白,如果这里都是当年牺牲战士的墓碑,那么为什么会有块新碑?
「这块墓碑,是退伍老兵的吗?」
只有退伍老兵,最近去世,才有可能是新墓碑吧。
「这块墓碑是罗校长为她丈夫所立。」
许记者震惊地扬眉:「罗校长先生的墓碑?」
说着,她又嘆了气,可惜道:「怪我没有早点来拜访,不然还可以採访一下先生当年的光荣事迹。」
岑渺摇头,「罗校长的先生和那些战士一样,下山就再也没回来。」
「罗校长的先生当年是冲锋连的排长,冲锋连在当年全部阵亡,没留下一个活口。」
「罗校长曾经和先生做过约定,等他打完胜仗退伍回家,就一起守着学校教书育人,为祖国培养人才,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量。」
罗仪芳等了她丈夫一辈子。
从朱颜绿鬓等到白发苍苍,从双十年华,等到踏入黄泉。
罗仪芳执着了一生,她总认为能等到丈夫活着回来。
所以,在所有人都立碑以后。
罗仪芳也不愿意立,直到临近迈入棺材,罗仪芳才妥协,她亲手给墓碑盖的黄土,回头看着岑渺,笑道。
「既然等不到了,那就立个碑,到时候葬在一起,下辈子也好早点遇见。」
听完罗校长的故事。
许记者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
她突然懂了岑渺,为什么选择留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比起活在聚光灯下,这些孩子更需要一位老师。
岑渺觉得她可以,所以她来了。
离开时。
许记者站在越野车前,和岑渺告别,认真道:「岑老师,这次的採访很珍贵,还有关于贫困女性的生理期问题,我回去会向新闻组申请,专程做一个节目。」
「还有。」许记者下意识往山顶的方向看去,「山上的战士们,我会想办法去找到他们原先的老部队,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到时候建个好点的衣冠冢。」
「好。」岑渺给她披上外套,「露重,我们到时候再谈。」
「再见。」许记者捏住外套,坐上车时,她还一直透过窗户看岑渺。
岑渺已经转了身,月光将她的身形拉的很长,她走在一条崎岖泥泞的小道上,就像一个战士,离开了繁华,往更深远的战区走去。
*
岑渺给孩子们上完课,就在厨房帮忙做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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