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曾见,太子殿下这般……黏人?
匪夷所思,有朝一日「黏人」二字,也能用来形容他们这位素来清冷峻切、目下无尘的太子殿下。
师暄妍身上仿佛挂了一只可怜巴巴的狐狸,也不知他是怎的,适才还好好地,等她送了顾缘君一回来,这男人好像更醉一些了?
她探头探脑地拿起齐宣大长公主刚又送过来的酒壶,一掂,居然又空了!
那一瞬师暄妍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眉间坠着愠意,微恼地看向他。
这酒还吃上瘾了,是吧?
太子殿下醉得缠绵,自然感觉不到太子妃的怒瞪。
他轻轻地靠在?太子妃香喷喷的玉体上,恨不得一觉这般睡过去。
郑勰就在?斜对面,一双狐狸眼总留意着这畔的动静,此人十分可恶,见不得她好,今夜筵席上始终盯着她不放,这时又低低笑开了:「太子妃的独占之心,好生?强烈啊,竟能让堂堂太子殿下也甘为伊人折节。」
他说话怪不好听的,师暄妍只当这人不过是在?放屁,不予理?会。
郑勰还不懂得减少?就收,还想?来挖苦她,又道:「只是这桃花,能挡得了一时,如何能挡得了一世,太子殿下将来若做了圣人,难不成,太子妃还能以身为太子抵挡一世桃花煞?」
那人呶呶不休,吵嚷得耳廓发胀,很不舒服。
宁烟屿再不惯着他,慢慢地坐直了身。
师暄妍看他分明都吃醉了,又见他直起身踉跄着爬起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去,她吓得不轻,心跳极快,伸手去挽宁烟屿的衣袖,但只捞到一幅衣角,别看那醉汉虽是脚步趔趄,但迈得却是极快,三两?步便跨出了食案,衣衫自师暄妍指缝间熘走。
「宁恪。」
她低声唤他,但始终唤不回那人。
腰间的雨露玉坠撞向蹀躞带,以及蹀躞带上那一口?光华璀璨的宝剑。
太子殿下步伐沉沉,于众人错愕之中,笔直、坚决地朝着郑勰所在?的席面上而去。
舞乐骤停,香风濯尘。
太子殿下一步步越过了舞台中央,又侧转身,步步顺阶而下。
「恪儿??」齐宣大长公主也不明白,太子腰间挎着长剑,又酒醉蹒跚地是要作甚么去,心里担忧太子会在?此处令人见血。
宁烟屿已经到了郑勰的案前。
郑勰觳觫不止,可纵使怀有再深的畏惧,在?强敌面前,也不可临危而乱,否则自己?的气?势便愈发落了下乘,他虽发着抖,神情却强打镇定,搬出齐宣大长公主来:「太子,这是在?大长公主寿宴上,你、你意欲何为?」
宁烟屿讥诮地弯了薄唇。
右掌自腰间握住了剑柄,那口?秋水剑吹毛断发,锋利无匹,宁恪曾带着它,斩下了十几颗外敌的头颅。
此刻,这柄饮血的利刃被?视作了礼器,藏身于华美笨拙的鞘身之中。
宁烟屿拔剑出鞘,右臂高悬,剑刃的寒光闪掣过,照着少?年丰神秀颀的身影,和明若寒潭的深眸。
「太子殿下不可——」
有人高声叫道。
但阻势不及,太子长剑一划,这柄拔剑骤然落下,剑气?一吐,只听见木屑断裂的脆响,再一看,宁烟屿的秋水剑已生?生?地噼开了这方食案。
案上的铜簋、银箸、匕、俎等物,纷纷散落在?地,砸到郑勰的脚背上,疼得他的脸一瞬憋胀成了猪肝色。
齐宣大长公主已经遽然站起的身,因为太子只是噼断了郑勰的食案,又心安地坐了回去。
师暄妍胸口?跳得很急,方才,只在?一眨眼间,她以为宁恪要杀了郑勰。
众人惶恐,噤若寒蝉,这筵席上再没了别的声息。
太子持剑,居高而临下,蔑视着郑勰,长眸深邃。
「孤是惧内。」
郑勰的耳蜗里一阵蝉鸣连绵不断地响起,声大如锣。
连太子具体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忆起往昔被?太子痛殴的经历,如噩梦重临,登时吓得束手束脚,再不敢动弹分毫。
那梦魇般的沉嗓,一字字划过他的耳膜。
「但不惧外。」
郑勰急急忙忙地点头,表示认同。
「再敢瞪孤的太子妃,孤势教?你,有如此案。」
太子说罢,一脚朝着断裂的食案踢了出去。
这食案从中四分五裂以后,又较大的一块,撑着一角半坍塌向地面,上头流满了果浆酒液,太子这一脚,直将半块食案踢飞起来,稳准狠地砸向郑勰的面门?。
哐当一声,郑勰被?正准地砸到了脸,他捂住了鼻,一屁股往后躺落。
发烫的血液,从红肿上翻的鼻樑底下汹涌地溢出。
「唉哟……」
他疼得两?只眼睛都挂了泣泪,灰熘熘地便往外爬走。
宁烟屿没让他跑脱,一脚踏在?他的腿骨上,将人重新拎起来,往地面一掼。
酒气?一上头,众人只见太子殿下虎着脸色,喝道:「说!还瞪不瞪太子妃?」
郑勰哪里还敢说继续瞪,忙求饶,说再也不瞪了,也不敢了。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太子宁恪,是真敢杀人的。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齐宣大长公主的寿宴上,他也敢直接动手。
宁烟屿长剑拄地,乜斜他:「去给?太子妃,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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