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被卖到女儿河里,我就骯脏了,不干净了!」草姐儿一想到自己未来的悲惨境遇,甩开他的手,蹲了下来,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不想永远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永远活在别人的嘲笑和讥讽之中。
她不想沦落为被男人玩弄的娼妓。
她宁愿一死,也不愿自己变得下贱骯脏。
见草姐儿放声大哭,小货郎心中也跟着难过,甚至要比他被表姐捉弄、饿着肚子还要难过。
他蹲了下来,摇了摇草姐儿的小拇指,轻声说道:「不会的。」
「只有你有一颗干净的心,就不会被污浊的。」
他又指着河中那些枯荷说道:「若是有一颗纯净的心,哪怕是在女儿河里,也会像这荷花一样,出……」
他皱着眉思索了一阵,这才想起夫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就像这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此时不过是仲春时节,荷花自然并未盛开,河中只是些枯荷,但到了夏天,这些荷花会再焕发新生,开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绝美景色。
听到「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草姐儿双眼噙着粉泪,抬起头,雾蒙蒙地看着小货郎,吶吶道:「小阿姐,我真的不会变得骯脏吗?」
清辉之下,小货郎凝视着草姐儿,眼神诚恳,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不会的。」
只要自己的心是干净的,就算被卖到女儿河也不会变骯脏。
活下来,就会有改变一切的希望。
因为他的这几句话,草姐儿心中逐渐安定下来,也打消了跳河自尽的念头。
不过,自己能够做到吗?
草姐儿心中尚有几分疑惑,可是看到他的笑容,心中多了许多勇气。
她一定能够做到的!
草姐儿止住了哭,抽抽噎噎地问道:「小阿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道理啊?」
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可是他却比自己明白很多大道理,说起话来,就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小货郎见她不哭了,心中稍安,微笑道:「这些话,都是夫子教给我的。」
草姐儿好奇地问道:「夫子?咦?你能去上学堂吗?」
向来只有男孩才能去上学堂,女孩是不被允许的。怎么这个小阿姐可以去?
小货郎见自己说漏了嘴,却又不好意思向她表明他是男儿身,只得挠了挠头,含糊其辞地说道:「那个……我不是上学堂,是一个住在隔壁的夫子教我的。」
「哦……」草姐儿失落地说道。
她就知道,女儿家是绝对不能去上学堂的。
彼时她也缠着闹过阿娘,说自己要去上学堂。谁知一向宠溺她的阿娘却板着面孔训斥道:「草姐儿,读书认字,那是男人的事情。作为一个女儿家,你只要学会做针织女红就足够了。以后有了婆家,伺候夫君,孝敬双亲,这才是女儿家的本分。」
因而,草姐儿只跟着阿娘学着背过《三字经》《百家姓》,只认得百十来个大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罢了。
草姐儿闷闷不乐地想:「要是女子也能去上学堂就好了,这样就也能和男人一样去读书,当官。当了官,就不会被卖到女儿河里去了。」
她异想天开地说道,又拉着小货郎问道:「小阿姐,你说为什么咱们女孩子不能去上学堂啊?」
小货郎一时之间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个问题。
他诚实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彼时,阿娘虽然给她说过,男女有别。但她心中却憋着一口气,她不明白,无论是上树掏鸟蛋、还是下河摸鱼儿,那些男孩能做到的事情,她照样能够做到!
凭什么只有男孩能去学堂,女孩却不能去!
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谁也不比谁多长一只胳膊一条腿,怎么就男女有别了呢!
草姐儿纠结这个问题,正如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爹一定要把她卖到女儿河去。
她那么拼命地干活,洗衣做饭、照顾外祖母和弟弟,她到底是哪一样做的不够好?以至于让阿爹如此狠心,把她往火坑里去推……
一时之间,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耳畔唯有徐徐的夜风。
小货郎见草姐儿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知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又往河里扔了一个小石子,出声说道:「想不明白的话,不如我们去问问吧。」
「去问谁?谁又能解答这个问题?」草姐儿皱着眉说道。
「总会有人知道的。可以去问夫子,夫子不知道,就去问大官的。咱们这的父母官不知道,就去京都去问当大官的。当大官儿都是有学问的人,若他们也不知道……」
小货郎眼中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咱们就去问皇帝。皇帝是天子,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这一番话,草姐儿早已是听呆了。
心中对这个小阿姐钦佩不已,她的胆子可真大啊,竟然敢向皇帝去问。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问道:「小阿姐,若是你见到皇帝,你会想问什么问题?」
小货郎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愤怒,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掷了出去,「我想问问他,为什么我们老百姓的生活这么苦!」
「为什么越是善良的人,越是要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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