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姐儿听罢十分为难。如今到处都打饥荒,人人都上山去挖野草、掏鸟蛋,轮到她这个小丫头片子捡漏。
况且快要日落了,在阿爹回来之前,她还要烧火做饭,照顾弟弟吃饭,哪里还有这个闲工夫。
她面露为难之色,徐老婆子却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去!」
不得已,草姐儿只得放下手中活计,背上大大的竹筐上山去。
出门前,两岁的弟弟珠儿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地说道:「阿姐抱、阿姐抱。」
徐老婆子天天喊苦命早死的素珍,却只推说自己腿疼,一点都不照顾素珍遗留下刚满三岁的儿子珠儿,一股脑连带着家务都推给草姐儿。
草姐儿见弟弟跟了出来,连忙抱着弟弟回到屋里放到床榻上,哄道:「弟弟乖,睡午觉。阿姐给你掏鸟蛋去。」
一听说有鸟蛋吃,珠儿喜得嘴边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两个小手拍着道:「哦哦,有鸟蛋吃咯。」
见到弟弟这个小馋猫的模样,草姐儿也忍俊不禁,挨了一顿外祖母的臭骂的心情终于稍稍好些。
她轻轻拍着珠儿轻声哄着,唱着阿娘生前常唱的儿歌:「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哄睡了珠儿,草姐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这才顶着大太阳往山林子里去。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她不由得嘆了口气。
肚子饿尚可忍受,但她却十分思念阿娘。
阿娘,阿娘……若你还在,该有多好。
山林里的无人之处,草姐儿终于不用强忍着,落下泪啦,像是一个躲进山林里独自呜咽的小兽。
幽静的山林里树影婆娑,光影浮动。
那双含着泪珠儿的眸子映着穿过山林里细碎的光,犹如飞泉漱鸣玉般纯净耀眼。
只可惜,无人欣赏这种美。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双眼睛,美得有多惊心动魄。
唯有小雀儿立在树上,啾啾地鸣叫着,似是不明白树下这个人为何这么伤心。
……
俗话说「神仙难过正二月」。
不出所料,草姐儿走遍了山林子,忙活了两三个钟头,她只摸到了几尾手掌大小的小鱼和一些野荠菜。
她见太阳快要落山了,也该回家烧火做饭了,便准备回家。
可巧,挖野菜的时候遇到了一株野桃树,树干极粗,此时开得正好,远远望去,如喷火蒸霞一般,十分漂亮。
她便折了几支花枝,给邻村的花姐姐送去。
花姐姐名为花娘子,人长得如花儿一般美,也爱花儿草儿的,兼之她擅长厨艺,常常给草姐儿做一些小零嘴儿。
草姐儿拿着桃花枝往花姐姐家中走去,心中美滋滋的想,也许花姐姐能给她做花糕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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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儿歌摘自《苇编五绝》
第3章 绕床弄青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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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她正迈着小步伐往花姐姐家去,忽听到一阵忽听吹吹打打的的丧乐之声。
她心中好奇,不知谁家治丧,便凑上去瞧热闹,只见送丧的队伍稀稀拉拉,走在前面的男男女女哭丧着一张脸,也不是真情实意地哭,平白扯着个嗓子干嚎。
倒是有一个穿麻衣的老婆子已然哭得不省人事,嘴里口口声声喊道:「我苦命的女儿啊,我那早死的冤家啊,你走了,让我一个老婆子指望哪一个去。」
草姐儿认得那个婆子,正是邻村花家婆子。
花婆子只生得一儿一女,那她口中喊的「苦命的女儿啊」,岂不是就是花姐姐!
思及此,草姐儿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小脸惨白,手中的桃花枝也落在了泥土里。
路旁的婆子对出殡的队伍指指点点,凑在一起说闲话:「听说,那个苦命的花娘子要她那狠心的后爹要卖到女儿河去,花娘子宁死不从,竟趁着天黑上吊死了。」
「哟哟哟,想不到这花娘子不吭不响,竟还有如此的志气,以往倒是我们小瞧了她去,只当她是个克夫的丧门星。」
另一个歪嘴婆子絮絮叨叨道:「要我说,什么名节不名节的,这年头,活下来最重要!你们是没瞧见女儿河上的那些个姐儿们穿得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出门在外有一帮丫头婆子前呼后拥的,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要按花娘子那个模样,啧啧……」
那婆子咂咂嘴不说了,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情。
几个婆子也都闭了嘴,望向那口薄木棺材之中,眼中有嘲笑的、有不屑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真的是花姐姐?
怎么会是花姐姐!
草姐儿对这些婆子的话置若罔闻,却像丢了魂似的,默默地跟在了送丧的队伍后面。
直到收敛花娘子那口棺材草草地下了葬,众人散去,荒郊野外只剩下草姐儿一个小人儿,她这才扑在花娘子的墓碑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花姐姐你怎么就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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