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这幅美景看了几息, 缓缓靠近湖边。
水面倒映出「她」的脸庞, 不过二十几岁, 正是年轻, 一张圆圆的脸,像是永远在轻轻地笑, 眼睛里含着碎星,鼻尖上小小的痣是那么生动。
明云绯闭了闭眼,几乎能看见顾慕苏用这张乐天派专属的脸,天真道,「我会做最乖的小孩, 请爸爸妈妈多多爱我。」
孩子对父母的爱,向来纯粹, 顾志弘和苏依不论如何, 都是顾慕苏到死都割捨不了的亲缘。
可现实是, 她的父亲犯下罪孽,名义上的母亲将她当做报复父亲的工具, 而真正的生身母亲是一只早已死去的母羊。
明云绯感到一种荒谬的悲伤,她伸出手, 隔空摸了摸水面上的那张脸。
系统扇扇翅膀,落在明云绯肩膀上,【大小姐……】
明云绯扯了扯唇角,温声道, 「快了。」
当晚,明云绯驱车回了顾家。
顾志弘不在, 苏依装病不下来,其他兄弟各忙各的,明云绯便独自在长桌上享用了晚餐。
「周阿姨,她生的什么病?」明云绯叫住要上楼给苏依送饭的保姆。
保姆也知道她说的是谁,太太和小姐关系冷冰冰,是家里公开的秘密,她道,「小姐,上午医生来过,太太是感冒了。」
明云绯点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保姆遵着苏依的吩咐,劝道,「小姐身体不好,别被传染了。」
明云绯扯着唇角笑了笑,一言不发,保姆便不敢再劝,谁让她是大名鼎鼎的小疯子呢?
苏依和顾志弘住在二楼带露台的主卧,甫一推门,就听到苏依细而柔的声音,「放桌上吧。」
明云绯见她站在露台上吹风,夏日夜晚的凉风撩动她精心保养的头发,整个人显得轻飘飘的。
「太太,小姐她……」
保姆刚开口,苏依便打断她,「我知道了,你去楼下吧。」
听她这么说,明云绯便清楚,苏依是专门在等她。
明云绯阖上门,转头便见一袭白裙的女人站在黑暗的悬崖边,像是献祭的羔羊,随时可能被血盆大口吞噬。
明云绯顿了顿,朝她走去,在她几步远的身后站定,拉了把椅子坐在小桌前。
「苏苏。」苏依说,「我想和你谈谈。」
明云绯笑了,说:「巧了,我也是。」
「你问吧。」苏依轻声道。
「我都知道了,没什么可问的。」明云绯道说,「这次我过来,是给你一个说的机会。」
「是吗?」苏依笑了,轻轻的,她说:「你还真是和她们说的一样,温和又冷静,这种事情也能心平气和。」
明云绯嘲讽地笑了笑,「因为比起你,我更愿意被母羊孕育。」
「太好了!」苏依声音透着轻快,「你不在乎就好,我已深陷泥沼,只希望你好好的。」
「我也希望我好好的。」明云绯撑着头,慢慢地说:「苏依,我不是来和你演母子情深戏码的。」
「还有一个问题。」苏依说,「苏苏,在你心里,你爸爸是恶人,我是恶人,你的七个兄弟也是恶人,你大可远走高飞,让我们恶人互相折磨,不更好?」
「互相折磨?」明云绯轻笑一声,「那当然好,可惜太慢了。而且,苏依,你不会以为你真的可以折磨到顾志弘吧?」
始终背对着她的苏依猛地转过头来,蹬着双眼看她,神情可怖,明云绯靠在椅子上,笑道,「这才像你。」
「你什么意思?」苏依问。
「字面意思。」明云绯道,「你带回八个子女,即便各有身体残缺,仍旧为顾氏效力,助其发展壮大。顾志弘享受了你的温柔小意,什么也没失去,而你忍辱二十年,什么也没得到,这算什么报复?」
苏依沉默片刻,坐到明云绯对面了,「苏苏,听妈妈说说吧。」
又一个自称母亲的。
明云绯微微皱眉,这两个字,无论是郑凝,还是苏依,都不配说出口。
但也犯不上费心反驳,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这次就随她吧。
苏依说:「我的生日在3月,生我的那天,我爸,也就是你外公,和我妈大吵了一架,当时她就流血了,可我爸摔门而出,是我妈强撑着到楼下,请邻居开车送她去医院,才有了我。」
「给我取名叫苏依,是因为我妈希望有了孩子,她的丈夫能顺着她,依着她。」
说到这儿,苏依顿了顿,「可惜她的愿望并没实现,她被『有了孩子后,男人会更有责任心』这句狗屁话骗的很惨,那个畜生从夜不归宿到打骂我们,只过了短短两个月。」
说到这儿,苏依沉默了几分,愈发显得单薄,她眼眶发红,强忍着泪意。
「我妈的婚姻是炼狱,幸好她逃走了,楼下的邻居带她去了国外,那时我七、八岁,才跟这栏杆差不多高。」苏依用左手比了比露台的围栏,继续说:「我再也没见过她,我被永远的留在炼狱,再无人搂着我流泪。」
苏依轻轻啜泣几声,继续说道,「后来他带回一个男人,让我叫叔叔,叔叔会拦着我爸打我,给我买吃的、穿的,那时我以为他是我的大英雄,就像灰姑娘的仙女教母。」
「过了好几年,我才看穿他的心机,挑拨我和我爸的关系,怂恿我爸打我,在老师同学面前污衊我,他都干过。我和他大吵一架,那次我爸把我打进了医院,肋骨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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