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人,晨起吃面啊?」
相识的街坊偶然路过,同他熟稔地打着招呼。吕襄抬起头来,回以一张笑脸。
「是啊!老何的手艺自是没得挑,我这一日不吃,就浑身不自在!」
没多久,又来一人:「吕大人,吃着吶?」
「哎,是啊,你吃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哈哈哈——」
「哎——老钱!」这次是吕襄先开的口,「这么早去哪儿啊?」
「哟——大人!嗐!地里草长得二尺高,趁早上天凉,我去把它们拔消停了,免得太阳出来晒得人心焦!」
「吃饭了吗?要不在这儿用上几口?」
「不必不必,我家娘子给我带了口粮,且够我吃的呢!您来些吗?」
「你不早说,我这都快吃饱了,明天这不得去你家讨要去?」
「哈哈哈哈哈——」行人笑着离去,简陋的小面摊,升起一团云雾,又恢复了烟火人间的热气腾腾。
「官与民同乐,世风日下,这个吕襄倒是难得。」容悦忍不住向江令桥夸赞了一口。
「确实。」江令桥一边说喃喃自语,一边从腰间翻出一个白釉瓶,「那我且慈悲些,不像从前那般折磨人了,留他个全尸……」
她说着,正欲跨步出去,却被容悦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
江令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把毒药下给他啊!」
「急什么。」容悦将她拽了回来,「你不是说有整整一个月吗?」
「捱那么长时间,我怕你难受。」江令桥一只手攥着瓷瓶,一只手被他牵着,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没事,反正这种事不会只遇到一次,总要慢慢习惯的。」
「可是,若是什么事都是你为了我改变,这不公平,彼此都退让一步,互不相欠,我才能安心些。」
「没事的。」容悦两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开始替她一一盘算起来,「杀一个人,一月为限,对吧?」
江令桥点点头。
「那杀了他之后呢?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回忘川谷,谷主会给我新的幽冥异路帖。」
容悦听了便笑,晃了晃她的肩膀:「江兄啊江兄,天下这么多人,你若是要一一杀绝,还任重道远着呢。何必一个接着一个,这般劳碌不堪呢?」
「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多活几日,死得其所些吧……」
于是乎——
两人一左一右,挨着吕襄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这个专心致志于吃喝的男人。
汤面着实好吃,吕襄一手端碗,一手持箸,原本左右开弓地嗦着面,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两边脸颊突然热了起来,仿佛四只蜡烛绕成圈围困他的脑袋,在耳侧均匀炙烤。他讷讷地放下碗筷,沉默地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你们……是想吃面吗……」
江令桥紧紧盯着他,抽空摇摇头:「不吃面。」
容悦:「我们是特地来找你的。」
「我……」吕襄看着有些迷茫,「我们……认识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认识。」
过于爽快的直截了当不免让人猝不及防。
吕襄再次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小心翼翼地笑问:「不知二位是——」
「哦,忘了自报家门!」容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们师承朱家阿婆,是受人之託来替你牵姻缘的。」
吕襄听罢,陡然抬高了声音,十分热情地抚掌笑道:「二位远道而来,天色又这么早,不如这样!我替二位点两碗面,我们边吃边聊如何?我跟你们说啊,这面真得尝尝,我与这摊主是相识,手艺信得过,绝对没的说……」
「大人,不吃面。」容悦按住他,不紧不慢地笑道,「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我们谈谈正事啊?」
吕襄夹坐在两人中间,像待宰的羔羊、刀俎上的鱼肉,神色比兔子还乖巧。
半晌,终于是坐不住了,看着江令桥,一副大材小用的痛心疾首模样,咋舌道:「姑娘,你还这般年轻,怎么如此想不开,就做了朱阿婆的徒弟了?」
江令桥的回答十分虔诚:「心之所向,兴致使然。」
「那……」吕襄继而转过头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悦,「你……也是因为对说媒有兴致吗?」
「那是自然。」容悦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哦——原来如此……」吕襄尴尬地笑了几声,老老实实地坐于原处,看着面前那半碗剩面,意味深长地慨嘆了一句,「原来如此啊……」
「吕大人,」说正事了,容悦佯作出一副严肃认真的面色来,「阿婆年事已高,却终日心心念念此事,是茶不思饭不想,寝不安水不进,若是有生之年见不到您成家,只怕两腿一伸都死不瞑目啊……」
「哎哟哟哟,不至于不至于!」吕襄连忙制止他,「你这说得,怪吓人的……」
江令桥这厢继续恫吓:「朱阿婆说了,她卧病在床,操不动这闲心,故而派了我们两个人来。说让我们务必马到功成,不然就要我们提头去见。」
吕襄吓得一激灵:「朱阿婆真这么说的?」
「童叟无欺。」江令桥下撇着嘴角,认真地沖他点头,示意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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