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身朝洛久瑶行了个礼,而后上前为洛久瑶温盏洗杯,沏了盏新茶奉上。
「小?人斗胆瞧了姑娘的戏,也该请姑娘瞧一瞧小?人这园子中的戏了。」
话音落,台下灯烛齐齐亮起,原本漆黑一片石台被火光照得通明,洛久瑶这才瞧见?,那石台的侧方竟一直藏着一只铁笼。
铁笼中所?关的不是虎狼野豹,亦不是洛久瑶曾在前阁所?见?的观赏兽种,而是……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
而自下向上望,阁楼的二层,俨然是数十个身着软甲的侍卫。
他们各个弯弓搭箭,手中箭矢的方向正指向石台中央。
第75章
早在小厮端上籤纸时, 洛久瑶心中已对所谓的彩头与赌注有所猜测。
可如今真切见到眼前一幕,她还?是下意识抗拒,不愿将目光放在那方石台上。
洛久瑶动作微顿, 接过青年递来的一杯茶,指尖下意识捏紧了茶盏。
铁笼的开合声?音响在耳畔,石台的另一侧,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夹在两名侍从间, 缓缓走至石台上。
他的脚腕还?带着?镣铐,行走之间铁索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石台旁的线香点燃,少年站定?在铁笼前,旁侧的侍从上前,递上一根木质的长?棍。
洛久瑶心下一顿,才转过目光,旁侧的青年已饶有兴致地为她解释:「这儿是最好的观景位,姑娘您瞧,眼下这孩子便是二十一, 是姑娘抓中的好彩头了。」
「在他之前的二十个人都死在斗戏场上,这孩子的命却硬, 先是从饿狼口中得以?生还?, 而后三日?的斗戏中,只一炷香的时间, 他都能在这方石台上活下来。」
洛久瑶再去?瞧那少年。
三层距离石台太远,她看不清那少年神?色, 只依稀得见少年手持半臂长?的木棍, 动作中满是戒备。
未等洛久瑶开口,东家又道:「听下人说, 姑娘曾问起二十一,想不到姑娘也?如来园子里的人一样,对这个下等的奴隶感兴趣?」
洛久瑶转回目光:「听闻东家几次三番都不肯割爱,我自然也?想瞧瞧这是个怎样稀罕的人。」
「小人姓陶名屏,姑娘唤小人陶屏就是了。」
陶屏朗声?笑道,「不想这等低贱的奴隶也?能得姑娘抬举,小人并非不肯割爱,只是在等有缘人罢了。」
他意有所指,洛久瑶没有说话?。
台下的铁笼似是锈蚀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过,笼中空了下来。
可它也?只一瞬得闲,下一瞬,鲜血飞溅,一人的身躯撞入笼中,身前被长?棍捅出的窟窿不断涌出血来,鲜红色便填满了铁笼。
少年的动作毫无招式而言,只单纯以?蛮力拼杀,眨眼的功夫,他手中的长?棍沾了血,身上亦被血浸透——那血不仅来自对方,亦来自他自身,他却好似无知无觉,一心只在拼杀而不留半分退路。
香火转眼只烧剩半截,鲜血流淌在石台上,压入台上刻印的繁复的花纹中,血腥气?顿然充斥在一方小阁中。
陶屏在旁看着?,扇柄轻敲掌心,面上是十足的惬意。
他的兴致在此,显然对石台上的情状十分满意。
洛久瑶眼睫微敛,端起茶盏。
萦绕在鼻息间茶香才压下一二分血气?,她便又听陶屏嘆道:「姑娘今日?是赢得满载了。」
洛久瑶抬眼:「还?要?多?亏了东家,不知这样好的苗子,东家是何时得来?」
陶屏笑而不答,只道:「姑娘若是对二十一有兴趣,不如听听小人的法子?」
见洛久瑶不语,陶屏又开口。
「小人平生最喜看斗戏,我瞧着?姑娘身边的人出手不凡……」
他指一指洛久瑶身后的沈林,「姑娘派这位小兄弟同我养的护卫比一场,若赢下,小人定?然会将下面那个奴隶拱手赠与姑娘。」
洛久瑶瞥他一眼:「你在与我做赌?」
陶屏道:「这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姑娘说不是吗?」
洛久瑶捻着?茶盏,道:「看来东家对这样的赌局轻车熟路。」
陶屏笑了:「姑娘都已来了北地,莫不是还?对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抱有怜悯?在这里,人命本就可以?待价而沽,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台下的线香燃尽了,石台上已尽是七零八落的尸身。
二层的护卫收了弓箭,与此同时,金银若碎雨,自下方的厢房抛掷而出。
那位被人称作『二十一』的少年浑身浴血跪立台上,手中长?棍已然从中折断。
他又赢了。
洛久瑶轻笑一声?,放下杯盏,索性顺着?他的话?道:「依东家所言,我的人可是千金难买,若磕了碰了,东家怕是赔不起的。」
「看来姑娘不满于我所说的筹码。」
陶屏看着?盏中未动过的茶水,道,「姑娘想要?我拿什?么来做注,不如说来听听?」
洛久瑶本想开口回绝,却听沈林在后轻唤了声?:「姑娘。」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耳畔,洛久瑶的心头骤然一紧。
她没有回头,抬手,为陶屏添了盏茶:「我要?东家用这景央园做赌注,不知你是否要?赌?」
陶屏也?微怔了怔,看一眼她身后平静而立的少年,眉眼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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