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兄长问询,沈林先道:「大哥,我们在行?宫附近的山林捉住几名刺客,她被人盯上了。」
沈停云嗓音严肃:「沈林,你可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林平静应道:「我知道,正因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才要带她回来?。」
听他如此执迷不悟,沈停云顺了顺气,竭力维持着言辞的柔和:「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我提醒过你不止一次。如今她与秦征之事虽未放到明处,却几乎人人都知要成定局,你还要这般任性妄为吗?」
沈林执拗道:「此是全然是秦征一厢情愿,并非她所?促成。」
沈停云哼笑一声,反问:「那你呢?你能笃定自己是她所?愿,而非她得心应手肆意操弄的棋子吗?当?年……」
「大哥!」
沈林打?断他,指节蜷紧了。
「沈林,你如今这般,要我如何放心回军中?如何放心将阿娘和阿煜交给你?」
沈停云顿一顿,又开口,嗓音微微颤抖:「从三年前……到如今……还没能让你看清皇城中的人吗?」
沈林一时无以作?答。
光线流淌出?来?,客房的门缓缓打?开。
洛久瑶换过衣裳,面上也已?擦拭干净,正迎风立在门畔,衣袂飘荡。
「沈将军。」
见二人都不再说话,她走来?,朝沈停云道谢,「多谢沈将军照拂。我无意在此多做叨扰,只是有?几句话想同沈大人讲,还请沈将军让我们在天亮之前把话讲完……久瑶先行?谢过将军。」
沈停云的目光在二人间转了个回环,不愿多言,转身离去了。
洛久瑶回身,朝沈林笑了笑:「沈大人,时间不多,请我喝一盏茶吧?」
二人再次对坐在茶室的屏风前。
上次与沈林在此间小院对坐饮茶时春寒尚料峭,明明只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却好似已?过了很久很久。
府中人都已?歇下,屋内燃了盏短烛,只照亮茶案一隅。
「殿下的脚腕可好些了?可还有?其他伤处?」
纵然视野昏暗,沈林仍娴熟地将茶叶投入壶中,道,「臣已?让沈无忧和沈无虞捉了刺客,等回去审过,便知是什么人想要害殿下了。」
洛久瑶却问:「沈林,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片山林,是折衣小姐同你说过什么?」
「臣随兄长祭先祖后?,唐折衣来?寻我,说那日她进宫时,殿下曾请她相助,在行?宫外备一匹马。
沈林微敛眼?睫,道,」「臣又恰巧听闻祭祖结束后?秦征留了殿下,但之后?他乘马车回府,却不见殿下的身影。」
洛久瑶明白过来?:「你让人去探听秦征的行?踪。」
沈林十分诚实?地点?了头:「是。」
其实?自那个流言起时,他便着人去探秦征的行?踪,时时回禀。
洛久瑶明白他这样做的缘由,她与他相识良久,自然看得出?他真心几何。
于是她没有?追问,只是道:「今天的刺客,我大概知道是谁的人。」
皇城中想要杀她灭口的人无非几个,洛久珹,秦征,又或是太后?。
见过容妃后?,洛久珹对她的敌意不似从前,而秦征今日见她,为她备马车回京,若想杀她,无需在此地多此一举。
洛久瑶思量着,缓缓道:「可单单是因秦征请求结亲这一点?,便能让太后?如此心急,对我下手吗?」
恐怕不尽然。
这其中还有?什么遗漏?还有?什么事是与她有?关,能让太后?忌惮的吗?
沈林捏着茶盏,似也在思索。
他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却道:「与秦世子的婚旨……殿下心中,并不想同他结亲,是吗?」
他话语间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却并非问询,而是率先为她择了否决的答案。
洛久瑶自思绪中抽离出?来?,抬眼?:「沈林,是你不想我同他结亲,对不对?」
她的言语太过直接,沈林本要递去茶盏的手陡然僵住,目光躲闪。
洛久瑶接过茶盏,没有?继续为难他。
「沈林。」
下一瞬,她捉住他正欲收回的手。
她起身,衣袂掠动,缓缓走到他身边。
沈林侧首,看到她的裙摆起起落落,也看到她裙裾角落里?的小花。
她身上的新衣是他选的,自她曾在沈府住过,他知她身量尺寸,总在京中的绣阁进了新料子的时候做上一件备着。
他也不知备来?做什么,只是好像这样,无处安放的私心就能得到些许安宁。
她如今正穿着一身染着春意的颜色,纤弱的双肩便好似担了春光,他记得这一件,是他亲自去看过的衣料,那时他嘱咐绣娘,要在裙裾的角落里?绣上一朵小花。
洛久瑶捧着他的手跪坐下来?,她看着他被烛火映亮,微微闪烁的眼?睛,指尖攀上他腕间那只冰凉凉的玉扣。
衣袖交叠缠绕,纤长的指触过他衣袖的褶皱,捻过他散落的发,最终贴在他的心口。
轻飘飘的,像是被风吹来?的羽毛。
可她的话语却沉甸甸,一字一句缓慢地砸在心头,重若千斤。
「是不是很疼?」
她问,「沈林,这道三年前留下的伤,是不是一直都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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