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与她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院中种着一棵十分罕见的树,最初有人称其是上天所赐的菩提,因太后诚心修佛才在燕京这不算暖的地方存活下来,后来说的人多了?,那棵树便也当真变作了?所谓的菩提。
赵姑姑自太后还作妃嫔时便跟在她身边,是宫中的老人了?,她慈眉善目言语妥帖,引洛久瑶行至殿前后顿了?脚步。
「有劳九殿下跑一趟,太后娘娘此时有些乏了?。」
她只说此时,更未说另择他?时,于是洛久瑶明白过?来,垂首称是。
她乖顺退后,捧着经文屈膝跪在殿门前的石阶下。
为了?遮掩颈侧的伤,她穿了?较厚的衣裙,如今跪在庭中,倒没觉得风有多冷。
依规矩,经文不能落地,洛久瑶捧了?许久,原轻薄的宣纸也重若千斤。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摞经文压得她手臂发痛,她企图稳一稳手臂,却险些将纸张抖落到地上。
「九殿下,好?巧。」
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洛久瑶才抬眼,那人手已伸来,将一摞经文尽数拎起。
手上重量一瞬消失,她下意识去拦,却因手臂僵着慢了?一步,只得跪在原地,抬首看向立在身侧的少年。
不知?是不是为面见太后,少年刻意换了?身新制的锦袍入宫,红黑交映的衣摆经日光照过?,格外晃人眼。
他?将长发束作马尾,发带的尾端有金玉垂下,随着蹲身的动作在她眼前荡来荡去。
见来人毫不避讳地蹲在洛久瑶身前,原跟在后的赵姑姑欲出言制止,却又被他?摆手的动作挡了?回去。
洛久瑶张张口,嗓音微哑:「很?巧,不想秦世子?也来见皇祖母。」
「是啊,没想到九殿下这样早便来觐见太后娘娘。」
秦征蹲在她身前,轻巧道,「如今娘娘回宫,我听宫人说,九殿下的底气也一併回来了??」
这样的话洛久瑶已不知?听过?多少遍,她不作反驳,伸手:「世子?说笑了?,还请将经文还给?我。」
「这儿为何会有这样重的……」
秦征却皱眉,压低声音,「难不成你的伤,还在流血吗?」
洛久瑶有些错愕,应答:「承蒙世子?关?心,已无?事了?。」
秦征却犹疑:「你没有骗我?」
洛久瑶道:「如此小事,我没有欺骗世子?的必要。」
秦征依旧不信,打?量过?她周身,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目光落在手中经文上。
洛久瑶伸手去拦,却再次被他?躲过?,宣纸展开,落满金箔的纸张上是鲜红的字迹。
字迹的笔锋秦征再熟悉不过?,出自洛久瑶之手无?疑。
他?抬眼,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以血为墨?」
「我用什么抄经,与世子?无?甚干系。」
见面前人的神色复杂,洛久瑶冷言,「世子?来看望皇祖母,却在我这儿耽搁了?时辰,实在不合规矩。」
秦征竟没再作反驳,垂眼看过?经文,交还给?她:「殿下说得是,我的确耽搁许久了?。」
他?起身示意赵姑姑带路,步子?却压得慢了?些。
因着曾在西境的些许过?往,他?自幼对血的味道格外敏感,亦格外厌恶。
洛久瑶自大理寺回宫的那个?傍晚,在延箐宫,他?曾嗅到她伤口裂开的痕迹,于是没能忍住提点的言语。
如今他?虽已交还了?经文,掌心里?却似乎仍残留着血腥味。
可此刻他?摊开手,却未觉得厌恶。
他?只是感到掌心很?重,那里?分明空空如也,他?却好?似将洛久瑶行至今日的因果都捧在了?手中。
赵姑姑的提点声在耳畔响起,秦征跨过?殿门,却不受控制地回首,再瞧了?一眼跪在院中的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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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没有在寿安宫待上太久,他?前脚离去,太后便传召洛久瑶觐见。
太后归来前,宫人曾将寿安宫提早洒扫过?,如今殿内重新燃了?香,尽是安人心神的气息。
香炉幽幽生出青烟,流淌过?一整扇长屏,连本以金丝作绣的大片花纹都模糊起来。
不是宫宴亦或摆了?仪式的庄重场合,太后只着常服坐在软榻上。
她卸了?大半数的珠翠,只那支嵌了?南珠的金钗仍缀在发间。
太后手边盘着一串新得的木珠串,朝洛久瑶招招手,木珠串跟随之撞出几声闷响。
洛久瑶捧着经文,缓缓跪在榻侧。
「好?孩子?,你往太安递去的经文,赵姑姑都拿给?哀家看了?。」
太后语调柔和,没有赦她起身,只是接过?经文放在一旁,「你的心思,哀家也都看见了?。」
洛久瑶抬眼:「久瑶一心誊抄经文,只盼着能为皇祖母祈福,愿佛祖保佑皇祖母身体康健。」
太后浅浅扫那经文一眼:「你是哀家亲自从那腌臜地方带出来的,哀家自然?信你。」
「你可知?哀家当年选中你,最看重你什么?」
洛久瑶道:「久瑶曾对皇祖母发过?誓,愿听皇祖母差遣,为皇祖母所用。」
太后温和地笑,不紧不慢道:「哀家看中你,从来不是因你信口说来的什么誓词,而是你年纪尚轻,却愿意豁出命来替自己挣一个?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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