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沈林又捏了捏她?的指尖。
「殿下在想那?笔赃款的去向。」
洛久瑶仰起头:「你怎么知?道?」
沈林轻笑:「殿下的心思已都写在脸上了。」
心事?被猜中,洛久瑶竟放松下来,索性将脑海中的琐碎杂乱抛开。
她?支起身体?,盯着他?的眼睛瞧了一会儿?。
她?在他?的眼睛里?寻到跳跃的烛火与自己的影子?,于是靠他?近些,道:「那?你呢……我?猜,你在想这件事?与秦征的关系,是吗?」
沈林的睫羽轻抖了抖。
「沈林,你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
洛久瑶笑起来,重新与他?拉开距离,「我?看见了。」
沈林道抬眼:「瞒不过殿下。」
烛泪流淌,凝固堆积在灯台上,残烛将要燃尽了。
「赃款的去向需慢慢调查,收受贿赂买凶杀人,如今证据齐全,贺家的案子?算是有了结果,只等大理寺整理卷宗后上报了。」
洛久瑶看着墙上愈发浅淡的影,又道:「但那?日我?们在静法寺遇见秦征绝不是偶然,沈将军可有在寺中寻到什?么?」
沈林摇头,取出一只断箭。
箭矢断成?两截,尾羽染着干透的血,箭头已擦拭干净了,露出一枚繁复的刻纹。
他?道:「那?些杀手只知?拼杀不知?实情,秦征又十?分谨慎,两只用过的羽箭都没有留在寺中……能当成?证据的,唯有伤在殿下身上这支。」
洛久瑶拿起断箭。
烛火的暖光将箭头映亮,她?抬手抚上去,像是触碰到一块刺手的寒冰。
这时候的秦征,还没有用淬毒的箭矢。
她?缓缓捻过箭杆,不觉间?用了力,指腹压出一道印来。
上一世?对沈林出手的人也隶属秦王,若是如此,沈家当年的案子?是否也与其有关……这场算计,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一时出神,许久,沈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殿下。」
洛久瑶竟一惊,猛然将断箭拢在手中:「沈林,这支箭暂且交给我?……先?不要动秦征。」
若当年之事?与秦王有关,她?想知?道西境的情报,留在燕京的秦征无疑是一道切口。
沈林见她?神色严肃,防备似的握紧了断箭,微微错愕。
「殿下是……在为秦世?子?说情?」
洛久瑶回神,失笑:「你是这样想的?」
沈林沉吟一瞬,颇有些艰难道:「殿下……与秦世?子?自八年前相识,如今之事?或与秦世?子?有所?关系,若调查起来势必会惊动圣上与远在西境的秦王。」
「殿下想相助于他?,也是人之常情。」
听他?努力斟酌着词句,洛久瑶一时觉得有趣,忍住笑意。
「你信他?说的话?觉得我?与他?之间?当真如他?所?言,情分不浅?」
她?故意道,「若我?为他?说情,你真的会因我?而不再追究下去,放过他?一马?」
房内倏然安静。
洛久瑶在眼前人的沉默中察觉出他?异样的心绪,于是放下断箭,轻轻牵住他?的衣袖。
「沈林,我?若真与他?有情分而言,就不会落下这处箭伤了。」
若加上前世?,她?与秦征的确算得上是相识许久,孽缘不浅。
两世?的相遇,不管是在洛璇的登基大典,在燕京城郊落满霜雪的树林,还是一日前在静法寺他?俯瞰于她?时带着笑意拉满手中弓弦……秦征都想她?死。
烛火闪动,最后一滴烛泪落下,房间?骤然陷入昏暗。
屋内没有旁的照明物什?,只剩窗外的月,银白一轮,透过窗纸将光亮洒进来。
黑夜中,沈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察觉到手旁的衣袖轻动。
他?悄声将手背靠过去,隔着衣袖不轻不重地与她?的指贴在一起。
「殿下说得是。」
口中这样应着,沈林的眼睫却微敛起。
不过此时,即使他?没有掩饰神色,屋内昏暗,洛久瑶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突然为此感到庆幸。
如果她?看得清,定能看到他?眼中并非平日里?的坦荡,而是掺杂了无法示于人前的……妒念。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大理寺秦征略显得意地言及他?们有相识八年的情分时,他?心底竟无端涌起一股酸涩。
那?酸涩翻腾着盈满胸腔,令他?喘不过气来。
那?日回府后,他?取出了洛久瑶曾借沈无忧之手交给他?的玉扣。
不是什?么珍稀的玉石,缠绕的红绳一眼瞧去便知?并非工匠编织。
像是什?么旧人留下的东西。
白玉莹莹,只借了窗外的几寸月光,便成?了落在掌心里?的另一个月亮。
沈林将月亮攥在掌心里?,酸涩便好似消退几分,他?感到安心,索性将玉扣缠在了手腕上。
后来在静法寺,他?借着洛久瑶的手掠动衣袖,故意将玉扣露在了秦征眼下。
他?生平第一次玩弄这般幼稚的手段。
可秦征的神色告诉他?,他?认得这枚玉扣。
那?日故意让秦征看见玉扣,明明是他?先?存了难以启齿的悭吝心思,但确认了秦征真的知?道洛久瑶的过去,他?的心底却再次烦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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